━━━━━━━━━━━━━━━━━━━━━━━━━━━━━━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   本来,我以为我是不会再看言情系的文的,毕竟,总觉得离自己很远的样子。最初吸引我点击进来的是《校园完全无用手册》这个名字,既点出了故事的大概内容是校园故事,又给人留下无限的好奇心。果然,没有辜负这份好奇心,这篇文几乎让我回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曾经热烈和迷茫交织的青春。   一口气38章看下来,完全没有厌烦的感觉。从第4张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去猜测下面的情节是什么,难得顺其自然的看文,实在是享受啊!是说,不管何夕最后跟了谁,我都开心,我都心疼。三个孩子,不光是三个孩子还有他们身边的人,真的都是太真实了!   觉得异异在写的不光是小说,更是自己的生活。对于学校,校园现状,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个理论力学的情书,估计不是专业也是花了一份心思的吧!至于食堂协议,简直是揭露了现代大学校园食堂共通的特点啊!故事真实到让我感觉不到这是一个叫做何夕的女孩的校园生活,反而更像是自己的生活,很轻松的可以带入,感同身受啊!   喜欢何夕,才华横溢却又容易钻牛角尖,会花痴会烦恼的何夕,大喜欢!虽然也曾经迷茫过,但是最后总能够找回自己的女孩子。   喜欢小贺,布衣王子。是说,小贺根本上就是少女漫画中的典型男主角形象吧!学习好,多金,帅,温柔,多好的一人,因为也不过是一个人,所以也会嫉妒,会懊恼,会随意行事。看到生病的那段时,突然觉得好心疼。果然,大家都还没有长大呢!   喜欢小程,冷静,睿智,嗯,是说果然还是用“梅川内酷”来形容最高!典型的男主角形象二……但是,更容易沦为男二号的感觉(笑)。就算平时看起来那么冷的一个人,其实不过是把火焰的内心用冰块的身体包裹起来的大笨蛋!机场那一段,那么冲动的小程,突然觉得不可置信,却又非常真实。   喜欢w的成员,特别是齐飞,顾姐,师傅……让我看到活生生的校园,谢谢!222路疯狂公车让我想起当年我们学校门口的24路,还有自行车丢失问题,还有好多好多。突然怀念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虽然不管最后何夕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在乎了,但是,觉得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果然是,最好能够表明啊!|||最后抉择权交给何夕吧……但是,我想看到小贺或者小程说“喜欢你!”啊!(泪)很多东西,光用感受也是不行的……一定要说出口才行!给小贺还有小程勇气吧!表白吧!!!!!!   虽然还没有完结,但是我已经跳坑了……至少让我一次跳到坑底!(已经拉了自家人一起跳坑||)是说,真的是超级喜欢这个文……还请作者努力哦!!   ps:觉得作者大人应该是个同人女,至少是个动漫饭。因为里面的语言,实在是太亲切了。那些描写方法如果不是玩动漫的,是绝对写不出来的。笑……   (tanylee/文 )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学院无用(1) ------------   A大位于甲市西南角。该地区空旷之极,盛行西北大风。冬日寒风刺骨,夏天烈日炎炎,比热容低于我国中部平均水平。远眺无叠翠山峦,近观无公交线路,出行不利,景色不佳。不适宜人类居住,只适合学生读书。   纵使地理位置及气候不尽人意,每年仍有成千上万的莘莘学子自五湖四海纷至沓来。原因无他,A大——全国著名、世界闻名的理工大学,享有“中国麻省”之美誉,学术科研位于名牌大学之前茅,乃中国大学之奇葩。   但凡学理工科的男生,都有一股对科学无限热爱、无限投入的研究精神,这使得他们可以不修边幅,衣衫不整,以邋遢自在为乐,荡漾在数理化的海洋中。本来这样的事情无伤大雅,但男生多了,自然成了风气……不好的风气,很不好的风气……非常不好的风气……特别是在男女比例7.5∶1的情况下。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及。在跨入21世纪的今天,A大以海纳百川之魄,吸收合并各类大专院校,以更加高昂的姿态,走向了综合性大学这一更宽广的道路。其中不乏全球热门的金融管理学院、方兴未艾的媒体学院,也包括10年后前景璀璨、目前灰暗的农学院。   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变革与继承的大背景之下。所有人物组织纯属虚构,如有巧合,快来瞻仰,门票一元,请勿拥挤。   A大物理楼,海拔25米,是开阔校园中唯一一幢高度超过6层的13层建筑,坐落于A大偏僻地带宛如鹤立鸡群。该楼除了是A大的象征之外,更具有其他非凡的意义……听说,顶楼阳台阴气很重,每年都有1人会从那里纵身而下。不为别的,只因为,全A大,只有这幢楼够高,能够跳死人。   此刻,只见一人坐在顶楼的围栏之上,身形随风摆动,好像随时准备一跃而下。楼下黑压压乱哄哄一片人,似乎毫不害怕被跳楼的人砸死。顶楼天台之上无人敢靠近这名男生,只有事务中心的心理辅导老师不放弃任何说服他的机会。   他有一张接近原始大自然的脸,不属于这个喧嚣繁忙的城市,但却背负着留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命运。他双眼发直地盯着远处的天空,好像灵魂已经飘到了那里。   突然,他全身紧绷,意识到有个女生朝他走了过来。   “学弟,不要激动,我也是农学院的,叫何夕。我上来自习的,可以坐你边上吗?”何夕缓慢地接近他。   他警觉地靠近边缘,使他的位置更加危险:“不要过来!不然我跳下去!”   校警和老师,连连退后。唯有这个大胆的女生,当他耳边风,竟然拿出作业铺在地上,真的当场研究起来。   “快滚开!我真的要跳了!!”男生威胁道。   “你怕我?”她疑惑地看他,眼里倒是没有半点戏谑。   “谁在怕你?!”   “我就在想么,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既然这样,我就继续待在这里了,除非你怕我怕得要死。”   这名叫何夕的女生,就像无赖一样地坐在地上,一脸“我就是不走,看你怎么办”的表情。他气愤却无可奈何。   周遭冷了下来。何夕冷不防问道:“学弟贵姓啊?”   “尚荣。”   “噢——上弟啊!呸呸,上弟弟啊,你有没有听过物理楼的传说?有一个学生,发现物理楼上空阴气甚重,便独自前去考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爬上阴风阵阵的顶楼,赫然发现,空旷的平台上有个小孩正背对着他跳着绳,并且不停地念着‘99,99,99……’。这个学生就觉得十分怪异,走上前去,打算问问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刚想要开口问,就被这个小孩一把推下楼去,当场摔成人泥。然后这个小孩继续跳绳,数着:‘100,100,100……’。传说,这个小孩每年只出现一次。”   尚荣不明就理地看着何夕,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何夕滔滔江水,继续说道:“好吧,换一种说法就是,每年这幢楼的死亡名额为1人,今年已经额满,要跳楼的话,明年请早。”   这句话,惹来尚荣看白痴一般的眼神。   此时艺术中心校电视台的“良辰美景”栏目组匆匆赶到,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加长麦克,使用广角镜。幸好她们来得晚,不然何夕的白痴笑话已经全校转播了。   “尚学弟啊,听说你是转院考失利才不开心的吧?”她的笑脸贴在他的冷漠上。   他深重的痛苦,压抑心头,无法被人了解。   “对!怎么样!”   为了转院失败这事就要自杀,那农学院大概只剩死人了……何夕没想法了,站起来顺手给了他一个头踏。   “小小年纪不学好!快回去吧,别在这里吹风了,会变傻的!”   尚荣也站起来,一副暴怒样子:“不转院,我就根本没有出路!农学院是A校录取分数最低的!每年靠志愿调配得到生源,毕业之后根本找不到对口工作,我来自农村,难道还要回去务农?全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如果不能在这个大城市找到工作,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而且在A大,有谁看得起我们?都当我们是农民!”他越说越激动,无法自已。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学院无用(2) ------------      农学院就业本来就是老大难问题,只是校方遮遮盖盖,只有进来的人才知道事情的本质。本以为进了名牌大学的学生们,怎能受得了如此大的心理落差?   何夕苦笑,她也一直没有想到当初院长同意合并时,打的是什么算盘。即使是大专,也应该有它的尊严,何必挤进名牌大学遭人非议。   “那么,你跳吧,这种客观因素,我拦不住你。”   何夕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包括尚荣本人。   “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倒是想问一下,你死了,要通知谁来领遗物?好像你爸妈都不在了吧。”   没有人……没有人了,唯一的一个人已经离开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悲伤,却不是为了自己。他慢慢说道:“我姐姐,她卖了自己才供我读书。不用叫她来,把我省下的钱寄给她就好。”   “你姐姐真可怜,唯一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何夕同样露出悲伤的表情。   “什么意思?”   “当你转院希望破灭的时候,你要自杀,那么你姐姐呢?一心供你读书,把你看成她唯一希望的姐姐呢?她会怎么想?不知道她那里有没有物理楼这样高的楼。”   他沉默了,像被点到了要害,心里有些慌张。   “你的姐姐姑且可以为了你艰辛地活着。如果你不能和你姐姐一样勇敢,一样为了别人活,那么你姐姐的行为真的太不值了。我替她惋惜。”   “我……”这个大男孩突然被东西哽住了喉咙,他犹豫了很久,好像时间停止。   “你也讨厌自己的学院吗?”他问。   她爽朗地笑了,就像夕阳照在她身上的颜色一般灿烂。   “我感谢我们的学院,因为是它给了我成功的希望。没有农学院做A大的垫底分数,我根本进不来这所名牌大学。”   只有北风在空旷的平台上流淌,飞扬,卷起阳光的碎片,汇聚成温柔的傍晚。终于他颤抖着向何夕伸出了手。   学生事务中心办公室,一人沉声道:   “就是她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传奇无用(1) ------------   自从学校响应国家号召扩大招生之后,校园内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暴增。高峰时段的东区餐厅人流量更是媲美麦加朝圣大军。千里人挤,万里人拥,为了满足人类的最根本需求,这里成为活人必争之地。在混乱的局面中,唯有眼前这位左右开弓的女生,独占鳌头。她宛如过江之龙,势破千军之气概,无人能敌。   何夕保护着她的午餐突出重围,好不容易在她的老位子坐定,这才发现,在她对面早有一男生坐在那里。这男生长得白净斯文,一副金边眼镜,凸显出其谦逊和儒雅。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就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息。在人们像强盗一样穷凶极恶地为了一口饭而奔波之时,他的安静与悠闲,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发现何夕的视线,王子殿下回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拿出手机继续干自己的事情。那种恰到好处的含蓄,让何夕觉得他很客气却又不容易亲近,仿佛是在一伙穿着马甲背心的路霸劫匪里,出现了一个骑在骏马上的美型王子。一种雍容的贵族式疏离将他与众人隔离。   看到这样养眼的男生,何夕不禁心情大好。正在她准备偷拍帅哥照片的时候,手机鬼使神差地发作。   短信说道: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   还是这个号码!缠了她三天之久,明明昨天晚上她耗费两角钱,发了一条长达123个字的短信和他说,她不能同时接纳两个人的。今天怎么又开始发作了?   郁闷之极,何夕随手回复他:名额已满,明年请早!   “不能插队吗?”好听的男声自她面前传来。   何夕猛抬头,发现对面的男生,正向她晃着手机,上面赫然是她的回复!   “你好,我就是贺修远,在这里等你很久了。”他笑道。   惊讶之余,她痛感惋惜,王子啊王子,我们最终还是要被命运分开,不要羁绊住我,我只能听从使命的召唤——   “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但是,我们是有信誉的,在同一场次中,绝对不会接受第二个案子。况且,我们收了订金。”   除了像学生会、社团联盟、艺术中心以及学生事务中心这样著名的四大学生机构之外,这所大学有个传奇组织,被称为“头文字W”。   头文字W社团承接校内任何形式的竞选策划项目,以其与众不同的理念、声势浩大的宣传和不可抗拒的诱惑助委托人一臂之力,使其在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据说,5年来,所有委托人无一落选,都以绝对优势获得竞选的全胜。四大机构中的大部分部长、主席,都曾经是它的委托人。久而久之,出现在候选人背后,大写的W——被所有人认为是winner的缩写——成为了他即将获胜的标志。   每到现在这样的新老交替、换届改选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头文字W,不计金钱的代价,希望成就自己的事业。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头文字W的工作人员,包括联络人向来隐秘。全校3万人口,只有关系网足够宽泛的人,才能有幸找到他们。贺修远似乎终于找到了,可惜,他来晚了。每一场竞选,头文字W按照惯例,只能为一个候选人做策划。   “任何情况下,聪明人都会选择优势和利益比较大的一方。”贺修远似乎对何夕的决绝毫不在乎,“我可以提供比他更丰厚的回报,不是金钱,而是地位。如果通过你的帮助,我竞选成功,那么,我就有办法指名你,何夕,做本中心副主任。”   贺修远的提议让她看清了他金边眼镜薄薄的镜片下隐藏着的精明。很多人或许会冲着这个诱人的条件,答应他的请求,但是很可惜,这次他找错了对象。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过要加入事务中心。”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那么程子莫呢?你不想出一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何夕陡然抬头,却迎上贺修远微笑的容颜。   就是这个表情,很好!   贺修远明显地感觉到何夕情绪的波动,他继续说:“实话和你说吧,校方有个合并校内4大学生机构的计划,将赋予本学年的最佳组织,唯一的学生领袖的地位,以学生联合会之名,统领所有其他组织。由于‘最佳’的终评有老师参加评选,学生会的赢面最大。他们的活动多以校方利益为出发点,完全听命于思政老师,如同学校的口舌,因此颇受老师的好评。再加上程子莫主席在各机构中德高望重的地位,没有出意外的话,下个学期开始,学生会就会一手遮天,其他3个机构包括我们,都只是没有否决权的附属品。”   合并?何夕对这个词比谁都敏感。   “你认为如果由你来领导,事务中心就能在终评的时候压过学生会最后胜出?”   “不,不是我,是我们。”   贺修远定定地望着她,感到何夕正动摇。局面有了变化,他不再处于下风。何夕不会放过和程子莫正面交手的机会,她还在记恨那段不光辉的灰色历史。   何夕想了一下,问:“要是事务中心获胜了,你会怎么样?”   “当然保持4大机构的各自独立。如果所有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声音,A大的学生舞台会变得多么寂寞!我只是不想看到我们中心寄人篱下受人指示,慢慢同化成和现在的学生会一样,仅此而已。”他笑得仿佛胜券在握。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扎俩小辫,粉嫩嫩、水灵灵的女生,突然被名叫何夕的怪兽堵住去路,拖至角落。   “姚芊芊!你又出卖我!!”   “我……我错了学姐……我错了……”姚芊芊讨饶。她不是故意把何夕行踪说出去的!只是那位风度翩翩的王子殿下,实在太有魅力了,不理会帅哥的恳求,好像她会遭到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息怒啊!学姐,其实我认为贺修远学长比较有胜算。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群众关系,杨帆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因此如果我们这次为杨帆作竞选失败了,到时候,头文字W的神话破灭,名誉上的损伤,反而比毁约更加严重。”   何夕狐疑地看她,难得姚芊芊可以说出这么有头脑的分析。平时傻傻的脑瓜,难道突然受到不明射线照射,引起基因突变而聪明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传奇无用(2) ------------   的确,贺修远非凡的实力,她从看见他的第一刻便有所察觉。若继续做原委托人杨帆的案子,即使她全力以赴,胜算也只有一半。可是,以这个人的手腕,为什么还要来找头文字W?难道他真的只是来找她?   “不是说这个,你为什么告诉他我和程子莫的事情?”   “哦?程子莫?程子莫是谁?哦~~学生会的主席程子莫啊!”姚芊芊恍然大悟状,然后不明就理地反问她,“学姐和程主席有什么事情?”   看到这种明晃晃亮晶晶的眼睛,何夕突然悟了——姚芊芊是不知道的,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进入A大。只好说:“没什么,算了。”   “所以啊,学姐,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们就做贺学长这个案子吧。”姚芊芊迫不及待要结束话题。她被何夕盯得冷汗直冒。这段话,她背了一上午了,因为贺学长告诉她,只要这样说就能脱罪。   何夕沉默了半天,似乎在考量得失的大小。   “好吧,你通知下去,这次事务中心主任竞选的委托人改变了,让龚成那边及早修订新的计划。”何夕叹了口气。人最终还是会因自己而屈服。   傍晚下课后的校园,可以媲美本市上下班高峰时重要路段的交通水平。3万人口在车轮上互相拥挤,只有靠双腿走路的人,才能不延误吃饭的时间。   然而,有人例外,一辆红色5000cc大马力ZII机车劈开人群,飞驰而过。   身穿黑色皮夹克的骑手面容冷峻,有一副驰风中的龙神才有的英悍外貌,他无意间散发出的压倒一切的气势无疑形同海啸,若是生对时代,八成会成为一代霸主。可惜这位霸主人品太差,他所过之处女生花花的裙子竞相飘扬——只有惯犯才能面不改色地习惯这样的惊叫。   如果说头文字W是一个传奇,那么开创这个传奇的人之一,就有眼前这个没几分钟正经的朱仁杰。听说,大三的时候,他仅是凭着兴趣,和某人开创了这个社团,一起玩了几年就扔给了下任社长,他们则化身为隐藏人物,只在必要时给予指点。   ZII停在研究生公寓楼下时,早有一只猫咪等在门口。朱仁杰长腿一迈,捞起猫咪,恶心地亲了几下,扔给一边等他的何夕。   “‘师傅’,想必二师兄待你有佳,又重了。”何夕连拖带抱,才把这名为“师傅”的肥猫拽进房间。现在很容易理解了吧,为什么朱某人被何夕称为“二师兄”,那是有借代关系的。   研究生公寓,就是设施完备。单人套间中,热水、空调不说,连冰箱、电热灶都一应俱全。相比之下,何夕住的4人房,简直是第三世界。果然研究生才是祖国的栋梁,本科生最多是木桩。   何夕见着一学法医的学长,对方叮咛她:“听说最近学校对面工地不太安全,又有民工强奸妇女的案件发生。你们这群小女生不要出去晃。”   何夕还没插上嘴,突然听到二师兄在旁边小声赞叹:“当民工真好啊!”   众人侧视之。   桌子的玻璃板底下压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二师兄笑得很灿烂,在他身边的姐姐长发飘飘。何夕曾经多次猜测这两人的关系,由于女主角始终没有出现,她只好当这张照片是二师兄的某段回忆。每个人都有忘不掉的东西,何况……   “唉,小师妹是要说事务中心的那档事儿吧,去试试看也好,不过社长的位子,要退了。”   “你没有意见?”   “半年多了,你还在耿耿于怀,现在有了机会,凭你这个性,定是滴水之仇涌泉相报。如果这次我阻拦了你,到头来你可能会怪罪于我,得不偿失,去吧去吧,哎!女大不中留啊!”二师兄扼腕叹惜状。   “切,要不是当初你苦苦哀求,我才不来这破社团呢!”   “丫头!”朱仁杰手持汤勺作出威胁的姿势,可惜他腰间那条粉红色的花边围裙,相当不争气地破坏了气氛。   何夕是个积极上进的女生,刚入校的时候还只是学生会某部门跑腿干事。只半年功夫,她就以学生会主席助理团团长的身份,有了竞选学生会主席的资格。然而就在她一心一意准备竞选的时候,却突然被勒令取消候选人资格。原因仅仅因为,主席团认为何夕所在的农学院是新合并进来的学院,一无势力,二无名望。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的学生会主席——程子莫。   这梁子结大了,估计还是钢筋水泥。她一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打拼下来的业绩被全盘否定,仅仅因为某人的一句话。   愤慨之余,她辞去了所有学生会的工作。也就在这个时候,碰到了像痞子一样到处晃荡的朱仁杰。了解何夕的特长之后,怀着英雄惜英雄的理念,朱某人毅然推举她为新任头文字W社长。   “哇!好香啊!”隔壁几间的研究生学长,闻香出动,连门也不敲,直捣黄龙。   朱仁杰誓死护卫他的领地:“我呸,想吃自己煮,你房间里烤箱放着当电视机看的啊?”   “老猪啊,你也太偏心了,只有小师妹来玩的时候,你才有模有样地做饭!同志们,上啊!”顿时,整个楼面的饿狼都齐集于此。为了防止被狼咬到,何夕从冰箱里抓了几包零食便走人。   她曾经问过二师兄,为什么本科生和研究生待遇相差这么多?研究生不都是由本科生来的吗?朱仁杰回答她:并不是每一个本科生都能成为研究生的。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仇敌无用(1) ------------   从二师兄那里打劫来的零食不能消除某人的饥饿感,何夕几乎是前胸贴后背地跑去上晚二专。原准备第一节课点过名后就逃,可老师课间不休息,神采奕奕激情四射,继续讲课。何夕饿得发慌,在求生的本能下,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把书包从后门的窗户处丢到走廊上,然后准备在老师背过身写字的时候奔到后门开溜。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后门居然锁死,无奈她又赶快跑回座位坐下。   写完黑板,老师突然问:“你怎么还没走?”   何夕万分尴尬:“后门开不开……”   老师倒是心平气和:“那你去把书包捡回来吧。”   何夕额头冒出缕缕黑线,瀑布汗,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捡了书包,头也不回走掉了。   好不容易回到寝室楼底下,她老远就看到一男生等在她们寝室楼下。晚上,总有小情人需要出去做点自修以外的事情。只是这个男生似乎长得非一般俊俏,惹得从他身边经过的女生,各个一脸见帅哥的表情。   “嗨,你回来啦!”男生朝她这个方向打招呼。   左看右看,没有别人,那男的竟然在和自己说话?直到他走到路灯下,何夕才看清了那张脸——美型王子贺修远啊!   “事务中心有会议,去坐坐吧。”他温和地笑道。   本想在回来路上吃顿夜宵,不料校园卡没有随身携带,她现在只剩下一口气了,只能支撑到爬上六楼的寝室泡碗面吃,其他人其他事,免谈……   看何夕不为所动的样子,贺修远补充道:“如果何夕同学不肯赏光,那就可惜了,Pih的匹萨外卖就取消吧。”   顿时,何夕扭头冲到他面前,展现她最为诚恳的表情,目光柔情似水:“求求你,带我去吧……”   远离住宅区和教务楼的地方有一幢白色双塔式大楼——学生馆。顾名思义,此乃学生活动的中心楼宇。东楼一至四层,分别被学生事务中心、艺术中心、社团联盟和学生会占去。五楼则是各种会议室、礼堂和多功能演讲厅。一个组织一个楼面,显现出校方的地大物博和慷慨大方。西楼的分配就比较混杂。除了各类社团办公室之外,还有难以计数的其它组织。比如:科创、ACM等专为学校赚奖杯的科学团队。   贺修远领着她穿越幽暗的长廊。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此刻对面西楼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里都有人自娱自乐开展社团活动。相比之下,东楼就有点像下了班了的市政府机关,悄无人声。毕竟在这竞选之秋,留在办公室里处理公文,远不如回家准备竞选来得经济。谁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蹲在这个位置上。   贺修远停在“事物中心主任办公室”虚掩的门口。里面黑森森,什么都看不见。   “女士优先。”话音刚落,何夕就被他推了进去。黑暗扑面而来,她本能地抓住身边的人。那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她的手。   “欢迎光临学生事务中心!”灯光、彩炮和笑脸同时挤到何夕面前。   墙上赫然挂着“欢迎何夕副主任光临中心”的横幅。每个人都欢天喜地,与桌上摆的各式冷餐和匹萨相映成趣——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她何夕的欢迎会。   “我?为什么是我的欢迎会?”连贺修远的竞选都八字没有一撇,为什么他们会大张旗鼓欢迎她这一捺?   “贺主任说你是我们的副主任,当然要开欢迎会咯!”众人没有当她是降落伞,表现出来的热情,好像是亲友相会。   “不是还没选吗?”   “贺主任是上届主任指定的,不用选!”事物中心所谓的竞选,只不过是当选者的就职演说,历年如此,只是外界人不曾知道。   如果每个学生机构都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它的特色,那么事务中心就应该用“温馨家庭”来形容。正是由于主任指名制的存在,使得下属部长都紧密地团结在以主任为中心的体制内,排挤和猜疑荡然无存。在这里,只有对上级的绝对信赖和同事间的相互友爱。   可惜这年的事务中心男丁兴旺,除何夕之外,只有一个女生——长得像娃娃一般可爱甜蜜的学姐尹秋奈,主任秘书,三年级,文学院。正是如此,何夕的来到,显得倍受欢迎。闹到很晚,曲终人散之后,大多数男生互相搀扶,醉酒而归。房间里,只剩下贺修远和何夕两人。何夕抽出一份人事档案,随便翻翻。漫不经心道:“耍我很好玩吗?你这个样子,根本用不着来找头文字W吧。”   “何同学,我来找的不是头文字W,而是你!”贺修远双手抱胸,舒服地靠在会客沙发里。   “找我干什么?”   “我需要你,希望你能帮助我。”他说。   如果有一个帅哥当着你的面说需要你,任何铁石心肠的女生都会动摇,更不用说何夕这种抱着自己的利益和目的,另有图谋的凡夫俗女。   何夕仰天长叹,心怀矛盾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黑夜的冷清回荡在瑟瑟风中。这是一条平时很少经过的道路,路旁那昏暗的灯光摇曳着,给沉寂的夜晚蒙上了一层动荡不安。她突然想起那个学医的研究生学长和她讲起对面工地民工强奸妇女的案件仍未告破,也就是说……那个罪犯很有可能依然徘徊在这附近。俗话说得好,咱不怕色狼,就怕色狼长得不帅。   她神经质地四处张望,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一有风吹草动她就……   “何夕?”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似乎声音的主人有令人安定的嗓音。她没有及时尖叫,好像并不是十分害怕。她转过身去,看见一双深邃的眸子以及一张令她讨厌到会做噩梦的面孔。   “主席大人,您好啊。”没好气。   那人有一张如同诞生于雕刻家之手般棱角分明、线条深刻的刚毅面孔,由于主人的性格使然,冷峻异常。没有嘴角纹也没有眼角纹,真是可惜了这样漂亮的脸,被他自己冻住。   程子莫,学生会主席,长何夕一年,电院大三。想当年何夕在学生会打天下的时候,的确受到过他的照顾。但是不可原谅的是,程子莫就是那个提议否决她主席候选人资格的混蛋,至今被她视为不共戴天之死敌。   “听说你被指名事务中心的副主任?”   “是啊。”这是一个和他再一次一决高下的机会,这次谁都没权利剥夺她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不适合。”程子莫冷冷地说。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仇敌无用(2) ------------   何夕强压的火气,噌地蹿出来:“对啊,像我这种农学院的学生,怎么可以在4大学生机构做大呢?可惜啊,这个位子,我坐定了。”她示威一样朝他挥挥拳头,突然又感到这个行为很幼稚,收回胳膊,不再理会他,一人径直往前走。   走了几步,听到后面那人的脚步,何夕不禁气恼,索性停下:“不要跟着我!”   “我去教育超市。”程子莫沉声道。   何夕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弦外之音:同路,没有办法,你要我不要跟着,除非你再开条路给我走走。   “离我远点!!”她跺脚撒野。   果然有效,背后的脚步声大概退至5米之后。何夕这才小人得志地笑,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害怕。夜色中,一女一男前后走着,女的走得轻快,男的走得稳重。在他们背后距离很远的地方,有一辆男式的自行车,被遗弃在肃穆的黑暗中。   事务中心竞选现场。由于是四大之一的竞选,学生会、艺术中心、社团联盟也派了代表列席。其中就有某人的死敌程子莫。   管理学院二年级的贺修远同学不负众望成功当选。这不仅证实了他强大的实力,更是成功延续了头文字W的传奇。   眼下会场人声鼎沸。大屏幕上,正一行行显示贺修远事先决定的副主任及部长人选。随着副主任一职的最终揭晓,人群一阵骚动。   “各位A大校台的观众:本届事务中心竞选,爆出特大冷门:副主任一职竟然是一农学院女生。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例农学院的人进入4大机构的事件。究竟她有什么样的能耐可以受到贺修远如此之青睐,我们拭目以待。”艺术中心新闻部的双胞胎姐妹余良辰和余美景,在各个学生活动现场异常活跃,同时她们的言行也引导着舆论的方向。   人们小声议论,怀疑猜测充斥着会场。异样的眼光紧盯着何夕,叫她想拿熨斗铺平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禁叹息,我国国内农民什么待遇,A大农学院就什么地位。   “何夕啊,不要紧的,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他们知道个P!”各位部长热血沸腾,大有随时准备冲上台与众人理论的态势。   “何夕,忍耐一下就好,事情过去了,别人就不会指指点点了。”尹秋奈安慰她。   什么叫忍耐一下就好?她虽然不是光明正大得到这个职位,但她绝对比任何人都配得起。   “我指名何夕同学自然是因为她有过人之处。”贺修远示意全场安静,“现在请何夕同学上台为大家说明。”   没想到贺修远会有这么一句搁下来,全场肃静。何夕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笑得优雅、说得漂亮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不是说,只要她到场就可以了吗?哪有什么即兴演讲?而且这种情况下,要她说什么好?她就这样莫名地被人推上讲台,与贺修远擦肩而过。   这时,何夕清楚地听到他又轻又快地在她耳边说:“让我看看你的能耐。”还没等她来得及细想,一束强光打在了她的身上。   聚光灯下,何夕瞳孔瞬时放大。此刻,站在台上,看得分外清晰。所有人都拿鄙夷的眼光看她,就好像她是一只丑陋的小鸭子,掉在天鹅湖里。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承认她。如果她不是来自农学院就不会受到如此对待了吧,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农学院的学生?为什么农学院的学生就是不行?   从没有如此暴露在人们怀疑之下,何夕感到孤立无援,好像要窒息了。她茫然地看着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她的视线与程子莫相撞。   那个坐在嘉宾席高高在上的人,冷酷地与她相望。缓缓地,程子莫用口型说了一句话——不适合你。   顿时,往事翻滚着向她扑面而来。就是这个人否定了她,剥夺了她作为学生会主席候选人的资格。怎么可以让他看笑话,怎么可以第二次!过去她连站在台上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不同了,她站在了自己的舞台上,为自己说话!   “想必所有人都知道,头文字W这个社团。”何夕微笑了,响亮而清晰地说话,“想必在座的人竞选的时候,都受过它的福荫。作为我校一个谜团,与其说头文字W是一个民间社团,不如说它是出产学生干部的基地。”   何夕很满意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地听她讲话。她缓缓转身,指着背后投影上那个巨大而醒目的W,说:“大家可以猜猜,这个W究竟是什么的缩写。”   台下议论纷纷。除了winner还有什么?   何夕定定地俯视众人,身处灯光之下,仿佛被一种耀眼的光晕环绕着。她继续说:“我也知道单凭一个字母很难猜,那么好心的我,再告诉大家一条线索——我,何夕的英文名字,叫做When。”   趁台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贺修远接过何夕的麦克:“现在我向各位隆重介绍,何夕,原头文字W社长,真正的无冕之王!!”   整个礼堂哗然,艺术中心新闻部的双胞胎姐妹竟然呆滞了五秒钟才清醒过来,立刻对焦台上光芒四射的两人。   “各位观众,各位观众!!您看见了吗?谜一样的社团——头文字W的原社长竟然站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良辰心中真是激动万分啊!看来本年度事务中心即将成为全校的焦点,因为头文字W的When社长在那里啊!!天哪!!”   “噗”!正在边吃饭边看校园网电视的朱仁杰,喷饭。那丫头完了!胡扯成这样,龚成那小子一爆种,地球都能缺个角。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他还能见到何夕小师妹……就算全尸也好……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仇敌无用(3) ------------   果然,不出一分钟,何夕就收到了姚芊芊的短信:龚成很生气,事情很严重,赶紧关手机!   连拆电池板的时间也不给她,手机铃声大作,好像何夕不接听,就立刻爆炸。   “喂?龚成啊,有没有吃过饭?”   死寂……   “喂喂?有人在吗?”   死寂……   正当何夕庆幸会场里收听信号不良,偷笑着准备挂机之时,一股强大的脉冲气流突然排山倒海般袭来,直窜耳蜗。龚成小宇宙的燃烧,化为声波震得她连牙齿都发麻。   “姓何的,从今往后,我们和你这叛徒,恩断义绝!!!!!”   何夕怀疑,就算她不用手机,照样可以听到这如雷鸣般的咆哮从校园的某个角落爆发出来。   “你听我解释嘛……”   “啪哒”对方挂断。   这下惨了,何夕欲哭无泪状,他是真的生气了。   “何夕!没想到你就是头文字W的社长啊!失敬失敬!!”事务中心的一帮部长围过来,怀着敬仰之情,好像在瞻仰伟人。   “真厉害!”贺修远面带笑容地靠近。   何夕看这个人异常不爽,似乎他每一步都在算计她,而她总是不负众望地跌进陷阱。她撇开头,不打算和他说话,却因为视线的转移,看到了人群对岸的程子莫。那张扑克牌脸终于有了表情,他惊异万分地看着何夕。   何夕朝他得意洋洋地抬高了下巴,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哇哈哈哈哈!她得意忘形将龚成怒火中烧之事抛在脑后,总之她现在终于出人头地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男生无用(1) ------------   一男生欲闯女生寝室楼探望其女友,被舍监阿姨拦下,要求他填写出入登记单。此男好不容易填完了“姓名”、“性别”、“来访时间”等栏目后,最后还有一栏是“关系”。他想了想,大笔一挥——就被赶出来了。   这人好死不死,写上了“关系:尚未发生”。一念之差,该男不幸被剥夺了踏进女生寝室楼的权利。每每阿姨见着他,都举着扫把,怒目而视。   山不转水转,此人不死心,移师食堂继续他恩爱的幸福旅程。   话说何夕由于二专的课程,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八点多钟才回归食堂吃到夜宵。对面一对男女怎么那么眼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不畏世俗的目光……在印象中只有……突然,她用筷子指着那男生:“啊!赵明!”   被点到名字的板刷头男生,猛然从粉红色的世界里抬头:“啊!何夕!”   “你怎么又在我们学校?!”何夕尖叫。   赵明是何夕的高中同学,今年高五——复读了两年,仍然没有踩线,他死活不放弃报考A大的志愿,只因为他追了8年终于到手的女朋友,在A大外语学院。   “我干吗不能来,你们A大收门票不成?”他搂着亲亲女朋友,示威一样,隔空对喊。表情忽又一变,一副谄媚对旁边的女孩说:“亲爱的,你刚才说什么?”   娇小女生立刻小鸟依人状:“你爱不爱我?”   “爱——”   “有多爱?   “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呃……何夕顿时胃口全无,原来不只电视上八点档有这种节目……   赵明那个监狱里流行的板刷发型配上其粗犷的外貌,不笑的时候已经很像山野土匪了,笑的时候,整个一采花大盗。应该去投诉门卫,怎么三番五次地将这个样貌猥琐、行为猥亵的无业游民放进来!   算了算了,收拾东西,赶快走人,不然迟早长针眼。   等她匆匆赶到灯火通明的羽毛球馆,比赛早已开始。   “何夕啊,怎么这么晚?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事务中心的部长们个个垂头丧气,很明显刚刚遭到惨败。   艺术中心每学期都有四大学生机构间的羽毛球友谊赛,可惜事务中心向来都只有保四争三的份儿。这几个男生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啊,她心寒一下。   “只剩下混双了。何夕,你要加油啊!”   欸?关她什么事?她只是来加油助阵的,虽然现在也可以免了。   “拿好。”贺修远和颜悦色地将球拍递给她。别的男生此时都大汗淋漓,满脸油光,这个人却神清气爽。   “你不会刚才全部派人上场,自己不上吧?”她怀疑。   “当然,这种野蛮的运动,不符合我的风格。”他微微一笑,好像此刻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球拍,而是玫瑰。   他贵公子啊!   何夕实在对自己的球技缺乏信心,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场。突然,对手登场了。   噌!何夕的眼中燃起了火焰,手里的球拍,被抓得喀喀作响。她四维方圆2米内,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澎湃气息,令别人难以接近。某人的小宇宙爆发了!   程子莫!!!!!!你受死吧!!!!!   “何夕,冷静啊,冷静啊!”贺修远简直是被她拖着上场的。   三场比赛下来,事务中心这边的混双全胜!所有人都被何夕势破千军的扣杀和排山倒海的气势,以及杀人般的眼神吓怕了。   过了很久,贺修远轻笑:“不愧是何夕。”然后偷偷擦掉冷汗。   何夕后援团在场外叫嚣得厉害,仿佛他们得到的是冠军奖杯。   “主席。”和程子莫搭档的女生问他,“刚才主席放水,对不对?”程子莫在A大可是羽毛球界的头一块牌子啊。虽然何夕的气势惊人,但技术并非完美。   程子莫没有理睬她,默默地收拾器具。何夕还是老样子,就像一篮橙子中的柠檬,耀眼而鲜活。然,她暴风骤雨般的性子可能会使她跌倒很多次。   盼星星盼月亮,和尚满街跑的A大,终于等到了芳邻落户的一天。就如同“A大无帅哥”那样具有响彻全国的名声一般,这位可爱的临校也有自己的名号——“爱在B师大”。充满浪漫气息的B师大,美女如云。据A大校台报道,刮台风的时候,一块广告牌掉下来,砸到B师大十个女生,其中九个美女,一个美少女。   这对男女生比例极度失衡的A大来说,无疑是天降玛纳,上帝的恩泽。就在这群得志的男青年满眼放光之际,B师大为了众多女生的利益着想,于校门口挂起了“A大男生(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   不去就不去呗!寂寞生活A大男生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然,更加惨绝人寰的事件发生了——A大男生不能进B师大,但是A大女生进去了。   B师大的男生个个文质彬彬,一表人才。据A大校台报道,下暴雨的时候,一块广告牌下有十个男生避雨,其中九个帅哥,一个大帅哥。仿佛是从十八层地狱直达了九重云霄,从此往后,A大女生再也不看本校男生一眼。   最近,校内抵制外来侵略者的呼声日益高涨,以至事务中心这边接到的投诉堆成了小山。   “为什么事务中心的权益部连这种投诉都要受理啊?!”何夕一大早便在主任办公室里怨声载道。贺修远埋头于手边的工作,没有理会。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男生无用(2) ------------   “因为我们的思政老师是心理辅导老师呀。”主任秘书尹秋奈为何夕端上了奶茶和点心。比这里所有人的资历都深的她,外表像个娃娃,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大三的学生。   “原来事务中心也是有老师管着的啊!”何夕无限叹息。   除了事务中心之外,学生会、社团联盟、艺术中心都有各自的思想政治指导老师。看似权力崇高的四大机构,其实被更大的权力掌控着。就像这个世界要告诉我们的——任何自由都是有限的,而管制是绝对的。   “不如,不如我们搞次全校性活动吧!”何夕冒出个点子。   “诶?我们中心只负责常规工作,不另举办活动。”尹秋奈告诉她。   不比艺术中心和社团联盟,事务中心的职责仅仅在于维持勤工俭学部的正常工作,以及受理各类学生投诉,转交给校方。   何夕才不管这些条条框框:“那多没意思啊!我决定了,我要办个活动,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我们事务中心存在的力量!”   贺修远头也不抬:“我批准了。”   “我连要办什么活动都没有说,你批个什么劲?”   “这表示我相信你啊,副主任大人。”他面对她,给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宣传无用(1) ------------   三天后,校内横幅飘扬:“今日A大谁做主——预祝A大首届‘女生周’顺利开幕!”学生馆一楼的事务中心,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热闹。捧着传单样张的小干事,奔波于各个部门之间,以求最后定稿。时不时有人不幸在走廊上,因为踩到玫瑰花瓣而滑倒。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部长及主任齐集,众人表情严肃地看着何夕。   “活动我支持,可送花我反对。”贺修远推了一下金边眼镜,申明,随即准备离开这个无聊的会议。刚走到门口,他就被何夕暴力地扯回来,扔回座位。小宇宙,燃烧吧!   “反对无效。”何夕揪着他的领口,恶狠狠地说,“贺主任,这次活动我总策划,任何人都要服从调度!”   “我是主任,你是副主任。”贺修远好心提醒她做事的分寸,脸上露出三月春风般的温柔笑容。   众部长为何夕捏一把冷汗。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此为“笑里藏刀”……   “主任啊,你要喝点什么?”尹秋奈企图化解这一僵持局面。   不料何夕猛拍桌子:“给他一杯硫酸!贺修远你看看我们中心,男生众多,却没一个拿得出台面。肯定是你故意安排的。这样你照镜子的时候说‘镜子镜子,谁是事务中心最帅的人’,镜子肯定会回答‘当然是主任大人’。你说,你该不该负责任!该不该回报我们?”   众人憋笑到内伤。   “你也认为我很帅?”他悠悠地开口,端详离他只有十公分距离的气鼓鼓的脸蛋。   “对对对!你很帅!大帅哥!”何夕把对付二师兄的那套拿出来。原来男生对自己的容貌是如此的重视,她倒是大开了眼界,本以为只有她二师兄是自恋狂。   “这有什么难的,你只要捧着玫瑰,明天早上站在D教学楼门口,看到女孩子经过,就上前拿出你最得意的完美微笑,送她一支玫瑰外加一份传单。”   美人计啊,这可是何夕计划的重要部分。   “还要我赔笑脸?”他笑得诡异,令何夕竖起了汗毛,不自觉地放开了手,退后两三步。   “主任的意思是他卖身不卖笑……”不知道是谁插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被拖出去斩了。   “有个条件。”贺修远欠了欠身,整理好领口,“你也要待在那里。”   “好!没问题!”何夕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之后就觉得后悔,因为贺修远那种阴险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好像她刚才随意地就把自己卖给了恶魔。   那伙笨手笨脚的干事,除了会撕坏绸纸,给丝带打上死结之外一无是处,结果她还得为赶制次日要使用的宣传手册连夜加工。   “学姐,”姚芊芊可爱的脑袋从门里探进来,“要不要帮忙?”   仿佛看到了天降援兵,“同志!终于把你盼来了。”何夕死死握住她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学姐,我也来帮忙……”尚荣也从门口挤进来。摇头摆尾的样子俨然一只见着主人摇尾乞怜的小狗。谁会相信这孩子三周前曾站在物理楼顶楼准备撒手人寰?何夕功不可没,她就像一盏路灯,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照亮了他的心。   尚荣小心翼翼观察着何夕和姚芊芊打闹时露出的欢笑,淡淡思索,心头忍不住荡漾,侧着脸容,静静地帮忙折纸。   这时,有人用钥匙开门进来。披着夜色的贺修远,看到房间里另有别人,惊讶之色只是稍纵即逝,习惯性的笑容浮现出来。   “贺学长,你也是来帮忙的吗?”姚芊芊问。   “不,我是来监工的。”他笑,绕过她们,从文件柜取了资料,侧身用文件夹拍了一下何夕的脑袋,“明天不要迟到。”   何夕对着离开的背影做鬼脸。   姚芊芊疑惑不解:“迟到什么?你们明天有约会吗?”   “约你个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姚芊芊学妹?”何夕很狰狞地笑着,举起剪刀。   真的不是约会吗?为什么这两个人坏坏地笑的时候,表情是如此的相似。某人的心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迟……迟到了!等何夕赶到D楼广场,已经与相约时间相差了一刻钟。   一个手捧玫瑰的大男生,沐浴在朝霞之中,阳光为他修长的身形勾勒出金色的轮廓,显得温暖而又虚幻。空旷的广场上,只有晨风陪伴在他的身边,似乎恋恋不舍,踌躇不去。   何夕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眼前的一切太美,简直就是一幅凝固了的画,让她不忍心打搅。画中的男主角,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款款向她走来,其优雅的步伐,媲美T台上的明星。瞬间,何夕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的声音,简直擂鼓一般。她捂住心口,连连退后,直到后背贴住墙壁。   “何夕啊——”   好听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玫瑰的气息,将她的神经搞乱。   “干什……什么?”   “你迟到了!”   贺修远的面部特写,撞在她眼前,还是那种带着威胁的虚伪笑容。金边眼镜之下的眸子,似乎有些愠色。就是这么有特色,这个人的眼中从未有过笑意,尽管他随时笑容可掬。   停顿三秒。   “啵”这是花痴泡泡爆掉的声音。   “宽厚大度的主任大人啊,你一定会理解小人我日夜赶班,疲惫不堪造成的一点点小错误吧。”何夕立刻恢复过来,顺手把他推开。   “就这样决定了,你送花,我发宣传册,不准反驳,立刻生效。”她从包里捧出一叠昨晚的成果,率先回到岗位上。   贺修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反应,推了推眼镜。   七点开始,便有学生陆续来上课了。这对搭档的配合出奇得好。贺修远绅士般递上玫瑰之后,对方眼前顿时一片粉红,直愣当场。何夕就趁这个间隙,塞上活动宣传手册一份。再配上贺修远令人沉迷的声音:“谢谢您的配合。”   这是完胜的宣传手段啊!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宣传无用(2) ------------   何夕是天才,何夕宇宙的唯一!!哈哈哈哈,头文字W的社长,她可不是白当的!   D楼前面有帅哥送花的消息不胫而走。艺术中心新闻部的良辰美景,闻风出动,终于在人流量异常的地带,找到了话题人物。   “究竟‘女生周’是什么?良辰为您直击报道。”   在何夕精心策划下,以拉拢A大女生与男生距离为基本任务,吸引B师大女生主动联谊为最终目的的“女生周”主要包括以下几个部分:   在事务中心权益部的威胁和讨好下,全校教育超市响应号召,进行为期一周的“女生购物88折优惠”的促销活动。   同时,人力资源部全部干事从周一起连续7个中午,在东区食堂门口免费为姐妹们擦车、修车。   在这一周,女权崇高,不但排队打饭要有“女士优先”的精神,在课堂上,前三排位置,一律让给女生,男生不得占座。   另外,所有骑车的男生,一旦看见有女生步行,要立刻停车载人,不得有视而不见的行为。   以上所有条款,若发现违背者,欢迎拨打事务中心投诉电话,由事务中心心理辅导老师对违背者进行思想教育,并由校广播台曝光。欢迎检举,举报者必有重赏,请奔走相告。   “女生周”首日造势工程造成全校轰动,这两人见好就收。贺修远第一堂没有课,显得格外悠闲,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事务中心办公室。何夕则火烧了眉毛,恨不得立刻瞬移,原因无他,她第一节课要是迟到就死定了!!号称“四大名捕”之一的魔王曾经很严肃地警告众人,迟到与缺席同罪,缺席与挂科同义。   刚想闪人,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晃到她面前。贺修远背着左手,右手持花:“女生周快乐。”他杀死潘安羞死子建的完美笑容叫她心悸,“辛苦你了,今后我们共同努力。”   何夕花轰,如着了魔一般,点头如捣蒜。   美人计?到底谁被蛊惑?   被贺修远这么一耽搁,何夕迟到的可能性指数曲线上升。眼看她就要放弃生的希望,有人从后面叫她,随即一辆自行车停在她身旁。等何夕看清来人,立刻跳离两米左右,摆好防卫动作,充满敌意地瞪着这尊瘟神。   “程子莫!”   程子莫连任两年学生会主席,德高望重。低年级的叫声“程学长”,平辈和高年级也尊称他为“程主席”。只有何夕,满腔怒火,好像“程子莫”三个字还是咬碎了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两人结怨之深,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不是她冤冤相报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5分钟,距离教室还有两公里。   程子莫开口:“我载你。”那个死人表情,冻得都快结冰了。   切,我还想宰你呢!何夕不爽。四处飘扬的“女生周”红色的横幅,此刻分外刺眼。“女生周”男生载女生条例,绝对是何夕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深知程子莫的为人——绝对的教条主义,他绝对照章办事。其行事之严谨,思想之固执,非常人能比。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一辆小绵羊风驰电掣地从旁经过,后座上的女生看到何夕,便惊叫道:“何夕,快啊!魔王开始点名了!”   声音消失在前方……两公里的路程,突然变得无限遥远。   由于人类的自然恐惧心理,何夕身体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脑袋,瞬间坐到程子莫后座:“拜托快点,下院!”   程子莫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稳稳地启动,一言不发。   微风拂过何夕的发梢,扬起清晨的爽朗。温暖的体温从扯拽着他衣角的手指传来,有一种烟草的味道,使人心境平和感到安慰。好像即使有刀剑飞来,这个人都会用他刚毅的身躯挡在前面。   颠簸了一下。   “到了。”不带感情的声音,好像冷水一样将她完全泼醒——她竟然坐在最讨厌的人后面,还乐滋滋夸奖他宽大的后背?!   “再见,不送……”   何夕飞快地跳下车,躲瘟疫一样,离开5米之远。(龚成很早以前就说过这个人是忘恩负义的典型代表。)   脚一软,何夕差点倒下,“饿……”一早忙到现在,饿得头昏眼花,早知道她就不跳车了。   “记住去吃早饭。”程子莫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她头又也不回:“我呸,要你管!”   上课铃响,何夕和生化老师同时踏进教室,不过人家从前门光明正大,她从后门小偷小摸。   刚才坐在小绵羊后座的女生万分惊讶地看着何夕:“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快!”   何夕一脸高深莫测:“我人品好,你羡慕啊?”   “最后一排刚刚进来的女生,起来回答问题。”大魔王无比神通,果然视力也不同凡人。   何夕老老实实站起来。   魔王问道:“××药每次口服量是多少?”   何夕顺口回答:“5克。”一分钟后,她发现魔王用严肃的表情看着自己,意识到刚才答错了,应为5毫克啊,便急忙站起来说:“老师,允许我纠正吗?”   魔王看了一下表,面色惋惜道:“不必了,由于服用过量的药物,病人已经不幸在30秒钟以前去世了!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为这起医疗事故写检查。”   某人欲哭无泪状,以后还是迟到算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商人无用(1) ------------   首届“女生周”的成功有目共睹。艺术中心校台的良辰美景特地做了跟踪报道:在事务中心监督下,男生们殷勤的举动赢回了本校不少女生的芳心,连隔壁的B师大女生都慕名而来。一女生还对着摄像机哼起了小调“更多选择,更多欢笑,就在新校区”!   两校间友好睦邻的关系就此成立。事务中心如同一匹黑马,在本学期初便一炮走红,甚至有超越最大学生机构A大学生会的趋势。何夕仰天长笑:哈哈哈哈,程子莫,尽管放马过来!!   然而,事务中心的指导老师却并不高兴。从后勤组转来成打的投诉书记载了教育超市的血泪。迫于事务中心的施压,他们不得不降价销售一个星期,这无疑给经济效益不佳的学校超市体系雪上加霜,再来第二次非破产不可。校领导指示:一切服从校方利益,学生活动要低调,低调!   指导老师板着脸,视线锋利,似乎想在这谦逊含笑的脸上戳出两个窟窿:“都二年级了,你还不知道?我们中心只负责接待投诉和常规维权活动,你们这是添什么乱?!要搞活动的人不如去学生会!!”   贺修远淡淡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这是我的方针,老师,希望您能够支持。”   “支持?!”她不罢免贺修远这个主任已经很不错了,她清了清喉咙,“校方希望这件事有个交待,既然这个策划是那个农学院的何夕搞出来的,你就如实汇报,然后开除她,省得惹是生非。”   贺修远推了推眼镜:“恕难从命。”   “你!你!”老师拍案而起,引来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好奇的目光,“好大胆子,就算是你,我也有权罢免!”   嘴角翘起优美的弧度,贺修远的笑容加深了:“就算是老师,因为泄漏心理咨询者的隐私,一样会被吊销执照。尚荣的事情,老师您忘记了吗?您希望我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提醒您吗?”他的声音很轻,就像那种最轻最薄的刀子。   众人听不清贺修远的话语,只是发现事务中心指导老师的脸变得铁青,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笑容可掬的帅气学生,而是面目狰狞的牛鬼蛇神。   古时,商人因为其无商不奸诡计多端之名,不事生产不劳而获之因,被贬为最底层人群。现下时代发展了,从事第三产业的行商之人,一跃而成带动社会经济发展的中流砥柱。这是一种历史的进化,也可以说是何夕的悲哀。   同样是合并进入A大的学院,待遇有着天壤之别。农学院被人看轻,而经管学院被奉为上宾。为发泄自己的不满,何夕曾经在管院出身的贺修远面前大放厥词:   学会计是造假账,学人力资源是拐卖妇女儿童,学会展管理是搞庙会,学酒店管理就是红灯区服务,学物流是送盒饭,学项目是包工头,学营销是搞传销,学金融是非法集资,学国贸是搞走私,学信息管理是组织卖盗版盘……   当时贺修远只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未加点评。在何夕看来显然是默认。   最近关于苹果黑心秤的投诉渐渐多了起来,这更加巩固了何夕对于商人的看法,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卖,包括别人的信赖和真诚。看到何夕带着干事灰头土脸地回来,贺修远的心里便有了谱。直接交涉的下场,他可以预料。早和她说过,校外的流动水果摊是事务中心鞭长莫及的地方。以事务中心的立场,他们最多做出的维权行为仅有张贴标语,广而告之。   “商人真是奸诈!”何夕趴在桌上无力状。   “请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人。”贺修远继续翻着他的晨报财经版,头也不抬,“没有商人就没有流通,没有流通就是死水一潭。”   管他死水活水,流通还是滞待,总之骗人是不好的行为,一定要想个法子警告这群奸商!A大的学生不是好欺负的!!   “唉呀,苹果烂掉了。”尹秋奈从水果盆里挑出几个变黑的苹果,发出惋惜的感叹。   一堆苹果里只要有一个烂了,不出三天,整堆都会烂光,所以苹果贩子们很小心,每天都会检查,扔掉害群之马。   等一下……何夕的眼睛渐渐汇聚了光彩,她跳起来拨了个号码,精神亢奋。众人看了莫名其妙,她的样子简直像触电。   “尚学弟啊!知道你专业课程学得很好,请教你一个问题……”   叽里呱啦,何夕持手机踱着步讲着专业词汇,旁若无人。最后,她挂掉电话,双眼放光,念念有词:“代表爱和正义的我要替月行道,惩罚你们!”随后像风一样,又卷了出去。   贺修远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愉快,好像她的精神会传染一样。   赵明兄陪着他的亲亲女友此时正在校门口流动水果摊上挑苹果。说实话,现在摊贩声称自己不短斤缺两,绝对睁眼说瞎话,那就像网站说“我们是免费的”;电信说“我们是亏损的”;老板说“我不会忘记你的贡献”;职员说“明天我就不干了”;影视明星说“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只是赵明并不在乎多花一两块钱讨他mm开心。   可惜正义的使者何夕并不理会这套逻辑。她命令他们作掩护,自己带着一伙人,不知道往苹果上洒了什么液体。   难道是毒药??   “你们在干什么!!”摊主突然发现何夕的不轨行为,拿着西瓜刀就跳起来,这阵势好像要找人拼命。   赵明护着女友噌噌后退,没心没肺地把何夕留在前方。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小鸟般的女生竟然开始调情:   “赵明,你爱不爱我——”   “爱!”   “有多爱?”   “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那么,你去帮帮何夕吧——”   女孩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眼底露出希翼。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个被逼上梁山的英雄当仁不让,无奈背负起保护女生的重大责任。   上前一步,阻挡在明晃晃的西瓜刀和有恃无恐的何夕之间,赵明兄已经视死如归,不成仁就成肉吧……   在何夕看来,眼前两人长得都很有土匪特点,整一个内讧桥段。她慢悠悠地站直身子,手里晃着一个大号玻璃瓶,架开西瓜刀。   “老板,不好意思哦。刚才酒洒出来了,因为瓶盖子掉到地上,您看我不是正在找吗?”   玻璃瓶上赫然贴着“五粮液”字样。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商人无用(2) ------------   摊贩露出狐疑的神色,似乎不相信何夕所言。右手上的西瓜刀忽上忽下,看得赵明眼冒金星。   “这酒也洒得差不多了,我也不能去孝敬我二师兄。老板啊,您看这天气还凉着呢,您不辞辛劳地为我们A大输送这么好的苹果,不如,您就拿去喝吧!”何夕谄媚地笑,递过酒瓶。   这摊主料想何夕不至于拿毒药害他,举起瓶子还当真喝了一口。   “好酒!!”果然是正宗五粮液的甘醇浓厚,仿佛一股热气行走体骸。摊主顿时眉开眼笑,拍拍何夕的肩膀:“谢谢你啦,同学,来拿两个苹果去。”   赵明长舒一口气,何夕这家伙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大功告成,何夕等人离开摊主的视线之后,事物中心的干事和尚荣一起围了过来。除了和何夕同一学院的尚荣之外,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何夕有什么打算。难道是故意让摊主酗酒,然后报警??   何夕意味深长一笑:“知道为什么苹果腐烂会传染吗?”   众人摇头,何夕得意。   “水果腐烂的时候,会释放乙烯。乙烯本省就是天然的催熟剂,并且很容易挥发,当空间里含量过高时,就会对其他完好的苹果产生影响,使它们加速成熟、腐烂。”   “那么为什么刚才何主任要洒酒上去呢?”   “嘿嘿嘿,你们知道白酒的主要组成物质是什么吗?”   众人又摇头,何夕又得意。   “通常储存一年的白酒,溶解在其中的乙烯单体含量可达20PPM(1PPM等于1%),而且乙烯又特别容易挥发啊,如果那人把沾有白酒的苹果运回仓库,在密闭的环境下,我就不相信不会烂掉!”   众人顿时对何夕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   后来那个长得像山贼的水果贩子,再也没出现……据说他的苹果受到了诅咒,在三天之内无一幸免。何夕有些过意不去,就像拿了原子弹去投人家小岛的美国人一样,总会为科学技术带来的破坏,表示遗憾。   激流勇退的还有一人。不知什么原因,事物中心指导老师,向校方提出了辞呈,从此消失在思政老师队伍中,专心于她的心理学博士学位。   贺修远好像并不吃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由于人事调配问题,事物中心目前没有驻扎任何老师,成为A大史上唯一一个完全由学生自治领导的机构,就像束缚马驹最后的枷锁被挣脱一般。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王子无用(1) ------------   二师兄的单人套间,几个行李箱横竖放着。他正蹲在地上和“师傅”玩耍,没有察觉何夕的脚步。   “二师兄要出远门?”何夕站在朱仁杰身后突然发问。   “哐当”猫食撒一地。   受到惊吓的朱仁杰哀怨地看着她:“师妹走路怎么和猫一样?来‘师傅’送你,正好一对。”他捧过肥大的白猫。   “什么意思?”   “二师兄我要去西天取经,也就是出国求学当交换生啦,这段时间,看护‘师傅’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他慷慨激昂,一副英雄远征的架势。   “你叫我养在哪里啊?”重重重,她快抱不动了。这么肥的猫咪,不论带到哪里都会被当作怪兽给扔出来。   “这个么,你看着办吧,我就去半年,下个礼拜记得来领‘师傅’哦!”   郁闷。非常的郁闷。早上天气还好好的,突然就跟老天爷翻了脸似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继“女生周”成功之后,根据广大同学的需要,准备开设的旧书交易活动全部泡汤。何夕与事务中心其他部长和干事,用身体护着收来的旧书转移到安全地带,在风雨中来回往复,以减少损失。   没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上下湿透,连袜子都能挤出水来。雨越下越大,没有来得及回收的书册,眼看就要遭到洪泽之灾,贺修远带着其他干事,如天兵一般及时出现了。于是贺主任被奉为事务中心本次活动的大救星。   何夕哭笑不得,这个人总是在对他最有利的情况下登场。   雨水模糊了贺修远的镜片,他索性摘下来放进口袋,投入抗洪救灾第一线。这是何夕第二次看到贺修远不戴眼镜的样子——精明斯文的形象完全颠覆,冲在暴雨与泥泞中的贺修远,分明是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开朗大男生。他振臂高呼指挥着大局,同时与众人一起,冒雨奔波,极力挽救书本。那种释放的活力与魄力,令人神往。何夕不由地看呆了。   “何夕!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贺修远突然跑过来。   近距离观看,愈发令她怦然心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下滑,在白净的脸颊上勾勒出诱人的轮廓,沾着水珠的睫毛,叫他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了一丝媚态。湿掉的衣服,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完美的体形依稀可见。本来就是一个生得比女生还要好看数倍的人,这下他的魅力更是大放光彩。   何夕吞了一口口水:“我冷……我冷呀,总要找个空发个抖什么的。”她胡乱扯着,也不指望贺修远相信。   不料,贺修远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好了,你可以发抖了。”他在她的头顶爽朗地笑道,用他同样浑身湿透的身躯温暖她的冰冷。   有一种现象叫做“花轰”。何夕的思维被粉红色的棉花糖完全堵塞。   “不冷了吧,快去工作。”贺修远放开她,看到她那痴呆的模样,邪邪地笑起来,揉乱她湿漉漉的头发,笑骂,“傻瓜。”   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姚芊芊和尚荣也赶来帮忙。游魂般的何夕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之后整天处于花痴状态,贺修远出水芙蓉般的姣好面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程子莫撑着雨伞远远观望着忙做一团的事务中心若干人。手中的另一把雨伞始终没有机会给她。他明白,这样一把伞,对于顶着风雨、不畏寒冷的那帮热血沸腾的人来说,显得突兀而多余。于是他选择默默离去,却又忍不住朝何夕所在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被二师兄的追魂夺命连环拷吵到心烦的何夕,终于开始谋算“师傅”的归宿。首先,她的寝室是不行的,有一次她室友冒险养了只仓鼠,隔天就给舍监以消除四害之名残忍毒杀。然后,二师兄的朋友那里也不行。虽然同为研究生,那帮人简直像狼一样。估计不出两日,“师傅”就成了盘子上的一道菜,她或许还会被邀请赴宴。还有,她的专业教室也不行,不知道哪天,她的动物科学课程老师突发奇想,“师傅”就被当场解剖,为科学事业作贡献去了。   最后想到的地方,只有学生馆的主任办公室。这个地方好是好,不过得和主任打个招呼。   “什么?早退?感冒了?”何夕盯着尹秋奈看了好半会儿,“他是男人吗?怎么弱成这样?”   尹秋奈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和糕点递给她。   “既然副主任要去探病,带上这些吧。”   “我不是,我没有!!”何夕一边严正否决一边接过了慰问品。   尹秋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请走好。”   A大由于男女生比例极不协调,衍生出了个特点,男生要进女生楼,比登天还难,而女生进男生楼则如入无人之境。   上完二专,已经晚上10点敲过,何夕站在2楼据说是贺修远的寝室门口。大概过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人来开门。   贺修远衣冠不整,双眼惺忪地对着来人看了半天,恍然醒悟,当着何夕的面,摔上房门。   “喂,开门啊,有话和你讲!”任凭何夕以河东狮吼的嗓音叫嚣,房门紧闭。   翻箱倒柜的声音,阻止了她愤恨离去的脚步。莫非,那家伙在整理房间,向来听说男生的寝室杂乱无章,非人间境地。   “进来!”门开二度,贺修远戴上眼镜,靠在门口。可惜他忘记了扣上上衣,何夕视线直指他敞开的衣襟内部。   “擦了口水再进来。”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何夕尴尬万分。   很明显,几秒钟之前这间房间被彻底整理过,地上明显有拖拉的痕迹,没入床底,不知道他塞了什么东西下去,难道是尸体?一种疑似臭袜子的气味,混合在刚洒的香水里,幽幽地叫她想打喷嚏。   “你住这里?”她表示怀疑,这狗窝太乱了吧,没整理之前,保证乱得像龙卷风爆发现场。   他点头,顺手接过慰问品:“尹秋奈准备的?”   “喂,不要岔开话题啦!”   眼前这个贺修远,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精神低迷。除了那副神气的金边眼镜,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就是呼风唤雨、受众人崇敬、粉丝遍及全校每个角落、连老师都惧他三分的超级斯文体面的笑面狐狸。   “哪有在寝室里还毕恭毕敬的?”他反问她。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王子无用(2) ------------   有!当然有!何夕坚定地认为,程子莫是那种睡觉都穿西装衬衫的人!说不定他的短裤都用熨斗烫出棱角来。   “你这只大天鹅!”她白他。   “怎么说?”   “水面上优雅端庄,好像毫不费力,水面下两只脚那叫扑腾啊!笑什么,不像吗?”   贺修远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大天鹅?真的很确切啊!他摘下眼镜来擦擦。刚才太慌乱,咳嗽药水打翻在上面,至今还有红色的印记。   “说来听听,你找我干吗?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何夕同学。”   由于生病的关系,贺修远的目光氤氲而迷离。暴露在外的锁骨,性感得很让她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何夕强忍下花痴症状,吞口口水。“这个么,”她谄媚地笑,“我们办公室,养只猫咪好不好?”   “不是有一只了吗?名为何夕。”   “好好和你讲。”何夕霍地站起来,不料踩到地上遗留衣物,身子一斜,眼见就要摔倒。她本能地抓住橱门。之后,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一堆带有异味的脏衣服,像瀑布一样倾倒在她头上。   “呸,呸,贺修远,你多久没有洗衣服了?”   看到贺修远不佳脸色,她知道她又说错话了。   “答应养只猫可以,不过要满足一个条件。”他推了推眼镜,幽幽地开口。   “什么?什么啊?”怎么有种要遭人暗算的预感?   “把这些衣服去洗了,现在!”   她好像惹他生气了,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真是死要面子,唉!自怨自艾中,何夕无奈地在浴室里,为某人清洗不知道积压几年的衣服。她是被虐待的灰姑娘。   “你寝室的人都不回来睡啊?”谁来解救她啊!!   “放心,我们寝室一个退学,一个留学,还有一个在自修教室,至少明天早上回来。”潜台词就是,你乖乖干活吧,谁都救不了你了。   “八辈子都没干好事才会认识你,连丢进太阳系都嫌不够环保!”气愤啊!   半天没有声音,何夕以为他又只是无意义地笑笑,没想到幽暗的房间里传出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圣母峰雪人的弃婴。”   没想到他会抬杠,何夕顿时来了精神:“靠,只要你抬头臭氧层就会破洞,地球人要移民火星是为了要离开你!!”   “沉积千年的腐植质,科学家也不敢研究的原始物种。”   “进化不完全的生命体,基因突变的外星人!!”   “幼稚园程度的初中生,先天蒙古症的恐龙头。”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竟然说了很多没营养的对话,要不是何夕是第一当事人,她绝不相信温文尔雅像月光王子般的贺修远竟然也有衣冠不整、口吐糟粕的一天。难道是高烧烧得他脑子短路?   深夜的宁静降临。何夕终于拧干了最后一件衣服,挂到了阳台上。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竟然受虐狂一样感到一丝满足。   “喂,我干完了,要走咯。”   没有人回应她。   贺修远早因药力的关系在何夕的嘀咕以及流淌的水声中,满意地睡去。   何夕蹲在他的床边,悄悄将他的眼镜摘下。一张毫无戒备的睡脸呈现在她面前,婴儿般可爱。时常因为这个人过于狡猾,她差点忘记了,贺修远只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大男生。还是不戴眼镜的样子比较好看,只要他放下惺惺作态的面具,除去拒人千里之外的假笑,他贺修远就是最好看的人。明天天一亮,他又会全副武装,从这个狗窝里出去,人五人六的吧,真是好笑的伪装。   “你还没走?”贺修远突然睁开眼睛。   “呃……就走,晚安喽。”被抓个正着,何夕窘迫地离开,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出声叫住。   “还有什么事?”   “我们两个到外边租房子一起住吧。”   “你睡糊涂了吧!”她揶揄,“好好休息,明天见。”   当门被小声地合上,何夕带走了这个房间的最后一丝光芒。   夜色的空洞啃咬着他的寂寞,贺修远费尽全力爬起来,慌乱地点亮房间里所有的灯具,却发现,灯火通明的寝室,远没有方才何夕在身边的时候来得光亮。贺修远用手遮住了脸,无奈地意识到,他的一世英名——毁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人际无用(1) ------------   贺修远连续早退一周,所有事物都压在何夕身上。这也使她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物,比如说眼前这位来策划活动合作项目的艺术中心团长。   他绅士般和何夕握了手,开始他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艺术中心的团长,你可能听你们主任说起过我的事迹,我未必是最优秀,未必是最有人缘,未必是最有魅力。”正当何夕要为他谦虚的为人喝彩加赞扬,这个人继续说道:“你好,我就是卫碧士。”   滑倒……   刚送走了这位未必是最臭屁的团长,尹秋奈提醒她该到三楼见社团联盟的负责人。号称未来“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的方学姐果然是讲究效率的实力派人物,就凭她一分钟吐字1560的机枪速度,何夕就对她百般景仰了。   由此看来,贺修远果然也是能力非凡,能周旋在各种组织与组织的行政事务中,随时面带微笑不愠不火保持王子气质,还真是厉害!要她处理这种人际关系,不如死了算了。   翌日,姚芊芊神秘兮兮地跑来事务中心找何夕,正巧她一人驻守。姚芊芊便塞给她两张话剧演出的票子,挤眉弄眼半天。何夕恍然醒悟:龚成的舞台剧上演了!   最近忙得像猪头,她根本是忘记了和龚成的不快。来得正好,这是和解的大好机会,她仿佛都能够看到,当她手捧鲜花上台道贺的时候,龚成用明晃晃的小眼睛,激动地注视她,握住她双手的情景。嘿嘿,大家化干戈为玉帛的时机到了。   “其实票子不是我弄到的,学姐,你也知道,校话剧团的演出很抢手。”姚芊芊从门背后硬是扯出个人,“是他啦,他想和学姐一起去看。”   那个低着头的别别扭扭的瘦削身形,分明是……   “上弟!口误口误,尚学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上周的农业前沿科学导论,你有没有帮我签到啊!”   “学姐,上周是期中考试啊……”   “不会吧……”她顿时头大,还没等她哀悼完,又有一人推门而入。   “小师妹,我来勘察地形了!!”   朱仁杰怀拖着行李抱着“师傅”出现。从没有见过如此壮硕魁梧之猫咪的尚荣,不由退后两步,惊悚地呢喃:怪物!   “这地儿还不错吧。”何夕接过“师傅”。   “嗯,够大。”言下之意,够大,够“师傅”破坏半年,嗯。   朱仁杰刚要离去,贺修远协同秘书小姐开完讨论会回来了。   “真热闹啊,何夕。”贺修远推了推眼镜,打量着满屋的人,以及一只上蹿下跳的巨型白色……怪物?!   “这位是我的学长。”她停顿了会儿,发现二师兄朱仁杰没有像以往那样极力纠正她的措辞——“这位是我的帅哥学长!!丫头!”如此如此。   这种情况相当怪异,她扫了二师兄一眼才发现,没有动静是因为她二师兄正直愣愣地望着尹秋奈出了神。人家是美女,他也不用这样看吧,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叫她这做师妹的好没面子。   “你是尹秋奈对吧。”朱仁杰问道。   “对啊,朱学长,您还记得我啊。”美女秘书笑了,眼波流动,看得人赏心悦目。   何夕直觉这两人间有暧昧,推着她二师兄要出门。   “等一下,何夕。”贺修远拿起何夕放在桌上的票子,“你要去看话剧?”   “对啊。”   “那天我正好有空。”贺修远抽掉一张,放入自己的口袋。   “喂,是我先来约学姐的!”尚弟弟表示极度不满。   贺修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冷冷地笑了。瞬间,有种寒冷爬上尚荣的背脊,向上延伸。这就是狐狸的惯用伎俩,用君临天下的气势叫人知难而退,让对方充分感觉到自己是渺小的,不受重视的,甚至没有资格和他单挑。   “你真有空哦。”何夕瞥他一眼,但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他的厉害,不是尚弟弟目前可以对抗的。   “学姐……”尚弟弟似乎还想说什么,被何夕连带闲杂人等一同推了出去。   众人送二师兄到校门口。离别之前,二师兄用少有的口吻对她说:“小心事务中心的人。”   她知道二师兄不放心她和狐狸待在一起,但她本人事实上却并不在意,总觉得贺修远不会真正地迫害她,或许因为在她身上,还有利可图。要是她一无是处了,他会怎么对她呢?没有想过,到时候再说吧,或许会成为敌人也说不定。   “那再见了,半年之后,再见了!”她保持着微笑,将最好的形象留给二师兄当作纪念,即使别情离绪已经占满了心头。又不是生死离别,为什么她的眼眶还会发热?   二师兄挥挥手,大声道别,好像他不是远渡重洋,只是坐个区间车去春游,明天就会张扬地骑着他那辆红色的ZII回来。   龚成作为校话剧团的执行导演,可谓功不可没。这也是他当初被选入头文字W的原因之一。在舞台效果的演绎上,他成熟的技术,可与专业人士匹敌。   然,何夕现下无心看戏。原因无他,只是地利不佳。左边坐个狐狸,右边坐个死敌。两人隔着她,暗潮涌动,杀气四起。呃,她这是招谁惹谁了,难得来为龚成捧场,身边还坐两尊煞星。何夕动都不敢动,生怕灾祸因她而起,砸了龚成的场子。嗯,专心看戏,看戏……   台上演到男主角被众人质疑大学的定义。冷光下,那人的背影孤单到可怜。   众人:大学是什么?   正:一个梦想高飞的地方……   反:一个俗到不能再俗、现实到不能再现实的地方!   众人:大学是什么?   正:一个心灵净化的地方……   反:一个追名逐利、搜集敲门砖的角斗场!   众人:大学是什么?   正:一个充满民主、自由空气的地方……   反:一个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忙忙碌碌不知为了什么的地方!   众人:大学是什么?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人际无用(2) ------------   反:一个人心浮躁的地方,一个聪明过头的地方,一个去棱磨角的地方,一个圆滑世故的地方!   众人:去你的锦绣梦想、个性张扬!去你的真情流露、义胆肝肠!   何夕不禁扪心自问:“大学是什么?”突然发现,两尊大王都转头看她,何夕一惊。   “是社会。”左右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回答她,然后互不相让对看一眼,沉默。   终于熬到落幕,何夕兔子一样跳起来,直蹦后台。见到熟人,何夕扑上去:“龚成啊!”   龚成眼明手快一把推开她的突袭。周围的人聚齐来小声议论:“这不是事务中心的名人何夕吗?”   “对啊,头文字W的前任社长!”   龚成拖着她离开人群,恶狠狠地责骂:“你这白痴,究竟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是来讲和的!”   “讲和?你有没有脑子?当初你倒戈事务中心的时候,本社已经和你一刀两断了!”   “为什么?你不是也可以边做社长边做话剧团导演的吗?”   “那不一样,话剧团是民间组织,和社团差不多,而你进入的是官方。知道吗,现在四大机构分立,任何一派得到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凌驾其他三个机构之上。头文字W不想成为政治的砝码,才向来保持中立。这次倒好,给你全毁了!你叫我们头文字W今后有何颜面出来活动,所有人都会指着我们说:‘看呀,事务中心的头文字W!’何夕你给我听清楚,我们是不属于任何机构的,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今后也要这样,所以你非得和我们脱离关系不可!”   何夕望着盛怒的龚成,无法言语,都是她的错。一开始,做过的事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不能做同事,我们做朋友不行吗?”她满怀期望地望着他。   “不行,我最讨厌背叛的人!今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龚成甩开她伸出的手,气愤地离去。   何夕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孕育成形,只要一动,就会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二师兄离开了,龚成离开了,她的生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味道。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真相无用(1) ------------   “师傅”那怪物和二师兄一个德行,看到美女就飘飘然,叫得像小绵羊似的。   “学姐啊,小心不要给吃豆腐。”她好心提醒她,这只猫简直是二师兄的化身,连懒散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拿好东西后,何夕又像风一样刮出主任办公室,继续忙乎她“旧书交易市场”的后续工作去了。   “副主任好有活力啊。”尹秋奈温柔地抚摸趴在腿上的“师傅”。贺修远则笑得有些暧昧。   何夕上完了二专已华灯初放,学生馆里各个机构早已下班。主任办公室内已不见了“师傅”的踪影。这只大懒猫,没什么优点,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懒得移动,通常可以维持一个姿势数日,从来没有出现过走失的情况。找遍了底楼,没有发现那坨白乎乎的生物,难道终于给中科院捉去当异形研究去了?   “何夕啊!”管理员大叔叫住她,“找猫呢?刚看到它钻电梯里去了!”   “谢谢大叔。”   “你明天找吧,我要下班了……”   大叔话没说完,何夕早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深处。   果然,这只猫在晒月亮!露台上“师傅”四仰八叉地睡着,肚皮成小山状。何夕怒火中烧,摔门、抓猫,一气呵成。   突然,利索的动作僵住了。她意识到,苍白的月色下,还有一个人坐在露台的阴影处,正远远地望着她。四周烟雾缭绕。   “程子莫!”又是这冤家!   被点到名的人站了起来,走向她。何夕这才发现,她方才看到的烟雾,来自于程子莫指间的香烟。没想到这样一丝不苟、生活教条的老古板,竟然抽烟。怪不得上次在他身上有烟草味道,她还以为是香水来着。思考的时间太长,某人终于被烟味呛到,开始咳嗽。   程子莫迅速把烟掐了,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她和程子莫的新仇旧账积累起来比一本朗文双解词典还厚,万万没想到,他的第一次道歉竟然来得如此随意,没有三叩九跪,没有负荆请罪,岂不是便宜了他?!   “谁?谁要你道歉!这次不算噢!”她赌气一般,抱起“师傅”头也不回地要走。   转动门把之时,她方知何谓造化弄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郁闷地转身看他:“你有钥匙吗?我好像……把门给锁了……”   “我也没有……”   咻……一阵冷风吹过,月亮再也憋不住笑意,躲进云层。   何夕的手机刚拨出一个号码,就自动关机——没电。程子莫那是根本没有带手机出来。这下两人就像被弃之海中的孤岛一般,只能等待谁谁正好经过,来解救他们。最坏的打算,也只不过是等到天亮。   可是何夕浑身难过啊,自从大一下学期候选人资格事件以来,她从来没有和程子莫待在一个空间超过5分钟。鸡皮疙瘩从她的手臂上源源不断冒出来,她揉都来不及。黑色的外套降临在她的肩膀,将她裸露的手臂包裹了进去。何夕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不敢相信身上突然被加上的温暖,来自于这样一个长着扑克牌脸的特大号冰山。   “你不冷?”他只是疑惑她的眼神,明明这个女孩已经冻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冷,要你管!”她凶巴巴地瞪他,然后把披在身上的外衣拉紧,心里盘算着,如果程子莫胆敢说不冷还给他,她就咬死他!   时间在这两个人的世界里好像是静止不动的,漫漫长夜,她不至于冻死,但会闷死。何夕终于受够了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那个时候,为什么取消我的候选人资格?”这句话,她藏在心底一年了,心中这个死结永远无法解开,“就是因为我农学院出身的吗?农学院的就不是A大学生,没有人权了吗?”她越说越激动,最近担负的压力好像找到了一个出口,与压抑多时的不满,一同宣泄出来,“说啊,凭什么否定我一个学年的成绩,凭什么不让我参加竞选!说不出来了吧!少狗眼看人低,我的实力摆在这里,今年我不是事务中心的副主任了吗?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还能说什么?!”   何夕骂完了,气喘吁吁。程子莫平静得就像死水,没有泛起半点涟漪。   “我没有否定你的能力。从来没有。”   不知道是谁有意或无意假传了消息,让何夕误会。这样更好,她就只恨他一个人,把矛头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不至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她太出挑,过于醒目,好像暴风雨一般随时会卷起惊涛骇浪。这样的人物不适合学生会,或者说学生会里没有她的舞台。   “那你说啊,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何夕的眼神好像要将他烧穿。   “一个人能不能当上学生会主席,并不是在于他曾经在过去有过怎样的业绩,而是他的将来,他将来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所以我们认为,当时的你过分强调自己一年来的成绩,对未来根本没有打算,让这样的人坐上主席之位,是不明智的。”   这可能是程子莫对她说的最长一句话,但避重就轻。   细细想来,的确如此,她当初只想得到学生会主席这个位子,迫不及待地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其他的并没有多想。但是……   “无论如何,你们也没有剥夺我竞选资格的权利!我能不能当选,不是还要由公选决定吗?”   “你只要站在台上,就一定会当选。而且是学生会的主席。”   “为什么?!”   “因为你是何夕,没有人再比你更适合做竞选策划了。”   呃……这个……呃……他是在夸她吗?   何夕听到这样的理由,呃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你们这是在怕我?”   她的特质才能就是具有鼓动人心的力量和手段,连头文字W都聘她为社长,可见一斑。程子莫点头算是默认。   何夕哭笑不得,究竟是谁在看不起她?究竟是谁因为自己的学院感到卑微?庸人自扰的,自始至终就她自己啊!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都快吐血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真相无用(2) ------------   最后的羁绊失去了,程子莫叹息:“对不起。”   “谁要你道歉!”她骂道,仿佛心境阔达开朗一般,舒心地笑了,“谢谢你啦!”她转向他,明明在月色中,却笑得像阳光那样。   就像被什么刺中了一样,程子莫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何夕的笑容太过耀眼,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要挣脱出来。   “等一下!”她瞬间收敛笑容,女人真善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在事务中心主任竞选的现场说我不适合?”   “作为头文字W的社长,你应该保持中立。”   何夕狐疑地打量他,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预先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们开过通气会?头文字W的保密工作向来做得很好啊!   她欲言又止地瞪着他,沉默。   就在这时,大楼底下有了动静,有人在叫她。   “我在楼顶!”何夕蹦到露台边缘,看到贺修远站在下面张望。   “你被锁在上面了?”   真是料事如神的王子殿下啊,仅凭一个还没有打通的电话,就知道她身陷困境。何夕第一次谢天谢地,贺修远被他妈生得如此聪明。   王子成功解救了塔楼上的公主,劈头盖脸第一句话:“你身上怎么有烟味?”   鼻子比狗还灵。“呵呵,怎么会?大概是管理员大叔的吧。”她谄媚地笑,直觉告诉她,为了世界的和平,不能告诉贺修远刚才她和谁关在一起。   等两人远去,程子莫才从学生馆出来,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自修教室楼,独自陷入沉思。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食堂无用(1) ------------   为期两周的电子商务高校论坛在乙市召开,贺修远作为A大代表团员之一,前去赴会。   何夕第一次知道,原来贺狐狸是他们管理学院的精英分子。惊!   “有这么惊讶吗?”贺修远看她瞪得连眼睛都发直了。   “像你这种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人……”她还是不敢相信。   “没人和你说过吗?大学学习靠自己,和上课、老师没有关系。何况是我。”他推了推眼镜,高傲的模样很欠修理。   何夕回想自己低空铺路的成绩,人和人的确在智商上有所差异。   “那,走好,不送。”她咬咬牙。   “这两周不要搞出什么事情来。”顿了一下,他又补充,“最好什么活动也不要搞,安分点。有什么情况,你知道怎么联系我的。”   “PPMM!”要走的人还不快滚?   “漂漂美眉?”   “婆婆妈妈啦!”   “小龙女……”   “靠!”   什么时候起,这儒雅型的殿下改变了路线,时常和她拌嘴还不亦乐乎。要是传出去,他大人的光辉形象准落得个市井王子的下场。   临走时,贺修远似乎仍旧放心不下,用眼神向尹秋奈叮嘱了一番。右眼皮跳得厉害,他不在的时候,谁能管住何夕这匹脱缰的野马?   全国粮油价格上涨,A大食堂终于按捺不住了,举个典型案例来分析。   很久很久以前咖喱鸡块,一块五一份。   后来,咖喱鸡里面放土豆,一块五一份。   再后来咖喱鸡块里不放土豆,二块一份。   又后来咖喱鸡块里放土豆,二块一份。   最后咖喱鸡里不放土豆,二块五一份。   其他菜色亦如此炮制。至此,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事务中心的投诉信再次突破历史最高。   “举办A大第一届美食争霸赛!”何夕在部长例会中豪迈地宣布,底下却没有人拍手,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   “何夕啊,还是等贺主任回来再说吧。”尹秋奈劝道。   “才不要!知道什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这个世界没有魄力的人是会被淘汰的,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你们主任看到结果也会开心的。”见到众人仍旧没有被她说服,灿烂的笑容阴郁起来,一转脸竟然有些狰狞,“都给我想清楚了,贺修远不在的时候,谁是老大!”她猛砸一下桌子,杯盖跳起来,躲到地上粉身碎骨。   简直就像黑社会一样,否决的人,会不会被老大砍掉手指?众部长心惊肉跳,都不想成为地上的杯盖,只好臣服于何夕的淫威。   “既然没人反对,明天开始筹办,还有,先不要告诉贺修远,我们要给他惊喜。”她又恢复愉悦的笑脸。   总觉得,何夕是得到了贺主任的微笑杀人法的真传。座下部长们擦擦冷汗。   今晚月色撩人,何夕心情大好,带着“师傅”上露台晒月亮。正在想着会不会碰到她冤家的时候,果不其然,月光阑珊的角落烟雾腾腾。   “嗨。”这是历史上何夕首次向程子莫打招呼。有重大意义,嗯!   随后,程子莫打算灭掉香烟的动作被何夕阻止了。月光下,“师傅”翻了个身,趴在程子莫的脚边,保持弥勒佛姿势,时不时来回磨蹭,就好像一只特大号的白色鞋刷。都说人们抽烟是在寻求心理上的解脱,是释放压力的一种象征。程子莫那样高高在上又循规蹈矩的人,也会有压力?   不知道他抽的是什么牌子的香烟,味道淡淡的,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呛人了。那张棱角分明、线条刚毅的脸,就在烟雾的萦绕下,缓缓变得柔和。不得不承认,程子莫抽烟的动作令她神往,潇洒中透着一抹冷清,有一种莫名的、不用言语就能安抚人心的作用。程子莫和贺修远是截然不同的人,就像深夜和白昼,海洋与平原。   长时间无言的注视,终于引起了程子莫的反应。他有些尴尬地弹弹烟灰。惹得伏在脚下的“师傅”打起了喷嚏。   “‘师傅’好像和你很亲嘛。”真难得,它会对女生以外的生物表示友好。   “嗯。”他摸摸“师傅”的头。   “我最近想办一个活动。”   “嗯。”   “办美食争霸赛噢!全校的食堂都要来参赛,由学生评比。”   程子莫终于转过头看着她了,思忖了一下,回复:“不行。”   “为什么?”   “等你们的主任回来再说吧。”   她还太年轻,比起贺修远,经验不足,特别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期。   “我知道你,你是怕我们事务中心超过学生会对吧?我真蠢,竟然会问学生会主席的意见!”在这个方面她是一点就着,火气上得很快。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食堂无用(2) ------------   “不是。你没有经验。”   “切,我会没有经验?活动策划我快做了两年了,程子莫啊程子莫,你怎么这么小气?跟你说!这次我和事务中心就是冲着你们来的,就是要超过你们!就是要拿到终评。‘师傅’,我们走,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师傅”懒散地看了她一眼,很不给面子地继续在程子莫脚边磨蹭。   “连你也不听我的?好,你今晚就待在这里吧,和这个讨厌的人待在一起!”吼!气死她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听得到程子莫在叫她,但是她绝对不回头。她要把每个活动都做得风风光光,最后拿到终评,破坏学生会吞并四大机构的野心!   不能合并!不能合并!如果没有人挑头,就由她揭竿吧!   比赛当天,人头攒动。赛场建立在全校最大的食堂,东区食堂之内。东南西北四个食堂拿出自己看家手艺分别叫阵,由在场的民众选出本年度最佳菜系搭配及A大五星级食堂两个殊荣。   东区食堂朝南坐的姿态,使得它在群众中的评风颇差。   传说,一新生在东区食堂买了一个烤饼,正走在路上,突然迎面开来一辆大车,惊慌中烤饼失手滚落于车轮之下。待车过去,正自懊悔的新生惊奇地发现烤饼完好无损地嵌在地里!为不浪费粮食,他决定将烤饼拣起来,可无论手抠勺撬均未成功。正为难时,恰逢一好心学长经过,了解情况后学长二话没说,跑到东区食堂买了一根油条,只听“叭”地一下,根据杠杆原理,烤饼应声而出!   东区食堂用炒青菜的火候烧排骨,用烧排骨的心态炒青菜是出了名的,这次故技重施推出特色菜肴,名为“金砖芹菜”。   学生评委中一女生夹起一片芹菜中的南瓜时,深情地说:“难道这就是金砖?”   本次活动,何夕的出发点是善意的,目的在于促进A校内餐饮业与学生关系的长足发展。但是通过这样的“美食大赛”,暴露了校方食堂的诸多弊端。于是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件。   翌日,何夕去东区食堂就餐,硕大的空间,就小猫两三只,唯独没有改变的风景,就是她那死心不改的赵姓同学。   “很奇怪,今天人好少啊。”她不解。   赵明鄙夷地看着她:“假惺惺。”   “还‘真狒狒’呢,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预谋的吗?全校性的针对东区食堂的罢餐活动!害我怎么也等不到我女朋友。”   这家伙乱讲。肯定是小俩口闹矛盾!把气撒在她身上,真是造反了。   “我没有预谋!”   “那就是你那个什么事务中心预谋!把我女朋友还给我!”   插播电话,赵明兄顿时收起凶恶的嘴脸,柔声道:“亲爱的——”   接下来的台词,就算把何夕敲昏了她也能背出来。   “你爱不爱我?”   “爱——”   “你有多爱我?”   “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呃……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她接到姚芊芊的短信。   “学姐啊,快停止吧,罢餐事件已经受到校领导的关注了!”   “停止什么啊?”   “你不是幕后指使人吗?”   “幕在哪里?”   当何夕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罢餐事件经校方调查之后,何夕由于反学校管理的嫌疑,被请进思政老师办公室喝茶。   坐在众多老师组成的包围圈里,何夕倒是表现得大义凛然,坚定自己的立场。   “对于本次活动引起的意外事件,我表示道歉,但请相信,我以及事务中心完全没有反学校管理的企图。我不知道是谁在散布集体罢餐的短信通知,但我坚信,决不是我们中心的任何人!”   何夕的镇定和义正辞严,动摇了不少人对她的怀疑,思政老师团队小声议论。眼看她的罪名即将洗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来人以气拔山海之势,踢开房门,慷慨激昂:“放了学姐!事情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上弟啊,行行好放了她吧,何夕顿时全身无力瘫软状。他小样连部手机都没有,哪有群发消息的本事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尚荣身上,无论如何,终于有一个人被他们逮到,可以顺利交差了。   “同学,你可知道,反学校就是违反校规的重大恶劣行为,最严重的要被处以退学的极刑。”有老师提醒他。   “尚学弟你不要这样。”何夕哭笑不得。尚荣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弄得何夕本人万般无奈。他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真的是我策划进行的,你们要相信我!”   相信你个头!!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走,现在就到教导处解决!”某魁梧的老师拖着他就要走。   一边是死脑筋一心舍生取义的学弟,一边是抓到现行犯一般兴高采烈的思政老师。   何夕一着急,说出了至今使她悔恨不已的一句:“我才是幕后指使人,是我教唆学弟去做的,与他无关。”   事务中心主任办公室内低气压环绕。众人心情忐忑地等待最后判决的来临。   “你干吗跑进来瞎掺和?给何夕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某部长终于沉不住气了,跳起来指责尚荣。   “就是!没本事逞什么英雄?何夕快给你害死了!”另有一人附和。   比较有理智的人力资源部长阻止那两人:“你们都不要说了。尚学弟,你好好回忆那个打电话叫你赶紧来救何夕的人的声音。”   “是个学生。”   “很好不是猪头打来的,继续!”   “算了,就算抓到那个人,上面也不会放过我的,他们认定了。”何夕仰天长叹。   “学姐,对不起。”尚荣一副又要跑去跳物理楼的样子。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食堂无用(3) ------------   “没事。”   事务中心异军突起,从主任竞选开始就大张旗鼓,疯狂造势,不但收了农学院的学生做了副主任,还弹劾了辅导老师,不找个人“开涮”,难解思政老师们的心头之恨。而她何夕,即将成为那被涮的。   门把被人转动,众人心揪。   推门进来的竟然不是老师,而是脸色严峻,带着一身冷气的程子莫。   “你来干什么?”众人和何夕一样摸不着头脑。   “正好从那里经过。”   “知道结果了?你……你不要瞪我,快说呀。”   他看着何夕一言不发,脸色难看得好像家里死了谁,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没事了。”   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赞!热烈赞!她长舒一口气。   “赞你个头!”赵明拿筷子戳她脑袋,“后来呢,查出来罪魁祸首了吗?”   罢餐之事不了了之,东区食堂又恢复了往日繁华,毕竟民以食为天。赵明兄的小鸟情人也出现了,舒服地靠在她山贼男友的身边。有的时候何夕真想建议这对你侬我侬的情侣,去拍《加勒比海盗》,一人演船长一人演船长的秃鹫。   “没头绪,不查了。”   “不似你的风格啊,同学。”   短信转发是一个新型的作案手段,一旦形成气候,就像一群咬着彼此尾巴的蛇一般,根本找不出第一个发信人。但是何夕是谁啊,谁是何夕啊!!作为她同学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报复心是很重的,具体可靠的证据就是她寝室里摆着个扎满针、貌似程子莫的布偶。   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是不是在庇护谁?!”   “你无聊啊,一会儿说有人要加害我,一会儿说有人要利用我。”何夕被他吵烦了。   “谁利用你?”   说曹操,曹操到。两周不见的王子殿下,突然出现在这两人背后,目光不善。   “有朋友啊,那我先走咯。”赵明见势携其女友立马开溜,弃朋友于不顾,活脱脱遇见狗熊立刻撇下朋友逃跑的那一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赵明兄在心里反驳,我是有家室的人……我要是遭遇不幸谁来保护我的爱?   赵明跑了,贺修远在她边上坐下。   何夕装死:“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提前了,今天下午的飞机,你们刚才说什么利用、加害?”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干笑。   贺修远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镜片下有愠色在波动:“为什么不联系我?出了这么大茬子。”   “我以为尹秋奈学姐会……”   他皱眉头:“我记得当时我说得很清楚,有任何情况,劳驾副主任、亲、自、联、系、我!”   “你干吗这么大声音?!我怎么知道事情会恶化?”比大小声?她何夕不怕丢人地宣称她是第一名。   瞎子也看得出,此刻贺修远相当不悦,紧盯着她的视线中有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是这事搞大了,谁能保你?!”他这么担心,究竟是为了谁啊?   形势不妙,她再转话题。   “害羞的我有一句话一直都不敢向你表白,但是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呀,她把姚芊芊那套糊弄人的把戏全部照搬。   “你说。”贺修远推了下眼镜,有点不太自然,干咳几下用来掩饰。   何夕扭捏半天,看准气氛:“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贺修远算是修养好的,换了别人,估计现在早就一拳扁过去了。给她这么一搅和,他硬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好不容易打发了何夕,他在回去的路上拨通了尹秋奈的电话。   “我要这次事件的全部资料,立刻到办公室来!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口气之恶劣,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好像兴师问罪。   一挂断电话,贺修远的左手狠狠地砸向路灯。灯丝沙沙作响,摇晃得厉害,吓跑了围聚在附近的飞蛾。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考察无用(1) ------------   黄金周就在眼前,一些路程比较近的学生,包袱款款地准备回家。何夕也不例外,早早地安排好7天美好时光,就等着假期的来临。   然,贺修远却老神哉哉地告诉她:四大机构副主席以上人员,将有一个为期7天的郊游考察活动。她作为副主任——相当于副主席——自然必须参加。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3个多月每天和你这家伙在一起了,为什么连黄金周也不放过我?”任她鬼哭狼嚎,贺修远拖着她通过机场安检。   全团一共10人,飞机上,大家很有默契地将事务中心和学生会的位子隔开到最远距离。谁都知道,这两家的大家长向来不合。   踏进飞机,何夕一改怨妇面孔异常兴奋。原因无他,这人是第一次坐飞机。   “我坐窗口!”某人蛮力挤开贺修远,霸占好位子。   “何夕同学不会是第一次乘飞机吧?”他镜片底下竟然显出一抹笑意,从善如流。   “切,你是王子殿下,我是平民百姓。”   落座之后,程子莫和他的副职正好打过道经过,何夕白了他一眼,估计还在为露台上的争吵和他怄气,而贺修远则含笑向两人颔首,表示敬意。   “程主席,你看贺修远那家伙打招呼的时候都一脸狐狸相!”学生会副主席一脸厌恶,低声说道。   程子莫不作声色,他更在乎何夕的反应,好像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的敌视状态。他不由地皱眉,皱得很深。   何夕确信,贺修远一定是恶意地欺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抬杠,连飞机起飞的重要过程都在这毫无意义的废话中错过了。她心痛啊,好不容易坐一次飞机!直到飞机进入平飞状态,贺修远才放过她,让她专心致志地欣赏窗外的祖国大地。   “殿下,你脸色很差耶,要不要紧?”   “没事,一会儿就好。”他把眼镜摘下擦擦,不着痕迹地顺手擦去冷汗,“倒是你啊,不要再晒太阳了,已经黑得像炭了……”   “我呸!你管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何夕还是扭开了贴着玻璃窗的脸蛋。   不知道何夕为什么又不开心,贺修远无力分心去想,一个月坐两次飞机够他受的了,刚才死撑着才能说这么多话,现在好像眼睛一闭就会昏厥过去。好不容易熬过不适,旅程已经过半,身边的何夕没了动静,不设防地靠在他肩头沉睡过去。贺修远向空姐要来毛毯,小心翼翼地将何夕裹起,仿佛对待一个精致的宝贝。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程子莫的眼。他扑克牌般的脸,了无生趣。   由于“外来的白骨精”要去老家处理事务,这次团队的女生只有何夕以及艺术中心的副团长林琳莉。林琳莉有天使都嫉妒的歌喉,说话的声音都悦耳如黄莺。晚上属于两人的夜谈会,何夕十分享受,好像免费音乐会。   “我的声音好听?没什么啦,以后程主席唱歌的时候,你可要用心听着。”林琳莉夸张地眨着眼睛。   何夕纳闷,怎么说得好好的,又扯上那家伙?他唱歌好听?那冰块与石头的摩擦就是天籁之音了?   “嘿嘿嘿,何夕你和程主席的关系不错吧?”   林琳莉的另一特长就是八卦。她可是艺术中心新闻组八卦部出身,具有接收异常波段的敏锐天线。   “好像不熟吧。”如果告诉她,他们两个两周前还是敌对状态,林琳莉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真的吗?真的吗?那你说程主席为什么会冒着如此大风险,不惜破坏四大机构的互不干涉条例来保你?”   鬼才相信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的表情。见何夕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林琳莉发挥她获取小道消息的功底,开始解释:“你们事务中心罢餐事件搞得沸沸扬扬是吧,而且何夕你又被当成始作俑者,随时面临接到校方退学警告的威胁。你们的主任不在,没人可以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都担心着呢,程主席突然调走了这次事件的档案,研究了一下午便召开三方会议,用严厉的言辞逼迫我们中心和社团联盟的负责人在请愿书上签名。你也知道,程主席德高望重,他都破例介入了,我们怎么敢不给面子?得到请愿书,程主席连夜找思政老师团队的带队老师又是威逼又是相劝,最后以自身为担保,承诺派出一半的干事帮助搜查真凶,事情才被摆平的呀。你不知道吗?”   “哦?”   “你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还说和程主席没什么,他听到了多伤心啊!”作为女性,以及程子莫的拥护者,薄情寡义的人她看多了,但是何夕这珍稀品种叫她难以批判。虽说是无知者无罪,但是无知就是无心。   房间里温度降了下来,空调噗噗地向外冒着冷风。在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夕脸部表情由诧异转为怪异。   “这该死的混蛋!我要去问问清楚!”   她动作飞快。只见一穿着吊带睡衣的人影夺门而出,林琳莉站在房门口看傻了眼,怎么何夕不像去感谢人家,反而是像追杀杀父仇人去了?   何夕不顾形象地在宾馆的走廊上奔跑,刹车在他门口,然后飞起无影脚踢开门。   “程子莫,你给我出来!!”其气势之惊人,气贯山河地动山摇。   被点到名的仇人,板着一张终年积雪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的穿着之后,这张脸绷得更紧了。   “你!!!!”她一张口好像就有三尺高的火焰窜出来。   “何夕,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贺修远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站在她背后。明显刚从隔壁被她的爆破腿引来的。   前面一个人脸色难看到极点,后面一个人笑得像抽筋。何夕被夹在中间,感到浑身不舒服。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呢。”贺修远突然笑得好灿烂好灿烂,苍白的背景此刻好像充满了盛开的玫瑰,何夕看得满眼星光,脑袋嗡嗡作响——花痴病的严重症状。   “打搅了。”贺修远礼貌地向房内两人致歉,拖着何夕走人。   “事务中心这俩人,演的是哪出戏啊?”学生会副主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不是林琳莉告诉她,何夕真会天真地以为,那天程子莫只是恰好知道老师的决议,恰好经过学生馆,恰好碰到她才告诉她的。他的心深不见底,从来不是她能够捉摸的。就像她曾经枉然地憎恨他长达半年,只因为他从不向她解释他行为的缘由。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考察无用(2) ------------   何夕这次真的很想问清楚,不愿意再暧昧不清。可惜贺修远这家伙这几天与她形影相随,每当她的机会来临,他总是笑眯眯地站在他俩旁边。诡异的笑容叫她硬生生又把话吞了回去。   热衷八卦的林琳莉也替她着急:“不如我代你去问?你就是想知道他的动机吧?”如果不出她所料,这种事无非源于隐藏的暗恋。她回去即可出一本增刊,刊登A大校园最浪漫的情缘。   两分钟后林琳莉哭丧着脸回来,显然是被冰霜般的面孔吓到了。何夕叹息,那种臭脸小孩子见了大概会尖叫,晚上睡觉都会尿床。   浑浑噩噩,终于到了第六天的晚上,众人在最后的旅游景点购物。   小小的街道,被摊贩和游人挤得满满的,有些地方只有侧身方可通行。何夕盯着这只猫眼戒指看了许久。摊主好笑地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与这块石头非常相似——猫眼啊。   “你想要这个?”一旁的贺修远拿起戒指仔细端详。   “太贵,算了。”何夕放弃地要走,却被贺修远拉回来。   “老板,我买两个,便宜一点儿吧。”   贺修远一脸诚恳地讲半天价。朴实的当地人,果然为他的真诚所感动,不但算了他便宜,临走的时候,还祝愿他们两个天长地久。   何夕看怪物一样看贺修远,讨价还价的事情他做得这么拿手,仿佛完全失掉了王子雍容华贵的格调,从云端走下变成了市井凡人。   “你很崇拜我?”贺修远笑道。   何夕眨巴眨巴眼睛:“你是我的拜类——崇拜的类型。”   “这是我的荣幸。”大拜类笑得更深刻了,他的神采让夜晚的星辰相形见绌,同时引来众女生赞叹的目光。他们周围竟然有人开始围观!   “来,手给我,拉好,不要走散了。”贺修远顺势牵过她的手。不同于普通男生热烘烘汗津津有些粗糙的手掌,这人的手像井水样冰凉,即使在这暖风荡漾的季节。   手挽手的俩人,戴着一对相同的戒指,在游人如织的古道上,相携信步。男的笑得文雅,走在前面为身后的人挡开人群;女的笑得甜蜜,完全没有意识到周遭,专心致志研究刚买的戒指。如果有人羡慕的话,请排队等候取牌……下一个……123号,你可以发表你的嫉妒宣言了……   集合已是半夜,林琳莉的眼睛“噌”地亮了,她竟然看到事务中心那两人戴着一样的戒指回来,“八卦”二字在她心中徘徊不去。   由于机场原因,7日晚何夕他们的飞机延误。众人被滞留在机场,无聊地打牌,竟然已经从2打到了A。何夕的对家开始自我陶醉——“我未必是牌打得最好的……”   牌一扔,有人感叹道:“再不回去,就要天亮了啊!”   “明天有段考,这下死了。”有人附和。   何夕顿时表情僵硬,牌都握不住了——8号上午第一节课是大魔王的生化测验啊!   记得曾经有个生化达人,30分钟搞定交卷,结果挂了。大魔王的理由是他上课老说废话,课堂表现不好。其实啊,欲哭无泪,这个达人生化那么好,尽管一次课都没去过……所以说,惹到魔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终于当地导游想出了折衷方法,急着回去的人,赶前一个航班的退席。数了一下,只有5个人可以及时回去。何夕当仁不让,占一个位子,幸福地和贺修远挥手告别。人算不如天算!漂亮地甩掉闲杂人等,何夕终于有机会和程子莫促膝长谈。   刚上飞机,她又兴奋异常:“原来是你在保我啊!”却不像在感谢救命恩人的样子,身体倾斜,就要靠上他。   “只是顺便……”程子莫不动声色地向外边移动。   死鸭子嘴硬,何夕好笑地打量他。这个人太重原则,太过坚持自己所设的自律,这次的破例对他自身的信条具有极大破坏性。   “我不会感谢你哦!”   “我也不期望你会感谢我。”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并不惊讶。   “那不说这个,你是不是找到真凶啦?”这才是她关心的。   程子莫貌似不想理会她,闷闷地翻看报纸。   她无聊地玩起发卷:“有足够能力先引起罢餐活动,然后能够煽动上弟那冲动的小子,又知道我一定会为他抵罪,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好像不多。”她定定地看着他,心照不宣的样子。   “你是知道的!”   何夕笑而不答。虽然何夕在某些方面后知后觉,但有谁对她怀有恶意,她却一清二楚。不然,她怎么敢伴贺修远左右?当然这种感知对于程子莫毫无用处,这个感情的绝缘体,骗了她整整半年。   “那你还……”袒护!   “我有我的理由。不过程子莫,你还真了解我啊,或者说了解我身边的人。”她仰起毫无伤害的笑脸,“不过,不需要你多事哦!要是你说出去……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学生会露面制造毒气恐怖事件的。”   她笑里藏刀的样子,与贺修远有几分神似。是贺修远带坏了她,还是经验的积累改变了她?如果现在漠视她小小的可笑的威胁,她是不是会立刻跳起来,用领带把他勒死?   何夕见他不动声色,便改换了招数:“你都帮我了,索性帮我帮到底吧!不要说出去好不好?好不好嘛!”   “为什么要袒护这个人?”程子莫终于放下报纸,直视她。   约摸30秒,何夕说了出乎他意料的单纯动机。   但是成功地说服了他。“好,我不会说的。”   何夕的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亮:“谢谢你啊!”   她的感谢不是因为他当时帮她解围,而是因为他答应保守秘密。程子莫叹息:“不用。”   “呀!终于要起飞了,这次不能错过,不和你讲了。”何夕期待这一刻已很久了,上次因为贺修远作弄她错过了。这次……嘿嘿嘿。   程子莫突然递来一块口香糖,毫无感情地说道:“起飞的时候用,我不像贺修远那样讲很多话。”   何夕不解,诧异地望着他,心里暗想:难道他给我派毒药?   鼓动腮帮可以减缓飞机起飞时由于加速度而引起的耳膜胀痛,这是常识吧,可惜何夕向来缺乏常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灵感无用(1) ------------   A大研究生大多需要自给自足,靠打工和兼职来维持学费和生活开支,其中不乏在校园里赚钱的,如任职助教、思政老师等岗位。   于是某日,事务中心的新任指导老师终于出现了——材料系研究生,名为钟懿。   自古以来,A大中存在3种性别,分别是:男学生、女学生和女研究生。这位透过黑色粗边厚底眼镜看人的钟懿,就是那传说中的第三种性格。她的发髻梳得老高,就像包子一样背在脑袋后边。保守外衣的领子一直包裹到下巴,如果她戴上面纱,就凭这尊容,铁定受到中东地区留学生家长的普遍欢迎。   何夕的二师兄以前和她讲过关于他们材料系七仙女的故事,所谓天女下凡,脸先着地啊!因此她对探究那副夸张镜片底下的尊容,毫无兴趣,并且以崇敬之心,膜拜着。   钟懿扫视事务中心各级干部,目光终于落在何夕身上。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低调的社会活动,认真的学习态度,将是事务中心今后的定位!”   搞什么啊?都变成学术中心了!众人叹息。   这个老师是在针对她吗?何夕隐隐觉得不妙,她偷瞄贺修远这边,发现不仅是他,连尹秋奈都用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这是怎么了?   钟懿老师上岗后,首当其冲的活动就是校庆。虽说算起来还有两个多月准备时间,但策划先行。向来踊跃发言的何夕在这刻突然没了动静,作为全校首屈一指的创意制作人,她的沉默引来事务中心其他人的不安。   宣传部部长向她露出了恳求的眼神。   “啊?嘿嘿,让我再想想,不要催……”她干笑几声。   不能不催她,事实上,如果这不是第10次策划会议的话,谁都不会着急。   沉默……   沉默……   主任任命制的优点在于所有部长都是贺修远的亲信,他不必担心有任何人会违背他的命令,颠覆他的地位。但是这种制度的缺陷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现出来——他的部长们都只是听话的随从,习惯了按照主任的命令行事。   何夕的重要性凸现,如果她不能在此刻发挥作用,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就会被动摇。脑袋一片空白,灵感好像突然包袱款款地离开了她,不知道是去转一圈吃个饭就回来,还是永远永远地舍弃了它的宿主。   贺修远推了下眼镜,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就按照去年的计划,现在散会。”他宣布,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散会之后,大家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慰后才离开。最终只有贺修远和她,对面坐着。夕阳红色的余辉洒在空落落的会议桌上,风的触角从窗门的缝隙中钻进来。贺修远靠在窗棂,任凭窗帘从他的侧身擦过,就好像《情书》中藤井树的经典pose。   如果是平时,何夕一定会流着口水说:唯美啊!   但是现在即使是风吹到身上,她都能感到压强。贺修远不惜血本将她挖来事务中心的意义已经不在了,至少是现在。因为她的价值不在了,或许不再了。所谓江郎才尽,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不要太为难自己,你已经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了。”贺修远托着下巴,注意力在文档上。   要是他责备她几句就好了,她就不会因内疚而难过得要死。拜托,不要对她这么温柔!!何夕的手指扭在一起,拼命积压缠绕。这是她的坏习惯,当感到过度紧张,无法承受压力时,她通常用这种自虐的行为来舒缓压力。很久没有这样了,自从当年被踢出学生会之后,她再也没有如此沉重过。   突然她的手被一双冰冷的手掌所覆盖。贺修远将她互相残杀中的手指牢牢地裹在自己的掌心。他弯着腰,从上方俯视如坐针毡的何夕,眉宇间闪过一丝怜惜:“给你放个长假,期间不要再想事务中心的事了。”   他感觉得到她瞬间的颤抖。是他的错,是他把飞鸟禁锢在荆棘编制的牢笼,是他折伤了属于天空的羽翼。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放弃。   何夕大受打击,幽魂一样去东区食堂吃饭,发现赵明那桌边已经没了人影。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估计这家伙幡然悔悟,终于开窍回去为高考做准备了吧。这两年来几乎天天见得到他,就像歌剧院幽灵的翻版——食堂幽魂。不是隔着老远吵架,就是被他抓到,强迫和他一起回忆他老得掉渣的美好生活,现在突然没了影,何夕吃饭的时候竟然有些寂寞。算了,还是去看看“师傅”这懒猫吧,刚才开会的时候没见它,八成又坐了电梯跑到露台上去晒月亮了。这猫上辈子一定是狼人。   果不其然,“师傅”乖巧地窝在某人脚边,不用说了,那棵喜欢在露台上冒烟的烟囱只能是程子莫不会错了。   “‘师傅’过来,给姐姐抱抱。”她低下身子摊开双臂,讨好地笑脸相对。   纹丝不动,当没听见她,这该死的猫!宁愿给人当鞋刷也不肯投入何夕姐姐温暖的怀抱?莫非“师傅”喜欢年纪大的?无论是程子莫还是尹秋奈,都明显比她有吸引力。“师傅”,姐姐好没面子啊!   程子莫捞起猫交予她手,掐灭了烟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   她意外地出声叫住他。程子莫的背不由地挺直了。   “你不会把罢餐事件主使者供出去的是吧?你答应过的!”   “是的,我不会说。”   原来她还惦记着那个人,怀疑他的承诺,不惜一次又一次地求证。她可知道,在她面前的世界里,口头的诺言远比一张纸片更容易捅破?他要身体力行地告诉她吗?还是……   “就算我求你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好不好?我在事务中心待不长了,所以求你了!”何夕不知道求这样一个严肃的教条主义者有没有用,任何人情在他面前都微不足道,但是他曾经不请自来地帮过她一次,她可以拿他的赎罪心理,下个赌注。   “你要离开事务中心?”随着程子莫的转身,他的声调都上扬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灵感无用(2) ------------   他听人说话只听半截吗?何夕给他白眼一个:“是是!我力不从心,想不出点子了,很快就会给贺修远蹬掉了。”她是一个麻烦的副主任,从她上任第一天就鸡犬不宁。   “他这么说?”   “我察言观色不行啊?这种事情还要待他来说?”见到程子莫岔开话题,何夕很不满意,“程主席大人,我都坦白从宽了,就当满足我学生工作事业生涯中最初也是最后一个愿望,不要把那人的名字供出来,ok?”何夕急于保护那人的样子,就像护着小鸡的母鸡。如果她不是被其伪装所蒙蔽,那么她惊人的义气,就非常值得他赞许了。   程子莫低头看着何夕,这个女生实在很容易懂。她的才气依旧逼人,只是心理上的坎儿阻断了她的思维。她在害怕。害怕再一次罢餐事件的挑起。所以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以至于无法正常思考。相信这种情况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但是他不会特意告诉她,因为他坏心地期待何夕能够早日离开事务中心。   “除非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说。   何夕面露紧张,心中暗忖,不会是要她去谋杀贺修远吧……   “你答应我,最近要好好休息。”   “诶?就这样?”何夕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不平等条约来,就这样?   他星眸中的幽暗,深不见底,即使在白天,程子莫都能给人月光的感觉,何况现在。她不理解,她不理解啊!那个与感情绝缘的冷酷表情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次日,钟懿在办公室接待了前来交活动策划的贺修远。那种泰山崩于面前,依然维持温和笑颜的能耐不禁令人钦佩。   “这次活动,不是何夕写的?”钟懿没翻几眼就看出了名堂——程度相差得太明显。   “是的,老师。”   “好,很好!!我早就说了,我们中心搞学生活动,一定要低调低调!!”钟懿大加赞赏。   “是的,老师。”贺修远笑得含蓄,眼镜底下有光芒在流淌。   在没有搞清楚这个老师是否是被特地派来针对何夕之前,他要从长计议。   疑似人间蒸发的赵明同学再现江湖,已经是3天以后。何夕在食堂另一头看到他的时候,真是感慨万千。   “何夕……”   “赵明……”   正当旁观者以为此两人乃小别相逢的情侣,准备当众拥抱的时候,突然该女捞起一餐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该男劳改犯一样的小平顶头。   “你还来混!高考不考啦!”   “靠,竟敢打老子,死女人你不想活了?!”该男不甘示弱,抓起筷子直戳该女的眼睛。   没来由的厮打,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待两人气喘吁吁地停手,地面一片狼藉,在食堂阿姨出现要求赔偿之前,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言不发,混进人群离开案发现场。   “我想做部粘土动画,你来不来?”他俩易地再谈。   “你不准备高考了?”   赵明低笑:“你认为,我就靠着几个月的复习,能够参加高考?不要低估教育部的智商好不好?”他放弃了高考,但他没有舍弃人生,“我想走我自己的路看看,如果不行,顶多明年再考。”   “那你就是高六了啊!天,人家高中可以读两轮了。”何夕万般崇敬地望着他,就好像看神那样。   “废话真多,你到底来不来?我在A大对面房子都租好了,可以当工作室!”赵明小眼睛放出异样光彩,他脸上露出的满怀期待、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是何夕两年多没有看到的。   本以为他的头脑早被爱情的迷药腐蚀去,没想振作起来的赵明,不减当年风采。   “好,我来,再带些人来,热闹一点。”她答应道。   校园的另一个角落。   “副主任昨天和今天都没有来呀。”   贺修远默不作声,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   尹秋奈继续梳理着“师傅”的猫毛,好像没有何夕,这个房间冷清了不少,比过去更加冷清。   A大长得像拖鞋一样的校门底下。   “我还以为……何夕学姐不理我了。”自从他上次闯了祸之后,尚荣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内疚的阴影里,这次何夕来找他帮忙,他真是千恩万谢啊。   姚芊芊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没出息啊。   大老远又跑来一人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胜似黄莺那婉转歌喉的人,只有是校园十大歌手之一的林琳莉没错了。四小强聚集之后,便往赵明的据点进发。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粘土无用(1) ------------   房间里传来暧昧的声音,纯朴的尚弟弟尴尬地望向何夕。只见某人飞起无影腿,一脚踹在脆弱的门板上。   里边的人应声开门,伸出一张大便脸:“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何夕不爽:“我们是扫黄大队的!”   其实这对小情侣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相依相靠地在看恐怖片。赵明拉开窗帘,将自己的小鸟介绍给何夕身后三人。   再一看。   “呦,这不是姚芊芊吗?原来你和何夕认识的。”   “学长还认识我啊!”   一个高中的校友。她小一年。   “哪会不认识你?!D高领操台上每天做错不同动作的小妹妹么!”从赵明那绿豆眼睛里传来的善意,叫姚芊芊甚是尴尬。   赵明是白手起家的典型代表。房间里四壁空空,丝毫没有动画创作室的样子。自动忽略掉何夕“你真是什么事都没干”的鄙夷眼神,赵明抱来坐垫铺在地上。   “来,大家坐,首先我们想个剧本出来吧。”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用泥捏成的小人。他们准备用数码照相的方式,一张张拍摄,修饰后以每秒钟10张的速度播放。短短10分钟的片子,已经够他们拍的了。因此,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将是全片的关键。众人用期待的眼光望向何夕。   “不好意思,最近正处于灵感匮乏期,只好大家努力了。”从校庆策划开始,她的脑子就像凝固一般,无法想出点子,更别说是出奇制胜的奇思妙想。   何夕的辩解引来大家不信任的目光。谁都知道何夕是A大创意制作人的第一块牌子头文字W的前任社长。   “你想不出,我就好去死了。”   “何夕别卖关子了!”   “学姐……”   她总是被委以重任,无论她是否真的有这样值得期待的能力。怪只能怪她过去的行为太显山露水,如果收敛点,和大家一样,做相同的事,往相同的方向思考,就不会被目光压死,陷入今天这样进退维谷的状态了吧。她突然想起程子莫的那个条件“你答应我,最近要好好休息”。原来,他也知道了。哎,真是没面子!她真想死掉算了。   另外五个人分别绞尽脑汁想出了几个剧本,都因太过庸俗和肤浅被pass掉。有人郁闷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人捶胸顿足苦苦思索。   “三年得两句,一吟泪双流”的苦吟诗人都没他们现在这样痛苦吧?!   “学长,卫生间没有手纸!”尚荣很破坏情调地叫。   “笨,有报纸啊!”高人指导道,三秒之后,“不要用头版!”看他的政治觉悟有多高……   别人在搞笑,何夕却思想集中起来。死亡,相同,马桶!!灵光一闪,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我有了,听听这个故事怎么样?”何夕的眼睛放光。众人安静下来。   “有一个泥人,他一心寻死。但是他是软啪啪的泥做的啊,因此他跳楼没死成,最多变成饼状粘在地上。他撞车没死成,汽车轮胎印留在他脑门上。他割腕没死成,因为流不出血来。他喝毒药没死,只是全身发绿蚊虫不敢近身。最后他跳马桶企图被水冲走,也没成功,因为马桶被他堵住了。怎么也死不掉,他实在痛苦万分,这时候,他不当心掉到一个沼泽里。当身体完全没入淤泥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他终于要死了。”   “诶?为什么为什么?”另外三个女生追问。   “因为,真正的死亡,不是被消灭,而是被同化。”赵明默契地补充道。   何夕以微笑表示赞扬。无论是个人、民族还是精神,都遵循这样的定则,在这个标榜个性、特立独行的时代。   “何夕?”稀客,约有两个礼拜没有见到了,贺修远的脸上泛起好看的微笑,并不虚假,出自内心。   拉开事务中心办公室厚重的窗帘,何夕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进来。“师傅”怪叫着,逃开阳光,躲到书橱后面。   “看,外面太阳多好,一个人蹲在黑屋子干什么?”在她的印象中,只有程子莫那个阴沉的人,喜欢躲在没有月光的露台角落,静悄悄地抽烟。   “反正天会黑,没有差别。”他放下笔,目光跟随着她。好久不见,那种自信而灵动的笑容又回归到了何夕的脸上,看来她已经成功地走出了罢餐事件的阴影,重新回来了。   “我是来问你借样东西。上次去玩的时候,我们一起买的猫眼戒指,你的还在吗?”   贺修远推了下眼镜:“做什么?”   “我最近和同学在做粘土动画,要是主人公的眼睛能用两颗猫眼来做效果就更好了。”   贺修远抽动嘴角:“我为什么要给你,反正已经是我的了。”   “不要小气啦,会还给你的。我们做动画真的很需要。要不你开条件好了,只要是我何夕可以办得到的。”她谄媚地笑,贺修远的脸却阴下来。   什么时候,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事物上?   “你是事务中心的副主任,不应该沉迷于其他社团活动上!”妖魔化微笑开始发作。   “我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想当初要加入事务中心的时候,龚成也没拦我!”   “你竟然把事务中心和区区头文字W社团相提并论?”贺修远的笑意加深,他不敢承认,更加令他气恼的是何夕想要离开事务中心的潜台词,就像她那个时候离开头文字W一样。有什么东西,在他不安的心上,像蚂蚁一样爬过。   一看到这样熟悉而虚伪的笑脸,何夕就知道,贺修远不高兴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粘土无用(2) ------------   但是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叫‘区区’头文字W?!不准你侮辱我的社团,要不是你耍诈,我会被迫退出头文字W吗?社团的生活,远比学生机构来得自由。事务中心有多压抑你知道吗?大不了,我不做了!一个无法想出好点子的创意制作人对你也是没有用处的吧!”   “不准你这么说!”   贺修远暴怒一拳击打在办公桌上。所有物品都颤抖着,向上跳跃一公分。他愤恨地盯着她,薄薄的镜片早已挡不住他激烈的感情,一切伪装好像被烈火烧去。   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她熟知,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下,贺修远真实的脾气相当不好,有的时候是个不可一世的暴君,有的时候是个刁钻的阴谋家,但现在他这副样子,更像受到伤害的野兽。   “你……不给就不给么,发什么脾气?!”   顷刻,贺修远收敛起愤怒的表情,只是幽幽看了她一眼,随即解下项链,将一直置于胸口的那枚戒指交给她。   猫眼温热的手感,带着他的体温。何夕不解,他的样子,就好像被抢去了至宝。   “你要你就拿去。”说话的人声音很冷,仿佛是敲在金属上所引起的凄清回音,笑容有些不攻自破的虚弱。   她竟然为刚才的言语感到懊悔,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刺痛了他:“有空的时候,来我们工作室玩玩吧。”何夕由衷希望能化解贺修远没有来源的怒气,重归于好。   “好,现在去。”   他倒是答应得爽快,但她不想啊……她只是随便说说的,谁想搬座煞星去啊?欲哭无泪。   听贺修远讲了事务中心事务如何繁重之后,众人丝毫没有挽留之意,当机立断赶她出门。   “何夕啊,既然你这么忙,就不用每天来了,现在材料都齐了,人手也够。”   “对啊,你已经为我们想了这么好的一个剧本了,我们不会辜负你的,等着看好了。”   “学姐,你就先回吧。”   “反正你笨手笨脚的,也做不好,别留这了。”   她早知道会有这种结局。这人前人后两个样的人,只要一展现他彬彬有礼、训练有素的含蓄笑容,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那杆子朋友收得服服帖帖。   这两人一走,五小强松了一口气。方才屋中隐隐聚有杀气,好似一种会沿着脊椎向上攀爬的寒冷。那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眼镜兄,如果遮住他下半个笑脸,那尖锐如冰锥般的目光,就会看得他们不寒而栗。   为了粘土动画顺利开拍着想,他们不得不本着舍小我以全大我的伟大精神,立刻把何夕当瘟神般送了出去。   “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潜力的八卦事件。”林琳莉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想死,你就去吧。”赵明,退后半步,以惊恐的表情看她。   众人附议。   被贺修远请回来的何夕又每天到学生馆的事务中心报到了。尹秋奈见到她,表情有些诧异,毕竟因为她的离职时间的长短,是谁都说不清的,是否复职不是定数。   晚上何夕找猫的时候,果不其然在露台上又“巧遇”了程子莫。他一副坦然的表情,好像知道,她总会回来。   “你又来了。”他说。   “不对,你应该说欢迎回来。”她笑。   “那是贺修远说的吧。”他俩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他只是邻居兼竞争对手。   远处灯火通明,被誉为巨型拖鞋或大号麦当劳标志(M)的校门,只有披上夜色,在灯光点缀下,才能看清它的本来形状——海中扬帆的船。   这大概就和看美女的方式是相同的,远一点,暗一点,想象一下。何夕看着身边吞云吐雾的程子莫,退后了一步,再退后了一步,然后小声地说了句:“果然。”   “什么?”程子莫问她。   “啊,没什么没什么。奇怪啊,你为什么别着校徽?”她立刻岔开话题。   “校庆,快到了。”   何夕都差点忘了程子莫是一个怎样古板的人,他绝对是把学生手册全都背了下来。这年头,除了食堂、超市、学生证、纪念碑、公用电话亭,还有哪里能看得到这圆圆鼓鼓的校徽?   还有哪里……   “啊!想到了!”何夕兴奋地跳起来,抓住程子莫的手,使劲拽,“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灵感的源泉,我奉你为缪斯!!这次校庆活动大奖肯定是我们的,你们学生会还是在一边看热闹吧!”语毕,抱起“师傅”冲向楼下办公室,找王子殿下去也。“啊哈哈哈哈!复活吧何夕!宇宙的唯一……”   “一……一……一……”最后一个字,一直回荡在楼梯间里,直到“啪哒”一声,某人跌倒。   程子莫久久回味手上,那种属于何夕的温度,目光温和了,对着空无一人的露台,低声说道:“欢迎回来。”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校庆无用(1) ------------   “各位观众,现在由良辰美景为您带来校庆日各项活动的现场直播。”刚说完这句,美景瘦小的身体,就被淹没在一大群手持数码相机、胸别A大校徽的热血儿女之中。   “这里有校徽,这里有校徽!”人们叫嚷着,对着良辰肩上的A大摄像机,一阵猛拍。电视画面不停抖动。   “阿姨背后有校徽!”其中一人眼尖,看到扫地大娘正穿着A大的校工制服。于是人群又一窝蜂地离去。   眼前金光闪烁的美景爬起来,继续报道:“各位观众,刚才看到的就是本年度,事务中心于校庆推出的活动:寻找身边的校徽——爱校荣校,饮水思源。只要把您认为最能体现A大特色的校徽,拍成照片发至事务中心邮箱,就有机会赢得手提电脑一台。动作要快,今日截止,大奖可只有一个哦!”   钟懿老师远远地看到了这个场面,停下了脚步,心想:这才是何夕的水准,轰轰烈烈,沸沸扬扬。她微微一笑,没入人群。   事务中心的邮箱差点爆掉,各类照片的数量之惊人,范围之宽广,几乎涵盖了A大校园的每一寸土地,连图书馆背后不为人知的水果店角落里的一张印有校徽的加餐券,都不放过。全校同学似乎铆足了劲儿,力争将大奖囊为己有。本次活动之盛况空前,可见一斑。   最后评出十张入围,部长和主任以及主任秘书,决定开会表决最后的大奖。何夕挑出了自己喜欢的那张,摊在面前。众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是它?   照片上一个媒体学院的漂亮女生,正聚精会神地用电脑制图技术,描绘一张大型船舶的草图。一旁堆放着校庆的准备材料,一个校徽赫然印在“校庆n周年”的字样左边。   看上去,这张图既没有按照黄金比例构图,也没有鲜亮的色彩映衬,完全只是一个朴实的取景。几个部长研究半天,无人看出它有什么特别。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这样构思。媒体学院是我校最新成立的学院,而船舶设计则是我校最初的专业。这幅作品妙就妙在时间跨度的安排上,拥有与时俱进和秉承传统的双重意味,特别是这个女生,你们难道没有认出来吗?她是‘西部开发战略’之后,新疆第一批到A大就读的学生之一。所谓平凡中见伟大,不过如此了。”何夕解释完,众人膜拜状。   “那么就是它了。”贺修远总结性发言。   “不行!”何夕突然阻止,参赛者姓名令她哭笑不得。   这……这……这……不是她那个高5的同学赵明吗?竟然给他混进来了!他就这么想做A大学生啊!“换一张!”她尖叫。   几乎翻遍了所有照片,曾经沧海难为水,众人再也无法挑出满意的作品。   就在这时,电脑上传来另一幅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精心构思的曝光效果,使得色彩搭配之巧妙犹如出自抽象派大师梵高之手,画面构图之鲜亮不亚于莫奈的田园。这俨然是描绘风景的油画!   “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校徽出现啊!”某部长叹息。   贺修远果然是狐狸眼睛:“用色块拼起来看就有了。”   众人退后一步,恍然大悟。所有的花草景物在高斯模糊镜作用下,呈现出一个圆的轮廓。而其中横竖几条金属物就仿佛是校徽内精巧物件的缩影。   “高,实在是高!”众人惊叹。   “那么就是它了?”何夕询问意见。   “不行!”这次是贺修远出言阻止,因为参赛者姓名令他义愤填膺。   部长们表示理解——程子莫,这不是他们家主任最忌讳的名字吗?   “换一张!”他冷笑。   何夕疑惑了,那个冷冰冰的程子莫向来低调,原来有如此高超的摄影技巧和非凡的图像处理手段,真是深藏不露的典型代表。但是他为什么也会参与这样的活动?特别是,这个活动的举办者,还是使学生会地位岌岌可危的罪魁祸首!   他想言和?还是……   最终实在无法从芝麻里挑出西瓜,贺修远无奈地承认事实,本着公开公正公平的筛选办法,程子莫的作品当之无愧地成为了第一。   “你们去安排授奖吧。”贺修远抛下一句话就和秘书一起走了,虽然脸上笑容不改,但何夕知道他现在一定暗暗不爽。嗯,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如此重任自然落到何夕身上。她瞄一眼手表,刚好还赶得上学生会在值时间。   四楼楼面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地板的声音都能听见。每一个部门都关着门,只有一块“在值”的牌子挂在外面,诏告世人:有事敲门,无事勿扰。   此处的场面与事务中心大相径庭。事务中心所在楼面,门户打开,干事进进出出,打骂嬉戏。宣传部长更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时不时会在走廊上高歌一曲,引来众人围观,在贺修远出面和善地给予一番“鼓励”之后,方肯罢休。   虽然事务中心人员众多,男丁兴旺,阴阳不调,效率不高。但大家就像一个家庭中的成员般时而和睦融洽,时而吵吵闹闹,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享受着嘈杂而丰富的生活。真是什么样的人带领什么样的团队,何夕一想到程子莫那北极冰一样的表情和机器人般的墨守成规就不由地发出感叹。   何夕敲开门,发现里边端坐着好些人,一脸严肃,似乎在开会的样子。她刚要识趣地退出来,就听程子莫的声音响起:“我离开一下,你们继续。”   今天的程主席,一反平常黑色系的装束,难得地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领带,别着校徽。何夕敢打赌,他一定有穿西装,可能就放在办公室。相比之下,校庆之日事务中心的贺主任,就穿得休闲多了,连校徽大概都没别上吧。   “找我?”他出来背手关上门,注视她。   “啊,对!恭喜你!你的作品获奖了,这是大奖笔记本一台,请收下!”   程子莫没有动作,只是拿带有询问的目光看她,好像根本不知道何夕在讲什么。半天,他大人终于开了金口:“我没有参加过你们的活动。”   何夕傻眼:“那么,这幅颜色好看的照片是谁的?”她迅速从包里拿出打印件来,在他眼前晃晃。   他只看了一眼,便以肯定的语气答复她:“我知道是谁的,随我来。”   此时正值上下课高峰时期,A大原本并不宽敞的道路上到处是人,赛过美国独立日游行。何夕人小腿短,一下子就被人群挤到后面,程子莫的身影随即没入人潮之中失去了踪影。她无奈只好待在原地,等着这股人流过去,心想:如果是贺修远的话,他一定会折回来找她的吧……程子莫这没人性的家伙。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校庆无用(2) ------------   民工潮一般的人群总算过去,还在骂骂咧咧的何夕恍然发现被她诅咒了38次的人,赫然站在马路的对过。   这个人就是这样,被冲散的时候不会回来找她,只是在对岸等着,好像相信她不久就能自己过去。是对她的信任还是出于自信?   后来何夕跟着程子莫来到校图书馆四楼文献阅览室。此时里边就两三人,主要因为离期末考试以及论文提交还有段时间,没几人会把灿烂美好的下午时光浪费在这阴郁狭小的阅览室里。   “他是齐飞,他就是这幅作品的作者。”程子莫站在一个俯首做笔记的人身边说道。   那人听到程子莫的声音,头也不抬,笔没停下,迅速翻阅GRE词汇手册数页,伸出另一只手说:“拿来吧,一等奖。”   “诶?”何夕不解地看看程子莫又看看他,“怎么这样啊?!”   “什么这样那样的,跟你说,看在大奖是笔记本的份儿上,我才会去拍这种小儿科的照片!到底给不给我?”叫齐飞的人索性合上书,站起来从何夕手上直接接过属于他的奖品。“看样子,还不错,谢啦,再见,不送。”他自顾自说,又埋头于书本中。   “那个……齐飞同学,至少拍个照吧,我们中心要对外作宣传的。”   何夕从包里拿出台相机,却被齐飞恶意地推了把,连连后退。要不是程子莫站在她身边,及时拉了一把,何夕指不定摔个四脚朝天。   “要拍照找你旁边那个人,我没空!”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既然参加我们的活动就要合作一点啊。”   “嘘……”管理员大叔不满地瞪了拔高嗓门的何夕一眼。   “你们这种狗屁活动,要不是程子莫在寝室里说了两天,我会参加吗?我用他的名字参加,就是为了避免和你们这种人接触!”   何夕又郁闷了,原来是程子莫叫他参加的啊,怪不得名字不对。她还真想象不出程子莫像唐僧一样在齐飞边上唠叨的样子,不过他叫他来参加是什么目的呢?她看看当事人,好笑地发现程子莫脸色有些尴尬,扑克牌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既然不是程子莫而是你拿了奖品,就应该履行拍照留念的义务。”她心平气和地和他讲。   “和你这个人怎么讲不通,我一点儿也不想牵涉进来,只有你这种农学院出身、读书读不好的人,才会热衷于这种无聊活动!”   “你说什么!”何夕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弓起背,竖起尾巴,火冒三丈,随时准备扑向对手,抓他个稀巴烂。   “齐飞!够了!”程子莫挡在怒火冲天的何夕与齐飞之间,“今天就先这样,我们走了。”   就何夕那性子,哪肯善罢甘休,所以她最终是被程子莫硬生生拖出阅览室的。如果不是程子莫采用强硬手段,估计何夕也会被管理员大叔扔出去。   “你什么意思?!”阅览室外,何夕大声质问程子莫。他总是意图不明神神秘秘,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   “照片我会弄来的,不用担心。”他只是沉声回答,“听说你最近在做粘土动画?”   “哦?”他是神仙吗?怎么她的什么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齐飞是数码合成方面的专家。”程子莫继续说。   “我管他是什么家!”真是气到家了,她最痛恨的莫过于有人无端看不起她的学院。   “何夕啊……为什么不给我?!为什么不给我大奖?!”赵明用那幽怨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她,好像置身于挤满冤魂的修罗道上。   实在受不了,拍掉缠绕在她身上的怨气,何夕抄起嘎桑朝他的平顶头砸去。此乃江湖驱鬼独家秘笈——恶灵退散!   “你又不是A大学生!”   “早知道就写别人的名字了,尚荣啊,林琳莉啊,我家亲爱的啊!谁都好……”赵明怨妇状啃着手帕。   “学长,那我呢?写我的名字也可以啊!”姚芊芊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提醒他。   “你……”赵明上下打量她,摇头,“不行,没人相信的,水准差太多了……”   呃……姚某颇受打击,自个儿躲到墙角郁闷去了。   “话说回来,你要那台笔记本干什么?”何夕只是好奇。   “去卖……”   话说动画的创作开展到一半,靠众人集资购买的材料已经完全耗尽,外加电费房费的开支,后方财政已经呈鲜红的颜色,如果不能请到专业的视频编辑人员,他们辛辛苦苦拍摄的照片,永远成不了动画。   何夕是头一次碰到资金问题。过往的头文字W属营利性社团,有独立的财会部门,任何活动的策划根本不需要考虑钱的问题。现在的事务中心又是校级学生机构,每年从学校拨得的款项就让它风光,再加上其下属部门勤工俭学部的中介提成,想必事务中心是全校仅次于社团联盟的第二大财主。它连外联部都是不需要设立的。   她只好硬着头皮,发短信找贺修远讨教。结果可想而知,那王子回了一句:“还在外面混?快回来了!不然……”就知道他不会帮忙,想当初问他讨一块猫眼石当动画材料的时候,他脸色就很难看。哎……所托非人。容她回去想想法子,同志们先坚持一下。   贺主任不支持她,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伸出援助之手。现下办公室里值班的,只有她和尹秋奈两人。在她说明事情之后,尹秋奈就表示她有办法。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校庆无用(3) ------------   “不然,我先划一点钱,副主任先用着,以后归还就可以了。”   “这,这怎么可以?”何夕拒绝。   电视上常有某国家干部挪用国家资产、贪污受贿最终不得好死的剧情。   “没关系的,事务中心账面大,看不出来。况且平时财务方面都由我在处理。”   何夕的心有点动摇了,她的确很需要这笔钱。只是借一下下就好,很快粘土动画完成后,他们可以卖掉用版税来偿还。   “那好吧,真的不要紧吗?”   “没关系没关系,副主任的人品,我们都信得过。”尹秋奈甜甜地笑了,“来这边请,我们到主任办公室去取,贺主任现在应该不在。”   原来壁画后面还有个保险箱!何夕第一次发现房间里有这个东西。尹秋奈熟练地从贺修远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出钥匙。   “因为勤工助学的工资,是由我们中心经手发放到同学手上的,所以现金会有很多。”她解释道,打开了保险箱。   里边红色的一叠叠人民币上的领袖头像,好像在对何夕发出无声的召唤。她不由眼冒金星,伸出手去。   “你们在干什么?!”   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她俩一颤。   钟懿老师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们。   何夕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硬了,她手足无措地望向尹秋奈,却发现她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只是……”她无法回避钟懿那好像要刺穿她的视线。她果然没有做坏事的命啊,当场被抓,人赃俱获。   “你们两个还在这里?”   贺修远适时从另一扇门出现,和平时一样面带温和的笑容:“拿个钱都慢,有这么重吗?”他从容地从保险箱取了两叠,交到尹秋奈手上。“快去交款吧。”他说。   “不是20号才发放勤工助学工资吗?你们这是在用什么钱?”   “这一笔是校庆时候的场地欠款,说好今天要交给校方后勤部的。”贺修远礼貌地笑道。   钟懿得到了答案,深深地看了何夕一眼,转身走了。   她的眼神,似乎是一种警告。这一眼不要紧,何夕的鸡皮疙瘩瞬时起来。   “尹秋奈,你出去,我有话和何夕谈。”贺修远推了推眼镜。   “可是……”   “出去!”他厉声道,笑脸却仍未改变,这使得贺修远这张脸,因为语气和表情互相矛盾而变得诡异。   贺修远把保险箱重新锁好。他幽幽地看了眼何夕,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指不定她就又在指导老师办公室边写忏悔书,边等待校方的警告通知书了。这个女人到底要给他添多少麻烦才肯善罢甘休?   “我会还的!我没有要贪污!”何夕立刻撇清。   他当然知道她的,而一旦生米煮成熟饭,东窗事发后谁又能说得清楚?就算钟懿不跳出来横加指责,校纪校规的处罚也不会变轻。现在他只有叹气……叹气……他的副主任怎么永远这么嫩呢?   “还有,尹秋奈……”   “尹学姐怎么了,这不关她的事,是我先提出来的,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   看她这种急于保护尹秋奈的行为,简直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   “你护着她干吗?”贺修远问道,他从不认为尹秋奈会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她是我朋友!”   何夕的重情重义,贺修远早就见识过,即使是弃她如鄙履的头文字W,何夕都容不得别人说它半句坏话。   “那我呢?”   何夕呃了半天,发现真的很难定义。“你么……呃……”她从不把贺修远当朋友看,因为他阴晴不定,狡猾虚伪,时常以作弄她为乐。但是真正遇到了麻烦,何夕第一个想到的求援对象也是他,似乎他真的很厉害,总能及时赶到解救她于水火,是理想的靠山。   这个王子殿下般的人物对于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问题有这么难吗?”   “启禀殿下,您的问题我完全懂,是答案把我难住了。”   贺修远笑得有点苦涩,从皮夹里拿出一张A大通用的信用卡扔在桌上:“不如这样吧,这些钱算是入会费,拿了之后,我就有了你们粘土动画出版后红利的一部分,具体分红方案,以后再谈,附加条件是你要承认我们是朋友。”   他不是向来厌恶她参与其他社团活动的吗?何夕迟疑,没敢接受。她犹豫不决的态度令贺修远稍感不悦:“怎么了?你们不是很缺钱吗?”   半天,“我代表我们制作室,收下了。”随即,何夕向王子,伸出了友谊之手,紧紧相握。   贺修远的脸上泛起了好看的笑容,不是奸诈,不是虚假,而是一种暧昧不明,却耀眼得叫何夕的心不小心停跳了半拍。许久没有出现的花痴症状死灰复燃。她什么也看不到了,眼里只有粉红色一片片一朵朵一串串的桃花。   “可以放开我了吗?”贺修远好笑地提醒她。   “啊?是,是。”   “口水擦一擦!”   无限尴尬……   如果明年的今天是她的忌日,那么人们会在墓碑上看到——此人因为羞愧而死。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达人无用(1) ------------   A大的理工科打遍中国无敌手,经常被称为中国的麻省。根据熊掌和鱼的关系定理,有得必有失,A大的文科相当薄弱。近年来,这一现象得到了校方的广泛重视,A大开始不惜重金聘请有名教授执教,同时文科楼栋栋拔地而起。农学院的一干人等,时常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误入理科,时运不济,至今被人鄙视。明明都是新来的吊车位,为什么他们待遇就是高?   既然校方花了如此心血要塑造东方的哈佛,自然不会放过那些文学功底颇差的理工科学生。A大明文规定,所有理工科学生在校期间,必须修满6个人文学分,否则扣发学士学位证书。   这周轮到何夕出勤古诗词公选课。   老师开始点名:“何夕!”   “到!”   点到之后,何夕立刻脱掉外衣。过了一会儿。   “张静!”   “到~~~”何夕变着声音。   “李萍!”   何夕捅捅旁边睡着正迷糊的某个不认识的同学:“喂喂,点你呢。”   那同学迷茫地看了一眼她,喊了声“到……”又睡死。   解决3个,何夕开始下一步行动,她悄悄绕到最后一排坐下。   “胡艳丽!”   “到!”刚好赶上,嘿嘿嘿。   她们寝室4个人,分别一人一个月去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顺便帮点到。   “齐飞!”   咦?这个名字好耳熟。   “到!”左手边突然有个声音发出来。何夕不禁转头去看。   “呃……怎么是你!”何夕叫道——是图书馆那个傲慢的小子。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种田的!”齐飞挑眉,不理会她的龇牙咧嘴,拿出笔记本上无线网。   何夕是个典型的电脑白痴,连键盘都是用一只手指敲的,可是她对任何事情都相当好奇,她偷瞄屏幕上滚动的网页,看得聚精会神。可惜齐飞浏览的是清一色外文网站,她只能认出开头的GRE、TOFEL以及几个低级单词。想起那天,在图书馆阅览室,齐飞也是在看原版书,何夕对他的崇敬之情就又如滔滔江水。   “啪!”齐飞将笔记本合上,瞥了眼何夕,拿出词汇手册背起单词来。   何夕顿时感到无聊,听着老师那犹如催眠曲般的讲课,她昏昏欲睡,隐约听到老师在说:“大家怎么都趴在桌子上了?那么我再讲得轻一点吧,吵醒睡着的同学就不好了。”   下课之后,何夕被教室里的骚动吵醒,左边的位子已经没有人了。回到事务中心,勤工俭学部的部长跑来和她说,她要找的专业级别的视频剪辑人员已经到了。推开门,何夕和坐在沙发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四分之一柱香之后,两人异口同声:“怎么又是你!”   齐飞虽然生性傲慢但绝对是有真才实学。各种静态的图像在他的把玩中,逐一拼接连贯成动画,做出一支30秒的预告篇,齐飞只花了半个小时。   何夕现在才体会到程子莫说的那句话:齐飞是数码合成方面的专家。   难道当时,程子莫就是在向何夕引荐他?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齐飞似乎不愿在工作室多待,向何夕摊开一双手掌。   这个动作她很熟悉,上次是问她要奖品,这次就是问她要工钱。真是一个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人了。   然,赵明没有如此悟性,他热烈地握住了齐飞的手,上下摇摆。后者一脸厌恶地看着他。   尚荣因为晚上有其他社团活动,便和何夕及齐飞一起回学校去。   “你在读GRE什么的,是不是准备留学?”何夕是好奇宝宝。   齐飞鄙夷地看她一眼:“考证书!”   “考证书有什么用?”尚荣傻傻的一句得到齐飞更大的白眼。   齐飞突然觉得何夕和她的朋友活得很不真实,似乎仍旧处在学生的状态,一点没有踏入社会的压力。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古怪,大学生多得像蚂蚁一样,一脚下去随便踩。僧多自然粥少,对于甲市这个国际化的大都会,即使是A大热门专业的本科毕业生找个合适的工作都不容易,何况是何夕他们这样的学院。如果不能在出校门之前多积累些砝码,那么他们将面临这样的局面——毕业即失业。   远远的,有一形迹可疑之人迎面向这边跑来,等三人看清来人,已经来不及脱逃。何夕心想,这下惨了。   手持3尺长西瓜刀的某位凶神恶煞,怒道:“就是你这丫头害得我一仓库的苹果全部烂掉!!!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你!!!”   齐飞立刻退后三步与何夕划清界限,很现实地表示“我和她没有关系”。   “大叔……有话好好说么……不要动刀动枪的,呵呵……”何夕干笑,左顾右盼,希望有人可以搭救她这个弱女子。   “说什么说!你大学生了不起啊!今天就是要给你尝尝苦头!!”   眼看这人就要扑上来,一道黑影飞身而出挡在她面前。空气中突然充斥了血腥的味道,何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原来人的肚子真的能像丝绸一样“哗”的一下给撕开个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淌,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却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上弟啊!”何夕扑到他身边,想要用手堵住他的伤口,但是鲜红滚烫的血还是不断地从她的手指缝里冒出来。   小摊贩恐慌:“不是我……我没有想要杀人……是他自己冲过来的!!!不是我……你们不要过来!!不然连你们一起做掉!!”   “伤了我家上弟,你还想跑?!”何夕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挥舞着书包向那人的头上砸去。   齐飞刚想阻拦,已经晚了。   “阿莫?电话老是打不通啊,什么,在开会?那随便你来不来了,何夕刚才遇到歹徒了,现在在五院。”齐飞劳神哉哉地挂掉电话,坐在手术室门口开始继续背他的GRE词汇。时间是海绵里的水,要挤还有的。   当齐飞翻到第5页的时候,程子莫就一阵风一样杀到现场。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达人无用(2) ------------   “何夕呢?”   齐飞头也不抬,指指前方。   苍白的手术室大门,此时就好像一堵隔绝生死的屏障,冷静而残酷地将他和里边的人隔离。   明明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水灵人儿,为什么在墙的那边会如此安静?疼痛从关节蔓延到心脏,程子莫不由地揪住自己的心口,企图平复这种来势汹涌几乎要吞没他的不安。   齐飞合上书,他从未见过程子莫如此的表情。就算天要崩塌、世贸爆破,他向来眉头都不皱一下。如今……   “你不会也要昏倒吧。”齐飞挑眉看他。   “谁又昏倒了?”何夕从拐角处拿着两罐咖啡走过来,看见来人是程子莫,顿时失去看人昏倒的兴趣。   除非用砖头砸那冰人的脑袋,不然无论如何看不到他像姚芊芊那样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的吧。说起芊芊那丫头,爆发力真是惊人,那穿耳魔音至今回荡何夕的耳际。她叫完就昏了,撒手不管,留下他们一拨人手忙脚乱直折腾。   有这么可怕吗?见到血?何夕的脑子开始往奇怪的方向想,不知道芊芊看见每月一次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今天叫得那么惊天动地。   “你干吗这样看人家?”注意到程子莫怪异的眼神,何夕不禁退后一步。脸色这么难看,他他他……怎么好像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他有什么不满意吗?和她有仇吗?吃坏东西了吗?或者手机欠费了?还是几天没拉出来?   5秒之中,何夕想了34个问句,唯独忘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最基本的问题。就像会在学生馆的露台上不期而遇一样,这种时候和他相遇,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齐飞!”程子莫突然厉声,惊得何夕手上的咖啡差点翻出来。送尚荣进了手术室,又被姚芊芊的尖叫摧残,她的精神已极度紧绷。   “干什么?我又没说是何夕受伤,你自己误会的好不好。”齐飞把词汇手册当扇子摇,一脸揶揄的神情。没想到吧,程子莫你也有大乱方寸的一天。这是逼他去参加那个什么什么动画工作室的代价,呵呵呵呵呵。报应啊报应。   “刚才医生说,还有半小时,你既然回来了,就自己慢慢等吧,我回去自修了。”他朝何夕摆摆手,顺便拿走一罐咖啡。等这么长时间,还没报酬,拿她一罐饮料算便宜她了。嗯。   何夕无力地坐到长凳上,瞪着“手术中”的红灯闪烁,表情有些空洞。然后突然发现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程子莫站在何夕面前,低头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的确完好无损。天知道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又多么刻骨铭心。   “看什么看?想喝吗?”何夕朝他摇了摇手中的罐装咖啡,又想想不对,抽出一张餐巾纸,漫不经心地在罐口上擦拭。   “好了,可以了,要喝拿去。”她再一次仰头,想将咖啡递给他,“我不喝了,太苦。”   程子莫接过,然后默默地与她并排坐下。   时间仿佛忘记了他们,可能过了10分钟,也可能过了10年。她的手指又开始受到主人非人道的虐待,扭得发了紫,好像随时会折断。走廊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她盯着手术室门的眼睛开始发酸,耳朵里充斥着因过分安静而发出的嗡嗡声响。   “自己拿着。”突然她身边的不动冥王出声,把喝了一半的罐头咖啡还给她。   “诶?”何夕莫名地拿回罐子,可怜的手指也得到了解脱。   “说说怎么回事?”程子莫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手上,似乎在检查是不是有扭伤的现象。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算了。”   沉默……过了很久,何夕终于熬不住开口:   “上弟好勇敢噢,挡在我前面。”   “嗯。”   “这次学校一定会发见义勇为奖吧。”   “大概吧。”   “不知道那位大叔有没有被抓到。”   “或许。”   何夕转过头狠狠地瞪他,说:“是你叫我说给你听的,不要一副敷衍的样子!”   程子莫一点不汗颜,只是换了个姿势,缓缓吐出一句人话:“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   “没事了?怎么会?上弟还在里面啊!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肚子里可以流出来这么多血,肚子里不是只有肚肠吗?肚肠应该是花花绿绿的,呵呵……”她勉强地干笑,身体却在发抖。   何夕低头看看自己那双还散发着消毒药水味道的手,继续喃喃自语:“刚才有好多血,我的手上有好多血。”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何夕是他见过的最不同寻常的女生,就好像自己会发光,是那种经得起风霜的野花。所以当初他才会下这样的决定。但是现在,他眼前只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平凡女生,甚至比新发的幼苗还要脆弱。或许是他错了,这个错误足以使他懊悔一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受伤的时候不痛,在悲伤的时候不哭,即使被奉为传奇。   “没事的。”程子莫抓住她颤抖的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悄悄绕过她的肩膀,以温柔的力道,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巨大的内疚感笼罩着他,好像有千万根针将他的心戳成蜂窝。是他的错,是他让何夕经历如此的痛苦,他该如何弥补如何弥补?   有股淡淡的烟味使她感到熟悉,似乎还起了镇定作用,缓和了她的呼吸。暖意弥漫。压抑许久的眼泪,悄悄地淌了出来。她安静地贴在他的胸膛,好像很安全……   没事了……不要担心……都过去了……   “何夕!你在做什么?!”贺修远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发直。   听到熟悉的声音,何夕瞬间恢复神志,迅速擦掉眼泪,推开程子莫。   “你去了很久了吗?”   “我垫了钱为你小学弟去办手续,你倒好悠闲啊。”他笑得狰狞,暗露杀机,背后好像被黑色低气压笼罩,给医院走廊更添一丝恐怖气氛。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达人无用(3) ------------   “妈妈,那个哥哥的脸好可怕……”一路过的小孩当众哭出来。   “你干什么啊?医院里不要喧哗。”何夕受不了,不料话没讲完就被贺修远一把从椅子上拽起来,手臂有些痛。   “贺主任!”程子莫也起身,拍掉贺修远锁在何夕臂上的铁爪,沉声道,“你弄痛她了!”   何夕诧异地从程子莫的眼中读到了愤怒,本以为心如止水的人原来也有七情六欲,只是隐藏得太深罢了。不过为什么他现在会生气呢?   “何夕还是我的人,我怎么对她是我的问题!”贺修远好死不死阴阳怪气地回了句。   何夕听不顺耳,刚想反驳,一种无形的压迫力使她无法开口。   风云突变,她浑身竖起的鸡皮疙瘩告诉她,有一种异样的电流噼里啪啦在她周身打转。何夕瞄到头顶上似乎出现了恶魔专用黑色闪电,随时可能五雷轰顶。想逃,但是逃不掉,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她无法离开由这两人的敌意织成的结界,空气沉重得简直不像一个大气压强。前后两尊大王雕像具有放射性的视线,直接穿越了她,在空中交锋,火星四溅。据说见到的人都瞎了,溅到的人都残了。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会就地打起来吧?何夕吞了口口水。幸好有人在他们以眼杀人的初级阶段就及时赶到。   “主任,他们在这里!”尹秋奈带着洋洋洒洒二十来人,往这个方向来了。   秋奈姐——你是我的及时雨,我对你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啊!何夕无力地跌坐回长椅。   这场子算是声势浩大,想必是通风报信的林琳莉跑回去发挥了八卦功能,添油加醋经小台这么一宣传,连副校长都亲临了。   这时,尚荣刚好被推出来,一见到这么多人,险些又昏了过去。   人群把贺修远与程子莫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总算有惊无险。当程子莫撇开贺修远,与事务中心的一干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低头,以耳语的音量将话放在尹秋奈耳边:   “你够了!”   尹秋奈原本微笑的眼睛,突然瞳孔放大。   钟懿看到这有趣的一幕,嘴角不由上翘。   静心等待闲杂人等全部散去,病房里留下一堆慰问品。一知道事件起因,校方完全失去了对“英勇负伤”的尚荣的兴趣,临走时,副校长大人还放话:早点来上课,不然算旷课……   虽然医疗费已经由校方报销掉,但剩下的后续药品和其他杂项,看样子仍要他们自己想办法。   “学姐,对不起,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尚荣一脸愧疚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何夕。   其实他不知道,何夕已经谢天谢地了,要不是他身形灵巧,躲过了要害,估计现在众人只能在太平间里瞻仰他的遗容。   “不要这样说,你是为了保护我啊!太伟大了,我崇拜死你了英雄!”何夕拍拍他的脸蛋。   “英雄吗?嘿嘿。”尚荣憨厚地笑起来,好像得到了最高的褒奖。   这个孩子还真是单纯,就像一片未经水洗的桑叶,散发着清香,从大山而来。   何夕古怪地看着他,怎么好像上弟很适合农学院么?选他做吉祥物算了,粉可爱粉可爱。   “学姐不要捏我的脸啊!”有人很惨烈地呻吟,苦于躺在床上无法挣脱。   啊?何夕恍然醒悟,放开双手,顺便揉揉那张被她蹂躏过的红扑扑的脸。上弟这小子,简直是生命力加强的小强再生版,有谁动过开膛破肚的大手术之后,像他这么有精神?   “捏痛了吗?怎么这么红啊?”还烫烫的,就像一只煮熟的螃蟹。   “没,没。”他把头缩回被子里,不敢让何夕看到他害羞的表情。   “你要睡了吗?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尚荣的头又急急地冒出来:“别走,学姐。”   “好,我不走,那也不去。”她温和地拍拍他手。   “学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尚荣小心翼翼地问她。   可怜的孩子,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城市,一定很寂寞吧。   “好啊。”   “姐姐、姐姐、姐姐——”尚荣的眼睛放出了光彩,方才校长致词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乐。   “学姐……”幽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姚芊芊像怨灵一样挂在赵明身上。说真的,何夕还真不想在晚上看到她那种恐怖的表情。   “你怎么可以收他做弟弟,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颤音拖长,赵明都挡不住了。   “你这丫头,半夜鬼叫什么,刚才还昏迷不醒,现在精神上来了,你鬼啊你!长得像鬼就算了……”   赵明此话一出,某人更加阴郁了,这种气氛在医院这个地方特别容易招来什么什么。何夕赶紧打发掉两人,她最害怕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呃……想想就毛骨悚然。   送走两人何夕回来,看到尚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怎么了?”   “姐姐,先不要把钱花在我身上,做动画要紧……”   “诶?这怎么可以?”就算是小强被踩破肚皮也会翘辫子的啊。   好不容易哄他睡着了,何夕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病房。明天一大早有生化妖婆的课,不回去不行,泣……   经常听说医院的阴气很重,那些久病不治最终去世的人,会习惯地以为自己仍旧生活在医院里,到了晚上游魂便出来溜达,遇到巡房的医生护士还会打招呼。千万不要碰到!!大家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突然,她感到右肩一沉,她脖子僵硬地转过去看。   妈呀!!哪里来一只手!!!!   刚要尖叫,另只手把她身体扳了过来。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达人无用(4) ------------   “殿下啊……原来是王子殿下啊……”她大口喘气,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不要吓她呀,她禁不起折腾了呃。   “怎么,不愿意见到我?”他笑,但很冷。   以医院这种地方来说,他阴气逼人的笑容再合适不过了。以后拍鬼片可以找他当主角。   “不,不是,怎么会呢?我以为你回去了。”   “你没回去我会回去吗?”   怎么说得和绕口令一样?不过……   “谢谢你,要不是一打电话你就过来,我真就分身乏术了。”   林琳莉被派到学校去通风报信,本来剩下她、赵明和姚芊芊,三人也可以应付,没想到姚芊芊一到医院见着尚荣那副惨象就昏了,赵明忙着照顾她。最后只剩何夕一人东奔西跑。贺修远出现的时候,她简直看到了背后万丈光芒的救世主。   “没什么,我很高兴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贺修远推了下眼镜,牵着她手,很自然的样子往外面走。   月光将事物阴影如实地表达出来,流转的星云似乎在牵引寂寞的灵魂。在晚风弥漫的城市,白日的躁动轻轻远离,风轻月朗的夜晚将宁谧诠释。   忽然,贺修远停下来说道:“我们正式交往吧。”   诶?诶?   “我是认真的,何夕。”贺修远摘下眼镜,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那双从来不会笑的的眼睛,是漆黑的,比这夜更加深刻的黑暗。何夕却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个……我……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我不需要朋友。”他轻轻地告诉她,表情严肃。终于连他也笑不动了。   何夕心悸,不是因为花轰,而是因为疼痛。有一种酸楚刺着她的动脉,收缩她的心脏。   “这样说吧,我信不过别人,我需要的不是朋友,而是女朋友。”   他厌倦了一个人的争斗,他渴望他人的抚慰。她是什么时候如何走进他的心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需要她,需要她啊……这件宝物不能被任何人抢走!   “那么,谁都可以吗?只要是女朋友?”她有些感触。   “不是的!”他恼怒,为什么听不懂呢?她在装傻吗?她平时已经够傻的了!   仔细端详他接近爆发的表情,何夕叹了一口气。   “贺修远,你只是朋友太少,太寂寞了而已。”   “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朋友!”   西哲说:世界上最强的人,也就是最孤独的人,如果要成为强者,即不可避免寂寞,而唯有那够坚强,能面对寂寞的人,才有力量使他的天赋才华不致被寂寞孤独所吞噬,反而因磨炼而生热发光。然,他不是,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被囚禁在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不需要朋友,却需要女朋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寂寞女人孤单,爱情却泛滥。这个社会的形态,无法改变。   第一次,何夕如此真切地看到了狐狸王子的本来面目。她竟然开始怜悯他,怜悯一只在大城市中仰望狭窄天空的孤独狐狸。但是有谁来可怜她呢?到头来狐狸不要她这个朋友啊!为什么会感到伤心?好像被人遗弃,为什么……   “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突然软了下来,口气中带有哀求。   “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她累了,步履蹒跚,谁能借个肩膀给她靠一下?为什么想起程子莫的胸膛?好混乱,什么都乱了套,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小小的脑袋无法消化,明天还要赶第一堂课,真的好累好累。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混乱无用(1) ------------   “何夕啊,你好像不太舒服。”同一个寝室的张静看她像游魂一样飘到教室的样子,有点担心,“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啊?”   “我低血糖高血压,你不要管啦。”   “你又没有吃早饭吧。”张静深知室友的习性,“当心等会儿上课睡着了被妖婆吊起来打,然后救活了再打。”   何夕咬咬牙,抽出一削得尖锐的铅笔,慎重其事地交给她:“拜托了!”   “呃,这个,你皮这么厚,不一定管用啊!”   说罢,张静很体贴地找出另一更触目惊心的凶器——圆规。   不要吧……   离上课约摸还有几分钟的时候,阶梯教室里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何夕,看啊,有极品出现!”张静掏出手机准备拍照,那种动作与何夕不久前首次见到贺修远的时候如出一辙。只不过她现在情绪低迷,维持清醒已经是最大能力限度,无心赏花。   “看那样子,好像不是我们学院的诶,你说他什么时候会发现走错教室?”   “诶?他往这边过来了!何夕,不要睡了,快看一眼吧!”   “何夕!他好像在看我诶!他对我笑了!”   花痴是会传染的,何夕已经记不得她们同寝室的四个究竟谁才是病原体。   那好看的男生直接走到张静面前说道:“对不起,能不能请你换个位子,我想和何夕坐在一起。”   这熟悉的声音,就像往何某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她霎时清醒过来,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贺修远。   他笑得好像三月阳光那样春风盈动,半径3米内的女生无一不露出神往之色。   只有何夕拿臭脸对他:“你不用上课啊?”   “还记得你怎么评价我的?”   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他是神啊……   贺修远果真坐在她身边了,要怪只怪那些被这张温和笑脸轻易欺骗的众多同学们不够义气。   他魔术般变出三明治加奶茶的早餐摆在她面前。这种时候,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是何夕很清楚贺修远的人品,任何从他那里得来的好处,都必须付出代价。   “我还没想好。”她如实告诉他。   “不急,慢慢来。”出人意外的,贺修远没有出言相逼,也没有使出他的招牌笑容迷惑她,只是淡淡地、温和地说话,就像他看上去的那样儒雅随和。   “你好像很闲么。”   “不用收拾你的烂摊子,我当然会很闲。”   他扬起坏坏的笑脸,很讨打诶——这表情!   针刺般的剧痛,从大腿上传来,何夕愤恨地瞪向张静。   “你干吗扎我?我又没睡着!”还用圆规……   “不扎你扎谁,谁叫你男朋友长得这么好看!”最毒妇人心啊,她没涂上毒药扎她已经很够意思了。   “他不是……”何夕的话被隔空打断。   “你好,我是贺修远,目前还只是何夕的追求者,期望有一天能转正。”贺修远越过何夕,礼貌地与张静握手,后者死死握着他的手,口水溢出的花痴表情,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好!人家叫张静,和何夕一个寝室的……”   果然,连症状都是一样的……贺修远推了一下眼镜。   动植物鉴别课上,何夕已经放弃了驱赶贺修远,只期望他不要惹得老师注意。话说这堂课的老师,真是了不得,乃大魔王麾下第一带题博士生。他深得恩师真传,时时刻刻以高人一等的标准要求自己,绝对不允许有人对他的权威提出质疑。   每次博士带领全班野外考察,要求同学识别各类野生植物,他都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所有人都觉得十分奇怪,终于有一天被他们听到博士和大魔王的谈话。   “你如果在野外上实习课,遇到不认识的植物,要怎么办?”   博士生认真回答说:“为了避免同学发问,我通常走在最前头,然后,把不认识的植物通通踩死。”   如此如此……众人对他的崇拜真是滔滔江水……   现下,这位博士又准备好了难题考大家——通过观察灵长目生物的上肢图片,来分析他们是什么动物。   黑猩猩、大猩猩、大狒狒、棕狒狒,一只只毛茸茸的粗胳膊,谁知道是谁的。   博士发现调动不起学生积极性,便使出狠招:这次算课堂测验,记入学期总分。座下一片哀号,贺修远突然冷笑,在一片愁眉苦脸中,显得相当突兀。   “戴眼镜的同学,回答这是什么动物,答错学期总评扣十分!”   “我不知道。”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学号多少?!”   贺修远扬起一抹何夕再熟悉不过的笑容,顿时她听到心中警钟大作。不对不对,这是笑里藏刀。“和他说你是旁听的啦!!”何夕扯他衣服的下摆,企图息事宁人。   王子殿下没有理睬,他突然撩起衬衫的袖子,露出半截白腻如玉般的臂膀:“老师,你猜我是谁?”   笑喷……   王子殿下的紧贴逼人政策实施得相当完善,以他温文尔雅的伪装和足智多谋的雄才大略,博得了何夕身边所有人的好感。前些日子还指着他鼻子骂“狐狸”的赵明,都因为他在医院帮了大忙的关系,对他刮目相看。眼看众叛亲离,所有人都被贺修远收服,何夕那叫郁闷啊!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混乱无用(2) ------------   “啊!齐飞,等一下,等一下!”何夕以惊人的爆发力,摆脱狐狸的纠缠,冲出人群。   齐飞见一面容扭曲到看不清楚的人,一副追杀杀父仇人般的气势向他直冲而来,不假思索,使出齐家独门秘笈——逃啊!!   此两人奔跑之快,只见虚影不见实像,所过之处一阵狂风。众人避之不及,惟见一人狂喜状大呼:“前面的同学记得要报名我们田径社啊——可以代敲晨跑章的啊!!”   呼呼,等他们终于停下,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干吗追我啊!”齐飞现在才看清了来人是何夕那丫头。   “你干吗跑啊?!”   两人一对白眼——受不了。   “我是想请你继续到工作室剪片子。”   齐飞双手一摊——钱来。   “钱我们以后一定给你,现在比较紧张,你也知道上弟他住了医院。”   “没钱就免谈了。”齐飞不以为然。他耸耸肩就要走。现在的人越来越不现实,哎!   “不要啊——求求你了——齐天才——”她小狗一样抓住他的衣衫,死活不放。   “喂,你放手!没空啊!我还要去图书馆呢,你放手啊!”他刚想一脚踩下去,断了她的欲念,眼前出现的人影,叫他作罢。   “齐飞,你就帮他们这一次吧,要钱的话,我先给你。”程子莫不带感情地说。   看看一脸严肃的程子莫,再看看挂在他身上耍赖的何夕,齐飞仰天长叹:“好吧,就这一次,阿莫,你欠我人情!”说完愤恨不平地走人。   “谢谢你啊,程子莫!”何夕小人得志状。   “你和贺修远在交往?”他面无表情地问她。   “呃?没有啊!你听谁说的?”何夕古怪地看他,印象中程子莫应该不是八卦的人物,属性不对。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引起何夕好奇,那就好?那就好什么啊?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M无用(1) ------------   齐飞是典型的soho一族,所有材料都用网络传来发去,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今天短片杀青,他才屁颠屁颠跑来蹭庆功宴。再加上大病初愈的尚弟弟,粘土动画的首创人员齐集一堂。   宴席摆在A大对面的黑暗料理界,就是传说中没有经营许可证的大牌档,菜系虽然有小当家的特色,但是小强太多,时常能从汤里撂出它们的残肢……   “贺修远不来啊?”林琳莉问何夕。   “开会去了。”   赵明的MM偷偷露出沮丧的神情,被他仁兄探照灯一样的眼睛及时发现。“啪”筷子一扔,某人不爽了。   “亲爱的,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这MM顿时小媳妇般委屈地靠上去,在他耳边厮磨,叫众人领教什么才是化刚毅为绕指柔。   “你爱不爱我?”   此话一出,赵明兄立刻俯首帖耳状:“爱,当然爱。”   “有多爱?”   “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天啊!她要喷了……   果然有一口饭,从天而降落到汤里,溅起朵朵油花。   众人愤怒地看着尚荣。何夕拍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的定力比上弟好这么一点点。   话题很快从汤转移到钱的问题上,不用猜,挑起这种话题的人,铁定是齐飞没错了。大家商量了半天,终于灵感凸现。   “开家公司吧!”   “好,现在社会极力支持大学生创业。”赵明热烈支持。   “你是大学生吗?”   “呃……”赵某尴尬地挠头,随后用筷子猛戳何夕的额头,报复她不顾情面的拆台行为。当然何夕也不甘示弱,眼看就要举起椅子加以还击。   “不如以何夕的名义……”齐飞发言,立刻得到众人首肯。   “对啊,我们农学院很多学长毕业后都在学校对面自己开了网吧。”姚芊芊赞扬道。   何夕仿佛看到一只乌鸦当空飞了过去……这个好像不是光彩的创业经验吧。   姚芊芊的说法,只是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农学院的基本特征之一——就业难。A大毕业生开网吧?这和某校毕业生卖猪肉处在同一个档次。   “那么定位呢?我们卖什么?”   “我们这个团队里有视频制作的达人、平面设计人员,还有创意制作人以及女高音,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立足于A大学生的需求,为各类团体、组织,甚至个人制作海报、传单、横幅、视频等媒体产品。”赵明提议道。   “对!这个想法好,你看看每次搞个活动,我要到市区才能订到大幅面的海报和传单,背回来都累个半死,如果就在学校对面有一家店,那该多好?”   “附议,垄断得好!”   “有道理,竞选策划,我么也可以参一脚,做这个最赚了。”林琳莉的这句话就像炸弹一样,所有人都懵了。   半天,何夕叹息:“竞选不行啊!向来是头文字W的狩猎范围。”她要是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估计龚成就派人暗杀她了。虽然那件事后,朋友做不成了,但她现在还不想树个敌人。   “既然志同道不和,那么我们索性叫M公司怎么样?”   六月的A大湖畔,杨柳依依,在高三学子们开始倒计时叩响大学的殿堂时,这里却有另一批人站在了大学生活的尾巴上。在属于大四生们最后的日子,黑暗料理界大小餐馆人声鼎沸、家家爆满,碰杯声、祝福声、哭笑声不绝于耳。就像一朵礼花到了最高点,发出夺目的绚丽后,随即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一样,人们想留住它的光辉,用照片,用文字,用心情。   “我们明年也会这样?”   齐飞靠着阳台的栏杆,扇着红宝书。房间里的程子莫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未加理睬。   程子莫所在的电子信息系是A大的王牌科系。所有学生都是A大顶尖人物,持有被誉为“精英”的骄傲和尊严。于是电信系的人就分成两类,一是没有什么感情好表达的人,漠视旁人目空一切,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另一类是不会怎么表达感情的人,因为他们被崇拜了太久,忘记了和人相处的方法。   齐飞的单词本被风翻过了数页,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是红色缎子维系着唯一的真实。程子莫终于踱出房间,他恍然发现原本暗沉沉的天空此刻已被辉煌的灯光点亮。   高18米,宽45米,A大史上最大的舞台背景出现了。大四生活园区第12幢男生寝室楼,由一个个明暗有序的窗口,组成如大型霓虹灯广告牌般的字体——I Love U。两条标语,从楼顶飞流直下,上面赫然写着——M工作室,您的梦想,由我们呈现。   “猜得到这是谁干的吧。”齐飞扬起欣赏的笑容。   何夕需要的是宽广的舞台,以配合她大手笔的创意。她总能轰轰烈烈地搞大一件事情,受到万众瞩目。就像现在,晚上7点半,她骄傲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寝室楼下,接受众人的膜拜。   然布满星斗的夜空,扬起的女生清唱,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悠扬,好像不仅用声音在歌唱——   忘不了你眼中那闪烁的泪光好像知道我说谎   我茫然走错了地方却已不敢回头望   舍不得杏花春雨中的你盈盈的笑语   雨打风飘年华流走惘然睡梦中   走过了一生有多少珍重时光与你爱的人分享   我总是选错了方向伤心却又不能忘   说起来爱情的悲欢离合有个你我永远不提   相偎又相依要留在心底陪我一路到天涯……   (歌手:谭咏麟专辑:难舍难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M无用(2) ------------   谁说毕业了我们一起失恋?她就让人们知道,有些东西可以刻骨铭心,有些东西可以被历史沉淀。这是献给大四学长学姐最后的嘉年华,以一个晚辈的心态,把所有迷茫的爱情蜕变成蝴蝶。   不用说,委托方的大四学长后来又和他的女友和好。在何夕的字典里永远只有“完胜”两字。   今夜如此美丽,竟连她都感到心潮澎湃,特别是在灯火阑珊处看到贺修远捧着一大束玫瑰,走向她的那一瞬间。恍然,她的记忆飞回到某个晨曦弥漫的场景,一个手捧玫瑰的白衣男子,走出画卷,向她微笑。这迷人而又致命的笑容,曾激起她的心波涟漪,被她深藏心底,当作锁起的秘密。   如今在夜色的庇佑中,路灯下的贺修远如同全身散发着朦胧的金色光晕,好像在梦里才能看到如此完美的画面。她晕眩了,竟然在他还没对她使出微笑攻击之前,她就自我沦丧,真是悲哀啊,无奈啊,惨烈啊!   贺修远拉开她的手,将满捧的玫瑰当心意献上:“恭喜你。”   “诶?恭喜什么?”   他的眼神飘向后方,何夕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人正以暧昧的状态,站在“I Love U”的巨型标志下。   “如果你不愿意,尽管推开我。”贺修远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夺人心魄地笑了。   什么推开我?她的脑子有一半处于花痴状态掌控下,另一半则反应特别慢。当她还在咀嚼贺修远这句话的意思之时,那张帅到让人嫉妒地想将其毁容的笑脸,已经离她很近了。   脑子是僵住的,身体是诚实的。当贺修远的气息吹拂到她的脸上,何夕的心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闭上眼睛。”某人突然停下,因为对方死不瞑目一样的眼睛,瞪得他发毛。   简直像中了降头术,她乖乖地闭眼,心里竟然怀着些许期待。   多亏了林琳莉这个小广播台,事务中心正副主任之间谱出恋曲的消息不胫而走,良辰美景在艺术中心团长的阻拦下,才未能冲到一线进行现场采访。   学生会的副主席,哀叹地趴在桌子上:“为什么就我们学生会明令禁止上下级发生恋爱关系啊!”天晓得,有多少可爱的大一小干事,错过了与他这个副主席的美妙邂逅。   “程子莫主席,你倒是说句话呀!”副主席捶胸顿足状,叹息人世的不公。   程子莫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噪音,安静地处理他的事务,就像日出日落那样周而复始,不带感情地重复着。学生会是个严肃的组织,而程子莫则是众人肃然钦敬的膜拜对象。他像机器那样精准,从来没有出过错。然而……   “主席……这里好像少写了一个零。”他的助理有些底气不足地向他提出。   程子莫收回文档,重新审阅,一字一句相当缓慢,似乎稍微提高速度,他的神绪就会飘走,跑到某个抓不住的地方,反复思考同一件事情。   “看到了吗?程主席在叹气!”   “看到了,难道我们今年的评优会输掉?”   “也是,你看人家事务中心风头正劲,难保今年不能夺冠。”   两个助理小声议论。   每学年一次的最佳学生组织评选,将在本学期末召开,这是每年学生活动的收尾活动。虽说,这样的评选也面向全校100多个社团和个人组织,但按照惯例,每年竞争到复选的都只是四大学生机构,而最终夺魁的总是学生会。每每如此,候选的四大机构都渐渐失去兴趣,把这场评比,当作学年的总结会一般过场。然,今年似乎有些看头。   “因为那个叫何夕的,实在太厉害了!!”   “对啊!虽然问题不少,但的确能干!”   “啪”程子莫把文件丢在助理的桌上,一言不发地离去,留下两个惊恐的助理面面相觑。   刚才,似乎……程主席……生气了?   “不要怕不要怕,他不是针对你们。”副主席好心安慰。   和程子莫做了这么多时候的搭档,他稍微对他的死人脾气有些了解,估计这会儿,又在露台上抽烟了吧,哎……谁没有压力?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暗潮无用(1) ------------   粘土动画果然得到了某公司的版税,分赃会开完,每人都得到了红利。虽然齐飞做的是无本买卖,但是收入颇丰。果然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第二大受益者,自然是在M工作室资金周转不良时,解囊相助的贺修远。由于他和公司主要负责人之间有众人皆知的暧昧不清,何夕被众人怂恿,独自去付款。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干事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主任办公室还亮着灯。何夕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房里争执的声音。   “这和我们原先说的不一样!!你怎么可以违约?!”这女声很熟悉,但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娃娃般可爱动人的尹秋奈学姐会有拔高嗓音咄咄逼人的一天。   另一个声音扬起:“十分抱歉,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不过我才是主任,有权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你说对吗,尹秘书?”   隔着门板,她仿佛可以看见贺修远的惯用官方笑容,令人感到优雅而疏离。   “你会后悔的!”尹秋奈甩门出来,诧异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何夕,匆匆离去。那娇小的背景好像是被愤怒充斥,微微颤抖着。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啊,这两人为什么突然吵架?   “没什么,只是意见不合而已。”贺修远还是笑眯眯的老样子,这种镇定自若叫何夕看了一头雾水。明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但是她就是无法从他身上看出破绽。   见她在门口徘徊迟疑,贺修远索性走到她跟前,拉她进来。不料他的手刚碰上何夕的臂膀,她就像触了电一样跳开。   “你你你,不要过来!”她慌乱地退后,惊惶地望着他。本已淡去的那一瞬间的心跳和悸动,在他冰冷手指的触发下死灰复燃。昨夜,与贺修远冰凉双唇的亲密接触像电影般回放在她的脑海。   发现她通红的脸色,贺修远眼底起了笑意,恶意欺近。在戏弄的意味中,竟滋生出一种征服的欲念,叫他欲罢不能。   “都说了不要过来!”何夕烧红了脸,突然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那张脸砸去。可惜力不从心,这招尚未够火候,被贺修远接个正着。他牢牢地锁住她企图行凶的手臂,顺势压至角落。   乱中翻倒的椅子,压到了“师傅”的尾巴。这白色巨型生物,怪叫着逃离现场,一点没有解救它姐姐于危难的意思。哎……它和二师兄一样是最靠不住的。   “交往的时候,要对我温柔一点。”贺修远左手撑着墙壁,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将何夕限制在自己的身体与墙面之间。   “谁在和你交往?!”   “和我在昨晚有过亲密之吻的人。”   “我推开你了!”   “亲完之后再推开的不算!”   “你你你!别以为那种蜻蜓点水的一下,就可以算数!”   贺修远眯起了眼睛,突然收起眼镜放进口袋,笑得高深莫测:“原来你是欲求不满。”   “谁欲求……”她摸着心口听见了自己的良心在谴责她的口是心非,明明已经期待地闭上了眼睛,心甘情愿地被他俘虏。   可惜他的吻只是温柔地落在她的发梢,好像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只是和她闹着玩。何夕心中顿然升起茫然若失之情,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贺修远正小心地将背后桌面上的一份文件推进抽屉。   “找我有什么事吗?忙着开公司的何副主任?”他还她自由,同时有趣地观察她遗憾万分的表情。   何夕低着头将钱连同先前借他的猫眼戒指一同交到他手里,碰到他修长手指的时候,又克制不住地脸泛潮红。呃……给她块豆腐撞死算了。忽而她又发现,留下的那枚戒指明显偏大,浑身散发着她所不熟悉的幽蓝色——不是她的,给错了。   她尴尬地笑笑伸手准备取回。贺修远的手掌突然合上,握紧拳头藏到身后。   “交换。”他说。   何夕正要用暴力取回,视线突然被桌上的一份材料所吸引,厚厚的卷宗上赫然印有“终评”两字。   突然发现已经走到了最后,最终的战役就在眼前,努力的结果将在“终评”上被裁决。是被吞并抑或保持现状,所有的疑问即将被写上答案。她突然冷静下来,慢慢思考。会赢吗?如果输了面临的就是被合并的命运。真的能赢过学生会吗?   贺修远察觉到她的不安,没有言语只是在一张白纸上画了条长直线,在旁边标注上“学生会”字样,问道:“如何使这条线变短?”   “用橡皮擦?”   贺修远摇头,在另一张纸上画上更加长的一条线,将两张纸并排放置。这样一来,最先的那条线就显得比较短了。   “何夕,事物中心已经今非昔比。我们最后要做的是和学生会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展示自己,让A大所有人来见证。我希望由你来做这次的评选策划。”   贺修远如此信任她,何夕反倒觉得无所适从。说到评选,何夕第一个想到的是原来社团的那批人。A大所有竞选哪有缺少他们的道理。但无论何夕如何恳求,姚芊芊只有一句话:“不行啊,学姐,你也知道的,头文字W的客户对象是个人,不是组织,又是学姐你挑的头……我和龚成学长说的时候,他差点没把我扔出来。”想起来就心有余悸,龚成学长暴怒的样子,就像一头犀牛。   姚芊芊眨了眨眼睛:“不如去拜托齐飞学长吧,他可能会答应。”看在钱的面子上。   结果证实,钱的面子也是有限的,齐飞很现实地和她说:要期末考了,没空!自动化系的A等奖学金,远比这个案子更有经济价值。   是夜。大三寝室楼下有一女手持扩音器,大声呼号:“601的齐飞,我知道你在上面,给我下来!!”路过之人无一不侧目相视,再被何某人狠狠瞪上一眼,才迅速绕道。超大功率超清晰音质,何夕就是不信不能把齐飞召唤出来。   在舍监出来赶人之前,果然有形似的人影出现了,但不是齐飞,而是他的同学兼室友程子莫。何夕很久没有看到他了,那种属于夜晚的气质,会莫名地令她感到宽慰。   “齐飞不在学校里。”他说,低头望着捧着一大堆资料的何夕,“你有什么要交给他?”   交给他也没有用,会被齐飞看也不看从六楼的阳台扔出来,她确信。转念一想,齐飞这家伙似乎很买程子莫的面子,上次做动画的事情,不也是全靠了程子莫的一句话?上帝果然不负我,啊哈哈哈。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暗潮无用(2) ------------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听她说完委托之事,程子莫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正常人绝对不会带着希翼的,向身为竞争对手的他,提出这样的恳求。   “你怎么知道我会为你们游说齐飞为你们中心作材料?”他黑色的眸子,有东西在沉积。   “那你就要问自己了,为什么当初罢餐事件会出头为我作保,并且宁愿丢掉职位,也绝对不会说出那个真正的始作俑者?不仅仅是在保我吧,你也在袒护另外一个人!所以我这次不是把你当作学生会主席,而是把你当作程子莫来拜托。”   程子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其实心里在叹息。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误会了。   “算默认了哦,不过真是好奇啊,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袒护那个人?除非有奸情!”   本来叹息在心,这次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误会是可以,误会他有奸情,就是另一件事了。“只是旧识。”他的脸板了起来,接过卷宗。   何夕手上的戒指一起滑落了下去,划着优美的弧线,落至他的脚边。这戒指口径较大,并且圆粗,明显是枚男戒。何夕一把从程子莫手上拿去。   “不是没有在交往吗?”程子莫的眉头呈打结的形态,眼神异常阴郁,周身散发着不悦的电波。   何夕不解地仰望他:“我是没有在交往啊!”是贺修远一厢情愿的好不好。   “那就不要交换戒指!”程子莫撇开头,不去看那个自顾自转这戒指玩的女生,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胸中无名的怒火都倾泻在她的身上。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   “你这么帮着贺修远干什么!”   “我想帮他不行吗?我帮谁你管得着?你是我的谁啊?啊~~~我知道了,莫非你一直暗恋我!”   她纯粹胡扯,只想吓唬人。不料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更加紧张,好像空气被抽走,何夕在程子莫严肃目光的逼视下,连呼吸都困难。有谁的沉默可以这样令人窒息,好像是无言的责备和无情的嘲讽。在何夕的印象中,程子莫的形象就是在月光的触角也无法触及的角落里,一个在缕缕青烟中闪烁的红色亮点——淡淡的,好像没有感情,但有温度,是黑夜中的唯一光亮。   此刻,她明显地感到,他生气了。是她惹得他。   大约过了半个世纪,程子莫终于幽幽地开口:“不,没有,怎么会?”他说。   “何夕!你在和谁说话!”远处,传来贺修远的声音,几乎成为她的救命稻草。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尴尬窒息的空间。   “那我先走了,等下要去社团联的,刚才拜托你的事……”她犹豫不定生怕他后悔。   “你可以放心。”   得到肯定答复,何夕就像风一样卷走。望着她没入夜色的背影,程子莫的目光变得深邃。是的,她像风,无孔不入的风,穿进了他冷漠的外表,宛如羽毛在他的心口轻轻扫过,却不是痒,而是疼痛。一种莫名的思绪,就像这徐徐夜风承载的初夏,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舞会无用(1) ------------   话说两个星期后。M公司终于赶出了理想的竞选策划,连同视频讲稿,一同交给了贺修远。其余几人忐忑不安。唯有何夕得意洋洋。众人默默地看着她,总觉得是在玩火。就算有齐飞这样的技术人员加盟,M依然显得势单力薄,毕竟只是一个6人团体,初生如襁褓中的婴儿,如果得罪了同行老大,后果不堪设想。   出人意料的,齐飞开始说话:“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有市场么,有竞争才有市场,况且我们面向的是组织,而不是个人,并不和头文字W的利益起任何冲突。”   听到有人赞同她的计划,何夕更加得意忘形,招呼着众人,开始分配工作。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她的眼睛,使她能在悬崖边上疾步如飞——是那只戴着一颗猫眼石的冰冷的手。   齐飞浅笑,拿出GRE单词手册扇扇。只要有钱赚,他并不在乎站在哪一边,做人贵在脚踏实地。   在终评的前一天,校方会主办盛大嘉年华舞会,以犒劳所有四大机构的成员及“家属”。参与者都盛装出现,以期在学年最后的狂欢中,华丽登场一番。   学生馆五楼此刻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然而有一人正在夜色中急急往那里赶。何夕真是欲哭无泪啊,那狠心的二专老师竟然这么晚才下课,外加她赶回寝室打扮,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贺修远都快把她的手机打爆了,差点冲过来当场逮人。   什么嘛,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主角通常都是最后登场的,这样才能吸引全部人的视线,谁都不会因迟到而错过。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她提起裙摆,使出暗藏多年的凌波微步,终于在最后一刻平安进入。   电梯里两个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刚才的对话。   “原来事务中心主任是个男生啊,本来以为郭可黎会安排那个女生。”   “就是啊,人家长得这么水灵。可惜了。”   听到有关事务中心的话题,何夕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问道:“郭可黎是谁?”   穿灰色西装的人挑了一下眉:“小妹妹,你又是谁?”   “我叫何夕,事务中心的副主任。”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郭可黎?他可是上一届事务中心的主任啊!”黑西装惊讶状。   郭可黎还在异国他乡。只有这两个大四出国考察的人,今天代表所有同学,来拿毕业证书,顺便来舞会看看。   何夕阴差阳错般进了事务中心之后,没有任何人向她提起事务中心的历史,本以为那是不值得提起的事情,所以被人们遗忘,但现在想想何夕除了组织常规活动,对事物中心的情况,其实一无所知。   “哎,我记得他指定是姓尹的那个小姑娘,真是人走茶凉,郭可黎刚一出国,就没人听他的了,简直像遗嘱给人篡改了一样,真是!”   “尹秋奈学姐?”   何夕刚想进一步询问他们关于事务中心的事,电梯的门打开了。她被人一把拽了出去。   “你来得可真早啊!我都以为你不会来了!”贺修远眯着眼睛看她,好像火气很大了。这人还真的不是普通的沉不住气。念在他今天特别帅的份儿上就不和他计较了。黑色西装配上淡紫色的领带,衬托出他儒雅的气质。   会场上各种人在她身边走动,每一张脸在她眼里看来,都是模糊不清。只有眼前这张熟悉的俊容,显得格外鲜明,引起她不规律的心跳。   “喂,何夕,不要这样!”他突然摇摇她的肩膀,拍掉她身后的片片桃花的粉色背景。   “啊?”   “口水……”   在公众场合,看男人看到流口水,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各位同学请记住了!   “跳舞吧?”   “诶?”何夕抱歉地说,“我不会。”她还有事情问他,就刚才听到的。   贺修远不由分说地拉她进舞池。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一块空地,并点头向贺修远表示敬意。不愧是主任的待遇啊。   悠扬的乐曲响起。贺修远身体力行地向何夕表示,他是个优秀的带舞者。他不是从舞步,而是从姿势上引导她,使得即使是何夕这样笨拙的人,都能踩着节奏,翩翩起舞。刚才好像要询问贺修远什么事情的,现在似乎并不重要了。此刻这两个人贴得很近,即使只有身体。   “你可以再靠过来一点。”他轻轻地挽起何夕的手将她拉近,不着痕迹地搂着她的腰。   “不准偷袭我!”何夕有过此类悲惨经验!   “我会吻一个今天晚上不知道踩了我多少脚的人吗?简直像和一只螃蟹跳舞,你哪来这么多脚啊,小姐!”   “那是因为你的脚太长了!简直像和一只鸵鸟跳舞,你哪来这么长的脚啊,先生!”   这两人自顾自嬉笑吵闹,在别人眼里却是一对璧人相拥起舞。男的潇洒斯文,女的纤柔高雅,皆拥有吸引人的气质。   “秋奈姐,主任他们还真相配啊!金童玉女!”一群部长在场外看得那叫感动啊,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温馨的场面了。   尹秋奈默不作声,瞥了一眼同样在注视这对男女的程子莫,仿佛下定了决心。她笑,自言自语:“现世报通常来得很快噢!”   几个四大机构的女生在女盥洗室里补妆聊家常。   “秋奈姐,你们事务中心这次终评好像很有希望!”   “多亏了何夕。”尹秋奈微微笑着。   “要是何夕来我们社团联盟就好了,人才啊!”   “对啊对啊!我们艺术中心也想要何夕的创意。”   “何夕她……她下个学期就是自由人了,你们可以请她过去。”   “哎?为什么,你们不是把她当宝贝?”   “事实上,何夕在活动策划上的确很厉害,但是她自身不受思政老师好评,所以我们贺主任准备在明天的终评上宣布何夕的解聘。连解聘书都写好了,放在办公室好几天了。”她抱歉地看着大家。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舞会无用(2) ------------   “原来是这样……”众人扼腕惋惜,毕竟谁都不会留下被思政老师视为问题学生的人,无论她如何厉害,也是枚定时炸弹,只会在日后招来灾祸。   第二支舞前奏响起,女生们又像花蝴蝶一般涌了出去。   厕所的隔间传来冲水的声音。何夕默默地从里边出来,走到梳妆镜前,彷徨地看着自己的身影。外边舞曲已经扬起,她却宁可待在这白色瓷砖砌成的无人空间里。   “何夕,你怎么还在这里?”林琳莉推门进来,发现何夕正对着自己在镜子里的映像发呆。   她整顿好精神重新出发,扬着虚弱的笑脸应付林琳莉。不是说好一起努力到最后的吗?为什么……   嘉年华的会场上,到处是翩翩起舞的男女,就好像一场大型的联谊舞会,连临校的B师大都忍不住派美女兵团前来挖墙脚。说来说去,只是因为大家太寂寞了,读书工作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个放纵的机会,当然要尽情狂欢了。   贺修远正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之中。他勃发的英气和高雅的神韵犹如鹤立鸡群,不断有打扮不光鲜的大胆女生上前搭讪。人长得好看原来还有这样的优点——找起来特别方便。   “何夕。”程子莫从正面想叫住她。   “等会儿说。”要是平时,她说不定会停下来和他寒暄几句,但现在她哪有这心情。   拨开人群,何夕走到贺修远面前,二话不说,拖着他进角落。   “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让你准备解聘我?”何夕开门见山。   “怎么会呢?你听谁说的?”贺修远的微笑在触及到何夕的一抹认真神色后收敛,“怎么了?”   “我都听秋奈姐说了!解聘书都拟好了吧。”   “又是尹秋奈!”贺修远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你是真的准备解聘我?你说没有就没有!”她的心因为不安而慌张,第一次,如此焦急地等待某个人的一句话,嘴唇抿得发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变得脆弱,好像贺修远的一句话就可以左右她的喜怒哀乐。   她摆出“你就算哄哄我也好”的表情,贺修远深深地叹气:“何夕,听我说。有你在,我们事务中心无论在学生这方面有多大影响力,仍旧得不到老师的赞同。先委屈一下你,只是暂时的,只要终评成功了,就没人可以动我们。你要什么职位都可以。”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只要做好终评的材料,博得所有学生组织的认可,今年就可以当选?”   “但是无法成为学生联合会的主席!”没有顾忌,不再欺骗,他说出真话的瞬间,心灵突然被释放。   秘密就像一条鸿沟将两人隔开。他背负着自己全部的愿望,戴着笑脸面具站在对岸,只能看到何夕遥遥的身影。如今他渴望接近她,于是顾不得死活地跳进河里,拼命游向她的方向,哪怕沉重的负担会拖累他沉入河底。   何夕窒了窒,不敢相信地瞪着他,握紧了拳头:“你是……我知道了,你不是要阻止合并,而是要一统天下!代替学生会的位置!你这种做法和学生会有什么两样?!”   “校方迟早要把四大机构并掉的,就算今年被我们破坏了,还有明年、后年。早知如此,不如先声夺人,由我们来代表学生的利益接管大权!只要不给学生会机会就好!”   他仅仅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就算不支持,理解也好啊!   “为达到你自己的卑鄙目的,不惜利用我,利用我的M!”她退后了一步,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好陌生。虽然何夕隐约感到自己的利用价值,但是从贺修远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种感觉,为什么那么伤心?明明早就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这么伤心。   “我要和你绝交!”   “不要这样何夕!”贺修远慌了神,他笨拙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被她轻易躲开。就好像他好不容易游到她的身边,又被她无情地推回河里,迅速下沉。眼看水面的清澈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感到呼吸困难,随时都可能溺水身亡。   “程子莫,程子莫他比你好得多!亏我相信了你的鬼话,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要把事情告诉他!他是个好人,说不定会明白。”   “程子莫?”贺修远倒抽一口冷气,好像胸口被人用榔头狠狠地锤,脚踝被河底深处的水藻一圈圈地羁绊。无法上浮了,终究他的行为只是自杀。明明方才离何夕这么近……这么近……   声音结了冰,“你看上他了吧!”暗里嘲讽之余,他的眼神变得暗淡。   “才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   处在水底的人听不到岸上的声音,他忽然幽幽地笑了,看似十分诡异。他绝对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如果要死的话,他也一定要拖上程子莫一起沉到淤泥里。   “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其实四大机构在本学期初就成立了反合并的共同阵线。他们天真地认为只要有哪个机构有超越学生会的势头,就可以在学生中引起舆论,暂时平复老师们的合并预谋。我只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你以为程子莫是好人?我可以告诉你,是他推荐你来事务中心的。知道为什么吗?他认定何夕是柄双刃剑,得不到思政老师的认可,即使顺利抬高了事务中心的名声,也不至于使得事务中心成为万王之王。他推荐你来,是想压制我们,知道吗?你身上所有的麻烦,都是他指示尹秋奈搞出来的,知道吗?谁居心叵测谁在利用你,知道吗?”   何夕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的世界在瞬间被贺修远颠覆,好像从美好的梦里,被拖进现实。“我……我才不要相信你!你骗了我!”   “即使告诉你真相,你也只冲着我来?为什么?!”他发了火,本质的东西撕开温文尔雅的表皮,流淌出来。笑脸面具碎成片片,被水流卷走。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舞会无用(3) ------------   “因为我喜欢的不是他!!!”   何夕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样眼泪才不会从烧红了的眼眶里流下。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贺修远为什么还要扯上别人抵消自己的过错,道歉一下不行吗?恳求她原谅不行吗?一种非常陌生的疼痛感受自心底升起,那是一种闷闷的、又像针扎的感觉。她飞快地逃走,在眼泪落下来之前,在贺修远抓住她之前。   “师傅”在办公室门口徘徊,没有老鼠抓,它所幸自得其乐地和小强玩耍。它踩住一小强的触须,扯断,然后看着它失去方向团团转的样子,一脸得意。   人影一闪,“师傅”被何夕从地上抱了起来:“‘师傅’怎么没有去晒月亮?”   它怪叫着,扭动肥大的身躯,企图脱离何夕的魔掌。   果然不是一般的重,真不知道这怪物吃了什么生长素。何夕只得蹲下,将它抱在怀里。“师傅”的身体软软的,一个大枕头相当舒服。它毛发顺滑的可以媲美人的秀发。真不枉费她每个礼拜用飘柔给它洗澡。   “下辈子,我也做一只猫吧。”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记得二师兄曾经在装帅摆酷的时候告诉过她,当你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于是就能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的全过程。心,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会变得清澈明晰。   “喂,你在做什么啊!”一个调侃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她泪眼朦胧地转过头去:“齐飞……”   “哭得这么难看,连妆都花了,很像鬼诶。上次的卷宗有一份落下了,你看,我特地送来,给点跑路费吧,嘿嘿。”   何夕接过文案,看到颠倒的“W”心里更加酸楚。   “好想回去啊……”回到她世界里,永远不出来。   “临阵脱逃就是认输了噢。”齐飞揉揉她的头发,“都走到这一步了。”   “来,安慰费用。”齐飞很现实地向她摊开手。   拐角处,有人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角度。夜色掩护着她的身影,只有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看来这一幕作者又坏心地不安排自己登场了。   寝室里的其余三人神色不安,望望天空,没有猪在飞,瞅瞅地板,也没有扭曲显现。那为什么何夕买了十瓶指甲油摆在桌上,她从来不好打扮的说……   “这些颜色……好看吗?”   “好看好看!”三人点头如捣蒜,积极鼓励她加入标准女生行列,“但是……太多了。”   何夕慢条斯理拧开瓶子,说:“我只是想换一下床架的颜色。”   于是翌日清晨,众人发现何夕已经用漆油漆的方法,涂掉了N瓶指甲油,把床架漆成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屋样式……   一定是受了刺激……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终评无用(1) ------------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同一个地方,昨天还是歌舞升平,弦笙缭绕,今天摇身一变,俨然一个公选的神圣场所。有些人依旧是那套晚装,只是神情改变。好似昨天搂着美女一脸陶醉的不是自己。   然,现场的所有人都远不及贺修远的演技。左边坐着学生会一干强敌,右边坐着和他决裂的何夕,他泰然自若,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平静笑容。   暗幕之后,贺修远微微倾身,在正襟危坐的程子莫耳边低语。   “我都告诉她了,连带你的想法。”   刹那间,程子莫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抽紧的神经使他的右手握紧了椅把,以几乎捏断它的力量。   贺修远优雅地笑着,转过脸去,眸中闪烁光芒。   舞台灯光亮起,两人之间互相摩擦的气焰瞬间熄灭,分毫不差。   终评同时接受老师和学生的场内场外投票,所有老师的票数均以1×20来计数,学生票则以1÷100来统计。学生手上的选票会根据各机构实力,而有所分散。老师的意见就比较一致,他们站在学校的立场上,把票投给最有利于校方控制的机构。唯有集中85%的学生选票,才能忽略掉老师选票的影响,在这场竞选中获胜。   学生会、社团联盟、艺术中心这一个学期来的沉寂,就是为了能让事务中心的力量异军突起甚至具有超越学生会的人气,成为今年的最佳组织,从而破坏思政老师以“学校最强组织一直是学生会”的名义而合并四大机构的预谋。   为此,四大机构的老大,在学期开始前就签署了“反合并协议”,终于停止了互相对立、相互竞争,走上了一条共同对外的统一战线。而何夕作为这个故事的关键人物,又被赋予双刃剑的命运。她既是成就事务中心伟业的英雄,也是牵制事务中心成为新霸的枷锁。程子莫在她学生会工作期间,曾经留心观察。这个女生的想法了得,但是绝对会成为指导老师的眼中钉。   眼下,要是贺修远想撕毁协议,只要在竞选演讲上当众宣布解聘何夕,那么牵制他的力量就没了。为防止此事发生,尹秋奈处心积虑撮合两人,以期让爱情成为致命的羁绊。   因此今天,鹿死谁手还尚未定论。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社团联盟发言的主题是“效率”,艺术中心是“艺术”。下一个发言的就是学生会,程子莫欠了欠身,从何夕面前走过,视线接触的时候他头一次,狼狈地躲闪了。台上,灯光重现,程子莫以冷峻而刚毅的形象,开始了他的讲演——严谨。   后台工作人员示意,事务中心准备。   在黑暗中,何夕突然塞给贺修远一样东西。   贺修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毅然决然的表情,他死命地抓住她的手腕,好像这样她就不能逃离他的身旁。   “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贺修远压低的声音好像在颤抖。何夕毫不领情,将手抽回。   他的样子,就像被玫瑰丛里带刺的茎缠住了脚踝,不敢折断它,害怕伤害到茎上盛开的花朵,犹如一只困兽进退维谷。   尹秋奈看着这一幕甜甜地笑了,作茧自缚了吧?众人共同的心血怎么可以为了他一个人的私心而白费?!无论他的行为如何出轨,结局已经成为必然。   后台工作人员第二次示意,该是代表到后台准备的时刻了。   贺修远摘下眼镜,镇定地用绒布擦拭,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淡淡地说道:“何夕,你去演讲。”   何夕一脸诧异,不明就里。   “这个学期功劳最大的人是你,当然应该由你上台,好好向大家展示事务中心现在的力量。”   贺修远丝毫不理会何夕的拒绝,将她拉起,拖向后台,简单和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尹秋奈发现事情不对,急急跟来,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指导老师钟懿在旁边说:“换人可以,但是M公司的宣传短片和多媒体材料都不能播放。校方不允许任何商业活动进入终评。特别是何夕还是M公司的负责人!”   尹秋奈着急了:“老师……”   “没问题,何夕一样可以说得很好。”贺修远自信满满地打断了尹秋奈的干预,大笔一挥,将何夕的名字登记在演讲人一栏上。   “那好,你们先下去,何夕留在这里候场就行了。”钟懿吩咐道,脸上表情全给大号黑边眼镜遮了去。   贺修远立刻绅士般挽着尹秋奈的手,半拖半拉地离开。尹秋奈再也无法掩饰她的愤怒和焦急,娃娃般的面孔扭曲了:“贺修远,你干什么傻事,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了啊!”   他满脸微笑,声音很轻,就像最薄的刀子那样轻,对她说:“你们既然破坏我的好事,那我也不会成就你们的功劳。”   他从不向任何人低下高贵的头颅,即使被逼到穷途末路也要维持自己的尊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切都结束吧。   何夕手足无措,不知道贺修远耍的是什么花招,突然被他撇在后台,显得孤立无援。没有主任出面,又失去多媒体的材料,难道要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站在苍白的投影幕前,面对所有人的质问?   会赢吗?   “你如果也不支持合并的话,就努力吧!”   闻言,何夕发现钟懿正以鼓励的眼神望着她。这是何夕第一次如此近地站在钟懿身旁。不似平时的严肃,她隐约可以感到来自钟懿周身的祥和气氛,正笼罩着她,剥离她的不安和焦躁。   “只要尽力就好,说出有道理的话,自然会有人支持你!”钟懿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温柔地揉了揉何夕的头发,“不要害怕,孩子,你不是一个人!”何夕竟然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她们很早就曾经见过。在哪里?在哪里?   她刚想开口询问,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告诉她,程子莫已经讲完了。   后台开始下一场的舞台灯光调试。纷乱间,程子莫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便一切了然。他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注意到她的紧张,于是说道:   “我们终于站在了同一个竞选的舞台上,不服输的话,你就尽量试!”   何夕异常敏感的天线,接收到挑衅信号,果然不甘示弱地反弹,在他面前吼道:   “你们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终评无用(2) ------------   程子莫回到台下,还没有就座,就被尹秋奈拉到了一边。角落里还有社团联盟的“白骨精”和艺术中心的“未必是”。四巨头会面,其中三人神色慌张。   没想到贺修远竟然想玉石俱焚,最后来这手,尹秋奈最后只好向程子莫求援,似乎把他看成最后的希望。   何夕还没有上台,隐约在幕后转悠,程子莫面对三人的求救,只是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相信何夕。”幼兽长出了利爪,雏鸟丰满了羽毛,她年轻的肩膀已足以负担起所有人的希望。   “秋奈,其实何夕她一直都知道罢餐事件的主谋是你,她袒护你,不惜威胁我甚至牺牲自己也要护着你,你知道原因吗?”   众人傻眼,不知在这火烧眉毛的重要关头,程主席这是哪门子的闲聊?只有知情者尹秋奈平静下来。   “她说,因为她是你的上级。如果一个上级连她的下属都保护不了,那么她就没有颜面继续在这个职位上做下去。”   独自站在硕大的舞台上,镁光灯又如白昼般的照明,使何夕看不见台下的任何面孔,却在放眼望去的黑暗中,隐约听到人们持有怀疑的低声细语。她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了分量。   仿佛回到了事务中心竞选的那个充满敌意的会场,不过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嘈杂的人声乱了阵脚,因为何夕清楚地知道,人们的猜测不是由于她的学院出生,而只是诧异——站在台上的不是事务中心的主任而是她。   “我是事务中心的何夕,今天我要为大家阐述的主题是‘团结’”。   何夕镇定自信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从女生节到校庆,她娓娓的生动叙述吸引了台下的师生,条理清晰地将事务中心在各项活动的中的重大成就展示在众人面前。   但是干了半年的竞选策划,她心知肚明,仅靠话语是无法取得人心的,很可能现在大家还听得津津有味,投票的时候,就全都忘记。毕竟四大机构的活动太多,很多人会犯张冠李戴的错误,特别是现在连PPT都没有的情况下,在视觉上引起群众的注意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好?何夕!怎么办?   她额头沁出了冷汗,焦急煎熬着她的内心。还有什么机会可以弥补,眼看演讲就要结束。   正在这时,全场的灯光熄灭,漆黑一片。舞台投影的幕布如天女的羽衣缓缓降下。一道亮芒从对面而来,穿越人群,劈开黑暗,照射在洁白的屏幕上。观众数百双眼睛都瞬间瞳孔舒张。   一个巨大的金色W赫然出现在荧幕之上,旋转着,好似王冠般璀璨夺目。正楷的标题启用梦幻效果淡入画面:   事务中心——团结的力量   顿时台下哗然了。   是头文字W!头文字W打破常规,为事务中心作了策划!   何夕的惊讶不亚于现场观众,她竟然忘记了后面的台词,呆呆地注视着这黑暗中,唯一的亮板。似乎感到谁注视的目光,何夕的眼神漂移到了观众席的最后一排。两个人影并肩站着,昏暗的光线遮住了他们的脸,而身形却显得异常熟悉。其中一人,向她竖起了三根手指——W。   仿佛有股暖流瞬间流遍了她的百骸,使她的眼眶发热视线模糊。像有一种不知名力量驱赶了她的所有不安,何夕举起了手,回以同样的W手势,终于舒畅地笑了。   “对不起,插播视频介绍的时间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女声从后台响起,林琳莉手持话筒拼命向她招手,似乎受不了她冷场的反应。尚荣则在一边跳来跳去大力为她加油鼓劲。姚芊芊则好像是在努力阻止林琳莉拿话筒砸她的过激行为。   一道舞台灯光将何夕照亮,她自信的微笑好像在散发光芒。她是一朵清莲,散发着高雅飘逸的气息。全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肃静,何夕上前一步。   “请各位欣赏我中心在本学期的活动中体现的团结精神!”   没有人注意到,贺修远默默地离开了会场,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仿佛日破乌云,瞬间风和日丽。   皆大欢喜,本学期最后一场学生竞选的最后赢家——事务中心,获得90%学生票和2%老师票后尘埃落定,热烈掌声和欢呼冲破了房顶,久久徘徊在深蓝色宁静的夜空。所有灯光齐放,会场一片光明。当她的瞳孔适应了光线之后她脸上笑容随之凝固——不是他!站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人不是他!   齐飞挥着手和她打招呼,把她错愕的表情误认为是见到他的惊讶。   几位魁梧的部长,视她为英雄人物,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她扛了下来。何夕慌忙地扫视人群,发现贺修远的位子上早就没有了人影。他走了?什么时候?她在舞台上最光鲜的时候,他竟然走了?!   有无数人向她道贺,何夕却看不清他们的脸,一如站在台上的时候。她在人群中寻寻觅觅的那个身影,不在了,不在了……   部长们抬着八人大轿威风凛凛从程子莫面前经过。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她,如同她平时仰视他的样子。人群簇拥着她向前,而程子莫站在原地,于是两人离得越来越远。几次,她回头张望,却见程子莫一直维持刚才的表情,深深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龚成他们早在大厅里等她,原本以为何夕会像过去一样用她习惯的叙旧方式扑上来,叽里呱啦吵闹一番。然这次,何夕只是默默地望着众人,深深地鞠躬,令众人不知所措。   “学姐,你是喜极而泣吗?”姚芊芊首先凑了上来,发现了何夕的古怪。   “没有,我哪里有哭?”   “这不是眼泪吗?”姚芊芊轻轻触碰顺着她脸颊滑下的水珠,咸咸的,带有苦涩。   “今天只是顺便……要不是齐飞,我们才不回来。”龚成有些尴尬地挠头,企图混在人群里溜走,他实在受不了女生的眼泪,视之为世上最厉害、最廉价的武器。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终评无用(3) ------------   骗人不打草稿,如果是临时来帮忙的,难道这段精彩的视频讲稿只用了10分钟来制作?明明很早备了份,从那一天姚芊芊来为何夕求情开始。一日社长百日恩,况且何夕的努力任凭谁都可以看见。因为她,这个学期的校园更加精彩。   “对了!齐飞,你和龚成早就认识了?”说何夕迟钝,是有原因的,不然怎么会现在才发现这个重要情况。   众人相视叹气。   “好歹你也作过半年社长吧,为什么连我们社技术团队负责人都不认识?!”   “!你就是那个隐藏人物!”   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打遍业界无敌手的技术总监?   “嘿嘿,怎么样?崇拜我吧。来来来,参观费。”齐飞得意忘形。   “龚成,我知道为什么他被列入隐藏人物了……真是太丢头文字W的脸了……”   龚成突有同感。   “咳咳。”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引起了何夕的注意。钟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拿严肃到令人发抖的眼神看她。   “何夕,你还要去领奖,不要磨蹭。”钟懿命令道。她的目光与龚成不期而遇,后者立刻认出了她,刚想出声,被她一个静音的手势给阻止。   孩子们的想法太天真,以为可以靠这种手段破坏校方的合并计划,孰知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学校一旦将合并学生组织的议程写在计划书里,他们就不可能善罢甘休。另一场战争或许近在眉睫。现在还不到揭露身份的时候,要是没有她守着,何夕的处境更令人担心。   “那好,我去去就来,你们等我哦,我等下请客吃大的!”她挥挥手,跟着钟懿离去。然后小声地询问她:“贺修远呢?”   “就是因为找不到他,才让你去领奖。”   钟懿看着何夕的眼睛逐渐暗淡,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她的失误。孩子们的计划虽然出于善意,但是总有人会为此受伤,她原以为只要守住何夕的人就好,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何夕把心都搞丢了。钟懿她该如何向那个人交代?   都是坏心的作者耍诈,给她出场的机会少,台词短,她又不是通灵的神明,怎能知道何夕周围发生的所有?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期末无用(1) ------------   大学生最令人惊叹的本领莫过于将一个学期的课程,在一个礼拜里全部学完。   期末考试逼近,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各种离奇古怪的恶补方法,以期安全通过。火灾报警器早就被某人砸掉,何夕寝室里烟雾缭绕。面对窗口正南方向,摆放着一座不知哪国哪派长相奇怪的佛像,两人虔诚地在它面前膜拜。   “真的有用吗?”第三人质疑。   “不准对神大不敬,不然得不到天启。”跪在地上的人呵斥。   昨天晚上这两人回来煮了一锅蜥蜴尾巴、蝙蝠翅膀、蟾蜍眼泪熬成的高汤,最后谁都没有勇气品尝,只得围着电饭煲跳起诡异舞蹈。   邪教!一定是邪教!!   何夕无聊地看着她们,继续拖她的地板。   “喂,何夕,你很奇怪诶,要考试了你倒无所事事了?难道是考前综合症?”   难道要和她们一起跳舞才算有所事事?何夕懒得理她们。只不过所有社团活动都停止了她现在特别闲而已。   “你这么牛逼,过来帮我解道题目啦。”稍微正常点,正在奋笔疾书的张静同学拉她过来。   何夕凑近,眼前的数学符号扭扭捏捏好像天书,时间看长了还有在蠕动的错觉。好像外星球的怪客,随时准备从纸张上一跃而起,占领地球。   “好高深啊……你真有空,开始预习大三的课程了?”何夕万分佩服地看着张静。   “同学……你不会这个学期都没上过理论力学吧……”   “诶?理论力学不是大三的课程吗?上学期选课的时候我看过了。”   “你们没和她说?”张静问地上两人。   “你没和她说?”两人异口同声。   突然三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扑通”在她面前跪下。   “是我们错了。我们有罪,我们没有告诉你这个学期加课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雷声大作,闪电呈直线状劈下来。何夕背光而立,浑身散发不祥的气息,叫人毛骨悚然。   “你说什么……”   好阴森啊,好冷啊……   “神啊,不要保佑我的成绩了,保佑我啊保佑我啊!!”一女抓住佛像拼命祷告。   俗话说,不挂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只有挂过了几科你才能知道:世界是美好的,重修是必要的,费用是巨额的。   为了不让学校有机会再从她的手里抢去钱财,何夕毅然决定以每小时25元的价格,请齐飞补习。   齐飞语录:我从不仗火打劫,我从不偷鸡摸狗,我光明正大地挣钱,你心甘情愿地掏钱。   何夕语录:世上有三种人:君子,伪君子,他妈的伪君子。   结果,当天捧着参考书出现在何夕面前的,竟然还不是齐飞,莫非他知道何夕要揍他先溜了?程子莫解释道:“他只是代理商。”   这两个人搞什么东东?!何夕很想投诉,突然发现事务中心就是家教相关的唯一投诉受理部门,只得作罢。唉,她现在投诉,下学期开学才会受理。   唉,又遇奸商……   出人意料,程子莫是个好老师,他不但细心认真,而且相当耐心——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何夕则是个问题学生,脑子像被开水灌过,一包浆糊还挺不虚心。   “这道题肯定是这样的么!你为什么说不对?!你凶啊,我怕你啊!!”   她激动的时候可以拿书抽人,若不是程子莫闪得快,早就有淤青留在脸上。   “不行了,不要和我说了,我要死了——你不要念咒语。”   她烦躁的时候,会抱着脑袋滚来滚去,想尽一切方法拒绝再听一个字。   “人生几何有几何,不学几何又几何……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去……即使我们学习了知识,又怎能填补我们心中的空虚和无助……”   她丧气的时候,好像看破红尘,并且可以滔滔不绝讲出至理名言。如果有人在旁边笔录,一定能写成一本新的《伊索寓言》。   ……   这就是为什么她寝室里几个想要帮她补习,却在一天后全部放弃的原因,何夕令她们不断哀号,用指甲抠墙壁,最后变成失心狂。   在何夕第N次爆揍之后,程子莫开始明白她完全就不是学物理的料,仅仅出于好奇,他问道:“大一的大学物理,你是怎么通过的?”   何夕拉长脸:“我有说过我通过了吗?”   在A大,这是普遍现象。大一的时候,大物杀死一批人。大二的时候,又是大物杀死一批人。大三的时候,可以给大物杀的人都死了,于是又有一批人被量子力学等力学课程杀死。大四的时候,电学大出击,能死而未死的全死。   程子莫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些抽筋。   “你也要放弃我了吗?”何夕好像可以预知结局,所以她才别人不找找齐飞,就是因为他只要有钱,不管跳火坑还是两肋插刀都会做。他的耐心是拿钱可以买到的。   “不。”他看着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好像是誓言。   程子莫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像深渊像银河,何夕的映像倒映在他眼底,好像是这双眼睛看得到的唯一。   何夕回望他,慢动作一般伸出右手,几乎可以触摸到他的面容。她的行为莫名其妙,但程子莫竟然不能移开视线。   突然手势一变,何夕扯住他的脸皮。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期末无用(2) ------------   “拜托你说信任我的话的时候,不要这么抽筋——”她都快要对自己失去信心了。   话说某日良心不安的张静等室友悄悄来探班,看见何夕那补习的阵势陡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毫无意义。   有两个男生在她对面并肩坐着。一人低声细语,极有耐心似乎在讲解题目,严肃的表情俨然在进行学术讨论;另一人不屑一顾,最后终于听不下去,会拿GRE单词手册砸向何夕的脑袋。   这时又跑来一帮人。带头那个长得酷酷的男生随手翻了翻何夕的作业,立刻暴跳如雷,毫不留情面,指着何夕骂白痴。旁边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死命挡在两人之间,才化解了一场风暴。还有一个憨厚得紧的少年,在一边傻傻地笑着,随后被何夕指使去买珍珠奶茶。还有一对情侣相依相拥你侬我侬,不知道被何夕白了多少次。   她好像很快活,快活到不需要她们的帮助,毕竟何夕的生活已经不局限在她们的世界,三个女生有点叹息,然后诚心地为何夕的幸福祈祷。   走出食堂门口,张静等人又与一人不期而遇。   “嗨,不认识我了?”他主动向女生们打招呼。来人那像三月阳光般春风盈动的笑容好像有点眼熟。   张静“呃……”了半天,上下打量终记不得眼前这个阳光帅哥的名字。怎么会这样?平时只要是帅哥,她就过目不忘的说!难道这个人是以前她认识的丑哥跑去整容?!   “你好,我叫胡艳丽,农学院动医4班。”胡艳丽同学挤掉还在思考中的张静,管她认不认得他,不认得最好。她向大帅哥伸出安禄山之爪,笑得一脸妍丽,继续说道:“我是水瓶座,血型AB,户籍本地,兴趣爱好上网、旅游和音乐,电话号码138XXXXXXXX。”   帅哥只是微微一笑,就看得她星光灿烂。他伸出手与她相握:“你好,我是贺修远。很高兴认识你。”   “贺修远!你是何夕的准男朋友!”张静终于从亿兆的帅哥记忆库中搜索到了这个人!天!一个人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的差别如此巨大,虽同样是帅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从前这个人斯文高雅得就像外国王储某某,现在他只是一个活泼阳光的青年。   对于张静的说法,贺修远低笑,掩盖不住一丝寂寞流露出来。   “被甩了。”一会儿又他补充三字,“我活该。”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和他寂寞的表情,就让充满爱心的三个女生大为赞赏,她们竟然连原因都不问,同时站在了他的一边——“啊,何夕那丫头不要活了!!!”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扁人。   帅哥是绝对不会有错的,帅哥即使有错也绝对是被丑哥陷害的,就算没有丑哥陷害,帅哥犯的错也绝对是可以被谅解的——天下人情以帅为大,帅哥犯法可以原谅。   “那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他从包里拿出一叠试卷,“能不能把这个交给何夕,我就不进去找她了。”   标题——理论物理出题指南   副标题——内部资料,请勿传阅,切勿散播,违者必究,依法严惩   这不是传说中的……   当张静欢天喜地捧着救命稻草交给何夕的时候,其他企图教她的人除程子莫以外都已人仰马翻。   “你这小没良心的!人家对你多好啊,被你甩了还帮你搞内部资料来!!!你真是……”   张静没讲完,又被胡艳丽撞开:“何夕,既然甩了人家,把他电话号码抄给我,我来善后,保证他有了我之后决不来缠你!”   众人滴汗……原来花痴的确传染。   何夕慢慢反应过来,两眼放光,抓住张静的肩膀使劲摇晃:“你是说贺修远?他在哪里?”   “刚才在食堂门口,他交给我这个以后就走……”   何夕失望的表情,楚楚可怜,好像眼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知情者用哀悯的眼光看程子莫,活似在告别仪式中祝福亡者安息、一路好走。   “阿莫,你不是也有考试宝典之名词解释要给她的吗?”作为知情者甲,齐飞好心提醒他,伸出招牌收钱手势,“来,这句话收费的。”   “背出来就可以过。”程子莫面无表情地递上纸条。这架势让所有人都确信肯定不是情书。   “如果秦始皇烧书都烧完,我何必读到三点半?如果周公真的忙着治天下,怎会不断催我入眠?”唱着《考试真烦》的大二岁月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划上了句点。奇迹般地,何夕竟然通过了传说中四大名捕之一的理论力学。   张静等人十分好奇,最后程子莫给何夕的是怎样的秘笈?理论力学名词解释厚达40页,如何压缩到这片薄薄的纸头上?   何夕把名词宝典摊在桌上。室友们看后惊叫:“天哪,情书啊!!!”   诶?什么?什么?何夕万般不解?这哪里像是情书?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期末无用(3) ------------   白纸上,工整的字迹写道:   那一天   你在我的参照系里静止   你透过我的瞳孔衍射   在视网膜上刻下一组爱里斑   于是我知道   事件经历了不可逆过程   你像太阳一样对我辐射   虽然我很小心地   将最强烈的心情   藏在了不可见的波段   我恨自己眼睛不够大   以至于遗憾地丢失了许多高频次波   又恨自己眼睛不够小   以至于视网膜上你的样子出现象差   在这个熵急剧增加的世界里   我的平均自由程越来越短   我的生活越发缺少涨落   而黑夜又是那么的空虚   我的灵魂独自在闵可夫斯基空间里飘来飘去   飘来飘去   我向着你飞奔   (虽然也担心让你红红的脸颊看上去像紫色)   期望在9点50分   看到你10点钟的微笑   然而你却给了我一个273.15K的表情   我无法容忍这种不确定关系   我需要一个决定论   可是所有的能量   都像是被投进了黑洞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薛定谔的猫   在真实和虚无之间简谐振动   而你就是那只麦克斯韦妖   顽皮地开关着那扇命运之门   于是对称性   破缺了   自发地   在这个混沌的世界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打工日记(1) ------------   暑假来临学生们本该都衣锦还乡享受真正的生活去了,却还有人蹲在尚未平改坡、直面辐射热的宿舍顶楼享受真正的“三温暖”,漫无天日地苟延残喘。   举头望烈日,低头防晒伤啊。何夕拉上窗帘,避开阳光,突然发现寝室里有蒸腾现象,水汽上升,物象扭曲。难道她会成为第一个在A大寝室看见海市蜃楼的幸运儿?她虚脱地喝了最后一口水,继续趴在墙壁上散热,企图和壁虎一样变成冷血动物。   唉,要不是做什么粘土动画,开了家小小公司,交了1万的注册金,她会有家不能回、留校找打工吗?都是贫穷害的,政府的土改政策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到她们这样的贫下中农啊。(ms是没有关系的,某人的脑子热糊了。)   今天夏天号称太阳黑子爆发高潮,伴随全球气候变暖的大趋势。现在的气温为38摄氏度,乃入夏以来第5个高温日。何夕盘算着再过多久地球就会爆炸,这样她就可以脱离炼狱升入天堂。按照每上升1000米温度下降6度来算,天堂应该是个极其凉快的地方。希望人少一点,不然二氧化碳过多,又会产生温室效应……   手机竟然没有中暑,很快乐地叫起来“凉快凉快——我不热——凉快凉快……”   靠!为什么她不是手机?何夕心情郁闷地掐断铃音。“喂?哪位?什么?我不要救护车……”她含含糊糊,准备挂断。   “你热昏啦,什么救护车,我说就是我啊!何夕,你兼职到底要不要?”   突然有钞票的声音将她从升天的半途中招了回来。   “要!!”哈鲁雷亚对不起,我下次再去看你~   “Selfimage”是家外资的广告公司,坐落于浦江东岸——甲市地皮最贵的商业圈内。正式员工超过500,传说是世界第501强企业。管他强不强,只要有空调和money,她去哪里不是一样?   何夕换了套体面的衣服,溜达溜达过去,顺便参观甲市的繁华市容。齐飞看到她这种懒散的样子,拿了GRE手册就砸。   “叫你来面试,你当来逛街啊!”   面试……第一份兼职工作,她什么都没准备,连简历都是齐飞这打工之王给投的。   来晚了,顺序延后,何夕不得不坐在休息室等。齐飞那小子,据说去买午饭了。不过按照常理,他是买自己的午饭去了。由于是休息时间,大多数人都在插科打诨,就看到一个员工开玩笑地在和他老板聊:“老板,如果我脚骨折了还要来上班吗?”   老板说:“手能动吗?手能动就要来上班。”   “老板,我手脚都骨折了还要来上班吗?”   “能打电话吗?能打电话就要来上班。”   “老板,我手脚都骨折,嗓子感冒失声了,还要来上班吗?”   “眼睛还能看电脑吗?能看电脑分析数据就要来上班。”   “老板,我手脚骨折嗓子失声眼睛生了麦粒肿看不清东西还要来上班吗?”   “耳朵还能听见我brief的话就要来上班。”   “这样啊……好吧老板,我脑瘫。”   老板乐了:“脑瘫?正好,我跟总部申请把你转到医疗器材那块去做脑瘫恢复治疗仪器的consumer insight。”   职员假装口吐白沫而死。老板对其他的同事说:“你看这个人,体质还是弱了点。”   何夕大惊,太可怕了……黑店,果然是黑店。   这时走进来一老外。何夕分辨不出欧美人士的相貌区别,自然不知他的年龄和美丑。   有次她看《亚瑟王》,由于人物大多短发披甲,她自认为主角起死复生三次,硬把人家英国的传奇,扳成《指环王》4。老外友好地和她打招呼,何夕赔笑。发现周围有女人小声赞叹,她估计眼前这人相貌不凡,符合她寝室胡艳丽的“外公”标准。外公,乃外国老公的缩写。   幸好老外会几句中文,何夕懂几句英文,鸡同鸭讲相谈愉快。这老外叫麦克,同是来应聘兼职的大学生。他用蹩脚的中文赞美我们的祖国:“我觉得你们中国农业真的是很发达啊。”   “为什么?”她感到惊讶,难道联邦调查局已经预计到中国十年后的农业发展?   “大街上,我看到一块大招牌,上面写着‘中国农业很行’……”麦克露出无比赞叹的眼神。   大街上……   “那是……中国农业银行吧……”这老外到中国多久啊,还会把“银”看成“很”。照他这么说中国岂不各方面都很发达?中国交通很行,中国建设很行,中国工商很行,中国人民很行……她佩服地瞪了他一眼。   说话说到肚子饿,麦克显然也没有吃午饭。何夕忍痛分了他半个烧饼,望他有朝一日记得分饼之情。就像武侠书里常有的,当两半面饼合璧的时候,双方长辈回想起过去的同甘共苦,于是了结两国恩怨,共赴锦绣前程。   “你叫什么名字?”敢情这麦克真打算建立邦交?   “何夕。”看他发不准的样子,何夕补充,“你可以叫我When,我英文名字。”   美国人说英语,她才和他讲起英文名字,天晓得有多少人把她叫成“碗”。   麦克要求何夕为他起个中文名字。何夕不假思索:“小麦。”   “烧卖?”   “小麦!”   “小白?”   嗯,这个比较接近,就小白好了。看他这么白,不用浪费。   和小白道“拜拜”,轮到何夕面试。房间里坐着4个面试官,其中一个女性对她和善地微笑。气氛比她想象的要轻松,基本上用齐飞教她的几招面试技巧都能应付。4人对她参与的粘土动画和A大的活动策划都表示称赞。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打工日记(2) ------------   忽然唯一的那位大姐问她:“作为A大农学院的学生,如果要在本市从事农业工作,你对未来的前景怎么看?”   何夕想了下,很诚实地回答:“大概是农夫山泉有点田吧。”   4个面试官笑倒。何夕自认为人家被她的诚实和风趣打动,才拿到这兼职的offer。后来听说连带那个半块面饼之交的小白,一共5人应聘成功。   何夕刚一踏出SI(selfimage)的大门,就被身后的人叫住。回头一看,竟是面试官大姐。   “小姑娘走得那么快干吗?吃过饭了吗?”   何夕摇头。难道这家公司还提供面试的人午饭?大公司,果然是大公司,501强果然是501强。   “那跟我去吧,齐飞那小子,应该在喝下午茶了。”这大姐没等她反应,直接拉着她的胳膊走人。   齐飞?齐飞?面试官认识齐飞?   “哦,不好意思,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贞佳,A大自动化专业毕业的,齐飞的学姐哦。很欢迎你来兼职啊,有我罩着不用担心。”   相较于贞佳的客客气气,齐飞就很不给她面子,听完她面试结果,白眼一翻:“太嫩。”   换句话说,要不是有人罩,早就被踢出来。   “切,我是靠实力的好不好。”   “农夫山泉有点田?”齐飞嗤之以鼻。现在竟然还有人消极怠世?她究竟活在哪个恐龙年代?   “贞姐,你告诉她吧,我懒得讲了。”齐飞耸耸肩继续吃他的午饭,要不是某人拜托,他才懒得理会这不切实际的傻女人。   “何夕,其实SI一般不招其他专业的学生当兼职的。”贞佳讲得很婉转,何夕明白这里的其他专业,特指农科。她沮丧地意识到,她最终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而是齐飞的人品。她原来一直在孤芳自赏,自觉天宽地阔,所向无敌。还没走入社会,她的专业就受到鄙视,很难想象将来的发展空间。不过她不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性格,现在只是大二暑假,她还懒得考虑今后的前途。   贞佳看何夕有点不开心了,安慰道:“我来讲个故事吧。”   “一只乌鸦坐在树上,整天无所事事。一只小兔子看见乌鸦,就问:‘我也能像你一样整天坐在那里,什么事也不干吗?’乌鸦答道:‘当然啦,为什么不能呢?’于是,兔子便坐在树下,开始休息。突然,一只狐狸出现了,跳向兔子……并把它给吃了。知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意思吗?你好好想想吧,吃饭吃饭,开动咯。”   后来谁都没有再提到面试的事情,好像是老友会餐一样,气氛祥和。何夕的脑子不笨,知道这个故事的寓意:要想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你必须坐(做)得非常非常高。每个人都应该及早确立人生目标,特别是她这样很可能一毕业就失业的人。甲市毕竟不是农业城市。   吃完一顿,学姐付账。“何夕,你明天上班可不能像今天面试一样迟到哦,你们的老板很凶恶的。”贞佳提醒她。   “你可以考虑在市中心租套房子,住学校实在太远了。”而且晚上回去也不安全,难道给那人一个机会,天天接送?齐飞开始盘算他应该收多少好处费。   何夕婉言谢绝了,其实是因为房租贵。她暑假留在甲市,是来赚钱拉平国家地区间贫富差距的!!   几天上班下来,何夕对自己组的老板有了感性认识。他是个典型的甲市人,自称很有小资格调,喜欢喝蓝山咖啡、看外文报纸、听古典音乐。可惜因为有个外籍务工人员加盟,他引以为自豪的英语就相形见绌了。小白很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美音,直到最后老板恼羞成怒道:“去你的美帝国主义文化,我说的是英音!”从此,没有人再敢造次。   在办公室吹了两周的空调,终于要野战了。客户是一家数码公司,正要在市中心商业区进行新产品的发布。   “你负责Article(物品),你负责Documents(单证),你负责Third-party logistics(第三方物流),剩下两个工读生,何夕负责Information support(信息支持),麦克负责Supplise(物流支持),没有什么疑问的话散会,明天现场见。”   老板潇洒地走人了,其他人忙着猜老板刚才说的单词的意思。只有何夕泰然处之,大家对她的崇拜又如滔滔江水。何夕一言道破天机:“我二专是读日文的。”日本人的英语都能忍,老板的口音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翌日。   会展现场人头攒动,全组人员到齐,各自拿着设备,唯不见美国小白。   老板急了,最重要的时候,怎么可以少了Supplise(物资),正准备破口大骂。突然小白从众人身后跳出来,奇装异服,口里高喊“Surprise!”   于是第一次实战,就这样在Surprise中落败。全部责任由老板承担。听说他后来辞职不干,跑到新东方学英语,去年出国了……   何夕他们没了主,暂时分配到了贞佳手下。本以为会轻松不少,谁料贞佳的创意部就是SI传说中的疯人院。工作起来是疯子,玩起来还像疯子。她不适应进度,加班在所难免。   某日晚上8点多,何夕已经加班到趴在桌上睡着,手机突然叫唤起来“凉快凉快——我不热——凉快凉快……”,她懒懒伸手:“喂?”   对方没有发声,只能从沉重的呼吸声,得知他仍然在线。   何夕疑惑,看了看屏幕上对方号码。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周公弹开她3米远——上面赫然写着“王子殿下”!   贺修远!!是贺修远!!   何夕的心瞬时猛跳起来。自从终评那天以来,贺修远就躲她如洪水猛兽。说什么喜欢她,都是骗人的,把她骗得团团转利用完了就毫不留情扔掉。   何夕叹息:“殿下?”   没有回答。   “王子殿下?”   也没有回答。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气杀潘安羞死子建的王子殿下?”   出了狠招,这次果然有了回答:“对不起打错了。”“啪哒”挂掉。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打工日记(3) ------------   何夕欲哭无泪,这人的幽默感都热得蒸发掉了吗?不甘心,她又给拨回去。听到的却是中国移动冷静的声音:“您拨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难道他真的是拨错了?现在正在和正确的人通话中?算了,她懒得管,就算他拨给美国总统也是他的事,她才不要想起他。   突然,她的双手一阵麻木,手机又鬼使神差地亮起来。在它还没开始唱歌之前,何夕就迫不及待地接听。   “贺修远!”   对方叹了一下:“我是程子莫……”   “噢……是你呀……有什么事吗?”何夕轻笑,心中小小失落一下。   “我今晚要回校,正好路过你们楼下,一起走?”   “诶?一起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工作?”   一句话,堵得程子莫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她是他拜托齐飞为她找兼职的吧。幸好何夕没有追问,说是收拾一下就下来。   “小白,我回去啦~~~”何夕敲敲同在加班的小白的隔间。   “这么晚,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不用,有人和我一起走。”   “你男朋友?”   何夕笑着摇头。   “Great,我还有机会!”美国小白开心地打了个响指。何夕一脸“你乱说什么”的表情,美国人真是性情奔放口无遮拦。   与程子莫相遇大多是晚上。这人把所有夜晚的气质集于一身,好像就是黑夜的代言人一般。他见到了何夕,便掐灭烟头。   甲市是一个国际化的都会,具有海纳百川的气魄,仅黄浦江东岸的万国博览建筑群,就足以显示它多元化的底蕴。此时夜生活的旋律扬起在这灯火灿烂的迷人夜景之中,都市人生活的节奏慢下来,好像在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逍遥时刻。生活仿佛就是在日落之后才真正开始。   何夕突然不走了,站在原地:“我不回去了,我要去夜游。”   “不可以。”程子莫冷冷地说。   “要你管,我一个人去玩。”她的个性说风就是雨,现在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宣布。说着,她就要往反方向逃去。   程子莫长臂一伸,将她的胳膊死死扣住,看不出什么表情,一言不发。   他是个沉闷到原则化的人物,但假如他硬是要把他的条条框框附加在她的身上,何夕就会像很多被帝国主义压迫的人民一样为追求自由奋起抗争。只要他现在说出一句军国主义思想的话叫她回去,她就立刻翻脸。   “今天太晚,明天还要上班。休假的时候,我可以陪你。”   诶?万万没想到程子莫会说出这样的话。理由充分,人情给足。何夕无语,只得闷闷不乐,跟着他走。   晚上地铁人多,一下子两人就被冲散。她知道程子莫不会回头来找她,只好认命地走到入口,与早在那里等着的他相会。这个人似乎从不回头,叫他在原地等,已经是极限。何夕赞叹着他的不体贴,随着人群挤进了车厢。   市场商家为了赢利目的,把铝质包装料做到最省。于是沙丁鱼罐头和地铁车厢内都挤满了不能动弹的肉条。不同于周遭弥漫的汗臭,钻进何夕鼻翼的是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道。她整个人都贴在程子莫胸前,稳到根本不要拉任何把手也不担心跌倒。他的身体就像一堵坚实可靠的墙壁,承担着所有力量,将纷乱的人流阻挡在她小小的空间之外。   “你这样站着不累吗?”程子莫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回到学校。   临别的时候,程子莫突然问她贺修远有没有联系过她。何夕眼神一黯说,没有。那个电话,不是打给她的……不是。   之后每次何夕加班到晚上7点之后,程子莫都会正好回学校路过他们公司。看得美国小白傻掉,直说她没心没肺一个机会也不留给他。何夕倒是并不介意,一方面上次开玩笑般问过程子莫是否喜欢她,人家冷冰冰地说她自作多情,另一方面,总有个疙瘩占据她心田,没有任何空间再让他人进入。   何夕看看时间,不到下班时间,但是夏天特有的雷阵雨,已将天空布置得灰暗一片。闪电雷鸣接踵而至,大雨倾盆打得玻璃窗“嘎嘎”作响。她竟然有些希望程子莫那家伙今天也能顺路经过。要发个短信去问问吗?何夕思忖着,还是放弃,毕竟非亲非故,她不能总是因为某些原因占他的便宜。   一道闪电擦玻璃掠过,惊得她跳了起来。   “凉快凉快——我不热——凉快凉快……”她心有余悸地抓起电话:“喂?”   “我好像……又打错了……”那一头传来虚弱的轻笑。   这个声音……   “贺修远,贺修远对吧!”她抓紧了手机贴在耳朵上尖叫。   旁边隔间的小白以为她被闪电吓坏了,跑来探头探脑,却看到何夕失魂落魄地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接天连地的瓢泼大雨。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他又挂了。”   “谁又挂了?你男朋友吗?”   “也不是啊……”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叹了口气。   不到一分钟,何夕的手机又开始唱歌,这次她倒是显得冷静,先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是贺修远打来的,还是他!这次应该不是拨错了吧。   小白那叫郁闷啊,为什么When接电话的表情这么多变呢?   突然,何夕的脸僵住了,慌乱的神情染上眉梢。她突然站起来,打翻了咖啡,也来不及收拾,拿了包就往外跑。小白刚想开口,何夕又倒回来,对他混乱地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中文,拉着他飞快地跑出办公楼。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心情日记(1) ------------   雷阵雨过去,空气中弥漫着酷暑中腐烂和新生混杂的气息。何夕拉着小白在街道上奔跑,穿越五颜六色的雨伞,穿越人们默然的表情。飞溅的水珠是那样的清澈,倒映着整个颠倒的世界。   何夕拐进一个暗仄的巷子,方才停下,她弯下腰喘着粗气,手扶墙壁。   “你……你不要半死不活来吓我。”她上气不接下气,眼中的惊慌还未退去。   “放心……我会死死透……不来吓你……”   小白听到另外一人的声音,探头张望。只见一个人满身泥泞靠墙坐着,衣衫的裂口处隐隐露出殷红,接连到地上,凝结成一滩血迹。雨水的残骸从他的头发上滴落,划过脸颊,消失在湿透的衬衫上。他的右手此刻正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在美国,这种事情小白见怪不怪,无论是械斗还是肉搏,到最后没一个不是这种惨样。但是这人遍体鳞伤,那张俊俏的脸倒是保存完好。难道所有中国人自古以来都坚守“打人不打脸”的优良传统?佩服佩服,不愧是礼仪之邦。   “我们去医院!”何夕转身对旁边看热闹一样的小白说道。   不料贺修远的左手一把拉住她:“我要回家!”   “回个屁!小白,动手!”这就是她叫来帮手的意义。   小白?贺修远这才对准焦距看清了眼前的外国人。表情相当不悦。   “好的,When!”小白上前。“咔嚓”大脚踩过某人的金边眼镜,碾至粉碎。   贺修远表情更加阴沉:“不要碰我!”   小白为难地看看何夕,又看看这个莫名发怒的东方美男子,进退维谷。   “小白!上!”   如果麦克同志知道中国俗语中“旺财,上”的意思,想必不会这么毫不犹豫执行主任的命令。   话说两人把贺修远架到医院,结果除了右手骨折,左腿扭伤之外,其他都是皮外伤。厉害厉害,帅哥果然人品好。念在贺修远在本市没有亲戚,何夕不得不与小白协力,又把他这尊绑好石膏后闷闷不乐状的大神雕像搬回他住处。   按照他说的地址,他们一路找来,终于看到一幢白色欧罗巴式豪宅挺立在山丘之上。仿佛是中世纪住着公主的象牙塔,茕茕而立,处于梦幻与现实的交界点,代表权利与富贵、荣耀与奢华。看平时贺修远出手阔绰就知道他家境富裕。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家伙连暑假住的公寓都是宫殿级别。   他看了一眼两双几乎撑破眼眶的眼睛,突然轻笑:“我家别墅。”   就算他说“我国宫殿”何夕都相信!小白搀扶着贺修远的手竟然激动得颤抖起来。白宫,白宫能和它比吗?   突然,一团雪白,怪叫着从刚打开一条缝的门里扑出来。不偏不倚,砸到小白的脸上,一声惊叫之后,小白倒地不起。原来这宫殿有守护兽的,何夕点点头。   白团守护兽其实是“师傅”,好久不见它的尺寸又大了一圈,看来在新家它生活得相当自在。何夕本来一直以为学期结束时,“师傅”是被尹秋奈领走的。后来她才知道,楚楚可人美丽动人的尹学姐根本不喜欢小动物。   两人七手八脚把贺修远抬进卧室,房间内部和光鲜外表相比有巨大反差,凌乱不堪。除了蒙着白布的家具免遭其难,其余生活用具东倒西歪。随处可见垃圾飘过,水槽里堆满肮脏的盆碗。主人一定很有钱,他家脏衣服都堆在一起,衣橱里竟然还挂着名牌西服。敢情他穿一次性的?   贺修远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中文说不流利的外国佬,不久就把他赶出了家门。硕大的豪宅里只剩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有些不自在,何夕环顾左右,挑起话题:“你打谁了?”   按理说正常人看到贺修远这副凄惨的样子,应该忧心忡忡地问“谁打你了”,然,何夕了解他的为人,就凭他现在这种自负的阴险笑容,相信对方绝对不止折条胳膊、扭到腿这么好运。   不过他这么厉害怎会折断了手,只有一种可能:当对方攻击他脸部的时候,这个死要面子的人,誓死护卫着自己的脸蛋……果然是王子殿下……嗯。   服侍他上床休息了,她本想找个托辞抽身,不料听到贺修远幽幽的声音:“让你的猫住在这里不是白住的,你应该知恩图报……”   于是在某人狡猾的威逼利诱下,历史沉重地重复了。   记得上次,贺修远生病的时候,她也是深更半夜为他洗了堆积一个多月的衣服。明明是夏天,为什么水流一样彻骨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灰姑娘的时间是否静止?何夕扑腾着最后一件衣服,晾在了晒台上。晚风吹着,夜色中有一股清爽的香气扑鼻。这里是城市的顶端,可以俯瞰所有的繁华,却有个王子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曾经离他怎么近这么近,仿佛伸手可及。“师傅”依偎在她的脚边……这只猫怪难得和她亲近,难道是因为分离了太久?   灰姑娘踮着脚准备逃离坏心王子的城堡,但她是善良的孩子,临走还要看望一下主人。黑暗的房间中,好像隐藏了史蒂芬金的壁橱怪兽。唯一的声响来自贺修远不安的呼吸。她第二次站在床边仔细打量这张被上帝恩宠的脸。摸着自己胸口,她忽然发现心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扑扑直跳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心情日记(2) ------------   有一对戒指的挂坠从他敞开的衣襟中显露出来,那是那天他们一起买下的誓言……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在不经意间,已腐去我们的悸动。   何夕正欲撤退,突然被人死死地扣住手腕。贺修远艰难地从床上抬起半个身体,好像使出了全力不让她再次离去。   从掌心传来的热度叫她无法冷静。王子的眼神有点氤氲,就像耽美文选中经常出现的那种,楚楚动人令人万分怜惜的美少年。若他此时此刻再用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何夕,就不相信他们不会重修旧好。   可惜啊可惜……王子殿下的拉人动作僵持了半天,吐出了一句:“水……给我倒杯水……”   何夕这才感到他体温的不正常,摸了下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这人淋雨就会感冒,她怎么给忘记了?   何夕近来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本勤奋工作的人,现在一到五点瞬间消失。   “你说,咱们何夕是不是谈恋爱了?”部门主管贞佳问她属下。   “不,我看,她是结婚了……”男员工如是说。   只有结了婚的女人才会像她那样一出办公室,脑子里就开始盘算家里一日“工作”程序。买菜,做饭,洗衣,拖地,要全部安排好。   “大学期间累计结婚两次者劝其退学。”某君突然插嘴,“我在读书的时候抄过的!”   众人疑惑状。   刚入校时考学生守则,大家抄得天昏地暗,其中有两条:   大学期间累计作弊两次者劝其退学。   大学期间结婚者劝其退学。   此君视力不佳,抄成了:大学期间累计结婚两次者劝其退学,并且牢记心中,当作真理。   “No!No!When只是被她房东奴役。”小白申明。   话说贺修远玉体欠安,念在和他有点交情的份上,何夕留下来照顾他,得到了一间住房以及作为回报的永远干不完的家务……这次不会有王子来拯救灰姑娘,因为王子殿下就是颠覆童话的最终BOSS。   “何夕——”   “来了来了,”何夕跑上二楼王子殿下的房间。小媳妇一样将鸡粥和其他菜色,恭恭敬敬端到他床边。   只尝了一口,俊眉皱起:“太咸了,你有没有职业素质?还是伺机报复?”   希区柯克有一短篇是说一个人计划10年的恐怖报复行为:A君的漂亮女友被邻居B君横刀夺爱,并且娶为妻子。A君那是恨啊~~于是他装好人,每天给B君夫妇送各式美味甜点。10年后,A君带着自己身材妙曼的新婚妻子,去B君家串门。那个时候,B君懊悔啊,原来自己娶了一个又肥又丑的女人……   照何夕这样的做法,每天过量的氯化钠摄取,足以使他过早动脉粥样硬化引发心血管疾病。听说拿破仑也是慢性食物中毒死去的……   “你不要吃好了。”   闻言,贺修远毫不犹豫,打掉她伸过来的手,囫囵吞下,然后猛灌凉水……从这几天的经验来看,如果不乖乖吃下,何夕绝对不会怜香惜玉为他准备第二顿饭。她可以看着他慢慢饿成干尸,毫不心慈手软。本以为利用做家务抵消房租这个借口把她留在身边,没想到这也给了她一个尽情虐待他的机会。   “哼,这还差不多,你要想想,在最困难的时候,你是打电话给谁的!!”   贺修远完好的左手顿了一下:“我没有想要打给你。”   “骗人!”   “真的没有!”   “哈,骗子!”   “和你好好讲,我只是拨错快捷键了而已!!”   他突然拔高了嗓门,有点恼羞成怒,何夕满意地笑了,好像终于扳回了一城。自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她从未在口才上胜过这个狡猾的人——他带着虚伪的面具看上去慈眉善目待人亲切,实则内心阴暗诡计多端。不知道现在这情况是贺修远的面具能力弱了,还是她洞察世故的辨别能力强了?   “好好,按错了按错了,来擦嘴。”她赔笑着递上热毛巾,很有成就感。   “太烫!”   他真以为他王子啊?何夕忍住卫生眼,尽职尽责地亲自服侍他。当温热的毛巾触到贺修远的嘴唇,他反射地退缩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似乎没有想到这个恶婆娘还真会卑躬屈膝地给他擦脸。他的眼底有光亮在闪动。   “你原谅我了吗?”   “你向我道歉了吗?”何夕好笑,反问。   沉默……谁都没有说话,何夕举在手上的毛巾逐渐冷下来。   半晌,贺修远的唇抿得发白,眼神尖锐起来:“我不认为我有任何错。”   马克吐温说:紫罗兰把她的香气留在了踩扁她的脚踝上,这便是最大的宽恕。可惜,何夕是株仙人掌……   “是吗?”她阴险地收敛笑容,收拾好东西走人,无视某人……嘿嘿,可怜啊,不能下床还断手断脚的王子,饿死你!   周末,贺修远的烧退去,勉强可以下床走动,只是相当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何夕视而不见,任他摸着墙壁寸步难移。   “你过来扶我一下会死吗?”贺修远终于忍不住了。   何夕悠哉悠哉地做着早饭,一脸“我就不过来,你打我啊”的恶劣表情。   “何夕!”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心情日记(3) ------------   她缓慢地解开围裙,倒了一盆牛奶,放在地上:“来,‘师傅’乖。”   “你无视我!!”   开玩笑,她无视他已经不是第一天了,难道王子殿下还天真地以为她是任人颐指气使的女佣?也不想想学期末的时候,他躲她躲得多么开心。她现在还肯现身在他面前晃晃,已经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师傅”的尾巴搔着她的脚踝,痒痒得令她忍不住从心里笑出来。   “我警告你!你再不过来,我就要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得得,最后拿自残这招威胁她。何夕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上二楼。刚一靠近他,就被他的左手狠狠抓住,力量之大,在何夕的手腕上留下了红色的爪印。   “不准你无视我!!”他愤怒地在她耳边低吼,好像随时要捏死她。但是他的眼神却泄漏出另外一种感情。   以前靠这么近,何夕一定会心跳加速脸色潮红。现在她只是觉得这个人在像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竟然使她联想起可爱的上弟。一个人戴不戴眼镜,竟然可以差别那么多?难道平时他自然坦率的眼神,都被镜片折射了去?   午后,贺修远在楼上午睡,何夕一人在客厅看《马达加斯加》的碟片,“师傅”依在她怀中享受空调的凉风习习。忽闻门铃“叮咚”。何夕料想应该是小白来了,部门有个文件需要她提前准备好素材,昨天贞佳说会派人送来。   开门见神,何夕的笑容瞬间凝固:“你走错了。”说着想把门合上。不料门铃又起,为了防止吵到王子大人的休眠。她不得不拉开门:“程子莫大人,有何贵干啊?”   程子莫的表情不比何夕好看多少:“你真的住在这里?”   何夕料想他的诧异情有可原,在一般人的常识中不会生出暑期工读生住在如此豪华的房子里边享受5星级宾馆待遇的可能。   看他拿着材料……何夕硬着头皮:“进来坐坐?”   王子殿下没有喝茶的习惯,她也没有。为了招待不速之客,她翻遍了厨房所有柜子找茶叶。理论上应该有,像贺修远这么爱惜面子的人,家中总会备有……何夕终于把目光锁在最上面的壁橱里,搬了把椅子,准备登上去拿。   这个时候,程子莫已经自发地从冰箱上面的水果篮里拿出了一盒龙井。   何夕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状:“你怎么知道?”   “何夕,谁来了?”   睡美男竟然在这一时刻苏醒,扶着墙壁站在二楼楼梯口。幸好他的腿还不能爬楼梯,厨房成了他视线的死角。   贺修远不喜欢别人到他家来玩,对有救命之恩的小白他都看了很不顺眼,要是给他看到死敌程子莫在他家客厅喝茶,她非被他剁了不可。何夕搓搓手,表情极其为难。她看看冰箱,又看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程某,突然想起“把一只大象塞到冰箱里需要几个步骤”的冷笑话……   “你希望我现在离开?”程子莫冷冷地问她,似乎不带感情。   中国乃礼仪之邦。当西方世界文明尚未发芽,蛮夷尚在茹毛饮血的时代,中国的古人已经熟谙嘉宾上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礼节。何夕流着传统华夏儿女的血液,当然废话不废礼。   “不,不,你这么老大远给我送东西来,我怎么会赶你走?你先客厅坐坐,等我泡茶给你。”   当程子莫迈出厨房的瞬间,她又听到贺修远响亮的咒骂。要是平时身体康健,这人早就扑下来肉搏了吧。她深切怀念王子殿下过去的优雅与谦和,就算是装得也好,至少看上去比较舒服比较有面子。又瞄了一眼冰箱,她在思考“把一头长颈鹿塞进冰箱里需要几个步骤”。   何夕端着茶盘在某人几乎要戳死她的目光下走进客厅。“下午茶时间,殿下也来喝茶吧。好不容易程子莫也来玩了,大家和和气气比较好。”   贺修远差点没气急攻心从楼梯上跌下来:“你给我上来!”   “何夕,我看我还是走了,下次有机会吧。”程子莫欠身,放好椅子。   还是人家程子莫学长有修养。看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条丧家犬一样乱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原本以为这人是白马王子,现在看来他最多是匹白马。哎,白马非马,禽兽不如。   “那我送你吧。”她微笑地面对程子莫。   “你敢!!”   何夕扬起脑袋,脸上露出“有本事你下来拦我”的卑鄙神情。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还想命令她?哼哼!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因为你不知道她会在什么场合用什么方式来报复。程子莫疑惑地看着她眼底的得意,皱起了眉头。   夏至过后的日子正如弥漫着青草气息的暖风,在平凡中一点点走动。空气中的每一寸阳光,都满溢了格外的晴朗。在一片清纯的绿荫之下,幸福攀援在常青藤的怀里,给行人带去惬意的凉爽。   穿过树荫,便是车站。于是何夕与程子莫挥手告别。   忽然少言寡语的他提问道:“你和贺修远,怎么了?”   “你为什么想知道?”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谁说的?”她笑。   爱情是什么味道?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当爱情最后一片叶子从她身上凋落,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上帝说,夏天过后便是秋季……   何夕返回王子殿下的城堡,还没掏出前门的钥匙,门就被“呼拉”一声拉开。   “你回来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心情日记(4) ------------   贺修远抱胸睥睨,背光而立。若不是右手绑着石膏,一定是个不错的画面。何夕叹息,绕开他走进玄关,然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他:“你怎么下来的?腿好了?”   提问:从二十楼摔下来和从二楼摔下有什么区别。   回答:从二十楼摔下来是“啊——”……“嘭!”   从二楼摔下来是“嘭!”……“啊——”   贺修远扶着摔痛的臀部,一瘸一拐向房间内部挪动。好像人鱼王子,每走一步,都受到巫婆的诅咒。然而肉体上的痛楚只是何夕这个虐待狂加之于他身上的微不足道的伎俩,她更厉害的招数,是虐心。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复杂过,怒火像黑洞般不断地在胸口凝聚燃烧,却不敢提高一点点音量,生怕她就此翻脸,绝情绝意。她做得出来的,他知道。   “你和程子莫聊了什么?”这声调俨然醋劲十足的丈夫。   “没什么,人家还没说到5句话就给你这个样子赶跑了,羞不羞,又不是小孩子,耍什么性子?”何夕围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刚才顺路到超市逛了一圈,买到了新鲜的猪软骨。有人断腿断手,正好拿来进补。她忽然感到身子一沉。   贺修远从背后紧紧拥住了她,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她身上,好像把她当作唯一的支柱。他的头深深埋入她肩膀上的秀发之间。何夕的味道变了,不是变得狡猾而是变得冷酷无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他折磨他,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语。   “放开啦。”   “不放!”   “叫你放开啦!”   “不放!”   “我报警啦!”   “不放……”   在何夕看来,他这时显出来的霸道极端不可理喻,幼稚得令人发笑,却想不到这是贺修远最本能的行为。是她逼着他,接近了极限。   “我手里可是拿着菜刀……如果爱惜你的猪蹄的话……”   闻言,贺修远才乖乖地放手,脸色有些怕人。她微微一笑,同时在垃圾桶看到了某个茶杯的残骸。   那个杯子不是她用来给程子莫泡茶的吗?还真小人啊……   “殿下,有件事不得不和你说,我和SI的兼职合同到下周就结束了,所以我准备搬回寝室住。不过放心,我已经给你请了一个专业护理人员。相信在开学前你就能康复了。”   贺修远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好像听到的是“今天晚上吃排骨汤”这样无关紧要的话。何夕心想,这莫非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过了很久。   “是吗?那你走吧。”他淡淡一笑,山河失色。   “我明天早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这样才能控制住情绪:“现在就走。”   “开玩笑,我汤还没炖好,等下你吃什么?看看,这是刚才程子莫和我一起去超市买来的蹄膀,没想到他还很会挑啊,人家比你能干很多,知道吗?”   他的笑突然收敛起来,就像有什么本质的东西,要从面具的裂缝中争相地挤出来。   “每次程子莫一出现你就这样!!”   “你在说什么啊?”   “你滚,我不要看到你,带着你的猫滚到他身边去!!!”   他的伪装在她面前早已千疮百孔,本想维持最后的尊严,可惜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这人疯了。开始乱砸东西,用5分钟可以使房间乱到看不见地板,这也算是一种才能。何夕挑眉,在他的无理取闹面前,只撇下一句话:   “那你自己保重吧!”   世间万物遵循“距离就是美”的真理。就像A大引以为豪的拖鞋大门一样,只有在远处眺望才能看出那是船只用来乘风破浪的帆。在远处,我们视线变得模糊,想象却变得美好,将土堆当成蓬莱,把水池当成渤海,认为贺修远是王子……   坐在程子莫对面的大姐,长波浪的秀发中,掺着几缕可爱的粉红色。明明是个大人,脸上却挂着孩子般调皮的笑容,她用妖艳的长指甲,叉起一个装饰用的仿真苹果,一切为二。光鲜的果皮外表下,立刻露出了黄蜡污秽丑陋的本质。   “失望吗?根本是不能吃的东西啊!难过吧。”时髦的姐姐拢了拢头发,笑道,“另外,每个女人都有天生的母性,她们同情弱者,爱怜幼小。贺修远只是占了一时的便宜。不过,你出手也太慢了吧,梅川内酷学弟!”   梅川内酷,梅川内酷,梅川内酷,她默念着四个字,开始放肆地笑,没有修养地捶着桌子,陶醉在自己的冷笑话中,完全忽视程子莫不悦的眼神。   “谁没穿内裤?”朱仁杰及其小师妹何夕此刻正由侍者带领,走近这对诡异的搭配。   “他拥有梅花一般的高贵、冰川一样的气质、与众不同的内涵、无人能及的冷酷,于是我们大家尊称他为:梅川内酷!”她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前仰后合死去活来……周围人侧目之。   何夕的二师兄终于从国外交流归来,为了感谢何夕对“师傅”的照顾有加,特地在开学前几天,于市内某著名饭店宴请有功之臣,顺带着介绍一下他传说中的神秘女友。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心情日记(5) ------------   为什么程子莫也在这里?难道他就是二师兄的女友之一……何夕上下打量他,觉得不可思议。   “没穿内裤……”她想笑又不敢笑,就像脸部抽了筋。后者尴尬地咳嗽,一丝不苟的脸上,竟然有些泛红。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人是我本科时候的学弟。连你二师兄都带师妹来了,我怎么可以一人赴会?”漂亮开朗的大姐拍着何夕的肩膀。何夕顿时觉得她很眼熟,看二师兄朝他眨巴眨巴眼睛,恍然醒悟——这个姐姐不就是二师兄照片上笑得阳光灿烂的那位?   “小梅啊,还不快给人家何夕同学搬椅子!”姐姐继续揶揄程子莫,修长的指甲直戳他的脑门,太诡异了,这个画面要是传播出去,程子莫严肃清高的形象必定毁于一旦。何夕对这位姐姐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二师兄贴在她耳边低语:“见识她的恐怖了吧……”   “嘀咕什么呢,老猪!何夕啊,你知不知道你二师兄什么德行?念首他当初用来追求我的小酸诗给你听听——   “妹妹几时有,把酒问室友。不知隔壁姑娘,可有男朋友?我欲凿墙看去,又恐墙壁太厚,疼坏我的手。改用偷窥镜,那屋人已走。   转楼梯,低头看,那某某,果不单身,她正挎住俊男肘。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来有,但愿没多久,他俩就分手。”   何夕笑倒,朱仁杰不满:“写的人是我,背的人是你,你更加无聊!!”   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其乐融融,何夕倒是觉得这位姐姐有和二师兄相似的幽默感,简直天造地设,和赵明兄那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天下的情侣真是风格迥异,何夕撑着脑袋“噗哧”一笑,盈盈眼波如湖光般潋滟。   她的样子倒映在程子莫的眸子里,就好像明月落在了深井。   “对啦,姐姐怎么称呼?”   何夕总觉得这位姐姐熟悉,好像不仅仅是在照片上看到过。另外三人惊讶地回看她,不敢相信她的迟钝。   漂亮姐姐于是从包里摸出一副黑边眼镜戴上,板起面孔,将头发托起露出严厉的下巴。   “何副主任,猜猜我是谁?”   何夕失声尖叫——钟懿!!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新鲜无敌(1) ------------   凝固的风被夏日的炙热晒得发烫,将整块大地严严实实地裹住。骄阳烤灼之下,地表裂开道道口子,就好像一张张口渴难忍、祈求雨露的嘴。   古时候,斯巴达克人曾经用这个高温方法训练决斗的勇士,使他们骁勇善战无惧无畏。而今站在酷暑中的这群人却有更加崇高的目的。   “农学院开学典礼暨农学院新楼奠基仪式现在开始——”   下面小声议论:为啥咱要站在这里暴晒人干?   有人回答:不懂了吧,这是奠基仪式……   众人遥望那块平坦的土丘,无限叹息。若明年造不好,他们是否还会在烈日下参加农学院新楼的“启动”仪式?   本学期开始,农学院领导层决定大力改组,首先是硬件配套,向A大伸手要了不少资金,新建农学院楼。然后资源整合,今年录取农学院的学生将不分专业科系,两年平台式教育后,自行选择。   主席台上并没有多凉快,学院书记满头大汗,看上去比下面的学生更加摇摇欲坠。没办法,站在高处的人,通常离太阳比较近。他死撑着快要脱水的身体,感到灵魂的升华,慷慨激昂地宣布:“从本学期起,我们学院没系了!”   “切,我们学院早就没戏了。”人群中有人高声讥笑道。顿时场面混乱,何夕身边的胡艳丽同学仗着自己的娇嫩,顺势倒了下去。   于是何夕及另外两人得以以“照顾同学”的名义,提早离场。开学的第一天就在这酷热难当的烈日之下,缓缓蒸腾了去。   据官方消息,神秘的头文字W经过激烈的内部讨论,终于放弃了过去视为金科玉律般“中立、非入籍”的原则,加入A大的百团(社团)大战,落户学生馆西楼。   此刻夜凉如水,月光如洗,白昼的炙热灰飞烟灭。头文字W社团所有人都扛着纸箱进了灯火通明的学生馆,只有何夕立于原地,仿佛不愿重新踏入过往的记忆。有些梦想,曾经穷其所有力量只是捕风捉影;有些追求,生来就是镜花水月,徒然地看着灭了;有些寻找,穿过了荆棘,却发现它从未存在。一切的一切,似乎只是这幢白色大楼的玻璃反射出的海市蜃楼。   “何夕?”   她身体一颤,听到有人用熟悉的声音轻声地唤她。她缓缓转身,扬着笑脸:“嗨,梅川学长,好巧!”   程子莫表情僵硬。似乎梅川内酷这个称号在何夕心中根深蒂固,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正要开口,突然赵明杀到,急急地问:“他没穿什么?”   赵明是个奇人,据说这次报考A大又光荣落榜,但是成绩相对不错,被另一外地重点大学录取。到了当地一看,竟然给他入的是农学院,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表示,非A大不取,迅速打包退学,又回到这里,继续他的高六生活。   何夕眨眨眼:“梅川内酷。”   于是这两个奇人互相对视了3秒……乌鸦飞过天空,没有留下痕迹。   夜色中又有人影靠近学生馆。   “噢呵呵呵——这不是何夕和赵明吗?别来无恙啊。”何夕万万没有想到在阔别3年之后,又听到了这魔音穿耳般的尖锐笑声。   “你别来,我就无恙!”她很不情愿地与来人照面——水明月,B师大幼教系三年级学生,有着天使般的面孔恶魔般的心肠,高中里与何夕针锋相对3年,是何夕在梦中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碾碎的人。   本来B师大只是将一个年级搬来A大旁边,由于上学期两校学生关系突然转好,B师大才决定再拨出一个年级,即水明月所在的三年级来此地驻扎。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三年前湮灭的敌意,突然回到了这两人的周身,水明月一笑:“听说你还在学农?看来是高中学军学农的生活还没过够?什么时候参军?”   “喂!你怎么说话的!”赵明气愤难当。   水明月连看都不看他:“听说你还在复读?”一句话,让他吃鳖回去。   何夕不怒反笑,用同样的口吻回敬她:“听说你还没找到男朋友?”   两个女生互相戳着对方的弱点,早就忘记“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的古训。程子莫有趣地打量她们,深刻感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的含义。   昏暗的灯光下,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正巧走出学生馆。他一身仙骨,连走路的动作都超脱凡人地优雅,要是身后有仪仗队,他就是王子出游。水明月顿时两眼放光,好像见着了真神安拉。   “谁说我没有男朋友!他就是!!”   当众人的视线对焦之后,“不可能”的表情浮现。何夕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是他?   “殿下,你真是她男朋友?”   他淡然一笑,山河失色:“对,我是。”   “修远在我们学校是排名第一的‘最想交往对象’,而且人家又是事务中心主任。唉,我能做他的女朋友真是太荣幸了。”   他绅士般亲吻水明月的手背,惹得她咯咯地笑得像只鸽子。水明月瞥向何夕,阴险一笑,用眼神传达鄙视的信息:怎么样,输了吧,种田的!   眼前的画面俨然麻雀停在龙虬,三八挽着威廉。这口气,何夕怎能下咽?   “妖!你以为就你一个有男朋友啊!你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谁吗?”   被逼急了兔子也咬人,赵明深知何夕脾气,退后一步,顺便把梅川内酷顶上。可怜的人,暂时充当一下何夕的重要砝码吧。   “就是他!A大学生会主席!怎么样怕了吧!”她本来想配以“啊哈哈哈”的狂笑渲染气氛,忽然发现除了水明月怨气逼人之外,当事人程子莫扑克牌般的脸板得更死,严厉的眼神几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个窟窿。而在人面前向来戴着笑脸面具的王子殿下,此刻正牵着嘴角发射威胁性的不祥电波,环绕何夕周身,噼啪作响。   水明月不死心:“程子莫学长,你和何夕真的在交往吗?”程子莫没有上榜的原因就是冷漠无情,难以接近,有多少女生望洋心叹。假如给何夕占去,岂不是浪费?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新鲜无敌(2) ------------   何夕眨巴着水汪汪的小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心中默念:求求你求求你,给点面子……   “我和何夕。”他顿了顿,“没有在交往。”   据说,水明月“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高频次声波,绕梁三日,余音不绝。   次日,人们惊喜地发现在A大东区食堂的布告栏上出现了以下的告示:   甲方:A大全体学生   乙方:学校食堂全体职工   本协议双方本着互相谅解、互相尊重的原则(即食堂工作人员谅解学生的行为;学生尊重和适应厨师的手艺)   乙方(即厨师应该做到以下条款):   NO.1油炸糕、馅饼等食物的直径必须超过5厘米;   NO.2包子馅儿里出现“小强”(学名蟑螂)的次数,平均每周不得超过三次;   NO.3肉菜里面肉的含量必须超过百分之五,米饭里边沙子的含量不得超过百分之三十;   NO.4一些家常菜必须标明名称,或至少能够使十个以上同学辨认出菜里的物质成分;   NO.5馒头和花卷必须保证是完整的,至少不能被其他人咬过或遗留下啮齿类动物的牙印;   NO.6盛饭时不准依据女同学的相貌决定给饭的数量;   NO.7每次饭菜出锅后,厨师应当着至少十个以上同学的面亲自品尝,只有在嘴里咀嚼的时间超过10秒钟,才可以供全体学生食用。   甲方(即全体学生应做到以下条款)   NO.1不准在食堂的墙壁上刻上厨师的名字,并在旁边悬挂“小强”的尸体,举行追悼会等等;   NO.2不准用馒头花卷等伤害性极大的硬物投掷厨师颈部以上、腰部以下的部位,以免造成致命性伤害;   NO.3由于饭菜造成的呕吐,不得故意跑到打饭窗口对着厨师进行,以免影响其他同学的食欲;   NO.4不得要求同一漂亮美眉拿十个以上的饭盒打饭;   NO.5女同学在吃包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法定死亡的“小强”,尖叫音量不得超过90分贝;   NO.6不得利用吃食堂的饭菜作为玩扑克牌失利的惩罚赌注;   NO.7当天主打菜如果是鸡爪子,严禁集体把鸡爪子中指竖起来,对厨师进行侮辱性的挑衅。   以上全部条款于2005年9月1日起执行,如果某方违约,将负责吃光食堂当天所有剩饭。   何夕第一时间表示不是她干的!上学期结束的时候,与贺修远决裂的同时,她已经从事务中心功成身退,事到如今她不会无聊到搞出这种花头。可惜思政老师仍把前科累累的她当作首要案犯,请她到办公室喝杯茶。   何夕的眼神忍不住飘向一身老处女打扮的钟懿。不是想求救而是想发笑。有谁变装可以如此彻底,暑假见面时那个性格火烈粉色头发的漂亮姐姐?   大家都在等,或许是惯性思维,指望着某某人会像上次一样鲁莽地冲来,替他学姐搅局,结束这种沉闷得毫无希望的调查。   “哐”一声,门在期待中被人大力打开。   果然有人冲进来了!众人屏息凝视……然后一同摊回椅背上。   来人直逼何夕。她都来不及躲开,就被那人钳住肩膀,激烈地摇晃,“何夕同学,不要担心,老师会为你作证的!”   何夕在他的口沫横飞攻击下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位男中音十分耳熟,何夕恍然大悟状,不就是那天在台上大声宣布“没有戏”的那位农学院的教导?   澄清了半天,何夕终于被“无罪释放”。她自诩吉人自有天相,危难时总有贵人相助。“没有戏”教导豪迈地拍了拍何夕的背:“学生工作这块就交给你们了,我院老师一定也能做出成绩!”   钟懿躲在一边看热闹,隐隐的笑容挥之不去。记得有人这么形容过勇者——所谓的勇者,不是比别人勇敢的人,而是带给别人勇气的人。倘若何夕觉悟高一点,她所谱写的精彩,不会就此止步。可惜似乎她不是这种人,或者说不到这种境界。   何夕瞠目结舌,敢情这位老师单相思地把她作为了学院的榜样,期盼着协同力量,在学术学生两方面共同振兴农学院?这种想法好是好啊,但是……   “那个,教导老师,其实,我已经不在事务中心做了。”   浓重的失望出现在这个中年男子的脸上,何夕一时间竟然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刚才他还豪情满怀,她这样说等于当头浇他一盆冷水。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大家努力就好。”教导挤出笑容后寂落地走了。何夕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钟懿为她按了电梯。她们两个没有交谈地等在那里,默默地迎接那扇门的开启。   两人一进入电梯,钟懿立刻没形象地瘫在扶手上,揭开快勒死她的扣子。“你猜猜是谁做的?”她神秘地眨眨眼睛。   何夕的注意力重新回来,放在食堂问题上。她认真思考过,本来想猜尹秋奈,但转念一想,似乎她动机不足,没有理由来第二次。   “嘿嘿嘿。”钟懿见她犯难的样子,狡黠地笑,“是我呀!”   钟懿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生活过得太无聊,总要找点事情来消遣,特别是这学期尹秋奈退了,她连戏都看不成。老实说她很喜欢尹秋奈这女生。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新鲜无敌(3) ------------   起先,朱仁杰因为看出尹秋奈那丫头居心叵测,想找她罩着何夕。她拒绝了,理由是小孩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后来食堂罢餐事件发生,她好奇的细胞开始觉醒,尹秋奈那种弱弱的美少女形象又深受她喜爱。钟懿开始关注事态。这时候,她那从来不求人帮忙的没穿内裤学弟竟然也来找她看护何夕,她就更加好奇这群小孩能搞出什么花头。   于是给朱仁杰落下话柄,说什么她偏心学弟,踩扁男友,其实她当时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这水正好载起她的兴趣而已。   “铛”电梯门打开。   钟懿迅速缩回她刚毅如铁的外壳里。摸了一下油光可鉴的发髻,厚重的玻璃镜片下俏皮的眼睛仍在微笑。   何夕变脸的速度也不亚于她,因为面对面等电梯那人,是她冤家。   “噢呵呵呵呵,何夕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噢呵呵……”   何夕只觉得耳膜撕裂。她也懒得和她废话,自从“男友一战”失利之后,她就更加不想看到小人得志的水明月。她在心里暗下决心:程子莫你给我看着!这仇我一定要报!   水明月很满意何夕这种状态,好像斗败的公鸡,她故意笑得媚,右手抬起整理秀发。   “哪里来的?”何夕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枚发着暗光的猫眼戒指,在水明月纤纤玉指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看了一眼何夕不敢置信的表情,心里一阵乱爽:“当然是贺修远送给我的咯……他真是我的白马王子……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温文尔雅待人体贴又英俊潇洒的人啊……”   何夕翻着白眼,心想:哼,表面现象,等他在你面前抓狂乱摔东西的时候,你再歌颂他好了!   “你出不出来?”钟懿在外边叫她。   电梯门关闭之前,何夕总算是跳了出来,脸上还留有暴戾。   “今晚我和老朱去K歌,你来不来?当做赔罪啦,刚才真不好意思。”   “刚才?”被水明月这么一搅和,她真是忘记了食堂事件,“今天吗?好啊好啊,我有空!”   这两人刚走,电梯又降回到底楼。水明月从门里出来,笑得阳光灿烂。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在电梯口截何夕,给她下马威的。   “很开心?”   背后陡然冒出个声音,刺向她的脊梁骨。水明月一阵惊悚,回过头去。   “修远……修远啊……你不要吓人家呀。”她拍着胸口小鸟依人状挽住他的手臂。心里暗忖:莫非给他看见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淑女形象毁于一旦。他会厌恶假惺惺的坏女人的吧!!被王子厌恶了可怎么办?   文雅的笑容缓缓从贺修远的唇边流露出来,他笑得山岚平和,丝毫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明月,你开心的时候,笑起来很好看。”   “真的吗?”水明月脸上飞起两道绯红,荡漾在自己的甜蜜之中,没有发现贺修远的眼神变得像刀一样。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K歌无敌(1) ------------   很多时候,我们都相信实验,连中国牙防组的实验都被拿来当牙膏广告。   实验证明,今晚有空的不止何夕她一个。何夕又遇见了梅川内酷的程子莫,后者一脸坦然地回看她。   俗话说得好:大四不考研,天天在过年。想齐飞,为了考研,连头文字W的暴利工作都推了全心准备考试。眼前程子莫的淡然自若真是悠闲得人神共愤。   “啊?何夕你不欢迎梅川内酷加入?”   “哪里哪里?我最欢迎了,他可是梅川内酷啊!现在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啊。”   两个女人捂住嘴狂笑到抽风。朱仁杰拍拍程子莫僵硬的背以示安慰。   “自由城”是一家“靠近”A大的量贩式KTV。当然,这里所谓的“靠近”也就差不了几十公里,一行四人打车才花了30多块……   二师兄苦闷地掏出交通一卡通,据说已经是刷暴第三次……朱仁杰和钟懿很喜欢在市内各大景点闲逛。他们相聚的时间比较短暂,不是他出国就是她出差,钟懿曾经用《鹰女》的情节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正由于共同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少之又少,就更显得弥足珍贵。   《鹰女》二重奏唱完之后,钟懿顺手把麦克交给程子莫。   “为什么不给我啊大姐?”   “小姑娘你就好好听听什么叫天籁之音吧。”钟懿按着何夕的脑袋叫她安静。曾经是校园十大歌手之一的林琳莉也用同样的词汇形容程子莫的歌声。那时候,何夕就以“铁皮擦冰块声音能好听吗”的论调,对他们的说法嗤之以鼻。   程子莫握着麦克,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钟懿果然是性情中人,撩起手一记琢栗:“想唱就唱,要唱得漂亮。你怎么给琳莉那丫头指导的就怎么唱!”   “指导?”二师兄也凑过来。   “啊,你们还不知道!暑假的时候,琳莉那丫头跑去超级女生了,现在还在比,你们呀,一点社会新闻都不关心。”   “和小莫莫有什么关系啊?”二师兄继续问。   “他指导琳莉的呀,竟然不收钱哦!一个暑假!”   何夕的下巴差点掉下来。难道……他就是传说中十大歌手的“师傅”。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屏幕上开始播放经典老歌《月亮河》的视频。钟懿一脸“你不唱就K死你”的严峻表情。比严肃,说真的,钟懿不逊他分毫。   “你不唱,说明你暗恋林琳莉!唱给她听不唱给我们听!”何夕蹦出一个杀手锏,其实她是在趁机起哄。   这招果然灵验。令人惊艳的醇厚男声瞬间如流水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宣泄。时而如湍急的小溪,时而如宽广的大海。不经意间这样的声音,掠过每个人的心灵深处,犹如一缕微光照亮了寂寞的梦乡,令人不禁怀念起遥远时空的约定。这一刻,没有语言,只有音乐,只有歌者。   一曲唱罢,何夕已经深深陶醉,仿佛眼前是浮云柔软的仙界,美声艾娜儿连恩雅。她张开了口,却没发出声音,只能直直地盯着他。   程子莫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料何夕突然跳到他面前,跪倒在地:“‘师傅’,收了我吧!!”   “丫头!你没天分。”二师兄不留情面一脚踹开挡道的何夕,拿走麦克,继续K下面一首。和程子莫相比,他的男高音简直是工厂噪声。   大约10点左右,二师兄和钟懿同时接到他们老板的追魂夺命连环拷,说是实验室的机子停了,聚苯乙烯正如黄石公园的间隙喷泉般不断外冒……   本来4人准备结账散会,何夕赖着不走非要程子莫唱完最后几首才走。人家梅川内裤熬不过她的“林琳莉诽谤”,又抓起麦克。   歌过三巡,何夕的喝彩不知在什么时候没有了声响,房间里只有流水般的天籁之音在流淌。突然,程子莫戛然而止,他感到背后有一具温软的身体,贴了上来。   “何夕?”他试探地叫唤她,只有呢喃的低语含糊不清地回复他。   程子莫的背脊开始发麻,一直僵化到头颈。他的心律开始不齐,手掌冒出汗来。何夕的意图,他不能明白,只是在心中隐隐忆起那天晚上,她当着众人说:“你知道我的男朋友是谁吗?就是他!A大学生会主席!”   如果那次的口头表达还不够,那么现在何夕主动的投怀送抱已经濒临他的极限。泰山崩于前而我自岿然不动的人竟然开始动摇了,终究他也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一天。   他叹了口气,缓慢地转过头去,准备面对自己的真心——却看到某人正流着口水,睡死在他的肩上……哎,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程子莫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慌乱。   “讨厌啦……”她皱着眉头似乎在做梦。   “殿下……”   梦到贺修远了吗?程子莫自己都没有察觉,一抹不悦爬上了他的眉梢。   “何夕,醒一醒!”他竟然一反冷漠的态度,开始摇晃她,企图把她从梦中拖出来。   “何夕!”   但事与愿违,这只死猪当她睡在按摩床上,睡得更死了。程子莫无奈,只好将她放平在沙发上,一个人郁闷。   怎么会睡成这样?   忽然他想起刚才尽兴的时候,她二师兄叫过饮料,她翻了半天点了杯咖啡。拿来酒水单仔细一看。咖啡果然是咖啡,不过人家叫——爱尔兰咖啡。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咖啡是著名的酒精饮料。没有常识的也能从痞子蔡的书里看到。唯独这何夕,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好奇在摸索这个世界。   这种状况,他只得找钟懿回来。不料电话那头正热火朝天。   “什么?喝醉了?我们不可能回来啊!黄继光知道吧黄继光,他堵枪口,我堵毒药,我们现在做和他一样有历史意义的壮举啊!邱少云知道吧邱少云,做人要能忍!你就学习学习他舍生取义的精神吧!”   程子莫无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愚蠢决定,他学姐向来不是靠得住的人。   “没穿内裤!这是机会呀,傻孩子!酒后乱性知道吗?上!保险套在厕所门口有卖!”   这回梅川同学脸都白了,冷言道:“我要挂了。”   “不要挂啊!!!!!”话筒传来尖叫。   “还干吗?”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K歌无敌(2) ------------   “小莫莫,是我啦!”朱仁杰及时抢过钟懿的手机,“你要好好照顾我们家何夕啊。”   “我会的。”   “还有,还有,你别急着挂,听二师兄的话,那丫头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以你也不要再自责了。”   随后通话结束。   人是自私的,看到一块宝贝就想占为己有,为我所用。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如何利用了什么都不懂、只会向前冲的何夕。她有她的天分和舞台,要是当初她沿着头文字W的道路走下去,一定异样精彩。可惜他将她的羽翼折断,逼着她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前进。   他每每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甚至有时会有放弃的念头。但是当时的局势不允许他有任何恻隐之心。所以他只能在终评之后费尽全力帮她补习烂到残废的物理,恳求齐飞帮她找份兼职,想方设法补偿她,希望内心能够赎罪。   但是如果这一切仅出于他对她的愧疚和补偿,现在他胸口为什么闷得难受?   “靠,明月!”   她又开始说梦话,表情很是生气。大概是梦到了对手。他的手指没有意识地将何夕垂在脸旁的头发拢回耳后,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暧昧而温柔。   “梅川,为什么不答应我……”   何夕不安地翻了一下身,继续沉睡。   “答应你什么?”话一出口,程子莫就为自己心血来潮和睡着的人说话感到好笑。   “交往……”   这两个字她说得含糊不清,听者有心陷入沉思。   “好啊……”他说。   可惜没有人听见,程子莫垂下眼帘,自嘲一般。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试验无敌 ------------   “说!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张静一边刷着容量瓶一边用酒精灯烤问何夕。生化试验室里此时正弥漫着一股EB的味道。传说中时常与接触性神经毒素亲密接触的有机化学试验,就是它了。   何夕戳着一个棕色的瓶子作无聊状:“我去‘自由城’K歌了。”   “哇!通宵K歌!”张静崇拜状。   “不,通宵睡觉……”   难道是她人品大爆发?只记得喝了杯热咖啡后就困了,要不是迷糊中听到程子莫说上课要迟到了,她就算太阳晒到屁股也不会醒来。急吼吼赶上第一堂的实验课,何夕连早饭也来不及买。   “和谁去的?”   “二师兄等人。”   “等人……嘿嘿……”张静掩面而笑,“不会是程某某吧,写情书的那个?”   “人家没有给俺写过情书!”人家梅川才不会这么有空,况且她问过他两次了,都被断然否定。没面子啊没面子,简直太不给她面子了,等有机会要好好想个办法治治他!   “何夕,外找!”胡艳丽向她神秘地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暧昧。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站着的不正是程大主席本人吗?顿时何夕身后“哦”声四起。她无语问苍天,误交损友乃人生一大不幸。   见到程子莫提着热烘烘的早餐站在走廊上。何夕歪着脖子问道:   “今天刮什么风?”   “不能不吃早饭。”   记得上次某人进行“女生周”活动宣传的时候,饿得连走路都颤颤巍巍。当时也有人板着面孔说过同样的话。   “那谢谢你啦。”何夕随即展开笑颜接过早饭。   背后有人小声议论:“我怎么觉得这场面这么眼熟?”“对对对,姓贺的帅哥也做过一样的事情!”“原来现在追求女生都用这种招数……”   呃……何夕额间出现小丸子般黑线:“你不要听她们瞎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程子莫不语,眼神像深潭般幽深。被他盯得发毛了,她又道了声谢,准备转身回实验室。   程子莫突然出声叫住她:“吃完进去。”他指指实验室前的警示语:化学实验室内禁止用餐。   “不用吧,这种教条主义你也要我遵守?”   “吃完再进去。”   她甩也不甩程子莫,心怀鄙夷。   “还给我。”冷冷的音调陡然在她背后响起。   何夕诧异地回头看他,不敢相信这人竟然这么固执。这么点芝麻小的事情都咬着不放。实验室里探出几颗看热闹的脑袋,使得她进退维谷。   她突然转身:“还给你就还给你,我又没叫你买早饭来,哼。”然后恶狠狠地瞪他,好像他是抢走她早饭的罪魁祸首。   程子莫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对付,拿回来不好,不拿回来也不好。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时,有人插播:“小师妹,你们在做什么实验?一股味道都飘到二楼来了。”   有人穿着白衣,说是白衣胜雪羽化登仙,风可以掀起他的白袍在历史间霍霍作响。可惜这白大褂穿在刚毅的朱仁杰身上,怎么看都像建次郎的外衣,包裹着肿起来的肌肉,好像随时都会因为小宇宙的爆发而四分五裂。   “对,就是它!做实验要关门啊,想毒死一幢楼吗?”他帅气地踢上门,解决掉所有闲杂人等。   “二师兄你怎么还没走?抗洪抢险到现在?”   “可不是,那台破机器竟然是手动的,我怀疑好仪器都在你们农学院……真是不公平。”   农学院实验室的仪器的确是全校最先进、最奢侈的,光是中子水分仪就好几台。校方和院方都投入了最大的手笔,以期改善当年还未合并时农学院的落后面貌。   哈拉完了,他来解决正事:“小师妹啊,其实在实验室里吃东西是不好……”   “二师兄,你竟然帮着别人说话!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教条主义。”   见理讲不通,朱仁杰换了说法:“小师妹啊……你知道我们‘师傅’为什么会长这么……这么大吗?就是因为秋水仙素……吃多了。想当年,他还是可爱的小猫猫的时候,我经常带他去实验室啊,有天他窜到生化实验室,听说打翻了秋水仙素,从此以后,细胞就不断增殖,变成了变异的多倍体。”   “真的吗?”何夕露出怀疑的神色,“秋水仙素是用来倍增植物细胞的吧,而且味道很重,你当“师傅”是白痴吗?”   呃……化学没有她学得好,二师兄再变话题,“你钟姐还在二楼休息室里,不如上去吃饭吧。有空调,有电脑。”   果然这条还是比较吸引她的,何夕无异议,乖乖地上楼。   等她走远,朱仁杰勾住程子莫的肩膀:“梅川,你这什么毛病?又不是不知道何夕什么脾气。猫毛要顺着梳!”   他拿开他的手,默默离去。   钟懿曾经评价说过,程子莫不是冰山,因为冰山会融化成水,变得柔和。他是石头,即使砸烂了磨碎了,还是一样的本质。   朱仁杰摸着有胡茬的下巴暗忖,这两人明显性格不合,如果没有一方愿意改变,就很难走到一起。像他多从善如流啊,钟钟想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仍凭搓圆捏扁,雨打风吹……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团无敌(1) ------------   A大十大校园风景之一,乃千人簇拥的百团招新。各社团使出浑身解数,吸引新会员提高知名度。据说当时,从太阳能小车到cosplay,从蛋糕派送到街头劲舞,所有年轻人感兴趣的新奇玩意儿一应俱全……没有你找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那我们怎么做宣传啊?”姚芊芊盯着备案表发呆。   头文字W成为注册社团之后,就有了一般社团的所有烦恼。狭小的社团办公室里,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终于感到规矩之下的束缚。   A大100多个社团全部在校社团联盟的管辖之下,不但所有活动都要登记帐目上报,就连人事都得备案。   “何夕你说~”某人提议。   “我?我连会员都不算,你叫龚成恢复我的会籍先!”何夕抱怨道。   “放你进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龚成从鼻子里出气。   “这么小房间我稀罕啊!过去我坐事务中心的时候,这小房间比不上一厕所。”   “那你去啊,谁叫你辞的?”   “没人性,你说什么你?”   “学姐学姐——”姚芊芊赶紧抱住她的腰,不要爆爆龙又要喷火伤人。好不容易她才和龚成握手言和的说。   “还没决定谁去参加社联的招新准备会议?”赵明问,他不能理解,就因为这简单的问题,他们两个可以吵到现在。   何夕看了赵明一眼,又气不打一处来:“龚成啊,你也太不厚道!连不是我们学校的人都招进来了,还不让我回来?”   “要进头文字W你就来招新现场,填写表格接受面试。”他冷道。   何夕挑眉:“我呸,我是上届社长!”   “呸什么呸,我是这届社长!”   真是人走茶凉,何夕顿时感到人生悲哀无限,“我去开会!行了吧!社长大人!”她负气地离去,嘴里骂骂咧咧。想她叱咤风云的何夕竟落到如此地步。   跑到五楼,在会场门口,她第一个见到的是社联主席。何夕顺口问到:“不是大四的都退了吗?”   白骨精上下打量她,一股寒冷无由地爬上她背脊,开口道:“还有一个月,所以现在你还归我管。何夕啊,我会抓紧最后机会好好管你的!”   呃……老人不退,新人不进,快走吧快走吧。   这样想来,除了贺修远可能会连任,其他四大机构的负责人基本退光。特别是连林琳莉都退了去专心超女,估计艺术中心这一代的负责人会是一大二的。   听完白骨精主席连珠炮般的注意事项讲解,何夕那是晕啊。她左顾右盼,发现很多人都在私底下交换联系方式。她便好奇地靠过去看看。   “何夕?是何夕诶!”一女生认出她。   她不好意思地笑,原来她这么有名~   别人补充道:“不就是被贺修远甩掉的那个衰女吗?”   谁被谁甩啊!某人心中顿时不爽。安抚心绪,何夕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交换联系方式啊?”   “以后做社团活动的时候,可以联合起来么。”   “诶?一个社团做活动不行吗?”   “大型活动力量就不够咯,你当你还在事务中心啊?”   大象有大象的生活,蚂蚁有蚂蚁的。   “那我们也交换吧。”何夕闻言,笑眯眯地说。   几个社团负责人看看她:“高攀不起。”   ……   受完打击,何夕背起书包,赶去上选修课。虽然刚才的接触并不愉快,但是比起抢选来说,那真是小巫见大巫。A大号称万兆校园网平时速度如飞,惟有抢选选修课时慢如龟速,还时常“该页无法显示”,大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的态势。何夕那台电脑上的F5键,就是因为刷新频率太高,给硬生生按瘪了去。她郁闷啊……   幸好最终钟懿跑到教务处搞了一搞,她才能顺利选上。   “铛”电梯门打开,何夕小心探出脑袋,最近经常可以看见水明月在学生馆里晃悠。这一现象除了说明A大和B师大交流愈来愈紧密之外,也给何夕同学添了不少麻烦。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好,一楼现在没有人!何夕放心地迈出步去,刚走出5米。   “噢呵呵呵,何夕啊,你这么急去哪里?”   魔音穿耳,她装作耳膜穿刺,失去功能,急急往门口走。   “何夕,请等一下!”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而且她知道,在人前要是不给足他面子,以后自己会死得很难看。何夕老实地转身,向两人打招呼。   水明月得意地拢了拢头发:“何夕啊,你都不睬我……”   一对相貌上的金童玉女,手挽手闪闪发光。有什么东西太刺眼,她定睛一看,原来是贺修远和水明月带着一样的猫眼戒指。本来不觉得,现在她才发现当时程子莫对她说的话是真理,“不要戴对戒”,会闪到人眼!   天夭了,那女戒还是她付的钱,早知道会落到水明月手里,她不如吞掉~   “有何指教?”何夕无奈地看着两人。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团无敌(2) ------------   “晚上一起吃饭吧。”贺修远微微一笑。   两个女人同时瞪她,不敢相信王子殿下会提出这么白痴的建议。但是看他笑得如此滴水不漏,又不像是故意找茬。   “抱歉,我很忙。”   “是吗?在忙什么?”   “忙社团啊。”   “哦,头文字W对吧,好好干。”   “谢啦,对了,没看见尹学姐啊,大四不是都过一个月再退的吗?”   “她上学期就不做了,和你同进退呢。”   两个人互相寒暄,说着水明月无法插嘴的话题。水明月感到自己像被排挤在这两个人的世界之外,很不甘心,又不想给贺修远落下无礼的印象,只能干瞪何夕。   何夕倒是玩得很痛快,毕竟能戳戳水明月的机会不多,不过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好像贺修远是故意在拖延时间。   “诶呀,讨厌,人家上课要迟到了!”水明月很不甘心地跺着脚,“不如,修远你送我吧。”   “抱歉啊,我等下有课。”   水明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以眼神警告何夕,踩着高跟鞋离去。   贺修远目送水明月离去,再看看何夕出了一口恶气的表情,忍俊不禁。   “有什么好笑的?”她瞪他。   王子把眼镜摘下来,在她面前擦擦,认真状:“我没有在笑,你知道的,我表情就是这样。”   骗人,瞧他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你还真是无聊耶!”   “没有你我当然无聊!”   “你有水明月啊,你去哄她啦,别来找我。”   “她不是……”   “不是?哦,我知道了。”   何夕漠不关心的样子,似乎刺激到了贺修远,他把眼镜放进口袋,缓缓开口:“何夕,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你们很好,真的。”今天没时间和他蘑菇,还要去上课,于是她说,“我走了,拜。”   她刚一转身,手臂被人死死拉住,还不等她反抗,这巨大的力量就将她拖至杂物间,嘭地关上了门。   空间狭小,他们两个靠得很近,几乎可以感到相互的气息。她感到自己被强烈的视线注视着,头顶发热。何夕抬头,看到一双难以名状的深眸。仿佛眼底有压抑太久的感情正在缓缓发酵腐蚀神经,这种痛楚沿着血脉行走于四肢百骸。   他强忍着吞下的怒火,说道:“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为什么把人家拖进来?”她想走,不料贺修远用力一推,连人带门给她堵上。   “说!”他低吼。   真是没见过这样鸭霸的人,何夕揉着砸到门板的肩膀好不委屈。说什么?她歪着头想了一下,有了!   “祝你和明月鸾凤和鸣珠联璧合琴瑟合鸣并蒂长生金石同心!”   “啪”一声巨响。贺修远的拳头,砸在何夕靠着的那块门板上,据说当时他的拳头离何夕的脑袋,只有0.02公分。   “嘿嘿,您的手已经完全康复啦,嘿嘿嘿,不用这样拿出来给我看……柔和点柔和点,保持风度啊,殿下……”何夕不禁冒出冷汗,她曾经有幸目睹某位衣冠楚楚的王子殿下在抓狂的时候,是如何歇斯底里地对待他的家居和摆设。莫非她也逃不过香消玉殒的悲惨命运?   他用一种“我时刻准备捏死你”的眼神看她。四分之一柱香之后,拳头的主人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低垂着眼睑,却守不住澎湃的情感,在自我被吞噬之前,终于所有的悲哀和苦闷化为一句反问:“我们是怎么了?”   何夕感到好笑,一个已经交了女朋友,甚至给了那女人戒指的男人,竟然在她面前问“我们怎么了”?就好像八点档的港台剧里丈夫在外面包了小老婆,被大老婆发现。大老婆哭天喊地,丈夫手足无措,捶胸顿足老泪横流,青筋暴起双手过头:“苍天啊……我们是怎么了?我们的婚姻是怎么了?”(马景涛饰)   不过看他现在来势汹汹的样子,似乎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人家马加爵还只是把人藏在衣橱里,他准备把她塞在储藏室?   然而有些话必须实话实说,一来说给他听,二来说给自己。证明自己是无情无意、不会反悔的。   “我们早就完了,不对,我们根本没有开始过,对吧?我从来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一厢情愿而已。说实话,我只喜欢王子。”   王子——一个360度完美无瑕,只出现在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的最佳情人。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团无敌(3) ------------   “一厢情愿?”   “对,我们两个,都是一厢情愿。”   她要的是王子,可惜他并不是王子。   他要的是何夕,可惜何夕不理睬他。   为什么何夕不理睬他,因为他不是王子。   为什么他不是王子,因为何夕不再理睬他。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何夕的确有被他“咔嚓”的觉悟,不过现在的低气压更加令她心惊胆战。她拉了拉领口,以免自己被这沉重的气氛掐死,然后偷偷瞄了一眼头顶上的那尊神容。他招牌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酷似程子莫的严峻面容。   这人生气起来会像霸王龙般暴跳如雷,这种时候还比较好对付,何夕向来是以暴制暴的人物。但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看到她毛骨悚然,俨然茫茫草原上那夜色中遇到的狼。   猫不叫了——不妙啊。   幸好这时有手机插拨,何夕迅速接听生怕救命稻草等不及第二次铃响。   “怎么还不来上课?”对方的口气冷冰冰没有起伏,何夕却立刻认了出来。   回答着“就来就来”。反手摸索了门把准备出逃。“我要去上课了哦。”她晃悠着手机向大灰狼证明。   “你果然和程子莫……”   他怎么知道?   顿时,某人恍然大悟,立刻用手遮住手机屏幕。所谓阴沟里翻船,除了她没别人了。   “你去上课吧。”贺修远突然原因不明地低笑,黯淡的眼神竟然叫她有一丝不忍,本想和他解释:是因为她和梅川的选修课都是钟懿给补选的。但转念一想,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既然下定决心,就不能再有藕断丝连的机会。   她急匆匆跑到法律基础课的阶梯教室。后面全坐满了,只剩下前两排还有空位,因为大家都只想听课不想被“审”。特别是第一排众人皆称之为“被告席”,第二排则称之为“第二被告席”,后面两排是“陪审团席”,再后面全是“记者旁听席”。   好死不死,程子莫就在第一排正中的地方坐着。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被告辩护律师?这情景使何夕不禁想起《哈佛精神》里喜欢坐第一排的玛格丽特的故事。玛格丽特出生于一个英国小镇,家教很严。她爸爸告诫她,任何事情都不能落于人后。于是她学习排第一,体育第一名,任何事情都争做第一,连坐公共汽车也坐在前排。几十年后她果然成为了英国的第一——玛格丽特撒切尔,第一位英国女首相。   何夕不是当首相的料,所以她只是和“伟大的首相”打了照面,便心安理得地坐在倒数几排。没过多久,短信来到。   “下来。”   何夕匆匆回复:“不下来。”   “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啊!”   何夕拽着手机,完全出于无聊,出人意料的是,程子莫竟然从第一排移师到她身边。   “你不准备做首相了?”   “你在说什么?”程子莫莫名地看她,顺手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上面标着“社团招新的历届优秀案例”。   “哇,绝密材料!”何夕如获至宝。   其实这些并不是什么绝密材料,只是社团联的档案而已,每个社团负责人都可以通过某些路径关系查阅。不过何夕初出茅庐,尚不能领会人情世故的重要。见她如此欣喜,说明他的想法正确。他们改变头文字W的行径轨迹,不知是祸是福,既然朱仁杰都没有疑义,他也不便多说。   “说实话,梅川学长,要不是我对你有几分了解,一定会误以为你在追求我。”   闻言,程子莫冷冷地瞥她一眼。于何夕,这一眼的含义是“你臭美”,于程子莫,就有些暧昧不明。   “很感谢你,一直很照顾我。”她说,“不过应该结束了。你已经不必再补偿我什么了,不然我会觉得在占你的便宜。”   程子莫的眉头微微皱起,让何夕有一种要用熨斗烫平它的冲动。   “真的啊!我真的很感谢你了!梅川学长。”   她是懂的,这种身体力行的道歉,行走于他的准则底线,她若继续占着这份便宜,于情于理都是卑鄙。   半天,程子莫终于回答:“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被程子莫打破:“能不能不叫梅川?”   何夕眨眨眼睛:“那就叫你内酷学长吧!”看她多善解人意。   内酷学长?平角的还是三角的?   “还是梅川算了。”某人无尽叹息中。   她小人得志,趴到桌上闷笑。之前的尴尬场面荡然无存。   法基课的老师走了进来,没有想象中的威严与潇洒,只有小老头的萎缩与蹒跚。他颤颤巍巍地翻开点名册,用细若蚊蝇的音量开始点名。   所有的人当下身体前倾努力捕捉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何夕崇拜地看着程子莫,这人果然有先见之明,可惜她乃凡夫俗子未能从长计议。坐在最后几排基本听不见那教授的声音,她开始扳着手指,计算听到多少次响亮的“到”之后该轮到自己。   法基教授点完了第一张名单,似乎很满意出勤率,小声说:“好,现在上课。”   就在这时,某女惊天动地:“到!”   座下笑声雷动。连万年积雪覆盖的冰川都因为温室效应龟裂出一道口子。   抓住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何夕怒目相视:“你刚刚笑我对不对?我看见了!”她不相信不苟言笑的梅川内酷,展现给她的第一抹笑意竟然是嘲笑!啊,她的一世英名啊。   那温吞水面不改色:“我没有。”看她怒不可遏的样子,补充,“现在上课,学妹。”   什么现在上课?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团无敌(4) ------------   5秒后,何夕恍然,果然又看到程子莫眼底的笑意。天!他这是在为“梅川内酷”报仇吗?万万没想到在积雪覆盖的冰地中,他的幽默细胞还没死绝。高人,果然是高人!对他的佩服如滔滔江水……   等何夕上好选修课,回到学生馆西楼的社团办公室,一帮人似乎已经想出了招新的花样,完全枉费她一堂课研究案例。   灵感的激发来自于赵明兄对他美眉“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爱情。据说他美眉经常找不到自行车,这也难怪,我国乃自行车王国,吃饭高峰时候,餐厅门口少说有500辆,碰到特别热情的大叔,还会把没有排整齐的自行车扛到对角线的那一边。顿时,十年生死两茫茫,车海之中,难觅踪迹。   另外,盗车事件也屡有发生。记得何夕大二的时候,买了辆新车。那个装锁的就问她,你是B师大?A大本科?还是A大研究生?A大本科部盗车率颇高,要装环形锁。B师大盗车率较小,普锁一把摆摆样子。A大研究生部,盗车率为零连锁都不用。为啥他们盗车率为零?他们通常从本科部经过时,见着没锁的车,骑着就跑。   综上,这个悠闲的高6学生为了讨他美眉欢心,花了一个礼拜,制作出一款感应锁。原理照搬汽车上的遥控锁,即,既能在主人找车时发出声响,又只认这唯一开锁波段。   “这个东西,我们给取个名字吧。”   “好!”发明者赵明提议,“就叫它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爱情之声。”   踢飞。   “就这么决定了,‘爱情之声’。”社长龚成一锤定音,自然没人反对。拿这玩意儿当礼物派送,谁都会被头文字W的独具匠心给吸引进来。   最后就是成本问题,大家算来算去,“爱情之声”起码要10元一个。送得太多,就会在社团还没招到人的时候破产倒闭,唯有收取会员费这华山一条道。   统筹的统筹,安排的安排,竟然赵明还被大家鼓舞着先用头文字W的余款,申报专利。赵明兄老泪横流,握住党和人民的手连声道谢。   有了发明便要投入生产。所有人在A大都是求学的,唯有赵明是来求爱的,艰巨任务当仁不让落在他这个天字号闲人身上。   “需要帮手吗?”何夕问他。   说到帮手,众人似乎心中顿时有了最佳人选——一个电话,那小孩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何夕姐,你终于来找我了,我怕你忙,都不敢去打搅你。”尚荣摇着尾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好像随时会扑到主人怀里的一只小狗,好一解相思之苦。   何夕习惯地伸手去摸摸他的脸,不料臂长莫及,这才发现这个皮肤被太阳晒成小麦色的阳光少年,又抽高了身材。   “怎么又长高了,你吃发糕粉长得啊你。”说什么人类男性骨骼在20周岁的时候停止生长,那是伪科学的!   尚荣黝黑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好像把何夕的话当作了夸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来来来,姐姐请你去吃饭。”先给点好处,再进行压迫。何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贺修远的一贯路线。她不知道自己的改变,又或许谁都没有注意。   受宠若惊的尚荣,完全没有意识到,何夕脸上的奸笑,就是人口贩子拐骗天真无邪小朋友的固定招数,满心欢喜地答应了。由此可见唯一未改纯朴本质的人,还是他这个来自大山的孩子。   去餐馆的路上,姐弟俩与程子莫不期而遇。后者只是抬眉,点头,与其擦身而过,似乎连施舍一句招呼的心情都没有。   “何夕姐,他为什么瞪我啊?”   “别睬他,这人一向别人欠他钱的表情。”梅川要瞪也只会瞪她吧,不过那张酷脸鲜少有多余的表情。   餐馆在人潮的彼端若隐若现之时,尚荣又开口说话:   “姐,听说你和贺修远分手了?”所有人都用哀悼的口吻叙述这个事实,只有这个小朋友脸上的笑容,甜度4级+。   何夕奇怪了,为什么她的八卦可以如此这般神速地传播四方,八卦中心的林琳莉不是钻研她的超女去了吗?难道她后继有人?艺术中心果然藏龙卧虎。   “噢呵呵呵呵呵,何夕同学天涯若比邻啊……”   原来尚弟弟是眼见为实了。   “我们又见面了……”何夕满脸堆笑和这对金童玉女打招呼,随即被水明月拉近说话。在外人看来,这俩女生亲密无间有说有笑,其实暗潮汹涌,她们正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你来我往。   “没想到你饥不择食,连小弟也勾搭。”   “不要把你的经历套用在我身上。”   “靠,你又知道了?”   “靠你个头,你的丑事我哪件不知道?”   看她们这么热乎,贺修远的唇边翻起若有所思的微笑,他金边眼镜下那双眉目如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暗暗的亮光:“既然大家碰到了,就一起吃饭吧!”   既然是“吧”结尾的句子,为什么他能说出这么肯定的语气?   “何夕姐,为什么我总觉得贺修远也在瞪我?”   “安拉,他是在瞪我……”   两位男士为女士去取餐点,女人间的暗斗顿时浮上台面。水明月趾高气昂地用下巴看何夕。   “要不要听听我的成功经历?”   何夕瞥一眼她:“不用了,我迟早会拜读你的回忆录——《她改变了中国》。”   “噢呵呵呵呵,”大孔雀笑得花枝乱颤,“上学期就听说你交了一个不错的男人,我有点不信,你何夕什么眼光啊,于是A大内部舞会那天跑来看看。竟然给我轻易勾搭上了!”   “那天没看见你啊?”她那天光顾着生气,伤心了,哪看得到外面的世界?   水明月改用鼻孔藐视她:“你当然看不见我,我是高你一等的人类!”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团无敌(5) ------------   话说蚂蚁的世界是二维的,所以他永远只能看到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活在自己的平面世界里,从来不抬头也看不见三维方向上的物体。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说人类看不见耶稣,同理,何夕看不见她水明月。   “高人啊,承让承让。”何夕拱拱手,完全没有生气。一个是A大事务中心的主任,一个是B师大综管部的红人,连性格都有几分相似。貌似真是百年难遇之佳偶天成,她就没必要做天打雷劈的事情了。   “喂!你就一点不恨我?”   “就这么点芝麻小事,算我送你了,多谢你怎么多年了还有心情陪我玩。”何夕耸耸肩,不以为然。   她们从小到大抢来夺去,习惯了以令对方跳脚为乐的变态思维,处处针锋相对。然,何夕现在这种漠然态度,就好像她如此费尽心机抢她的男朋友的行为完全没了意义。水明月顿时感到挫败的失落。   “在谈什么呢?”   男士们出现。尚荣的脸色不佳,何夕估计王子殿下又出什么阴招吓唬小朋友了。唉,殿下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差,为什么明月还没看出来?   水明月立刻挤出掉蜜的笑容:“我们在回忆小时候的生活……”   “噢?”贺修远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何夕冷笑:“刚才说到小学时候,水明月翻人家学姐的书包,结果发现一个卫生棉,于是感叹道,‘好大一包餐巾纸。’”   水明月当场绿了脸,又不好发作。何夕仿佛可以看见她头上袅袅青烟,露出得逞的笑容。想作耶稣吗?就要忍受世俗的烈火先,并不是谁都能在被烧死的第三天复活过来。   觥筹交错之中,双方倒还和睦。有惊无险的一餐过罢,大家散会。出了餐馆,天色已晚,王子殿下说:“我送你?”   何夕刚想说不用,忽然发现他并不是对着自己,于是淡然一笑,没放在心上,挥手和两人告别,与尚荣一起回归到人群之中。耶稣他爸的教徒们有本书,上面有句话写得不错:“远离爱,无惊无怖。”   “修远,你还在看什么?我们不走吗?”   “走吧。”他温和地牵起了她的手,微微地笑着,就好像月光那样优雅冰冷,遥不可及。   水明月恍然意识到,虽然这个人的身体就在她身边,但是心已经没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联无敌(1) ------------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无风无波,平稳得有点不像故事里的情节,估计作者在偷懒。赵明兄的50个“爱情之声”已经全部做好,姚芊芊甚至为它们都系上了蝴蝶结。不似其他社团,头文字W的宣传准备工作做得相当专业,无论展板和海报都精美到可以拍卖,俨然是准备次日大张旗鼓的,首次对外招收会员。所有工作都差不多了,人也逐渐走了。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何夕和龚成。按照规定,今晚要把展板和海报交到社团联办公室。龚成在出门的时候回头向最后一只蘑菇说:“你也好走了,等一下台风要来,你就回不去了。”   九月底还有台风?那么离六月飘雪也不远了。何夕点点头,却不怎么相信。   直到人走光了,才发现原来头文字W的办公室还是蛮宽敞的,她东摸西摸,闲着无聊,正要开始自习,忽然风卷着窗帘冲进来,将桌上的传单吹了一地。   难道真有台风?   她伸手去关噼啪作响的窗户,惊鸿一瞥,发现对面东楼的顶上,还有个微小的红点在风中摇曳。于是有微笑爬上她的嘴角。何夕掏出手机,灵活地进行拇指运动:要下雨咯,收衣服咯……   短信确认发送完毕,她又忽而想起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一淋雨就感冒,一感冒就发烧,一发烧就变身为喷火霸王龙。不知道他是回去了呢,还是在这个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夜晚陪着明月找明月?   要不要发送?她犹豫了,手指摸索着确定键久久没有用力。   “何夕,怎么还没有走!”   一道声音从背后袭来,何夕一哆嗦,就看见手机上小人欢快地示意:信息发送完毕。她转头幽怨地看着折回来拿东西的龚成:“你这小子嗓门也太大了吧。”   万幸的是,这两人都没有回复她的短信,她就当作这两条信息被风吹了。   是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坐在学校的大草坪上,明明阳光灿烂,但没有温暖,周边的树木沙沙作响,然她一点风都感受不到。身旁有个男的,她很安心地靠在那人怀里,有一种淡淡的烟草味道,从他干净的衬衫上散播开来。男生纤细的手指抚过她的脸畔,似曾相识的冰冷令她惊觉,忽而有寒彻透骨的水珠掉落在她的脸上,又咸又苦似乎掺杂着莫名的悲伤。   他在哭?不要哭啊!   她仰头,想看看那人究竟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何夕使劲撑开眼皮。这一刻,她醒了。又有一滴水珠滴到她脸上。风雨交加的声响,从门缝里钻进来,就像野兽的咆哮不绝于耳。   于是一道尖厉的女声划破寝室沉睡的安详:   “快起来!房顶漏水了!!”   暴雨脱了缰,正以雷霆万钧之势飞驰至人间,垂直的雨点将天地连成一片汪洋,不时有闪电飞过天空,俨然一条火蛇,照亮了如混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层。台风果然来了,而且是那种席卷美洲东部海岸的势不可挡的飓风。就连何夕位于4楼的房间都难逃洪泽之灾,顶楼的那些同胞,就阿弥陀佛祝君好运了。   四个女生手忙脚乱查看电线浸水情况,阳台的门框就像葛洲坝一样,成为她们唯一的堤防。抗洪救灾到早上两点,本想爬上床去,看见床上一个个接水的脸盆,顿觉空间狭小,终于她们四人在桌子上睡去。   一大早,何夕幽魂般飘去上课。四人中只有张静同学精神亢奋,这人经常通宵自修,似乎已经习惯了短时睡眠。   土壤学的教授姓马,女性,有点发福,为人阴险毒辣,班中有人取其四个特点,绰号:马太福音。马太的课其实不差,可惜何夕连夜抗战,一触到桌板便见了周公。快要下课之时,张静方将其推醒。   迷糊中,何夕猛然间听见高龄65岁的马太福音一声叫唤:“我靠!”   她瞬间清醒:“靠什么靠?”   张静瞪她白眼:“马太说,改良土质的问题等我们去work out!”   噢……   她睡眠不足,连听觉都减退了。直到中午,外面仍旧阴雨连绵场地潮湿,果然招新活动泡了汤。何夕仰天长叹,只怪天不遂人愿啊……背起书包跑去上法律基础课。   小老头儿的声音实在难以辨别,特别是何夕处于昏昏沉沉的情况下。于是她和旁边的程子莫搭讪。   “昨天我们寝室屋顶漏雨诶,床都不能睡,只能放脸盆。”   见他毫无表情继续听课,何夕觉得不甘心。哈,她就不相信,她不能掰开他的嘴巴。   “整个夏天都没下过怎么大的雨,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平洋海啸有关系。”   “累死了,一个早上我眼睛都痛,昨晚才睡了两小时的说!”   “这种天气,今天都不能招新了说!枉费昨天晚上做好展板。”   “对了对了,我昨天晚上好像梦到贺修远了,真是奇怪啊!”   “你说殿下这个人……”   她的聒噪终于引得程子莫转头看她,只见他眼神严厉,横眉冷对:“上课时不要讲话!”   和他混熟了,差点忘记他的古板,何夕吐吐舌头,决定不再说话。不说话做什么呢?她拿出手机玩游戏,发现所有游戏她都通关了,就开始无聊地打哈欠。   似乎人无聊的时候,睡意来得快,刚提起的精神又给打击了回去,很快她就没了声响。程子莫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记笔记。   约摸过了10分钟,何夕咕噜了一声,眉头随之紧锁,气息很是不稳。   做梦了?又梦到了谁?还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集中听讲,而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这个连睡着了都挤眉弄眼、表情多端的女生身上。他俯身拨开遮住她面孔的头发,轻轻地抽离她手肘下的圆珠笔,她这才平稳地睡去。为了不吵到她,他把自己已经调成振动的手机切断了电源。   傍晚来临的时候,台风的尾巴离开了甲市。郊野的天空,顿时云开见日。在这白昼即将离去的最后时刻,那金灿灿的夕阳洒下大地,似乎是在补偿他整天未能尽到的职责。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联无敌(2) ------------   下课后的硕大阶梯教室里,此时只有两人还坐在原位。一个在梦里,另一个在现实中。   “好吃……”   程子莫听到某人梦呓,转头看看,发现她睡得正酣,脑袋下面竟有滩晶莹的口水。这是第二次“陪”她睡觉,总觉得她的警惕性很差,似乎可以毫无防备地在男人面前睡着。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突然何夕的手机铃声大作,她被振醒,迷糊地查看短信,再看时间,恍然意识到这间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早下课了!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接下去你没有课。”他答非所问。   慢慢地她迟钝的情商开始苏醒,下巴支在桌面上,笑了:“原来你有听到我说话啊。”   这人虽然严厉,但也有极为人性的一面,他的体贴不是矫情的温柔,而是一种令人感动的温馨。他是想让她尽量多睡一下子吧,真是可爱!   他无言,似乎在专心自己手头的书本,却因为何夕的笑容,脸上的刚毅柔化了,周身不再散发难以接近的气息。这使得何夕得寸进尺,脑袋一歪,靠到他的手臂边来回磨蹭,就好像“师傅”经常的举动。顿时有一股梦里的烟草味道沁入心肺,他又抽烟了,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压力重重?   显然某人不习惯她的过分亲近,程子莫的肌肉和神经同时抽紧。在他挪开手臂之前,何夕识相地离开,瞟了眼他的紧张,幽幽说道:“嘿嘿,口水擦掉了。”   离开教学楼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由于张静说她今天状态不适合骑自行车,一整天何夕都是步行的。看到程子莫在开锁,她顿时眼放蓝光:“我要去学生馆找龚成,顺不顺路?”言下之意,如果顺路,请载她。   他们最近走得近了,何夕搭他顺风车的机会自然增多。说实话,她其实有点害怕坐在别人车座,总觉得是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东晃西晃不太安稳。然,坐在程子莫的车后,她很安心。他骑车很稳,拐弯、下坡的时候还会放慢车速,从不让她感到颠簸。从后面来看,他的背宽广又可靠,她可以靠在上面,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不要睡着了。”   何夕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觉得即使睡着了,他也有办法不让她掉下来。程子莫就是这么可靠的一个人,可靠得让人对他产生依恋……   到学生馆,他说有点事便离开了。何夕搭着电梯去社联楼面,一踏进来就看到很多人义愤填膺抗议的样子。何夕抓住小宇宙爆发边缘的龚成,问了半天,才把事情搞了个清楚。   昨天晚上,所有社团的宣传资料都由社联统一保管在办公室内。不料半夜来了台风,最后一个干事临走时又没有关上窗子,第二天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张张传单和展板,浮尸样在水里上下飘忽。其他电子类宣传品,比如计算机协会的赠品主板,机器人协会的展示品“霹雳5号”,包括头文字W做的50款“爱情之声”无一幸免。   面对如此的人为浩劫,各位社长当然怒了。更加没想到的是,由于社联包租场地不利,使得过了今天之后,体育场就要被校方收回挪作他用。眼看关系到100多个大小社团发展的重要招新活动,就要在社联漏洞百出的组织下偃旗息鼓。群雄激愤,有人当场扬言要拆了社联的招牌,扔到思源湖里喂水螅。   “安静!”   一道女声袭来,众人望向门口。那里站的俨然是四大学生机构的三位负责人。   见到正主儿出现,社团联负责维持秩序的干事顿时感到他们的主席宛若神仙降临,解救苦难众生。其他怒不可遏的社团则调转枪口直指白骨精。   面对这样的局面,她身边的学生会主席程子莫和艺术中心团长卫碧士只是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打算。   “你们社联是怎么做事的?”   “不会做干脆解散得了!”   “就是啊,叫什么社团联盟!谁承认你的?”   白骨精狠狠地捶了一下门板,冷冽的眼光扫视周遭一圈:“我说了,给我安静!”冰厉的嗓音一掷落,立刻镇住了敌我双方。   何夕不禁佩服起白骨精的魄力和从容,有一种不可诋毁的傲然写在她脸上。   “首先向各位社团负责人道歉,我们的工作的确没有做好。”   “道歉有个屁用!”一人突然咒骂。   白骨精冷冷地扫他一眼:“安静!”不高不低的语调,蕴含着某种威严,让那人立刻住口,不敢造次。   她继续说到:“我们既然是社团联合会,自然把各社团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在此允诺,招新活动明天中午如期进行,地点,学生馆五楼宣讲厅。通知工作,会由社联全部安排。”   宣讲厅?不就是何夕上学期第一次登台亮相,最后一次登台谢幕的地方?地方是很宽敞不错,但是她好像记得要开启那个大厅,必须由学生事务中心于一周前向校方作出书面申请。   众人面面相觑。很难得看到三个老大同时出场,说明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同时表示,他们开过会了现在有了对策。连社联主席都这样保证,似乎,没有什么再值得担心,他们犹豫了片刻便呼啦一声散去。   何夕随着人流即将离开,却被白骨精叫了过去。她被带到另外一间办公室,三人面色不佳地看着她:“你能不能联系到贺修远?”   “诶?打他手机啊!”   卫碧士回答:“打不通,他手机没开。要快,过了今晚,就赶不上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联无敌(3) ------------   “噢,”何夕想了下,拨通了水明月的手机,接通瞬间,她立刻把手机拿离耳边,避开“噢呵呵呵呵”的噪音。   见她开始打电话,其他三人,主动让出了办公室,为她合上了门。   “何夕啊,怎么想起给我来电话啊……噢呵呵呵呵呵。”   “殿下……嗯,贺修远在不在你这里?我们学校的人找他有事啊!”   “在是在,找他有事啊?噢呵呵呵。”   水明月上扬的音调俨然在说: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和他说……   “靠,你快给我找来!不然冲过去砍你!”   “丫的不想活了你!你说给你去找就去找,我多没原则啊!!”   听她这么放肆的口吻,何夕可以断定贺修远不在她身边:“不找算了,我挂了88。”   “慢——你等等。”水明月突然转型般地同意。何夕听到她捂住电话的声音,约摸等了半分钟,就听她回复道:“修远不肯接你电话耶,你说怎么办呢?噢呵呵呵呵……”   何夕想也没想啪嗒切掉,心里暗骂:死女人,明明人家不在,还浪费我电话费!   她手指还没离开键盘,有一个电话进来了。   来人开门见山:“你刚刚找过我?”   “对啊!殿下,管管你女人吧!总有一天大事给她耽误去。”转念一想,他好像不在明月身边的样子,怎么现在会打给她?不由地多问了一句:“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话筒里传来低笑:“到底什么事?提醒我收衣服?”   什么啊,原来他有收到那条误发的短信哦,见他不愿回答前面一个问题,何夕也没多想,只是把社联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附加叫他尽快回来。   “要不,我叫白姐直接和你说?”   “不用了,我知道了,马上回来,你去主任办公室等我。”那边传来他草草收拾东西的声音。   “诶,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来我不写,何夕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很会耍赖,总是有办法制着她,这就是王子殿下的能耐。   何夕怏怏不乐,却无计可施,她断了电话,准备向各位老大汇报。转动门把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三人的小声谈话。   “下一届的不行,都怪我们当时管得多了没放手让他们做,现在连个懂做事规矩的都难找。这次纰漏就是开始。”   “连林琳莉都走了,我这里等于没人,正急着找人做迎新晚会呢,程主席这边?”   “一般。”   “那就是说,唯一强势的就剩贺修远那小子了?”   “形势不妙啊,他会不会……”   “何夕!”白骨精发现她站在门口,表情疑惑地观望他们,于是她瞬间改口,“联系到了吗?”   “嗯……他说他立刻回来写申请,现在他开机了你们可以找他。”何夕握着手机,显得局促,她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呀。   “想必是听到了。”卫碧士叹了一下,用眼神征求了另两人意见之后开口,“何夕,你知道的,贺修远向来支持校方合并四大的计划,一个月后,他必一人独大,呼风唤雨了。”   她懂这个道理,天平即将倾斜,不是因为事务中心这边加了砝码,而是因为对面的砝码升大四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找了个借口,溜回一楼熟悉的房间,见到贺修远还没回来,她就开着灯等。学生馆在夜色中很肃穆,唯有那个小小的窗口透着光芒,就好像一盏在黑暗里指路的灯,有一种温馨,即使相离很远也能看到。可能是午休得来的剩余精力已经用完,她等着等着,眼皮开始打架,终于合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喂!睡美人!”   何夕陡然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王子殿下那张笑脸的特写。她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这人笑起来,九分像恶魔,一分像神明。   “等到你了,我可以走了吗?”她小心地问,躲开他靠得过近的脸。见他没有回答,她自顾自整理好东西,挪到门口。   突然贺修远说话了:“我做的事情,可能得不到别人的认同,但绝不后悔。”   她知道的,在他的字典里“后悔”两字早就被扣掉,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他都吝啬说。但是她好奇:“你要做什么事情?”   贺修远推了推眼镜,收敛起笑容低垂着眼波:“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呃……拜托搞笑的时候不要太严肃好不好?   “你讲这话很对不起明月诶,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你猜。”   “你喜欢她?”   他笑,开始整理桌上的物件,开启电脑:“你再猜。”   再呃……好婉转的否定回答啊……他不喜欢她?那还和明月混什么?她不懂啊!   这种亦真亦假似是而非的调调,仿佛回到了王子年代,有种捉摸不透、高人一等的雍雅,似曾相识。   “回去吧,程子莫在楼底大厅等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他低着头,似乎正在忙自己的事情。而这个角度,正好让何夕看不到他的表情。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社联无敌(4) ------------   “咦?他会等我?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噢。”   说着她带上了门,合上了这个夜晚最后一丝光亮。直到这一刻他才像从昏厥中醒来,暴躁地砸着桌面,开始不住地心痛。他终究还是把苦涩隐藏在内心的黑暗里,仿佛疼痛的眼睛要避光,破碎的皮肉怕风吹。   她要王子吗?   好,给她王子!   何夕跑了几步,果然看见硕大的厅里有一人站立:“你怎么知道我还在?”   “主任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那也可能是别人啊。”   “不会……”   巨大的落地玻璃隔绝了夜色,把光和影立体折射在这个宏大的空间。玻璃的镜面里有无数个虚像,没有重叠,一直伸展到视线的远方。就好像在世界的尽头,也有这样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静默。   “这次,你站在哪边?”程子莫突然沉声问,“我们,还是贺修远?”   何夕抬头看他,读不出他淡漠表情下的意味。   她不喜欢“合并”这个形式,于她于农学院于学生团体。总觉得有部分会被割舍,残存下来的若不与之同化,就被其以异类之名鄙视。   “你希望我站哪边?”她不答反问。   “中间。”   何夕明白他这样说,是因为还惦记着上学期的事情,对她抱有深深的愧疚感。这就是他压力的来源之一吗?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原谅他,但是她要怎么原谅一个她原本就没有为其定罪的人呢?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招新无敌(1) ------------   隔日午后,正逢A大每周的大休,即老师去政治学习,学生闲来无事。只见到偏僻的学生馆门前停满了自行车,游人如织。社联果然不负众望,将招新的平台重新搭建起来。宣讲厅里拥挤不堪,媲美刚刚落幕的动漫嘉年华现场。即使很多海报和传单都在那场天灾人祸中泡了汤,但是由于巨型展示屏的加盟,现场的气氛反而High到顶峰。   何夕见自家摊位生意兴隆,便开始脱离队伍四处闲逛。远远看到“口才与交际社团”树着块招牌,下面围了一圈人,便过去凑热闹。   “同学,这是什么社团?”没挤进来的人拍她的肩膀询问。   何夕想也没想,大声回答他:“口交社团啊!”   突然,这一块场地的嘈杂声音荡然无存。众人大惊,狂FT,退后,再退后。直到摊位前只剩了何夕一人,摸不着头脑地傻站着。   口交社团会长咬牙切齿道:“同学,你是来捣乱的吗?”   何夕连忙摆手,逃出他们的领地,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很快她又逛到另一个摊位抬头一看“交谊舞协会”,随手拿起他们加印的传单:   由于本社男女比例失衡,女生12,男生27,造成男生互抱的恶心场面。本学期,为避免惨案再次发生,请各位女生捧场,会员费免收。另外,此次男生质量普遍很高,长短不一,相信必有一款适合您,谢谢。   呃……在A大搞舞协的确要承担风险的。不如,她也参加一个吧,反正不要钱的。正当她在舞协负责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拿起笔准备登记的时候,一团鲜亮亮两人多高的黄色毛绒撞开人群,直笔笔朝她冲过来。   妈呀,好大一只鸡!何夕瞬间变了脸色。   其实鸡服里边那人是尚荣,他在为营养协会做吉祥物的工作,见到何夕自然手舞足蹈,想像平时那样直扑到主人脚边撒娇。   可何夕哪里知道,她只是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鸡怪,发着“喔喔喔”的怪叫向她冲来。她不是奥特曼,也不会三棱镜变身,当然惊慌失措扭头就跑。场内只见一女生被一巨型公鸡围追堵截,冷漠的人群竟然纷纷避让,无人有意救何夕于水火之中。   “那个……龚成学长,何夕学姐好像有麻烦耶。”   “她就是最大的麻烦!”   二师兄正好观看招新情况,见到这边热闹,顺口问姚芊芊:“追着何夕跑的那东西是个啥呀?”   “鸡吧……”她目测是鸡。   不料朱仁杰拍着大腿嚷道:“鸡巴!”   声震四方,余音绕梁。不愧是朱XX,众人侧目视之。   话说何夕绕场三周半终于甩掉巨鸡的纠缠,钻出致密的人群逃到人烟稀少的走廊,新鲜空气顿时涌入肺部。生活啊,还是美好的……   “何夕?”   她回头看来人,原来是社联主席。她说:“谢谢你了。”   “哪里哪里……”得到表扬,何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白学姐靠在窗棂边,微微地笑。今天她穿着卡其布料的连衣裙,褪去了平日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份邻家大姐般的平易:“昨天的事情,你怎么想?”   是指社团暴动想要推翻社联的那个情景?何夕其实没什么想法,毕竟独当一面的人是白学姐,她只不过是众多佩服者之一。   “其实,我们并不是要把社团的权力集中到手上。”白骨精说,“只是希望供给社团一个互相交流的平台。刚创建社联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A大的社团有这么多,各种规章制度混淆不清,大概只有一起奋斗过,才知道彼此的艰辛。”   “哦?以前没有社联的吗?”   白学姐警觉地看了何夕一眼:“你不知道?”她思忖着要不要向她详细介绍,毕竟这也不是好的经历,还是少点人知道为妙。   “以前没有社联,没有艺术中心,甚至连事务中心也不是独立的。”冷冷的声音插入她们的对话。程子莫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边。   “只有学生会?”何夕仰首问他。   “对,只有学生联合会。三年之前。”   “我怎么不知道?”   程子莫不语,眼神中有不清明的东西在晃动。   何夕没有追究。假若别人不肯说,自是有他不说的道理,她不会强求。听到姚芊芊在叫她,便和两位主席告别向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二师兄屁颠屁颠地溜达过来:“呦,小莫莫你果然来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猿臂已经勾搭在了程子莫的肩上。白骨精眼见这情景,立刻走开,总感觉那个像人猿泰山一样的人物后来说出的话,会将她心目程子莫的形象完全颠覆。   他能不来吗?朱仁杰刚才打他电话说:何夕正被大鸡巴追着跑。结果倒是天下太平,只见大鸡不见巴。他的神经又白抽了一回。   “我可是力挺你的哦,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表示?”二师兄开始传授他生活的秘诀,“是担心贺修远吧?那小子比不上你的。最近听说他直研了,你又不考研,那多顺啊。想你大爷回A大开着车,他还在骑自行车。你买洋房别墅,他住宿舍每天断电。你月末数钱请客,他在作毕业设计。你在Starbucks喝咖啡,他在寝室冲阿华田。多好的机会啊,年轻人!哦?怎么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没等朱仁杰来得及把他抓回来再教育,就看到走廊那头的程子莫一个漂亮的左勾拳,将欺在何夕身上正要献上热吻的外国人掀翻在地。   天,演变成国际问题了!   “良辰美景,为您带来社团联合招新的特别报道。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程主席的左勾拳实在漂亮啊,不行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招新无敌(2) ------------   校台果然是八卦先锋,无处不在。朱仁杰叹气,然后突然冲到镜头面前:“同学们同学们,看一看瞧一瞧了哦,Boxing俱乐部欢迎各位帅哥美女加入,我们的口号是:暴力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可以解决他!感谢我们的两位荣誉会员给我们带来的现场真人秀表演……”   好不容易把校台和看热闹的人引开,发现走廊上人不多,何夕开始发飙,尖声叫道:“你干什么啊!他闹着玩的呀!”   “这种事情能闹着玩吗?!”   他竟然吼她?用这种龚成那爆种才会使用的国家标准爆破音量?莫名啊莫名。   没有人看到过程子莫发火的样子,因为他太冷,好像只会掉掉冰碴儿。像个热水瓶似的,除非热气顶掉塞子,不然谁都不知道其实里边装的是沸腾的开水。   小白捂着受伤的脸:“When……好痛哦……”好不容易从地板上爬起来,一个踉跄,又靠在何夕身上。   眼见程子莫又起了杀气,朱仁杰赶紧拉住他,感觉到他皮肤底下的肌肉抽得都快成水泥块了,低声说:“不要闹了!你想给何夕惹麻烦吗?”   “梅川,给小白道歉!”   此刻某人是倒抽一口冷气啊,他小学妹的EQ竟然低到这地步,真是为兄的不是啊……不料,当事人竟然绷着脸,冷道:“抱歉!”   “你哪里有道歉的样子?”何夕扶住还在摇晃的小白,料想这一拳揍得不轻,下巴都肿了,可怜啊,无妄之灾!知道他秉持保守派思想,见不得外国人在他的地盘奔放耍浪漫,但是当众袭击外国友人,国际声誉就不好了,想我A大还是世界知名的重点大学……   如果他有水袖,程子莫现在的动作一定是拂袖而去。二师兄甩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急急跟了上去。   “小白对不起噢,他最近压力太大,难得你过来这边玩……”何夕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没什么啦。”小白摸摸下巴,发现还在,“不过,刚才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会死。那个人很喜欢你吧?”   何夕一脸“你肥皂剧看多了,脑袋秀逗”的表情:“跟你说啦,就算你刚才想热吻一个欧巴桑,只要欧巴桑在抵抗,他也一定会见义勇为的!”   热闹的百团大战在华灯初上时落幕,何夕收拾完东西,听着龚成唠叨他在招新会上的丰功伟绩,眼睛一斜,又恰巧看见对面楼顶烟囱开始冒烟。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有一人影爬上了西楼的露台。   “喂,对面的梅穿内酷!”   随即有人影向她这边移动。到达可视范围,何夕看见一张冰冷的脸上写着:有何指教。   她突然爬到西楼顶的栏杆上,向他这边凑过来。虽说这两幢楼露台之间的距离只有1米左右,但是从一线天的顶端降落人间还是会死得难看。   程子莫不由地绷着脸:“快下来。”   何夕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越爬越高,一个翻身,利索地越过围栏,安全在东楼露台着陆。   “何夕选手……十分,哈哈哈哈哈……”注意到他紧锁的眉头,何夕不禁发问,“你在考虑什么事情,表情这么严肃?如果是下午误伤国外友人,我原谅你啦。”   平时这个人就难以靠近,现在这副神祇的样子几乎是在讲:离我五米内者,死!   程子莫眉宇紧皱,一言不发,只是把尼古丁更用力地吸进肺里,就好像喝闷酒的人浑然忘我。   何夕似乎也不喜欢看到他这种样子,伸出手,轻抚着他崛起的眉峰。眉宇间陡来的温柔,让程子莫的神经又是一紧。他反射般挥去她的手,移动到她单手够不着的地方。   见他疏远的样子,她并不在意。倒是哪天梅川内酷主动搭理她了,才有诡异。   “唱首歌给我听听吧。”   这样的无理要求,理应被梅川大人忽视。   “唱吧唱吧,今夜如此美好……”   完全忽视,当野猫在叫唤。   何夕自讨没趣:“不唱?算了。我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觉得,去国外发展好不好?”   这句话成功吸引了程子莫,他弹了下烟蒂转头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小白不是白来白相,他带了重要信息。   “我们那个粘土动画获‘凯撒奖’最佳动画短片提名了,是贞佳姐帮我们投的,据说现在SI美国总部的咯嗪学院想招我过去,50%奖学金噢。”   他宛若在漆黑的夜空看到电闪雷鸣,震惊:“你要去美国?”连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声调不自然地抬高。   “还在考虑,毕竟还有50%自费的说。你说我该不该去?我的朋友里你说话最有分量了!”   何夕的目光仿佛有了重量,竟可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背负着她的信任,程子莫感到举步维艰。有谁比他更了解何夕需要的舞台,又有谁比他更需要何夕留在他的舞台?这件事情来得突然,在还没有准备之前,就击得他狼狈不堪,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感情,就像这深秋的凉风,夹带悲哀,承载无奈。   他又开始吞云吐雾,往事如烟,他好像能够把它吸进去再呼出来。   见他不语,何夕催促:“说啊!”   程子莫的身子震了一下,一缕轻烟从他口中吐出很快就被风吹散。“可以去,是不错的发展。”他说。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告白无敌(1) ------------   社团招新顺利结束之后,白骨精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然后砸到了卫碧士脚上。校迎新晚会的筹备,同样因为后备有生力量不足,使得艺术中心该退的人退不下新老交替停顿,资深干部仍然在第一线殊死工作。尽管其他机构鼎力支持,但仍因会做事的人太少,大有把女生当男生,把男生当畜生的趋势。   后来何夕出国的事情没了下文,人事太繁忙,也不允许程子莫全神贯注没有间断地想另外一个人。于是这件事情被高高挂起,没有人再来谈论。   相较之下,何夕比较闲,她决定抛硬币决定吃完饭干什么。要是硬币正面向上就去网吧,背面向上就去看球,竖着就去自习。   “啪”5角硬币掉地,她蹲下去想看清自己的命运。不料它滚着滚着掉进了旁边的阴沟。何夕叹息道,果然是伟大国徽,即使在暗仄污秽的臭水沟底,还熠熠生辉。   她把痛失5角钱的悲伤和伟大的爱国激情联系在了一起。正当她跪在地上,准备奋勇救起国徽时,一双擦得噌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抬头仰望皮鞋的主人,只见贺修远凝视她,笑眯眯脱口而出:   “爱妃,平身。”   我呸,这样也能被他占到便宜?   “你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欠我一个人情……就用身体来偿还吧。”   黑夜给了何夕黑色的眼睛,她却用它来翻白眼,这种雅皮的调调真的很欠扁!   为什么路过的女生还用羡慕的眼光看她,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没有?她们听到这个衣冠楚楚笑容可掬的人如何在言语上欺凌她了吗?贺修远见她又开始耍白痴便索性将她从地里拔出来:“来,身体,帮我把这箱子搬到学生馆。”   “人家等一下还有课。”   “反面是去看球吧。”   惊!他怎么知道?何夕被人点到死穴,立刻心虚起来:“哪个箱子啊?噢?这个啊,很轻么,嘿嘿嘿。”   贺修远垂下眼睑低笑,似乎在嘲笑自己连找个见面的借口都需要这么花心思。他当然知道,他站在窗外看她很久。   上次她光临主任办公室是在晚上,看不清楚房间里的状况,这次来一个光明正大的卫生大突击,本以为一下子走掉两位女性的主任办公室,会被王子殿下搞到他寝室的那种混乱程度,眼前井然有序的样子叫她小吃一惊。不会是殿下逼那些部长们每天打扫的吧,何夕偷偷怀疑。   贺修远拉开抽屉把一张张文书摊在她面前——学籍证明、信用卡申请、校方推荐信。   某人如获至宝,立刻眉开眼笑,将其捧在怀里:“麻烦你了。”   “我很荣幸你需要帮助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我。”   “你知道的呀,梅川……嗯程子莫,他一定照章办事,我都不敢和他提!”   听到“程子莫”这个名字,他眼神不由黯淡下来。贺修远推了推了眼镜,将心情控制在镜片之后,不被何夕察觉。这时,有人敲门来找,他起身,示意何夕在房间里等他一下,他立刻就回来。   何夕闲着无聊,坐在主任的位子上打转。都说女人是乌鸦变的,一点都不错,桌上某个闪着银光的漂亮物件吸引住了她的视线——水晶般晶莹的男用手机。这不是某明星在某电影里使用的概念产品吗?暑假的时候才上市,听说限量发行只有18套。哎,有钱人的奢侈品啊,何夕她是可望而不可及,不过既然主人不在她就研究一下吧。   除却精美到令人爱不释手的外观,这款手机有个致命缺陷,键盘的分布相当不好,1和2靠得太近,在使用的时候极容易按错。   何夕不禁想起,暑假的时候,贺修远曾经两次拨了她电话,然后声称打错人家。这样看来到他倒很可能说了实话,如果何夕和某人的快捷键离得近,比如1和2的话。   她直觉一般,长按2键。突然,自己的手机叫唤起来。   她是2,那么1是谁?   会不会是水明月?   莫非他们暑假就认识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她长按了1,心里想着或许这就是潘多拉魔盒子的搭扣、蓝胡子房间的钥匙。   有人接听了!   何夕屏息,准备在对方“噢呵呵呵”之后,给予其史上最严重的打击。然,话筒里却传来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沉男声:“有事?”   程子莫!!!!竟然是他?   何夕像触电一样,赶忙把手机切掉,不敢置信地盯着看。谁能想到王子殿下手机上第一位快速拨号竟然是他的死对头程子莫?他们玩什么花样?!   贺修远开门进来,看见何夕正握着自己的手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观何夕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他厉声叫道:“你!你!你!和程子莫到底什么关系?”   他摸摸下巴,佯装思考状:“情敌吧。”   “不要开玩笑!哪有把情敌号码放第一快速拨号的!”   好看的笑容微微扬起:“噢?你打过了?”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告白无敌(2) ------------   何夕完全没有被当场捉住的尴尬,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他不给个明确答案出来,她就上去咬他。   “工作联系起来比较方便。”还没等何夕想出措辞反驳,他紧接着反问,“你的快速拨号1是谁?”说着,就要拿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自己研究。   何夕一把夺过,赶紧藏好。她还没把他的号码改掉,要是被发现了,这位王子又要小题大作冷嘲热讽或死缠烂打。   见她紧张成这样,贺修远心里有了谱,悠悠开口:“何夕,其实我很有自信你会重新喜欢上我。”   “我不会喜欢脚踏两条船的男人。”   “我不会让我的女人脚踏两条船。”   浓郁的悲哀,在他嘴角静静地扩散,扩散成一抹难以释怀的自嘲。何夕不语,他明明在笑,为什么她看得如此心惊肉跳。   农药毒理学在农学院以至A大都很有名气,特别是教这门课的教授,堪称唐僧转世。据说前些日子美国国家安全局抓获两个基地组织成员,辣椒水、老虎凳、电刑,不肯招;美女、金钱,还是不肯招;最后他们包机请来这位教授,90分钟农药毒理学讲下来,一个咬舌自尽,一个全招了。   唯一能解闷的张静同学在赶她们寝室4个人的报告,何夕甚是无聊,索性拿出手机玩。要是平时,她发短信给梅川,他绝对会立刻回复:“上课时间,不要分心。”而今,这人竟然责问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和他联系?   看看这语气,他以为他谁啊?何夕不禁揣着手机咯咯地笑,惹得张静不断捅她:“严肃点,正上课呢!”   嗯,严肃,她开始严肃地拷问梅川。   “老实交待,你快速拨号1的号码是谁的?”   “家里。”   “2呢?”   “校办。”   “3?”   “张可,学生会的副主席。”   ……   她一直问到9,没有出现贺修远的名字。突然,一个激灵,短路的脑子开始发烫,殿下把梅川设为1,难道殿下对梅川就是0?想当年人家都在看《东京朱丽叶》,她为《东京巴比伦》哭得死去活来,是有原因的。   “0呢,0是谁?”   对方没了动静,何夕暗忖,果然贺修远那种肤若白玉、眼若晨星的超级帅哥逃脱不了当0的命运,怪只怪A大女生稀少……原来水明月是个幌子!只可惜了梅川,没想到他有这种癖好。她撇撇嘴觉得无趣又惋惜,心口莫名其妙感到压抑,不知道自己无法接受的是程子莫喜欢男人,还是程子莫喜欢别人。   与此同时,校迎新晚会彩排现场,所有人忙作一团。只有程子莫如置身事外般发呆,他的脑袋完全混乱,盯着手机屏幕,猜不出何夕的用意。   “程主席,请您在这里签个字……”   他抬手,示意助理等一下再过来,他在忙其他事情。小助理目瞪口呆,从没有见过她家程主席工作的时候如此心不在焉。   约摸过了10分钟,何夕终于收到梅川的回复: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问什么,不过0是区号快捷键,的确是常识。”   难道是误会?何夕长舒一口气,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令她十分不满:为什么程子莫的手机上,没有她的快捷键?   不需要为她设快速拨号,甚至不用储存她的号码,因为这11位数字,早就牢牢地印在他心里。用高数老师对待导数公式的态度来说,就是敲昏了他,成了植物人,也能通过脑电波测谱仪给写出来。   迎新晚会当日,节目过半,后台挤满演员和工作人员。程子莫从一群黑压压的人头里找到龚成。印象中,似乎何夕说过要在龚导演的话剧里客串路人甲,却直到最后也没见她露脸——她到现在还没有来?   “何夕在哪里?”他问。   大导演正在生气呢,他那出戏,全给毁了。彩排时,男主角有这么一句台词,“如果我不是你爸,怎么知道你乳房那儿有一颗痣呢?”领导们考虑到此次是公演,“乳房”一词十分不雅,所以让男主角改说成“如果我不是你爸,怎么知道你那儿(用手指示一下)有一颗痣呢?”   结果可好,刚才男主角一紧张,在台上当着所有师生的面说成:“如果我不是你爸,怎么知道你那儿有一颗乳房呢……”   全场哗然。   可想而知,爆种龚成现在什么心态,随口答了句:“那女人去机场了!”   程子莫一惊:“你说什么?!”他平时宛若冰水的眸子突然冒出熊熊烈火,这张紧绷到痉挛的尊容足以吓哭一打以上的小孩。   龚成补充道:“不是说了要去美国那个什么名字很难念的学院?8点的飞机!”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程子莫人影一闪,夺门而出。   “X的,又不是不回来,这么多人去送别,他是国家领导人啊?”   夜晚的风带着深秋的寒意,一直冷到他心里,他却连打寒战的工夫也没有。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无法容忍她的不辞而别,他只是要她的告别而已。   “小莫莫,你在长跑吗?”朱仁杰驾着ZII出现。   “何夕,她……去……”   “小师妹怎么了?去机场了啊。”   程子莫又是一颤,好像何夕已经将决定诏告世界,唯有他被蒙在鼓里,这不是一种被愚弄的气愤,而是一种被抛弃的痛楚。就像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流通了,才觉得刺痛。冷静下来之后,心痛如排山倒海般吞没了他。   “莫非你也要去?”   “拜托你!!”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告白无敌(3) ------------   见他毅然决然,朱仁杰的脸上出现一抹了然的笑意。   “OK,上来!”   提问:当你坐在某辆摩托的后座,最害怕骑手说什么话?   回答:抓好,起飞了……   疾速的摩托引擎声扯破夜空的寂静,尾灯一晃而过,拖曳着红色光带飞驰而去。   甲市某国际机场,有几个人形象不雅地坐在地上打牌解闷,输的人还要被罚“真心话大冒险”。   “大冒险”是个好游戏。曾经何夕他们班的某位衰哥,在落败之后,就被众人簇拥到A大校门口的电线杆边上,指着上面的黑色广告,向路人大声宣布:“我的病有救了!”   但是“真心话”就比较八卦了,此乃探刺他人隐私的最佳机会!何夕万万没想到她也有栽在姚芊芊手里的一天。横竖横了,她大义凛然准备接受任何非人道的拷问。   “学姐,你真的和贺学长分手了吗?”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这么仁慈,何夕道:“没交往过,谈不上分手。”   众人用一种“你当我们和姚芊芊一样好骗”的表情看她,不料何夕脸皮太厚,他们的伽玛视线伤不了她皮毛。   第二个问题:“学姐是不是在顾忌水学姐?”   尚荣眨巴眨巴眼睛,不理解姚芊芊何出此问。何夕和水明月不是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对头?非也非也,话说高中时代有这么一句“明月何时照我还”,就是形容水明月、何夕以及赵明之间比人民币还坚挺的友情。后来怎么会闹不合的,大概只有丘吉尔知道,因为他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美眉心怀崇拜地仰望她的男友赵明,竟然和达人甲乙,曾经是好友!   赵明猥琐一笑:“不要炫耀自己认识的达人多,很多达人认识你才值得炫耀。认识我的达人多了,我吹过吗我?”   回到正题,何夕想了想:“他们半斤八两,所以在一起很好啊。”   姚芊芊还是没听明白,只好抓住最后一个问题的机会:“学姐认为程子莫学长怎么样?”   “他?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姚芊芊追问。   “哈哈,超过3个问题不予回答。”她笑,“来来来,继续打牌!”   在嘈杂的环境中,她安静地思考——他,为什么不行?   这人的存在于她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她从没有设想过没有他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只希望继续维持着这种暧昧,占着他内心对她有愧的便宜。她是不是很卑鄙很狡猾?乘人之危?   “喂,牌出错了!想什么呢!”赵明不客气地指指何夕。   贞佳姗姗来迟,没办法,工作忙啊。在自动扶梯上,一人急匆匆地把她撞歪,敷衍了几句就继续赶路。赶着去投胎啊,她不由在心里咒骂这个莽撞的小子,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到这个肇事者越过重重人群的阻碍,毫不迟疑地将何夕,拥个满怀!   程子莫本想只是心平气和地道个别,不料看到那个牵肠挂肚的人影之后,一切都乱了方寸。告别的恐慌使得身体失去了控制,自动自发将她禁锢于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哪个地方,看见了她怎么样的神采,听到了她怎么样的言谈,使他开始爱上了她。那是好久的事了,他是到了爱情的中途,才发现已经走了一半的路。   他的拥抱来得突然又热烈,别说旁人,连何夕都一头雾水:“喂,梅川,你怎么了?”闻言,他的手臂环得更紧甚至激动得有些发抖,这种力量像是要把她揉进胸膛,渗进血肉。她使足了全力推也推不动,仿佛面前的是一道墙,任凭你哭喊打骂,不会有回应。   然,墙壁没有他的温度和气息。这种混杂着烟草味道的温暖,令她留恋又困惑。有一种直觉让她心惊,但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不说她怎么会懂?   “你倒是说句人话呀!”   忽然她的耳畔响起醇厚而低沉的歌声,像流水缓缓,环绕着她,徐而悠扬地充斥了整个空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个灵魂在尽情吟唱:   Would you dance,   If I asked you to dance?   Would you run,   And never look back?   Would you cry,   If you saw me crying?   And would you save my soul,tonight?   Would you swear,   That youll always be mine?   Or would you lie?   Would you run and hide?   Am I in too deep?   Have I lost my mind?   I dont care…   Youre here,tonight.   ……   硕大的落地窗外,一架飞机几乎贴着玻璃腾飞,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众人在这一瞬屏息。这一场景实在太完美,好像整个故事就会这样定格结束。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告白无敌(4) ------------   于是她知道了何谓扣人心弦,程子莫的声音,终于和她的心跳形成了共振。又来了,这种仿佛电流行走身骸的感觉。身体酥酥麻麻,仿佛随时就会软成一滩水去。   贞佳赶到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像抱抱熊一样难舍难分,完全陷入自己的小天地,不理会旁人。她好奇地问赵明:“今天不是送你的机么?为什么何夕反倒成了焦点人物?”   赵明耸耸肩很识相地说:“谁叫咱是配角的命呢……”   美眉倒是很体谅他,决定让赵明尝尝当爱情男主角的感觉:“说,你会不会找外婆去?”   外婆乃“外国老婆”的缩写。   “不敢啊!”   “那你爱不爱我?”   “爱!”   “有多爱?”   “像山一样执着,像海一样深沉,比天空更加广阔,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原本一句众人听得耳朵长茧的陈词滥调,却在这首情歌的应和下,叫人感到心里酸楚。美眉“哇”的一声哭出来,再也抑制不住离情别绪的悲伤。   上帝创造邂逅,人类制造离别。机场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每个人都步履匆忙。不是因为冷漠,不是因为炎凉,只是因为他们心中另有一个一定要到达的地方。   一曲唱罢,程子莫缓缓地,将头埋进何夕白皙的颈窝里,闷闷地发出声音:“我等你。”   “哦,好,你等我一下。”何夕回过神志,轻易跳出他的怀,却发现赵明早就和贞佳进入了安检通道。   “诶?为什么不告而别?!”   美眉擦着眼泪告诉他,赵明快要误班了,看他们情深意切,没敢破坏。   何夕跺脚,愤恨地瞪程子莫:“都是你的错!刚才发什么神经?”   半晌,后者恍然大悟,在自嘲自己的愚蠢之后,那双愁苦到快要打结的剑眉瞬间化成了温柔的线条。他突然低声地笑起来,明亮又舒畅,宛如春天冲破乌云的第一缕阳光,暖意撕开冰层的第一记声响。何夕看着这难能可贵千载难逢的笑颜,愣住了——简直……简直……太性感了!   “不准笑!”不准给别人看去,她要独享!   这时他的手机闹起来,接听之后,笑容瞬间从他脸上隐去,肃穆的神情又卷土重来,甚至较平时更加严峻。   “怎么了?”   “贺修远在刚才,正式向校方提交了‘合并四大学生机构’的策划书。”他说。   第一次知道生活空闲下来原来这么无聊。何夕躺在学校的草坪上,数着奇形怪状的云彩一朵朵飘过。程子莫的激情行为犹如昙花一现,隔夜便再看不出浪漫的端倪,唯两人见面的时候,各自带有的一份羞涩使她确信真的有情意维系着他们的关系。   突然手机短信到了。何夕懒懒地顶开机盖,见到上面说:   “你在干什么?”   连名字都不用看,她就知道谁发来的。怎么又是这句话?一天发三次连发三天,要是照这样吃药,绝症都能治好。   “发呆,晒太阳……”   “噢。”之后就再没有消息。   真是无趣的人啊,也不想想她无聊是因为谁?“合并”成了A大的焦点,所有人都站在这个同心圆里,四处张望。即将换届的干部人心惶惶,谁还想着竞选的事情,头文字W的主要业务走失。她讨厌合并,甚至这个词的发音。程子莫又关照她保持中立,她连插一脚的机会都没有。罪魁祸首忙着公务,无暇理她,只会发这种死人样子的短信。   怒了!她终于爆发,抄起手机,直播某人,铃声响两下便有人接听,何夕劈头盖脸:“好无聊啊,陪我出来!”   对方一时间没有答复,背景声音相当嘈杂,似乎同时有很多人在和程子莫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她认识——尹秋奈!   听听!那个甜美到发腻的声音,正在“子莫子莫”地叫。哼,她还没叫得这么亲密,凭什么以工作之名,让尹秋奈占去便宜!   “程子莫,你给我说话!什么时候有空陪我?”何夕的怒火沿着无线信号一直烧过去。   终于,他挤出一个词:“晚上……”   “什么晚上?”终于听到人话了,晚上?月黑风高的晚上?嘿嘿嘿嘿,莫非……   “晚上陪你自习。”   呃……她早该想到的说!   远处尘土飞扬,何夕定睛一看,见二师兄不改英雄本色,驾着红色ZII飞驰而过。他见到何夕躺在草坪上晒太阳,便靠边停下,过来寒暄。   何夕注意到二师兄的右耳明显红肿,开口询问。朱仁杰挠挠头,说是被“师傅”咬的。何夕当然不会相信他,那只猫懒得很,张开嘴巴都要半天,还有闲情逸致去咬人?再三追问下,朱仁杰才坦白实情,原是钟懿给扭的……果然不是什么体面事情。   “不就是上次载小莫到机场?钟钟一定说凭小莫的个性不可能发生这种荒唐的乌龙事情,一定是我在外偷腥,比如说和电子系的辛可人,说我见她漂亮动了贼心。我比窦娥还冤啊,辛可人那叫长得飞沙走石、鬼斧神工啊!就算她光着身子追我两公里,回一次头,算我是色狼!”   何夕小声嘀咕:“你本来就……”在A大,男生考上研究生,单身的称为“研究僧”,有美眉的才称为“研究生”。就二师兄那色胚,估计早把第一次迫不及待献给了谁谁。   “说什么呢你!以为我没听到?!”   何夕双手合十状,道歉中。息怒息怒,她也承认二师兄承受的是无妄之灾。见她有悔过的迹象,二师兄大恩大德地原谅她,坐下来同晒太阳。两人无聊地闲聊,从石油涨价一直侃到天外飞仙,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二师兄又要扮演马夫的角色前去迎接钟懿大人。   何夕拍掉粘在身上的草屑,随口问他:“二师兄对现在合并4大学生机构有什么看法?”   “旁观吧。”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告白无敌(5) ------------   “是因为头文字W的关系吗?因为二师兄参与开创了头文字W所以保持中立?”   朱仁杰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何夕会往这个方向思考。   “还是头文字W好,哪边都不偏移,完全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幽幽地问,随即戴上头盔发动引擎,叫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何夕聪明到令所有人确信她是聪明的人,这就是她麻烦的地方。   黄昏披戴着暮色悄然而至,此刻的夕阳把A大拖鞋一样的校门用金色的线条勾勒了一番,好像船只迎着晚霞,乘风破浪而来。学校加紧扩建,听说,很快又会建造一个新校门,用的是巴洛克设计,仿造阿努比斯神殿之门。学校的中心,也会相对往那里移动。到那时,拖鞋下的人流就会少了吧。   何夕望着远处的船帆大门,不禁有一丝惋惜,毕竟是看了这么久的风景,无论好坏都有感情了。   食堂还像往常那样以其拥堵不堪的态势和鱼龙混杂的菜目,引无数学生竞折腰。唯一改变的情景可能是窗边那张小桌子上的故事——有一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不在了。美眉一个人吃饭,背影似乎有些寂落,原本何夕想跑过去和她同桌,走近了才看到美眉把书包放在了对面空着的椅子上,就像在等人,已经为他留好了位置。   本以为自己施恩的人,默然。隐隐觉得,她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反角。为什么人在朝夕之间,心境如此反复?难道真的是太闲了?   带着这样的困惑何夕晃到自修教室,程子莫似乎老早就在那里。他从来不需要她去等待,有的时候,何夕甚至觉得,他的存在感平时不愠不火,容易被花花世界的繁华掩盖去忽视去,但每次回头,他都很可靠地站在她的背后,就好像一种不需要张扬的默契,一种长时间磨合出的习惯。   她想着美眉的事,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动笔看书。平日正经的梅川肯定会以严厉的口吻加以指责,但现在,这人比她还忙。手机不断,就看他进进出出。   “很忙吗?”她问他,“要是忙,今天不用陪我啊,和尹学姐尽管忙……”何夕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口气是酸的。   程子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直接关掉了手机电源。   某人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线,佯装可爱状往他身上靠。程子莫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正经地咳嗽一声,将她推回原位,脸上神色很不自然。   何夕不满:“有三个字你一直都没有和我说。”   “什么字?”   果然是三个字!不过一点不沾边就是了,她努力引导:“你觉得我想听什么?”   “明天见?”   “不对!”   “坐坐好?”   “我抽你哦!”   “重要么?”   “很重要,你给我好好想!动动脑子!”她霸道地扫掉他面前的外文杂志,虎视眈眈瞅着他。   这回程子莫真的在思考,看他严肃又伤脑筋的样子,她竟然莫名地心跳加速满怀期待。一分钟之后,他恍悟状:   “吃了吗?”   当场喷血。“你……你够狠……”何夕刚想发飙,却瞥见这人的眼睛在笑,同时拿着一种承载温柔宠溺的眼波,望她。黑色的眸子只倒映出她的身影。就好像全世界,他只看着她一人。   他不是不懂,只是从来不说,宁可让这份感觉不断沉淀变得醇厚。   “算了不玩了。”她玩不过他的冷幽默,受不了他有分量的目光。   “不要吧。”   “你还玩!”她使劲地扭了他的胳膊一把,却不见他收敛眼底的笑意。   “很好玩。”他说。   ……   所谓的自修就在何夕不断修理梅川的过程中结束。相处长了才发现,程子莫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人。假以时年,他必定是有三十岁的俊朗外貌,四十岁的沉着稳重,五十岁的人生智慧,六十岁的财富累积。哈哈,绩优股噢,何夕得意地环住他的腰。突然的亲密,使得他连人带自行车都摇晃了一阵。   头顶上旋来他无奈的声音:“何夕,你坐好……”   何夕是谁啊,谁是何夕,见程子莫有反常反应,这么好玩,怎么能错过?她认定了这人死也不会让她从车上跌下去,于是变本加厉。一双小手在他胸前游走,隔着毛衫对他实施骚扰。   “不要乱动!”他的嗓音听上去沙哑而低沉。   “遵命。”她见好就收,贴在他背上,感到他不断抽起,胸腔剧烈起伏,心跳像擂鼓一般。是害羞?不是……是一种更加暧昧的状态。她吐吐舌头,停止戏弄他的身体,偷笑不已。   黑暗中,有一个影子在何夕寝室楼下等了很久,直到程子莫离去,她才出声叫住何夕。   许久未见,尹秋奈变得愈发美丽,宛若夜色中的一朵芙蓉,叫人惊艳不已。何夕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看到幻影,怪不得程子莫偏心于她,与她相比,自己就如同路边一草根。   “何夕,你是知道的吧,四大学生机构各立门户到今天都很不容易,怎么能让贺修远一个人毁掉?!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立场,但是请你务必帮我一次……劝劝贺修远吧,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诶?我么?”她指着自己,不敢相信。她哪有怎么大能耐?   尹秋奈一副我说你行你就行的态势:“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声音归为一种?”   这句话好耳熟啊……哦,她终于忆起贺修远貌似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不愧是共事过的两人,连台词都如出一辙。   终究,何夕是耳根软的人,受不住尹秋奈的苦苦哀求,最终答应下来:“那我去试试看吧。”   尹秋奈的眼中盛满感激,好像在黑夜看到了一丝光明。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王子无敌(1) ------------   翌日,畜牧养殖课的一位教授在国外研究口蹄疫蔓延趋势,还没回来。教务处特别委派了“没有戏”教导前来代课。   “没有戏”一眼就认出趴在台子上睡觉的何夕,还真是厉害,连脸都不需要看的,可能是因为看牲口的经验太多了,都不必以外貌来分别一个人。下课的时候,他找同学闲聊。说他昨天去学校申请下学期给农学院开门新课,一同去的还有电子学院某位教导。结果学校批了人家的没批他的,说是新进学院新开课程要校方审核,发了张申请表格给他填。上面有这么一条:与世界一流大学的相应课程相比,你开授的这门课有什么优势和特点?   有人凑过来问:“老师您怎么写的啊?”   “我当时很气愤,一怒之下写道:世界一流大学不开这门课!”   众人叹为观止,果然“没有戏”乃性情中人。   “那么,教导,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学院还是不并进A大的好?”   “说什么傻话!要并,当然要并!不然咱学院还是个大专呢!享受不到国家一级待遇。”   “至少不受人气啊……”   “说什么呢,你们就这么没有远见卓识?新来的总是要被原著民排挤一下,这样就灰心丧气了吗?想想我们可是全国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农学院啊!自从合并进来,科研条件好了,学术氛围强了,眼界拓宽了,连生源都优质了。被人看不起算什么?50年前中国还被外国人看不起呢,现在不是雄踞世界民族之林了吗?!你们再看厄瓜尼亚……”   教导老师越说越激动,周围看好戏的人散开去,以免被唾沫溅到。只有何夕半寐地趴在桌上,不知道她是在听还是在睡觉,直到下课铃响了才见她伸懒腰收拾东西。   找贺修远的事情,何夕准备瞒过程子莫,这两人已经明里暗里斗得很厉害,迸射出的火星足够燎原一场野火,她不想火上浇油。   因此她把贺修远叫到学校对面的咖吧面谈,其实在见到之前,何夕对他的出现不抱很大希望,毕竟在这种多事之秋,他忙于应付其它三个机构的抵抗势力,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贺修远点了杯“蓝山”,舒适地靠在窗边,文雅尊贵,有着浓郁的贵族气质,说道:“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顿了顿,“也是来劝我收手的?”   何夕点点头,随即补充:“你不听也无所谓,我只是带话而已。”   他轻轻抬起手指,用指尖轻轻按住额角,那样子并不显得疲倦,而是有着一股浓郁的尊贵气息,随着咖啡的热气缓缓升起。   “我做的事情可能得不到赞同,但决不后悔。”   何夕听到过他说这句话,用同样的语音语调。只不过上次他讲得漫不经心,这次却好像在做出什么重要抉择。几天不见他越发显得优雅,像个优雅的……妖怪。   “我今天想去拜访一位学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诶?和她有什么关系?迷茫啊……   “汪洋,最后一届学联的主席,现在在C医大就读。”他说着,推了一下眼镜,不动声色地观察何夕的反应。按照她的性格,应该立刻跳起来拽着他的衣服要求同去,为什么现在无动于衷?   “是他当年解散学联的噢……你不好奇吗?不想去吗?”   见何夕仍旧低垂眼睑,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不禁手心出汗,就好像一个搏命的赌徒把他所有的筹码压到一个号码上,不成功就成仁。   何夕终于开口:“想是想啊,但是你为什么不叫明月陪你去?”   “我们在开玩笑吗?”他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   这种神态却让何夕以为她看到了传说中“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典型翻版。若明月知道她只是个玩笑,不知会有什么表情,好期待啊……她坏坏地想着,随即仰头露出笑脸:“好啊,我陪你去看看传说中的达人!”其实她早就好奇得要命了,只是估计和程子莫相处久了,开始学人家故作深沉的样子。   C医大位于市中心,是闹中取静的一片净土,有着悠久的历史和雄厚的实力。最近听说A大有个扩建计划,把C医大也列入了合并的版图之内。当然八字还没一撇,这件事情仍处于传说阶段。   A大校车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唯一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只有学校对面的222路公交车——公路上的F1。据经常搭乘222路,目前还生还的某位同学描述:他曾经在刹车的时候把车上铁质直扶手拉弯了,售票员同志仅瞟了他一眼说“换个方向站,就能拉回来”……   两人刚到站台,公车已经启动。见贺修远慢吞吞蹁着他王子的步伐,何夕只好拉上他边追边喊:“‘师傅’,等等我!‘师傅’,等等我呀!”这时一乘客从车窗探出头来朝她喊了一句:“悟空,你就别追了。”   她一愣,公车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扬长而去。某人捶胸顿足,忽发现她还和贺修远呈手牵手的状态,连忙甩手道:“别,别误会,刚才紧急情况……”   “我知道。”他说,耸耸肩似乎不以为意的样子,却在何夕不注意的时候握紧了拳头,似乎是想把她的温度留在掌心。   等车十分无聊,贺修远找了个话题:“最近晚上一个人不要到校外来。他被放出来了。”   “谁?”   “用西瓜刀削苹果的大叔。”   何夕迅速搜索关键字节,终于想起上学期她的某件好人好事,以及尚弟弟的乌龙行为。   “你怕他们找我麻烦?不会的啦,上次纯属意外。”她不认为那个大叔的胆子和他的块头一样大,满不在乎。   “答应我!”贺修远气结,表情变得严肃,就好像他们刚才在谈论的是性命交关的问题。   何夕翻翻白眼,吃不消:“知道啦,知道啦。”   话音未落一辆222路公交车以惊悚的速度刹在两人面前,四周尘土飞扬,何夕恍然看见刚才有时空扭曲的不可思议之现象。   他们找位子坐下,车一启动,两人瞬间贴住椅背。听说,“神六”选航天员的时候,经常有这么一项。不过人家的加速度向上,他们向前而已……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王子无敌(2) ------------   开过一站,上来一排B师大美女,她们见着贺修远欢天喜地地围过来打招呼。不料贺修远温和地笑着说了几句,便打发走了她们。   “小心她们去告诉明月我们俩坐在一起。”何夕揶揄他。   贺修远垂下眼睑低笑:“分手了,我只是想知道何夕的朋友是怎么样的人才和她玩玩。”   “谁和她是朋友?!不对不对,怎么可以玩玩!你这个人太不负责任了!”何夕扬着拳头随时要甩过来。   他倒是不闪不躲,镇定自若,微微扯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继续说道:“我得出一个结论,你对所有朋友都很好。”包括他,只是朋友啊……   一丝寂落悄悄地飘下来,就好像这秋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吹散了所有梧桐树叶。原来,最深刻的孤独感,不是人离你太远,而是人离你太近。   何夕放下拳头,看着他这样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短信及时过来,能让她找个正当理由脱开身去。   还是那个号码,还是那句话:你在做什么?   笑意从她的心里发出来。要是说“和殿下私奔去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示?立刻放下和尹秋奈一起的工作飞奔而来?不像不像……正在她犹豫如何回复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跌入贺修远的怀里。她的手机就没她这么好运了,划着抛物线,飞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你有没有怎么样?”头顶关切的话语,何夕充耳不闻。   “没天理啊!”她哀嚎着从贺修远的腿上爬过去,拾起残骸。高科技果然还是敌不过最原始的自然力啊。   售票员冷冷地瞥了一眼:“这次甩出去的不是人,你就应该偷笑了。”他们被誉为车队里的——百人甩。   下车的时候,何夕后脚刚离开车子,尚未着地,那222路就犹如箭一般飞驰而去,拍拍胸口,惊魂未定。   C医大近在咫尺,这幢褪色建筑犹如水泥森林里的一朵奇葩,吸引着她的视线。汪洋是个怎么样的人?当年为什么要解散学联?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座砖瓦砌成的古老学府中,沉寂着。她第一次感到站在离真相这么近距离的地方。   校园里静得出奇,仅一墙之隔,市中心的繁华便荡然无存。   “我们得找个人问问啊,不然从哪里把汪洋找出来。”问题是这里根本没有人啊。咻——一阵冷风过境。都说医院是阴气极重的地方,那么医学院呢?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你冷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贺修远作势要脱下外衣给她。   “这不是鸡皮疙瘩。”何夕不甘示弱,“这是青春痘!”   “嘭”一不留神,青春痘同学撞上了一堵肉墙,应声倒地。对方倒没有什么,只是手上的书本散落一地。   贺修远将何夕扶起来,小心地观察是不是跌伤。爱怜在镜片之后一闪而过。   “对不起,对不起。”她低头向正在四处捡书的白衣男子道歉,“顺便问一下,您认不认识汪洋学长?”   此言一出,男子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们,用闷闷的声音问道:“你们找他干什么?”   何夕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人是穿了件医用白大褂,还带着9层的卫生口罩。   “谈谈学联的事情。”贺修远介入两人的谈话,推了推金边眼镜,儒雅秀逸却又隐隐透着英气。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竟然有人找这个怪人?跟我来吧。”   三人走过从未修葺的长廊,就好像穿越了漫长而斑驳的历史,直道在尽头的电梯口处停下。“解剖室在地下二层,汪洋还在那里没上来。”这个白衣男人说道,脸上唯一看得见的眼睛闪烁光芒。   解剖室……何夕的神经立刻紧绷。她乔装无事地说起笑话给自己听。   “以前我生病去医院的时候问我妈:发药的阿姨为什么戴口罩?她为了哄我,就说因为阿姨给你的药很好吃啊,院长怕她们偷吃了。我就说那给那些拿手术刀的叔叔戴口罩是怕他们聚餐吧?呵呵呵呵……”见身边两人都没有笑意,她的干笑逐渐小声去了。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戴口罩吗……”男人饶有趣味地问她,不等她回答就直接说出答案,“戴着口罩解剖尸体,那些往生者就看不清你的脸,晚上也不会来找你……”   “铛!”电梯在这个时候到了,传来声响,何夕汗毛顿时处于立正状态,很不情愿,颤颤巍巍走进去,死死拽住贺修远的衣摆。狭小空间里三个人保持着静默。这台中古电梯内壁肮脏,运行起来有“嘎吱嘎吱”的声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咀嚼什么。   电梯在地下一层停下,那里有人要上来。门开的时候,门外一人探头张望,见到他们三人便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上来。   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何夕清楚地听到刚才等电梯的那人说道:“靠,竟然这么多人!”   贺修远突然感到手臂一紧,他低头好笑地看着何夕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不停哆嗦。   “你就这么害怕?”   “他刚才说……”   “开玩笑的。”贺修远心安神定地说着,抚上她死死扣在他臂上颤抖的手,“不要担心,有我呢。”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据说汪洋所在的地下二层解剖室。何夕这会儿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完全由贺修远拉着走路。   男子指指某间虚掩着的解剖教室:“就是他了,尸体旁边吃饭的那个!唉,真是的,怎么又在解剖室吃饭呢,多不卫生啊……”昏暗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她只看到解剖台边,一个人影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他们微微一笑。   妈呀!何夕一个激灵,好像电流打过。   “汪洋学长,你玩够了吗?”贺修远悠悠开口,一脸儒雅的笑容此刻冷若冰霜。何夕明白,他有些动气了,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把犀利的目光投向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如果想吓唬人的话,下次请不要在书皮上写自己的名字并让它掉在地上到处都是!”   哦!他就是汪洋?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王子无敌(3) ------------   那人揭开口罩叹了口气:“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看来你这副眼镜并不只是为了矫正你的视力。”   解剖教室里的人随即走了出来,不就是刚才等电梯、号称看到“很多人”的那位?   “汪汪,没得玩了,我走人了。记得把桌上那个假人放回去。”   汪洋耸耸肩,请他们进去,顺手打开电灯。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解剖教室,倒像是图书馆的一部分。他搬开桌上横躺着的假人,扔到一旁。   何夕差点被假人绊倒,还是战战兢兢惊恐地观察四周,似乎随时准备夺门而出。贺修远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不需要害怕不存在的东西。”他说。   汪洋投来欣赏的目光:“学弟,你真精辟。好了,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请问,你为什么要解散学联?”何夕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解散学联?我没这么伟大,我只是顺应了那时的潮流罢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在何夕这个角度看来,茶水是暗红的……   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学长您能讲得清楚一些吗?”   汪洋饶有趣味地打量这个问题少女:“那我就说得清楚点,想当年啊,学联发展到鼎盛时期,影响越来越大,光干事就有几千人,还都归我这一个主席管着。过了几年,效率和成绩都下来了,于是就有人‘公车上书’,说我专制独裁,说学联结构臃肿,尾大不掉。所有人似乎都呼唤发展个性独立门户的样子,工作处处是瓶颈。我都烦死了,分开算了。就是这样。”   就这样?何夕不敢相信心目中的英雄竟然只是一根墙头草。   “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是吧,小妹妹。”   “穷则变,变则通。”贺修远出声说道,这句话在当时何夕并不十分明白。   汪洋扬起眉毛:“你是学经济的吧。”只有学经济的人才有如此敏锐的触觉,在风吹草动的时刻就知道如何应对暴风骤雨的来临。   “这样说来,A大好像已经合并掉很多学校了,人员越来越复杂,成分各不相同,现在的局势一定……你是想重新组建学联?”   见贺修远毫不掩饰的肯定态度,汪洋笑了,这种笑容叫何夕感到熟悉。   “不成英雄就成狗熊,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冥顽不灵的人还是会墨守陈规,希望一切不要改变。当心被他们弄死。”他说话的同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贺修远,似乎在掂量他的分量。   贺修远毫不迟疑地回答他:“我做的事情可能得不到赞同,但决不会后悔。”   她恍然觉悟,这两个人是相似的……都是一意孤行不计较后果的人物。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无所顾忌才能开创出不一样的道路。她猛然心悸,这些人在谈论自己理想的时候,神采飞扬,真的好帅。   “那作为前辈,我指条明路给你吧。学联的最佳模式,已经存在于现在的制度之中。如果你能发现,事情就容易了。”这可能是他当年留下的唯一线索。   “社联?”贺修远问。   汪洋一振,惊异地盯着眼前的青年,这个人不但有一双能抓住事物本质的眼睛,而且拥有远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睿智。他诚恳地伸出手,与他相握:“祝你成功。”   制度管理的进化和所有事物一样遵循自然的守则。不是建立在一个稳定不变的体制上,而是建立在体制与反体制不断蜕变的交替上,反传统形成新的体制后,自会有一批人出来又将其推翻。3年光阴荏苒,新的时代似乎就要来临了。   他们并没有被学长友好地留下来吃晚饭,趁着夜幕降临之前便原路返回。路上,何夕问他,今天为什么要带她来。他说:“你也在寻求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合并的计划,希望你能接受。”   “为什么要我接受?我是谁啊?”她向他俏皮地眨眨眼睛,显出自己无足轻重的样子。   蓦地,贺修远摘下眼镜,双手牢牢抓住她的肩膀。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时无法反应,只是愣愣地从他的眼底读到澎湃的激情。无论隐藏得多好,一旦没有镜片的阻拦,这双眼睛就是他内心激情的唯一出口。   “何夕,你听我说,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就可以无敌。”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天下无敌(1) ------------   回到A大天色已晚,秋霜弥漫,给熟悉的景色蒙上一层暗淡,俨然是梦幻的疆域,而那盏盏散发明黄光晕的路灯即是梦的眼睛。寝室楼底下,有个红点忽隐忽现,甜蜜的笑悄悄爬上她的嘴角。何夕突然蹦到他面前,宛若从树梢跳下的野猫:“你在等谁哪?”   程子莫弹了下烟灰,严肃的面容上的线条变得柔和:“终于回来了?今天一直找不到你。”   “啊,对了对了,手机报废了。”她从包里翻出残骸给他看,忽然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道灵光,“你找我干什么?”见他不语,她更加笃定,“莫非是想我了?”   他不自在地瞥开头,夹着香烟偷偷握紧。今夜如此迷人,他开始受不了这种令人想到浪漫的水气朦胧,迫不及待要回归正常的思绪。   “我走了,你快上楼吧。”   “喂!”何夕瞪着他的背景跺脚。他真内酷啊,如此不解风情?罢了罢了,认识他也不是第一天了,“我今天去见了汪洋。”   程子莫停下了脚步,转身双手抱胸等着她的下文。   何夕沉静下来:“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死命地把“你和尹秋奈什么关系”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压制下去,开口问到:“你为什么反对合并?”   “是贺修远带你去的?”   “没错。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看到程子莫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人果真是姓梅川么?何夕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任凭它爬上那张脸,使劲地揉平他眉宇间的不悦。   他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没有放开的意愿,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想求稳定,没有其他意思。况且,大家做了这么久都有了感情,一旦合并成为学联,就会有一批干部被剔除。”   真看不出,他还这么注重人情,不过倒是在意料之中。梅川就像个大家长一样,尽力维持着4个机构的平衡,公正又公平。相比之下,王子殿下即使平日笑容可掬,但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或许在孤独的沙漠中,纷繁的干扰少了,内在感觉会变得异常敏锐。他不易受到人情世故的影响,更有可能倾听真实的声音,触摸存在的现实,比任何人的头脑都要清晰。   “我决定了!这次支持殿下的合并计划!”她大声宣布,同时感到握着她的手收紧,甚至连他瞳孔也明显地缩紧。本以为程子莫会立刻说出反对的话,然,没有。他只是看着她,心意不明。   “我知道了……”良久,他才开口说话,“我们今后又是敌对的立场了。”他想抽手回去,却被何夕反抓了回去。   “你身边的美女太多,没有我看着,被骗走就不好了,来盖个章!”   她用手指指指自己,露出舌尖轻舔红唇。程子莫假装咳嗽,移开视线不愿理会她的无稽之谈。何夕恼怒,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去将印章敲在他唇上,然后一脸“哈哈,被我得逞了,看你怎么办”的小人表情。   程子莫深眸紧锁,抓她回来,微微一哂。没有预兆,忽然俯下身子,锁住了调皮鬼的唇瓣。他带有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撬开何夕的贝齿,纠缠着她的灵魂,吸吮着她的精神,好像要把她的生命一起卷走。何夕在心里尖叫:他是我的了,身体和心都是我的……   这时候,下楼倒垃圾的胡艳丽在薄雾中看到了两个相拥热吻的人影,不由发出感叹:最近的年轻人越来越嚣张了,想当年她出山的时候,这些小女生小男生还在担心拉个小手会不会怀孕。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代浪啊……   “上帝最喜欢约伯,所以用种种灾难试炼他。上帝也喜欢我们,所以引领我们这群雏鸟到悬崖峭壁上,然后推我们下去,好叫我们在坠落中学会飞翔。”   姚芊芊朗诵完一段台词合上剧本,发现大导演龚成仍和何夕处于对峙状态。她叹息,每次这两人总会在开头的部分起很大的争执,直到最后才肯通力合作。似乎也已经成为惯例,亘古不变。   片刻的暴雨雷霆,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安宁,似乎两人达成了共识,似乎龚成又不幸被何夕说服。   “烦死了烦死了,算我同意了好吧,你自己去找齐飞!”这次关于合并的双方对抗,最终用全民投票的方式举行。这不禁让何夕想到了上学期的终评,同时想到了齐飞。   俗话说得好,金钱不能买到一切,但是可以买到齐飞。即使他正在为考研做最后冲刺,一听何夕说是有报酬的工作,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   “真是想不到你竟然没有保研啊!”何夕不由为他叹息。   “哎,说来话长。”   话说他们有一门课请来一博士后,期末考出了A、B卷,A卷全部是课后习题,B卷全部是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超高难度题目。然后A卷的同学很快做好交卷,B卷的题目几乎没有一题能有人当场做出来的,结果发现,恰好成绩很牛的一些人做的是B卷。做B卷齐飞不知怎么地,竟然也学人家血气方刚,交卷的时候拍了一下桌子。结果这个家伙就因为这门课不及格,他保研的机会没了。后来那个BT老师居然打电话给他说,不直升不要紧,考我的研究生吧,我保你。   “结果你还是要考原来的那个?”   “当然!”齐飞变了,看似有了骨气,他不得不承认是沾染了何夕的单纯和率性。   “最后你决定帮贺修远那小子?”他翻了翻材料,漫不经心地问她,心里想想他室友还真是可怜。   “对啊,你看,连梅川也不反对。”   齐飞无言——真是一对傻瓜。   二师兄要跑一次外地进行科研交流,由于钟懿对猫过敏,“师傅”又扔给了何夕。据说何夕原本打算把“师傅”安置在事务中心的主任办公室,即便殿下爱干净也从来没有把它扔出来过。   正把猫装在车篮里,张静路过。她看了眼何夕:“你是不是没交农业生态学的论文?老师叫我来催了,要是他下班之前没收到,你就挂定了。”   何夕一惊,立刻把猫塞给张静,飞驰而去。等她赶到办公室,讲师正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她拍着胸口万幸,递上自己本学期这门课的大作业,刚想撤离,忽被该教授召回。   “同学,你这篇论文是抄来的吧?”   何夕大惊:“您怎么知道?”   “这篇论文是N年前我写的。”   何夕开始出冷汗,暗想这次挂定了,突然感到巨寒、暴冷。她已经是抄Google上第10页以后的内容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开始默哀她的人品,不料老师大笔一挥,在她的报告上打了A。   A?!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天下无敌(2) ------------   “嗯,给你个A吧,想当年,我觉得怎么也是个A啊,这篇论文竟然没通过。现在你终于让我出了一口气,哈哈哈。”   有惊无险之后,何夕挥掉冷汗回到寝室,远远就看到寝室楼下张静和胡艳丽蹲在地上,过去一看,发现不对。   “师傅”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猫的便便有血!   “痔疮?”   “例假?”   何夕无言,为什么同是学动医的,这帮人如此有知识没文化。“你们看着我‘师傅’,我去学校对面找兽医学的老师去。”时间还来得及,晚上投票活动才会开始,再说龚成会安排好的,不要紧。   黄昏的雾气,在枯落的树木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之间,蒙胧一片,把所有东西的轮廓勾勒成堇色。她不断冲破厚重空气的阻遏,不敢停歇地飙向A大偏门。   A大对面新开楼盘,归属于高档住宅楼宇。由于地处偏僻,一般无人问津,最多的户主乃A大老师及部分资金雄厚的学生。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只是人迹罕至,通常不太有人走动。但是何夕是谁啊,“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噢呵呵呵,何夕啊,这么晚去哪里?”   魔音穿耳,是很好的刹车,何夕不得不停在噪声源的面前:“你怎么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她来干什么的?何夕好生疑惑,上下打量几下,刚想发挥损人功夫问她:听说你和贺修远分手了?话到了嘴边,不知什么原因,又给硬生生吞了回去。思忖片刻,她搜刮出另外一句损话来:“听说,动物园里有只母猩猩奇丑无比,前天我去看了,我昏了过去;昨天你去看了,母猩猩昏了过去!”   水明月不敢置信地瞪了她一眼,何夕竟然也有先发制人的时候?!她不屑一顾,瞥了一眼:“你这个被毁容的麦当劳叔叔,想要自杀只会有人劝你不要留下遗体以免污染环境!”   “哼哼,宇宙毁灭必备的原料。”   “靠,失手摔下来的旧洗衣机。”   ……   自行车被扔到一边,这两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可以在荒郊僻壤,完全没有来由,吵到口沫横飞,直到她们同时感到四维有异样的气氛四起。   三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围着她们,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像头目,在他黝黑的脸上,流露着一种恶毒,卑鄙的。叫人只需望他一眼,便可感知“遇到坏人”这4个字。   那人狠狠地盯着何夕:“你就是何夕吧!就是因为你,我家老大被关进拘留所,我家兄弟还受了伤!今天要让你吃点苦头!”想他老大好不容易金盆洗手改卖水果,却被这死丫头陷害又蹲回牢房,嫂子一气之下带着娃回了娘家,害得他每天做饭烧水成了婆娘。天热的时候便想下手,不料埋伏了几天的兄弟被一半路杀出的小白脸打到半死,最后还给警察抓到。如今重见天日,这口气怎能咽下?   何夕见来者不善,不由退后一步,想起殿下的警告,恍觉为时已晚,见他们靠近过来,手心直冒冷汗。   “噢呵呵呵,貌似没我什么事,各位大哥,你们请便,要劫财就劫财,要劫色就劫色,不对,这女人貌似没有色的样子……”水明月边说边退,已经成功脱身于流氓们的包围圈,眼看就要脱逃成功。   面对熊的时候,尚可以弃朋友于不顾,何况她是弃敌人于水火?何夕无法责怪明月,只希望她能顺便和路人说说,有一羸弱女子正在校门百步之外被坏人围攻。   “这位大哥有话慢慢说,其实那位拿西瓜刀削苹果的大伯,不是我害的啊,你家兄弟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干笑,伺机向她的自行车移动。不料带头那人看出了她的意图,一个趑步抓住她领口,挥起一巴掌响亮地甩在她脸上。   “小姑娘,你今天死定了!”他冷笑,露出凶恶。   何夕捂着被打痛的脸,忽然想起半年前关于学校对面工地,民工J杀妇女的案件仍未告破,不会吧,不会就是他们吧……   流氓头子刚想补上一脚,一道人影飞出来,在他还没看清楚之前,来人使出无影脚,踹在男人最柔软的地方。正当他痛苦难耐弯下身去,一记强而有力的右勾拳将其掀翻在地。头子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血从划开的伤口不断冒出来。   “啊啊!!我的脸!!”   虽说她学过自由搏击,但水明月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拳效果如此之好,抬起拳头一看,猫眼的戒指正沾着污血,原来是它划破了坏人的脸皮。真是奇妙,本是个被她讨来刺激何夕的东西,今天竟然成了变相保护何夕的武器。明月悄悄把戒指退下,握进手掌。   另外两个流氓见老大被一女生摆平,大呼不妙,准备群起而攻之。这时,一辆自行车,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速度之快如踏火轮,等他们想到要奋起直追的时候,一辆车两个人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喂,对恩人,你就没有一点要表示的吗?”水明月在风中梳理着飘动的秀发,一手拉住她的衣摆。   “你说,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吵架?”   水明月似乎没有预料到何夕会突然追问起好几年前的事情,随口说道:   “高二的时候,我们班选班花,最后只剩美丽动人的我和小龙女的你了。在女生开始投票前,你竟然发表参选政见说:‘如果我当选班花,10年后你们就可以跟老公说,我比班花还漂亮,娶到我是你赚到了。’结果女生果然投你票的多!”   “就为这事啊?那你也不用四处传播我和赵明的绯闻啊,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他配不上我的。”   “哼!”水明月从鼻子里发音。   停顿半刻,两人豁然地笑了,在风中,让人有种一笑泯恩仇的错觉。   迷雾中又走来一条人影,熟悉的身形让何夕皱起了眉头,她停下车,同时瞟了眼水明月。   “你们好像很开心?”贺修远扬起招牌的笑脸。   水明月见到他,眼神立刻黯淡下来:“我走了。你们慢慢聊。”说着拿起车篓里的包,逃跑一样地迅速离开去。   “你为什么不去追她?”她瞪他。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天下无敌(3) ------------   “我为什么要去追她?”他反问。   殿下果然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像个王子一般,待在自己的城堡里俯瞰世界。他向来自我,眼睛里没有别人。何夕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歉意,她明知道贺修远是怎样的人,却任由明月和他交往。这种行为俨然是想要明月和自己一样亲身体验一个美梦的破灭?!   “不是和你说过晚上不要出来的吗?”贺修远打断她的思绪,他的声音阴了下来,推了推眼镜,“脸怎么了?”冰冷的手指随之触上她的脸庞。   “没什么,刚才和明月闹着玩呢。”   何夕下意识地捂住脸,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话,但即使生气了,脸上也不改笑容,好像脸部神经可以和脑子完全脱节。她不想提起刚才的事情,或许是不想看到他笑着发火的诡异样子。   “你这死丫头!”   尖锐的咒骂从他们背后传来,何夕慌忙回头,看到刚才那个流氓头子带着更多的人手,气势汹汹围聚过来,少说也有七八个。想逃,已经没有出路。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要停下来,为什么要停下来和殿下闲聊?   “装作不认识我,你快走!”她用力推他,殿下这身飘逸的仙骨绝对不是坏人的对手,“去报警!”   “胡说八道什么!”他突然霸道地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将她拉到身边,“丢下女人逃跑的人能看吗?还是你如此信不过我?”   开……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   坏人的拳头已经飞过来,贺修远神经反应力强,晃了下便轻易躲过,他确认已把何夕护在身后,朝着那人侧面就是一拳。见到同伙应声倒地,其他人不由分说,举起各家的家伙,围聚过来。流氓就是喜欢群殴,他们殴你一个,单挑你挑他们一帮,一点职业素质都没有。   何夕算是见识了贺修远的打架水平,原本一翩翩王子,竟然野蛮起来比流氓混混更胜一筹,出拳,攻击,回击,伶俐的招势绝对足够撂倒一批。   眼看已经有五六个同伙趴在地上七荤八素不能动弹,脸上破相的流氓头子不得不亲自上阵。可惜他似乎也不是贺修远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败下阵来,只见贺修远身形疾速靠近,出击的一拳欲袭上他的胸膛,胜负即见分晓。   忽然,贺修远的动作瞬间停止。黑洞洞的枪管,指着他的鼻梁。   何夕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背后一人死死地扣住。   “把这丫头带走!”老大吩咐手下。   贺修远眯起了眼睛,向他走近一步。   “你干什么!不准动!”   殿下嘴角挂起令何夕毛骨悚然的微笑,声音放得很慢,吐出来的字犹如扔出来的石头:“动她一根汗毛,我扭断你的手。”   何夕倒抽一口冷气。他不要命了吗?!这种时候就,不要虚张声势了啊!   “咦?你这小子好生脸熟。”   “大哥,他不就是夏天把我们几个盯梢的兄弟打伤的人吗?”   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显然认出了他。头子恶狠狠地盯着何夕:“死丫头,你真本事!要不是这个小子,你早在8月份台风来的时候就被我们做掉了。”   什么?8月份,她的确是在外面打工,每天有程子莫接送,然后还接到过贺修远莫名其妙的电话,看到他打架后破破烂烂的样子……莫非……她惊觉,诧异地看着面对枪口面不改色的殿下,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弥散,几乎要吞没了她。   “不关他的事!”她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从禁锢她的钳臂中挣脱。困住她的小流氓急了,顺势一个手刀砍在她的后颈。何夕只感到一阵伴随目眩的剧痛袭来,昏沉的视线中,殿下打翻了众多喽啰,神情紧张地向她这边跑来。   嗯,很好,他没有再笑,不然她一定以为他是妖怪……眼前一黑,她昏厥过去。   一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雾色的寂静,迷茫的白背景染上了一抹鲜红。   ……   学生馆五楼大厅,程子莫处于人声鼎沸的投票仪式现场,没有来由的一阵战栗,额头沁出冷汗。他预感不详地环顾四周,寻找何夕的身影。   “程主席,贺修远还没有来。”白骨精迎面过来。   “再等等。”他心思回到工作上,把不安收回来,但是眼神还在四处寻找。他拿出手机,迅速拨她号码,对方传来关机的声音。他这才想起她的手机似乎上次摔坏了,还没修好。   找人找到后台,他远远便见到头文字W一批人开始调试仪器,唯独缺了何夕!虽说今天不用作陈述只要列席,但理论上她不会不来,理论上贺修远也不应该不来,莫非……   “他们终于私奔了……”   程子莫一惊,发现钟懿正站在他身边,嘲弄般地笑。她发现梅川学弟用杀人的眼光戳她,只得收回揶揄,装作正经地拍拍他肩膀:“程主席,你加油……嗯。”然后快速走人,不料没走几步,她又迅速折回来,躲到程子莫背后,佯装翻包找东西的样子,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小懿懿,躲什么,就算油条变成糍饭我还是认得的……”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一只裹着布条的死人手掌突然竖到钟懿面前,她大骇,差点尖叫,把程子莫推到两人中间。那人斜眼看了一下他:“我说怎么不见小猪,原来被年轻人挤掉了。哎我们都老了,小懿懿我好伤心哦……”   钟懿开始揉太阳穴,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人就是她的克星。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天下无敌(4) ------------   “汪汪学长,我们借一步说话。”她扯着汪洋的袖管,妄想阻止他继续破坏她在梅川学弟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不要拉拉扯扯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别臭美了。对了,姓贺的那个戴眼镜小帅哥在哪里?”他四处张望了下,没有看到,“咦,那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也不在么?”   “你说何夕?”边上一声不吭的程子莫终于有了反应。   “她就是何夕?!”上次贺修远叫她的时候,汪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就是把我的头文字W搞成普通社团的何夕?”   我的头文字W?   见程子莫用诧异的眼神看汪洋,钟懿解释道:“他就是头文字汪啊,在解散学联后组的。朱仁杰只是汪洋的帮手而已。”   他本来觉得头文字W的运作方式很奇怪——把自己隐藏起来,只给找得到他们的候选人作竞选策划。乍看之下犹如玩捉迷藏,但如果它是学联主席把学联解散之后成立的组织,那么其中就有了奥妙……他心中有一个答案逐渐清晰起来。   “程主席,时间超过了。”又有人在催场。他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就在灯光即将暗下来的刹那,金光闪闪的W符号升起,黑暗中打出一行鲜明的字:新学联,新平台。   原来贺修远是想建立一个类似于社联那种结构的学联,即每个学院各自组成学生会,派出常驻学联的委员,共同构造一个公平又不失竞争力、和谐又有创新感的新环境。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方法,或许这只有贺修远这样的人才能想到,因为他不从考虑任何人的感受或事件的后果,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不会轻易妥协。   程子莫不由叹了口气,觉得投票的结局已呼之欲出。忽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看了下号码,他便立刻接听。等听清对方的第一句话,他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恍然睁开眼睛,随即又闭上,再张开。反复数次,她开始害怕,为什么她无论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眼前都一片黑暗?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她在哪里?   黑暗中,响起一个她熟悉的声音:“不要怕……我在这里。”   贺修远的声音就近在耳边,却又像在天边那样遥远。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一寸寸地摸索着地板找他,感到自己在哆嗦。   “殿下,你在哪里?”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随即整个身体被拉入一个安稳的怀抱。何夕靠在他的胸膛,他不慌不乱的心跳隔着毛衫传递给她。贺修远用自己的镇定,安抚着恐慌,像对小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背:“我在这里,不用怕,不用怕……”   “我们在哪里?”她怯怯地问。   “应该不是在地狱吧,这里很冷啊。”他低笑出声,胸口随之起伏。他不能和她说,不然她会害怕。哎,不说了。   “正经一点!”她捶他一下,脱离他的臂膀,开始自己摸索。四壁2米见方,敲上去有金属的回音,上方的空间很大,根据回音来判别,似乎是个铁桶罐……铁桶罐?!   “为什么我们在这种地方?有没有人?外面有没有人啊!”她死命地敲击铁皮墙壁,然后把耳朵附在上面,竟没有听到外边有任何动静。尝试过多次直到拳头发痛,她才不甘心地放弃,狭小的空间又恢复死寂,何夕的心逐渐平复下来,思考得以再次启动。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刚刚也被敲昏了?”她回头问他,等了片刻,黑暗里一片静默,就连人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殿下?”她拔高嗓门,才听到背后有了动静。   “什么?”   “什么什么?”她有点恼,很明显他刚才没有听见她说话。   “过来好吗?我很冷。”他的声音不太对劲……不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以致出现现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安静。   何夕敏感地爬到他身边,重新回到刚才的位子,靠近他的胸口。这人的身体像冰块,好像没有血液在流淌。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累,想睡一下。”   “你告诉我啊!”她一激动,支撑身体重量的手,从他身上滑脱到铁盒子的地面之上,溅起一些粘着而冰冷的液体。她把手掌凑得很近,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附着在上面。在视力清晰之前,她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是血!   流氓头子举着手枪的样子突然闪进她的脑海,难道……   “你受伤了?!”她没有发现自己在厉声尖叫,因为她的耳朵里只有一片嗡嗡声,仿佛有面鼓锣在头脑里敲击过。   “好像吧……”他抚上何夕头发的手,原本似乎打算玩弄她的发卷,却因为力量流逝而迅速垂了下来。   “伤哪里了?是不是被枪打的?”她小心地摸索他的身体,生怕一不留神摸到个窟窿。   另外一只手费力抬起,将她的手抓在胸口:“不要骚扰我,让我睡一下……”   “不准睡!”她大骇,似乎怕他一睡不起,“坚持一下,很快会有人来找我们,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你看晚上还有合并的投票,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出席一下的不是吗?”   他轻叹一口气,声音变得很轻,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放心……我不会死的,你最怕死人了……我怎么可以让你和死人关在一起?”每一个字都像在他喉咙里生了根,他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把它们拔出来。   何夕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大滴的眼泪凝结成颗粒,如青草上的白露,没有微风的撼摇也会静静、不可重拾地坠下。她胸口疼得难受,直到现在才忆起他的好会不会太迟?   “说你爱我……我就再撑十分钟怎么样?”他已感呼吸困难,想笑却开始猛烈地咳嗽。   他觉得自己很狡猾。十分钟一句,那么他若要活下去,何夕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他耳边说爱他?呵呵,多好啊。   “我爱你我爱你!!”何夕慌了神,死死握住他的手,眼泪决了堤口。没有比现在更孤立无援的了,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她的王子殿下!   “听到了……我再撑一下。”他说。   何夕不时地敲击铁皮墙壁,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然后隔个几分钟,爬到他身边,确定他没有睡觉。   “我爱你。”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天下无敌(5) ------------   没有声响了。何夕一惊,颤抖着去摸他的脸。   好半天贺修远才有了反应:“刚才……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啊……拜托你,大声一点……”   “我爱你!!”   随着何夕的尖叫,光明扯破了黑暗,呼啸着将她包围起来。   “你爱他?”一个冷冷的、接近于冰点的声音从头顶上降临。她眯着眼睛看清了强光之下说话人的脸——程子莫。   谢天谢地!   “救救他,快救救他!”她发了疯般朝他叫喊,担心贺修远的灵魂会随着铁盒的开启而直接往上飘走。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搜集证据的刑警,他们同程子莫一样,从上面迷惑不解地看着盒底抱作一团的两人。   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下,何夕这才发现刚刚奄奄一息快要死翘的人此时正笑眯眯,无伤无害地面对她,晃晃沾满褐色液体的手,告诉她那似乎只是一种不知名的燃油,不是人血。“我才不要他救,能救我的只有你何夕啊……”他露出雅痞的笑脸,即使脸色惨白,还好看得要死。   刑警去找寻足够长的梯子弄他们出来,程子莫则面无表情,出人不意在他们头上放下句冷话:   “你有本事就不要打我电话。”   何夕处于懵的状态,看着贺修远从身后挖出部手机,虽然已经被人弄得破烂不堪,但是唯有一个键还在闪烁——1。果然价值不菲的东西就是好啊——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刚想开口骂人,忽听到身边的人又说:“顺便问下,投票结果谁赢了?”   程子莫没有看他,而是看了何夕一眼,道:“你。”   “果然,何夕在我这边我就是无敌的……呵呵,何夕啊,我也好爱你啊,来亲一下。”作势他就要低头献上热吻。   何夕猛然推开他,暴怒:“你这混蛋!!!你去死!”这人劣性,刚才变本加厉。她不愿再和这个不可理喻的人待在一个空间被他耍得团团转?她胡乱地擦拭泪痕,甚至连梯子都不用,直接沿着光溜的铁皮墙壁爬了上去,简直和壁虎一样……   程子莫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见她利索地爬出来,扭头就要走。何夕欲拉住他,不料这次梅川竟不依不饶,甩开她的手,迈开长腿毫不犹豫地走开。   “梅川!”她跺脚,音量之高,惹得旁人注目。   被点到名的人,停住脚步,却没有靠近她的意图,只是像根电线杆那样杵着,双手握拳,似乎力量用得太大,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方才的情况过于紧张,他的冷静和理智必须处于上风,一旦危机解除,异样的感觉就排山倒海般袭来吞没了他。   何夕两三步跑上去,把他的脸使劲转过来,诧异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惊慌,就好像他的世界在几分钟前差一点土崩瓦解,现在仍处于心悸的状态不能自拔。她不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想法。   程子莫叹了口气,眉宇紧缩,用带着烟味的手指抚摩她的面颊。那些流氓混混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杀人,看到贺修远样子不对劲便慌忙地把他们扔到工厂的储油罐里,希望销毁罪行。若不是贺修远想到向他求救,这一次便是诀别,一回想起来他就害怕得浑身打颤。   “我爱你。”他说,“所以不要再吓我。我不能保证下一次我还能正常。”   何夕愣了愣,半天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有谁说“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像他这样平淡而严肃,没有澎湃激情的热吻,至少给个温柔点的表情作铺垫吧。她懊恼地用头撞击他的胸膛,似乎在发泄不满。正当程子莫无奈地以为她又要发脾气的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笑得灿烂又略带羞涩的绯颜。   这三个是咒语,比“芝麻开门”更加灵验,让她可以确定打开了他的心扉,扑到他怀里。   贺修远抬头愣愣地望着桶口,当发现何夕已经不在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笑容由于脸部肌肉的麻木而变得牵强。他觉得坐在铁皮底上很冷,试图移动却力不从心地撑不起身子。血液从早已殷红一片的背脊顺着铁壁流淌下来,混入污油,溶成深褐色。他低头看了眼,觉得好脏。   刚才竟然就在这么肮脏的地方,他感到了至高无上的幸福,有这么一刻何夕的一切思念和整个心灵都在想他,他还以为终于可以独占她了,呵呵……好累,视线越来越昏暗,他担心会看不到何夕回来找他的样子,想揉揉眼睛但抬不起手。苦笑,果然就像往常一样,他的手一无是处,想抓的东西抓不牢,要放的东西放不开。   ——你这混蛋!!!你去死!——   好啊,他这就去死了,何夕,你不要后悔噢,不可以后悔,要像他一样从来不后悔……   他面带微笑却又仿佛很累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握着手机的手抽搐了一下便慢慢展开。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心爱的女孩靠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坐在A大的草坪上晒太阳。阳光灿烂,但没有温暖,周边的树木沙沙作响,然他感受不到风。四周有烟草的味道……他最讨厌的烟草味道……于是他哭了……   给我一双手对你倚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黑暗中,响亮的一记。“啪。”   他突然感到有人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死了不是不会有知觉了吗?为什么他的脸颊现在火辣辣地痛?   “快睁开眼睛!!”   “啪!”   又是一掌,贺修远吃痛,要是他现在的手能动,他一定要保护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何夕才会喜欢他,因为这张脸啊……别打他的脸,其他随便什么地方都好……   “给我醒来!”   “啪”又一下。   声音带着哭腔:“你答应我只要我说一句我爱你你就撑十分钟的,不要耍赖!”   这个声音……他认识……他知道的……不要哭啊,他不是想弄哭她的,不要哭……   贺修远终于在第三掌落下来之后努力睁开眼睛。光线一下子涌进瞳孔,他不舒服地眯着,什么也看不清,白茫茫一片。忽然有个东西撞到他胸口,还哭得稀里哗啦。虽然被压得喘不过气,但这熟悉的味道却让他浑身一震——这里是天堂吗?他想笑,却发现连抽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身体好像被16个轮子的卡车压过,疼痛不已。   有一只温暖的轻柔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声音却硬邦邦:“烧退了。”顿了一下,“何夕,压到他氧气管了,再不起来他就死了。”   慢慢地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了扑在他身上号啕大哭的何夕,以及周围忙碌的医生护士,还有在他头上俯视他的程子莫——不想看到他,谁让他擅自进入他的天堂的?快滚,不要看到这个人。   何夕摸着眼泪捧住贺修远的脸,确定他的目光开始有了神志,终于破涕而笑,起身对着程子莫说:“你看我说的吧,他不会死,这么要面子的人。只要有人打他的脸,他就算死了也会诈尸起来的。”   ——神啊,还是让他死了吧…… ------------ 《校园完全无用手册》 尾声 ------------   齐飞的博客1   “毁灭和平庸谁更可怕?   第一种回答:毁灭可怕,因为他结束了一切,甚至结束了平庸。   第二种回答:平庸可怕,因为毁灭只杀死你一次,平庸却杀死你无数次。   我同意后一种说法,但还要补充一点,毁灭后一切从0开始,自会有新的气象孕育而生。平庸,一切归于0,不再前进,不再后退。   我们所做的事情,可能在归零,但是明天就会有新生。”   这段话,被我用在评选的视频上。结局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这次的赢家贺修远是个聪明的人,他说过何夕站在哪边哪边就会赢,事实亦如此。何夕代表的是中立的力量和一般学生的想法,如果连她都能说服,那么说服所有人只是时间问题。特别是她背后站着的是头文字W。   齐飞的博客2   学联的主席竟然不是贺修远,而是一个叫杨帆的人物。不过现在贺修远刚从加护病房搬到普通病房,好像也没有机会做主席了。听说他父母都没有来,真是人生惨淡,差点死掉的时候也只有他们家的律师出现了几次。何夕倒是总是在陪他,等他清醒的时候,会和他说笑,甚至削苹果给他。不过通常情况下她是连自己的肉皮一起削掉的,看得他一惊一乍发誓绝不收别人送的苹果。最搞笑的是阿莫第一次和何夕一起去探望他,据说阿莫是给他用盐水瓶砸得逃出来的……   说出来可能没有什么人相信,这两个死对头,是高中的校友,据说以前关系很好的样子。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像何夕和她那个姓水的朋友那样的关系吧。男人的友情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不可理喻,请各位看我博客的女生注意。   齐飞的博客3   听说朱仁杰向钟懿求婚了。场面非常混乱,因为汪洋也来了,带了一罐头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眼珠当装饰品要送给他们做纪念。姚芊芊当场昏死过去,何夕要不是有阿莫扶着,也能一头栽下去。   比较不像话的是贺修远那小子,竟然坐着轮椅跑出来,非要插一脚,给半迷糊状态的何夕灌迷魂药,说什么他要用健康的身体向她求婚云云……我个人向来很崇拜阿莫的耐力,这种情况下要是我,早就一拳叫他回去多住几天加护病房了。   齐飞的博客4   今天逛学校BBS的时候,看到鹊桥版上一B师大女生征友。自称是: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美丽动人人见人爱举世无双一顾倾国再顾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花容月貌貌美心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人称黄浦江畔一支花……   回帖无数,给顶上了十大。最后一贴有人写道:“丫的明月,别以为A大没人认识你!”   齐飞的博客5   赵明给每个人都寄了明信片,说他在美国一切都好,但是由于长得比较WS,经常被人当成中东恐怖分子抓来盘问。这个人其实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然而给我的印象可能最深刻。他给何夕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小蜗牛问妈妈:为什么我们从生下来,就要背负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因为我们的身体没有骨骼的支撑,只能爬,又爬不快。所以要这个壳的保护!   小蜗牛:毛虫姊姊没有骨头,也爬不快,为什么她却不用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因为毛虫姊姊能变成蝴蝶,天空会保护她。   小蜗牛:可是蚯蚓弟弟也没骨头爬不快,也不会变成蝴蝶,他为什么不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   妈妈:因为蚯蚓弟弟会钻土,大地会保护他。   小蜗牛哭了起来:我们好可怜,天空不保护,大地也不保护。   蜗牛妈妈安慰他:所以我们有壳啊!我们不靠天,也不靠地,我们靠自己。   齐飞的博客5   林琳莉据说进入了超女三甲,准备回来开演唱会,送了何夕一把票子,于是每个人都有份。回来的路上,尚小弟突然说要去西部支教。我说,哦好,你去吧。众人竟然用观察外星人的眼光看我。这世道不对了,厚道一点的人都没有。   ……   齐飞的博客N   我读研了,阿莫毕业了,他说出去工作个两三年再回来读研,我对他说小心毕业了一起失恋,姓贺的小子不是省油的灯。这人还真紧张起来,开始认真考虑在A大对面借套房子的可行性,说什么何夕的感情不是很稳定,不明白她究竟想什么之类。其实人家何夕已经暗示过他多次进一步的关系,是他自己不好,非得有车有房的时候再作规划。看来这两人的爱情长跑会很长很长……   齐飞的博客N+1   通常我们要用一个华丽的结尾来结束冗长的叙述,但是我无法让我的笔端写出尚未发生的结局。大学就像一张网,将我们这些独立的个体粘连在了一起,使原本天涯海角南辕北辙的人物有了交集,有了故事。因此现在我看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充满无穷可能性的开始…… ━━━━━━━━━━━━━━━━━━━━━━━━━━━━━━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