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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吸引》
作者：吃草的老猫


文案：
他既欲出征大杀四方，那她一定为他做好最坚硬的铠甲，助他加冕为王。

文案一：
见面第一眼，他们就能看出来彼此的不同
他们成为对方最虔诚的教徒
他爱她的矛盾、冷静与细腻
她爱他的桀骜、自信与坚定

文案二：
这是一个被彼此强烈吸引，然后说爱就爱了的故事。



第1章 One（捉虫
　　“杺杺，好了没？”
　　在收拾画具的徐杺抬起头应了一声，明明是大夏天，人也容易等得暴躁，可是顾闻却因为徐杺温凉的嗓音而变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你今天穿这身啊？”等徐杺拿着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顾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边走边说，“今天听说大三的师兄来给我们当模特啊，还是咱们学校的门面班……帅哥美女一箩筐哦！”
　　徐杺听懂了她的话。
　　可是她却浅浅一笑：“所以我这样的小透明还是老老实实隐没在美色中吧。”
　　顾闻早就习惯徐杺这样了，明明是得天独厚的A大服设一班，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她却一年复一年地让自己活得像个路人。
　　虽然长得一点都不路人就是了。
　　就连顾闻这样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徐杺真是传统文词里描写的那种江南美人。
　　那话怎么说来着——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你看着我干吗？”徐杺歪头，笑着说。
　　被打断了发呆的顾闻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啧啧”两声，歪过头说：“暴殄天物不自知，造孽啊——”
　　对于顾闻时常出现的不明所以的感叹，徐杺早就习惯了，也不回应，浅笑着跟在她身旁。
　　到北京学习，掐指一算，今天正好是第三年。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特别是在这浑浑噩噩的，没有多少可以追寻怀念的年少时光里。
　　顾闻和徐杺到地很早，她们一班是服设八个班里竞争最大的一个班，三十个人都是从入学考试中脱颖而出的人，不仅专业优秀，文化课也曾经是佼佼者，只是大学后也没有所谓的文化差别了，大家除了一股脑埋头在专业上，其余的大概也只有英语能让他们上点心。
　　顾闻是北京女孩，在北京优秀的高中考进来，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同样进入一班的徐杺。当时徐杺的入学成绩是全校第四，顾闻十六，两人又被分到一个宿舍，同班同宿舍，关系慢慢也好了起来。
　　为什么说是慢慢呢？顾闻有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最后得出的答案都是——因为徐杺实在太慢热了。
　　慢热不是指行动上，而是指感情方面。
　　徐杺对所有人都不熟络，但是又对所有人都很礼貌，可是这样很容易就会让别人觉得她在以客气的方法与别人保持距离；她没有脾气，生活上规规矩矩又很细心，但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生活的一种习惯，是给自己的。这种性格让她大学三年以来很少能交到朋友，就像是长在角落里的一盆清雅的水仙花，你不去碰它，它也不会看向你，不仔细你是不会闻到那花香的。
　　这节课是写生课，服设一班在这些时候总是资源优先，原本学校安排的是大二的模特班给他们做写生，但是因为老师们相互抢人，实在闹的太难看，上面大概是不悦了，直接把今天没有课的大三模特班给了文丽老师，也就是徐杺他们班，争吵才算平息下来。
　　这一来服设一班简直是意气风发，又高兴又兴奋，谁都知道A大的模特班是北京所有大学里头质量最高的，更别说徐杺他们上一届，也就是现在大三的这个班，质量最优，大一的时候就引起轰动，据说是A大模特班十四年来收得最成功的一届。
　　徐杺和顾闻来到新教室，这个大三模特班是有自己教师的，平时除了写生或者与服设有合作课程会用到，其余时间基本都是空着的。顾闻边收拾东西找位置边嘀咕：“真是命好，我们服设班虽然是校内重点专业，但是连个专门用的教室都没有，每次上课都要用别人不用的空教室，模特班一周用一次，却有一个专门的教室……这学校真的药丸。”
　　等顾闻选好了位置并且收拾好，就看到徐杺已经在角落的窗边坐下来了。
　　那一块不知道为什么是最空的，一看这模特班的人就是把这里当杂物间，地上各种脏乱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那个角落空荡荡的，只摆了几张椅子，徐杺大概是图方便，直接擦了擦其中一张椅子就在窗边坐下了。
　　那边光线虽然好但是是个角落，老师讲课做范画基本都在前面，顾闻撇撇嘴，还是放弃了和徐杺坐在一块的想法，规规矩矩坐了下来开始铺画纸削铅笔。
　　徐杺也在削铅笔，她低着头，十分专心致志，修长的手拿着铅笔削得很快很稳。她坐在暖暖的阳光下，阳光铺在她身侧像是给她镀了一层软和的绒毛，室内空调吹着，偶尔她的头发也会被吹动。
　　渐渐的，教室开始来人，都是一班的，吃完了中午饭才开始过来，有不少女生都兴奋得叽叽喳喳地，徐杺看着她们，也觉得她们今天的打扮有点太靓丽，一个两个穿得好像去约会的一样。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徐杺一向迟钝，所以也没有太在意了，拿着笔在白纸上画草图，都是一些简单的设计线条，在一个圆形两个正倒三角形的简笔画人模上飞舞着，同时，她也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女生在说话。
　　……
　　“今天他会不会来啊？”
　　“会的吧，我听师兄说他们班写生课不准缺席的，平时很自由。”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好兴奋啊……”
　　“我也是……天啊近距离看到他我会不会晕过去，太帅了怎么办……”
　　……
　　他？谁？
　　徐杺心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素未闻面的大三模特班有谁风头那么大，能让她们班女生用这样的表情去讨论。
　　然而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一个大概，谁叫她每次模特系走秀活动、她都没时间认真看个究竟，因为基本都在给自己模特做调整，更别说大三的走秀除非是自己主动要票否则很难有票入场，更别说是那么出名的这届大三，票简直挤破头都抢不到……校内的宣传海报她也很少去关注。
　　她的人生大概就是这么无聊......徐杺又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点。
　　直到一群人的脚步声和喧闹声由远而近传来——
　　教室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神他妈嫩模！”
　　“周近你能不能小点声我操。”
　　“你就会嫌弃我！”
　　“笑得跟个智障似的我特么不嫌弃你我嫌弃谁？”
　　有一男一女彼此抬杠的笑骂声，当然还夹杂着其他人起哄的笑声，让安静的教室顿时都热闹起来了。
　　“哎哟都到了啊？我操师弟师妹们就是守时啊。”
　　刚才一直在大笑的男生率先走进来，他长得很高，人瘦腿长，脸很小但是不算帅。他一眼看到教室已经坐了一个班的人，而且都看着自己，乐得往后面喊：“你们快点啊！人家都等好久了！”
　　“周近你再逼逼？”一直和周近说话的女生踹了他一脚，先走进来，然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卧槽小柔你最近很嚣张啊？阿朔，快来管管！”
　　周围的女生听到这声“阿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骚动起来。
　　“阿朔怕是还没有睡醒。”另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接话。
　　然后，徐杺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被同班女生集体期待着出现的那个人。
　　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徐杺就知道了为什么班上的女生会这么激动。
　　那的确是一张很俊的脸，不是现在电视上可以看到的当红小生的那种俊，而是剑眉星目，线条流畅的俊，有点类似于以前看的金庸古龙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可明明应该是很阳光的脸，却因为那薄唇而让整张脸都添了几分邪气。
　　他不是最高的那个一个，但是以一个专业美术生的眼光看去，他却是比例最好，身材也最好的一个。
　　“喂，同学，那是我的位置。”
　　直到面前这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声懒洋洋又痞痞的“同学”，让徐杺在众人的目光中不着痕迹地回过神来。
　　韩朔身边几个男生见状，纷纷都笑了，一群已经坐下来的人，眼睛都在韩朔和徐杺身上两边转。
　　徐杺看了一眼周围，椅子都已经被坐完了，她现在让出位置，也不知道要从哪里找椅子……
　　可是众目睽睽，大家都在看着她们，面前的这个人也不退让，脸上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实话说有点没礼貌，让徐杺有点不适。但她还是抱着画板站起来，对韩朔说：“抱歉，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温温凉凉的，南方人标准的普通话，却像是夏日的荷塘。
　　很恬静。
　　她手里拿着画板和笔，旁边也是她的工具，所以她站起来之后身边的人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下。正在徐杺要抱着画板跨过那堆画具出教室找椅子的时候，老师却正好在这时候进来。徐杺愣了愣，然而下一秒，周围的人也愣住了，只见韩朔随手拽住要越过他走出去的徐杺，等徐杺停住之后又快速松手，然后轻抬下巴对旁边的男生说：“猴子，去隔壁搬个椅子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杜甫《丽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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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Two
　　隔壁的男生正坐着看好戏，被点名也是愣了一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后又露出比刚才更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鲤鱼翻身一样蹦起来就往外走：“遵命！”
　　韩朔却像是没事发生一样走到刚刚徐杺的位置上坐下，还是阳光下的位置，他坐在那里和徐杺坐在那里的存在感就截然不同了。周围的妹子们都红了脸，低下头偷摸摸地看他，后者也像是习惯了，嚼着口香糖低下头就玩手机，也没再看别人，他的手臂从黑色t恤里露出来，露出好看的肌肉线条。
　　半晌那个男生就把椅子搬过来了，还很好地把椅子放到人圈的前面一点，边笑嘻嘻地说：“小姐姐坐啊！”
　　面对这样灿烂讨好的笑颜，对方又比她年纪大，徐杺也难得被这声“小姐姐”哽了一下：“……谢谢。”等那个男生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之后，她看了看椅子和模特的距离，又默默把椅子往后拖了一点，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坐下。
　　这个动作被搬椅子的男生用余光瞅见了，顿时乐得更不可自抑，在微信里狂戳韩朔。
　　【猴子：阿朔，有想法啊你！】
　　半晌之后韩朔才像是从手游里切出来，回了一个问号。
　　【猴子：别装了！是不是看上人家妹子了！以前你老人家可没这么仁慈！】
　　还使唤他去搬椅子？！
　　猴子才没忘记韩朔以前牛逼霸王坏了，都是坐了就坐了，才不管人家；也更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的，就有怜香惜玉的心理。
　　怜香惜玉是什么意思，他韩朔才不知道。搞不好他心底那盗版字典里面压根就没这个词儿。
　　【Ethan朔：滚。】
　　【猴子：嘿嘿嘿，小姐姐好好看啊！】
　　之后韩朔都没理他了。
　　其实他刚才根本没有仔细看那女孩儿的脸。
　　猴子再看过去，得，这哥儿们刚从宿舍起床，这会儿又靠在窗边睡上了。
　　相比起教室里春心萌动的那种骚动，徐杺却是很淡定的。
　　面前这个人……怎么说呢，真的是天生的衣架子，骨架长而宽，撑起一身匀称的肌肉，用老师的话说，应该就是一看就让人想画的那种身材。
　　徐杺笔下得飞快，简单的素描，纸上的人轮廓也慢慢浮现出来——先是饱满的额头，然后是眉毛、狭长的眼......她一时觉得手感很好，手快地连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刷刷刷——
　　韩朔就是在这样一片声音中，缓缓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有什么很吵的声音，在清一色缓慢的声音中，那声音的节奏简直不和谐到让人难以忽视。
　　他迷迷糊糊看了一圈，没找到，也懒得再找，接着睡。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徐杺抬起头，却只见被画的人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头靠在窗边，长腿叠着霸道地横在地上，像一头在草原上休息的黑狼。
　　她又低下头去。
　　两节课过后，老师就离开了，让大家随意。
　　身边响起椅子移动的声音，徐杺也听不见，她正在往腿上加细，也不需要看模特。
　　“杺杺，好了没？”顾闻收拾好东西走过来，发现这一圈的人都没走。
　　再看，呵，难怪，正主都没走呢，那边的女生自然是不会先走的。
　　“阿朔！走啦！”周近神了个懒腰坐起来，看到韩朔睁开眼睛，以为他也刚醒，便越过人群走过去。
　　猴子他们也在等他，他们模特班十七个人，十男七女，平时基本都是一起行动的，吃喝玩乐都在一块儿，感情很好。
　　韩朔从喉咙里蹦出一声单音算是应了。
　　下一秒站了起来，t恤有点皱，他毫不在意，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一根烟就光明正大点起来，低头点烟的时候身边好几个女生呼吸都屏起来了
　　徐杺还是没有看他，她刚画好，正放下笔呢，一只好看的手就在她眼前把她的画抽了起来。
　　徐杺几乎是立刻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看着他。
　　顾闻就在徐杺身后，见状几乎是立刻皱起眉头，刚想开口，韩朔却抢先在一片寂静中张嘴。
　　“还不错。”韩朔手指捏着画，看着画中人，眼睛眯了眯，然后朝着徐杺晃了晃，下一秒咬着烟嘴笑出一排白牙，完全不像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倒一瞬间像一个顽劣的大男孩，“没收了。”
　　徐杺人还怔愣着呢，人已经结伴走出教室了。
　　身边的几个女生也是才从吃惊中缓过神来，纷纷神色复杂地看了徐杺一眼，然后转头追了出去。
　　从走廊里还能隐约听到她们说“学长可以加微信吗”“你们今晚还去yeap吗”“不如一起啊”之类的谈话，乱糟糟一团。
　　顾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也很诧异啊，不是？这尊大佛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好兴致？
　　再看看徐杺，她看着窗户正在发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吧？生气了？”顾闻还没见过徐杺生气呢，不过突然画被抢，要不就是激动要不就是生气，总不能是欢喜吧？她可没听说过徐杺喜欢这样的。
　　徐杺看向她：“这画要交的……怎么办？”
　　……这是重点吗姐妹？
　　顾闻也跟着叹息一口气坐了下来，陪着她收拾东西：“我也不知道……自认倒霉？说不定他是记恨你刚才抢了他位置。”
　　徐杺停了一下，过了一会迟疑地说：“不会吧？他都22了吧？”
　　顾闻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看着她：“我以前和他同校，初中高中都是。”
　　“啊？”
　　“我的意思是，这人的顽劣程度非常人能比，说可爱点叫熊孩子，难听点叫没脑子，从初中那会儿就是年纪倒数，家里有钱谁都不怕，以前打架滋事样样没少了他的份。甚至听说有一次打架只是因为别人踩了他的鞋——你说好笑不好笑？又不是什么龙日一什么坏小子，活得跟我初中看的言情小说男主一样不良。”
　　徐杺很少会看到顾闻着么评价一个人，也不由得有点好奇：“听你的语气好像挺讨厌他。”
　　顾闻挥挥手：“不讨厌，但是也不喜欢——以前还能看着他的脸脸红心跳一下，但是六年！我见证了这个人的行为有多么恶劣，还是算了。以前就喜欢帅的，年纪越大就越觉得那没那么重要了，顺眼就行，要是个个帅的都像韩朔这样的，我特么还真的就从颜控毕业了。”
　　徐杺听完，也不吱声了。
　　可能对方真的就是为了小小地报复自己一下。
　　可是......“作业要怎么办呢……”徐杺叹了今天第二次气。
　　这时候已经离去的一群人已经快要走出校门。
　　最后周近还是忍不住，搭着韩朔的肩膀问：“你抢人家姑娘家作业干嘛？”
　　韩朔捏着画，闻言，随便叠了几下放进裤兜里，然后朝离自己极近的周近吐了一口烟，然后在对方破口大骂“卧槽你神经病啊”中，他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说：“不为什么，刚那女的画画吵得我没好好睡着觉。”
　　晚上模特班的十七个人又一起在名叫“yeap”的酒吧里出现。
　　听说这酒吧是韩朔的爸爸开的，韩朔的父亲是一家娱乐公司大老板，私底下会开类似于酒吧这样的一连琐夜场方便艺人过来开趴，酒吧内不仅保全做得好而且监控什么的也极严格，韩朔班上的人都喜欢在这里驻扎。同样这里也是许多年轻人和大学生喜欢来的地方，因为没有太多逼格low爆炸的人，大家嗨起来也是各种没完没了。
　　韩朔他们一群人在一个卡座里头玩骰子，只是韩朔今天没啥心情，他昨天通宵，今天才在宿舍睡了一个多小时又被喊起来上什么狗屁写生课，一天眼皮就没撑起来过，这会儿正半躺在椅子上抽烟。
　　“你这么累还去上什么写生课？还欺负人家小妹妹，估计没一会儿消息都传到校外去了。”小柔端着酒走过来，很自然地坐下，也很自然地说话。
　　她说的也没错，韩朔作为A大名人，一天做什么都许多人盯着，发贴吧发微博什么都有。
　　猴子也坐在郑毅身边，闻言贼兮兮地说：“我也这么想啊，阿朔今天起床气这么重，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一开始没发脾气，没想到后来秒打脸……”
　　“什么什么？今天那女的吗？”
　　小纂也凑过来，笑着说：“阿朔今天的确好脾气......话说那那姑娘长什么样啊？我都没仔细看，一直背对着我。”
　　“你还别说，长得粉棠花儿似的。”
　　小柔端着酒没说话。
　　韩朔听着他们左一句又一句，也懒得说自己今天难得乖乖上课是因为答应了他老子最近不惹事。
　　过了一会儿，韩朔吐出最后一口烟踹了猴子一脚，薄唇吐出两字：“闭肛。吵的我头疼。”
　　“知道你没留意人家姑娘长什么样，这不我特意看了描述给你听吗？话说那张画你真的不打算还给人家啊？听文丽说要交的。”
　　听到这句话，韩朔才像是愣了一下，然后众人看着他慢悠悠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在一起的素描纸。
　　不用他打开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了：“……”
　　“你特么完了。”周近说。
　　韩朔扯了扯嘴角，然后把纸递给猴子：“那你帮我还给她吧。”一副无所谓的语气。
　　猴子伸手接过：“还？这特么还能交吗？还有用？”
　　“惨咯，这怕是要给人家当裸模才能补偿人家了。”
　　大家听到小纂怎么说，都纷纷发出几声淫·荡的笑声：“嘿嘿嘿，还是我朔哥懂套路啊。”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烦死了。”被搞得不耐烦了，韩朔站起来一人踹一脚，从玻璃桌上揣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这祖宗说不过就走？
　　“回家睡觉啊！”韩朔头也不回大喊一声，声音里还满是不耐烦，“我他妈要困猝过去了草。”
　　众人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Ethan是英文名
　　先说下女主不只是那么乖巧斯文的人设...具体往后看吧总之不是


第3章 Three
　　服设这学期每天都有课，工艺、造型、软件等等每日不同，主要是因为大三就要分主专业——男装，女装，针织，运动，传承，影视戏剧服装......现在是大二下学期，服设的学生每一个都像是鞭打的陀螺一样转的飞快。
　　一班又是所有服设学生中的佼佼者，自然竞争压力更大，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地为了大三时候能挤进想要的专业而努力，因此每天学校的服装工坊里放眼过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几乎每一台工作机器前都会有两个左右忙碌的身影。
　　岚烟和顾闻一向是结伴排队等服装工坊开门的，为了能有机器用，两人每天都是七点半准时起床，吃过早饭就去占位子。这天两人在工坊待到中午，顾闻伸了个懒腰抬起头，看着徐杺低头的侧脸，问：“杺杺，你吃什么啊？我去买。”
　　徐杺正在操作着手里的缝纫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和你一样吧……”
　　这时，门口有一个男生朝着还留在工坊里的人喊了一句：“谁是徐杺？有人找！”
　　被突然点名，徐杺抬起头，和顾闻两人面面相觑。
　　徐杺在学校基本没有什么朋友，有谁会来这里找她？
　　徐杺说：“我出去看看。”
　　然后解开围裙，走了出去。
　　然而等她走到门口，看到来人时她明显愣了愣。
　　猴子见到她，顿时朝着刚才帮忙喊人的男生递了根烟道谢，那模样简直社会地不行。他站在门口像跟细长的柱子，两人的身高差迷人地让路过的男女都忍不住看了看，猴子“嘿嘿嘿”笑着开口，问：“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想说不记得，可这声“小姐姐”又实在算不上陌生，因为这两天之内徐杺已经听过两次了。她朝猴子点点头：“我记得，你是大三模特班的师兄。”
　　“哎呀其实我比你小不过我早读书所以才大三，你叫我猴子就好了……就是那个啥，我早上去你们上课的教室找你，没想到你们今天不在那教室上课，然后我回宿舍之后差点给忘了。幸好刚刚在食堂和朋友吃饭，听到你们服设的今天在这做衣服才想起来……喏！”
　　猴子吧啦吧啦说了一通，然后才像是想起来正事，他从自己宽松的裤兜里掏出一张叠成两半的纸，然后递给徐杺：“那什么，昨天我哥儿们不是抢了你的画吗？我跟你说那是因为他觉得你画画好看，不然他咋谁都不抢就抢你的呢？不过昨天在我们的痛斥下他已经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所以就让我来还给你，因为他不好意思来……你看看这还能用吗？他个白痴随手就叠成豆腐块儿塞兜里了，等记起来画就成这样了……”
　　徐杺听完他洋洋洒洒说完一大堆解释，才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正是自己昨天差一点就完成的写生。
　　只见好好的素描纸被叠了至少四下，因此折痕深的让一些线条都变形了，加上大概是被用力挤压过，有的地方铅笔印都糊了一大片。
　　看纸的状态就知道叠它的人是多么不在乎这张画，所以对于少年所说的“觉得这画好看”和“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徐杺并没有发表太多想法。
　　“谢谢你。”徐杺把画叠回两半，然后说，“不过其实不用麻烦的，我已经重画了一张，也已经交上去了……让你特意跑一趟，不好意思。”
　　她温声细语，语气里既没有欣喜，也没有恼怒，就只是十分客气地道谢，平静地像是这点事她本就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这态度着实让猴子难得地噎了一下。
　　他调皮捣蛋习惯了，平时也最会活跃气氛，对着那些女生哪一次不是随手拈来？可如今对着徐杺，他竟难得有一种这话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的感觉。
　　她的话咋一听是礼貌大度，但仔细一想就是客气疏离，似乎根本没有因为昨天抢她画的人是韩朔而有什么别的想法。
　　才女不愧是才女，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猴子心里莫名感慨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把自己在内比成“污泥”，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票，然后就像生怕她再说出不可反驳的拒绝的话一样塞到她手里，一脸“诚恳”地说：“小姐姐你这样说就真的让我更加不好意思了！这样，这是这周日我们秀场的票，送给你！就当是赔罪啊别不要……听说你们大一大二的想要票都抢破头，你拿好到时候和朋友一起来看！行不？”
　　徐杺莫名其妙手里多了两张票，还没来得及展开来看，对方就像火烧屁股一样松开她的手：“那就这样！我还有事我先走啦！”说完大长腿一迈，很快就跑远了。
　　徐杺这才把被他捏皱的票抚平，打开来看。
　　模特班的服装秀一学期只会举办三次，大二也是同样，基本是由服设班的老师和模特班老师联合准备课题，然后服设学生单独或两人合作选择要一起完成课题的模特学生，服设班的学生负责完成走秀的服装，最后由模特班走秀。两个专业学生的成绩相互影响，而老师也会在走秀之后打出最后评分，分数低的小组直接挂科下学期重修，可谓是极其严格。
　　这周日的走秀也是大三服设和模特班的一次共同课题，场地照旧是在A大秀场，票老规矩只会发出200张坐票，其余的要是拼死拼活也要进场也只能站在墙壁边上站着。但这届大三的秀，听顾闻说起过从他们大一开始每一场都不会少于400个人进场，当时顾闻还感慨这要是等毕业秀的时候得是多么轰动的场面……
　　这时候一直在不远处默默观察的顾闻看见男人走后才钻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徐杺手里的两张票。
　　“你们这对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女这是在搞什么py交易？”
　　徐杺无奈地把素描纸给她看：“对方弄坏了我的画，拿两张票送给我当作赔罪。”
　　顾闻一脸不相信，但是徐杺手里的画和票却让她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那你去吗？”顾闻盯着徐杺手里的票，问。
　　徐杺和她认识三年，一眼就看出来她想什么，便问道：“你想去吗？”
　　顾闻老实点头：“说实话啊，我很想去，之前也跟班长要票可是要不到。听说咱们大二一个班才两张票……不过你要是不想欠人情咱们就不去了。”
　　徐杺闻言，看了看手里的票。
　　最后还是笑了笑，说：“去吧。也说不上欠人情那么严重。”
　　“也是，他们弄坏了你的画也是事实，而且走秀的就是他们班，他们手上肯定也是很多票的。”顾闻一听就开心了，她虽然不大喜欢这届大三模特班平时的那些做派，但是他们的秀质量水平高也是事实，这么好一个学习观摩的机会顾闻也不想错过，“原本我都放弃了，杺杺，你真是撞大运了！连带我都跟着沾光！”
　　徐杺失笑。
　　而后恍然。
　　这，算是撞大运吗？
　　看到顾闻兴奋又高兴的模样，徐杺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素描纸，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个问题。
　　纸上没有写名字，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叫徐杺？
　　宿舍其余二人知道徐杺和顾闻拿到了周日的票，顿时一阵哀嚎：“你们怎么拿到票的？我求咱们班班长好几天了班长都没给。”
　　服设的宿舍一般是一个房间住四个人，而且基本都是一个专业，徐杺的宿舍也同样，不过是她和顾闻是一班，李欣然和文青青是二班。宿舍不大，除却大家要用的工具堆满了宿舍的公共空间，其余上床下桌勉强足够四人活动，最幸运的是徐杺她们屋运气好，靠操场这边所以还有个小小的阳台，咋一看要比别的没有阳台的宿舍要更宽敞些。
　　晚上顾闻晒好衣服，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文青青拿着徐杺桌上的票大呼小叫，便“嘿嘿”一笑，道：“耐不住人品好啊。放心，哥之后会好好转述每一个细节给你们听的，你们周日就安心在宿舍睡大头觉吧。”
　　“我呸。”文青青放下票，怒目圆瞪，“才不要你这过目就忘的给我转述！周日那天我就在门口等着了！找机会跟文丽一起进去！”
　　徐杺一直在看书，她们吵吵闹闹让她有些分心，便合上书本抬起头看着她两拌嘴。
　　这时候李欣然在洗手间敷着面膜走出来，从桌上拿起票看了看，说：“不过为啥你们会有票啊？不是说每个班才两张？你们班长舍得给你们？”
　　顾闻刚想说话，就看见徐杺微笑着对她摇摇头，顾闻了然，然后话音一转，佯装得意地说：“山人自有妙计，运气好的人不用挤破头票都能从天上掉下来。”
　　挤破头也没能拿到票的文青青闻言，咬牙切齿地把顾闻扑到椅子上，家法伺候。
　　顾闻哈哈大笑，等两人终于消停，她才抹着眼泪推开文青青坐好，说：“还真别说，你们两个那天早点到，运气好的话能撞见文丽让她带你们进去。”她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幸好蹭徐杺的光拿到票，周日可以不用早起了。
　　文青青翻了一个大白眼：“还用你教？”文青青和李欣然是二班的，在票优先一班的情况下她们两个本来拿到票的机会就不多，早起蹭老师带入场的事情当然是没少做的。
　　不过也只有她们口中的文丽才肯这么干。阮文丽虽然是一班的班主任，但因为年纪轻，又负责教服装cad这一块，所以和每个班的学生关系都很好，而且她人比较随和，比起别的老师严厉管教，学生有什么事情基本都会去找她帮忙，带学生入场这种事她也算是熟练工。
　　徐杺一直看着她们闹，这时候时针到9，徐杺看了一眼，便拿起小毛巾站起来：“我去跑步了。”
　　对于徐杺每晚九点都去运动众人早已习惯，闻言挥挥手让她早去早回。
　　看着徐杺离开的背影，文青青趴在椅背上，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感叹道：“明明身材那么好还每晚去跑步，杺杺真的太有毅力了啊！”


第4章 Four
　　等人全部到齐，场内能站的地方都站满之后，徐杺看着头顶的灯光慢慢变暗，于此同时，T型台上的地灯都亮了起来，围着T台照出略暗淡的白色灯光。然后T台的最末端那块原本一片空白的长方形展板被两边的3d投影仪投射出各种花瓣的图案，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些花瓣交错的缝隙中还有各种图案元素，精致得让距离近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然后就像是一个契机，众人也不再说话，纷纷安静下来，知道这是要开场了。
　　五分钟后，就在所有观众都彻底安静下来的那一刻，T台侧边的灯光一下子变得比刚才亮了接近一倍，打在大理石色的地面上那光泽几乎能看见两边观众的倒影。这时音乐鄹然响起，开场的模特就在大家都毫无防备时从那块展板侧边走了出来。
　　投影的图案落在她身上，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注视着她。
　　女人头顶白色纱帽，垂落的雪纺下妆容精致，眼影也抹上同样的银白色。她眼神淡漠，把身上这件单侧边不规则纱裙完全托了起来，在那傲人的身高下，这裙子一点都不显累赘，反而让人觉得英秀灵动。
　　她迈动脚步，走的是无可挑剔的猫步，左腿从大腿部分完全露出来，笔直而纤瘦，而右腿则是若隐若现于三层白纱中，引人遐思。
　　很快她就走到T台最前面，下巴以一个不容易让人察觉到的弧度轻轻扬起，宛如女王。
　　徐杺还记得她，是那天写生课一直和一个男生拌嘴的女生，好像叫小柔。
　　那会儿她虽然也化了妆，但是气场只能算是凌厉，比不上现在庄重又霸气。舞台前，舞台后，气场真的截然不同。
　　等顾闻小声发出赞叹的时候，开场模特已经转身，和第二名模特擦肩而过。
　　“不愧是我们学校王牌专业，这一届的气场太强了。”
　　顾闻摇摇头，忽然就有些服气刚才文青青所说的话，这样对比下来，她们这一届模特班的确还有许多欠缺。
　　徐杺闻言，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双眼一直看着台上，目光从最开始被模特吸引过去之后很快又回到了衣服本身……大三师兄师姐们的服装，不论在最基础的完成度上，还是设计手法、润色手法上都要比她们更加成熟，她思绪不免跟着音乐节奏转的飞快，像是海绵吸水一样把眼前看到的这些都吸进大脑里。
　　等众人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时，模特已经过去第十三个人。
　　很快要到压轴，众人的期待越来越高，因为那个人既然不是开场那就必须是压轴。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等待着。徐杺也在等待。
　　“啊啊啊啊啊来了！！！！”
　　伴随着耳边顾闻努力压低的呼声，徐杺看着台上缓缓走出的男人，难得有些怔忪。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压轴必定不会让人失望，可这也是头一次有那么清晰的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那就是有人天生自带一种气场，任何语言都表达不能。
　　男人如同高山上孑然而立的松柏，那般□□孤冷，和上一名模特错身而过的刹那，仿佛自带气场，让人不禁屏息凝视。
　　他黑衣黑发，身上斗篷式外套的肩膀处以灰黑色镂空纱质层层缠绕，紧贴皮质布料，相互交错，相互融合；走到跟前，他脸上深厚浓重的西方金属感妆容撞入大家眼球，一刹那竟把衣服给人的惊艳都要压下半分，可是很快他就走到灯光最盛的地方，随后把脸自然一侧，白色灯光顿时打在他脖颈以下，黑色皮质混合纱质斗篷才重新映入人们视线，大家这才发现在斗篷每一处都有精细雕花镂空，衬着打底的黑色长袍，给人划出层次感分明的视感。
　　长袍是类似于莫代尔质感的布料，一直垂落在脚裸位置，让他刚毅的气质顿时中和，甚至显出几份妖艳来。
　　这时候服设的学生几乎都下意识拿起手里的小本子，上面写着这次走秀的主题和简介。
　　课题是纱质与镂空。
　　开场的唐小柔，从头到脚都几乎被白纱包裹，以最干脆直接的方式让课题元素进入所有人的视线；
　　然后压轴的韩朔，就像是对应了开头，在结尾处重重点题一般，用与之对比强烈的墨色，再以一身极巧妙运用了局部法和叠加法的衣服，再次点亮了这一次的课题。
　　这是一场十分出色，又让人印象深刻的走秀。
　　可在所有人都在感慨的时候，却都没有忘记，是谁真的彻彻底底把这最后高潮推出来，让人印象深刻，让人惊艳，彻底拜服。
　　是韩朔。
　　这次走秀名副其实的压轴。
　　老师打分的时候，负责看场的学生们已经开始组织退场。
　　众人不满地起身往门口走，显然并不舍得那么快离去。
　　方才的走秀，显然让许多人意犹未尽，离后台比较近的女生们此刻都在张望，希望能运气好碰到什么人。
　　这时候文青青和李欣然挤着人群走过来，然后呲牙咧嘴地对徐杺和顾闻说：“文丽要我们进去帮忙收拾东西，人不够，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善后工作的确需要更多人，徐杺还没说话，顾闻已经拼命点头：“去去去去，草我的心跳的还是很快……”
　　文青青抓住一切机会嘲笑她：“刚刚还不服气，现在秒打脸。”
　　谁知道顾闻难得没有和她呛声，反而发出一声叹息：“服气的，玛德想不到这届水平真的那么高，以前我都没来看过简直了……对比起来邹蓝就像是乡下来的土狍子，傻并土气。”
　　“……女人真善变，邹蓝听完要哭了。”
　　“走吧走吧，文丽在门口看我们了……”
　　徐杺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一起，绕过展板进到后台。
　　一进去后台就看到一团乱，不过四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走秀工作，自然也习以为常。模特班的化妆间在左边，后台杂物和服装都放在右边，四人很自觉地走到了右边去帮着师兄师姐们整理换下来的服装和配饰。
　　这时候大二的模特班踩着结束的点也来到了，一个两个嬉皮笑脸钻进化妆间取经。刚才被顾闻说傻并土气的邹蓝在门口转了一圈，然后余光发现自己女朋友的身影，便到右边去喊了她一声：“你们怎么在这啊？”
　　这傻孩子并不知道就在刚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地被自己女朋友嫌弃地一文不值，文青青和李欣然纷纷对他射出“心疼”光波。
　　邹蓝：“？？？？？？？”
　　顾闻面无表情走到他跟前：“来帮忙啊，瞎呀？”
　　“哦。”邹蓝乖乖地说，然后这时身后化妆间发出一堆人爽朗的笑声，他有些好奇想要转身去看，但是眼睛瞧着女友又不舍得挪开，顾闻见他这样，拍了他一下，说：“去吧，不用管我们。”
　　“待会儿一起走啊？”邹蓝问，反正她们一班和他们模特班熟的不能再熟，基本都认识。
　　顾闻看了看她们这边进度，正想说话，邹蓝他们班的人见邹蓝一直没进来，有几个人正好出来寻他，也看到了顾闻和徐杺她们，便笑着说：“徐杺也在啊？”
　　说话的人是一次小组课题时和徐杺搭档过的模特周文远，一个平时很阳光活泼的男孩儿，和邹蓝很熟。
　　徐杺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而这时开着门的化妆间里的人，也听见了这声“徐杺”。都多多少少认识徐杺的大二模特班自然没什么反应，可猴子原本在卸妆，闻言却丢下化妆棉，把椅子往后一推，就隔着众人的缝隙看到她，顿时高兴地大喊：“啊！小姐姐！你真的来了！”
　　大二的学生们以及还在卸妆的部分人听到动静，都被猴子吸引过去。
　　只见站在衣服堆里的女孩，长发微微垂落在胸口，深色的牛仔布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让她显得无比恬静文雅。见自己被那么多人看着，她表情也不羞不慌，对着猴子笑了笑，说：“谢谢你的票。”
　　蹲在她身边的文青青和李欣然闻言顿时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站立着的徐杺，嘴巴张大地可以放下一个拳头。
　　徐杺的两张票是大三模特班的师兄给的？
　　这就很刺激了。
　　可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猴子闻言“嘿嘿嘿”地挠着头笑了，说：“别啊，反正是阿朔给你赔罪的，不关我的事。”
　　猴子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七彩斑斓，一个两个纷纷扭头去看那么大面子居然能让韩朔送票赔罪的那人。
　　然而被点名的男人，刚刚才在几百人面前秀了全场最大的存在感，如今却坐在最角落的地方，谁也没有看他。闻言，他轻抬黑目，还没卸下的金色眼妆让这一眼变得无比慵懒和犀利。
　　他看着不远处那张哪怕此时也依旧波澜不惊的脸。
　　两人视线对上，无声无息地。
　　徐杺知道，那票并不会是韩硕要给她的，有些人是什么性格，真的从外表就能看出来。
　　她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
　　原本以为他会解释，可是过了半晌，韩朔什么也没有说。
　　只似有似无地勾起了唇角。
　　那笑容仔细看，邪得要命。
　　可是除了徐杺，没有别人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学校的秀我只看过一两次....最近还每天骚扰我服设的朋友快要被打死了，希望能少一点bug....
　　但是毕竟是小说，有的地方会有点夸张也是没办法ojz可要是有相关专业的读者看到一些辣眼睛的bug希望能告诉我啊！
　　再来收藏评论啊给你们红包么么哒！


第5章 Five
　　最后两人什么都没说，十分默契得把头一转，各干各的事。徐杺在好友强忍八卦的目光中和她们一起把衣服打包收拾好，然后结伴离开，而化妆间的人根本没胆子盘问韩朔，只一个劲地暗搓搓问猴子，偏猴子这贱人做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对谁的提问都拒不合作，惹来一阵骂声。
　　可是大三他们班的人自然都是知道的，哪里有什么赔罪，多半是猴子最近闲得无聊，拿韩朔开玩笑。
　　然而这可急坏了大二学弟学妹们熊熊燃烧的八卦心。
　　之后还是模特班的班主任走进来才停住了一些人的吵闹。大三模特班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进来后见围了一堆人也没有说什么，然后对除韩朔以外的每一个人都点评出刚才走秀的一些毛病，最后到韩朔的时候和以前一样留下一句“走得不错”，就转身离开了。
　　周围的人听她批评，都似有似无敷衍得“嗯嗯啊啊”应几声，只有韩朔头也不回，对着镜子继续卸妆。
　　这天晚上，大家自然是要嗨起来的，连大二的也一块儿来了，还有大四今天也来看秀的几位，四五十个人在“yeap”的大厅占了整整一大块角落，喝酒抽烟玩骰子跳舞，玩得风生水起。
　　这时候大四的一个模特班师兄坐到韩朔旁边，给他点了一根烟，见韩朔低头叼住吸了一口，才说：“今天秀走的不错，听蓝秀那边的人说下一回有个板块想要邀请你，我们工作室老大让我问问你去不去，别到时候你想去，我们工作室还吧啦着上去争取，白费那功夫。”
　　那师兄是一家文艺杂志的长期男模，平时也总跟韩朔他们一块儿玩，所以也算眼熟。闻言韩朔应了一声，然后用手指拿下烟。他懒洋洋地说：“不去，约了别家。”
　　“那敢情好啊！两家都有钱赚。”那师兄闻言也高兴，反正只要韩朔说不上，那么他们的竞争对手也就没有谁了。
　　要紧的事情问完，那大四的师兄就放松下来，倒有心思问点八卦，“嗳听周近说你们工作室那个服装助理辞职了？怎么？被你甩了就不干了？那你们最近怎么办？外聘兼职么？还是找别人借？”
　　这师兄说的那位服装助理，是韩朔之前的女友，比韩朔年长两岁，本来一直在韩朔的工作室担任服装助理，后来和韩朔好上了。却没到两个月呢，听别人说就被韩朔甩了。女人分手之后自然甩手不干，而原本韩朔的工作室就很缺服装助理，这会儿更是捉襟见肘。
　　听完那大四的说话，韩朔冷冷地瞅了不远处的周近一眼，然后才靠在柔软的靠背上舒展身子，说：“不请，不借。干活儿前请一个。”
　　那大四的男模闻言一脸“行不行啊”的表情：“不是我说，你们工作室对服装助理的要求真的有点变态，你瞧瞧我们工作室，随便数数都有十个以上，你们呢？”
　　韩朔不想回答。
　　事实上他们工作室的服装助理只有三个，还有一个前段时间分手就离职了。
　　然而本来谁任性都无所谓，偏偏韩朔自己就是工作室老板，并且是唯一指定的那种，所以对于请人这方面，周近他们还真的没有发言权，只能最近看着工作室里那两个忙得恨不得长出六只手的助理，默默心疼一把。
　　那个大四的学长见韩朔对这个话题明显失去兴趣，也识趣地嘟囔了几句就撤了，反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好。
　　唐小柔见人走开，自然就坐了上来。
　　“在说服装助理的事？”
　　“嗯。”
　　韩大少爷明显烦这事儿，所以开口的语气并不愉悦。
　　然后周近坐在一旁，闻言就说：“要不问问咱们这届的服设班？那个齐豫不是挺好的吗？今天你那身衣服好评度很高。”
　　韩朔皱了皱眉：“浮夸。”然后哼笑一声，“而且人家自己也是大少爷，会来听咱们使唤？那么吃苦耐劳？”
　　周近也愁了：“也是。”当他们服装助理要干的活儿真的挺多，一是原本助理就不多，二是服装助理基本就是他们私人助理，不说平时跟场地拍摄这些，还有私底下私服的准备，自己画图出款式还要跟样衣进度，逛面料市场，有时候甚至得跟出国走秀和买衣服等等......干得比外头那些服装设计师助理还要多，并且还要累，要不是因为工资高，跟着韩朔机会也比别处更多，基本没有人愿意来面试。
　　最重要的是韩大少爷脾气不算好，对衣服品味极其挑剔，能找到一个合乎他眼缘的助理是真的不容易，自家工作室现在那两个每天都要忍受韩朔嫌弃的指责，按其中一位服装助理的原话就是——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早就把衣服甩他脸上然后送他一瓶敌敌畏了。
　　这样想想都觉得之前分手的那个十分可惜。
　　“猴子。”
　　“啊？”
　　一直在和别人猜拳的猴子闻言头也不回得应了声。
　　“想办法帮我搞到大二一班平时的小组作业，还有平时大小考试的作品。”
　　“哦。”猴子随口应下，随即又察觉到不对，回头问，“不找大三的了？”
　　还是最了解韩朔的周近帮他回答：“大三的我们合作三年了，阿朔要谁早就要了。”
　　“不对啊，嘿嘿嘿，我看阿朔是真的对徐杺小姐姐感兴趣，你其实就是想看她的作业吧？”
　　谁知道韩朔一个抬眼，直接说：“不行？”
　　三人顿时沉默。
　　猴子抽搐着嘴角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你校霸你牛逼。”
　　然后猴子和周近翻了个白眼，回去跟大伙儿玩了。
　　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唐小柔不再沉默，她叫了韩朔一声。
　　“嗯。”
　　“你看上那丫头了？”
　　“怎么？”韩朔有点好笑得看向她。
　　“她不是个善茬。”唐小柔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她不简单，看起来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可我不止一次晚上看见她在教学楼天台抽烟。你知道我喜欢去那儿，我不会认错人。而且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她看起来不慌不忙的，也没和你撇清关系。”
　　韩朔咬着烟嘴，没有说话。
　　唐小柔皱了皱眉：“我说的是真的，你知道我不稀罕造谣黑别人，不过那女的我看着真的有点邪乎，跟个人格分裂似的，不像什么好人。”
　　韩朔听完这句话倏地笑了。头埋在手臂地下，笑的身子都在抖。
　　他想起今天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
　　平静，无畏。
　　还有看到他笑容那一刻十分自然转过头去的那一幕，不惊不喜，不羞不恼。
　　他忽然就来了兴趣。
　　不过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兴趣。
　　唐小柔见他笑弯了腰，似乎她讲的话真的那么搞笑，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有点复杂，过了一会见他还是这样，她低声骂：“韩朔你个神经病......”
　　等笑完了，韩朔用拿烟的手心撑着额头看向唐小柔，食指和中指叼着的烟燃着红色的一点，就搁在离他眼睛很近的地方，让他眼睛愈发黑漆漆地像是一个见不到底的黑洞。
　　仔细看会被吸进去似的，这邪乎劲儿倒是让唐小柔有一种错觉，和刚才她口中的某人有些相像。
　　韩朔保持着这姿势，扬起嘴角问：“难道我看起来像好人？”
　　一句话噎得唐小柔无话可说。
　　韩朔似是愉悦得呼出一口烟。
　　韩朔舒展了一下筋骨坐起来，靠在椅背上，说，“这话就别告诉别人了，哪怕人家精分都是人家的自由。”
　　慵懒的语调里带着韩朔式的调侃。
　　唐小柔走回人群中的时候，周近撞了她一下，好奇地问：“你跟阿朔说什么呢，他笑这么开心？”
　　唐小柔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下。
　　她坐下来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就在周近等不到她回答刚想耸肩趴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唐小柔沉沉开口：“韩朔是疯了。”
　　周近瞥了她一眼，低“呵”了一声，目光又回到自己牌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看起来不就是一疯子么？”
　　隔日，猴子就把韩朔想要的资料都拿去了工作室。
　　工作室其实就是一幢别墅，是韩朔大学时候他有钱老爸送的，韩朔一向是个不矫情的人，既然是送给他的他也就收的毫不手软，后来还重新自己花钱装修弄成了工作室。不过韩朔最近已经很久没来了，因为之前忙着前两天走秀的事，还有就是出门和那些杂志谈版面的事。
　　对，韩朔虽然平时脾气又傲又臭，但是工作室的合作基本都是由他去谈的，不管是他的，还是周近、猴子，还有别人的。
　　所以他才会整天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接过猴子手上那叠资料的时候韩朔“啧”了一声，似乎是嫌沉，后来猴子见他黑着脸，“体贴”地提醒他：“我把小姐姐的放在第一份了。”
　　韩朔冷冷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想要嘲笑他的样子，干脆正大光明把底下那些全都甩到桌上，只留了第一份，展开慢慢看了起来。
　　服设的作业真的很多，大小考试也数不胜数，所以一份的分量也很吓人。猴子见韩朔看的认真，也就耸耸肩，掩上门出去了。
　　而韩朔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两个钟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粗长啊但私以为写的很带感
　　那些说喜欢女主的现在看看还喜欢不？是犹豫了还是更喜欢了？
　　先说一句，这两人的性格塑造在这本书里会慢慢展现出来的。


第6章 Six
　　徐杺在那天回去被舍友围着逼问之后，十分淡定地把那天写生课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还加上一句“我看是给票的那个师兄在开玩笑”，才让李欣然和文青青半信半疑地放过了她。
　　在一边看了半个多小时热闹的顾闻这才笑着把终于被放过的人拉到自己怀里，像母鸡护崽一样抱着徐杺，对另外两人说：“韩朔那个人你们还不知道？一向喜欢的是那些浓妆妖艳贱货啊，怎么会一眼就看上我们杺杺啊？再说了我们杺杺那么乖，怎么会喜欢那种花心渣男哦？”
　　话虽这么说，文青青看了看徐杺的脸，老实说：“还真说不定呢，杺杺长得那么漂亮。”
　　虽然清汤寡水一点，但是清水出芙蓉啊，那皮肤好地连她一个女的看了都羡慕。
　　徐杺轻轻掰开顾闻的手，笑着说：“本来就是没有的事，你们想太多了。”
　　徐杺都这么说了，一屋子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徐杺为人她们也了解，真要是想和谁交往也不会大学两年了都单着了，她们学校的单身好青年也是很多的，对徐杺有意的也不少，只是徐杺一直以来却像是不愿意把心思放在恋爱上去一样，谁都没有答应。
　　或许有的女生这样做是故作清高，或者是看不上人家，但是她们宿舍的都知道徐杺不是，她只是真的对谈恋爱不感兴趣罢了。
　　文青青看着徐杺走进浴室洗澡的身影，默默想着。
　　要是哪一天，真的出现能让徐杺也感兴趣的男人。
　　那个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难道真的，连韩朔那样的也不行？
　　可没想到三天后，顾闻就被本尊狠狠打脸了。
　　下课的时间刚到，一班的众人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班三班也在隔壁上课，此时也正被放行去吃午饭，这时候一个两个结伴走出来，看到堵在走廊上那人时也都一脸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徐杺在收拾东西，准备跟顾闻一起去食堂。突然听见身边的人低骂了一句“沃日啊”，徐杺疑惑地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门门口，就看见韩朔，跟个柱子似的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眯，很快捕捉到她。
　　随即，韩朔在一片吸气声中，伸出手准确地指了指徐杺，然后说：“你，过来。”
　　众人又目瞪口呆地转过头去看着徐杺。
　　这时文青青和李欣然都在后门看着，听到韩朔说话，也都盯着徐杺，一脸诧异。
　　突然被众人瞩目，徐杺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最后她低头，先把剩下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对一旁的顾闻轻声说：“你们先去食堂，不用等我。”
　　说完，她站起身，默默走到韩朔面前。
　　韩朔眯着眼睛打量她几眼，然后率先一步转身走向电梯。
　　徐杺安静地跟上。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放学时间，跟着他们两个人进电梯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是睁着一双眼盯着韩朔和徐杺进电梯之后按下关门的按钮，电梯显示往下移动。
　　顿时，教室就炸开了锅。
　　文青青和李欣然走进教室里，在众人一片讨论声中低头和顾闻说：“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闻这时候已经完全反应过来，闻言完全也是一副没好气的语气开口：“我怎么知道？”
　　她才是距离懵逼中心最近的人好吗？
　　“韩朔不是一向不爱来教学楼上课吗？今天怎么会过来……”
　　事实上，韩朔也不是上课了才过来的。
　　他这两天一直在工作室，今天凌晨四点才睡下，刚刚才起，就踏着点开车过来找人。
　　徐杺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她也没有问。等两人下到一楼惹来更多人惊呼注目的时候，韩朔却像是通通无视一般领着身后安静的人出了校门，他的机车就停在校门小卖部前面。
　　“有事跟你谈，去我工作室还是在这？”
　　韩朔站在校门口，开口直截了当，给徐杺自己选。
　　徐杺看着他那拉风的黑色机车，又看了看车头那一顶头盔，才看着他说：“在这里吧。”
　　闻言，韩朔看了她一眼，然后十分熟练地走进了小卖部旁边的韩式烤肉店。徐杺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韩朔算是这里的熟客，事实上那些不爱到食堂光顾的A大学生几乎都是这里的熟客。现在是饭点，人正开始多了起来，但韩朔还是很幸运地找到一个空的包间，还是一个偏角落的位置。而他们一路走过去也没引起刚刚那么大的注目，大概是都饿了光顾着吃的缘故。
　　两人坐下之后韩朔点了一根烟，然后把菜单推到对面。
　　徐杺看着他，似乎想开口，却不知道要怎样说才能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他的高调实在夸张，只要一出现就能轻易扰乱她周遭。
　　这个人好像走到哪都能成为人群的焦点似的。
　　而韩朔看到她的神情，也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见她久久不翻开菜单，他便抬手熟练地点了几份烤肉和蔬菜，等服务员走后，才懒洋洋说：“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
　　徐杺双手放在大腿上，安静地看着他，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如此单刀直入，倒与她的外表有些不符。
　　只见韩朔用舌头顶了顶烟嘴，也没立刻回答，只用那双黑色的双眸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叼着烟，似乎笑了一声，说：“我看过你这两年的作业。”
　　徐杺等他继续往下说。
　　“最近我的工作室有个活儿，可偏偏这时候服装助理不够。”韩朔的指尖无意识点着木质桌面，可眼睛依旧盯着徐杺的表情，过了一会儿，等他看出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才接着说，“我想请你到我们工作室。当然，不是兼职，要是你能干到毕业我这儿也能给你开实习证明，事实上你来我这儿工作干的就是正职。”
　　徐杺看着那人英俊的脸，此刻他说话时的表情有点淡漠，也有点随意，似乎只是在和她商量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要撇去这么突如其来不谈，这件事也的确只是一件寻常的事。
　　“为什么是我？”
　　“我说了，我看过你这两年的作业。全部。”
　　韩朔似乎已经开始有点不耐，他的耐心并不允许他把很多时间放在给她好好解释前因后果上，所以他只说了两句话：“我看过你的作业，认为你能力不错，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暂时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也没有功夫一个个去找。当然这事儿讲究你情我愿，如果你想来，就直接来我工作室找我，不想来，就当我今天......”
　　他顿了顿，随即刻薄地勾起唇，带着点嘲讽的语气说：“……是来赔罪的？猴子用的是这个词吗？”
　　徐杺：“……”
　　然后韩朔在桌旁边抽了一张烤肉店的宣传单，拿出别在一边用来点餐的铅笔，在宣传单上龙飞凤舞写下一个地址，递给她。
　　这时候他的烟也快抽完。
　　“想好了就来，不来也不用告诉我。我的话十天以内都有效。”他指的是“如果你想来就直接来工作室”这句话。
　　而十天后就是他们工作室要拍摄平面的日子。
　　当然这事他也没跟她说。
　　之后两人再没有过别的交谈。等肉和蔬菜全部上齐，韩朔挑挑拣拣地吃了一些，他那么大个人食量却并不是很好的样子。所以很快他就放下筷子，埋了单，甩着车钥匙离开。
　　这个人真的洒脱太过，倒不如说真的对这些人情世故毫不在意，虽然容易让人不快，但难得的是让人一点都不觉得做作。
　　徐杺看着手里的宣传单，上面铅笔的字迹说不上好看，就是一笔一划都如其人般随性妄为。
　　她刚也没吃多少，但是这会儿一点都不饿。桌上剩了许多，可徐杺看了看还是站了起来，直接回了宿舍。
　　她回宿舍没多久，舍友们就回来了。
　　文青青见她坐在书桌前，便走到对面趴在椅背上打量她，片刻后见她依旧还是那副表情，顿时撇撇嘴，说：“杺杺啊，你要火了。”
　　徐杺点开电脑，头一次在百度输入“韩朔”这两个字。
　　弹出的网页有很多。
　　……
　　【韩朔  百度图片】
　　【韩朔  模特排名  模特中国】
　　【网红vichen直播表示喜欢的类型：韩朔…】
　　【韩朔拒绝签约YB】
　　【《蔷薇》力排众议，不拘一格封面选用韩朔…】
　　……
　　徐杺边看边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她听见了文青青的话，然后等顾闻拉了张椅子钻到她身边坐下的时候，徐杺才说：“韩朔请我去他工作室当服装助理，没有别的事。”
　　徐杺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三人听见。话音刚落，剩下两人也都噌一声钻到徐杺身边。
　　“不是吧？？！！！卧槽韩朔的工作室？？？？”
　　文青青简直不敢置信，她自己从大一的时候就关注韩朔，自然知道韩朔的工作室：“可是他工作室一向要求很高啊！你看他们这届大三，模特也只有周近他们几个进去了，更别说服装助理……听说韩朔对助理真的很挑剔，他那女朋友之前不就是他工作室的服装助理吗……咦等等……”
　　文青青说到这个，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点开手机贴吧app翻了翻，然后瞪大眼睛骂了一句“卧槽”，才说：“难怪啊啊啊啊原来分手了！！难怪韩朔突然缺人……”
　　“怎么？”顾闻不是很八卦这些，她听说过韩朔的工作室，也是因为邹蓝跟她提起过，说他们模特班进去也是要韩朔看中了才能进，他跟她抱怨过几次。
　　“就是韩朔他前女友，之前就是韩朔他工作室的服装助理，干了有两三年了......前两个月听说跟韩朔好上了，我刚才逛贴吧，有人八她被甩了就辞职了。韩朔他们工作室听说服装助理就不多，现在还走了一个……”说完文青青眼神复杂得看着徐杺，“他主动来找杺杺，那应该就是查过杺杺觉得挺满意的吧……大三这届没一个人被韩朔请过，别人都说是因为韩朔看不上。”
　　徐杺这时候恰好点开韩朔一次在《佳人》的平面杂志图。画面中，韩朔穿着国际名牌最新一季秋冬高领毛衣，无框眼睛架在鼻梁上，他轻轻提起衣领遮住好看的下巴，头微微扬起，眼神透过镜片慵懒而禁欲。
　　然后杂志四周仔细标出模特身上从头到脚的衣物装饰品介绍，每一件都是奢侈品价格，穿在他身上，倒是一点都不突兀。
　　这一张还被用作封面，潮流时装杂志《佳人》两个大字就标在正上方。
　　徐杺凝视着此刻如同也在凝视她的那张脸，身旁文青青似乎还酸酸得说了些什么，徐杺都没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真的不是简单轻快校园言情文啊，标签也有：励志人生（画重点


第7章 Seven
　　徐杺花了三天时间，把接下来要开的课程预习一遍，再把英语一周内要背的量全部背下。
　　宿舍里的人见她一直没什么动静，以为她是要拒绝韩朔，惊讶之余也不打扰她学习，每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各自复习做作业。而徐杺对于这些天班上一些女生的询问也是态度温和，只是也不说更多，于是渐渐的，女生们从假装友好地过来询问，到后面几乎都是围成小团体背着徐杺窃窃私语。
　　除了顾闻，一直该干嘛干嘛，和徐杺也是和以前一样。
　　第三天晚上，徐杺合上书本，拿起小毛巾站了起来：“我出门了。”
　　“嗯啊！回来给我带根冰棒！”
　　顾闻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徐杺点头，下楼的时候把小毛巾熟练地围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小跑到操场。这个点跑步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几乎都是情侣，还有几个别的专业的老师。徐杺在他们之间跑过，仔细看，面无表情。
　　三圈慢跑下来，毛巾已经微湿，只是今日思绪有些杂乱，所以徐杺抿了抿唇，继续默不作声地跑。
　　五圈……七圈……徐杺气息已经不稳，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然后憋了一口气再跑了三圈。
　　十圈下来，哪怕她平时习惯锻炼，可一口气跑下来也是累的脸色发白，呼吸都变得粗重。
　　徐杺去小卖部买了一瓶水，然后边喝边往教学楼走。
　　坐电梯到了顶楼，此时，顶楼静悄悄的，只有楼层的灯在关灯前统一亮着。
　　她推开顶楼天台的门，不锈钢门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声，她却早已习惯。夜晚的夏风吹过来，吹散了一点身体里的燥意。徐杺走到栏杆边缘，一手拿毛巾擦着汗，一手把水放到地面上，然后手下意识摸向口袋，却在摸到烟盒的形状时顿了顿。半晌，她收回手，双手撑在胸前高的石栏上，看着今夜无月也无星的天空。
　　——如果你活得并不开心，那么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
　　恍惚间，有少年微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过了许多年，还是仿佛近在咫尺。
　　后来她翻阅许多书，才发现那人说的这句话是出自一个日本人书中。
　　可如今徐杺看着眼前空茫一片，却还是第无数次止不住地想。
　　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活得开心？
　　学很多知识，做自己想做的衣服，交信赖自己也让自己信赖的朋友……这些在这几年里徐杺都做过了。
　　却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然后她想起了韩朔。
　　还有他那个简单直接的邀请。
　　又过了十分钟，徐杺转身离开顶楼。
　　当年因为某个人，她爱上了东野圭吾的小说，高二高三时常沉溺其中。而他的作品里，曾出现过这么一段话——所谓活着并不是单纯的呼吸，心脏跳动，也不是脑电波，而是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要是能看见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并确信那些都是自己留下的印记，这才叫活着。
　　当时因为看了这段话，徐杺决定选择了服装设计这门专业，那会儿已经高二下学期快结束，对于如此突然的决定，父母不解，老师不解，她却仍旧坚持。也是她第一次如此坚持。
　　没有天赋，便用更多的努力去弥补天赋，直到后来连指导老师都惊讶，再不提“时间不够”和“天赋”二字，然后一切尘埃落定，她以专业第四的成绩进了A大服装系一班，成全了自己当初想要“活着”的心愿。
　　如今，也因为这段话，徐杺觉得自己可以做出选择。
　　第四天。
　　猴子和周近坐在别墅的大厅沙发里正在玩游戏机，服装助理在一楼二楼忙忙碌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两相对比强烈到连扫地阿姨都摇摇头，觉得可怜又可恨。
　　然后阿姨打扫完门庭，刚想转身清扫院子，却看见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女孩，站在院门外。
　　“姑娘，你找谁啊？”
　　阿姨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因为女孩手里攥着一张饭店的宣传单，此刻正在看门牌号。
　　闻言，女孩稍稍愣了愣，然后那张温雅清润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您好......我找韩朔。”
　　猴子躺在周近身上，隐隐约约像是听见熟悉的声音，然后是一声“韩朔”……他突然瞪大眼睛，跳起身来。
　　周近被他地头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压，刚吃饱差点吐出来，他咒骂一声坐起来，骂骂咧咧地说：“臭猴子你发什么神经？”
　　“啊啊啊小姐姐啊！”
　　“神马鬼？”
　　周近也走到门口。
　　六目相对。
　　“这这这……这不是？？？？”周近目瞪口呆，看着阿姨见状打开院门让徐杺进来。
　　徐杺面不改色走到台阶下，先是友善一笑，然后对猴子问：“韩朔在吗？”
　　“在在在在在，等你好久了！”
　　“？？？？？？？”闻言，周近一脸懵逼，“什么鬼？什么叫’等你好久’？阿朔之前去找的服装助理是她？”
　　猴子一手掀开他，一副没心思搭理他的模样，然后殷切地带着徐杺走到楼梯口，往上一指，说：“这儿上去右转到尽头的房间，阿朔在里头呢，你自己上去吧？”
　　徐杺点头，然后和看着自己的两个服装助理对视了一眼，看到他们手上的工作大概能猜到这就是韩朔嘴里说的“剩下的俩服装助理”，便轻声说了一句“以后多多指教”，也不等对方回应，抬脚往上走。
　　那两个服装助理这会儿整理衣服正懵逼着，看见徐杺说了话也只来得及点点头，那人就已经转过拐角，上了二楼，那一束黑马尾甩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很快消失不见。
　　“猴哥，这是朔哥请来的？”服装助理阿檬转头看向猴子。
　　那眼神简直觉得自己地狱般的生活快要走到尽头一样正在闪烁发光。
　　猴子拍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都跟你说了’多多指教’了应该没跑了，以后多一个人帮忙你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两位服装助理都快感动哭了，就差没有跪下哐哐哐朝着韩朔的办公室方向磕头了。
　　周近此刻勉强消化完，也走到楼梯口，巴巴着问：“不是啊？阿朔什么时候看上人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这只只会吃饱了睡睡饱了玩儿的猪，能知道什么呀？”
　　“嘶——”
　　“啊！近哥，这套你拿去试试，新做好的样板，看看哪里不合适得赶紧拿去改的……”
　　还没来得及发难就被陈华塞了一套衣服并被衣服一角甩了一脸的周近一口气硬生生憋回去，气的他脑仁发疼。
　　二楼现在没有其他人，徐杺按照猴子的说法上了楼梯后右转，就看见走廊尽头有一个房间，此刻门正半掩，徐杺渐渐走近能听见韩朔说话的声音。
　　她走到门前轻轻敲门，正在和谁谈电话的韩朔转过头来，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一丝意外。他朝她点点头并示意她进屋，嘴上不停地和那头说着话。
　　从话语里的说法，徐杺猜是在和某家服装品牌谈代言的事。
　　她坐到韩朔对面。五分钟后韩朔挂了电话。他的脸色有些差，明显极度缺乏睡眠和休息，然而挂上电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还算和善。
　　他看着徐杺，手机被他用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
　　“你来晚了，活儿还攒着很多，六天之后拍平面，在这之前你每天都得加班。”韩朔说这些话的时候让徐杺有一种他在说“你活该”的感觉，并且一副她要是早听他的话第二天过来这几天就不用那么累的模样。徐杺没有说话，然后看见韩朔从抽屉里翻出一份合同，是签约劳动合同，他拿出笔，把两样东西推到她跟前，和那天推菜单的动作一模一样，一样随意。
　　“服装助理的意思，就是要跟着我们去各处拍摄，并且负责我们所有关于服装部分。平时也要自己出样板，频率随意，但要是一个月出不了一套我满意的就立刻打包走人。我们工作室是要自己拍样片的，而不是给你做免费训练的，你在我这儿等于半个服装设计师，出货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负责我的话要求更多，私服有的时候也需要助理来打理。另外还有出国的需要，签证你也要准备好，有困难的跟我说，工作室可以帮你准备。”
　　韩朔说话的速度不疾不徐，咬字清晰，足以让她听清楚并慢慢消化：“一旦上工就必须是全职，禁止另外打工。我给正式员工的工资是一个月一万二，之后干得好会给提成发红包。你的话有试用期，八千一个月，转正由我来决定。你现在是大二，也忙，但我们工作室有许多和校方的合作，学校那边我能帮你解决，平时忙起来也可以不去上课，作业自己搞定，学分不会有问题。”
　　他有条不絮地给她把所有问题都讲清楚，一句话里甚至没有多余的字。
　　徐杺边听边打开合同自己看了起来。
　　这看起来完全是自己拟定的合同，要不是因为后面落款有工作室印章以及韩朔的个人签名，徐杺会忍不住挑起眉怀疑这份合同的真实可靠性。
　　“当然，钱是其次，在这儿最大的好处，是你以后想要接触的人脉，积累的经验，现在我都能提前让你接触到并且快速积累，包括我们工作室的模特，等你干久了你就会知道，这是一笔很大的资源，不是谁我都给。”
　　“你们工作室没有私人服装助理吗？”
　　徐杺忽然开口。
　　韩朔闻言停住话头。
　　他凝视徐杺半晌，然后在她直视自己的眼神下蓦地喷笑出声。
　　他一只手支着自己身体半边，然后身子往前倾，窄长的办公桌让他这一个动作变得极具侵略性。然后他看着她无畏也不惧的脸，慢慢咧起唇角，傲慢的话语从唇里吐出：“一流的模特只配一流的衣服，你才刚来多久？就把自己当名牌了？”
　　“名声是自己挣的，在这个行业，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
　　最后一句话，韩朔的语气和表情都染上几分冷漠。
　　而徐杺直视他的目光，被这么说也不气恼。
　　只见她拿起笔，稳而快的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她写的是最标准的正楷，一笔一划规规矩矩。
　　“我会的。”
　　她这样说。
　　从韩朔的角度看过去，她低下头的时候眼睫毛几乎盖住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敢直视人双眼的褐色双眸此刻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她表情沉静，嘴角似乎是习惯一样噙着一抹笑，可当韩朔再看仔细一点，才发现原来只是因为她唇角有个浅浅的小窝，让她看起来时刻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很快要“朝夕相处”了，是不是很开心？
　　*“如果你活得并不开心，那么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原话是东野圭吾的“如果你过的不幸福，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
　　关于这个少年的故事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交代，并不是一生挚爱的关系，大家不要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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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ight
　　对于新来的徐杺，整个工作室上下最欢迎的不外乎是那两个堪比珍稀动物的服装助理。
　　阿檬主动给徐杺做介绍：“我叫张檬，他叫陈华，我俩都是A大毕业的服设生，算是你师兄哦。”
　　徐杺点头：“叫我徐杺就好。”
　　看着徐杺笑得温和的脸，张檬和陈华都面面相觑，原本雀跃的心忽然之间就犯了难。
　　这个白白嫩嫩的妹子真的能适应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吗他们真的很怀疑……
　　所以最后两人商量后决定，先把一些简单容易上手的工作分给她。
　　张檬打开文件夹，里头夹着几张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哪一件衣服几月几号要用，哪一件衣服几月几号归还要放进仓库，他教徐杺：“你今天就负责这个。现在归类的工作并不忙，先把过几天要用的衣服都抽出来检查，先洗一遍然后有损坏的要自己手工修补……因为过几天的平面有几组照片是要穿我们工作室自己的衣服的，老大好不容易谈拢所以衣服绝对不能出差错……”
　　徐杺点头，知道他说的“老大”是指韩朔，然后接过文件夹看了看，问道：“为什么拍平面会用到我们自己的服装？”
　　据她所知像韩朔能谈得上的杂志社基本都是国内潮流时尚杂志，基本会和国际服装品牌或者国内热门服装品牌相挂钩，照片用的衣服到饰物也基本由他们一手包办。
　　张檬闻言“嘿嘿”一笑，解释道：“因为咱们老大牛逼呗？当时和杂志社谈合作的一个大条件就是可以租用杂志社的摄影棚和摄影师，咱们工作室摄影到底比不上大杂志社的专业，所以我们只管服装和人，摄影后期摄影棚都得靠借。虽然老大一直在说要搞一个自己的摄影棚，不过他太忙了，这个活儿工作量也大，具体什么时候弄好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忙得跟狗一样主要也是因为那天还得拍我们自己的片，时间紧，所以除了拍摄时间我们不能占用对方太多时间，不然就没有下次了。”
　　然后张檬拿出手机点开微博：“这是我们工作室的微博，里面会定期做宣传，要不靠这些大家的知名度怎么上去？现在那些杂志社都看这些，受众多，自然可以谈的机会就更多。”
　　徐杺拿过张檬的手机看了一眼，韩朔工作室的微博叫“风行Wind”，某浪认证蓝v，粉丝居然还不少，有六十八万左右，与同类模特公司的微博粉丝数相比要高接近一倍。而且最重要的是韩硕的工作室只开了一年多，目前还处于初始阶段，这样还能有那么多粉丝，真的是很厉害了。
　　“牛逼吧？不过咱们工作室台柱还是老大，这六十八万粉丝少说三分之二都是老大的粉。”
　　徐杺把手机还给他，然后自己拿出手机，连上wifi也打开了自己好久不用的微博，点搜索找到工作室微博先点了关注，然后再搜了韩朔的微博，也点了关注。
　　韩朔的微博十分简单，一条原创微博都没有，全都是转发的工作室的微博。他的个人微博也是金v，粉丝数量120万，比工作室微博还高一倍。
　　之后徐杺又在张檬的指路下把工作室的模特、工作人员的微博全都点了关注，回到自己关注列表，原本只有二三人的关注列表，此刻顿时变成快三十个关注。
　　“因为还有六天就是拍摄日，所以这几天来的人都不多。服装助理基本是要天天来的，因为你也知道，我们真的比熊猫还稀缺，工作量又大，基本是全年无休……”
　　徐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让张檬去帮陈华的忙，自己则是钻进了仓库，开始把要用的衣服挑出来。
　　进了仓库才知道仓库里的衣服多且杂乱，有的被分类放好，有的还来不及放好，就那样随意挂在龙门架上。徐杺抽出一个空着的龙门架，先对着表格把能快速找到的都先找出来挂在龙门架上，然后才开始找那堆被挂的乱七八糟的衣服。
　　等全部找齐，已经到了中午。徐杺擦了擦汗，把龙门架推到里头。
　　仓库的尽头是处理衣服的地方，墙壁旁边放着洗衣机和干洗机，中间有一张两米长宽的大木桌，上面摆满针线布料和裁缝机，平时要用到的小硬件这里是应有尽有。
　　这时候陈华走进来看她进展，见她把表格上的衣服都找出来之后夸她找得快，徐杺表示这并没有什么。
　　陈华见还有时间，便手把手教她用干洗机，之后两人合伙又把衣服分类洗了，等晾晒完毕后陈华带着她出去吃中饭。
　　“我今天没带饭。”
　　徐杺抿了抿唇。
　　“不用不用，咱们工作室都是老大包吃，要是晚上加班回不去也住这儿。”
　　陈华忙活了一早上模样也是挺狼狈的，可语气还算轻快。
　　徐杺点头表示明白。
　　心里头却在想，工作室这样多的开支，收入要多高才能负担得起？
　　两人走出仓库拐向餐厅，此时饭桌上已经坐了人。周近和猴子是一整天都在别墅的，此刻正在低头玩手机，一如往常无所事事的模样。算上她在内三名服装助理也到齐了，三人坐在一排，徐杺坐最后。负责做饭的是今天早上打扫庭院的陈姨，此刻她正在厨房忙碌......于是在场的还缺了一个人。
　　张檬习以为常，见陈华和徐杺坐下，他屁颠屁颠跑到楼梯口吼了一嗓子。
　　“老大吃饭啦！！！！”
　　那嗓门大得，跟个扩音器似的。
　　五分钟后韩朔才走下来，灰色t恤，下半身套了一条夏威夷风格的热沙滩裤。
　　他看了徐杺一眼，坐到饭桌主位上先跟陈姨说了一声可以开饭，然后看着徐杺，一脸似笑非笑得说：“我们未来的一流设计师现在灰头土脸得像只土拨鼠。”
　　韩朔话音刚落，徐杺就看见一桌子的人全都齐刷刷地把头转向她，然后周近和猴子发出几声“嘎嘎嘎”的笑声，连张檬和陈华都看着她在咧嘴笑。
　　猴子离徐杺最近，边笑还还不忘好心地伸长胳膊随手拿来一块镜子，对着徐杺让她自己看。
　　只见镜中原本来时十分白净的少女，此刻因为在仓库待了一上午而弄得脸色灰扑扑的，尤其白色t恤上面各色的线头十分明显。
　　徐杺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镜子，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和肩膀。
　　旁边的张檬见状憋笑憋的难受。
　　陈姨正在给每人盛饭，看他们一桌人都在笑也有点不明所以，摇摇头又进厨房了。倒是罪魁祸首，在等待的当口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开口时已经又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阿檬。”
　　“昂？”
　　张檬边笑边应。
　　“下午让她改完那批衣服就去帮你们忙，不要给她做这些。”
　　“啊？哦哦哦哦，我也是没想到，想着这些活儿简单一点她也能做……”
　　韩朔笑了声，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人家的目标是一流设计师，以后要是梦想成真想起今天，你要跪下赔罪的。”
　　这话的语气说得就有点不友好了，也不知道徐杺那句“私人服装助理”戳到他哪个点，今天一直逮着她不放。徐杺在一桌人明显又在憋笑的表情中抬起头，看着他，缓缓皱起眉头。
　　后者挑起眉，勾起唇角一副“老子最大你想怎样”的模样。
　　徐杺沉默，然后说：“不需要。找衣服这种工作我来做比较合适，毕竟我刚来，熟悉一下仓库比较好，这样以后干活的时候效率更高。”
　　在大家以为她要发难时，徐杺却轻描淡写应了一声，看起来像是在对张檬说话。
　　说完话也不再看任何人，伸手接过陈姨递过来的米饭，说了一声“谢谢”后低下头。
　　而韩朔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只是这会儿也移开目光，接过陈姨手里的碗说了一句“吃”，众人才起筷，像是把刚才那些都当作玩笑一样掀过页去。
　　张檬坐在徐杺旁边，这会儿看看她，又看看韩朔，心底难得乐呵。
　　这徐杺看起来脾气那么好，倔起来却和长相完全相反，最难得是是生气都不表现在脸上，真有意思。
　　新员工来到之后的第一顿饭，吃得比以往要安静，只有周近和猴子两人在边吃边说话，张檬和陈华都惦记着赶紧吃完开始干活儿所以此时也是一声不吭闷头扒饭。只有徐杺和韩朔，因为刚刚那段插曲正不知何原因的各自沉默着。
　　徐杺虽然吃得小口但是速度很快，张檬和陈华吃完两碗饭的时候她正好也吃完了一整碗，速度像是控制好似的。三人同时离桌开始工作，饭桌上就只剩韩朔、周近和猴子。
　　见徐杺走进仓库并关上门，周近才暗搓搓地挪了挪椅子，凑到韩朔边儿上说：“阿朔，你干嘛老欺负她？”
　　韩朔搁下筷子，闻言瞥了他一眼：“吃醋了？”
　　“沃日你好恶心。”
　　“那你八婆什么......别说我不提醒你，你最近每晚夜宵别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给自己称过体重没？”韩朔用手按了周近脑勺一下，然后在周近抗议的声音中伸了个懒腰起身上楼，还边走边下命令，“下午好好待着等张檬给你们量尺寸，再在群里说一声明天全部要到齐，谁特么这两天量好的尺寸到拍片那□□服不合身就给老子通通扣工资。”
　　周近被怼地猝不及防，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韩朔消失在楼梯转角。
　　回过身的时候发现猴子正扒着碗笑地一脸幸灾乐祸。
　　“你他妈笑个屁？”
　　猴子笑吟吟看着周近：“笑你傻逼，好端端去八卦阿朔，不怼你怼谁？”
　　“沃日难道你不好奇？”
　　“不好奇啊。”猴子吃完最后一口，他打了个饱嗝，一脸有饭吃万事足的模样，“对啥都不好奇才能活到最后，像你这样在电视剧里顶多活半集，工资只有一份便当的那种。”
　　说完还摸着肚皮，又觉得自己十分机智，又多说了句：“多学学你猴哥我，多淡定......”
　　”……“
　　作者有话要说：
　　韩朔这人是有些贱
　　徐杺这是还没熟起来，她本性还得靠韩朔激出来，不过放心，不会打架的，嗯。


第9章 Nine
　　下午徐杺在仓库埋首在衣服堆里两个小时，才总算把衣服上该补的补好，该添的添上。其中有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摆那破了几个洞，也不知道是不是老鼠咬破的，洞口撕扯十分严重，徐杺细细研究了好久都没研究出来，索性放弃。然后见都是些嘻哈风格的服装，便在一旁的袋子里翻了几个风格相近的补贴，缝了上去。
　　做完这些之后她把衣服重新挂上龙门架，这才感觉到心头刚被某人激起的那份久违的烦躁被舒缓过去大半。
　　也不知道怎的，三番五次都能不知不觉间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让徐杺有些不适应。
　　随即出去找张檬，打算让他过来看看，顺便询问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记得他和陈华一直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可没想到刚打开走廊尽头房间的房门，就看到周近和猴子只穿着一条裤衩站在地板上，此刻正对着墙壁上的镜子在秀摆自己的肌肉。
　　周近最先反应过来，他从镜中看见徐杺开门，吓得下意识倒吸一口气然后夹紧双腿转过头。
　　猴子这时候正把双手搁在脑袋后面看自己的胸肌，余光瞥见身旁的人一动，他动作不变疑惑地转过身去，和徐杺目光相对的刹那大声骂了一句“沃日”！
　　徐杺的手还握在门把上，撞到这么尴尬的场面，头一次觉得进退两难，觉得进去也不是，关门也不是。
　　她不是第一次见男生半裸的身体，在学校里做课题的时候也给大二的模特量过尺寸，那时候对方也算接近半裸，只是......像此时眼前这两个一样只穿着轻薄四角内裤的......还真的没有过。
　　而且那布料一看就极好极透气，虽然因为是黑色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一坨形状......却是让徐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徐杺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她把目光先投向地板，免得让场面变得更加尴尬，然后在周近两人惊恐的目光中，还算是镇静地开口道：“……你们在干什么？”
　　周近张了张嘴，才结巴着说：“……量，量尺寸啊……”
　　猴子双手环胸点点头。
　　“你们在干嘛？”
　　这时候身后响起张檬的声音，徐杺转过头一看，是张檬，此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塑胶盒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徐杺默默退后一步，张檬走近一看，立刻明白了场面曾经一度有多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张檬哈哈大笑，周近恨不得一件衣服盖过去：“草阿檬你别笑的那么猥琐啊，你没看到此刻空气忽然安静吗？”
　　“不对啊，你们两个又不是没让女的量过尺寸，为什么那么紧张？”
　　张檬笑够之后好心地提醒他们。
　　闻言，周近和猴子才后知后觉地面面相觑。
　　周近摸着胸口道：“是哦……我操·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徐杺太小了吧？刚才徐杺开门的一刹那我居然产生了一种类似偷看小姑娘洗澡的心虚……”
　　猴子举手：“我也是。”
　　徐杺：“……”
　　“徐杺，来，别不好意思。”略过那两个智障一样的人，张檬把盒子放在地上，然后招呼徐杺过去。徐杺走近，发现盒子里面都是一些软尺和别针，软尺四五卷，别针散乱地一盒子都是。
　　张檬把软尺递给徐杺，然后说：“量尺寸不用教你了吧？”
　　徐杺点头。
　　“去吧。”
　　“……嗯。”
　　见周近和猴子情不自禁立正站好，徐杺忽然觉得有些搞笑。
　　张檬在一旁笑眯眯地说：“你得习惯才行，咱们工作室都是男模特，明天还有六个，你量多了就习惯了。毕竟以后要经常跟这些人的身体打交道，你把他们当人台就行了。”
　　之后张檬拿出一块板子，上面夹着几张表格，此刻表格已经写了一半，每个人名下都有定期记录的各种尺寸——上身：三围、摆围、领围、身长、袖长、肩宽；下半身：腰臀围、前后裆、臀长、裤长以及下脚围。
　　里面每一个尺寸变动虽然很细微有的甚至几乎不变，但仍然每一次都要测量，以保证做出来的服装完全合身。
　　张檬指示徐杺去帮周近和猴子量，然后自己揣着一筐衣服就坐在另外一头的地板上把要改动设计的衣服抽出来，一件件拆线剪开。
　　徐杺拿着软尺走近，先看着猴子。
　　见状，猴子干咳一声，马上直起腰，伸长脖子，双腿微张与肩同宽，乖乖地让徐杺量尺寸。
　　周近在旁边捞起一件外套，能遮一会儿是一会儿。
　　徐杺先量三围。过程中脸颊与对方身体离得极近。徐杺看样子是没有什么感觉，一直目不斜视的，量一处就用笔记一处。倒是猴子，在一开始被她呼吸喷地浑身一紧之后，顿时在心里头大骂自己矫情做作三百遍，然后才勉强放松身体，把目光落在镜子上，却扫到周近在一旁暗搓搓得笑。
　　猴子呲牙咧嘴对着周近用口型对骂，徐杺察觉到，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别动。”
　　他一动嘴腹部就一缩一缩的。
　　她声音明明温温凉凉又不严厉，却让猴子听了立刻就乖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再也不动。
　　旁边看着的周近笑得身子几乎翻过去。
　　可是等量周近的时候，他自己就笑不出来了。
　　徐杺看着腰围数字，又量了一次，然后对周近说：“腰围长了四厘米。”
　　周近闻言浑身一僵，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门边自己此刻最怕出现的那人正倚在门口，听到徐杺的话，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等下去称体重。”
　　最怕什么来什么。周近都要哭了。
　　徐杺这时候正跪着给周近量臀围，韩朔的出现她就像看不见一样连余光都没给他…..她双手展开绕过胯部的时候因为韩朔一直在门口看着，所以周近难得尴尬得站直了些，可是见徐杺一脸面不改色，韩朔也没有说话，看她动作迅速把余下都量好，然后站起身来低头记下。
　　“老大你下来干嘛？”坐在一边的张檬抬起头闲着问了一句。
　　韩朔看着徐杺的侧脸，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量尺寸。”
　　说话的语速慢悠悠的，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
　　徐杺的手顿了顿。
　　“啊？”周近和猴子闻言也诧异得张了张嘴，可随即想到那个一直帮韩朔一对一服务的人前不久才辞职，两人动了动嘴，没再说什么。
　　徐杺示意周近去旁边称体重然后穿衣服，猴子这时候已经踩上体重秤了，然后笑嘻嘻地跳下来报了一个“71”，徐杺用笔写上。然后周近苦着脸踩上去，徐杺上前一看，说：“78。”
　　“哎哟真险。”猴子听了边嘲笑周近边套上裤子。
　　周近捂着小心肝下了体重秤，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草吓死了……不点外卖了，这个月都不点外卖了。”
　　猴子笑骂：“你他妈就差2公斤就超了还惦记外卖，再吃一顿外卖就扣工资一顿外卖就变成千把块，看你还想不想吃......你明天开始踏踏实实跟老子出去跑步吧！”
　　周近怂下肩来。
　　这时韩朔已经开始脱衣服。他两手往后颈一扒，片刻的功夫灰色t恤就被脱了下来，徐杺正好记完体重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他大片的背脊。韩朔皮肤极白，宽肩窄腰，两根肩胛骨和脊线此刻正因为他的动作勾出极好看的长线。
　　似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然后韩朔面无表情地三两下把裤子脱掉。
　　徐杺觉得耳朵似乎在微微发烫。
　　暗骂自己心思太多，同时也不想遂了谁的意，等韩朔转过身来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地走过去。
　　男人的身体毫无遮掩地朝她舒展开，走近了徐杺才看清楚，他的身材果然是极好的。周近和猴子虽然高，但是很瘦，腰胯位置虽然没有赘肉但也没有肌肉，可韩朔不是。他虽然在身材方面也是偏瘦的，但是小腹六块稍显的腹肌却让他身体更具吸引力，四肢的比例脱了衣服看更是接近模特完美标准，加上没有体毛，他整个人身体完美地就像是石膏雕像。
　　而他也明显十分自信自己的身体，和周近还有猴子一开始的僵硬不同，他简直是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自己。
　　韩朔一米八五，比周近要矮些，和猴子差不多，所以徐杺不需要费劲把手抬到最高。她从上往下先他量脖围，然后是肩宽、胸围、腰围、手长......手指每一次略过韩朔的身体，她都能感觉到韩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远处周近和猴子两个在聊手机微信，偶尔才看他们这边，仿佛对他两之间微妙的空气毫无察觉，所以徐杺也假装察觉不到。
　　等量完胯间比较尴尬的部分，徐杺心里头默默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韩朔从两人见过面以来一直在若有若无地为难她，她也不清楚是他向来如此，还是兴之所至，每一次他都总能让她觉得心底稍微不痛快。
　　不，或许也不是不痛快，只是他的性格实在跋扈，并且难以捉摸。
　　她知道自己，从以前开始就不擅长应对此类。
　　等脚全部量完，徐杺准备站起来，可这时原本好好站着的人却忽然一动，似是走上前一步。她原本就离他极近，察觉到他这个动作后几乎是下意识就把身体往后仰，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臂却鄹然一紧，一只大手牢牢地攥住自己的手臂，下一秒那人稍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因惯性她的身体不能第一时间站好，只能微微往前倾，男人半裸的身体与她相贴，这样的姿势让徐杺觉得难堪而尴尬。这时她终于察觉到他是故意的，心里头原本被他激起的焦躁瞬间使她双眼明显迅速冷了下来。
　　她生气时候的眼神，像是冰山燃起的火。
　　看得韩朔终于玩味地挑起眉。
　　“有劲吗？”
　　徐杺听见自己冰冷的问话。
　　哪怕在这种时候她的声音也是不大的，压着声音只让他听清。
　　这个细节倒是让韩朔笑出声来。
　　然后他像是学她一样刻意压低嗓音，贴在她太阳穴喷洒出得意的热气：“看你这副没劲透了的样子一点点裂开，你说我有劲吗？”
　　他咧嘴一笑，那模样，恶劣地像是所有小说里的反派角色：“我有劲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劲，我也觉得有劲透了！
　　其实一开始韩朔就是看不惯徐杺总是精分而已，他看着都嫌累。
　　喜欢的收藏一个啊么么哒营养液什么的都不敢厚脸皮求就求砸个雷什么的（等等
　　还有谢谢砸雷的小天使啊！


第10章 Ten
　　两人僵持间，猴子和周近察觉到空气有点不对劲，纷纷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一转过头来就看到你俩那么如胶似漆？What happen？？”
　　就在周近懵逼的疑问响起时，韩朔面不改色地松开了徐杺的胳膊，然后十分自然地走到体重秤上，低头看了看，随即转头似笑非笑地对徐杺报了一句“75”。
　　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周近的话一样，他的神情十分坦荡。
　　而徐杺的脸庞此刻还是有些僵硬，闻言她默默深吸一口气，在表格上写下数字。
　　韩朔在她身后走过，带来一阵风。徐杺没有回头，在身后两道炽热而八卦的目光下调整好心态，然后徐杺走向张檬，把手里夹着表格的板子递给他，说：“给。”
　　张檬抬头拿板子的时候看到她的表情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的符号，然后他拍拍身边的地板让她坐下，把旁边装服装的筐朝她方向推了推，说：“这儿有图，你把老大他们三个的衣服挑出来按着图上改……喏像我这样。”
　　说完把手里正在拆线的衣服递给她看。
　　这时韩朔走到周近身边开始穿衣服。他不慌不忙地先穿衣服，再把沙滩裤套上。这时候周近按捺不住八卦份子，小声问他：“你们刚在嘀咕什么？徐杺妹子的脸都僵了。”
　　方才他们两个抬头的时候就见韩朔正抱着她，下一秒就松开了她的手，而徐杺则一脸……怎么说呢？愤怒说不上，大概应该被称为僵硬。
　　韩朔闻言斜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让周近想到刚才自己体重问题还没被他怼，顿时夹紧尾巴用手在嘴巴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然后韩朔转身，靠在墙壁上看着此刻已经专心致志拆起线来的徐杺。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哼笑一声，留下一句让周近和猴子都一脸无厘头的话。
　　韩朔说：“心思绕地像盘山公路，看着真不爽啊。”
　　周近、猴子：“？？？？？？？？？？”
　　韩朔：“大概是最近真的太累，看到辣眼睛的东西都没有容忍力了……搞完米娜那天的拍摄出去嗨，我请。”
　　周近、猴子：“………………”
　　说完韩朔拍了拍周近的肩膀，转身走了。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徐杺和张檬。
　　此时余光扫到韩朔离开，张檬抬起头跟个狐獴一样伸长脖子：“老大刚叨叨叨说啥？”
　　徐杺也抬起头，看向周近。
　　周近被徐杺的眼神看得心里打了个哆嗦，闻言挠挠头，支支吾吾说：“好像是说拍完请我们出去嗨吧……”
　　“老大万岁！”
　　徐杺在张檬的欢呼声中低下头去，不感兴趣就差没写在脸上。
　　今天第一天上班，徐杺虽说加班，但张檬和陈华怕她晚上回学校不安全，十点就让她先回去了。从韩朔的别墅坐地铁到学校只需要大半个小时，等徐杺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宿舍，顾闻第一个从床上探出头来，惊讶地问：“杺杺你今天去哪里了？一大早就不见人？”
　　还那么晚回来，都错过了徐杺每日不变的跑步时间了。
　　徐杺坐在床上，把脸埋在被窝里歇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然后回答顾闻：“去韩朔的工作室了。”
　　“啊？”文青青闻言从电脑前倏地转过头来，等反应过来后似乎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她眼睛动了动，然后嚅嗫着动了动嘴，问徐杺，“杺杺不是不打算去吗？”
　　徐杺还没有说话，就听见顾闻说：“哪有啊？杺杺可没这么说过好吧？前几天一直在看书就是为了这个吧？”
　　文青青嘟囔了几句什么，然后说：“是吗……我还以为她不打算去了呢一直拖到现在……”
　　徐杺在找睡衣没有吭声，倒是顾闻在床上一直在说：“说到底韩朔的工作室还是有实力的，我前几天特意抓了邹蓝问了好多。杺杺，那么好的机遇你别错过了，虽然韩朔那人那啥了点……不过你只要不理他就好了，好好把握机会趁机积累点人脉，咱们这一行太需要这个了。”
　　文青青听顾闻这么说，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头转回电脑前面去了。
　　对于文青青那点小心思，徐杺看在眼里，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应了顾闻一声就进了洗手间洗澡。
　　等徐杺进去之后，水声也不知道响了多久，忽然文青青开口，问道：“你说，杺杺会不会对韩朔有意思啊？”
　　顾闻正躺在床上和邹蓝微信聊天，闻言没好气的说：“我看不像。”
　　喜欢一个人总是有迹可循的，可徐杺......顾闻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在喜欢着谁的样子。
　　李欣然这时候才从图书馆回来，开门后听到顾闻这句话疑惑地问：“不像什么？”
　　文青青闷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没什么。”
　　幸好这几天一班刚结束一门课程，正在休息阶段，所以徐杺每天都早早地去工作室那边。第二日工作室的模特都到齐了，除了周近和猴子，还有五个大二到大四的男生，分别叫张晖、林允生、周峋、顾泽雨、赵更。
　　这五个男生都不是A大的学生，而是隔壁电影学院的模特班学生，平时课也很多，为了培训都要在学校朝九晚五地训练。其中这五个人，张晖和赵更是自己来面试被韩朔看中的，剩下三人是两家学校合作走秀的时候被韩朔邀请的。
　　五个人的画风和周近猴子差不多，都是平时一副随性妄为的作风，十分地活泼好动，第一次见徐杺也一直在好奇地叽叽喳喳问长问短，搞得徐杺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但适应之后又觉得他们就像长不大的男孩一样，虽然抽烟喝酒，但本性都不坏。
　　和周近两人不同的是，他们五个脱起衣服裤子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大大咧咧地一副任君欣赏的模样。当徐杺一转过头来看到齐刷刷五具半裸的男人身体时，也足足愣了几秒钟才会过神来，并在他们的调笑下快速把他们的数据量完。
　　只是第二天之后徐杺再也没有看到过韩朔。周近说他去跟杂志社确认拍摄场地和摄影师去了，每天都早出晚归，学校更是不去。
　　虽说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知道韩朔的工作室并没有职业经纪人，但等真的连续好几天都亲眼见到韩朔夜晚她快下班的时候才一脸疲惫地回工作室，还是让徐杺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最起码他对工作上的态度的确是有目共睹的严谨认真。
　　只是唯一欠缺的是，这个人似乎只对工作如此。
　　周近有一天听她“随口”提起过这一点，闻言他叼了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那用说？因为阿朔是要成为国际一流男模的人啊，嗯……跟奥普瑞那样的就差不多了吧。”
　　徐杺：“……”她当然知道奥普瑞是谁，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周近见徐杺这个表情，顿时乐得喷笑出来：“为什么你一脸我在说梦话的表情沃日……幸好阿朔不在。嗳？讲道理，我们阿朔不差的好吗？我看模样和身材和奥普瑞有四六开呀！不过就是亏在人种和血统没人家优势……当年阿朔入学考试那场秀也算是一秀成名，多少学校抢着要，还有经纪公司都抢破头了……要不是阿朔都拒绝了，他现在都已经走远了。不过现在他自己操刀，粉丝依然比一些有经纪公司的模特强，要是他靠他老爹那点关系，哪还轮得到那些二流的借着公司的手抢资源，还不是都得排着队让他选。”
　　“那他为什么要自己开工作室？”
　　据她所知，韩朔家里并不缺钱，而且听周近这么说，韩朔的父亲应该也是一个坚实强硬的后台。
　　说到这个周近也不知道了，耸耸肩说：“可能是心气儿高不愿意自己的事情让别人做主吧，或者是就不想靠家里。他就是那样。你别看他现在住着他爸给的房子，那是因为那是他爸送的，他白要白不要，可咱们工作室的花销都是阿朔自己挣的，你都不知道因为这点我们在外面有多扬眉吐气。”
　　“不过也因为他真的那么牛逼，我们才愿意跟着他干。这些年要挖我们的经纪公司也不是没有。”
　　周近谈起韩朔的模样，一脸隐隐的自豪。
　　徐杺沉默了。
　　韩朔这个人……
　　知道他的人，说他嚣张任性、随心所欲；
　　欣赏他的人，说他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
　　喜欢他的人，说他英俊帅气、个性独特；
　　他身边的人，会用自豪的语气去谈到他；
　　徐杺最后想起那日她来这里的第一天，韩朔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是一流的模特，只配一流的衣服。
　　仔细一想，他说这句话时的冷漠，大概只是他对自己实力的一种深信不疑罢了。
　　......
　　每个人看他都不同。
　　最后徐杺低下头去，看着手里柔滑的布料，不愿意再深思。
　　作者有话要说：
　　肖恩·奥普瑞，一个长得很帅的男模。
　　这里没有说他是top1模特。。。国际男模真的很多，优秀的也有很多，论排名我也不知道谁能当得上第一，所以就举个自己喜欢的。
　　虽然我想写韩朔和他五五开但是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章 Eleven
　　就在徐杺以为韩朔要消失到拍摄当天的前一天，韩朔出现了。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离徐杺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因为这几天加班加点活儿都干完了所以一屋子人也难得清闲，就是张檬和陈华整个人都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十分憔悴，毕竟比起徐杺，他们是真的在这里工作到大半夜再在这里过夜的，然而这会儿正难得有兴致跟徐杺坐在大厅沙发吹牛逼，周近和猴子循例充当吐槽的角色，至于其他人早就回去了。
　　突然门外隐约传来车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韩朔浑身湿透地走进来，手里左手拽着钥匙右手提着一大袋一次性餐盒。
　　“下雨了？”张檬看到韩朔愣了愣，然后连忙爬到沙发背上掀开窗帘一看。
　　还真是，虽然不大但是挺密的，难怪淋地韩朔眉毛都湿了。
　　周近却没空关心这个，他眼中只有韩朔手里的东西。等韩朔走近，他速度极快地清空茶几上的杂志，然后一脸狗腿地朝韩朔说：“阿朔，心情这么好给我们带夜宵啊？”
　　韩朔把东西放下，钥匙随意甩在一边，闻言嘲弄地勾起唇：“随你，反正明天拍摄。”
　　闻言周近立刻从哈士奇变成泰迪，可怜巴巴地怂在一边，看着张檬和陈华两人欢天喜地拆开袋子。
　　韩朔淋得一身湿，此刻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觉让他也难得皱起眉。他转身利索得走上楼，看样子是洗澡去了。
　　张檬一样样打开......人头份算得瘦肉粥，一盒炒面一盒炒河粉，不多不少。
　　张檬和陈华把粥分好，然后陈华进厨房拿了五个碗：“五个就行了啊？老大不吃油腻的。”
　　徐杺平常晚上不吃东西，她一直很健康，可是面前四人都兴致勃勃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样子，就连周近，见韩朔走后都马上恢复得生龙活虎，一副“衣服穿不上就穿不上吧”的表情，筷子下得飞快，一戳就卷走一大摞面，坐在沙发一角吃了起来。
　　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看了那两盒炒粉炒面一眼，见实在油腻，便低头默默拖过眼前的粥，安静得喝了起来。
　　这粥居然煮的很粘稠，瘦肉咬下去滚烫又粉，徐杺的眉目没一会儿也被粥里散发的热雾熏得温和下来。
　　“徐杺你怎么不吃？”张檬一边吃着，注意到徐杺这边，便随口问道。
　　“我不饿，留着给……给韩朔吧。”
　　“哦。”张檬也没在意，“老大很少吃这些，因为太油了，他平常很少买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开心事儿了。”
　　众人耸耸肩，表示：鬼知道。
　　很快韩朔就下来了。他快速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吹干，湿哒哒得垂着，刘海差点能戳到眼睛。最搞笑的是他穿了一套睡衣裤，棉质的上面印着月亮星星的图案，哪怕是深色睡衣裤穿在他山上都有一种违和的可爱。他走下来脚步飞快，然后猴子快速挪了个位置给他，韩朔坐下，打开自己那份粥，喝了一大口。
　　大抵是热粥下胃，他的脸色顿时好看不少，就是最开始被粥烫了一下发出一小声“嘶——”的声音。他见周近吃的一嘴油，居然也没说什么。然后他扫视桌上，看见桌上摆着个空碗，便用余光扫了徐杺一眼，说：“怎么不吃？”
　　徐杺还是用那句回答：“不饿。”
　　她垂眸，看都不看他。
　　哪怕她吃的还是他带回来的夜宵。
　　韩朔哼笑一声，然后拖过她面前的空碗，把剩下的炒粉炒面都活一起，夹到碗里。
　　“白给的都不吃，放你去变形计正合适。”
　　“噗。”这一下来自离韩朔最近的猴子。
　　他看了看韩朔，又看了看徐杺，然后把头低下去，笑得差点把头埋进粥里。
　　徐杺也难得噎了一下。
　　她不算挑食，实在是晚上吃油腻的食物太影响健康才选择不吃，却没想到会被这样说。
　　更没想到两人时隔几天不见，他一开口就能让她握紧拳头。
　　韩朔像是饿坏了，说完那句话之后嘴巴里就没蹦出过一个字，他三两下几大口就把一碗粉面全都干掉，只有粥因为还热着，所以他一米八五的个子还委屈自己缩着肩膀坐在那，一点一点慢慢喝。
　　那模样，像是徐杺以前见过的邻居家养的猫。
　　舌头怕烫。
　　徐杺边这样想着，然后低头喝了一口粥，粥已经不算热，舌头碰到暖洋洋的，很舒服。
　　雨还在下。
　　等韩朔最后吃完那口粥，周近起身收拾桌子，徐杺也帮着他一起。
　　看了看外头的雨，张檬转头对徐杺说：“徐杺啊，你带伞了没？”
　　“带了的。”
　　她每天出门前都会看天气预报。
　　“要不你让老大开车送你吧？”
　　这雨下得天灰蒙蒙的，姑娘家家不知道安不安全，这里走去地铁站还有点距离。
　　而且最近微博上面关于性·侵和猥亵少女的热门话题太多了，张檬的首页经常能出现这些，所以也难免觉得有些担心。
　　徐杺刚想说不用。
　　猴子就笑出来，说：“阿朔在你心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爱心啊？”
　　吃饱喝足的韩朔正葛优躺在沙发上，闻言懒懒抬了一下眼，对猴子说：“那你送？”
　　“你还真打算送啊？”猴子说完就闭嘴了。
　　见韩朔没什么反应，猴子直摇头，然后对徐杺说：“小姐姐你今天睡这儿得了，空房间多的是，反正明天也要去摄影棚，还方便。”
　　“不用了。”徐杺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才九点四十五，不算太晚，“不是太晚，很快就能回去。”
　　她拿起包包找伞。
　　韩朔躺在那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居然起身了。
　　众人都看着他，以为他真的突发善心要去送徐杺。
　　没想到他走到酒柜前，从里头翻了翻居然翻出一张五十块，然后在众人无语的目光下递给徐杺：“打的回去。”
　　“……”
　　韩朔见她不接，挑眉晃了晃：“老子刚洗完澡，是不可能送你的。这屋子里的人也没有人送你。给你打的钱，省得有人心里头说我没良心。”
　　“……谁说你？”
　　徐杺难得无语得看着那五十块。
　　“鬼知道？现在口不对心的人那么多。”说完韩朔不耐烦了，一手把50块拍给她，“拿着别逼逼……大晚上出了事还是我的责任。”说完他嫌弃得看了她一眼，转身上楼睡觉了。
　　徐杺拿着五十块，沉默了。
　　“那个……别介意，在我们阿朔的盗版字典里，不仅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更没有’绅士风度’四个字……这五十块他绝对不是侮辱你……只是……”
　　只是在韩朔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他都很乐意用钱解决就是了。
　　而且报销打车费的事情韩朔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和以往不同的是，以前都是他们主动求报销，今晚是韩朔主动给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当然，后面那句周近没有说出口。
　　当晚徐杺拿着韩朔给的五十块钱打了车，回学校。
　　第二天，徐杺起了个大早。
　　今天宿舍的人也难得起早，都打算结伴去工坊做衣服，见到徐杺出门，顾闻还喊了一声“加油”。
　　徐杺笑着走了。
　　“杺杺真的好忙啊……”
　　李欣然感慨道。
　　“当然了……韩朔的工作室资源那么多……”文青青正在化妆，闻言回了一句。
　　那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
　　只是顾闻和李欣然都在准备，谁也没有察觉。
　　到别墅的时候才8点，徐杺打开门见到陈姨正在给一桌人做早饭。大伙儿精神都不错，看来昨晚休息得很好。
　　大家看到她都给她腾出一个座位来。
　　“徐杺，坐下吃点？”赵更和徐杺同龄，见到徐杺，他伸手挥了挥。
　　“我吃过了。”徐杺婉拒，然后把包包放下，进仓库准备搬东西。
　　外头停着三辆车，都是进口五人座，徐杺猜想那应该是他们工作室的车。
　　果然，等他们一伙人都吃饱喝足，以韩朔为首的模特们纷纷上车，然后剩下三个服装助理和陈姨帮忙把衣服搬上车，半小时后，车子出发，驶往米娜杂志社的摄影棚。
　　像米娜这种规模的杂志社，都会有自己的拍摄场地，基本是公司楼上或楼下，整整一层都是，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摄影棚，需要用得提前申请，上面审核过才能使用。
　　今天拍摄的是一组时装平面，对方大手笔得把请了韩朔做跨页，和猴子两个人一起宣传某品牌的夏季新款。
　　杂志社的服装负责人把他们领到化妆间，剩下的人则是去了另外一个化妆间自己化妆，幸好韩朔工作室有两个专用化妆师，今天也跟着。
　　张檬三人是先跟着韩朔两人一起的，等韩朔和猴子去了化妆，徐杺和张檬陈华一起和对方服装负责人交谈，对方先告知拍摄的衣服顺序，然后指了指旁边那个衣服被一套套挂起来的龙门架。张檬是他们这边负责人，表示了解之后对方的服装负责人就出去了，然后张檬让陈华和徐杺把衣服检查一遍，自己则把待会儿自家拍片要用到的衣服推去隔壁化妆间，让他们先把衣服换好，这样能节省时间。
　　过了十五分钟，韩朔和猴子都化好妆，徐杺和陈华按照顺序拿了第一套递给他们两个。
　　第一套主打朋克牛仔外套，下半身同系列牛仔裤。两人走出来时，猴子抱怨着裤子的拉链不好拉吧啦吧啦，徐杺和陈华一脸无语得蹲下身给他们弄紧。
　　猴子的裤子拉链的确是有些不好弄，拉上去之后不能拉到尽头，所以徐杺要给他调整裆部位置。如今虽然调整这些部位的时候还有些脸热，但徐杺已经开始慢慢适应了，明显大家都是，连猴子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正在和她吐槽这品牌夏季出这么热的外套是想弄死谁之类的话......
　　徐杺一边听他叨叨叨，很快就把裆部的位置调整好，然后站起来给他弄外套领子。
　　陈华那边自然也是调整得十分迅速。
　　很快两人就走到摆设好的场景前，开始拍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说韩朔以后有他受得
　　跟你们剧透一下
　　韩朔从开始到结束都会是这么个贱样，请大家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原谅他，谢谢大家了（哐哐哐
　　哦哦哦还有谢谢大佬们的营养液！！！还有雷什么的谢谢谢谢！！夸我可爱的小天使们你们更可爱！（来啊商业互吹啊！


第12章 Twelve
　　张檬还没回来，两人就准备好第二套衣服，在一旁看他们拍摄。
　　因为主打夏日休闲装，所以场景被布景师弄成了热带丛林的样子，背景布一放，几个灌木丛往那一搁，加上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酒桶横放在最后，简简单单就摆好了。然后摄影师要求韩朔和猴子站在中间摆pose。
　　徐杺站在场边，所以看的很清楚，在韩朔和猴子站在背景布上的时候，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明显地若有若无开始停下或者放慢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们。
　　可再看韩朔和猴子，却像是对于这些注目都习惯了。
　　两人站在布景前，一边漫不经心地动嘴说话，一边不停地做着双人pose，动起来游刃有余。两人身高相近，做搭肩弯腰的动作每一帧都美好地像画，徐杺不时听到身边有杂志社的员工发出小声的惊叹，小女生拿着工作牌遮住脸，眼睛直直地看着镁光灯下的两个，嘴里小声念叨着“好帅啊好帅啊”。
　　陈华笑了笑，然后对徐杺说：“看到别家女孩子这个样子，再看看我身边这个，顿时觉得比看老大他们还有趣。”
　　徐杺：“见过他们在工作室那个样子，就算长得再帅也很难兴奋起来吧。”
　　“我看你也没有怎么兴奋过啊。”陈华笑着嘟囔道。
　　徐杺闻言，笑了笑。
　　其实觉得是帅的。
　　和那天看他们走秀是一个感觉。
　　有些人的确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哪怕他们私底下如何随便、如何不修边幅，可在镜头前，他们就是那般耀眼，光彩夺目。
　　而人，一向是趋向于接近光源的动物，总是会被这些人吸引。
　　或因相貌，或因气质。
　　总之，看到了，就很难移开目光。
　　这时摄影师喊了一声“停”，然后韩朔和猴子站在原地继续聊天，有化妆师过来给他们补妆，他们两人便微微弯下腰，迁就着化妆师的身高，从远处看去，难得地乖巧。
　　摄影师看完这卷片后比划了一个“ok”的动作，然后换下一套衣服。
　　两人往这边走来，这时候徐杺和陈华已经拿过来第二套，他们一手接过，脚步未停，直接去向换衣间。
　　毕竟现在省下时间，等之后到他们工作室拍片的时候可以用的时间就更多，四人对此都十分默契，哪怕是徐杺第一次跟拍摄，也做到滴水不漏，一秒都没有浪费。
　　张檬一头汗地赶过来时，韩朔两人正在拍最后一套衣服。
　　“怎么样？”
　　陈华看了看腕表：“拍完这边留给我们有两个小时多一点。”
　　“那就好，完全够了。”张檬松了一口气，“那边都换好衣服化好妆了，等老大下来让化妆师立刻改下妆面，然后换衣服，我带他们先到这边来。”
　　徐杺也跟过去帮张檬一起把还没换的衣服给推过来。
　　可没想到等回来之后，就察觉到摄影棚的气压有点低。
　　她看向气压最低点。是韩朔。他正在和摄影师说话，表情与刚才她离开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冷漠，此刻正低头听那摄影师一直张嘴说着什么。
　　猴子已经进了化妆间，张檬看得一脸懵逼，身后张晖等人也陆续来到，见状都一脸疑惑。
　　“怎么了这是？”
　　一直等在这边的陈华知道发生什么事，便压低声音对他们说：“听说星宇那边的明星突然改档期把时间改到今天了，摄影师说要压我们这边的时间来配合那边，现在老大正在跟他们交涉。”
　　“啊？要压多久？”
　　“一个小时。”
　　张檬立刻就爆了句脏话：“我们这边八个人，一个小时？我们一个人就有八套衣服啊！！！！”
　　真的是飞来横祸。
　　可是对方是一线大明星，杂志社这边肯定是宁愿得罪韩朔这边，也不会选择得罪对方的，况且不止他们被压了时间，原本预定的下一批要使用摄影棚的也同样压减，优先星宇公司的拍摄。
　　张檬觉得没眼看了。
　　徐杺看向韩朔那边。
　　因为摄影师说话声音很大，隐约能听到他说“真的不是我能做主”、“上面要求的”、“你得跟负责人说”这样的话。
　　韩朔的表情沉得吓人。
　　下一秒，就在摄影师抓耳挠腮还欲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韩朔伸手止住他的话头，然后低声说了几句话，于是众人就见到那摄影师顿时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连忙朝韩朔点头。
　　摄影师朝着布景那边大喊“动作快点儿”，然后低头换相机。
　　韩朔阴沉着脸往他们这边走来。
　　“单人的换好衣服的现在立刻上去，三卷改成拍一卷半，拍完立刻进去换衣服准备下一组；最后一组多人的取消换成双人，拍两卷。张檬，把下一期优先要用的衣服挑出来先拍，然后一套套往后换，能拍几套是几套。全部都要一个小时内拍完。”
　　韩朔冷声下命令。
　　众人连忙点头。
　　张晖和赵更率先走过去，其余人也跟上。这时候摄影师已经调好设备，背景布撤下，换上了韩朔准备的单色背景。最后韩朔站在原地黑着脸看了一会儿，也转身进了换衣间换衣服准备拍单人。
　　事发突然，两边都显得很匆忙，只是他们工作室这边有韩朔在指挥，所以显得更加有条不絮一些。八个模特动作迅速，镜头一次到位，几乎每一张都能让摄影师喊好，加上张檬陈华和徐杺一直动作跟得上，换装的时间一点都没拖后腿，配合极好，所以短短一个小时，还真的让他们有惊无险地掐着点拍完了。
　　摄影师放下相机的时候也是一脸唏嘘，看过电脑之后对着韩朔比了一个“ok”的动作。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韩朔让他们回去换衣服准备走，拍摄一结束他就又变回那张别人欠了他几千万没还的死人脸，这时候摄影师走到他面前代表杂志社跟他赔不是，可是眼睛一瞟一瞟就是在看门口那个大明星来了没好立刻去接人。
　　等徐杺走近，就听到韩朔在说：“……这事儿不怪你，没事。下次再合作......不阻你工作，你先忙......成片到时候发我邮箱。”
　　对方当然点头称是。
　　毕竟是他们这边理亏在先，韩朔的工作室虽然比不上星宇，但是人气也不低，在近时日的工作室里还算是比较出名的。
　　然后韩朔就像是再多说一句客套话都不愿意了，转身就往徐杺这边走来。
　　“干嘛？”
　　他停在徐杺跟前，问。
　　表情还是很可怕。
　　徐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才说：“张檬让你去换衣服，换衣间很快要空出来了。”
　　“知道了。”韩朔收回目光，和徐杺擦肩而过。
　　一群人换下衣服回到车上。
　　下楼之前徐杺亲眼看到那个任性改期的大明星正从电梯里走出来，杂志社的员工全都迎上去，态度和对着他们的时候完全不同。
　　可谓是众星捧月了。
　　上车之后，徐杺张檬和韩朔一车，还有周近和猴子。
　　韩朔坐进副驾驶座之后就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众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气坏了，也不敢吭声。
　　最后张檬见韩朔脸色好点了，才巴巴得说：“老大，刚你干嘛不争取一下让他们找个时间把那一小时给咱们补回来啊？本来就是他们违诺在先，事后让他们补偿一小时也不过分啊。”
　　他就是心疼，原本准备好那么多套衣服只用了一半。
　　而且他们准备这么久，原本打算能一口气拍两期，如今只拍了一期，下下期的工作室宣传照又得另外想办法。
　　真是愁死个人了。
　　可没想到韩朔开口却是说：“争取？怎么争取？让他们往后已经排好的档期为了我们全部改了？要能这样今天还会轮到他们来压咱们的时间？”
　　“没得争取，也没得讨价还价。刚刚要不是立刻答应他们，留给我们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不会有，吵一个小时，到时候我们也只能打包走人。懂了吗？你以为我不想拍完？与其在那僵着最后把那狗逼摄影师弄恼火了帮我们瞎拍，我只能当作不计较一样让他给咱们拍完，最起码还能拿到像样的成片。”
　　说完一车子人都闭嘴了。
　　韩朔此刻的火气看得出来真的很大，语气冰冷强硬，大伙儿听完大气都不敢呼一个。
　　可说完这些，他再也没有说别的话，双手环胸，闭目小憩，不知道是真休息还是想事情。
　　徐杺坐在后排靠窗的一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小半边侧脸。
　　韩朔刚才说的话，让徐杺想到那天在办公室他对她说的话
　　——在这行，想要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不然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压减时间也只能无奈接受，还得在明明是对方不守诺言的情况下说着像“完全没关系”这样的客套话。
　　徐杺有点没想到，自己才刚来，就亲身上了这么一课。
　　连韩朔这样的人，都没有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韩朔的工作室到底是没有人家大公司的厉害啊所以被压减时间也是会有的事，不止他们，别的也会有
　　这不仅是娱乐圈常态啊其实很多圈子都这样
　　不过咱们男主不是会一直让别人压着自己的主儿
　　且看吧


第13章 Thirteen
　　当天晚上，韩朔请客，大伙儿一起去“yeap”嗨。
　　徐杺原打算拒绝，可吃完饭大家兴致都高，还说要给徐杺搞新人接待，如此热情，徐杺实在拒绝不了，只能跟着去。
　　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浸淫过些日子的人，对于白天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能当作没事发生，表面上像是完全抛诸脑后。连韩朔回到别墅之后表情也没那么吓人了，吃完饭又是三辆车一起出发，到酒吧包厢坐下后大手一挥，点了十几打啤酒还有一桌小吃，豪气的像某地主家二大爷。
　　大家喊着“朔哥有钱朔哥万岁”，围在桌子旁边喝喝笑笑玩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猴子和周近对此没兴趣，便占了前面的麦克风点了好多歌，把这喝酒的包厢当作KTV一样扯着嗓子嘶吼，众人听后怒喷，丢着薯片大骂“辣耳朵”。
　　于是那握着麦克风的两人把身子扭成s型，揉捏作态得躲，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徐杺觉得耳朵都要被震碎。
　　她心有余悸地往最角落挪，却发现韩朔也坐在角落里，见她靠近，他把烟伸到烟灰缸上方用手指弹了弹，挑眉看向她。
　　徐杺被他这眼神看得不再上前，可退后又不自然，所以便坐在他身旁半个身位的地方，转头看向那边闹腾着的人。
　　昏暗中，她似乎听到韩朔一小声冷哼声。
　　她微愣。
　　可还没等她转头去问他哼什么的时候，包厢的门就打开了，随即钻进来几个女生，个个都肤白貌美。她们左顾右盼，先是熟络地朝那桌热闹的人打招呼，然后看向韩朔，眼睛一亮。
　　徐杺不知道她们是谁，下意识坐远了些，静观其变。
　　“阿朔！”那几个女生大夏天穿着背心热裤，脸蛋身材都好到不行，和韩朔的目光对上之后，甜甜地叫了他一声，十分自然地挤了过来。
　　听到这一声嗲，猴子忍不住嗤笑出声，透过麦克风这声嘲笑被放大若干倍，但是那女生一点都不在意。
　　徐杺就这样看着那进来的五个女生瞬间走过来把韩朔包围了。
　　“刚听经理说你们工作室一起来了，过来找你玩儿。”
　　叫韩朔的那个女生离韩朔最近，此刻正视若无人地凑在韩朔身边说话：“你最近都不来找我们玩儿了？在忙什么？你们今天平面拍完了吧？”
　　赵更这时正坐在徐杺不远处，见徐杺看着韩朔那边，便抬起头跟她咬耳朵：“电影学院的妹子，不是模特班的，但也是杂志模特。”
　　徐杺不懂为什么赵更要特意告诉她。
　　不过她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低头喝饮料。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韩朔听她们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居然也没有不耐烦，大爷似的双手一摊搁在两侧，像极了古时候左拥右抱的皇帝。
　　“没拍完。”
　　“啊？那你们被抢时间是真的咯？周红真的和你撞时间啊？”
　　“嗯。”
　　“她真讨厌……那你怎么不过来找我借摄影师，你过来借我就借你了嘛……”
　　“那你借啊。”
　　“那你过来和我们玩儿。”
　　“呵。”
　　都是那些女生说一句，韩朔懒洋洋地回一句。
　　那群女生似乎是想说动韩朔去她们包厢玩儿，可韩朔那股懒劲儿上来了，屁股死活不愿意挪窝。
　　后来那群女生也不开心了，只有头个长得最漂亮的女生看出来他不愿意去，便转移话题。
　　“听说你和你们工作室那个分手了？”
　　“昂。”
　　“新来的是男是女啊？”
　　徐杺没有动。
　　然后韩朔往她这边一指：“那么大个人，没看见？”
　　顿时，十双眼睛同时看向徐杺。
　　徐杺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五个女生仔细打量了徐杺一眼，见她头也不回，老僧淡定，一时也搭不上话，便回过头继续和韩朔说话。那个看起来和韩朔很熟的女生此刻几乎算是靠在韩朔怀里，她看了徐杺好久，才把头一抬，对韩朔说：“我现在也单身。”
　　韩朔工作室这边的人闹哄哄的，谁也没有听到韩朔这边在说什么。
　　左边热热闹闹，右边安静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男女间的试探和暧昧，徐杺坐在中间，觉得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哦，好巧。”
　　韩朔掐了烟。
　　“没别的了？”那女生不甘心地问。
　　“你想有什么？”
　　“咱们，嗯？一起得了。”
　　“啧。”
　　“那跟我过去玩儿？”
　　“没意思。”
　　“是跟我谈恋爱没意思还是过去玩儿没意思？”
　　那女生追着不放。
　　“啧。”韩朔忽然站起身，长手一伸，拉起坐在一边偷听的徐杺丢在那五个女生中间，随后在六人一脸懵逼的时候丢下一句“尿急，你们无聊找我们新人玩，她这人比我有意思”就转身打开包厢门，出去上厕所了。
　　留下徐杺和五人面面相觑，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气氛十分尴尬。
　　最后那五个女生也没说什么，似乎早就习惯韩朔这样的态度，和徐杺也是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看了她好几眼，也起身走了。
　　那身段扭的与来时一样销魂。
　　徐杺难得在心里头骂了韩朔一句。
　　这人，真的有病。
　　过了一会儿，猴子他们唱嗨了，见韩朔还没回来，就让徐杺去走廊看看韩朔是不是在抽烟，让他进来一起嗨。
　　放眼过去这里只有徐杺一个人是没事做的，所以徐杺只能点点头，开门走出去。
　　正好她也想让自己耳朵休息一下。
　　她左顾右盼，看了眼安在天花板的指示牌，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可没走几步，就看到刚刚和韩朔说话的那个女生，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那女生的表情有些难看，见到徐杺，明显愣了愣，然后什么都没说，和徐杺擦肩而过。
　　徐杺看到她进了一个包厢。
　　原来她们包厢就在他们的对面。
　　徐杺正想转进拐角。
　　却冷不丁，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
　　“你还是那么受欢迎，刚那个是《心悦》新挖的杂志模特吧？你也真是来者不拒。”
　　是个女人在说话，听口音也是北方人，声音有些熟悉。
　　哦，好像经常在宿舍文青青看电视剧的时候听到过这声音。
　　浮起这个念头的第一时间，徐杺就想到了刚才包厢里那个女生口中的那个名字。
　　周红。
　　也是今天让他们无奈压减时间，临时改期还被众心捧月的那位星宇公司的艺人。
　　“说正事儿。”
　　是韩朔的声音。
　　听起来两人是认识的，韩朔的语气还是老样子，懒懒散散没个正形，认真和他说话很容易会被他气死。
　　可是那个周红却没有，她也是十分云淡风轻，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不是我为难你，早答应和我一起搭档签约，也不会有这么多事。这些年你那么努力也就那样，还跟我在这死倔。”
　　周红的语气淡淡的。
　　徐杺听不到韩朔回答。
　　不过她猜，以他的性子，现在也是懒得说话罢了。
　　可对方也是了解他的人，知道他不说话就是不愿意搭理她，一阵诡异的寂静后，还是周红先开口：“你现在答应我，还来得及。韩朔，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想走国际T台需要知名度，也需要资源，我们公司对那边的发展也有相对应的策略，对你想要的有利无害。要不然你瞧瞧你们今天，怂成什么样？谁都可以欺负你，你明明根本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也看好你，你有资质，又有能力，签了我们公司，我们一起发展，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周红刚说完，韩朔就嗤笑出声。
　　他叫了她的名字，那现在风靡影视圈的两个字，被他这样吊儿郎当地咬在嘴里，仿佛变的无比廉价。
　　然后他开口了。
　　“到底以前是有什么误会，让你觉得自己在我这儿有多不同？我不搭理你，你还当我在躲着你，你拍狗血剧拍多了？入戏太深出不来？”
　　他的声音一冷下来就给人一种刀锋般的残酷感。
　　“跟以前一样？”
　　“说着喜欢我，呵，你也不怕我得病？”
　　最后那两句话，他似乎是压在那人耳边说的。
　　低沉、嘲弄，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
　　周围很安静，徐杺听的一清二楚。
　　猝不及防，韩朔走了出来，转角处，她在暗，他在明。
　　两人都没有被撞见的尴尬，只是第一时间看向对方的眼睛。
　　徐杺看见韩朔挑起一边眉，背着光仔细看着她。
　　然后他手一伸，攥住她手臂，把她拉了出去。
　　他们没有直接回包厢，身后那个人也没有追出来。
　　也是，被那样说了，谁还会想着追出来？就算是追出来应该也是给他一巴掌才对。
　　韩朔带她走出走廊，这里是外头大厅到里头包厢的转角处，他手腕使了个巧劲，徐杺差点被甩出去，转了半个圈勉强站稳。
　　他毫不怜惜，松开手之后靠着墙壁，双手环十，睥睨着她。
　　“你怎么总是有听墙角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山风的收藏涨了又跌跌了又涨看得我神经衰弱了
　　说一句，这本书的设定要比山风更复杂一些，要是想看山风那样的甜文看谈恋爱啊。。。这里应该不会有的（当然会有谈恋爱
　　我一直想写韩朔那样的人，任性跋扈冷情嗜烟纵欲，有很多缺点。
　　但也有很多优点——坚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又很有见地，从不会让自己迷路。
　　这样的男人很迷人。
　　当然，这样的男人也不会那么简单就动心然后和杺杺谈恋爱，更何况杺杺是个有故事的人，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一见钟情然后互相宠宠宠的戏码，要说爱情，那就是互相吸引，知道对方所有的缺点和过去，也依然毫不犹豫那种才是。
　　我想写这样的爱情，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
　　不过我这人比起要写符合市场需求或大众喜爱的书，更喜欢写自己感兴趣的类型，实在任性，有你们说我可爱又说文好看我真的恨不得抱住你们狂吻！真的！最近jj评论红包整天抽风，我攒几天到时候一起发么么哒


第14章 Fourteen（捉虫）
　　徐杺噎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有。”
　　韩朔嗤之以鼻：“在包厢里，一次；刚才在走廊，两次。”
　　徐杺闻言，想说第一次她根本没想要偷听，是因为他们声音根本没有压低，就这样窜进她耳朵里。
　　可第二次才被抓了个现行......徐杺忍了忍，没有解释。
　　韩朔见她无话可说，得意地笑了。
　　徐杺看着他笑，此刻双眸已平静。她说：“工作室因为你私人原因受牵连，你还笑得出来？”
　　她一句话就让韩朔气笑出声：“干我屁事。”
　　“她为难你，所以才改期。”
　　这些事情只要脑袋稍微会转，都不难猜到。
　　原来并不是他没有办法，而是他早就知道，对方一开始就是为了为难他而来，所以他根本懒得反抗，只把损失降到最低。
　　这个男人聪明理智、骨子里却冷情至极。
　　韩朔点头，不否认这件事，但还是说：“那也不关我的事。喜欢我的女人那么多，个个求而不得作的死都要往我身上套的话，我要负责到哪年哪月去？”
　　说完，韩朔眯起眼睛，说：“不过她有句话说得没错，我的确受欢迎，并且来者不拒。所以她对我还有想法，也不奇怪。”
　　大概是在这半封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让徐杺失了平时的耐心；也或许是韩朔和她说话的语气，让徐杺从心底不得不把他和别人分开来对待。总之再开口时，徐杺的语气已经没有习惯性的温和忍让，倒是多了几分对着别人不会有的嘲弄：“既然来者不拒，为什么拒绝她？”
　　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韩朔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带了笑意，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她也会这么说话：“你刚没听到吗？”
　　“什么？”
　　“我怕得病啊。”
　　“……”
　　韩朔嗤笑一声，说：“我大一和她交往的时候她已经大三了，当时还只是娱乐圈一小透明，你以为短短两年时间，她是怎么有今天的？”
　　见徐杺无言以对，他英俊的脸上眨眼就写满嫌弃和不屑一顾：“鬼知道她被多少人睡过？喷再浓的香水都盖不住身上那股老男人味儿。”
　　这话说的。徐杺隐忍片刻，却还是忍不住谴责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有时候说话真的很讨厌，不管对方是不是女性，他都不会留口。
　　“你自己好得到哪里去？”
　　桀骜、任性、不驯、嗜烟、纵欲。
　　他的私生活在别人眼里也是混乱又放纵。
　　“好得到哪里去？我他妈有陪哪个老女人或者老男人睡过？她们倒是想睡老子呢，可谁都没睡上。”他歪头看她，一副没好气的语气说，“你问问那些女的，我和谁交往不是你情我愿，一对一，好聚好散。还真的就没人敢像周红那样一边朝别人张开大腿一边又想把我捆在身边的，当老子是奢侈品？我是来者不拒，可又不是傻子。”
　　他黑色的双眸凝视着徐杺，说完之后脸上又露出一副既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然后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低头咬住一根，点着之后又在徐杺的目光下咬着烟嘴阴测测得磨：“这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好女人和坏女人。能被我看上的，都是好女人——脸正、三围更正、懂得自己要什么，更懂得怎么和我各取所需……”
　　韩朔忽然俯下身。
　　脸离徐杺越来越近。
　　最后他的鼻尖几乎顶到她的鼻梁，气息近到彼此也能清晰闻见，可徐杺看着他，没有退开。
　　韩朔两指夹着烟，对她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下，两人的双眸紧紧凝视彼此，她的是无畏无惧，他的多是打量和嘲弄：“……而你，是坏女人。”
　　韩朔这样点评道。
　　“假得跟脸上打了十吨玻尿酸，一点都不可爱。”
　　徐杺深吸一口气，想骂人的冲动又上来了。
　　多年来学到的隐忍，在他面前仿佛成了被他大肆嘲笑的理由。
　　“不关你的事。”
　　丢下这句话，徐杺转身就想走。
　　她声音是柔的，此刻却因为带上了情绪而让她更像在赌气，一副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可后面那人不让，絮絮叨叨边跟了上来。
　　“在心里骂我呢吧？啧，说你你还不听。”
　　直到走到门口，徐杺心底一股气快要憋到喉咙。她暗暗咬牙，正想转头让他闭嘴，可韩朔却像是早料到她的举动，大掌忽然盖住她的头顶，稍一用力，把她的头拧了过来。
　　他眼里的黑深重如墨，却又映着头顶的灯光仿佛在熠熠发光，他俯视着她，脸上都是张扬笑意：
　　“听我的话，做人坦率点儿，讨我高兴了，你才有好处。”
　　对于他的“谆谆教诲”，徐杺只冷冷瞪着他。
　　又是那样，和冰山上的火似的。
　　冷，又烈。
　　“懂了吗？”他抓住她脑袋晃了晃，语气不咸不淡，根本没把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怒火放在眼里。
　　此时徐杺终于忍无可忍，忽然用力拍开他的手，走廊里头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然后她看都不看他，开门走进去。
　　之后她看上去似乎被气得不轻，虽然脸色如常，但是一晚上她都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连看着的人都奇怪了。
　　韩朔这又是干了什么，让徐杺气成这样？
　　可韩大爷在一堆人质问和谴责的目光下，依旧稳稳当当不动如山，像是根本没事发生过一样，和一群人喝了整整后半场。
　　那一晚徐杺没有陪他们玩到最后，坐到10点多就以宿舍门禁为理由先离开了。
　　可第二天，徐杺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来者不拒”。
　　虽然以前听说过韩朔换女友如换衣服，可徐杺没想到那么快就能在工作室里看见贴着“韩朔新女友”这个标签的存在。
　　是昨晚说话恨不得趴在韩朔怀里的那个电影学院的女孩儿，徐杺刚到别墅的时候，看到她揉着眼睛穿着小背心小短裤从楼上下来。
　　而徐杺知道，楼上只有韩朔一个人的房间。
　　“阿姨，早饭呢？”
　　陈姨从厨房里钻出头来，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忙说：“弄好了，可是他们还没醒，你要不先吃吧？”
　　“好呀！”
　　昨晚大伙儿喝到大半夜，最后还是叫的代驾把人一个个扛回来的，现在这个点肯定个个都在不省人事。
　　客厅里只有徐杺和那个女生，对方看到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困顿得打了个哈欠，还有功夫自我介绍：“我叫李璐，你叫什么啊？”
　　“徐杺。”
　　“哪个心？爱心的心？”
　　“木字旁带一个爱心的心。”
　　“喔～”
　　李璐坐在餐桌前，拖着下巴想了想，才迟钝得点点头。
　　“你是新来的服装助理啊？”
　　徐杺点了点头，准备进仓。
　　可没想到那个李璐却忽然叫住她，等徐杺转过头，她的双眼似乎在打量她，两人对视后她冲徐杺甜甜得一笑：“你长得挺好看的耶，有没有兴趣来我工作室发展啊？听说你是服设的哦？我们这边网店正缺设计师，工资很高哦。”
　　没想到李璐会突然说这个，徐杺愣了愣。
　　她昨晚就听说了，李璐不仅是某杂志最近新挖的时装模特，在网络也是红人，自己开了家网店卖自己工作室设计的衣服，全部由自己打广告。
　　可她很快回过神来，看着李璐说：“谢谢。可我学的是男装。”说完就转身，入了仓库。
　　其实现在工作室并没有那么忙，搞定完昨天的拍摄之后下个月的宣传图也有了，接下来要干什么活儿就得看韩朔。不过徐杺并不想留在大厅和李璐两看尴尬，更何况之前签合同的时候韩朔就说过，平时他们这三个服装助理也是要自己出成衣的，所以徐杺一上午就钻进仓库里，看看杂志找找灵感。
　　等她坐到中午出去吃午饭的时候，昨夜一晚宿醉的人才陆陆续续起床。
　　韩朔老样子是最后才下来的，穿着一条大花裤衩，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他的发型乱成鸡窝，双眼也因为宿醉而浮肿，脸色看上去极吓人。
　　让他微博的粉丝看到他这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纵欲过度的模样，不知道要怎么脱粉。
　　“早。”
　　“早……”
　　周近几人边打着哈欠边和韩朔打招呼。
　　韩朔什么话都没说，眼睛眯成一条缝，和周近他们打起了哈欠n重奏，然后坐在餐桌前就双肩一塌，头往后靠。
　　他哑着声音叫了一声陈姨，陈姨从厨房里应了一声，开始往餐桌上放午饭。
　　李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电视前挪到了韩朔身边的位置，所以徐杺也坐的离韩朔远了一个位置，一前一后，之间隔了有四个人。
　　她看着李璐抱着韩朔的手臂，把那傲人的胸部使劲往他肌肉贴，还抱怨道：“你干吗起那么晚？我早上无聊死了。”
　　韩朔被她缠得不行，伸手捋了一把脸，力气大的脸都揉变形了，他才勉强睁开那双核桃般的肿眼对李璐说：“无聊死了就回去啊？你不看看我他妈昨晚喝了多少？”
　　有起床气的韩朔可怕程度大概仅次于哥斯拉，而且和哥斯拉不同，他的杀伤力是摆在脸上的，写满了“老子没力气伺候爱留留不留滚”几个大字。
　　要是说昨晚的韩朔还是耐心得应付着李璐的扭捏作态版本，现在的韩朔就是体力告罄的大魔王，谁撩咬谁。
　　李璐撇撇嘴，也不敢再作了，乖乖坐好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他的耿直，他这种狗脾气在现实是不会有女朋友的我知道（点头哈腰
　　不过x生活混乱是真的没有，我要给他证明一下。
　　1.交往期间都是一对一的
　　2.并不是天天都在干那事，又不是种马
　　3，韩朔和别人谈恋爱的原因只有一个——舒缓身心（很污我知道可是成年男人生理需求你们懂）但并不渣，劈腿什么的绝对不会有，滥·交也不会因为你看他贼几把挑剔。


第15章 Fifteen
　　周近一直迷迷糊糊得看着他俩，见状十分白痴得问了句：“你们两成了？”
　　韩朔还没说话呢，李璐就笑眯眯地说：“是啊！单身狗看单身狗，一拍即合！”
　　徐杺听着，低下头，难得心里想的是——李璐这句话说错了，他俩应该算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至于谁是王八，谁是绿豆，徐杺一点都不关心。
　　这两个都是一类人，大概空窗期根本不会超过一礼拜，典型的都市欲望男女。韩朔说得没错，李璐那样的才是能和他各取所需的好女人。
　　所以他说她是坏女人，她也一点都没有生气。
　　她气的不是这个。
　　一桌人看韩朔也默认，就没再说什么了，反正谁都知道，韩朔谈恋爱，时间并不会比他的空窗期长多少。
　　吃完饭，张檬和陈华挪了一大堆牛仔布放在大厅沙发上，打算研究下怎么做下下期的衣服，或者给那八个祖宗做点私服。
　　这年头，私服要想不和别人撞，一是买天价奢侈品，二是自己做。虽然韩朔很能挣钱，但是钱要都花在这上面是不可能的，平日里算上八个人工资、服装助理和别的工作人员的工资，还有租借拍摄地和摄影师的费用，零零散散算在一块儿都不是小数目，所以韩朔只能剥削张檬几个。张檬也说了，韩朔他们八个人的私服，最起码一半都是他们做的，另外一半则是自己工资买的贵价牌子，一件t恤几千块那都是小零碎，韩朔的衣柜更夸张，听说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件低于过四位数，连张檬都说他们给他做的衣服都不敢和他那些衣服放在一块儿，都是单独空出一个衣柜放着的。
　　张檬他们不去仓库，徐杺也不想一个人在里头费电，便也和他们一起，拿起自己的素描本，写写画画，顺便看看张檬和陈华是怎么做的。
　　这两个老司机，堕落地连草图都不用画，在一堆布里挑挑拣拣，笔一落，剪刀一挥，刷啦就剪下好几片牛仔布，然后放在桌上想着要怎么拼，弄一条撞色补丁款牛仔裤。
　　周近坐到徐杺身边看了看，随即嫌弃得“咦”了一声，说：“能别再搞牛仔裤了么，我鸡儿难受。”
　　“哦哦！那我给你做身外套。”张檬十分好说话，闻言又剪了一大块布，这块布的颜色深，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古着的味道。
　　陈华则在想着做t恤。
　　“猴哥，上次我给你做的那件香蕉图案的用的是猴子还是狮子来着？”
　　“猴吧？”
　　“那要不做个系列得了。”
　　“随你啊……”猴子玩手机玩的头也不抬，这会儿估计就算让他把猴套在身上他也没空腾出手反抗。
　　猴子的长相偏稚气，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最小，前段时间陈华突发奇想给他印了一件可爱风格的香蕉图案t恤，在微博引来女粉丝一波“可爱”高·潮，所以陈华才想出来这么一个念头。见猴子没什么意见，陈华便低下头，在本子上画草稿，最骚的是他左手不停，还在笔记本上打开了ai开始把线稿也画上去。
　　韩朔原本和李璐挤在单人沙发上玩游戏机，抬头见徐杺看得一动不动，嘲讽地勾起唇，说：“虚不虚？你要和别人拿一样的工资。”
　　徐杺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斜了他一眼。
　　李璐正跟一只树袋熊一样坐在韩朔大腿上，闻言笑的花枝乱颤：“你真讨厌，欺负人啊？”
　　韩朔没理会李璐，只看着徐杺嗤笑一声，然后才重新低头教李璐玩这游戏。
　　一旁的陈华见状偷偷抬起头对徐杺笑道：“别听老大的，都是被逼出来的，你很快也会变得跟我们一样。”
　　徐杺点点头，表示她并没有在意，然后也打开电脑ai，准备把刚才想到的花纹先画上。
　　就这么忙活了一下午。
　　韩朔忙完事儿了无事一身轻，也不想动身去谈活儿，一下午就和李璐腻歪，腻歪地身心舒畅。
　　猴子和周近去了一楼的健身房锻炼了两小时，洗了个澡出来吃晚饭。
　　夜晚，和韩朔腻歪了一天的李璐居然回去了，没有留下来过夜。
　　等徐杺在本子上抬起头，已经快九点。
　　这时候韩朔从楼上下来。他换了一身衣服，不是休闲夹克衫牛仔裤，而是干干净净得穿了一件深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再把耐克新款跑鞋套脚上，显得他气质干净，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让他看上去才真正像个大学生。
　　他拿着车钥匙，下楼后指了指徐杺，言简意骇得说：“跟我出门一趟。”
　　众人都一脸茫然得抬起头。
　　只有张檬像记起什么，“啊”了一声，问：“是不是郑老师和你说那事儿？”
　　韩朔“嗯”了一声，然后皱着眉看一动不动的徐杺：“走啊。”
　　“为啥要带徐杺去啊？”周近不解。
　　而韩朔懒得解释，这时候已经出去取车了，出门前还喊了一嗓子让徐杺跟上。
　　徐杺只能站起来。
　　而她出门前听见张檬笑得十分不正经，正跟周近解释道：“因为咱们这儿就徐杺看起来最乖呗。”
　　坐在副驾驶座上，韩朔一声不吭就踩油门。
　　车窗两边路灯倒退得飞快，徐杺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谈事儿。”
　　韩朔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歇了一天他那股大爷劲儿又上来了。
　　徐杺暗暗深呼吸一口，然后说：“韩朔，我不喜欢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你使唤来使唤去。”
　　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对他说他的想法。
　　这让韩朔玩味地挑起眉：“继续？”
　　没想到韩朔不恼反问，徐杺噎了一下，然后还是在沉默中补充一句，“……你得让我知道我们要干什么，而且我不希望做浪费时间的事情。”
　　像混酒吧，喝酒唱歌，对于她来说，就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原以为她已经说的够郑重，却没想到韩朔听完后反倒是哼笑一声，他拍拍方向盘，说：“不想浪费时间，就乖乖听我话，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我的命令无条件立刻执行，你就能省下不少时间。”
　　见她一瞬间变的面无表情，韩朔“啧”了一声：“你这人……大四的郑老师你认识不？”
　　徐杺看向他：“郑老师？”
　　“嗯。大四模特班班主任，绥阳娱乐的股东之一，郑东魁。”
　　徐杺不认识这人，但是听韩朔这么说，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我们要去见他？为什么？”
　　韩朔：“今年秋季我们学校要和隔壁电影学院搞一场业内交流性质的合作走秀，郑东魁说，要在我们学校和他们学校选一边做主场，并且要择定走秀名单。每个学校大二到大四各抽三人，开场和压轴得凭本事争取。”
　　徐杺有些听不懂了：“你想靠这个赚钱？”
　　韩朔喷笑出声：“你能别那么俗么？”
　　“……”
　　“这场秀没什么钱赚，因为是打着学校的名号走的，顶多只有一个布置场地的钱。可是因为这场秀是郑东魁负责的，到那时会有很多大品牌负责人过来看，是走秀，说穿了也是甄选会。”
　　见徐杺脑子还是没转过来，韩朔一脸看白痴得看着她：“咱们学校除了模特班，还有什么专业出名？”
　　徐杺明白了：“服设。”
　　“这就是为什么郑东魁要巴着负责这事的原因。一个甄选会，对方看的不仅仅是两家学校的模特水平，还有服装水平，这一点我们学校可比电影学院那群人强多了。咱们学校这些年的服装人才，大多都是靠这些平台走出去的，张檬和陈华就是例子。”
　　徐杺：“可是负责你们服装的应该也是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
　　轮不到她这个大二的。
　　闻言，韩朔嗤笑一声，无法无天得说：“我可是郑东魁得意门生，这件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做我的主？”
　　“……”
　　“你以为走后门这个词是怎么来的？这么好一机会，我怎么能便宜了别人。”
　　徐杺无语了。
　　原来这就是他拉着她去见郑老师的原因。
　　走后门都能说得这么天经地义，徐杺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只是心底也明白，这会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合作走秀，服设能参与的基本都是大三大四的师兄师姐，他们大二的还要多等一两年。可这行业如此趋于饱和，晚一年指不定行业变幻成什么样子，韩朔这是要用他的方法来帮她真正跃进这个圈子里来。
　　张檬和陈华当年都是经历过这些的人，他们有才华，也有名气，在韩朔的工作室能一个抵别人工作室好几个，而且粉丝也有许多，每次工作室发宣传微博，造型服装后面都会打上他们两个的名字，宣传效果那都是肉眼可见的。
　　这就像一个隐形的品牌，张檬和陈华做的衣服越好，越贴合模特气质，他们的存在在别人眼里就会重重打上Wind这个工作室的标签，从而变得稀罕而珍贵。
　　这几年张檬和陈华被许多公司挖过，也都是因为这个。
　　韩朔这么做，其实不只是为她，更是为了也让她能达到这个效果，为工作室多添一员猛将。
　　他混迹这个圈子时间不算长，可是却很聪明，嗅觉要比许多人要灵敏，也难怪他的工作室短短时间就能赶超同类许多工作室。
　　只靠模特是不行的。模特少不了衣服，正如衣服少不了模特一样，要是说模特本身是一名将士，那么衣服就是它们的铠甲，越好的，便越坚实，能助他们无往不胜。
　　若失去对方，本身也将无意义。所以在他的工作室里，服装助理这个职位，并不是人人都能做。他要千里挑一，用最好的，最合适的。
　　“现在还说我在浪费时间吗？”
　　“……”
　　“所以我说让你听我的话，讨我欢心，你是不是把我话当耳边风了？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现在费那么多心思带你，要是以后你翅膀硬了敢飞别家，看我不弄死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对，老猫最喜欢——走后门
　　两本书都有
　　咳咳


第16章 Sixteen
　　韩朔带她去的地方是三里屯一家清吧。
　　听说今晚不止是他们，电影学院负责人带着他们班顶梁柱也来了，对方和韩朔一样都是大三模特班的，在圈子内算是比较有名的竞争对手。
　　清吧内音乐舒缓，人们走动间脸颊上都带着笑意，步履缓慢。韩朔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里头其中一张桌子坐着自己要找的人，便迈开长腿走过去。
　　徐杺紧跟而上。
　　“郑老师，您等的人来了。”
　　有人似笑非笑，对坐在中间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笑道。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看气质像是老师。而他身边坐了一个个头和韩朔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想来应该就是要和韩朔好好争一争开场和压轴的那一位，好像是叫许峰。
　　“来的这么慢，臭小子。”
　　“堵车。”
　　韩朔走近之后二话不说就坐下了，没了高大的身影挡着，徐杺鄹然出现在一桌人的目光中。徐杺见一桌人都似有似无看向自己，也不慌，眼睫垂下，礼貌得先跟郑东魁问好：“郑老师您好。”
　　郑东魁虽然是他们学校的老师，可对模特班以外的学生都很眼生，闻言他点了点头，眼睛一瞥，看向韩朔，大概是询问他为什么带别人来。
　　“郑老，这是咱们学校大二服设一班的，叫徐杺，您不认识吧？”
　　听到是服设一班的，郑东魁的脸色放松不少，他这才笑着看向徐杺，话却是对着韩朔说：“你从哪儿拐来的这么一个才女？”
　　服设一班几乎算是同年龄国内服设专业大学生最好的前一百人了。
　　“什么拐啊？她现在在我工作室工作，我带她来涨涨见识，有张檬和陈华在，显得她跟个乡巴佬似的。”
　　“混账！怎么说话的？”见徐杺一脸早已习惯似的坐了下来，郑东魁斥了韩朔一句，可到底是他看好的学生，所以他语气虽严厉却听出来并不凶，尤其是听到张檬和陈华两个名字之后，眉宇更是带了一股笑意，“他们两个还在跟你那瞎混。”
　　“昂。”
　　他们两师徒你一句我一句，几乎就等于把隔壁电影学院的两人晾在一边，等郑东魁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臭小子绕的兜进圈子里，便暗带警告得怒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隔壁两个人说：“不好意思啊陈老师，咱们学校这臭小子一向没什么规矩。”
　　“没关系。”那陈老师客气得笑着，倒是一旁的许峰，徐杺看到他正打量着自己。
　　“郑老师严师出高徒，韩朔的名气在圈内也是响当当呢，就我听说的想签他的公司就不下十家。”
　　韩朔没说话，郑东魁倒是笑着挥挥手，一副“这小子我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他就是傲！自己没什么本事还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还自己开工作室呢？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就蹬鼻子上脸。”
　　这话说的，明贬实褒，对韩朔的骄傲无一不透露在字里行间之间。
　　明显的一桌人都听出来了。
　　韩朔扯了扯嘴角，片刻后勾了起来。
　　徐杺离他近，余光瞥到，心里哼了一声。
　　既然都到齐了，一桌人当然就开始谈正事了。韩朔和许峰作为两家学校的顶梁柱这次走秀名单上有他们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谁都知道光走是不行的，开场和压轴，肯定得排好，别的得等校内出实际名单了再往中间排。
　　郑东魁当然觉得以韩朔的条件和专业水平，那么重要的压轴肯定是非他莫属，可明面上不能太明目张胆得偏袒，所以才出来和服装学院的负责老师出来谈一谈，开场其实也重要，可对方能不能满足于此就得看今晚能不能谈妥。
　　可看态度，A大在座的三位都明白，对方肯定是冲着争取压轴来的，哪怕争取不到压轴，作为交换，开场和中场两个位置都得争取过去。
　　可偏偏此时此刻，一向长着一张贱嘴的韩朔却一句话都没说，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许峰也是什么也没说，两个大长腿往沙发背上一靠，安安静静一左一右，对称得像一幅画，而谈的最热闹的好像只有坐在中间的两个人。
　　那个陈老师谈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饮料，余光扫了扫对面坐在沙发上不动也不说话的韩朔，心底忍不住暗暗对比。
　　这时，韩朔终于开口了：“郑老，我看这事儿也别争了，彩排的时候走一场，比划比划不就分出来了。”
　　郑东魁闻言，瞥了韩朔一眼。
　　韩朔嘴角那抹笑十分漫不经心。
　　韩朔这样说，那陈老师就犹豫了。
　　他看了看许峰，后者也正眯着眼看着韩朔，没有吭声。
　　然后郑东魁哼笑一声：“臭小子……不过这主意也不错，陈老师，少年人血气方刚，你看要不……”
　　那陈老师见郑东魁这么说，脑子一转，立即打断了郑东魁的话，说：“可等彩排的时候再选定是不是有点仓促？其实……咱们许峰气质更清澈，平时在校内走秀也是多走开场的，我看这一点咱们就别争了，开场和压轴岂不都一样？”
　　郑老师话锋一转，原本强力争取许峰走压轴，现在立刻就改了态度。
　　实在是被逼无奈，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韩朔和许峰身材接近，但气场和气质来说，始终是韩朔压许峰一头，要是到彩排的时候在那么多人面前被韩朔压下去，那剩下的模特排序他们学校可就要被动了，陈老师觉得赌不起。
　　原本想着争取一下压轴，哪怕气场压不过都已成定局，可没想到韩朔一点面子都不给，一点空都不让他们钻。
　　陈老师心底那个气啊。
　　随即像是明白陈老师的想法，被评做“气质清澈”的许峰这时候悠悠开口，道：“我走开场没问题的。”
　　郑东魁这才满意得点点头。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其实原本陈老师也知道，今晚多半是抢不到压轴位置的，可结束的那么简单，陈老师心底到底有些不甘，便试探得对郑东魁说：“那……陈老师，中场的位置你看……”
　　可没想到郑东魁大手一挥，说：“嗳！既然陈老师你都说了开场和压轴没啥两样，那么一共十八个模特，中场两家学校各出一个！陈老师你放心，我这人一向是很公平的。”
　　陈老师欲哭无泪。
　　他想的明明是要中场两个位置。
　　压轴这事儿本来就已经亏了他们一头，现在中场两个位置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虽然他已经尽力，但也难保回去之后不会被校方那边喷死。
　　可如今郑东魁都已经开口了，再争下去就显得他们斤斤计较，所以陈老师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吞，不再说什么了。
　　“徐杺。”
　　这时候大家不谈正事，气氛放松下来，没想到许峰突然喊了徐杺的名字。
　　徐杺抬起头，同时也察觉到身旁那人也抬起了头。
　　许峰笑着看她，他其实长相真的是偏干净那一款，和韩朔那咄咄逼人的脸蛋不同，说他“气质清澈”，其实也并不算瞎说。徐杺听见他问：“开学那场大二的校内秀，周文远身上那套《冥想的鱼》，是你的作品吧？”
　　徐杺恍然，而韩朔则是更深得看向许峰。
　　开学大二走了一场秀，是大一下学期期末大考试，当时周文远和徐杺搭档的服饰作品就是《冥想的鱼》，并且徐杺这套作品还被专业老师打了高分，衣服加配饰也放在了教学楼一楼的展览厅里展览了半个月。
　　韩朔仔细看过徐杺的作业，当然知道。
　　徐杺点点头，说：“是的。”
　　这时郑东魁听了他们的话，好奇得问：“怎么？”
　　“也没什么。”许峰笑着摇头，对郑东魁说，“只是因为那场秀我也去看了，徐杺那套作品让我印象很深。我曾经在拍《悦读》的时候穿过一套据说用云南白族扎染工艺做成的那种长袍，那有点像泼画又不是泼画的感觉让我很久都忘不掉。而那么巧，徐杺那套作业也给了我一样的感觉，所以见到本人忍不住，就想问问。”
　　带模特班的老师对衣服的工艺并没有很深的了解，闻言两个老师都是一脸疑惑。而徐杺闻言，则是点点头，对许峰说：“我高三暑假的时候在云南专门学过。其实这门技艺在我们学校也有专门的课程，不过是在选修上，而且并不算完整。你觉得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大一的时候我们班还没有接触过这类技艺，所以当时除了我没有别人用。”
　　所以当时老师对她称赞有加，并且说她手法标准，才把那套衣服放在展柜里让别的同学好好观摩学习。
　　大家都说她是为了做这个专门去校外找老师学，其实不是，她对扎染工艺一向感兴趣，高三的时候就亲自去了一趟云南，专门学了这门技艺。一个暑假下来，加上平时私底下也有钻研，所以大一的时候才能用得这么好，为她的作品添上了较为惊艳的一笔。
　　闻言，郑东魁也向徐杺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你这次不打算找别人做了？”郑东魁暗暗踹了韩朔一脚。
　　韩朔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也好。”郑东魁点点头，然后压低了一点声音，在韩朔耳边说，“这么个好苗子，留着自己用。”
　　好苗子这时候正在和许峰说话，基本是许峰问一句，她答一句。
　　大概是聊到衣服的话题，她表情专心致志。
　　韩朔“啧”了一声，坐起身来对郑东魁说：“您老担心我干嘛？还是好好想想大二大四的名单吧。”
　　“你小子……”郑东魁嘟嘟囔囔地骂他，然后说，“那你记得给我在班上好好挑，大三我就不管了，名单你到时候□□发我，敢随便选到时候丢人现眼，老子削你！”
　　“行。”
　　后来大家坐到十点半，郑老师就说累了要回了。分别之前，许峰要了徐杺的微信号，还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徐杺没有多想就加了。
　　可就在韩朔大发慈悲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却在冷嘲热讽：“才刚说完不准飞别家就和别家交换了微信。”
　　徐杺：“……”
　　“我可先警告你，咱们工作室是不能接私活儿的，尤其是你们三个。”
　　“我知道。”
　　“知道你还加？”
　　徐杺深吸一口气，忽然看着他，伸出手道：“手机给我。”
　　韩朔挑眉看了她一眼。
　　然后用舌头顶了腮帮一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甩给她。
　　徐杺安静地拿出自己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把手机还给他：“微信号也给你了，你别再说话了，好好看路。”
　　她的语气，仔细听有种淡淡的无奈和不耐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韩朔说话的时候，徐杺总控制不住自己。
　　韩朔：“……”
　　反应过来后，韩朔气笑了：“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哄啊？”他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手机，然后单手操作了一下，把手机揣回兜里。
　　“加了微信也不能通敌叛国，许峰那人，呵，跟你一样假的要死，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将来变成个假人。”
　　直到车停到女生宿舍楼下，韩朔才像是啰嗦累了，摆摆手让她滚下车。
　　这会儿离关门还有几分钟，阿姨在门口张望，见徐杺站在车前，便扬声提醒徐杺赶紧进去。
　　徐杺应了一声就关上车门往宿舍走。
　　身后的跑车，好像多留一秒都不愿意似的，车内的人踩足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带起的那阵风，似乎融入夏风之中，拂过徐杺的手臂。
　　她回头，夜幕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许峰不是男二，嗯，和杺杺也没有感情戏
　　对于为啥加微信？因为在这行业里关系实在很重要，徐杺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加许峰怎么想都是有利无害。
　　至于韩朔这丫的是不是吃醋？你们猜


第17章 Seventeen
　　很快，这次服装秀被选中的九名模特和服设的学生都开始忙碌起来。大二的邹蓝和周文远也被选中了参加这次走秀，而负责他们大二三人服装的则是大三服设班里专业最好的三人。
　　除此以外，大三大四被选中的模特，除了韩朔自己选定了徐杺，其他五人的服装都由大四服设班的老师选定的五名专业成绩最好的学生负责。
　　起先，大家知道韩朔这次合作对象是徐杺时，也曾引来小小的轰动。
　　有人说徐杺运气好，有人说徐杺专业水平的确很高，但更多人则是质疑徐杺靠韩朔的关系才拿到的这个名额，为此也表示出不屑一顾。
　　可面对这一切，徐杺根本无暇顾及，因为在几次大大小小的会议之后，郑东魁终于敲定了这次走秀的场地、时间和主题。
　　对于郑东魁最后还是选择在A大秀场举行这次服装秀，电影学院的老师们都表示没什么意见，的确在设施和场地方面，一向是以这两个专业为重的A大比较完善，这点无人质疑。场地敲定之后，郑东魁又宣布这次服装秀主题定为偏向于高级定制时装的巴尔曼风格，主要是为了配合今年的秋冬四大时装周。
　　今年时装周的时间定在来年一月份到来年三月份，所以郑东魁把这次秀的时间定在了十一月，说是预热，却是铁了心要把这场秀弄地与国际接轨，以便更好地吸引业内人士来观看。
　　近来年复古风潮盛行，何况是这次规模如此正式的一场走秀，对于选用这个主题，两边学校的老师都认为定地挺好，尤其是两边服设的老师，最先表达同意。倒是散会之后，负责服装的九名学生个个都拧紧眉头。
　　这是他们都并不算擅长的风格。因为学校内为了不让学生提早设计思路固化，一直以来都很少选择这种高端奢华的主题风格让学生们尝试，大部分学生对于高端定制这四个字和巴尔曼风格更多的印象只停留在课本或者自己偶尔一两次作品的尝试上，所以这次定下的这个主题，可真是让所有人都犯了愁。
　　徐杺是这次参与的服设学生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换句话说，应该说是经验最浅的一位。就连会议过后，文丽也不掩担忧地对她表示，作为这次走秀她的协助老师，能帮忙的她都会帮忙。
　　文丽在散会前还宣布，这次被选上参加这次校方重视的服装秀的学生，被允许在走秀之前的两个月内可以不用参加所有专业课，期末的专业成绩会以这次走秀结果来评分。
　　等老师们都走后，韩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手一伸，戳了戳徐杺的后脑勺，懒懒散散地说：“怕不怕？”
　　徐杺被戳痛了，她回过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把他的手撇开，想了想，然后说：“你这些年里参加的服装秀都是校级以上的吧？”
　　“干嘛？”
　　“你先回答我。”
　　她看着他的双眼，说话语气十分认真。
　　而韩朔和她对视几秒之后，忽然伸出手把她的脸罩住。在感受到手心那人又一次皱起眉头时，他站了起来，手还按在徐杺的脸上，开口却是说：“明天上来我办公室。”
　　说完，他收回手，也不等徐杺回应，就伸了个懒腰迈开长腿出了会议室。
　　徐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他手心干燥，刚才他收回手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右手的掌纹，每一条都笔直细长，仿佛如他的人般沉默而笃定。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少。
　　第二天，徐杺到了别墅，第一时间就是放下包包上了二楼。
　　没想到二楼办公室没关，徐杺转身一眼就看到李璐正坐在韩朔的办公桌上，韩朔在捣弄电脑，李璐则俯下身去看。等她走近，听见李璐嗲嗲地跟韩朔撒娇：“咱们出去玩吧？姐妹们都到了。”
　　徐杺敲敲门，韩朔抬头看到她，说：“过来。”
　　李璐嘟着嘴坐起来。
　　徐杺坐到他对面，然后韩朔把笔记本一推，屏幕转向她的方向。
　　徐杺一看，电脑界面正停在一个文件夹里，里面一共有20多个视频，视频名称十分省事地标上了1234。
　　韩朔还是那副困的娘都不认识的神情，头发跟狗啃过一样，然后他指了指，说：“都在这儿。”
　　徐杺看着他。
　　她昨天问他是不是所有参加的服装秀都是校级以上，就是想知道这些服装秀会不会有校内记者或者老师录下，她好去找。
　　可没想到他一猜就能猜到她想做什么，居然给她都准备好了。
　　徐杺看着这些视频文件，心里头却止不住想，他是整理了这些整理了一个晚上么？
　　点开第一个视频，长度接近50分钟，徐杺有点惊讶，然后拖了拖进度条，发现还真的是有拼接的痕迹，不止是他在校内的秀，还有许多校外的，甚至包括了他入学的考试，都在视频里出现。
　　这一看就是整理了许久的视频。
　　见电脑传出声音，韩朔点了根烟醒神，眼睛一瞥，正好和李璐的视线对上。
　　后者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韩朔头疼地要死。
　　“你自己去玩。”他指了指自己两个黑眼圈，“我再不睡我真的要猝死在你面前。”
　　李璐哼了一声。
　　韩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李璐，选择破财免灾。
　　果然李璐拿了卡，立刻就又高兴起来，她当着徐杺的面抱住韩朔亲了一大口，可余光往旁边一瞥，却见徐杺正埋头在电脑前，连个眼尾都没瞧他们。
　　李璐悻悻地起身，然后拍拍韩朔的脸娇声道：“那我走啦，想我就call我。”
　　韩朔敷衍地点点头。
　　李璐拧身下了书桌，拿过甩在一旁的包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杺连李璐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直到一个视频快看完，徐杺愣了愣，刚想伸手把进度条往前拖，耳旁却忽然出现一把低沉男声，制止了她的动作。
　　“别拖，一口气看完。”
　　男人说话的时候带来一阵浓郁的烟味，还有一阵淡淡的薄荷漱口水的味道，可惜只出现一会儿就被淹没其中，又呛又烈，并不好闻。他的声音也是因为缺乏睡眠而变得低哑至极。
　　见她没有反应，韩朔直接帮她关了这个，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他叼着烟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觉得实在受不了，用食指敲敲桌子示意徐杺乖乖看完，然后转身出去了。
　　片刻后，从旁边的房间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徐杺原本走神了一会儿，可也不知道何时，注意力就重新回到屏幕上去。
　　她边看边发现一个细节。
　　就是每一个视频里，韩朔走秀的风格都是相近的，她回想了刚才看到的，发现同样风格的都被剪辑到一起去了，难怪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这个人……徐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
　　她开始愈发专心致志地看起来。
　　视频里的韩朔，有时气质张扬而嚣张，有时气质森冷阴郁，唯独每一次出现，都无一不是踏着秀场最大的呼声而至。能看出来，无论是面庞或青涩或成熟的他，从大一开始就都是每一场秀的压轴，甚至有的时候还身兼开场的位置，而且不管主题是什么，他都能稳稳镇住，掀动整场秀最后的高潮。
　　徐杺接触服设两年多的时间里，从未见过有人能像韩朔一样，与所有风格都能相性如此好，准确来说并非是服装衬托他，或者是他衬托起服装，而是只要一种风格套在他身上，就能被很好地与他本身融合，仿佛每一种他都能轻松驾驭，不会有任何突兀。
　　她的认识中，因为碍于长相和气质问题，许多模特都总有他所擅长驾驭与不擅长驾驭的风格，其影响因素也有许多，譬如妆容、譬如肤色......可韩朔却完全没有这方面问题，视频中他风格跨度极大，妆容方面也有许多变化，却都压不住他本身极强的存在感，像个透明胶一样，什么颜色往他身上贴，都似乎极为合适。
　　看了一个下午，徐杺才看了五个视频。
　　韩朔还没起床。
　　她却已经饿了。专心看了一下午，一停下来，才发现精力消耗地有多快，眼睛一眨，酸胀得难受。
　　走下楼去，发现客厅此刻一片狼藉。
　　地上和沙发上都被衣服鞋子摆满，此刻张檬和陈华也一直在房间和客厅穿梭，不停往房间里换衣服。
　　最里头的房间此刻热热闹闹地传来赵更他们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杺，你看完啦？”张檬忙得脚不掂地，余光瞥见楼梯口的徐杺，抽出空问她。
　　他和陈华都知道秋季她要和韩朔搭档参加服装秀的事。
　　徐杺：“还没有……你们在干什么？”
　　“哦哦！就是昨晚老大借了李璐工作室的摄影师来给我们拍硬照，之前不是没拍完吗？嗳哟忙死了，突然就来了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你看！搞得乱糟糟的！老大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摄影这部分弄好啊沃日，选个摄影师有那么难吗？！每次拍平面都搞的手忙脚乱我要疯了……你等会儿啊我们快搞完了，搞定就能吃饭，你上去叫老大起床吧！我前半个小时上去他还在睡！”
　　说完张檬捧着衣服就进了最里头的房间。
　　徐杺看了看客厅的衣服，被换下来的都扔在最角落的沙发上用一块板子压住。徐杺知道他们是真的快完事了，也就没下去帮忙。她转身上楼，打算听张檬的话去叫韩朔起床。
　　韩朔的房间就在他办公室旁边，此刻房门是关紧的。徐杺轻轻拧开门，发现里头空调开得极低，厚重的窗帘也全部拉紧，黑漆漆地像是已经入了夜一般。徐杺看了看，走进房间，□□在外的皮肤接触到里面空气的一刹那鸡皮疙瘩就全部窜了起来，这样又黑又冷的环境让徐杺下意识就皱起眉。
　　她把门开得更大了点，想去找灯的开关，可躺在床上的人原本就对光十分敏感，只是门外一点光线，他就醒了，在床上动了动，然后哑着声音，语气十分不好地对门口的人命令道：“门关上。”
　　徐杺听着韩朔那像被粗糙的纸张划过一般粗嘎的声音，不知为何心底添了些烦躁，她没把门关上，反而是走进房间，靠着走廊的光线找到窗帘的位置，然后“刷——”地一下把窗帘拉开，窗户也一手推开。
　　如今正是傍晚，昏黄的光线顷刻如流水般涌满整个房间。
　　夏日暖燥的空气也同时十分迅速地进入房间，赶走了让徐杺觉得过于冰冷的空气。
　　然后徐杺清晰地听见床上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
　　“我操张檬你他妈有病啊？！”
　　韩朔猝不及防被光刺到眼睛，下意识用手捂住双眼，以为是张檬又上来烦他，毫不留情地大骂道。
　　可来人一句话都不说。
　　察觉到不对，韩朔烦躁地慢慢放下手，眯着眼睛适应。
　　他努力想把窗前站着那人看清楚，表情因为压住火气而变得十分狰狞。
　　等视线清晰看清来人那一刻，韩朔却陡然而生出一种火气硬生生憋在肺腑里的感觉——那皮肤白皙容貌清丽的少女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床前，因逆着光，她身后的晚霞柔柔地滚在她身体轮廓周遭，渡出一层像是带着温度的绒毛。
　　她的双眸里无畏无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他的发难。
　　直到燥热的空气猝不及防贴上他的手臂，韩朔忽然猛的用手揉脸，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徐杺你真他妈有毒！”
　　作者有话要说：
　　杺杺觉得烦躁是因为心里头矛盾
　　一来韩朔这贱人是因为她才一晚上没睡觉给她捣鼓视频，让她觉得他简直是神经病，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二来看到他活得一点都不自爱（也可以说是不健康）实在看不下去
　　不过够胆子这么做的也就只有杺杺了
　　你有没有爱上一个人
　　每当你沉溺之时为你带去一束光
　　坚定不移，无可阻挡
　　如同她给予你的爱情一样——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18章 Eighteen
　　徐杺站在他床尾没有动，闻言，她淡淡地说：“空调开低容易得空调病。”
　　空调病类似感冒，会让人免疫力降低，可不仅如此，还会使人皮肤变差，四肢僵硬不协调。他这样一直把自己长时间关在黑暗封闭的空调房里，对他的身体实在不算友好。
　　她在暗示他，他现在浑身上下最值钱就是他的身体，是要他好自为之。
　　韩朔当然听懂了。
　　“神他妈空调病。”韩朔咒骂着掀开被子，男人习惯裸睡，被子一掀开，他颀长的身躯立刻暴露在徐杺目光下，还好他还知道穿了一条内裤，可徐杺只看了一眼，还是淡淡把目光往下移落到被褥上，然后听见他冷声道，“有没有空调病我都是压轴，你担心得太多余了。”
　　徐杺维持住这目光看着他，应道：“你为我做这么多，我担心你也是应该的。”
　　“啧！”
　　徐杺见他一副想下来打她的模样，顿了顿，接着说：“我是不想担心太多，可是两个月后的服装秀，结果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很重要。你再这样下去，精神状态上面就输了人家一头，这很影响发挥。并不是所有临场发挥都见效，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作为一个优秀的模特，平日里健康的作息和生活习惯原本就是十分重要的，因为那些影响着一个人上台时的皮肤和精神状态。而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若不好，首先在眼神、表情和动作上就会大打折扣。
　　他现在对自己的不自律，只是因为仗着老天爷给口饭吃，可长久来看总不是件好事。
　　韩朔都要被她烦死了。
　　他翻身下床，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衣着寸缕，他插着腰越过半张床走到徐杺跟前，忽然伸出手去擒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迎接自己不耐的目光。
　　“我虽然让你别老像个假人一样，但也没让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啊？嗯？”
　　他洗过澡，身上的气息出乎预料的干净。原来他不沾烟不沾酒的时候身上会有类似柑橘薄荷香的气味，不知道是他沐浴露的味道还是平时他习惯用的香水味，也或许都有，反正很是清冽好闻，像是秋冬时候的风。
　　徐杺心头的那一丝烦躁，居然奇迹般，被这股气息压了下去。
　　可很快，被他抓住的下巴开始隐隐作痛，徐杺微不可察得皱起眉，很快又松开。她说：“我只知道，你要一直这样，身体很快就会熬不住。”
　　她没被他三言两语把话头绕开，仍然指着他这混乱的生活习惯作点评。
　　语气认真的跟韩朔印象中的高中训导主任有得一拼。
　　“嘶——”两人沟通无果，眼前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韩朔头疼得倒吸一口气，“你这人怎么那么拧呢？啊？”
　　他又用力地捏住她下巴晃了晃，跟泄愤一样。
　　直到被她那双眼睛盯得彻底没了脾气，他才无奈地松开手，长长得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放过我，我真的求你了。我为了给你做这破视频一晚上没睡，难得睡个好觉还被你批评得狗血淋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过分？啊？啊！知道了，下次不会了，最好以后你做什么都不用求我帮忙，说什么我都不会牺牲时间搭理你的。”他挠挠脖子，松了松筋骨，边散漫得说着，却转身往衣柜走去，态度跟敷衍李璐时一模一样。
　　徐杺站在原地，听他这么说，忽然垂下眼帘，说：“韩朔，或许在你印象中女孩都需要你的特别照顾，但你既然能请我回来为你做事，就该知道我和她们都不一样。你本就不该为我牺牲你的时间，你对我，可以像对张檬陈华一样，累和苦我都不会在乎，有不足的地方，我也会慢慢追，慢慢赶。”
　　“嗯？”
　　闻言他并未回头，半弯的背前半段探进了衣柜里，显出他腰间一截线条又直又漂亮。
　　“服装秀的事情我很谢谢你，你费心思在我身上，我对你不是没有感激。可再多的，我不需要。”
　　“要是这点小事情都需要你耗费精力替我去做，那我当初也不会这么跟你放话。”她看着他微弯的背影，顿了顿，继续道，
　　“你只把我当作你踏上未来道路上一个垫脚石就好。因为我也会这么做。”
　　少女的语气，不卑不亢，明明声音柔软细腻，却显露出不输于别人的坚决果断。
　　也极敏慧，看出来他做这些事的由衷。
　　换做别人遇到今天这事儿，一定会十分感动，并对他示以感激。
　　可她偏不是，倔得跟雪山上的松柏似的，好像打死不会弯腰，更不会领谁的情。
　　说完，她就离开了他的房间。
　　韩朔这才慢悠悠地从衣柜找出一件mb新款短t，悠闲地套上。
　　再转身时，看着空旷的床头，他忽然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哧！还真是……白给这白眼狼操心了。”
　　等韩朔下楼吃饭的时候，大厅仍旧像打过仗一样，可韩朔一点都没生气，反而是习以为常了。
　　徐杺已经坐在餐桌前，两人碰面，谁也没看谁，也仿佛刚才在卧室里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一桌子人齐齐整整地围了一桌，陈姨炒了八个菜熬了一锅汤，忙活了一整天饭都没吃一口的一群人饭一端出来就狼吞虎咽，平时个个都是计算着卡路里只吃一碗饭的人，今天破天荒都盛了饭，搞的一向吃两碗饭的猴子今天吃完第一碗的时候才发现锅里米饭一点都没剩下了，只能目瞪口呆地拿着空碗，一脸不敢置信。
　　韩朔因为睡了一天刚起床，食欲不是很好，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就停筷了。
　　再看向饭桌最末端的位置，此刻已经空了出来。
　　徐杺吃完饭就上楼继续看视频去了。
　　她原本打算把这些视频都拷到自己电脑里，可是20个原画画质的视频加起来一共几十G，拷起来实在太费时间，徐杺就想着今天尽量能看多少就看多少。可没想到这一次打开就完全忘记了时间，等她随意一瞥电脑时间，居然已经12点了。
　　她愣了片刻，几乎是下意识就摸出手机，被调成静音的手机此时显示十多个未接点来和微信信息，都是顾闻发来的，问她为什么还没回宿舍。
　　这时韩朔推门进来。
　　他穿着那套深色星星月亮图案的睡衣裤，因为白天睡了一天所以他现在还没入睡，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忽然从手里扔了一套衣服给她。
　　是一套女式睡衣裤，式样保守，是最简单的衬衫长裤。
　　“去洗澡，我要睡觉了。”
　　徐杺想问她洗澡和他要睡觉这两者有什么冲突。
　　可脑子一动，就想起楼下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平时都是张檬陈华周近他们在用，现在这个点肯定是供不应求的，而楼上只有一个浴室，就是韩朔卧室里的那个，每天都只有韩朔在用。
　　徐杺动动嘴刚想说什么，韩朔就一脸刻薄地打断她，张嘴就是一通嘲讽：“你别想多了，这可不是对你特殊照顾，我只是忍受不了有人臭烘烘还一脸油地坐在我办公室里。”
　　这个人真的很爱斤斤计较。
　　韩朔哼笑一声，然后走进来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手轻轻一拖，就把自己的电脑转过来自顾自看了起来。徐杺抿了抿唇，握着手里的衣服去了隔壁房间。
　　她锁好门，先握着手机给顾闻回信息大概把今晚的事情说了，然后才准备脱衣服洗澡。
　　突然，徐杺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一愣，随即她从这团睡衣睡裤里扒了扒，果然在里面扒出一条内裤来。
　　徐杺盯着这条此刻出现在这里十分尴尬的内裤很久，最后还是先洗了澡。
　　出来后，她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得八成干，就走到隔壁。
　　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我身上这些......是谁买的？”
　　韩朔闻言从电脑里抬起头。
　　先是挑剔得从头到脚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似乎十分嫌弃这种品味，说：“李璐。”
　　“哦。”
　　徐杺稍稍松了一口气。
　　“被批评过后是傻子才会再白做好事。呵。”
　　“……”
　　徐杺无奈得坐回他对面，伸手把他的电脑拿了过来，韩朔没有阻止，见状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准备回房。
　　临走之前还丢下一句：“困了就睡沙发。”
　　沙发指的是他办公室角落里那张双人沙发，白色的，很宽，睡下她个一米六几绰绰有余。大概平时韩朔也有在上面休息，沙发靠背上还搭着一条褐色复古风格的毛毯。
　　徐杺这会儿已经又把头埋进电脑前，闻言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心底却已经觉得今晚自己是不用睡了。
　　不过没关系，自从学了这个专业以后，熬夜都是常有的事。
　　她早已习惯。
　　这么久以来，唯独对在专业方面花费的时间，徐杺才不觉得是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
　　韩朔穿的t恤是marcelo burlon这个牌子，个人很喜欢这个牌子的t，所以私心韩朔衣柜里就塞了很多这个牌子的衣服（t恤价格大多1500—2000，卫衣外套更贵些
　　其实韩朔对女生不算体贴，不过徐杺在他的位置看来也不能纯粹是个女生，而是他要费心思培养的人才，所以就会忍不住在很多细节小事方面对她插手，这也是控制欲强的一种表现，你看他老让杺杺听他的话，还有工作室其他人，都是习惯对他言听计从的，这人是真的有点大男人主义。
　　仔细想想韩朔这人毛病是真的忒多，看来喜欢杺杺的比较多也是理所当然的。嗯。


第19章 Nineteen
　　不知不觉，窗户外的天空，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慢慢过渡成一片朦胧的藏蓝色，再如同被油画笔铺开，成了带着几分橘色的靛蓝。
　　徐杺原以为这一晚会很累，可是当三点多她觉得有点冷，拿了那张毛毯盖在身上之后，却开始越看越精神。
　　早上九点的时候，所有视频都播放完毕，徐杺舒了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用手揉了揉眉心。
　　虽然精神上不累，可眼睛却清楚地抗议着疲惫，徐杺见别墅一片安静，知道今天大家肯定又是中午才起，一时之间也不想动了，就着这个姿势靠着，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想着所有视频里出现的韩朔，或精致、或性感、或奢靡……虽然所有风格都能驾驭，可真正他最擅长的风格，徐杺却看不出来。
　　她曾经听一门专业课老师说过——一个模特的气质在服装表演上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
　　可当一个人，他可以从眼神和神态中控制自身这种气质的改变，那么从外部来看，说明这个人有着极佳的专业水平，可对于服装设计师来说，这样的存在却是一件让设计师本身又兴奋又痛苦的事情。
　　就像在一张铺开的大白纸上作画一样——看着极简单，只要把线勾上颜色铺开就好，可真正到了要下第一笔的时候却先犯了难。
　　徐杺止不住地在脑海里想象。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衣服、服饰一一在脑子里往他身上套，却发现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从梦中鄹然惊醒，徐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角落那张白色沙发上，身上的毛毯还好好盖在身上，而那一直在梦中响起的规律而又不间断的键盘敲击声仍在耳边响起。徐杺愣了愣，坐了起来，往办公桌方向看去，韩朔正坐在他的座位上捣弄他的电脑。
　　他坐的笔直，表情虽然淡漠，双眼却是专心致志的，这是他工作时一贯的表情，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完全看不出散漫和轻佻，相反专注力和投入度都是十分惊人的。
　　徐杺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后随手把毛毯叠好放在椅背上，走到他跟前才注意到窗外的阳光灿烂地让人目眩，韩朔坐在其中，阳光打在他背部，晕出一片好看的白。他原本专心致志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然后却像被她惊醒一样，从电脑前收回神，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伸出手反向摸了摸自己被晒得滚烫的背部，当即他咒骂一声转身拉下窗帘。
　　“睡醒了？”他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根烟，也不抽，夹在指间，看着徐杺明知故问。
　　徐杺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便随口问：“几点了？”
　　“两点。没给你留饭。”韩朔点了点鼠标，开始继续打字，边打还边嘲讽，“前一刻才管家婆一样让人注意身体注意休息，转过身自己就熬夜，女人的两面三刀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徐杺没理他阴阳怪气，只是有点诧异自己居然睡了几个小时，一时也对自己有些无语。这会儿见韩朔目光又开始渐渐专注，徐杺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看向他的屏幕。
　　韩朔在和一个人聊天。聊天哐是微信电脑版，对方手速飞快，韩朔也同样，而且不止对方一个，徐杺还看见韩朔正在和好几个人打字回应。
　　“……城家……装修公司？”
　　徐杺眯着眼睛，有些艰难地读出其中一人的名片。
　　韩朔闻言不耐烦地点点手中的烟，头也不抬地说：“饿了自己下楼做吃的，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你要装修别墅？”她看到韩朔给对方发了一份psd文件，能认出来这是他们现在这幢别墅的一楼平面图图纸。
　　再回想下刚才他切换之前的聊天框内容，徐杺又问：“是准备做摄影棚吗？”
　　每次她都无视他的命令，让韩朔恨得牙痒痒。他拍了一下桌面，拧头眯起眼睛十分危险地看着她，说：“徐杺，你贴我这么近是想勾·引我？我警告你，我可久没开荤了。”
　　徐杺把目光从电脑屏幕前收回来，落在他脸上。
　　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还真是站的离他近了些，刚为了看清对话框的内容，她的腰都要贴到韩朔背上去了。
　　她退开了些，见韩朔冷哼一声转回头去，她才说：“那天早上李璐从你房间下来的。”
　　可久没开荤？吓唬谁呢？
　　没想到韩朔听她这么说竟然“哧”了一声，他没着急说话，先用嘴叼住烟吸了一口，然后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就用无名指风骚地敲起了键盘，等按了发送，他才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她：“你很懂啊？有经验？”
　　这么没有礼貌的问题，徐杺当然是无视的。
　　而韩朔原本也只是打算恶劣地恶心她一下，并没有想要听她回答。他掐了烟，淡淡说：“那晚醉成那样，你以为我是神啊来个女人就能上？”说完他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说，“真是神他妈盖着被子纯聊天，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还要忙给楼下这群逼崽子弄摄影棚的事，我就这么说吧，哪怕真是一大美女骑上来，我都得喘口气才有力气动。”
　　他故意恶心人的时候就满嘴淫词秽语，徐杺深吸一口气，不想中他的套，转身往外走，准备去把身上这套睡衣换了。
　　“喂！弄吃的给我也来一份！和这逼斗智斗勇搞得我好饿！”
　　徐杺：“……”
　　最后看在他把自己搬到沙发上睡觉的份上，徐杺并没有介意他故意开腔恶心自己的事，去厨房下面的时候也给楼上的人下了一份，简单的鸡蛋面，加点葱花香油，最后把中午吃剩下的炒肉放进去滚了滚，分成了两份，还给他端上去。
　　两人还是坐在原来自己坐的那个位置，边吃着面，徐杺还是问出来了弄摄影棚的事。
　　原来早在大半年前韩朔已经看上了一个摄影师，叫顾邱泽，那时候他正在《蓝秀》杂志工作，主要是给服装模特拍平面硬照，当时韩朔在一次和《蓝秀》杂志的合作中，看上了他拍出来的一组样片。
　　说风就是风的韩朔当然立刻就向顾邱泽提出邀请，光明正大得要挖《蓝秀》的墙角。而当时顾邱泽也是十分爽快得答应了，说与其在杂志社里一直被老摄影师压着不愠不火，不如换个环境当一枝独秀，可当时的顾邱泽合同还有大半年到期，所以韩朔答应他，摄影的位置给他空着，而自己这半年里也只口不提要弄摄影棚的事。
　　徐杺觉得韩朔的心真的挺大，倒不如说是疯狂。先不说一家模特工作室里，摄影原本就是必不可少的重要位置，再说半年多的时间，足够一个真正优秀的摄影师大红大紫，地位身份肯定不能同日而语，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半年后这个顾邱泽火了，他就算拒绝去韩朔的工作室，也是无可厚非的，两人之间并无书面协议，只有口头承诺；要是半年后他还是原地踏步，只能说明韩朔看错了人，届时也得往工作室里塞下他，这对于韩朔这种在公事上龟毛又挑剔的人来说，简直可以说是酷刑。
　　韩朔对于徐杺的不赞同当然嗤之以鼻，他边吃面边把屏幕往她方向转，一脸气愤得说：“我怎么可能看走眼？所以这逼现在真的红了！居然敢跟老子在这讨价还价！当初是谁慧眼识珠在他人生迷茫时期向他抛去的橄榄枝？都他妈是白眼儿狼！”
　　徐杺看了看韩朔和顾邱泽的对话，倒是忍不住笑了。
　　这顾邱泽也是个古灵精怪的人，能说出“换个环境一枝独秀”这样的话，现在也同样能让韩朔气得牙痒痒。对话里顾邱泽先是表达出自己还记得大半年前自己的承诺，然后委婉得说出了现在杂志社给他的身价，最后贱兮兮得要求韩朔给他承诺高工资，他就放话立刻就能整理包袱去投奔他。
　　而韩朔则在那跟他扯筋斗，从最开始语气淡漠的“嗯”、“哦”、“我知道”，变成了“你继续在那呆下去也就是一块值钱的垃圾”这样的画风，毒鸡汤熬得对面几度要跟他终结聊天。
　　徐杺把电脑还给他，然后问：“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微信聊天停留在一句态度不明的话语上。
　　韩朔瞄了她一眼：“他可比你值钱，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徐杺挑起眉。
　　等做完这个动作，徐杺微微一愣，惊觉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做起这种表情来也可以完全不加思索了。
　　可韩朔完全没看出来她心底的诧异，也没觉得不对劲。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满足得眯起眼睛，心情也好了不少，居然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大概是看在她做出来的面味道还不错的份上：“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和他扯皮那么久只是为了让他明白，哪怕他在外头名声再怎么大，在我这，就是我说了算，他哪怕来了，在我的工作室，他也摆不了任何架子。只要明白这点，那么单说他的能力是不用质疑的，对于这样清楚自己能力的人，我可以开出配得上他本事的工资。”
　　徐杺点点头。
　　“明天装修公司就会上门了，很简单的扩建，你吃完就下去收拾客厅，看他们把客厅弄成什么鬼样。”
　　徐杺吃完最后一口面，听了他的命令，她伸手连带着他的碗也端起来，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转身下楼干活儿去了。
　　只要和她好好说明，消除她心里的疑问，那么她干起活儿来也就会毫不犹豫了。
　　在韩朔眼里，那就等同于听话。
　　他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两个人吧。。。说是谁牵着谁鼻子走，都不行吧，反正现在看起来两个人都不怕对方，杺杺是真的不怕，韩朔是本来就大男人主义觉得自己怎么可能驯服（x）不了她。
　　感情线会慢慢铺的，谁对谁先认的真，后面大家都会知道
　　最近是不是评论惨淡期啊觉得评论好少瑟瑟发抖，再一次谢谢有大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20章 Twenty
　　三人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客厅收拾好，因为有徐杺在，张檬和陈华难得把仓库也都规整规整。晚上吃完饭的时候韩朔就下了楼，宣布了新摄影师明天上班和要把最里头的房间扩大成摄影棚的消息。
　　张檬感慨：“这样咱们就齐全了。”
　　可韩朔闻言还是打击了他一下：“摄影棚就咱们这个是不够用的，不过以目前咱们工作室的收入来说，要再弄一个像模像样的摄影棚性价比太低，一些工作室宣传硬照可以在别墅内这个应付，可要求再高的也得出去租。”
　　可大家都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实在是这两年的工作时间里，单单在去不同摄影棚的路上已经占了不少，而且租摄影师的费用和人情都是实打实压在韩朔和工作室身上的，如今有了自己的摄影师，相当于又一件工作不需要看人脸色，这样真的极好。
　　最后留在别墅的一伙儿人又把最里头的房间能收起来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明天大三模特班有课，周近和猴子都趁夜回宿舍只为了明天早上能起晚些，还能顺道和徐杺一起回去。离去之前，徐杺找张檬要了一份书单，上面都是张檬觉得可以让她参考的关于定制服装和巴尔曼风格服装的书籍，徐杺打算明天上午去学校图书馆找找看。
　　第二天中午，徐杺看书看到入了迷，根本没有在意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张檬给的参考书真的不错，有需多徐杺需要的书里都有，甚至有实际时装周上使用过的例子。
　　突然手机入了一条短信，是周近问她在哪，吃饭了没，要是没吃就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他们大三模特班刚好这时候下课。
　　徐杺回了他一句，看看时间，也合起书站起来，把这几本都刷卡借走，才向食堂走去。
　　等到了食堂二楼，徐杺才发现大三模特班的人都在，三张桌子几乎都给坐满了，而韩朔身边还坐了李璐，大概是电影学院离这里近，她就过来了陪韩朔吃饭。
　　看到那么多人，徐杺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过去。
　　可周近面对着楼梯口，这时已经瞧见了她，站起身来朝她挥手。
　　这下子几乎那一片的人都往徐杺的方向看了过来。
　　徐杺对这种情况虽还是有点心累，可也已经稍微习惯了。
　　最后还是走了过去。猴子见她过来，忙打了旁边那人一下让他腾出位置，招了招手，让徐杺坐到他旁边。
　　韩朔就在她位置的斜对面。
　　李璐看到她，微微一笑跟她问好，然后头就黏在韩朔的胳膊上玩手机了。李璐旁边坐着唐小柔，徐杺记得她，这会儿唐小柔见她坐下，只微微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就专心吃自己的。
　　韩朔看着她拿一摞书，嗤笑一声：“咱们大学霸每天看着书就能把衣服做出来了。”
　　徐杺没有搭理他。因为这里是自选餐厅，所以徐杺对服务员说了一句“请给我一份白菜粉丝汤”，很快服务员就端着汤和米饭上来了。
　　看着这清淡的午饭，周近看着都觉得嘴里要淡出鸟来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平时在学校都吃这些啊？肉都没几块？我这儿很多，要不要分点给你？”
　　徐杺摇摇头：“陈姨做的饭太香了，把我嘴都养叼了，在学校我得吃淡点。”
　　猴子蹭到她旁边，闻言说：“那是，吃了陈姨做的菜，我连我妈的厨艺都嫌弃了。”
　　周近吃着自己香喷喷的宫保鸡丁盖饭，说：“有时候我都怀疑陈姨是不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吃这样的菜根本不可能减肥。”
　　“呸！饭从家中煮，锅从天上来！”
　　“周近你小子肯定每次超标。”
　　旁边坐着的大三模特班的人闻言和猴子一起嘲笑他。
　　周近怒视他们：“去去去，大爷我每次称体重都是安全通过的！你们少嫉妒我！”
　　“是划线飘过吧？你最好管好你肚子，别让肚子蹭到线。”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十分愉快。
　　倒是李璐和唐小柔不怎么在状态。李璐一直靠在韩朔胳膊旁边玩手机，而唐小柔则是有一下没一下得边吃边和旁边的几个女生说话，眼神看起来并不专注在大家的玩笑上。
　　后来闹得周近恼羞成怒，欢脱的打骂声顿时在食堂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实他们这三桌存在感本来就很高，作为A大引以为傲的门面专业，又是入学以来就备受瞩目的这一届，自打他们出现在食堂开始，人们的目光就很少从他们这堆人中挪开。尤其是韩朔也在的情况下，徐杺能注意到除了他们这三桌，周围的桌子都坐满了女生，有时候眼睛瞟过这边，都是红着脸窃窃私语。
　　而对于这种现象，韩朔他们班都是见怪不怪的，徐杺其实不是很适应，可也没表现出来，边看他们闹，边一口一口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白菜粉丝汤。
　　可周近他们吃饱喝足之后精力旺盛，闹得厉害了，一个个按着对方的头就要往桌面上按，桌子震动幅度大得桌面的汤都洒了。徐杺反应不及，只见身旁猴子“哟呵”一声把桌上的饭端了起来，下一秒跟前的白菜粉丝汤就狠狠地荡了出来，洒了徐杺一身。
　　徐杺只来得及感觉到腹部一烫，就立刻皱着眉站了起来，旁边也有几个反应不及衣服遭了殃的，正骂骂咧咧地拍打衣服，对周近他们怒喷。
　　周围吵吵闹闹的，更多人看向这边。
　　“傻站着干吗？”
　　韩朔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一伸把她扯得转了个身，徐杺还怔愣着，一抬头看见他两道剑眉皱了起来，上下打量她，然后一语不发拉着她去了旁边的洗手池。
　　李璐坐了起来，看着他们走远。
　　走到洗手池前，韩朔松开她，见她没有反应，一脸没好气地问：“要我帮你洗？”
　　徐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才发现那里已经被汤烫红了一片，豆腐汤里还有油，显得不仅红还油腻腻的。
　　因为腹部的痛意太明显，所以忽略了手上，比起隔着衣服，这样直接烫到的伤口明显比较触目惊心。
　　徐杺抿着唇拧开水龙头，把自己的手往冷水里冲，水划过手背，痛意散去不少，更多的是钻心的麻和痒。
　　这时才有点后怕，幸好汤已经搁了有一会儿了，所以虽然烫，却没有起水泡，证明不是很严重。
　　徐杺盯着自己的手背，不知为何，竟走神了。
　　见他们两个到这边冲水，一群人也早就消停下来，周近小跑到他们身边，看着徐杺浸在冷水里的手，讷讷地说：“徐杺对不起啊……玩疯了都没有注意到……疼不疼？”
　　“没关系，不是很严重。”徐杺见冲的差不多了，便想收回手，可旁边那人却一直盯着，见状立刻命令道：“冲着。冲满五分钟。”
　　徐杺只能把手伸了回去。
　　周近怯怯地看了徐杺的手两眼，就心虚地不敢再看了，可没想到一抬头就撞上韩朔阴测测的目光。
　　周近：“……”
　　韩朔靠在洗手池边，两人对视之后，韩朔冷冷道：“好玩儿么？”
　　周近：“…………”
　　徐杺感觉到韩朔似乎有点生气，低声说：“我没事，你别……”
　　韩朔：“我跟你说话了？反应迟钝回话倒那么快。”
　　徐杺抿唇，闭上了嘴，低头安静冲水。
　　周近开始冒冷汗。
　　伤员都被怼了，他感觉自己药丸。
　　“要是今天是刚上的热汤，那桌子随便一个中招，留了疤，你是不是也就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因为你觉得就算留疤的是你你也无所谓？”
　　韩朔的语气冷酷地近乎没有温度。
　　气氛鄹然凝固，不远处正在观望这边的人都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韩朔教训周近，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跟你们说过的话全都当耳边风。要是只想做淘宝那种三流模特靠做平面赚钱，也不在乎以后能不能走T台，就趁早滚蛋，你觉得无关紧要不要紧，可你不要连累别人。”
　　周近原本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在韩朔冰冷的话语中深深低下了头。
　　徐杺：“我冲好了。”
　　她平静地，打破这僵局。
　　声音中有着细不可察的安抚。
　　韩朔看了她几眼，然后转身离开，饭也不继续吃了。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李璐见状，拿起包包跟了上去。
　　一群人见韩朔走了，立刻围了上来，先询问徐杺怎么样了，然后安慰周近说：“没事的，阿朔也就顺势教训你一下，明天就好。”
　　徐杺也开口对周近说：“我真的没事。”她伸出手给他看，那块被烫到的皮肤虽然还泛着红，可一点水泡都没有。
　　周近看着徐杺的手一脸后怕地点点头，随即又懊恼道：“这次也是我不好，玛德，刚才真是……好久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了。”
　　猴子：“你也是活该。徐杺啊，你别担心了，不关你的事。你别看阿朔刚说那么狠的话，其实他也是对我们好。这臭小子是惯犯了，以前跟人打架差点破相，那一次也是被韩朔冷了足足半个月……”
　　周近：“草！当年的事能不能别说了……”
　　猴子：“你也知道丢人啊？”
　　周近：“……@#@……@#”
　　徐杺听猴子这么说，忽然就想起当初顾闻跟自己说过的话，随即仿佛随口一般问了一句：“那韩朔他从不打架吗？”
　　此时一直在一旁的小纂闻言，笑了一声，回答道：“哪能啊？有时候别人欺负到脸上来，还是得揍回去！不过阿朔那个人，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乎，要不是真的踩到他脸上，他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打起架来也是速战速决而且走位风骚！能靠腿踢绝不动手！他那张脸要是划花了，怎么说都是他比较吃亏！”
　　徐杺闻言有些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韩朔会这么生气真的主要还是因为周近的不自觉，毕竟身体对模特来说就是本钱啊
　　另外下一章顾贱贱就上线了，我能说他是书里唯一一个事先拿到剧本的男人吗23333
　　其实按理说韩朔这样的人设平时是不可能这么闲的，我知道的名模，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多秀要走了大概一个月里面有20天都在忙工作（真的红的名模），上时装周的门槛也没有想象中的高，不过因为韩朔自己也兼任老板并没有经纪公司安排，所以比起那些就会没那么时间紧，不过后面就会写他们越来越忙了，巴黎乃至欧洲、纽约......会越来越厉害


第21章 Twenty-one
　　“哎呀不说了，那什么，徐杺你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去不？”
　　回去？徐杺回过神来。
　　猴子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回工作室啊！今天不是有新人要来吗？”
　　徐杺想起来这事儿了，可是对于猴子说的那句“回去”又觉得有点诡异。
　　那里什么时候在她这里能被称之为“回去”的地方了？
　　“我下午没什么事，跟你们一起……走吧。”
　　“行吧。那你先回宿舍换身衣服？”
　　“好。”
　　猴子拍拍周近，然后对他们班上的人说：“你们呢？跟我们一起？”
　　“傻逼，下午有课。”
　　猴子耸耸肩：“反正阿朔肯定也回去了，我们就不去上课了，你们帮我们三请个假吧。”
　　小纂：“O几把K啦。”然后挥挥手，众人一哄而散。
　　徐杺拿上去图书馆借的书，先会宿舍换了身衣服，然后和周近猴子两人打车去了别墅。
　　顾邱泽已经来了。
　　昨晚徐杺回到宿舍后就上网找了他的资料，还有他的微博，里面几乎都是他转发的为《蓝秀》拍的商业片，还有一小部分是给明星做的硬照宣传，粉丝有六十万之多。
　　大家对他的评价是——典型的商业摄影师，对时装与人物有商人注视商品一般的犀利洞察力。
　　这对于一个摄影师来说或许不是极好的评价，可单论个人商业价值，顾邱泽在业内绝对是一佼佼者。
　　如今这位佼佼者，正履行他的诺言，抛弃老东家《蓝秀》，收拾包袱坐在了新金主的别墅客厅里。
　　客厅此刻也是尘土飞杨，里头装修公司的人正在砸墙，哐哐砸砸地吵得不得了，而徐杺他们到别墅的时候，却看到他安坐在沙发上，腿并拢弯在胸前，正在看电视。
　　顾邱泽留着一把鸡窝似的头发，眼神明亮，脸部轮廓硬朗，妥妥的一副东北大男人的气质。
　　听见周近问他，顾邱泽懒懒点了根烟，又给周近和猴子点上，说：“我辽宁的。”
　　普通话的口音重的，徐杺几乎都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可那声音倒是低沉磁性的，就是抽的烟多了有点烟嗓，不过并不阻碍他声音的性感。
　　“她干嘛的？”
　　徐杺见问到她，放下烫伤膏回过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徐杺，是服装助理。”
　　“哟！”顾邱泽一听，来了兴趣，坐直了身板，“原来咱工作室还有女同志呢？单身？有喜欢的男明星没？圈内我个个都熟啊，可以给你弄签名！”
　　这人......好像比韩朔还要不正经，韩朔的不正经是在他处事上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而这人的不正经......倒是真的带了几份痞气。
　　难怪能说出自己要一枝独秀这样的话来。
　　“谢谢。可我不追星的。”
　　闻言，顾邱泽撇撇嘴：“现在哪儿有小姑娘不追星啊……而且你做服装的，不关注明星怎么行？现在的明星都抢时装模特的饭碗来做，你看看那个！”
　　顾邱泽指了指电视上那女演员。
　　那么巧，是周红。
　　顾邱泽说：“上次她拍的个人写真就是在我老东家摄影棚拍的，有30p是我掌的机！身上那套维秘新款！哎哟！骚！”
　　他咬着烟，眯起眼，似乎在回味。
　　“女人就该这样！”
　　徐杺别过头去。
　　“阿朔呢？”周近在一旁悄咪咪地问顾邱泽。
　　顾邱泽扯完女人，闻言手指了指楼上：“上面呢！中午就回来了，见我来了丢给我合同签完就不理我了！他妞见他黑着一张脸后来也走了。不过我看他妞好眼熟……”
　　周近闻言，一脸纠结。
　　“怎么了？”
　　“是这样……”周近悄咪咪跟顾邱泽说了中午的事情。
　　顾邱泽听完一拍大腿：“沃日他居然是那么麻烦的人吗？”
　　周近：“？？？？？？？？”
　　“还想着工作室肯定没公司那么多规矩，听你这么说，这韩朔也是个事儿逼精啊？”顾邱泽啧啧有声，“身兼老板加员工，管起咱们来真的是比大公司还要容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草！亏了！”
　　众人无语。
　　顾邱泽一脸自己居然身入狼穴似的的表情。
　　三个男人因为一根烟而相见恨晚了一下午，徐杺就在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周围吵吵闹闹，她居然也能定下心来看，让顾邱泽又是一番“妙哉妙哉”。
　　后来装修公司的人走了，今天隔断墙拆完了，明天就只需要重新把墙面换了，再按照设计图的方案添上储物柜这些小东西就好。
　　张檬他们回来的时候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土脚印。
　　“怎么不铺一铺？”
　　张檬和陈华因为知道今天别墅装修，刚好今天面料图书馆在大红门有一个布料展览，两人就特意去了一趟，还逛了一天，给工作室买了一些需要用的布料和别的一些琐碎，几乎是满载而归，累的他们也不顾沙发也蒙了一层尘，坐了下来歇息。
　　顾邱泽说：“说懒得费那事儿，等搞完了直接请清洁公司大扫除。啧啧啧，有钱人。”
　　张檬同意：“咱们老大穷的只剩下钱和脸了你说气不气？”
　　顾邱泽：“对，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也浑身穷的就剩脸和才华，很惆怅。”
　　众人：“……”
　　“你怎么了？一脸垂头丧气的？”张檬是个敏锐的人，一眼就瞧见周近没精打采的，这话是问周近的。
　　周近都懒的再说第三次了，毕竟也不是好事儿。他翻了个白眼，躺在沙发上装死。
　　于是新来的这位摄影师十分八卦地又把这事儿给张檬陈华说了一遍。
　　然后张檬的反应和猴子一样，只点点头，说：“没事儿，老大气一会儿就消了。徐杺你手怎么样？”
　　徐杺来的路上已经买了烫伤膏，到了就涂上了，现在已经好了不少。闻言她拿出手给他看：“没事，都好了。”
　　于是张檬就兴致勃勃地拿出自己和陈华今天的战果跟徐杺分享。不得不说今天出去一趟也是很值当的，买到了很多特色面料，小样什么的都有，张檬知道徐杺对扎染工艺感兴趣，还特意选了好多用白族扎染技术染出来的布，给徐杺研究。
　　徐杺一看，立刻就把书本抛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和张檬陈华讨论起来。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韩朔再下楼来，已经又恢复了原来那刻薄淡漠的模样。等周近怯怯地给他赔不是甚至担保再没有下次，韩朔回了一句“下不为例”后，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周近一脸自己捡了一条命的劫后余生感。
　　时间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新来的顾邱泽不愧是混出头的摄影，自打10月初他在微博发出工作室的一组硬照后，韩朔的工作室立刻受到了高度曝光。人们纷纷在微博询问顾邱泽关于换东家的事，并且还顺势关注了韩朔的工作室，表示关注一半是为了顾邱泽，另外一半是因为Wind工作室模特颜值太高。
　　顾邱泽对此形容是“如虎添翼”，众人嗤之以鼻。
　　而最近工作室的八人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顺着这波网上关注热度，韩朔前些日子一口气给工作室的八个人接的那些活儿现在几乎全部都开始了——品牌的新品发布会、主题派对走秀、广告、写真、杂志平面......他自己更是早在六月就受一个国际服装大牌的邀请，前去巴黎走品牌发布秀，时间定在十月中，因此上半个月他几乎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
　　他们这么忙，作为服装助理只能比他们更忙。工作室未来三个月的宣传照都压在了五天之内完成，之后他们就要分批陪同八人去不同的场地工作。徐杺因为和韩朔要准备十一月的校内时装秀，所以大家都默认她是要跟韩朔去巴黎的，不过在此之前她也像个助理一样，要陪着他们八个人四处活动。
　　周近十月除了一家男士服装代言，还有国内24场服装发布秀要走，大致从北到南要去差不多十七八个城市，前期准备也最忙，夸张的时候一天要换上百套衣服。这一天是徐杺跟着去帮忙的，看着他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麻木地重复着换衣服-补妆-拍照-换衣服-补妆-拍照的过程，一天下来他穿在新鞋里的脚跟都磨出了水泡的样子，徐杺只能默默快速去了药店一趟，然后回来给他擦药，贴上胶布。
　　“这不算什么了。”周近感激地看着她给自己揉脚，然后感慨了一声，说，“能忙起来才好，我们其实最怕忙不起来，做这行和混娱乐圈一样吃的都是青春饭，现在不累点，以后就真的只能去当淘宝那些卖衣服的三流模特了。”
　　徐杺点头：“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阿朔现在在准备巴黎的秀吧？那边要求可比这里还要严厉，他真是疯了，这样逼自己。”
　　徐杺听着周近的嘟囔，没有说话。
　　晚上当他们精疲力竭地回到别墅，发现大家的状态都和自己一样，这也是最近每日都有的现象。
　　见他们回来，张檬辛苦地要爬起来：“你们回来了？坐会儿，我上去喊老大下楼吃饭。”
　　徐杺摇头：“我去吧。”她知道今天张檬一天都跟着韩朔，工作量来说就数他们两人最多。
　　徐杺上楼去，先去韩朔的卧室打开门看了看，居然不在，她才转身走向办公室。
　　开门的一刹那，她微微晃神。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办公室内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办公桌前的男人头靠在椅背上睡地很沉，似乎是因为受不了窝着的姿势，他两条长腿直直地搁在了桌上，脚板朝着门的方向，双手放在小腹上，姿势放松地像是一只沉睡中的黑狼。
　　电脑的光照出他英俊又疲惫的脸庞，徐杺静静走过去，目光却落在他的双脚上。
　　比起周近的脚，他的脚磨损起泡的程度让徐杺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
　　这次韩朔参加的那场巴黎服装发布秀主打中性美，男性的服装中甚至有细矮跟军靴，这些天他每天都得踩一天那硬鞋，此刻脚裸的上方已经有了一圈清晰的红痕，脚后跟也有几块触目惊心的水泡。
　　而且平常只要眼皮接触到光就能醒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醒的打算。
　　于是徐杺默默下楼，拿了给周近买的药膏和胶布，再悄无声息地走上去。
　　抚上他脚板的时候徐杺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的脚板此刻僵硬地连她都能清晰感觉到，她微微用力按了按，然后顺着脚板的形状从上往下给他揉松。
　　挤了一点药膏涂在伤口上，继续揉之后能感觉到他的脚开始微微发烫。
　　“你干什么？”
　　在这样的动静下韩朔不可能不醒过来，只是他也没有第一时间收回脚，而是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有些混沌，更多的是困倦。
　　“不涂药的话你巴黎的秀走不了。”
　　徐杺见他醒了，干脆抽过椅子在他那边坐了下来，让他一条腿放在自己膝盖上，低下头更用力地揉。
　　韩朔又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他嗓子微哑，每个音节都透着疲惫。
　　“来你工作室之前我做了很多调查。”徐杺从袋子里翻戳水泡的针，然后单手消毒，“那时候学的，反正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戳破水泡的时候韩朔微微皱眉，腿下意识动了一下，很快就被徐杺按住了。她做的专心，手脚麻利，快速挑破之后就拿出胶带给他缠住：“明天去试衣服不能缠这个，就缠到明天早上，在车上解下来。”
　　被她处理过的右脚此刻被药水裹着，凉丝丝地让韩朔舒服不少。韩朔缓过那阵睡意，这才睁开眼，一手撑着下巴，双眼停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她。
　　可她一眼都没有看她，目光就专注在他的双脚上，因为低下头，她颊边有一缕头发正垂落下来，在这昏暗的夜色中，衬得她的侧脸柔和地如同天上的月光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暗搓搓开始埋感情线嘤嘤嘤杺杺真的好好啊啊啊啊啊...想日（x
　　还有大家有没有发现我简介改了！（真的简介无能可是真怕你们觉得前面正剧太多觉得这本书没什么谈恋爱可真的有的！
　　再暗搓搓求收藏评论啊老猫需要和你们互动么么扑（哦还有开学快乐（我真讨厌


第22章 Twenty-two
　　而此刻徐杺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她手中捧着的，是一名真正的模特才能拥有的一双脚——脚骨坚硬，脚板厚实而微肿，比起他身上别处的皮肤要更粗糙，伤口也嶙峋分布。
　　有一种人鱼公主的错觉，虽然清楚他并没有严重到走路犹如走在刀尖上那般痛楚，可只凭这双脚，没有人会对韩朔的工作态度提出质疑，甚至是值得人们敬佩的。
　　“你签证弄好了吗？”
　　冷不丁的，韩朔打破沉默。
　　徐杺回过神来：“在办了。”她顿了顿，然后问，“真的要带我去？”
　　她转过头去，却猝不及防撞进韩朔深邃的眸里。
　　他正凝视她。
　　然后淡淡说：“我这块垫脚石，难道不是在这种时候才最有价值？”
　　两人都安静半晌。
　　“韩朔，你不记仇会死吗？”徐杺忽地微微一笑，然后十分自然低下头去，那缕发再次垂落，不过这次却稍稍挡住了她的双眼。她顿了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对他说，“十一月走秀的服装……我会在我们回国前决定下来。”
　　其实设计图她早已想好，只差最后一笔。
　　可是她想看看，在那样的舞台上，他又会变成怎样的他。
　　会变得怎么令她，令所有人，再次印象深刻，再也不会忽略他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天生就适合站在舞台上。
　　出发那天艳阳高照。
　　整个工作室能来送别的，只有现在没什么活儿干的顾邱泽，别的人这个点早就开始了工作，连周近都已经不在北京了，正在开启他走秀的第一站。
　　而这场品牌发布秀里只有韩朔一个中国模特，所以该品牌在中负责人包了韩朔和徐杺的机票之后，也没再管了，只嘱咐他们落地去规定的酒店安妥好后便去报道。
　　顾邱泽看着白日下的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美，哪怕戴着个黑口罩，从那双略显凉薄的双眼看起来也能迷倒一票人；女的在他身边显得格外较小，她面容柔美，不施粉黛却从五官中散发出东方女性的美丽韵味。此刻她正拿着机票确认班次和登机口。
　　顾邱泽深吸一口气：“妙哉。”
　　两人：“？”
　　顾邱泽拍拍韩朔的肩膀，他比韩朔矮一丢丢，虽如此两人站在一起还是十分养眼。顾邱泽对韩朔说：“等你回来之后我大概就能谈下跟我老东家那边的买卖了，到时候写真我亲自给你操刀。”
　　韩朔点头：“辛苦你了。”
　　最近《蓝秀》在筹备搞一次近五年模特大赛中几位冠军的写真特辑，为此特意前来探顾邱泽的口风，毕竟韩朔正是前三届模特大赛的冠军，当时韩朔才大一，因为这次比赛而崭露头角，如今更是一波热度每天上微博热门话题......顾邱泽对待老东家一点都没客气，提出两点要求：1.负责韩朔拍摄部分要他负责掌机；2.服装由他们工作室负责。
　　顾邱泽很明白这只是杂志旗下自己的项目，并未打算与其他大牌服饰合作，毕竟只是一本观望市场方向的写真，还不需要下那么重的成本。在《蓝秀》工作这些年顾邱泽也知道杂志社里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服装师和造型师，这次的提案就是由《蓝秀》的造型总监提出来的，可这么好的机会顾邱泽怎能便宜别人。
　　在某些方面，顾邱泽和韩朔一样，都是野心极大，不喜肥水留外人田的。
　　现在杂志社那边正在因此纠结，可顾邱泽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每日谈得对方负责人懵懵懂懂，要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徐杺检查完机票和证件，两人就登机了。
　　从北京去巴黎行程大概十五个小时，期间韩朔一直在休息，而徐杺则是抓紧时间在平板上画设计图细节，还有看饰品的样图。她在珠宝系有认识的同学，这一次校内的走秀，饰品方面她请了这位同学有偿帮忙，对方出图很快，看过以前的专业作品，质量都很高，并且这次等于替自己也打广告，所以她的态度也很认真，每一次画好图都会先给徐杺看，每一个步骤和细节都会再三确认。此时模型都已经被打磨出来了，对方很仔细地拍了照片让徐杺过目。
　　徐杺再三检查，觉得没问题了才睡下。
　　下飞机的时候两人都神色怏怏，徐杺还好，只睡了一小半时间，而韩朔是真的实打实睡了全程，连饭都没有吃。徐杺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所以也没有特意叫醒他。两人到了规定的酒店办理入住之后，徐杺也是一个人下了酒店餐厅吃饭，而韩朔为了省事直接叫的送餐服务。
　　等徐杺收拾好去找他的时候，巴黎才下午五点。韩朔来开门的时候只在下半身围了条白色浴巾，上半身什么都没穿。他吃完饭洗了个澡，此刻身上水珠还没擦干，那透明的水滴清楚地沿着他壁垒分明的上身滑下，最后流进那个引人遐思的地方。
　　可徐杺这些日子早就见惯，现在哪怕他只穿着条内裤站在她面前徐杺大概都能不为所动。她面不改色地走进去，给他从行李箱中找出自己上个礼拜给他做好的衬衣长裤丢在床上，然后还掏出一件夹克外套来。
　　这件夹克也是徐杺做的，耗了她不少时间，而且是百忙之中被他逼着加班加点做成的。款式偏向骑士夹克，深褐色立领拉链加双排扣，全都是依着韩朔的喜好来的，背后有一只猎鹰的图案，被徐杺特意处理成老旧的效果，让这件夹克更有质感。
　　做出来之后韩朔就把它收进衣柜里了，和他那堆贵的要死的衣服放在一起，并且最近北京只要晚上一降温他就会套上。
　　连张檬都打趣说，自从徐杺给他做了私服，他穿的次数明显要比穿张檬他们做的衣服次数要更多，说她更捉得住韩朔的审美云云。
　　韩朔是一个很臭美的人，再冷都不愿意让自己显得臃肿，不过这一点大概天下模特都一样。他今天不想穿外套，因为想着基本在室内，也懒得脱下用手拿着，只是十月的巴黎气温已经降下来，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徐杺还是坚持让他加外套，而韩朔在这些事上一如既往拧不过她，最后也只能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穿上。
　　两人到了公司，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徐杺把韩朔丢下和其他模特碰头，自己就跑去跟这次服装设计师与负责人报道。这次她跟来主要工作就是助理，走秀的时候负责韩朔服装的交接。
　　TE这个品牌一直是欧洲大牌，这一次破格使用亚洲模特，也是因为对方的设计师在一次平面杂志上看中了韩朔的气质，并且一邀请来就是走开场位置，可谓是十分重用。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也引起过国际间TE追随者的一阵哗然，毕竟这件事上在TE的发展史上算是头一遭。
　　这也是韩朔步入欧洲时尚圈的第一波小高·潮。
　　徐杺还知道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就是TE这边已经跟韩朔交流过，只要这次韩朔能走出TE所给出的要求，未来一年的代言合同，也将会是韩朔的囊中之物。表面上是邀请，实则是一次考察，考察韩朔是否够资格拿下这份合同。
　　TE的这次发布会负责设计师是国际著名服装大腕Christian lauren，一名英裔四十八岁男人，身高一米八几，留着微白的胡茬，看上去有着欧洲特有的绅士雅痞气质，事实上也十分平易近人，选用韩朔走这次发布会开场也是他坚持做下的决定。
　　Christian lauren与徐杺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在国内韩朔试妆他就曾见过她几次，都是在韩朔拍照的间隙他才会出现亲眼看服装效果。知道她是韩朔的服装助理后他曾表示惊讶，因为她看上去也太年轻。
　　徐杺用流利的英语与他交谈，对方服装负责人也在，三人客套地交谈一会儿，然后徐杺看出来两人还有事情讨论，就识趣地先离开了，去了中间的秀场找韩朔。
　　TE公司的总部在一座大厦的高层，徐杺他们现在所在这层，是将要进行走秀的场地，如今还在布置中，各种器材道具堆在旁边，显得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而徐杺走进这宽敞的空间里，一下子仿佛置身在了大人国的世界，放眼过去都是一溜的大长腿，此时男男女女穿得简单而清透，每个人的好身材都显露无遗。
　　他们各自的助理也都在旁边整理，为自己负责的模特拿好走秀当天的衣服，一点一点检查。
　　徐杺挤了进去，很快就找到了韩朔。
　　他的夹克也脱了，此刻正挂在臂弯，看过去似乎正在和旁边两个欧洲男模交谈，表情和动作都十分放松随意。
　　那两位徐杺都认出来是一家欧洲模特公司的签约男模，在世界模特排名榜上也有名次。其中一位还是上过Models.com旗下的Runwaymen榜单的，那是Models.com旗下排出的走秀出镜率最高的新人排名榜。
　　可是徐杺也听说过，这个模特在私生活上比较引人非议，在ins上被粉丝路人评头论足也丝毫不会收敛，一度成为过欧洲时尚圈网络的热门话题。
　　也不知道他们能和韩朔聊什么。
　　可等走近徐杺才听出来他们在讨论韩朔的私服，似乎在问是什么牌子，logo都没有，穿过不少好衣服的两人都表示从未见过。
　　韩朔原本懒洋洋地有一搭没一搭得应着话，余光看见徐杺走过来，这才微扬起好看的下巴示意道：“没得卖，自己人做的。”
　　他们都知道韩朔是自己开的工作室，闻言目光落在徐杺身上，感慨一声：“喔！真羡慕你。”
　　徐杺朝他们点头，然后看向韩朔：“我先去给你检查衣服，你等我一下。”
　　韩朔随意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作者有话要说：
　　Models.com旗下有很多排行榜，以前有分排名，现在没有了，都是只有榜单不分先后，权威性我不敢评说，众说纷纭吧，在文中暂且当他很权威（x
　　徐杺真的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哎嘿耐不住能管得了某位大魔王嘿嘿嘿


第23章 Twenty-three
　　等徐杺拿到衣服，检查完，再交还给负责人，看着负责人在衣服上夹上带着韩朔英文名的标签，才转身回去。
　　却看到Christian lauren已经和服装负责人谈完话，此刻正在秀场中央，韩朔站在他身边。
　　Christian lauren手里捧着韩朔的夹克。
　　徐杺走过去，Christian lauren看到她，才把衣服还给韩朔，然后赞赏地对她说：“做工很好，都看不到暗线，Circe，你真的只在读大二吗？”
　　周围有不少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徐杺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谢谢，然后用谦虚的客套话不动声色把这话题翻过去了。
　　之后又折腾到很晚，等回到酒店后两人默不作声回了自己房间睡闷头觉倒时差。第二天早上徐杺八点就起了，给隔壁房间的人发了短信，他很快回一句“过来吃早饭”。
　　徐杺也猜他昨天睡了一天今天也是不会赖床的，收起手机，她去了隔壁房间。
　　韩朔给她开门，依然是只穿了一条睡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徐杺知道他的裤子大概也是她来之前才套上去的。
　　韩朔点了两份早饭，都是面包牛奶培根鸡蛋，一式两份。两人坐在餐桌前面对面吃起来，徐杺便慢慢把走秀当天换装的要点再耳提面命给他说了一次，也不知道韩朔有没有听进去。
　　突然，徐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现在在国外，有谁会打长途给她？
　　徐杺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备注，表情不着痕迹地淡了下来。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韩朔这才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徐杺起身走到床边，接起了电话。开口第一句是乖顺的一句“妈”。
　　“杺杺，到巴黎了吗？”
　　“到了。”
　　“怎么不给我报个平安？”
　　“一下飞机就去报道，所以忘了。抱歉，妈妈。”
　　周蓝玉的语气疏淡，说话速度偏慢，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养成的，连带对自己亲生女儿也不例外：“没事。现在你们那边是早上吧？是要去工作了吗？”
　　徐杺垂下眼眸，对这像是关心实则试探的话语心底起不了一丝波澜。一问一答地回道：“是的，正在吃早饭，很快就要出门了。”
　　“嗯。”周蓝玉顿了顿，最后，还是假装随口问道，“和你一起去巴黎的同事是男生还是女生？”
　　徐杺看了眼不远处的韩朔，后者此刻早就放下了刀叉，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假惺惺地打电话。收回目光，徐杺回答：“是女生。妈妈，我赶时间，回国我再给你打电话。”
　　等她挂上电话，转头却发现韩朔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自己：“女生？”
　　徐杺：“快吃吧，准备出门了。”说完也不再看他，准备回位置上继续吃早饭。
　　可没想到后者不依不饶，在她走近之后忽然伸腿绊了她一下，徐杺没有防备，身子一倾，下一秒手臂就被他准确攥住，男人稍稍用力把她捉到跟前。她站着，身子微躬，少有能这样俯视他，而他微微抬头，目光中有散漫和不羁的笑意：“我这么见不得人？”
　　徐杺闻言，静了片刻，才说：“抱歉。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问题。”
　　韩朔凝视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嘴角的笑意淡了，又深了。
　　然后他放开了她，说：“吃吧。”
　　“嗯。”
　　他不再问，她也不再说，两个都是聪明人，有的事看破不说破，就像她最近已经慢慢习惯在他面前不需要再假装什么，真的，对一个像是早就把你看透的人，徐杺也懒得再花费精力。所以徐杺坐回自己位置上，和韩朔一样，假装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包括那通电话，也像是从未响起过。
　　TE的新品发布秀一共走6场，而第一场是在一周后，所以这一周内每天都需要彩排，主设计师都要亲自到场监督。
　　韩朔是开场，试走次数最多，Christian lauren第一次不会说什么，让韩朔用自己的感觉走，然后第二次开始就会加入自己的很多要求，务必要让韩朔把品牌的气质走到最佳。
　　徐杺一直在后台，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只能看到他笔直挺拔的背影，和每次他下台到第二个人上的时候，脱掉鞋，他的脚都会肿地上一次还要厉害。
　　可他眉头皱都不会皱一下，等徐杺利索地给他冷敷后，他又会站起来。就这样一直循环反复，别人休息的时候他也会试走，就像是一直在找自己的感觉，那股狠劲就像是狼一样，越狠，越拿人。徐杺能清楚看见Christian lauren看着他的目光里有越来越多的激赞，似乎韩朔正慢慢朝他所期望的方向走着。
　　可这样下狠劲，后遗症就是每天彩排结束，韩朔的脚都会伴随发麻的症状，一上车就开始，有时候很快恢复，有时候要歇大半个小时。这也是一些模特会有的职业病，韩朔那么年轻就得了这毛病，只能证明他走的要比许多人都多，并且训练强度还很大。可他从来一声不吭。
　　回了酒店，他除了洗澡上厕所，其余时间基本不会再站起来。徐杺每天晚上都会到他房间给他按摩和用药水浸泡，企图能让他双腿的状态好一点。
　　这就好像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明明徐杺的职责并不需要做那么多，可韩朔不说，徐杺不说，谁都不会先打破，慢慢地，这件事就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微妙的习惯。
　　走秀当天，后台有序地忙乱着，模特坐成一排在化妆，各自的服装助理给服装做最后的检查，然后拿好自己模特穿的那套，边整理边等待模特化妆。
　　韩朔第一个化好妆，这一次主打中性美，因此他的妆容也是偏柔美的。眼影用了偏向女性化的金棕色，再在那剪刀一般犀利的眼角处上了一点不突兀的湖蓝，柔开了那抹刻薄犀利的下眼角，让他的五官添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他伸手接过衣服就进了换衣间，出来之后已然是另一副模样。
　　中世纪风格亚麻长袍的上半部被改成棉质束手窄袖，有几分英伦骑士风格的□□禁欲味道；而下半身纤柔长裙又如同那时柔弱的女性，不规则裙摆下，男性有力而笔直的小腿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他踩着短靴，明明模样似柔软又无畏的少年，可那样的眼神，却更像下一秒就能随时披上铠甲奋勇杀敌的骑士。
　　徐杺想起那首歌——
　　您去过斯卡布罗集市吗？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上面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
　　她就会是我真正的爱人。
　　她想，Christian lauren的才华和眼光之独到是真的能让人为之倾倒的，最起码如今在韩朔身上，她完全能理解他设计中的灵感与立意——用东方男人的躯体衬托西方少女的柔情；用这柔软的近似爱慕的心意，去表达出一个男人心中最珍贵的，最坚定不移的柔情。
　　所谓中性，并不只囊括简单的外表和穿着，还有更多的，如男性的坚毅、硬朗与好斗；如女性的感性、细腻与温柔。这些元素在韩朔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中和。
　　那一刻徐杺清楚地感觉到，他是要展翅高飞了。
　　也清楚地明白，他不会再停了。他不会再停下。
　　“走了。”
　　他对她说，语气仍旧是那般平静无波。
　　然后转身走向准备的位置。
　　之后发生的一切，很奇怪的，就像是按着徐杺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的剧本一样，此刻眼前的一幕幕，正如同她想象中这般在发生。
　　她站在最角落的地方，看着台下那些不同人种，不同肤色的人们脸上显而易觉的惊艳的表情，最后目光又落在场地中央。
　　她看着他走的每一步，都极稳，极正，没有一丝犹豫。他身上的气场发生变化，又细又倔强的头发丝被头顶的灯光照成一片白中带蓝的颜色，底下白皙笔直的脖颈与挺拔的背脊成了一条直线，仿佛坚不可摧的战士，如同她心底一直隐隐羡慕的那样。
　　是的，羡慕。
　　徐杺其实一直很羡慕他。
　　在这欲望横流又需要与人逢迎的时代，他是那么耀眼，又随心所欲。他懂得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只愿意为之前行，从未东张西望，因此总是那么容易讨人嫌，身边总是夹杂很多流言蜚语。可他从不在意，完全不顾旁人的目光活得那么肆意张扬。
　　她也曾在心底想过：他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可以活得直指本心，不被干扰？
　　可这一刻她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很清晰，很躁动，和当年......一模一样。
　　无关任何情感，只是看着那样活得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赞同，却是活得那般鲜明自在的他，她忽然觉得，只要能在他身边，或许她总有一天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看着他如松枝松柏般挺拔的背影，安静地想——
　　神啊，请看着他。
　　这样的男人啊，她希望他将来，永远都不需要向任何事低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厚爱的补分、营养液和雷啊哐哐哐！杺杺的家里人终于第一次出场了，大家能看出什么端倪？
　　这章算是杺杺单方面一个情感确立点
　　而且脚发麻是真的会有的，是脚的一种假性病吧算是，和你长时间蹲下突然站起身会眩晕是一个道理不过要比这严重一丢丢，像韩朔那样的工作强度有是很正常的。
　　感情线我会慢慢铺，大家真的不要着急
　　对了，正文那首歌叫《Scarborough Fair》，它有一个诗经翻译版本很美——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隹人，备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剪，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第24章 Twenty-four
　　韩朔感冒了，一直不会生病的人说生起病来真是毫不含糊。
　　上车之后就开始咳嗽鼻塞，徐杺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皱着眉靠在车上，大长腿直接伸到前面去舒展开，连喷出来的呼吸都带着热度。
　　回到酒店，和一众同路的模特告别后，徐杺扶着他回房间。
　　最后找酒店服务员要了一副口腔体温计，五分钟后，徐杺拿着体温计面无表情站在床前，韩朔躺在床上看到她这副样子，“啧”了一声。
　　“我好像告诉过你，秀场空调开得低，让你休息的时候记得把外套穿上。”
　　真难得，她“凶”起来的时候，声音居然也会沉下去，一点平时的冷淡都没有，不用仔细听都能听出责备来。
　　韩朔玩味得品着，随即勾起唇，下一秒喉咙一痒，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操。他低骂一声，有些烦躁得扯了扯领子。
　　韩朔属于身体好的类型，从小到大发烧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可这一个月工作全压在一起，他又偏没有仔细注意身体，这周试走出了一身汗又被空调毫不留情地一吹，累压的那根稻草经过今天走完秀心理一放松，就这么毫无防备被压垮了，毕竟铁打的身体也不经这么熬。
　　下一次走秀是在四天后，徐杺看了看手机时间，然后下楼去买退烧药。
　　药店里卖的都是进口牌子，徐杺担心有的药副作用太大，便问清楚了药师，才选了一盒药效比较温和的退烧药，药师嘱咐吃完药要戒口，徐杺应下。
　　回到房间，韩朔正在闭目小憩，被子也不盖，大长腿随意岔开放在床上，放平时，徐杺或许会停下来欣赏，可如今，她只把药和热水放在他床头，轻轻一推把他弄醒。
　　“啧。”他嗓子干到不行，虽然不满徐杺的举动，但睁眼后拿到热水还是喝了一大口，然后乖乖把药吃了。在这点上他倒是从不矫情，毕竟以他对这份工作的较真劲儿，大概也很烦躁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
　　“睡吧。”她为他盖上被子，淡淡说。
　　韩朔在被窝里抬眼打量她，见她拾掇完他就坐在床头的小沙发上打开笔记本开始画设计图，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才闭上眼睛，缓缓入睡。
　　很快就日下黄昏。
　　屋内的男人睡的正沉。
　　徐杺结束了最后一笔，仔细检查完，才关掉文件。她用外网打开了国外的网站，去搜今天发布秀的关键词。
　　果然，消息弹出来，韩朔的名字被大肆放在许多报道的标题上。
　　有一张他走秀的全身照，徐杺点进去，无声地看着屏幕中，她未曾在现场看到的这一幕。
　　这篇报道的内容头一段字也是醒目——
　　【气质崭然出众，TE来年最有希望签约代言模特之一，Christian lauren评价：无色无相，千面多相，东方大国上觉醒的孤狼。看着他的双眼，你永远无法把他忘记。】
　　还有去了发布会的人们也都纷纷在ins上或fb上发表言论，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位亚裔男模。其中女性讨论数量居多，都表示韩朔出场的时候自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他的双眼让我顷刻忘记所有。[爱心][爱心]】
　　【能理解为什么TE要用他了，看了现场的人表示这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反而压轴的Lauridsen走的要比他稍微逊色了些。】
　　【这位Ethan真的会是下一年TE的代言吗？】
　　【这次新装的风格很喜欢啊，模特水平也很高，Christian lauren不愧是大腕，这场秀保持了TE一贯的高水准。】
　　【已经去了中国的网站关注了Ethan，原来自己开工作室的呢，难怪查不到签约公司。】
　　……
　　诸如此类。
　　显然，不说圈内，单从网络社交平台上看，路人对韩朔的兴趣，早就大大地超越了对这场发布会本身。爱美之心大概不分国界，大家的话题都热切地集中围绕在这次走秀的模特身上，而且还是好评居多，为此TE的宣传部门还趁势加大力度宣传了第二场发布秀，为TE延续热度，网络上也已经开始有高价求票的消息。
　　而话题热度排名正稳步上涨的当事人，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张大床上，恍然不觉自己的存在已经引来界内多少轰动与关注。
　　徐杺走到床边，摸了摸韩朔的额头，还是烫的。
　　大概是鼻塞难受，韩朔睡的并不沉，额头上的动静让他缓缓睁开眼。他抬眼看了眼床前的徐杺，然后哑着嗓子问：“几点了？”他的声音因为鼻子被堵住了所以听着瓮瓮的，说完他随手抄了一张纸巾，擤了下鼻子。
　　“七点。”徐杺拿起床头电话，“你躺一会儿，我叫个饭，吃完要是还烧就再吃一次药。”
　　“嗯。”
　　伺候韩大少喝了热粥，吃了药之后，徐杺便替TE那边转告他关于下一场秀的具体安排和时间。等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后，韩朔嫌室内暖气开太高捂地他出一身汗，就撇下徐杺迫不及待地进浴室洗澡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过澡的缘故，或者根本只是药效发挥了作用，总之从浴室出来之后韩朔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徐杺再去探温度时，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这个男人的身体系统简直逆天，别人发烧感冒最少也要懵一天，可他烧一退，已经又是一副可以大秀全场的模样，这会儿已经拿起手机跟国内工作室那边了解其他人的情况，也不知道顾邱泽说了些什么，他还慵懒地勾起一抹笑，手指动的飞快。
　　这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徐杺自然地走去开门，却是最近都和韩朔有来往的那位被传私生活混乱的男模Eson。见开门的是她，Eson也完全不惊讶，先是笑着跟她问好，八颗牙齿齐咧咧地亮出来，下一秒他人高马大地窜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摆弄手机的韩朔就是一通兴奋的邀请：“Ethan！我们在顶楼的酒吧开趴！Pejic让我喊上你！”
　　Pejic是这次参加的发布会走秀的其中一名澳洲女超模，和韩朔一样都是最近声名迭起，代言品牌数和身价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可观得往上涨。而且她的经纪人为她选择的代言无一例外都是澳洲一些老品牌，在澳洲颇有历史底蕴，品牌风格贴合她那带上妆感就显得古典风韵的五官，凭此在澳洲也是狠狠吸了许多本土粉。
　　韩朔正想说不去，可Eson很快又接着说：“Lauridsen也来了，在上面说你坏话呢！还说你是因为靠关系拿的名额，代言也是这么抢来的！哼！我看他是这次被你气场压下去了正恼羞成怒！”
　　徐杺关好门走进来，恰好听见Eson说这句话。
　　她下意识就看向韩朔。
　　Lauridsen就是这次发布秀走压轴的模特，出道有几年了，也是世界榜上有名的男模，只是一直不算大红大火，距离顶尖这个词还有一定距离。
　　他从发布秀训练开始就和韩朔不对付，大概中国那句话“一山不能容二虎”是对的，Lauridsen明显就是把韩朔当成了强力竞争对手，平时两人见面的气氛都隐约绷紧，而且基本都是他挑衅在先。
　　徐杺心头刚起不好的预感，就见韩朔歪着头，似乎饶有兴致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应道：“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
　　徐杺立刻瞪大眼睛。
　　果然。
　　这男人平时好像什么闲言蜚语都能容忍，可当怼到他面前给他甩脸，他总是要反唇相讥，还要再凭实力在对方身上踩上一脚才肯罢休。尤其是说他靠关系，没真本事这样的话，他嗤之以鼻之余还会踩的你更狠，恨不得把“爸爸始终是你爸爸”几个大字刻在对方脑门上。
　　徐杺有时候觉得这男人的大男人主义真的能算是狂妄级别的，让他容忍被人质疑靠关系靠女人，或者是被下面子，好像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不能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硬邦邦的，难得命令的语气。
　　Eson听不懂中文，闻言疑惑地看着她：“Circe，你也换衣服啊？一起上去！”
　　韩朔勾起唇当着他们的面把手机丢在床上，然后开始大摇大摆地换衣服，完全没把徐杺的反对放在心上。脱裤子的时候徐杺走到他身边，捉住他的手说：“你疯了？你还在生病！”
　　然而韩朔根本不理她，轻松避开她的手后把裤子蹬掉，长裤套上。mb黑白两色t恤上的翅膀贴在他的肩膀上，显得他骨架细长，肩宽腰窄，加上他穿的是一条黑色长裤，站起来的时候简直跟块薄又锋利的刀片一样。
　　Eson在他换衣服的间隙中兴致勃勃走到他床边，拿起徐杺给他做的那件骑士夹克：“Ethan，这外套借给我穿一晚行不行啊？”
　　韩朔没有回答，只是换好衣服后直接伸手把外套抢回来，随手套上，然后下巴一扬：“衣柜里外套你自己挑。”
　　Eson看着衣柜里稀松挂着的各种牌子的衣服，撇撇嘴，幽怨地说：“……只喜欢你这件啊。”
　　那些牌子的衣服他衣柜一抓一大把，没意思。
　　徐杺拦在他们出房门的路上。
　　那模样，按韩朔的说法就是那股拧劲儿又上来了，非得跟他对着干。
　　“啧！”韩朔忽地弯下身，一手扣在她脑袋上，重重一按，然后用好笑的语气说，“去换衣服啊。”
　　“韩朔！”徐杺咬牙想撇开他的手，可是做不到。
　　“别操心了，烧都退了，不信你探探？”他按住她不放，眼睛离她极近，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额头贴上来让她检查一样，双眼里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别人都在光明正大嚼我舌根了，哪能不去啊？在这行你退后一步，别人还真当你是怕事儿的。”
　　这句话韩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徐杺知道。
　　可......
　　“要不你就在这里等吧？”韩朔一脸好心得给出建议的模样。
　　徐杺看着他这无赖样，心底渐渐又浮起几分烦躁。
　　实在是这个人太难搞，坚持要做的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徐杺盯着他，最后默默深呼吸，努力说服自己妥协。
　　最后实在不放心他的身体，所以她对他说：“你等我五分钟。”说完她转身出了房门。
　　Eson也不知道韩朔说了什么，这个看起来柔弱实则不好说话的Circe居然转身就走了，当即一脸懵逼地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韩朔没有理会他，她略带气愤地开门离去的时候他就偏过头去，低头的一刹嘴角藏了一抹坏笑，似乎早就料到这结果。
　　于是两人在房间站着等她。五分钟后门被打开，徐杺换好衣服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虽然还是那副隐忍的表情，可Eson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倒是韩朔眯着眼睛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
　　徐杺很少穿裙子，可也不是不能穿，正如今晚她这身及膝套裙就穿得甚合人心意。领口是简约的翻领，长袖白衬衣和罩在外面的呢子裙是相连的，看起来是两件套其实只有一件。Eson觉得，这浅灰色呢子的颜色也是好看，她黑色长发放下来，整个人往那么一站，真是又秀丽又婉约，中国人常说的江南美人，大概就是这样子的。
　　“Circe，你真好看！”Eson由衷地发出一声赞美。
　　虽然在徐杺心里，被这种有模样又有身材的男模夸奖，实在算不上一件特别让人骄傲的事。可她闻言，还是收起对韩朔的不满，朝Eson微微一笑，对他说了声“谢谢”。
　　“走吧。”韩朔打断他们，率先出门去。
　　在电梯里，韩朔靠在墙壁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徐杺清丽的小半张侧脸，还有黑色长发下隐约露出来的白色脖颈，白天鹅一样，看上去柔软又笔直。
　　他双手环胸，心里头“啧”了一声，忽然用脚踢了踢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平常怎么不见你穿裙子？”
　　可徐杺没有回头理会他幼稚的举动，只冷淡地回答：“因为平时要干活儿。”说完她顿了顿，微微侧过头去，“怎么？”
　　徐杺没细想韩朔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换裙子在她看来只是看场合换衣服罢了，没什么特别。平常穿的简单，是因为平时都要工作，怎么方便怎么穿，可那样的穿着在楼上那些人看来显然会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偏她这次带来的多是简单到不行的休闲装，所以好不容易翻出这套裙子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穿上了。她虽然不想引人注意，但更不想被当作特殊人物由人观赏。
　　而且楼上那些人不是别人，是能把世界各地名家设计的衣服鞋子放在身上套个遍的一群人，对服装的敏锐度和挑剔度不会比任何一个服装设计师差，因此徐杺不想失礼。在她看来整理打扮自己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韩朔听着她那句明显带着不满情绪，一副没好气般的反问，不知怎么只想笑。
　　却没等他再说出一句话，电梯“叮——”一声。
　　顶楼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ristian lauren对韩朔的评价是有参考的，我们中国内地男模赵磊也曾得到过类似于文章里那样的评价，我觉得挺适合韩大魔王的，参考了下写上去了。
　　不过韩朔本身是没有原型的，文章出现的那些什么Eson，Pejic......都是瞎编的人啊，不用考究。
　　至于为什么病了还要上去浪，很简单，其实没那么理由，因为他骚（x）


第25章 Twenty-five
　　酒店的顶楼是一家酒吧，此时夜生活刚开始，里面已经多有人影走动，不过和别的地方不同的是这酒吧情调不错，舞台上有即兴上去表演的人，手里握着一把旧吉他拨弄着，嘴对着麦克风随性地哼着一首叫《Under a Violet Moon》的老歌。
　　Eson闻言也跟着哼——
　　Dancing to the feel of the drum（随着鼓声起舞）
　　Le□□e this world behind（把世界抛在脑后）
　　We\'ll h□□e a drink and toast to ourselves（让我们畅饮，为自己干杯）
　　Under a violet moon（在紫罗兰月光下）
　　……
　　Raise your hats and your glasses too（举起你们的帽子和酒杯）
　　We will dance the whole night through（让我们彻夜狂舞）
　　We\'re going back to a time we knew（我们又回到了往日时光）
　　Under a violet moon（在紫罗兰月光下）
　　英国男孩的嗓音有欧洲人独特的性感，少年舌头微卷，每一个音节的尾音都是撩人的音符。
　　周围有不少女性的目光都随着他缓缓移动，可Eson早就习惯，等走到那桌人面前，他吹了个口哨，歌声才戛然而止。
　　Pejic看到他们后率先站起来，爽朗地笑着腾出旁边的位置，让他们落座。
　　而Lauridsen坐在半圆沙发的最外边，见状，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但是也同时不再和身边一位模特说话。
　　徐杺坐在韩朔旁边，眼睛先是落在玻璃桌上五彩缤纷的酒杯上，然后慢慢挪开，看了韩朔一眼。
　　眼神里清晰写满了“并不会让你碰这些”几个大字，一副认真又执拗的模样。
　　韩朔忍不住笑了，转过头没理她，和一旁兴致勃勃的Pejic用英语搭话。
　　他的口语真的很好，徐杺听了一会儿，就没再看他了，小声向服务员叫了两杯不带酒精的饮料，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着饮料上前，弯下腰放在韩朔和徐杺跟前。
　　身边两人还聊的十分起兴，虽然听起来是单方面的，大部分都是Pejic在说，然后韩朔偶尔应两句，加上他今晚心情貌似不错，回答她问题的时候又是那副随性而又耐心的语气。
　　Pejic真的很活泼，话也很多，大概也是因为她才19岁的缘故。Pejic是这次参加走秀里最年轻的模特。
　　Pejic：“Ethan，我今天一回酒店就看到你的话题热度上榜了！跟经纪人找了视频看，你走的真好！”
　　Pejic：“不像我，走到中间开始意识就空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不小心往下一看看到好几个摄影大腕坐在第一排！你有没有看到Marc Doisneau！啊啊啊啊我和他对视之后就失去知觉了！”
　　韩朔：“没看。不知道。”
　　Pejic：“一想到Marc就想到我男朋友今天进场还迟到了就很气，所以我今晚罚他一个人在房间，不准他上来一起玩。”
　　Pejic的男友也是摄影师，在Pejic所在的公司工作。
　　听到Pejic这么说，Eson也八卦地把头凑过来：“你们还没分手啊？”
　　Pejic闻言立刻瞪大眼睛：“他敢？！”
　　Eson“嘿嘿”一笑：“是个男人就敢啊！你那么烦人，谁能忍得了你？”
　　Pejic气的追着他打。
　　“别单身就嫉妒人家有男朋友啊？有种自己也找一个！”
　　Eson原本就是男女通吃，闻言边躲边耸肩：“正在追啊，奈何追不到。”
　　“因为你渣男！”
　　“你是嫉妒我找的男朋友总比你男朋友帅。”
　　最后吵得两个人恨不得打起来。
　　闹够之后Eson气喘吁吁把Pejic扣在沙发上，看向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看戏的韩朔，问：“Ethan，怎么不见你女朋友过来看秀啊？”
　　他们这些人要拿内部票简直易如反掌。
　　韩朔闻言，懒懒地应了句：“没有。”
　　他话音刚落，徐杺微愣。
　　Eson瞪大眼睛，一脸不信：“怎么可能？我在中国的时候看你们的那叫什么……微博？上面说你和一位小美人在谈恋爱呢！”
　　“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
　　韩朔的声音没有波澜，就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可徐杺摸着杯壁的手却缓缓停住。
　　分手？上个礼拜？
　　上个礼拜是他们出发巴黎之前吗？
　　这时Eson发出一声可惜的“啊”声：“明明我最近觉得中国女人很不错的。”
　　说完他下意识就看向在身边唯一一个中国女人：“像Circe那样的！”
　　徐杺转过头去，正好撞上Eson一双诚恳的大眼睛。
　　“……谢谢。”
　　“Circe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徐杺微微一笑，觉得Eson那困惑的语气有点可爱。
　　“好可惜啊！多好的女人！”Eson忽然上前握住徐杺的双手，“Circe！要是我们公司来中发展开分公司，你来我们公司工作吧！给你介绍很多帅男人！”
　　徐杺哭笑不得，觉得Eson有些地方真的跟个孩子一样，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他的私生活会成为别人评头论足的话题，实在是他天性如此，并且完全没有想过要有所改变，这种过于随性又坦然的性格倒是让身边人讨厌不起来。
　　可下一秒韩朔就伸出手去，力道不轻不重地敲了Eson的后脑勺一下，他歪嘴笑，一副没好气的语气教训道：“你小子敢当我面挖墙脚，活腻了？”
　　Pejic见状笑地趴在沙发上起不来，Eson则是一脸可怜兮兮地说：“中国有句话叫’你情我愿’，Circe漂亮又优秀，我争取下怎么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诗经不懂意思就乱用，加上又是用英语说的，翻译出来意思总是有点滑稽。徐杺忍不住，勾起唇角，偏开头笑了。
　　韩朔指着徐杺，道：“你看，她都嘲笑你了。”
　　Eson：“这明明是我中国的粉丝教我的！”
　　徐杺闻言，转过头来，跟他耐心解释。先是告诉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出自中国的《诗经》，他的粉丝不是骗他；再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啊，是男子值得拥有的配偶”，是用在男性追求女性上的，而非用在邀请上。
　　她说：“中国的语言这样直白的翻译总是少了几分味道，我笑的是你说的这句话翻译过来太别扭了，还不如直接说’Everyone wants the best’合适。并不是嘲笑你。”说这句话时她眉眼弯弯，眼角的笑意带着几分放松，几分打趣。
　　徐杺很少会说那么长一段话，可很奇怪的是，当她耐心地说着《诗经》，或者跟Eson解释她的笑并非嘲笑的时候，周围的人居然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实在是那嗓子柔啊，跟溪涧的流水一样，缓缓流进你的耳朵里，听得人舒服极了，加上她口音标准却不死板，竟让人生出一种“亚洲人居然也能说出那么让人舒服的英语”这样的感慨。
　　还有她说完“Everyone wants the best”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完这番话，徐杺下意识看向韩朔，这才发现他也正看着她，双手随意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像他夹克背后展翅的猎鹰，那双眼，也同样墨黑又深邃，似乎把她难得开玩笑的模样全部看在眼中。
　　然后她在众人的笑声中，看见他微微眯起眼睛收回目光，下一秒他偏过头去，忽地从唇边扯出一抹笑。
　　大概是被传染的，徐杺也笑了。
　　她回过头想重新坐好，却看见原本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的Lauridsen突然走到他们跟前，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周围人见状，很快收起笑声，看着他。
　　可Lauridsen却没理会其他人，只看着靠坐在沙发上的韩朔，挑衅地勾起嘴角：“笑得这么得意，怕是早就找到门路拿到代言合同了？”
　　众人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TE上一年的代言人就是Lauridsen。
　　而这话语里满满的嘲讽，听得人不适。
　　可这里的人都知道Lauridsen并不能做什么坏事，不过是代言被抢，心有不忿，多多少少想要为难韩朔罢了，毕竟合同归谁根本不是他们在座任何一个人能控制的，这点Lauridsen也很清楚。
　　不过对于Lauridsen的挑衅，大家也都没有吭声。韩朔虽然备受期待，但是众人也没有和他关系好到愿意为了他去开罪Lauridsen的地步，加上在这行像两人这样对呛的事情只多不少，今天互相为难，第二天还不是得走一个T台，这个圈子就是这么让人啼笑皆非。所以在座的人看到这种状况，都选择默不作声地往椅背一靠，端着酒杯，作隔岸观火状。
　　只有Eson和Pejic从表情中清晰表达出对Lauridsen的不屑，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只看着韩朔要怎么应对。
　　韩朔挑起眼角看了Lauridsen一眼，忽然笑了声，说：“好说。”
　　语气里虽然全无呛声的感觉，可话语间却都是让人火大的得意。在Eson的喷笑声中，Lauridsen脸色微微一沉，居然就扯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韩朔对面，然后跟服务员喊了句“hodgepodge”。
　　这会儿周围坐着看戏的人全都瞪大眼睛，还有不少人吹起口哨来。
　　Hodgepodge是这家酒吧的叫法，简单点翻译成大杂烩，其实就是为了给这些会玩的人们准备的各色调酒混合，基本什么类型都有——liquor（烈酒）、liqueur（甜酒）、vermouth（苦艾酒）......甚至有用饮料和酒混合的highball，就是鸡尾酒，用小杯盛满到杯口不溢出，一种酒分两份，按照酒精浓度，依次排成对称的长方形，通常被用来玩惩罚游戏。
　　没想到Lauridsen的为难会那么直接，这hodgepodge一份全下肚，不说吐不吐，明天保准是各种后遗症，在座许多人都玩过，都知道厉害。
　　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或许不可能发生，不过他们这些人，原本性格就习惯直截了当，对你好时是直接的对你好，讨厌你的话也是简单粗暴得为难你，不会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给你小鞋穿，也给不了。往简单点说就是只要看到对方难受的样子自己就高兴，并不在乎会付出什么代价。况且Lauridsen现在被激到气头上，大概也真的管不了那么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傻逼事他也照做不误，偏要出了这口恶气才罢休。
　　徐杺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酒，皱紧了眉头。
　　韩朔全程没说话，没答应，也没阻止，就这样看着桌上被人空出一大块地方，然后再被一杯杯摆满。色泽莹润的酒液恰好停留在杯口位置，映着不同的光，酒也变成好看的混色。
　　Lauridsen哼笑了一声，然后说：“好歹你也是从我手上接过的这份活儿，敢接还不敢跟我喝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韩朔，似乎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第26章 Twenty-six(一更）
　　韩朔笑了笑, 忽然坐起身来。
　　可是没等他做出回应，下一秒，手臂就被一只手按住。
　　徐杺正转过头看着他，纤细的手指一根根带着反对的力道压在他的手腕上方。
　　韩朔挑起眉, 忽然开口用中文说：“这傻逼从开始就和我不对头，看来不把他搞趴下他是不服气的, 连这种蠢方法都想出来......看在他这么男人的份儿上不搞他都是看不起他。”
　　周围的人听他们在这种时候忽然跩中文，都一脸懵逼。
　　徐杺却说：“可药店的人说吃完药要戒口。”
　　“哦。”
　　“……你能不能有一次是听话的？”
　　“不能。”
　　两人僵持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韩朔倒是好整以暇，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 嘴上说着不听话, 手却也没挣开她。
　　后来Lauridsen按捺不住，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声：“喝个酒而已，还需要商量吗？你要是没胆子喝，让这小姑娘替你喝也可以, 只要你舍得。”
　　他话中有话，咬文嚼字地讽刺。
　　可没想到下一秒, 那个一直安静柔婉的女孩, 听到这句话却忽然回头，幽黑的双眼与Lauridsen对视，咬字清晰地问了句：“Sure？”
　　徐杺话音刚落, 众人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纷纷沉默：“……”
　　Sure？她知道这些酒全部喝下肚子是什么后果吗就Sure？
　　一群人怔愣中, Lauridsen最先回过神来，先是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徐杺两眼，然后轻哼一句“当然”，语气里满满都是“你怕不是在逗我”，说完他看向韩朔，语气中写满嘲笑：“想不到你还真的没这胆子，需要一个女人为你挡酒？而且你确定她可以？别玩脱了你这几天就没助理能用了。”
　　韩朔却看都不看他，只盯着徐杺的后脑勺。等Lauridsen说完，他伸出手扣住徐杺的后脑勺往后一转，语气倒是和Lauridsen一模一样：“你刚说什么？嗯？你再说一遍？”
　　徐杺却用手拨开了他的手，听出来他语气中的看不起，她淡淡道：“你不是不能听话么？既然非得喝，也能代喝，那就我替你喝吧。”
　　说完不等他说再多，居然就转过头去，手够上桌边上第一排第一杯酒，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周围坐着的一群人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像是蓦地惊醒一般，尖叫声如同惊雷落地般在人群中炸开！
　　韩朔在一群人欢呼起哄的吵闹声里，目光先落在她的后脑勺上，然后缓缓往下移，正好看到她放下酒杯。
　　那五根手指，每一根都莹白如玉，纤长而细，也不知道是灯光问题还是怎么的，竟让人觉得那是豆腐一样的质地，比酒还润，和刚才按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完全不像一个感觉，握着酒杯时，能感觉杯壁上的手指根根柔中带韧。
　　对，这也是徐杺一直给他的感觉。
　　别人的柔，都是从内到外的柔软柔弱，偏她不是，哪怕平时一言一行都是细腻温柔的，可有时候那双眼睛，那股拧巴劲儿，却又韧地让人牙痒痒，像一条怎么斩都斩不断的钢丝。
　　眨眼间，徐杺已经喝完了第二杯。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徐杺的手伸向第三杯酒的时候，人们已经尖叫地跟疯了一样。这时候Lauridsen才像是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在众人的哄声中举起了第一杯酒。
　　徐杺知道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她心底其实是有些气的，来之前特意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就是不想突兀地引起别人注意，可终于还是变成了好玩的玩具让人们盯着看热闹。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矛盾，虽然不想他为了这没什么意义的男人面子拿身体去瞎搞，可也不愿意看到他不喝就被对方看不起，所以Lauridsen说出这个提议时，她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酒液入喉，呛鼻又辣，五杯下肚后喉咙到小腹很快就变得滚烫，连带血管的跳动都像是被放大好多倍，鼓动在耳边。其实她酒量不算特别好，可是她喝酒不上脸，所以在别人看来她还是面不改色的。
　　“女中豪杰啊！”
　　人们边鼓掌边感叹，目光落在那个沉静的中国女孩身上，片刻都挪不开。
　　人们盯着她，她却只看着酒。
　　前五分钟她还在声音轻柔地在给大家讲《诗经》，五分钟后却像是武侠片里的女主角一样坐在酒桌前，替男人挡酒。
　　已经有不少人向韩朔投向或羡慕，或玩味的目光。
　　而韩朔靠在沙发椅背上，对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毫无知觉，只盯着她每一个动作，一声不吭。
　　平生第一个敢挡在自己面前给自己挡酒的女人。韩朔这样想着，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新奇。
　　这个女人真是能一直刷新自己对她的认识。明明上来的时候那么不情不愿，对他一副没好气的语气，现在却能维护起他来眼都不眨一下，像只瘦弱又倔强的小母鸡。
　　很快，桌子上的酒就剩两行了。
　　徐杺微喘了口气。
　　再看对面，Lauridsen脸色微红，那双眼狠狠瞪着她，仰头再喝下一杯。
　　“……”
　　徐杺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很晕了。不仅晕，还很沉，像灌了铅一样。
　　可想到越到后面酒精的度数就越低，她习惯性咬咬牙，觉得自己还能撑住。
　　微甜的带着水果味的鸡尾酒几杯下肚，喉咙舒服不少。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些甜酒喝的时候没什么，可后劲很快就会上来，从没有人敢在喝到后面时放松警惕。
　　到底是经验不足，等桌面上只剩四杯酒的时候，徐杺已经脸色发白。
　　不过Lauridsen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双颊通红，眼神都已经变得浑浊，下一杯酒死活端不稳了，一只手还捂着小腹。
　　就在所有人哑着嗓子死死盯着徐杺的动作时，她身后的男人却猝不及防比她先动了。
　　徐杺感觉到身后的人坐了起来，沙发微微往下陷，然后她的双眼上忽然就多了一只男人的手，稳稳把她半张脸盖住，下一秒往回一收，她的后脑勺立刻抵在男人炽热的胸膛上。
　　徐杺喘着气，来不及做反应，余光却先从指缝中看见他用另外一只手端起酒杯。因为他弯下腰，所以她的头也跟着被压下，视线被阻挠，徐杺咬咬牙，忽然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声音低低地在男人怀中响起：“不行……”
　　她真的气得肺痛，敢情他最后都是要碰酒的，那她的挡酒还有什么意义？
　　可韩朔轻易就压制住她，语气居然还有几分愉悦：“没事。”
　　他的嗓音低沉，因为感冒未完全好所以带着些许鼻音，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徐杺闻着他身上的气味，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胸膛因此微微震动。然后他眉毛都不抬一下，把剩下两杯颜色鲜艳的酒一饮而尽。
　　对面Lauridsen已经离座，跑厕所吐去了，跟前两杯酒安静地搁在桌子上。周围人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哄笑一片，Pejic更是笑趴在Eson背上，一通放肆的嘲笑。
　　他喝酒的时候，徐杺能听到他喉咙的“咕咚”声，虽然头晕，却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气愤伸出手用力抠他的大腿，像只炸毛的猫。她平时一向擅长隐忍，如今众目睽睽做出这样的动作，要不就是醉糊涂了，要不就是真的气昏了头，韩朔边笑边用空着那只手抓住她两只爪子，“嘶——”了一声，嘴唇贴在她耳边低语：“就两杯，不碍事。”
　　韩朔这样的混人，自打记事时烟酒什么的就碰了个遍，喝酒方面能说是海量，这两杯鸡尾酒下肚，他的感觉跟喝饮料差不多。
　　他心情好的时候对女人说话的语气都连带上几分诱哄，徐杺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不过此刻肚子和头都不同程度地又涨又难受，哪怕听出来他笑语中不着痕迹的得意也没有力气计较。她呼出一口气，放弃了似的，干脆彻底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她眼睫毛扫过他手心，韩朔感觉到她闭上眼不再挣扎，这才把手放开，看着她一张白的发青的小脸。她浑身散发着浑浊酒气，并不难闻，只是出现在她身上，让人觉得新鲜。
　　虽然她还差着两杯没有喝完，但是在这场男女悬殊的比试中，能喝成这样，Lauridsen其实早就输了，众目睽睽下被女人喝倒，传出去，怕是面子里子都没了。相反韩朔不战而胜，还有美女为他请缨，反而面子里子都赢了个盆满钵满。
　　大家叫着徐杺和韩朔的名字，起哄的，艳羡的，应有尽有。
　　韩朔用舌头顶了顶腮帮，人仍旧按在怀里，笑的意气风发。
　　她可真给他长脸啊。
　　所以让他把她抱回房间，韩朔也十分没意见。
　　把她丢在床上，徐杺一动不动平躺着，韩朔边把浑身烟酒味的衣服裤子脱掉，边用眼睛打量她，再重新想想今晚发生的事，又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裤子随手丢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夹克外套拿在手里抖了抖，用衣架挂在风口处散味。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穿上干净的衣服，套上衣服后也懒得整理，他扬起唇单膝跪上床，膝盖内侧紧紧挨着她的大腿，身子悬在她上方，用手捏住她下巴，让她的脸对着天花板，对着他。
　　她脸是真的小，一只手能掌住一半。韩朔见她睡得人事不知的模样，忽地咬了咬牙，笑着说：“抽烟、喝酒……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嗯？”
　　他嘴唇贴的她很近，声音又低又沉，说不清是性感还是危险，只是这个距离像是下一秒就能放肆亲吻了。
　　可徐杺完全没有反应。
　　韩朔凝视着她，目光缓缓从她紧闭的双眼往下落，最后不可抑制般落在她湿润红润的唇上。
　　她的唇间有酒的芬芳，是龙舌兰还有别的酒的气味，明明是放纵的味道，可放她身上偏让人品出几分清淡冷情来。韩朔慢慢收紧掌心，她的下巴渐渐贴合在他的掌心，没有一丝缝隙。
　　男人瞳色深邃，半晌，突然轻笑出声，放开了她。
　　他直起上半身，衣服下摆因为他的动作滑下，这才把一直露出来的腰挡住。
　　然后韩朔抓着徐杺一边肩膀，手臂微微用力，把她轻巧地翻了个身。
　　她的长发柔软地划过一个小弧度，然后像绸缎一样铺开，挡住了她的脸。


第27章 Twenty-seven(二更）
　　韩朔直起身, 拿出手机给Pejic打电话。
　　可接听的却是Eson，在电话那头咋咋唬唬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韩朔都气笑了：“我打给Pejic的你接个屁？”
　　Eson被冤枉一样喊着：“这丫头还在顶楼呢！醉的不行又不肯回去，我要把她送回她男朋友那啊！”
　　韩朔：“死了没？没死就把她带过来我这。”
　　Eson疑惑：“怎么了呢？”
　　韩朔看了眼床上醉的没有意识的某人，她的裙子和长发都皱巴巴地散开着, 身上的味道真是微妙又难闻：“你管那么多？人带来就是！”
　　“别吧？！”说完Eson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 “你不会是想让这醉丫头上去照顾另一个醉丫头吧？别闹好吧？她现在走都走不稳了……啊啊啊啊啊你敢吐在我身上？！！死丫头！！！！！”
　　手机那边一阵惨叫，在自己的耳朵要遭罪之前，韩朔皱着眉果断挂了电话。
　　把手机丢在床上另一边, 韩朔叉着腰打量着床上的女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 也或许是五分钟。韩朔突然嗤笑出声, 然后倾身上前，一手按着她瘦削的肩头，一手从她脖子下方找到拉链，毫不犹豫往下拉。
　　就像是剥鸡蛋一般, 她背上一大片如玉般莹白的肌肤随着拉链滑下而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男人眼前，可韩朔眼神都没变, 利索地抓着袖子两边往下拽, 动作不算温柔，也不算粗暴，只一会儿就把徐杺扒得剩下件黑色文胸和安全裤。
　　心底是没有欲的, 可看到这一片细腻的雪白上挂着几根黑色吊带，对比强烈的颜色, 带来一份女人本身的性感，韩朔还是忍不住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然后单手熟练地解开文胸扣，另一只手已经准备掀过一旁的被子给她兜上。
　　可当黑色带子应声而解，韩朔的目光，却忽然凝在了那原本被挡住的一小块皮肤上——
　　那是一只翅膀。
　　大约只有半只手掌大小，黑色的，羽毛宽松，下部略稀疏，像是鹰才会有的强壮翅膀，被仔细地，如同深不可灭的烙印一般突兀地刻在那纤细的肩胛骨下方，硬生生破坏了这块雪白无暇的肌肤……
　　违和、矛盾。又无比美丽。
　　看着眼前这一幕，韩朔的手抬起来，忍不住用拇指按住那只翅膀，力道不轻不重地拂过。
　　意料之中的擦不掉。看褪色程度，纹这个图案的店应该不怎么样，边角处很多细节都处理地有些粗糙，而且那时候她的身体应该还未完全长好，翅膀还有些微微变形，很细微的程度，不仔细看看不到。
　　而且这纹身的位置......平时藏在内衣下，不是亲密的人根本无法知晓这存在。
　　韩朔的拇指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用力。
　　等他回过神来，那块皮肤已经被他摩擦地发红。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扬起被子把她整个人盖住。
　　其实被抱进房间的时候，徐杺还是有一些知觉的。
　　被不怎么温柔地摆弄……然后似乎有谁在耳边说话……这些她迷迷糊糊中也能感觉到。
　　只是当被翻过身，脸陷进香喷喷的被褥里之后，意识就彻底离她而去了。
　　胸口很闷，头很疼，这样的感觉熟悉又清晰，让她一下子，就有些分不出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那年夏天，班上来了个插班生。
　　是个男生，高高瘦瘦，眼神明亮而不羁。
　　看到这样的眼神，徐杺不感兴趣地低下头，再没有看。
　　在一中这样的纨绔子弟聚集的地方，这样“不羁”的男生实在算不上稀奇。
　　之前听说这位家里头是搞实业的，小少爷来之前父亲还捐了一幢楼，所以他才能一来就直接进了特进一班。
　　“大家好！我叫陈骁！”
　　声音倒是十分清亮。
　　“徐杺，下课之后你帮陈骁清点下新书课本。”
　　徐杺闻言抬起头，温然一笑：“好的。”
　　徐杺不算是老师们的宠儿，但最起码，她是让老师们省心的学生。
　　出身好，家教好，人也温柔，年纪轻轻很有耐心，和同学相处得也很和谐。
　　——像她爸爸妈妈一样。
　　这是老师们对徐杺作出的次数最多的评价。
　　那天，徐杺带陈骁去了教学楼一楼，领了新书和校服。之后他问了她社团办公室在哪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过转角处，徐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她对这些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没有任何兴趣。
　　半个月后。
　　这一天，徐州平要出去应酬晚上不回家吃饭，母亲理所当然也要跟去。所以早上的时候周蓝玉边吃早饭，边对徐杺说：“今晚我叫了阿姨回家做饭，你放学就自己回家吧。”
　　徐州平闻言皱眉：“让司机去。”
　　周蓝玉面露不耐：“临时找不到司机了。我们四点就要过去，杺杺学校放学基本五点之后。”
　　徐州平闻言，脸色一沉，眼看着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严肃，让人不快。
　　徐杺平静地咽下一口粥，对他们说：“爸爸妈妈，没关系，我下午打车回家。”
　　徐州平这才放下眉头，“嗯”了一声：“等下给你留100块钱打车，放学就回家。”
　　“知道了，爸爸。”
　　徐杺出生时，父亲徐州平已经是有名的外交官，三天两头世界各地飞，有时候难得回无锡，也是应酬不断；母亲周蓝玉原本是国家建筑研究院副院长，嫁给徐州平之后辞职，一边挂着一所建筑大学的教授闲职，一边跟随徐州平四处奔波，为他打理内外。
　　可不知何时起，反正是徐杺挺小的时候，家里的争吵就接二连三，再没有停过。
　　原因在于周蓝玉。
　　生下孩子的周蓝玉不知为何，突然像是厌倦了这样作为外交太太的无意义生活，想要回归她原本的研究岗位去。其实她原本就是一个高傲而野心勃勃的女人，当年因为爱情，舍弃了这些，后来又因为婚姻的疏淡，或者也是因为徐州平的自私，又觉得曾经的付出都不值得。女人在婚姻中仿佛很难获得一个优势的地位，正如她觉得自己多优秀，在外人看来，她都不过是徐州平的附属品，徐州平因她的优秀衬托自己作为男人更为成功，而她呢？什么都没有，没了徐州平，她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学院副教授，这让她越来越不忿，也越来越抗拒。
　　终于有一次，她和徐州平大吵一架之后，果断辞了教授工作，又以原来的职位，被重新聘请到研究院任职。
　　这是这场婚姻彻底决裂的标志。
　　可是以徐州平和周蓝玉的身份，这样失败的婚姻是永远不可能公诸于世的，况且对方的身份实在对自己的事业有着极高的助力。两人也是聪明的人，经过这场决裂，婚姻虽算是名存实亡，人前，却也能伉俪情深；人后，冷漠相对。
　　因为没有了周蓝玉的协助，徐州平很快找了年轻貌美的秘书，为他打理内务，而周蓝玉也是游走在研究院一堆教授之间，两人之间互不干扰，除了一些重要的人际交往，周蓝玉会陪同徐州平露面以外，其余的时间，他们两个更像是一对合作伙伴，比陌生人要更加知根知底，却比亲密的人又少了该有的情感与接触。
　　而徐杺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根本别无选择。
　　在所有人看来，她不过是这样一对“优秀夫妻”，所生出来的优秀的孩子罢了。
　　徐州平需要她优秀，为自己搏来更多的赞誉，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对她要求严厉——成绩、交际、言谈举止......可从不关心她如何达到这些标准，也不关心她的身心健康，在徐杺看来，自己更像是父母养在家里的一只金丝雀，养着她是为了来客人时给客人舒展羽翼，逗客人高兴的。而且不止父亲这样，母亲亦是如此。
　　徐杺也被要求学很多东西，却不是为了父母对子女的爱与期许，而是为了他们在人前的颜面。不过也幸好是这样的严厉和监视，因此始终不及那些真心关心孩子的父母来得这么密不透风，笼子缝隙很宽，虽不至于让她自由来去，可想要任性地呼吸，还是能够办到。
　　有时候徐杺会觉得自己正慢慢成长为一个怪物——表面上亭亭玉立、温柔细腻；可内心深处，却是一头对世界都冷漠以对的，虚伪冷情的怪物。
　　大概所谓基因，就是那么一回事，强大且无法逆转。也或许这就是一个早熟而心思聪慧的孩子，所经历的最可怕的叛逆期——偷偷摸摸的，带着报复心的，在内心深处和家长的要求背道而驰。
　　所以那天放学，徐杺也没有听话地立刻打车回去。她去了旧操场，坐在台阶上，打开了用徐州平给自己的100块买来的烟，抽出一根点着，熟练地吞云吐雾。
　　这里没有人来，大家都爱去新的运动场，这里也很快要被拆建成美术馆。
　　可徐杺常来。
　　她心里其实厌烦这样孤独又冷漠的自己，可同时，又隐隐，为这样的自己着迷。
　　她十分矛盾得享受着此时此刻。
　　“啊！”
　　身后突然传来耳熟的男声。
　　徐杺吓了一跳。
　　那一刻心底想的第一件事，不是要怎么逃跑，而是要怎么在对方告诉老师前倒打一耙。
　　她转过头去，看见陈骁抱着一堆奇怪的零件正站在她背后空地上，看起来像是路过。
　　大概是她脸色不善，陈骁看了眼她手中的烟，再看看她，忽然笑着咧嘴说：“你别害怕啊，我不告诉别人。”
　　害怕？徐杺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心跳的飞快。
　　她暗暗咬牙，冷着脸把烟按在地上弄熄，然后转身就想走。
　　可没想到陈骁却叫住了她：“喂！你走什么？！我有说无条件帮你隐瞒吗？”
　　男孩的语气玩味又恶劣，听得徐杺差点一个趔趄。
　　“帮我搬一下这些！我他妈手要断了！”


第28章 Twenty-eight(三更）
　　帮陈骁把东西搬到实验室, 徐杺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也不知道这些铁块是拿来干嘛的，那么沉。
　　徐杺坐了下来，看着陈骁虽然一身汗, 却在兴致勃勃捣弄那些铁块。
　　过了好久，她终于粥起眉, 迟疑地问：“……机器人？”
　　陈骁的背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了，棉质校服贴在少年的脊背上，能清楚看到他脊椎的形状。他擦了擦汗, 随口应道：“是啊。”
　　徐杺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别人家的少爷都是玩篮球台球足球，偶尔打打架以展示自己时间多精力充沛, 而他却一个人在捣弄什么机器人？
　　而且这“机器人”也是丑, 陈骁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这些铁块粘起来的，可是那模样啊，真是说不出的寒碜。
　　徐杺抿抿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起身准备走了。
　　她已经耽误太多时间, 回去还得跟做饭阿姨说个谎圆过去。
　　陈骁却在她出门前叫住她。
　　“喂！你明天继续过来！”
　　徐杺忍了忍，最后捏着拳头转头冷冷看着他, 说：“凭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
　　陈骁笑出声来：“因为我现在暂时没有帮手, 你就当……就当我是在威胁你吧。不过反正你也没有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徐杺想说，就你这样没有证据的威胁还配叫威胁？她就算死不承认, 老师们也只会是相信她。
　　可她听完后面那一句，居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陈骁已经又低下头去敲弄那块烂铁, 徐杺看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第二天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徐杺又来到了那间实验室。
　　进去之前徐杺说服自己——是因为她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做，特意过来消磨时间的，她也想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
　　她推开门，一下子就愣住了。
　　昨天那块丑的不行的铁块，今天居然好看了不少，那黑色短发的少年还是如昨天一样，手里一堆电路板、电线，在认真地倒腾着。
　　而且背后的校服也同样湿了一片。
　　徐杺终于知道这大少爷今天翘了一天的课是为了哪般了，敢情他这一整天都在为这铁片“整容”了。
　　“快过来帮我扶着。”大少爷忙活的恨不得自己能长出来十双手，这会儿看到徐杺，立刻毫不客气地命令道。
　　徐杺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去，帮他扶着。
　　手挨到机器人的时候陡然一沉，徐杺“嘶”了一声，连忙稳住。
　　陈骁正躺在地板上，给机器人调整脚部，见状还笑着说：“没吃饭啊？扶稳，别摔了！”
　　徐杺咬咬牙，又用力了些。
　　扶了十分钟，徐杺放开机器人的时候，整个左肩都麻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她揉着肩膀，终于忍不住，淡淡地问道。
　　陈骁看了她一眼，见她扶了十分钟，才大发慈悲地告诉她：“要去参加这学期的高中机器人大赛。”
　　“机器人大赛？”徐杺微愣，“你加社团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
　　“……可我们学校对于社团从来不重视，社团比赛也是。”这学校虽然收的都是有钱有权的纨绔子弟，可对学习的要求也是很严格的，像社团这种东西基本都是摆设。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陈大少耸耸肩，不慌不忙地把电路板装上去，边说，“我就是要参加，他们还能打断我的手不成？”
　　没想到陈大少的话一语成谶。
　　三天后，陈骁的右手上了石膏，出现在班上的时候大家都在问怎么了。
　　“被我爸打的。”陈骁坐在自己位置上，随口回答，一点都没觉得丢脸。
　　原来是因为他最近为了赶那个机器人，连续好多堂课缺课，被陈骁那个实业家老爸知道他“不务正业”后，狠下心来抽了一顿，真的把儿子的手给打折了。
　　那天下午，徐杺等所有人都放学之后，又绕了去实验室。
　　一开门，右手打着石膏的少年吃力地用左手拧着螺丝刀，一看到她，立刻呲牙咧嘴地喊：“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扶着！”
　　徐杺觉得自己被打败了。
　　渐渐的，徐杺习惯了一放学就去实验室。
　　她和陈骁，怎么说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友情。
　　她了解了他很多。
　　例如他父母离了婚，现在他跟着他父亲生活；例如他很爱看日本人写的小说，他爸爸不给他看，他就拿手机上网找翻译版电子书看，只要他不做机器人就是在看小说；例如他理科很好，明明才高一，做出来的笨重机器人真的能动......
　　而且他是个很倔的人，听他说他转校之前在原来的学校就一直有做机器人，不过那个学校比较支持竞赛这些，陈骁做机器人的进展很快，可到了这里一个帮他的人都没有，只有社团负责老师愿意给他指导，为他报名参加比赛，不过哪怕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停下过。
　　陈骁有时候会叼着徐杺的烟，像个大人一样，说：“知道日本的机器人么？好多东西都能做，能干家务也能打架，我长大之后，就是要给我们国家做比他们还牛逼的机器人的。”
　　徐杺安静地听着，虽然心底觉得他是在扯淡。
　　“喂！那你想干什么啊？”
　　陈骁的话题一丢过来，徐杺就愣住了。
　　她想做什么？
　　徐杺这才发现，这个问题，居然把自己难住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想干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父母决定——在杭州附近念个大学，然后凭关系进外交院，做着不轻不重的工作，足够给父母脸上有光就可以了。
　　那一刻她居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年的叛逆简直毫无意义，虽然她抗拒着父母对她的控制，可心底，却从未想过挣扎于他们强加在她身上的安排。她就像个怂包，每天厌恶这个金丝笼，却从没有想过要挣破它，只敢暗搓搓地做一些只有自己知道，对方却永不会知道的事情，把自己的心变得肮脏无比。
　　她怔愣的样子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见状，陈骁从窗台上跳下来，对她说：“整天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你才会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徐杺蓦地闭紧了嘴巴。
　　那一刻嘴巴很苦，像是第一次学会抽烟的感觉，苦涩，又不能说出口，因为无法反驳。
　　他的一句“不开心”，就彻底打破了她那些自欺欺人的自我满足。
　　后来她从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
　　他们就像时钟里没用的齿轮，每天都重复无意义的生活。
　　却只有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因为这个世上本就没有无用的齿轮，也只有清楚这个道理的齿轮，才能决定自己的用途。
　　那一天，徐杺落荒而逃。
　　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自惭形秽的滋味。
　　“杺杺，怎么了？”周蓝玉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女儿，忽然开口问道。
　　徐杺心惊了一下，不过表情控制得很好，她咬了一口油条，低声说：“没事。”
　　周蓝玉闻言，也收回目光：“今晚和你徐伯伯他们吃饭，我让司机去接你，放学后就别耽搁了。”
　　徐伯伯是父亲的上司，昨晚到的无锡。他很喜欢徐杺，因为他只有一个儿子，很羡慕徐州平有个这么温柔贴己的女儿，所以每次徐州平只要和他有饭局，都会带上徐杺。
　　有徐杺在的场合，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会好谈很多。
　　徐杺点点头，说“好”。
　　坐在教室里也是心不在焉的，昨天没多想就跑掉了，也不知道陈骁会怎么想。
　　大概会觉得她是个胆小鬼。
　　可上课铃响了，陈骁都没有来上课。
　　大家好像对此早就习惯，有和陈骁玩得近的男声说：“好像是今天下午放学后就要跟车去实验高中那边参加比赛了，去做最后调整了呗。”
　　今天比赛？
　　徐杺下意识握紧了手心。
　　放学铃声一响，徐杺好像完全忘记早上母亲说的话，她拔腿就往实验室跑。
　　用力打开门，看到汗津津的那人，徐杺不知怎的，浑身都松了下来。
　　陈骁倒是被她吓得爆了一句脏话。
　　“作死了！昨天跑那么快！害我一个人做调整差点时间不够！”
　　那么不讲道理的埋怨，徐杺听了却只想笑。
　　“笑屁！”陈骁嘴里叼着烟，然后指了指做好了的机器人，“走着吧！”
　　徐杺看向机器人。
　　它被油漆刷成了白色。头、身子和脚虽说都是方方正正的，但是很符合机器人给人的印象，就是陈骁画画的水平有待加强，那张脸被陈骁画的木讷又滑稽，像个书呆子，硬生生把颜值拉了下去。
　　徐杺忽然笑出来。
　　不是哈哈大笑，不是微微一笑，而是真正的，很愉悦的笑。
　　她走过去弯下腰，陈骁也同时弯下来，看着她默不作声却又满是笑意的脸，似乎也知道自己画的脸太搞笑了，嗤笑一声，边走边说：“笑得那么厉害，有本事你来画。”
　　“好呀。”
　　少女的嗓音，温温凉凉，尾音像是三月柳条飘起的末端，轻轻扬起。
　　到了学校空地，大巴早就等候着了，车前等着的负责老师一看到陈骁，一脸恨不得跳起来打他的样子。
　　骂够了才帮陈骁一起把机器人放到大巴放行李的地方，然后上了车。
　　陈骁走在老师屁股后面，车上了一半，回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徐杺，挑眉问：“上来啊？”
　　徐杺愣住：“……上去干吗？”
　　“一起比赛啊！看着也行。”陈骁一脸理所当然，“玩儿的那么高兴，这最后关键时刻，不想亲眼看看？”
　　徐杺其实想诚实得说：想。
　　和他在一起弄机器人的时间简直像一场梦，可是校门口等待的司机，就像徐州平和周蓝玉的存在一般，把她无情拉回现实。
　　“不行的。我家里人在门口等我了。”
　　陈骁一脸“这有什么”，说：“既然喜欢就得付出代价啊，你现在上了车，他们还能去实高抓你不成？大不了之后被一顿胖揍。”
　　他就是背着父亲去做的机器人，参加的比赛。
　　徐杺很心动。
　　可她终于还是摇摇头，对他说了一句“你加油”。
　　校车驶远了，徐杺才开始朝校门狂奔而去。
　　心里涨涨的，有些兴奋，又有些难受。
　　她鼓不起那勇气，也觉得，自己还没有能力，去承受放肆的代价。
　　所以看着他上车时的洒脱背影，她觉得很羡慕，又觉得很耀眼。
　　让人看着都热血沸腾，想要流泪的冲动平生第一次，如此强烈。
　　打开车门坐进去，徐杺一边暗自平复呼吸，一边对司机说：“抱歉，下课有点晚，可以走了。”
　　车子开始驶动，徐杺看着车窗外。蓝天白云，注定是个好天气。
　　她想，希望那个少年一切顺利。
　　请保佑那个少年，一定要赢。


第29章 Twenty-nine
　　那天晚上徐杺称职得表现出了徐州平所需要的角色, 那个徐伯伯看到她，夸的徐州平眉毛都差点飞起来，晚上回去的时候，徐州平心情不错, 在车上夸她：“看来这学校教的你很不错。”
　　徐杺淡淡得“嗯”了一声，实则看着车窗外头, 心不在焉。
　　第二天她早早去了学校。
　　很意外的，陈骁居然已经在了，趴在自己的座位上, 睡得正沉。
　　徐杺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陈骁揉着眼睛坐起来, 看到是她，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然后他把手放进抽屉里，拿出一份奖状——
　　无锡市“能力风暴”机器人大赛 一等奖
　　看到这中间最大的一行字，徐杺低下头, 微微笑了。
　　陈骁托着下巴看了她几眼，然后说：“下一回就是全国竞赛了, 高一算是青少年组, 到时候会和全国高一到高三的得奖者一起比。听说赢了的人，能直接获得去日本进修的资格。”
　　徐杺点点头：“你是想去吗？”
　　“当然。”陈骁说，“你答应过我帮我画好看的, 这话做不做数啊？”
　　徐杺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点了点头。
　　“做数的。”
　　后来那天班会, 班主任先是循例说了一些学校要求叮嘱的话，然后话题一转，说到陈骁拿到了全市机器人大赛一等奖的事情上。一中这几年，在课余比赛上从来没有拿到过什么好名次，这次陈骁歪打正着，校方意外之余又挺得意，终于把目光放在了这个一直默不作声干大事的少年身上，承诺在全国大赛前给予陈骁最大的支持。
　　陈骁一脸无所谓，可下课后周围的男生都兴奋了。
　　对着一堆突然来报名要进社团帮忙的人，陈骁一个都没有拒绝。
　　当天下午，徐杺来到实验室，不出意外地看见实验室里满满都是人。不止有高一的学生，还有高二高三的，此刻都围着那个得了奖的机器人，正在和陈骁说话。
　　徐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
　　可第二天、第三天......徐杺听说大部分去了实验室的人，都呆不过一两天就走了，说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再过了两三天，连高二高三的学长也都走了。陈骁又只剩下一个人。
　　那天下午徐杺再去找他，实验室里果然只剩他一个人了。
　　然后她走了进去。
　　原本蹲在地上捣腾电路板的男孩，转头看向她，笑了。
　　徐杺也笑了。
　　说起来，徐杺的美术，还是以前徐州平花了钱去找兴趣班让徐杺学的。花了两年，学了个中上水平，不过这也是因为徐州平说是不用学的多精，只要看上去比别人要好就行的缘故，所以后来上高中之后徐杺就再没学了。
　　现在重新拿起画笔，徐杺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画画的感觉，明明当年被迫去学的时候心里满满都是不耐烦。
　　陈骁需要她画机器人的模型，琢磨着能不能做出个更好看的改良版去参加全国大赛。所以徐杺平日里只要一放学，就会偷溜到实验室，坐在椅子上边想边画，画好了再给陈骁看。
　　高一上学期就这么过去了，徐杺就这么不知不觉中花了四个月时间，一边瞒着家里，也瞒着学校的同学，一边在给陈骁设计机器人，还有给机器人上色。
　　机器人大赛在一月，所以寒假的时候，陈骁也每天往学校跑。
　　徐杺用各种理由骗过周蓝玉，每天下午花三个小时在学校帮他忙，然后四点半左右再匆匆回家。
　　比赛前一天，陈骁打量着机器人那萌萌的脸，忽然问徐杺：“你明天会来吧？”
　　今年的决赛在市中心大会堂举行。
　　徐杺坐在窗台上，正满足得抽着一根烟，闻言，她看着少年的侧脸，笑着说：“好啊。”
　　可第二天，徐杺起床后却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她急忙下楼去找，却发现母亲正拿着她的手机，皱着眉坐在沙发上，目光凝视着手机屏幕静默不语。
　　徐杺的心狠狠一沉。
　　下一秒周蓝玉发现了她，她面无表情，放下手机，对徐杺说：“坐下！”
　　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徐杺刚坐下，手机就被重重的摔到怀里，那时候手机还是很笨重的，砸到身上很疼。徐杺拿起来，看见屏幕正停留在短信界面上，都是这个寒假里陈骁约她碰头的信息，句句简洁明了，可看在周蓝玉眼底，却句句都是刺眼的暧昧。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周蓝玉的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她每日要使用的那堆冰冷的器械，刺得人浑身发疼，“陈骁？是不是你们班那个老不学无术的陈骁？”
　　徐杺：“……妈妈……”
　　周蓝玉打断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这寒假每次说出去和同学交流学习，是不是骗人的？是不是每天都去找他？”
　　徐杺抿唇，不说话。
　　周蓝玉的脸上慢慢写满了失望：“杺杺，你实在太不懂事了。”
　　可其实徐杺一点都没听进去。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时间。
　　已经八点半了。
　　比赛九点开始。
　　看着徐杺的模样，周蓝玉平复了下语气，她站起身，没收了徐杺的手机，毫不留情地按下关机键。
　　“今天开始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不准出去。手机也别要了，学习为重，本来你们高中生就不该是用手机的时候。”从周蓝玉的角度看，只能看到徐杺的睫毛和鼻子，她此刻一声不吭，越乖顺，就越让周蓝玉觉得气愤，可她还是忍耐下来，并没有对徐杺继续发火，“开学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联系，要不就你换班，要不就他换班，总之，不要再有往来了。杺杺，别再不懂事，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暴发户，还是那么不学无术的孩子……你好好想清楚，我们花钱给你读书，不是让你读成这样的，不要再让我们失望。”
　　周蓝玉从未一口气对她说过那么多话，话音刚落，周蓝玉就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徐杺站起来，那一刻，脑袋嗡嗡的。
　　她麻木地走上楼，回了房间，关上门。
　　八点四十五了。
　　她看着闹钟，又坐了五分钟。
　　八点五十。
　　徐杺突然站了起来，她打开衣柜把睡衣换了下来，然后从抽屉翻出自己的钱包，掏出两张一百块，放进裤兜里。
　　她轻轻打开门。
　　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周蓝玉大概是在书房，她对她没有防备，大概是觉得，女儿被这么严厉的训斥过后，最起码短时间内，不敢再做出格的事。
　　徐杺憋着一口气，快速而轻巧地走到门口。
　　关上门的时候，她浑身都是冷汗。
　　可同时，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热血沸腾。
　　她跑了起来。
　　穿过屋前的长坡，绕过胡同、大榕树……她跑到马路旁边，拦下一辆计程车。
　　车子快速往大会堂的方向驶去。
　　徐杺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就像是进入了电影里看到过的世界，周围光怪陆离，只有她无比清晰。
　　她的眼眶微热，很快又被她用尽全力压回去。
　　九点半，车子到达大会堂。徐杺在车上已经给了钱，车子一停下，她就打开车门往里跑。
　　跑进正厅，看着偌大的横幅，徐杺停下喘了下，才跑进侧厅。
　　侧厅内人站的满满的。
　　徐杺艰难地迈进。挤到中间的时候，踮起脚尖看了看舞台，还没有轮到他们学校。
　　“徐杺！”
　　就在徐杺愈发茫然无措的时候，有一把清亮的男声，忽然在闹哄哄的人声中高高响起，把她唤醒。
　　就像是第一天做自我介绍那样，中气十足，自信满满。
　　徐杺猛的朝左边一看，就见陈骁正站在走廊那边，朝她高高举起手。
　　徐杺咬着牙挤过去。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在学校等你老半天了！”
　　“陈......陈骁……陈骁……”
　　徐杺喘着气，怔怔看着他，眼睛慢慢被雾气蒙住了，她边哽咽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对不起。”
　　陈骁愣住了。
　　他猛的抬起手摸上她的脸，没一会儿手掌就被浸湿了，少女的泪来的猝不及防又滚烫，那双一向温和又冷漠的眼睛里此刻藏满了情绪，像受了无尽的委屈。
　　陈骁忽地用手用力一抹，把她眼泪擦掉，然后看着她说：“徐杺！我让你做那么多，不是为了看你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徐杺一边哭着，一边一个劲的点头。
　　徐杺真的很难过。
　　她知道陈骁是什么意思。
　　让她帮忙搬东西，让她画机器人设计图，让她来看比赛……
　　徐杺知道，他其实早就什么都看出来了。
　　她的孤独、麻木和茫然。
　　她的无助、胆怯与失落。
　　她其实从未真正快乐过。
　　他让她做那么多，是为了让她能真正高兴起来。虽然看起来是她在帮助他，可其实，完全相反，他为她做了太多，看似不露痕迹，可心思细腻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周蓝玉说的对，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太阳底下的人，自信、坦荡、聪敏、善良；
　　而她，不过是一只好看的，却什么都不会的金丝雀罢了。
　　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想要挣破这笼子，却觉得自己已经遍体鳞伤，却连笼子都不能撼动分毫。
　　可她不后悔。
　　“你要加油！你一定要赢！”
　　他这样的人，应该属于更高的天空。
　　陈骁握着一手冰凉的，湿润的泪水。
　　他听着她哽咽的，却又坚定无比，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对她说：“徐杺，我一定证明给你看。我能做的，你也一定能做到！”
　　他一定会证明给她看，人只能在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时才会笑出来。
　　只要你想做，并且拼尽全力去做。
　　毕竟他们还年轻，那些什么麻木的世界，什么无情的怪物，就让它们在黑暗里伺机而动吧，他们还有力气反抗，还有力气挣扎，既然想要活得更自由更快意，那就不该停下。
　　因为只有人的心声，是绝对不能无视的。
　　他们绝不能让自己，也变成那样的怪物。


第30章 Thirty
　　一中得了全国青少年组机器人大赛一等奖之后, 高一下学期的开学典礼上，陈骁作为参赛者，第一次在国旗下发表讲话。
　　然后在所有人都意料不及中，在那天之后的隔天早上, 陈骁的父亲居然来了学校为他办理退学手续。因为这次比赛获胜，陈骁获得了日本那边一所研究院的在读资格, 只要呆上三年，表现良好，他能直接保送到日本权威专业大学就读, 继续研究机器人。
　　他用自己的能力和成绩让那些曾经说他不务正业、浪费时间的人闭了嘴，包括之前一直不支持他的父亲。
　　而在那之后, 徐杺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说他要忙出国手续，还有和那边研究院负责人做最后的面试，办完退学手续后，陈骁再没有出现过在校园上。
　　只有家里对她的监视, 开始密不透风了起来，周蓝玉还差点给她请了心理医生, 最后被徐州平阻止了, 说她大惊小怪。事实上，大概也是碍于面子罢了。
　　可徐杺也不再管这些，放学之后还是会到实验室里躲起来, 偶尔画画，偶尔看书。
　　她不再为了麻痹自己而抽烟, 有时候只有学习累了，画累了，才会忍不住抽一根，让自己意识清醒清醒。
　　也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
　　而带给她这些的少年，却像是那年夏天独有的一阵风，那年夏天一过，就了无痕迹了。
　　五月。
　　这一次中段考，徐杺拿了全级第一。拿到成绩单后的周蓝玉神情放松，看着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女儿，淡淡得说：“考的不错。”
　　“谢谢妈妈。”
　　周蓝玉观察着自己的女儿，半晌，终于说：“杺杺，你能想明白，妈妈真的很欣慰。人生的路很长，你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成长。要记住，不要再为了无所谓的人让自己陷进去，因为只有你现在学到的知识，积累的经验，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是你自己的财富，你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就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任。懂了吗？”
　　徐杺安静得点头。
　　当天晚上，周蓝玉把手机还给了她。
　　比徐杺所预料的要更早一点。
　　拿到手机重新开机，果然短信和电话都已经全部消除，可徐杺还是很快就输入一串熟练的号码，给那个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人发去一条短信。
　　半分钟后，对方回给她一个航班信息。
　　徐杺收起手机，闭上眼睛。
　　五月三十一号，是周三。
　　早读铃声响起的时候，徐杺已经熟练地从已经开始拆建的旧操场一角走出学校，打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她来到陈骁给他的航班号入站口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几个月没见，他头发短了，又长高了。远远看去，像跟筷子似的直直立在那里。
　　这个年纪的少年就像是施了肥的树苗，身板蹭蹭蹭地长得飞快。
　　两人目光相对，徐杺笑着走过去，看了看他身后的行李箱，问：“只有你一个人？”
　　“我爸刚走。知道你要来，就没让他再送。”陈骁耸了耸肩，眼睛却看着她。忽然他抬起手，用食指轻轻蹭了蹭她的眼睛下方，笑着说，“那么拼？像个熊猫一样。”
　　徐杺没有躲开，她摇摇头，说：“是有些累，但不要紧。”
　　之后是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陈骁先笑了笑，打破了这阵安静：“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徐杺静静地看着他。
　　“陈骁。”她叫了他一声，然后抿抿唇，对他说，“对不起了。”
　　这是她第二次道歉。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还是做不到像你那样勇敢。徒劳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还差点因为我，害你被老师调出特进班......幸好你最后拿了冠军，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周蓝玉去找班主任的事情是陈骁后来才听说的，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在办退学手续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影响不到他，所以他无所谓得摆摆手：“就算退出特进班也不要紧，反正那也是我爸用钱把我塞进去的，我虽然做机器人厉害，可读书，和你比还是差远了。”
　　徐杺闻言笑了。
　　看着她，陈骁忽然问：“那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徐杺微微一笑，却没有回答。
　　陈骁也低笑一声，似乎也觉得自己忽然那么矫情，有些可笑。他伸出手，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如果你活得不开心，那么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徒劳。”说完他顿了顿，然后张了张嘴，才继续道，“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不要让我白费这份功夫，知道吗？就没有见过比你更不让人省心的姑娘。”
　　“知道了。”
　　徐杺对他挥挥手，笑容里有许多情绪，大概是温暖，大概是祝福，反正在陈骁看来，那笑容无比真实。
　　“陈骁，能遇见你，真的很好。”
　　“再见。”
　　少年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徐杺觉得自己的心，有点近似心如死灰，却又无比平静。
　　她知道，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忘记这个突然出现在她人生中，为她带去第一束光的男孩了。
　　他就像一束自由来去的风，吹来的时候带给人生机勃勃，草木皆生的活力，可谁都抓不住。
　　她想，
　　愿他这样的人，今后能尽情在碧海蓝天之下翱翔吧。
　　只要这样想着，她大概才会拥有继续挣破金丝笼的勇气。
　　......
　　徐杺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个感觉是眼睛十分干涩，又涨又痛，难受极了。
　　第二个感觉才是这场宿醉带来的头痛。
　　那场回忆明明长达接近一年，可放到梦里，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会儿就播放完毕。
　　人的记忆，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
　　她愣愣地看了天花板一会儿，忽然惊醒。
　　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穿衣服。
　　被体温捂暖的被窝把她整个人卷住，一点空隙都没留。徐杺侧头一看，果然看见韩朔也睡在自己身旁，不过他什么都没盖，背对着她侧着睡着了，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徐杺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透。
　　她有些困难地把手伸出被窝，先是无语地低头看着被子下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然后目光逡巡一圈，才发现自己的胸罩和裙子都搁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也真奇怪，明明是这样的窘境，可徐杺心里头却也没惊起多大波澜，大概是头脑钝痛让她没了这份精力。她悄无声息地走下床，然后打开韩朔的衣柜随便找了间t恤套上。如她所料，他的t恤套在身上简直能当裙子穿，衣袖宽又大，不过该遮住的都遮住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坐到床尾一角，一边抚着额头，一边看着男人沉睡的背影。
　　突然想起当初她在别墅看到李璐下楼的那一幕，自己现在这样，大概和李璐当时差不多？
　　徐杺无声地勾起唇角，可一会儿后又放下。
　　实在是身体和精神都哀嚎着疲惫。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还是因为昨晚那场梦，太耗费心神。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几点了……”
　　他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身，连脚趾头都表达出起床气的意思。
　　徐杺捡起小沙发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回答他：“十一点半了。”
　　“嗯……”
　　韩朔应了一声，又把头狠狠往枕头里埋了进去。
　　像是一只赖床的大型犬。
　　屋内又是一阵安静。
　　谁都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可是气氛却很自然。
　　一个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一个是并不在乎。
　　徐杺居然也难得地放松，享受着这一刻。
　　她忽然爬到床头，找到韩朔随手丢在那儿的一盒烟，打开拿了一根，点燃后静静吸了一口。
　　他抽的男人烟，味道比她平时抽的要呛多了，徐杺其实不怎么喜欢，可还是闷着眉头，抽的一声不吭。
　　大概是被烟味馋到了，过了一会儿韩朔挣扎了一下，顶着鸡窝一样乱的头发爬起来，他赤着上身，转头看向徐杺。
　　徐杺正靠着床头的墙壁上，她长发有些打结，散乱地披在肩头，眼角不知为何有微红的痕迹；她的背微微弯着，一条腿屈起，因这个动作，t恤下摆滑到膝盖上，露出两截小腿，白又细，像葱段似的，可韩朔知道，握上去那感觉肯定跟玉一样莹润，这女人从头到脚，仿佛都是细雕玉琢的，处处精致。
　　同时那烟夹在她手里，被她慢条斯理地送到红唇间，又使她混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单纯而宁静的性感。
　　明明浑身写满了矛盾，却又从里到外都拿人。
　　韩朔看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落在她的烟上。然后他也学着她那样靠在枕头上，手伸过去拿过烟盒，自己也叼了一根。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放松，徐杺闭了闭眼，忽然问：“韩朔，你为什么和李璐分手？”
　　韩朔咬了咬烟嘴。
　　半晌，他笑了一声，用大爷一样散漫的语气应了句：“没有为什么。”
　　徐杺无语。
　　看着她的表情，韩朔忽然反问：“那你呢？哭什么？”
　　闻言，徐杺愣了愣：“哭？”
　　韩朔伸手，用指腹蹭过她的眼角。
　　温热的手指只抹过一下，就很快退开。
　　徐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底下。
　　“可能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她说。
　　“噩梦？”
　　“不是。”徐杺摇摇头，低声说，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听到，“是个美梦。”
　　很好很好的梦。
　　背后的纹身，隐隐发烫，提醒她那个已经逝去的，又永不能忘怀的夏天。
　　还有这些年，她的每一次挣扎。
　　这时候烟已经抽完了，徐杺把它捻熄在烟灰缸，起身准备去浴室换衣服。
　　关门之前，她抚着门框，忽然喊了韩朔一声。
　　韩朔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手拿着烟，双眼看向她。
　　“我既然跟着你，你就一定得赢。”少女的脖颈白皙细长，她没有看他，侧脸给人一种柔软坚韧的感觉，声音也是，平静而无波澜，像在阐述一个事实，“为此我已经做好了觉悟。只要你有用到我的时候，我赴汤蹈火，为你办到。”


第31章 Thirty-one
　　TE第二场秀, 虽然如第一场时那般座无虚席，可气氛却明显比第一场的时候要热烈许多。
　　此时大家都在做准备，韩朔站在墙壁后，徐杺抬起手给他整理服装。
　　“听到没？”
　　徐杺“嗯？”了一声, 手上动作不停，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韩朔哼笑一声：“外面的每一把声音都写满了对我的期待。”
　　那天早上过后, 两人的心情不知为何都变得十分好，尤其是韩朔，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直白得听到那样的讲话, 得意得连同眉梢都挂上了笑意，好像就差把“骄傲自满”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徐杺给他收紧腰带, 手一用劲, 就勒出了他劲瘦的腰。听到他发出的不满的嘟囔，徐杺松开手，笑着说：“那就好好走，别丢人。准备开始了, 我去后面帮忙。”
　　韩朔闻言，原本高高挂起的嘴角一抽, 差点就想伸手把她拽回来, 可无奈徐杺说完根本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走远了，像翩翩展翅的蝴蝶一样抓都抓不住。
　　韩朔咬咬牙, 转过身去，迅速调整表情。
　　果不其然, 在第一场炒起热度之后，第二场秀的反响要比第一场要热烈得多。
　　尤其是那几位本就备受瞩目的模特，在那之后都名声大振，包括圈内人士在内，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有条不絮而又目的明确得与他们的经纪公司联系上，并且纷纷表示出了合作的意向。
　　而此时作为话题中心，韩朔就要安静许多。他先是拒绝掉大部分公司的预约，然后第二天就和TE的副总约好时间，花了一整个下午在TE的会议室敲定代言合同，以及后续的宣传问题。TE是国际知名品牌，对待代言人的合作态度果真是无比严谨，对方列出一份面面俱到的合同，那条条框框把一年内TE所要给出的资源，以及韩朔这一年内要履行的代言人义务都陈列得清晰而条理分明，并且在旁请了专业律师为两边解释合同详细。
　　韩朔仔细看了很久，又和TE那边为自己的义务问题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双方愉快得签订了合同，把这件事直接定了下来。
　　第三次发布秀结束，TE这边雷厉风行地举办记者发布会，宣布了韩朔正式成为下一年TE代言人的消息，并且借此机会，一同发布了TE来年春夏新装的主题，在满足所有人对代言合同归属的好奇心之后又狠狠地吊足了众人胃口。
　　早就为此安排好的记者和报刊物第二天一早就齐刷刷地把这个消息印在娱乐版面头条上，就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时候，韩朔和TE已经像是被捆绑着的销售品一样同时出现在各大网页的热搜话题上，连在国内的周近他们也纷纷感叹，TE的这次宣传真的是一浪接一浪，看的人目不暇接，现在就连国内，都有一大波营销号在炒TE的话题，他们工作室的微博因此在短短半个月内，少说已经涨了差不多40万粉丝，TE那边更夸张，股票都一度涨停，看来今年TE宣传部营销部两大部门全体发大红包是没跑了。
　　而这期间，韩朔接到两个人的电话。
　　一个是顾邱泽。电话一接通就先是一阵邀功，说他老东家那边原本还在犹豫，可现在带着TE话题一炒，对方负责人几乎是跑上门求着顾邱泽赶紧把事情定下来，甚至还承诺给韩朔百分之十的跨页以及首页的排版位置，报酬也紧随韩朔如今的身价而定比当初高了整整一倍。这个条件放在《蓝秀》里已经是极好的了，加上顾邱泽有自信每一张出来效果都能以一敌十，所以拿乔了一段时间，也就没再拖了，爽快地替韩朔谈下了这笔生意。
　　第二个打长途电话的则是韩朔的老师郑东魁。
　　原本郑东魁还挺担心韩朔走TE这场发布秀会不会影响到十一月的两校联合服装秀，可代言人的消息一出，郑东魁得意地那叫一个乐啊，差点就差把韩朔的名字印在服装秀门票上个个大佬拿去派，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也是一直喊着“你这小子真给老子长脸”，然后一边骂他有这么一件大事都不透漏口风简直可恶至极。听着这些话的时候韩朔嘴里还啃着块大苹果，应地口齿不清，像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可徐杺在他旁边，却明明白白看着他唇边那得意洋洋的笑可一会儿都没放下来过。
　　大概是察觉到徐杺的目光，韩朔叼着苹果对着徐杺翻了个白眼，然后对郑东魁说：“没啊，我哪儿得意忘形了，忘什么都不能忘形……行行行，我不贫。嗯，月底就回去了，还有三场，麻溜儿走完回去给您做牛做马。”
　　那边大概是骂了他一句“臭小子”，韩朔慢条斯理地下了床，把苹果核丢到垃圾桶，迈着两条大长腿就走到徐杺后面，看她已经画好的最后效果图，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不说了，您心脏不好，再说下去我该被天打雷劈了……今天恐怕不行，巴黎这边天气好着呢，万里无云……好了，挂了，您赶紧把名单拟好一张张赶去送吧。就这样。”
　　他一口气敷衍完，然后对着徐杺的屏幕指指点点：“这原谅色什么鬼？”
　　徐杺顺着他手指一看，哪里是原谅色，明明是军绿色。
　　因为这次主题，徐杺结合韩朔本身的气质，最后得出来的是一套以赛车服风格为基调，运用两种元素结合的中世纪样式军装，整体也以军绿色为主。上身外面是厚实廓形夹克，赛车服和军装结合的风格在其中得到最大体现，而且如同夹衣下摆往两边展开；大竖领以黑色裘皮制成，放下后成为肩挂样式，；胸前两边缝制宽大的口袋，左胸缝制法国国旗，右胸则是单色线缝高卢鸡，鸡头往后轻啄自己的背，而双翅则高高扬起，表现出一种欲语还休的法兰西式傲慢。
　　里面是简约圆领黑色衬衫，领口竖至喉结下，衬衣下摆规整进笔筒军裤里，再以同色腰带紧紧勒住，裤与鞋更是连成一体，以皮革制底，鞋是无底长靴，靴上带马刺，这样尖锐又内敛的矛盾表现出当时欧洲中世纪文化背景下独有的禁欲美感。
　　整套服装搭配，给人一种强烈的强势、奢靡与性感的视觉感受，而且不管是裘皮垫肩，还是其本身所带有的宫廷精致风格，都完全符合巴尔曼初期给人的最直观感受。
　　见徐杺完全无视自己的话，韩朔用拿过苹果的手捉住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后者被打扰了工作，下意识蹙起眉头，可当双眼与他对视，她便很快松开。
　　韩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神态，直到她静静看着自己，没什么好玩的了，才用拇指边磨蹭她白嫩的下巴，边问：“你说这套衣服有我身上独特的个人风格。那你说说，我独特的个人风格是什么？”
　　他的手上有苹果的香味，指腹也带了苹果汁，摸的人感觉黏糊糊的。
　　可她看着他黑色双眸，却也没有躲开，静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理智又克制，傲慢又好斗，华丽又奢靡。”
　　说完她也没停下，接着说：
　　“选择用赛车服作基调，是因为塞车本就是一项危险的比赛运动，往往伴随刺激与追求；可军装，更偏向克制与理性，与赛车服是相反的感觉，这样的矛盾在你身上能完美融合，因为你本身就是如此——虽然有既定的目的地，却从不会无视路上遇到的挑战，因为你本身就傲慢而好斗，所以我选择高卢鸡而不是法国国徽；你从不委屈自己，说白了，是随性、狂妄、纵欲、自我，却也因此具有极强的领导风格，符合我最后提出的一项，这一点也完全贴合巴尔曼本身。”
　　她耐心地解释，却更像是在讲一个事实，让韩朔忍不住想，原来他也是小看了她，什么时候开始，她能把他看的那么清楚了？
　　徐杺说完后顿了顿，然后接着说：“其实这次的课题，一听很难，可细细一想，就会发现这对你我，却是很大的优势。不是服装本身，而是因为你本身就很符合。”
　　其实徐杺没有完全说完。
　　她说的这些，是韩朔本身毫不掩饰的个人风格没错，可也不止如此。
　　可......看了看韩朔的表情，徐杺决定不再说更多，以免某人在被她表了一通忠心，又被老师夸了一番后会更加得意忘形。
　　可她不说，韩朔听着那些“傲慢”、“好斗”、“狂妄”、“纵欲”、“自我”……却好像每一个都是贬义词，在这些词的衬托下，那几个“理智”、“克制”之类的类似褒义的词语存在感低的简直可以被忽略不计......韩朔用舌头顶了顶腮帮，然后默不作声地收紧手心，直到满意地看到她又皱起那道秀眉，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些话我听着可真不高兴。”
　　他的语气阴森森的，是发难的前兆。
　　可徐杺并不怕他，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眼神虽平静，嘴里却不一地吐出四个字：“旁观者清。”
　　这下韩朔终于忍不住气笑了，用不敢置信的语气低骂了一声：“我操？！”
　　这是拐着弯骂他被说穿了恼羞成怒呢！


第32章 Thirty-two
　　11月2日, 上午韩朔参加完TE的一个发布会，下午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又是漫长的15小时，可等回到首都机场，徐杺却觉得自己似乎出去了很长时间, 可桩桩件件事无巨细，都意外地记得很清楚。
　　打车回到别墅, 韩朔懵着眼踹掉鞋子就一头栽到沙发上睡觉，徐杺见状，只能先去他办公室把毛毯拿下来给他盖上, 然后拿药贴熟练地贴住脚板部分，做完这些她才去了仓库打板, 开始着手做这个月月底的服装。
　　埋头做了三个小时, 徐杺听到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解下围裙走出去，果然是张檬一行人，他们今天和赵更出去天津拍摄，当日来回, 累得够呛，可一看到沙发上蒙头大睡的人, 顿时兴奋了, 吵得韩朔一脸冰冷地坐起来，甩开毛毯上楼洗澡。
　　对于这人的起床气众人都已经习惯了，韩朔一走, 众人见到徐杺也是兴奋不减，坐在大厅沙发上和徐杺讲这半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
　　奇怪的是顾邱泽不在其中, 徐杺询问之下，才知道他趁韩朔不在，几乎天天出去鬼混，这会指不定在哪处温柔乡里流连忘返。
　　于是徐杺先大致说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没一会儿张檬就很兴奋地抢过话头，拿出平板电脑给徐杺看最近网上的报道，还有微博上的反响，表示这波营销炒地连带周近的走秀也为此得到了相当多的关注。
　　“周近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他和你们回来的时间差不多。话说你们不是月底回来吗？怎么改机票了？”
　　徐杺笑笑：“TE那边临时召开的发布会，所以帮我们安排把机票改了。”
　　为此韩朔还不情不愿的，在路上一直嘲讽外国佬就是会不留情地剥削劳动力，可完全没有反省一下自己是多么昂贵的一个劳动力，还是一年只需要拍些照片、走四五场秀的那种，TE要是真的那么好心什么都不做，那简直都是有辱他们高层人士的智商。
　　“哦哦。”
　　然后徐杺趁着赵更他们休息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电脑，把设计图给张檬看。
　　张檬接过一看，很明显的眼前一亮。
　　“可以啊徐杺！”他翻着她前期的一些意向图，还有搭配详细，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这种变态的成长速度让我压力很大啊老实说……”虽然这么说，可张檬还是很热心地询问了许多关于这套服装的一些小细节，还在一些很容易做错的细工方面给了徐杺很多建议。
　　两人不知不觉就扯了大半小时，还是韩朔泡完澡下楼才打断了他们。
　　“去哪儿吃？”韩大爷一下来就是那么直接的一句话，众人闻言立刻从北京摊的姿势弹了起来，报出来的餐厅名字都是消费一个比一个地贵，精神抖擞地像一条重新回到海里的鱼。
　　韩朔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果断选了一家，然后张檬和一位化妆师开车，两部车大摇大摆地往海鲜餐厅去了。
　　下车后大家都走在前面，徐杺走在韩朔身边。这时候韩朔瞥了她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你往我脚上贴的什么？臭不啦叽的，还难撕。”
　　徐杺边走边从包包里拿出一包药贴，递给他看，然后解释道：“我问过医生，医生说这个很有用，所以在机场的时候看到免税店有就买了很多，平时你休息的时候就贴上，能缓解你脚部疲累和疼痛的症状。”
　　“你是哪家盗版的哆啦A梦？”韩朔见她面不改色从包包里拿出这么一包像老大爷才会用的东西时已经一脸牙疼了，再看到那包装上丑到不行的配色后，更是迫不及待就把东西还给她，觉得这东西放在他身上简直违和地辣眼睛。他撇撇手，十分嫌弃地说，“以后这东西你帮我贴，这包装袋再让我看一次我能打断你的手……嗯？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你居然还有时间去医院？”
　　对于这大少爷任性的前半段话，徐杺果断无视了，毕竟她也从没有期待让他能注意自己的脚部健康，他大少爷能这样，也轮不到她来操心这些事了；而对于他后面的问题，徐杺回答道：“那天早上回房间后觉得有点小感冒，趁没有变得更严重之前去了一趟医院，正好看到那边有个针灸理疗科，就过去找了医生问了一下。”
　　“小感冒？”闻言，韩朔勾了下唇，然后似是而非地说了句，“那应该是我的锅，那晚我们躺太近了。”
　　这话说的，走在他们前面的张檬忽然一脸懵逼地转过头来，瞪大眼睛说：“之前敷脚什么的都算了，可躺太近了又是怎么回事？”
　　当事人一个挑眉一个沉默，都没有马上回答问题，于是张檬很快又一脸便秘地说：“就去出个差你们两个就发展成不可描述的py关系了？讲真这一次回来你们之间的氛围我一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张檬的大呼小叫引得前面的人都一脸惊恐得转过头来，赵更最先在沉默中开口，对韩朔摇摇头，说：“老大，我觉得你淫荡的魔爪还是往外伸吧，别到时候你俩谈崩了徐杺又辞职，说真的，我觉得徐杺比你上一个好用多了，要是跑了，张檬和陈华估计第一个不放过你。”
　　韩朔哼笑一声，却什么也没说，撇下众人走到经理面前让他开了一个大包间，留下徐杺一个人面对剩下的七个人的眼神质询。
　　这是某个收获了一堆“贬义词”的男人做出的报复的幼稚举动没错了。
　　徐杺：“……”
　　当天晚上，饭吃到一半，忽然就有两个女生敲门走进来。
　　她们看着韩朔，红着脸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能不能给签个名。
　　当时包厢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工作室的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韩朔，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把人家小姑娘吓哭。
　　徐杺看了他一眼。
　　可韩朔只停了一会儿，就面无表情地继续动筷，一点要签名的意思都没有。
　　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女孩儿顿时比他们还要尴尬，脸都白了几分。
　　这时候还是张檬看着韩朔的脸色离座，对那两个小姑娘说：“姑娘不好意思啊，咱们老大今天身体不舒服，签名什么的还是改天吧。而且这是私人包厢，你们两个这样我们很难做啊，下次我们都不敢出来吃饭了。”
　　张檬说话贼有水平，一边推辞一边又暗带不赞同，把那两个女生说得连忙低下头，说了句“抱歉”就转身跑了。
　　过了一会儿经理闻讯赶到，一个劲给他们道歉，说那两个女孩大概是在门口注意到他们，专门等没什么服务员的时候过来敲门的，是他们饭店的疏忽。
　　韩朔没有在意，在门后对经理说了声“没事”，两人之后又说了大概五分钟后经理才离开，之后韩朔招呼大家继续吃饭。
　　可没想到这事情，当天晚上就被传到网上去了。
　　也不知道是那两个女生之中的谁，或者是她们同行的伙伴之一，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什么超模啊拽的跟二百五一样，微博粉丝都不过八位数还真把自己当一线，不过是个网红罢了，吃饭遇见哪怕是xxx也会和粉丝握个手啊，又不耽误他多长时间？[白眼][白眼]是谁就不明说了，傍着TE大腿天天上热搜那一位。
　　那条微博在当晚就被买了热门上了热搜，打的tag都是“韩朔对待粉丝态度冷淡”“TE代言人形象破裂”诸如此类。
　　张檬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有人买了水军，网络舆论扩散地很快。
　　不过一些路人的嘴巴却也是越来越脏。
　　【vens的菜：早就知道这些模特个个素质都不怎么样[微笑]三线偶像都不如。】
　　【加油应援：承认他长得帅气质也好，可人品并不能和才能相挂钩[doge]，听说私生活混乱地一批，之前不是也有和某一线女演员传过绯闻么？抱大腿的小白脸什么的。】
　　【周红是白月光：上面请不要拉我红好吗逼我素质三连哦？校园里在一起过又不代表什么，谁年轻的时候都会是人是狗看不清啊，玩玩罢了。】
　　【你怕不是石乐志：讲真那么帅的男人和我玩男女游戏我也认了啊，而且本来人家就不是明星好不好？私底下还是远远看着吧，屏幕还不够你舔的？】
　　……
　　虽然其中也有少部分不赞成私底下去打扰明星的，可也很快就被淹没在一堆讽刺和责备中，一时之间，韩朔又以另外一个话题占据了热门话题榜第十三名，可谓是热门榜上十分“持久”的一位了。
　　因为这件事，TE的公关还特意联系过韩朔，后来两边谈了一晚电话，TE的公关就开始雷厉风行控制言论，热度才算微微降下来。
　　可贴吧关于韩朔的楼已经建的十分高了，还有校友用小号发了许多照片和石锤，都是暗指韩朔在学校内横行霸道，私生活混乱，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当然，韩朔的粉丝也不是吃素的，有一些时尚圈子和画手圈的金v大大突然就撩起袖子和一众黑子干了起来。画图嘲讽的，把韩朔自己开工作室以来工作室的成绩从网上扒下来反向嘲讽那些说韩朔“只有颜没有脑子”的，更多人则是大喊着“我家Ethan不是偶像不是明星不是演员没有义务伺候你们这些路人粉哪个没眼力见得打扰他私生活老子先一手拍飞她狗头”。
　　还有某A大模特班校友，贴出校内采访郑东魁曾评论韩朔的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郑东魁字字句句都写满对韩朔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然后下面贴上那位说韩朔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的截图，打上了一个大大的“？”。
　　而就在两家撕得飞起，不少路人围观的时候，Wind工作室发了一条针对此事的微博回应——
　　由于网友@周人1225 发布的对本工作室模特@Ethan韩的污蔑以及带有抹黑性的言论，工作室将对该网友进行相应法律追究！我方法律团队有监控录像证据，显示于11月3日，工作室私人聚餐时，两名粉丝无视饭店规定擅自闯入包厢请求签名，该行为因影响工作人员的私人时间以及韩朔身体不适而被工作人员拒绝。
　　对于两位粉丝的行为，虽能理解，却不能体谅。请各位粉丝们，在喜爱Wind工作室的模特时可以理智对待，离他们的作品近一点，离他们的生活远一点。
　　工作室也将对此现象，以及所有伤害我方人员的言论，保留所有追究权利。
　　[视频]


第33章 Thirty-three
　　张檬发了微博之后, 就把手机关机摔到沙发上，一脸“是老大让我发的后果什么的不关我的事”的表情。
　　徐杺看向韩朔，他在抽烟，指挥完张檬之后就一副没事了的样子, 百无聊赖在看电视。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过了半晌，徐杺低叹一声, 说。
　　先不说Wind工作室根本没有律师团队这种东西，视频公开本身就不是一个万全之策，现在舆论哗然, 各争一词，这视频一放出去, 好的结果就是众人清楚明白Wind工作室的性质, 能尽量避免此类情况发生，坏的结果，也有可能是激起一部分人的反抗心理，让事情闹的更大。
　　可韩朔却叼着烟, 瞥了她一眼，说：“相信我, 工作室发言绝对比我自己发微博更和谐友好。而且我也奇怪了, 什么时候娱乐圈那一套也能照搬到咱们这一行的头上了？”他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挂起一副嫌弃的指指点点的嘴脸：“我自己的私生活怎么样我心里没点13数？讲难听点, 就算是一线的偶像，人前挂好自己的人设私底下爱做什么做什么, 你且看吧，过不了多久那些掐架的就会知道自己有多无聊，他们在网上当键盘侠，我照吃照喝钱照赚美滋滋，有那么多吸毒的艺人不去管反倒管起我这个圈外人，有毛病吧？”
　　“而且这事情迟早要来的，那天不那样做，迟早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很清楚我们的定位。要是个个来者不拒，还有完没完了？以后要是出外景怎么办？签还是不签？工作室搞街拍特辑呢？早一点让全他们知道咱们的规矩，就能省下来以后很多事儿。说我们无情也好，高傲也罢，管他们呢？我们的职责说白了根本不是服务群众，而是服务时尚，连这点的觉悟也没有，可以趁早转行了。”
　　张檬最先带头鼓掌。
　　“我就欣赏老大这副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样子，仿佛下一秒给他点个窜天猴他能上天。”张檬“嘿嘿嘿”地笑，然后说，“而且话糙理不糙，’服务时尚’，这话，啧，精辟。”
　　徐杺也不说话了。
　　她看着说完这番话后又撑着下巴用遥控器换台的那人，过了半晌，低头微微一笑。
　　算了。
　　他既然不惧，那她又有何惧？
　　反正风里雨里，他们这些人都是一条船上的了，她不觉得他会把他们全部拉进海里。
　　因为她始终坚信他是要带他们上岸的人。
　　因为这件事，工作室这几天反倒是没以前那么忙了，一来主要是大家的工作都开始相继结束，赵更他们气都还没喘回来，就得爬回学校准备期中考核；而留在工作室的人，基本人人断网关机，免得看了网络那些辣眼睛的发言影响心情。
　　徐杺在回来的第二天也已经去了学校带着几套衣服回别墅，为了能加班加点把服装做好，她最近都是在工作室睡的，也因此也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日子，专心工作。
　　然而让众人都没想到，在韩朔被扔到风口浪尖的时候，来工作室探望的第一人居然是李璐。
　　徐杺开门的时候还愣了愣，因为李璐不是空手而来，徐杺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她右手上还提着一个像是狗笼子一样的东西。
　　韩朔下来的时候一脸胡子拉碴，还穿着同色背心短裤，没有丝毫形象可言。见到李璐，十分正常地和她点了点头，李璐也是，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所谓前任相见时候的尴尬气氛。
　　韩朔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一抬眼，就看见徐杺大腿上趴着的那只毛茸茸的东西，愣了愣，脱口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徐杺的注意力都在小狗身上，没有理会韩朔。李璐笑着回答：“我们工作室妞妞生的孩子，还没取名字呢，你们喜欢可以给它取一个。”
　　韩朔挑眉：“怎么？你特意上来卖狗的？”
　　李璐白了他一眼，说：“去你的！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懂不懂啊？我们妞妞很纯的，是黄白色全通柯基，生下来的孩子也很漂亮，别的我都送人了，不过这一只腿先天缺钙后腿有点瘸了，我那边朋友都嫌弃，不肯要。你也知道我那工作室，小的只能养我家妞了，多一只养不下，我就顺便来问问你们有没有想养的。”
　　“过来探望才是顺便吧？”
　　“哎呀差不多吧，这么一点小事我还犯得着担心你吗？这几天联系不上你们，肯定个个都断网了吧？你们都不知道现在微博那边的情况吧？几乎都是向着你们的，我又能担心啥啊？”
　　韩朔和李璐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徐杺原本分了心去听，可到了后面，就被怀里这只小家伙完全吸引住了，眼睛片刻都挪不开。这小东西才一个月多点，耳朵都还没竖起来，就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徐杺因为家里的原因，从小就没有养过任何宠物，连条金鱼都没有。长大之后在路上看到有流浪猫狗，因为知道自己还没这个能力去抚养，所以也不会去碰它们。仅有的不多的和宠物玩耍的经验，都仅限于去动物园，隔着栏杆触碰。
　　所以此刻这小东西在自己怀里和自己对视，让徐杺感觉新鲜又温暖。
　　徐杺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拂过它的头顶，小东西舒服地眯起眼睛，也不认生，没一会儿就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巴都张开成九十度，然后仰着肚子在徐杺的大腿中间睡着了。徐杺嘴边泛起温柔的笑意，更温柔地抚摸它。
　　李璐因为在和韩朔说话，所以几乎是他的眼神落在旁边那人身上时，她就立刻察觉到了。她顺着那道目光看向身侧，然后微微一笑，说：“它就是喜欢吃了睡睡了吃，因为生她的时候不容易，所以她底子有点弱，现在都不见好。”
　　徐杺动了动它的后腿，果然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她忍不住问：“这能治好吗？”
　　“应该不用治的，就是得每天吃钙片。”
　　徐杺点头，忽然心底就有点怅然。
　　这小东西太可爱，可要照顾它，的确是要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她在犹豫的时候，韩朔就撑着下巴看着她。
　　她低下头，有几缕头发因为她的动作而垂下，然后似乎是担心撩到狗宝宝就被她用手拨到耳后去了，露出一只耳朵，衬在纯黑的发间，显得莹白如玉般精致；她在笑，唇边的笑容和手上的动作一样柔和，每一处都写满了珍惜和喜爱，而且自打那玩意儿沾上她，他就知道她的双眼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它。
　　又看了一会儿，韩朔忽然开口：“这小畜生留下吧。”说完，他自然地收回目光，从桌上拿起手机，手指动了没一会儿，李璐的手机就响起支付宝到账的声音。
　　这雷厉风行的决断，让两个女人都愣住了。李璐先反应过来，看了眼手机金额，说：“都说不要钱了，要就送你们。”
　　韩朔：“没事。就意思意思。”
　　闻言，李璐也没话说了。
　　倒是徐杺，皱起眉头，说：“小狗需要人时常照顾。”
　　韩朔打了个哈欠：“你来。这里都是大老爷儿们，自己都照顾不好。”
　　徐杺顿时没好气地看着他。
　　可事情都定下来了，再说不要徐杺也不忍心，于是便转过头对李璐说：“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李璐笑了：“行，我也算了结了一桩事儿。”
　　没一会儿，韩朔听两个女的开始扯起养狗心经，撇撇嘴，不感兴趣地站了起来，准备上去睡回笼觉。
　　可没走两步呢，就听到她们正好说到给小狗取名字。
　　韩朔忽然停在楼梯口，咬着烟嘴想了想，然后对她们喊道：“叫奶宝吧！”
　　李璐一脸被雷到的表情：“这又是什么风水好名字？”
　　徐杺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可韩大爷决定好的事情，一向不容他人质疑，听到李璐的话，他丢下一句“就叫奶宝”，就头也不回得上楼去了。
　　而小家伙还完全不自知自己被取了一个那么搞笑的名字，睡的四条腿都在抖。
　　李璐欲哭无泪地看了小东西一会儿，也认命了，说奶宝就奶宝吧，之后提起手提包就说要走了，下午还有约。
　　徐杺把奶宝放到沙发上，然后送李璐出门。
　　“就到这吧。”李璐站在大门外，转身准备走。
　　徐杺却突然叫住了她。
　　徐杺问：“你们……为什么突然分手了？”
　　李璐转头。
　　过了一会儿，她耸耸肩，说：“就咱们这样的关系，本来就不能长久，什么时候分都不奇怪。不过这次不是我甩的他，是他甩的我，至于原因……谁知道呢，大概是腻了吧？就是在一起的时候没睡到他，到现在都有点不甘心。”
　　李璐原本没在笑，可看着徐杺的表情，她突然笑出声：“你这什么表情啊？不会是心疼我被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沃日......这有啥啊？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说白了就是没良心，只对自己在乎的事情上心，真是够了，谁能受得了谁去要吧，我也不稀罕这么一个。”
　　说完，她突然压低声音，笑吟吟地对徐杺说：“你啊，也别对他太好了，惯着他，他以后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最后一句话，李璐说得意味不明。
　　徐杺挽起被风吹起的头发，看着李璐挥手走远。
　　风渐渐凉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秋天已经到了，无声无息的。
　　徐杺走进屋，关上门，回到沙发跟前。
　　奶宝四肢摊开，睡的正香，小鼻子还不时冒出小水泡。
　　徐杺蹲下身，靠在沙发旁摸着奶宝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她把头轻轻靠在奶宝的肚子上。
　　小东西睡的肚皮颤抖，闭上眼睛听，能听到滑稽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徐杺边听着，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笑意像滴水滑进池塘，抹开了水面渐起的凉意。
　　真奇怪，明明冬天还没到，她却好像隐隐有预感，今年的冬天肯定不会太冷。


第34章 Thirty-four（小修
　　徐杺一直在别墅工作的结果就是做衣服的效率飞快, 不用理会学校工坊的时间限制，也不用担心工具不够，这方面张檬简直能算是材料收集狂，平常有空就很喜欢去逛布料市场和展会, 所以只要徐杺能想到的，仓库里几乎都有。
　　期间徐杺还抽了一天去珠宝系的朋友那拿了已经做好的成品。完成的成品是一条颈圈, 打磨过的皮质质地，比一般皮带更细更短，绑住脖子一圈后能余下一根手指的长度, 上面镶嵌一圈宝石，朋友说这是红绿色的欧泊, 徐杺对珠宝只是略懂, 可仔细看的时候觉得那混合的色彩像是中世纪的抽象油画，被细心打磨成椭圆形镶嵌在颈圈中间，明明再l没有多余的装饰，却给人一种莫名惊艳的感觉。
　　满意得付了报酬后, 徐杺还拿到一袋碎钻，这是出国前就已经跟这位朋友说过让她准备的, 碎钻还被用心打磨过, 每一颗都符合徐杺要求的标准，朋友说算是半送的，反正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徐杺笑着表示感谢, 脑子里想着却是等会回去就能直接把这些碎钻嵌在靴边上。
　　这也是最近她的常态，只要脑子一有空闲, 就能想着做衣服并且完全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一旦开始做事，有很多以前不会有的思路就会开始源源不绝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徐杺现在总是烦恼的一件事就是手不够脑子转得快，所以她还买了一本新的本子，用来记录自己脑子里想到的却来不及做的东西。
　　之后过了小半个月，徐杺就完成了接合，整烫完毕后，徐杺上楼打算找韩朔试穿。
　　上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韩朔正在和顾铭泽谈写真集的事，他今天难得有休息的空闲，穿着一件宽大得能塞下两个他的t恤和一条大裤衩，正半躺在沙发上，脚板还贴着昨晚没撕下来的药贴。而顾铭泽坐在旁边的双人沙发上，边吐槽边向他转达《蓝秀》那边的意思。
　　顾铭泽手上拿着的是前几天张檬给他准备的服装总汇，里面有他们三个人设计的服装一共90件左右，都还只是设计稿，供《蓝秀》那边的总监挑选。顾铭泽拿回来的是已经被打上记号的本子，听说只选了十来件，还有几套被打上了备用的标志，需要他们重新修改细节。
　　徐杺坐下后没有打扰他们说话，接过顾铭泽随手递过来的册子，翻开看蓝秀选中的那十几套衣服。张檬的被选中的最多，占了接近一半，徐杺和陈华各四五套。徐杺看了看，被选中的基本是冬装，看来蓝秀那边是想主打冬季主题，在这方面张檬的风格的确比较让人容易入眼，因为他原本就更擅长与偏向冷淡风，整套下来服装主要色调都是灰白黑调，走的也是简约的高端奢华路线，近几年国际都比较流行这种。
　　陈华的风格和张檬相反，整体更活泼生动，而徐杺自己则是更传统一点，张檬说她设计的衣服很有时代感，明明是个年轻姑娘，一针一线却都散发着让人怀旧的感觉，比起机器也更偏爱手缝，像是古代那种在大院里手巧心灵的大家闺秀，女工针线灵动得像是能变出朵真花儿来。
　　对此徐杺也曾思考过，不过服装风格这种事多看设计者的审美和爱好，技艺倒是小问题，她偏爱手缝一来是觉得更好掌控，二来是拆线修改的时候能更简单方便。不过张檬倒是有句话说得对，局限其中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还需要多尝试。
　　想到这徐杺倒是想起之前在法国接触的波西米亚风格。虽然这种风格在国内也经常能接触到，可当时在法国看到的感觉又和国内常见的那些不大相同，手工痕迹很重，波西米亚的经典元素被无限放大再以巧妙的形式互相融合，色彩或大胆浓烈，或完全统一成单色再用元素图形表达，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难以忘怀。反而国内的始终机器感太重，颜色放不开，显得生硬死版，像是一种模式生搬硬套，少了许多味道。
　　思路一上来就是无限延展，先分解然后以几百种能想到的方式重合。等韩朔和顾铭泽谈完，顾铭泽看向身旁，乐了，抢过徐杺手里的本子笑着说：“回魂了！想什么呢？”
　　徐杺笑笑，然后对他们说：“你们谈完了吗？”
　　“嗯啊！还打算等会下楼通知你们让你们开始开工，还有，你们还要各交十套方案给那边，尽快选好，拍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
　　徐杺点头。
　　“我手里的那套已经做好了，可以开始做《蓝秀》这边的。”徐杺对韩朔说，“现在下去试试？”
　　韩朔闻言，伸了个懒腰起身穿拖鞋。
　　顾铭泽没什么事做，也站起来打算跟他们下去看看热闹。
　　韩朔换衣服的时候徐杺和顾铭泽就在旁边看着，顾铭泽倒好，大家都是男的，自然也没什么需要避开的，倒是徐杺和他一样自然，全程看得目不转睛地，连韩朔脱掉那条大裤衩的时候都没撇开头，还时不时上前去告诉他一些纽扣要怎么扣。
　　顾铭泽看的啧啧有声，突然问：“你们两以后要是搞一起了，得少多少情趣啊？好歹是两大块胸肌六块腹肌，老二尺寸还那么傲人的男性躯体，我一个男的看了都脸热，徐杺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老实跟哥哥我说说，你是不是性·冷淡？”
　　韩朔嗤笑一声，垂眸去看胸前那张没有波澜的小脸，后者帮他把领子竖起来之后，转过头面不改色地对顾铭泽说：“你再胡闹就出去。”
　　顾铭泽马上往嘴里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韩朔展开双臂让她看袖子尺寸，保持姿势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吊儿郎当地对顾铭泽说：“你脱光了让她看看，说不定她没看过你的，能红下脸。”
　　张檬知道他们在这试衣服，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韩朔这不正经的发话以及顾铭泽那淫·荡的笑声，立刻瞪大眼睛说：“怎么我一进来就能听到这么不和谐的话题？”
　　顾铭泽笑眯眯地不说话，目光落在张檬怀里的小东西身上，伸出手要抱，嘴上却嫌弃：“张檬你他妈真是越来越娘了。”
　　自打奶宝来了工作室，大家都把它当亲闺女疼，张檬是其中程度比较深的一个，喜欢走哪抱到哪。闻言张檬把奶宝抱给他，可顾铭泽手劲儿大，抱狗狗的姿势滑稽又别扭，没一会儿奶宝就哼唧哼唧挣扎起来。顾铭泽“啧”了一声，拗不过它，就弯腰把它放到地上，看着它用两条前腿拖着后腿往徐杺和韩朔那边爬去。
　　“你说它黏徐杺我能理解，可黏老大我就不懂了，难道抱大腿这种本领真是小畜生们天生的？老实说我长得比老大友善多了吧？”
　　张檬瞥了顾铭泽一眼，说：“应该是吧。”
　　“......你这眼神就有点问题了，你这样瞅我几个意思？”
　　就在张檬和顾铭泽两人互相拌嘴的时候，韩朔已经换好了整套，踩上靴子，站在全身镜前。
　　徐杺弯腰抱起一直在咬着韩朔裤腿的奶宝，也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
　　穿上这一套衣服的韩朔显得高大又英俊，往镜子里面看，他直直地站在那儿，就像一杆带刺刀的枪，浑身上下都是凛然而锋利的气息。
　　“胳膊紧吗？”
　　韩朔动了动：“刚刚好，腰胯也没问题。”
　　徐杺点点头，然后把奶宝递给他。韩朔默契得伸手抱住，下一秒徐杺从兜里拿出那条颈圈，站在韩朔跟前，抬起手先把他的底衬领子竖高，然后微微张开双手，把颈圈绑在他的喉结下方。
　　因为他的外套是敞开的，所以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她几乎是贴在他的怀里，只要他一低头，嘴唇就能碰到她的发顶。她身上有种干净的像是花香一样的味道，让人情不自禁放松，也不知道是天生女人香还是她房间里有备熏香，总之淡淡的，十分好闻。
　　徐杺其实内心也不如表面般平静，知道他在看自己，可今日那视线尤其炽热，让她的心头有些发烫。
　　带子“咔嚓”一声扣上之后她下意识就要退开，下一秒就见他忽然抬起右手来，她一惊，第一反应却不是躲，而是先去看他抱着奶宝的左手，而此刻奶宝被他一只手稳稳托着，正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两。
　　然后耳后的皮肤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阵熨烫，是他用手指轻轻按住那一小块皮肤。
　　徐杺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
　　男人深邃的眼睛里读不出是什么思绪，只觉那样纯粹的黑有种吸人的魔力，一旦没了平日里的散漫慵懒，就是狂野而慑人的，如同某种深渊，让人鄹然浑身惊栗，仿佛自己是被凝视的猎物。
　　见她看着自己，韩朔的手指却还是稳稳放在血管上，没有马上挪开。他的大拇指习惯性摩挲那片柔嫩的皮肤，忽然沉沉一笑。
　　“烫的。”他开口，声音极低，语气里带着慵懒的得意，“看来也不是没有反应。”
　　闻言，徐杺脸一热。
　　她轻抿嘴唇，幽黑的眼珠往上抬，一时间眼里千思百转，到口却是柔韧的，带着三分没好气，七分笑意地说：“再胡闹你也出去。”
　　说这句话时她白皙的颊骨染上几分可爱的红晕，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更生动。她一说话，韩朔就用牙齿咬着下唇轻嗤一声，收回手，忽然把手里的奶宝托起来往她脸上糊。
　　徐杺被奶宝挡住视线，下意识就伸出两只手托住它的屁股和前爪，怕它掉下去。可在男人松手的那一刻，徐杺清晰地听见他在自己头顶低笑一声，然后轻哼着说：“反了你。”
　　她抱着奶宝放下手的时候，韩朔眼底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褪去。
　　“越发无法无天了。”
　　韩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气势逼人，明明还带着几分坏，可不知怎的，却让徐杺听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宠溺来。
　　那一刻心跳不由大脑控制一般，跳的比平时都要快两拍。
　　徐杺忽然就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如他凝视自己那样。
　　“是又怎么样？”
　　她轻轻抿唇，低声说。她自己都或许察觉不到，现在她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傲慢的，又被撩拨了的猫，正举起爪子小小得反击。
　　下一秒，她看到他笑了。
　　带着点生气，又带着点咬牙切齿。是他经常会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表情。
　　然后他眯着眼睛看着她，舔舔牙齿，没再说话。
　　那一刻徐杺止不住得想，命运这种东西，大概真的能决定人生来后所往的方向，例如命中注定会被什么人给吸引，这与家庭、性格、学识无关。
　　就像那年夏天，它把陈骁带到她面前，给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征兆。
　　之后是韩朔。
　　也不知道是是否时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了太多，明明记忆中的少年也依旧清晰，可眼前的人却总比以前的人要更鲜明。
　　而命运就像一直在她耳边反复提醒：要小心，小心这种类型的人。他们太炽烈，他们太坚定，又太肆意。和她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可她知道自己躲不掉。
　　那样清晰而跃动的心跳告诉她，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她知道，并且清楚地感觉到，好像自打韩朔说他和李璐分手的那天起，不，或许是更早，是他直截了当地讽刺她的虚伪，也或许是他用那双深沉却又坚定的眼睛看着前方，之后她的心里，就像燃起了一团火，原本小小地散发着撩人的热度，又经这些日子被他若有若无地撩拨，他或许有心，或许无意，却将这团火撩拨得就越来越旺，慢慢困住了她。
　　她不是看不见。不是躲不开。
　　可好比一个太阳就在那里，除非是心甘情愿又回到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她一个渴望阳光的人，又能躲到哪里去？怎么可能回去？
　　真可恨。她平静地想。
　　明明知道是他令自己身不由己。
　　却停不下来。
　　她停不下来。
　　日子就这样过得飞快，仿佛才一眨眼的功夫，彩排的两天就顺利地通过了。郑东魁在看到韩朔穿着这套衣服走在T台上的时候，第一次给予了徐杺不一样的目光。连带文丽看过之后，也沉默了很久，拍了拍徐杺的肩膀，对她说了一句“你做的很好”。
　　这让徐杺彻底放下心来。
　　也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这下一来，就更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马上正式的走秀就要开始。
　　再一次走在校园里，皮肤露在外面，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干燥和寒冷。
　　可徐杺一点也不讨厌。
　　她在初冬的风中眯起双眼，竟是头一回希望，今年的冬天能维持得更久些。


第35章 Thirty-five
　　这一次秀台的布置比以往几次的规模都要大, 几乎是整个秀场都换了一个模样，颜色样式全部推倒重建，几乎要让人认不出来这是A大秀场。
　　四面的整块背景墙都用白色板子遮住，请了油画系的学生在上面动笔, 底色刷成皮草质地的金棕，再用炫金大胆挥洒, 用大红和碧蓝点缀，使整个空间散发着奢靡、狂放的气息；悬挂在天花上的是同色系金棕蚕丝布，使用了五十匹左右, 从T台正上方悬挂成由内到外扩散的漩涡形状，末端处再向四边角落延展, 经过多次穿插被固定在地面上。
　　秀台背景的那块led大屏据说是郑东魁特意从公司搬来的, 和墙壁一样高，由四大块组成，大大地打出“BALMAIN”和“Retrospect”、“Classical”、“Spirit”、“Fashion”几个大字。在显示屏前方，已经被重新拆组的圆形秀台被清理地整洁干净, 盖上加工处理过的化纤，放眼过去明明每一处都可谓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却又使人完全不感觉厚重和死板, 不得不说郑东魁果然是走在全球秀台前沿的人，经验丰富、审美也在国际线上，对秀台的主题和布置自有他独特又敏锐的观点与见解。
　　徐杺和韩朔进场的时候还没到入场时间, 除了已经到齐的模特、服装师还有工作人员，徐杺还看到了在秀台前和几位外国人交谈的郑东魁。
　　等两人走近, 郑东魁也看见了他们，这时他身边的几个外国人也转过头来，大大方方地用打量的目光看了韩朔一会儿，徐杺这才发现其中还有两位中国人，不过没等她看真切，他们就已经转回去笑着对郑东魁说话了。
　　“是巴尔曼的设计师Rousteing。”韩朔边目不斜视地往后台走去，边对徐杺说，“郑东魁这一次真是下重本了。”
　　这会儿徐杺已经收回目光，闻言“嗯”了一声，补充道：“还有DR的设计总监Simons，进DR三年就发布了第一次春夏发布会，服装界的天才设计师；站在他旁边的是DR唯一一位华人设计师李见洪，进DR才两年已经进入主设计团队，听说今年四大时装周他也会参与。”
　　话语间两人已经掀开幕布走到后台，韩朔进化妆间前停住脚步，挑眉看向她：“刚进DR两年的设计师你也会关注，可以。”
　　徐杺抬头看他：“我要时刻让自己保持在时尚前沿，否则如何为你工作？”
　　韩朔低笑一声。
　　他伸手掐住她下巴，摇了摇，忽然问：“所以这是你现在一脸紧张的理由？”
　　徐杺没有说话，可绷紧的双肩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
　　“还是那句话，求天求地不如求我。”韩朔勾起唇角，说话时拇指轻揉她的下颔线，直到她表情也渐渐松开，他才放手并转身走向化妆间，丢下一句让徐杺彻底安心的话。
　　“相信我。”
　　作为设计者，徐杺从化妆到最后都要参与，不过妆面是早就定好的，所以徐杺也只是在一旁看着，等造型师弄头发的时候她再指点下，不知不觉时间就匆匆过去，再看周围的人同样忙的这样有条不紊。
　　韩朔班上的一个男生和唐小柔也在，可准备期间三人并没有多交流，因为出场顺序不同他们的座位离韩朔的有点远，彼此都很默契地没有特意去打招呼。
　　韩朔去换衣服的时候，徐杺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有一会儿走秀就开始了。
　　外面已经在播放进场音乐，因为隔音并不是很好，所以后台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别紧张。”
　　是许峰，他是开场，此刻已经换好衣服，要去前面准备。
　　徐杺微微一笑：“没紧张。你也要加油。”
　　许峰兴味地看着她：“你确定要替我加油？把韩朔压下去了没关系？”
　　徐杺：“你可以的话。”
　　许峰笑得极愉悦。
　　“我果然还是想聘请你到我的团队。”许峰说，“我这人平时的眼光很一般，只有看衣服和看女人的眼光很不错，我知道今天赢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徐杺没说话，许峰也不在意，自问自答：“因为他有你。伯乐还是要配千里马才行，你说呢？”
　　“抬爱了。”
　　“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许峰勾起唇角，表情却多了几分认真，“和我合作有很多好处，我们的一切都建立在利益基础上，能省去彼此很多麻烦。韩朔那个人，我承认，是很好，作为模特他太有个性，也太有魅力，可是当他太吸引你，却不是一件好事。你需要接受更多，才能成为真正优秀的设计师。”
　　“许峰，谢谢你。”徐杺说。
　　可那表情，却丝毫没有动摇。
　　许峰无奈得摇摇头，对她挥手：“你就倔吧。好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徐杺看着他离去。
　　不一会儿，身后就响起韩朔的声音：“又在找机会通敌叛国？”
　　徐杺回头，见他从换衣间走出来。
　　她走过去，给他调整颈圈。
　　她走过来的时候韩朔已经微微弯腰配合她的身高，因此说话的时候他的气息就在耳边，痞痞的，带着男人的坏劲：“他跟你说什么了？”
　　徐杺感到有些痒，偏了偏头，说：“别动。”
　　“啧。”
　　“他让我去他那工作，我没答应。”徐杺说，“你能不能别老把注意力放在这些事上？”
　　韩朔：“我凭本事看上的人为什么不给管着？我又不是什么好人，给他人做嫁衣裳这种蠢事做不出来。”
　　他这句话说的有歧义。可徐杺看了他两眼，忍了忍，也没反驳他。
　　“好了。我去前面，你好好走。”
　　韩朔直起身，整了整衣领，对她摆摆手说：“去吧。”
　　说完他就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徐杺发现，他每每在上台前，都总是干脆利落的，哪怕发生什么事，都从不回头看。记忆中，虽然次数不多，可她好像总是在看着他上台时的背影——
　　她觉得那样很好。
　　作为战士，就是该有坚定不移的信念，还要有这样自信满满的做派才行。
　　这一次参与服装设计的学生，此刻都已经相继在T台前坐下。
　　他们坐在正对舞台靠右一点的地方，正中间是刚刚和郑东魁谈话的那些外国人，还有很多徐杺都叫得出名字的华人知名设计师，都坐在前排，穿着简约，自成气场。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而后视线落在T台上，感觉到心跳从最初急速的跳动，慢慢随着音乐，而变得平稳下来。
　　当开场的许峰走出来，整个秀场都安静的只剩下音乐的声音，他绕着最外围的圆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正中线靠右的位置上。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严格彩排的结果就是他们每一个都能步步踏中音乐的节拍，并且一次到位，完全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们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直到把舞台外围两圈站满。每三人呈一个稳定的三角，而相隔的距离则有一米五宽，保证从每个角度看都能把后排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走出来的是韩朔。
　　没有刻意的营造氛围，可他是最后的压轴，这就足以让所有人投以最热切，也是最期盼的目光。
　　他的下巴轻抬，与脖颈的角度成最自然的九十度，后颈又笔直得插进后衣领，连接到背脊，划出一条流畅的直线；他的双眼黑亮，眉宇冷冷下压，眉峰锐利，面无表情，眼神慑人夺魄；
　　他走的每一步都稳而有力，台步不是死板的，而是气势凛然的，那双充满力量的双腿此刻被长裤与皮靴削得如同钢刀般笔直，每走近一步，座位上的人们就越发眼神一凛。
　　他绕行一圈，最后稳稳站在T台的正中央。目视前方，连头发丝都没有丝毫动摇。
　　有权威的时尚杂志记者在看了现场之后形容当时的韩朔，说他如同一名真正的骑士，让人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只觉他是那样的气势逼人又正气凛然。
　　可徐杺却觉得，那分明是个年轻的王。
　　骑士是被约束的，可他并不是。他的身上没有丝毫能约束他的条条框框，他不谦恭，也不绅士，身上更没有承荣而生载誉而死的气魄。他更自由，更孤高，也更狂妄，唯一的宁折不弯也是因为本身的骄傲不容他向任何人和事低头，所以他才亲身上阵，英勇无畏，所向披靡。
　　这让她再没有空隙去观察他人的反应，或许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和她一样的，他总是有这个能力不让所有期待他的人失望。
　　所以当最后她站在T台上，站在他身旁时，饶是她再怎么沉稳，都恍然觉得有如隔世。
　　郑东魁在前方用流利的英语发表结束语的时候，徐杺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身旁的人碰了一下，那是摄像机拍不到的角度，她微微偏头，余光扫到他唇边散漫的，得意的笑。
　　再看台下，那些国外出现过无数次在时尚报道上的面孔，此刻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他们，而更多的目光是落在韩朔和她身上的，犹如镁光灯打在身上，让人身心滚烫。
　　下一秒，她站直了些。
　　然后与他一起站在T台的中央，迎着如雷的掌声向所有人深深鞠躬。
　　这一刻，她能清晰感觉到的，居然是一份从未有过的自信，和与有荣焉。
　　或许是因为这份清晰而又新鲜的情绪，所以直到一伙儿人换好衣服坐上去庆功宴的车上，再到了早已定好的酒店包间的过程中，两人居然都没有再分开。
　　他走在她身侧，和他同班的男生和唐小柔走在他们身后。一路上不停有人过来和韩朔搭话，他都来者不拒，能看出来今日他心情尤其愉悦，话都比以往要多许多，对谁都不敷衍，态度极好。可一旦有人邀请他过去另一边认识什么人的时候，他就会微微一笑，巧言婉拒。自始至终，都走在她身旁一个手掌宽的位置。
　　他的这些举动，徐杺若有若无地看在眼底，每每他笑着拒绝别人一次，就会让她抿着唇下意识拧开视线，可内心却止不住有种脉脉的熨烫感流出，让她整晚的心绪都处在一种温和的，安定的氛围中。
　　慢慢的，有人似乎看出来什么，也不再提出那样的邀请了，可看着他们的眼神，却缓缓添上几分了然的暧昧。
　　可没人捅破，也没人解释。
　　直到落座，郑东魁突然让服务员把房间的屏风拉开，众人才发现，这原本是一个长方形包间，只是被隔开成了两个，而此刻隔壁居然满满当当地坐了一桌今日来看秀的设计师们，Rousteing、Simons、李见洪都在其中。
　　看着学生们惊讶的表情，李见洪率先站起来，朝他们一桌举起酒杯，笑着说：“Congratulations！”
　　郑东魁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韩朔第一个举起酒杯回敬，他们这一桌的人才都纷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36章 Thirty-six
　　这场庆功宴因为添上了隔壁一桌大人物而稍稍有些变味, 虽说一晚上下来，除了开始那杯酒，两桌人几乎都是各吃各的，可大伙儿表面上正常吃饭玩闹, 可实际上都为此存了几分心眼，隔壁那桌用英语交谈的对话, 多多少少都进了他们这一桌的人耳朵里。
　　而郑东魁就像是两桌的东家一样，一会儿到大学生这桌来说几句话，一会儿又到隔壁桌和大人物们聊天, 整晚最忙的人的就当数他。
　　韩朔和徐杺吃得面不改色，可两人内心都心知肚明。今晚他们是这场秀的赢家, 虽没有评定, 可大伙儿都默认了这一点，所以一个劲儿给他们灌酒。徐杺还好，大家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没有灌太猛，可韩朔就没那么好待遇了, 在徐杺看来，他今晚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被别人倒酒, 甚至连筷子都没碰过几下, 有时候她几次想要帮衬，却都被他看出来了，手一动把她压着, 喝完几圈下来除了眼神更亮，整个人都是气定神闲的, 看起来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直到庆功宴结束，郑东魁叫了几辆车让他们自己回去，大伙儿也喝嗨了，搂搂抱抱往外走。正当韩朔站起来的时候，郑东魁却叫住了他：“韩朔，你留一下。还有徐杺。”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们这桌人都走光了，韩朔才起身，往隔壁桌走去。
　　徐杺跟上。
　　郑东魁给他们两个安排了两个座位，就在DR两个设计师中间，Rousteing坐在他们对面，此刻面带微笑，看着他们落座，才开口道：“今天你们的表现都很优秀。”
　　他说的是“你们”，韩朔和徐杺闻言，同时表达了感谢。
　　之后是询问时间。
　　没有多余的铺垫，先从韩朔问起，从他的年龄、经验和个人风格一一详尽地询问，韩朔喝了一整晚酒，此刻居然也神志清明，语气不卑不亢，流利作答。
　　问题也随之越来越刁钻，从很普通的小事，慢慢询问到韩朔对这个行业的态度和看法。
　　这虽然是很烂俗的问题，可口头答卷却考验回答者的心理素质，对方是这一行老油条，能轻易看出来你是假意敷衍还是真心。
　　韩朔回答了一句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话。
　　他说：“我一个人无法决定这个行业的优劣，只是既然站在T台上，那么基本的觉悟还是有的，那就是要对得起所有被我淘汰的竞争对手，还有我自己。”
　　明明是这样狂傲的发言，可徐杺却清楚地看见提问的Rousteing的眼中，浮现出感慨以及赞许的笑意。
　　这样的回答，恰恰正中他们这些设计师们所看重的——那就是一个模特对自己本身的自信。
　　模特这个行业，表面光鲜靓丽，可实际竞争，却是肉眼可见的残酷。
　　所谓“职业模特”，不是网络上随处可见的淘宝模特或者影视模特可以相较一提的，可讽刺的是，正因为如今“模特”种类多而泛，门槛低而工作范围杂乱，使得“职业模特”更难被大众区分，他们不仅要与同行相比，还要与许多“非职业模特”竞争，使得这个行业出现收入低、不稳定和转行数量与速度加剧的情况发生。只有经过天分与努力，还有擅长经营自身且坚定自己要走这条路的极少数人，才能真正走进“超模”这个行列，在时尚界站稳脚跟。
　　而要成为“世界第一”，则更加难上加难，因为在进入这个行列，真正残酷的竞争才算是正式开始。
　　有许多人，在未到达金字塔已经放弃，可登上金字塔后，因疲惫、压力等种种原因而退却的则更多。而这些让他们最终放弃的因素，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本身不自信。
　　模特，说到底，就是由“才能”与“自信”堆砌而成的职业。
　　因为自信，所以遇强则强；因为不自信，所以在这个以美为基底的世界中，才会失了行动的先机。
　　“展示”，其实才是他们本身最大的价值。
　　而设计师，是做出“展示品”的人，所以他们也是最有权力决定“展示方式”的人。
　　显然，韩朔这个“展示架”，让在座的几位都很满意。徐杺能从他们的目光中感受到他们对他的欣赏与认同，因为她自己也是做出“展示品”的人，所以能够理解并认同。
　　果然，Rousteing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把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
　　在得知她才大二的时候，在座的几位都发出明显的惊叹声，虽然徐杺明白这是出于礼貌，他们这些人早在年纪轻轻之时就已取得旁人不敢想象的成就，因为他们不在一个高度上，所以他们才会对她发表赞叹，就像是一个小孩学会走路，也会得到大人的赞许一样。可绕是如此，她依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对他们表示感谢。
　　“你的设计就像是在讲故事。”李见洪在那之后率先发表他的想法，他的笑容中带着温和和鼓励，“浪漫，却浅显易懂。”
　　徐杺笑着说：“谢谢。”她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所以……是的，大概’设计’对于我而言，就是一门语言。”
　　“那你很擅长和我们的模特’交流’。”李见洪说完，在座的人们都笑了，带着些许暧昧却又无恶意的笑。
　　韩朔也勾起唇角。
　　徐杺的脸微微一热，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可这种感觉就像在家里被年长的亲戚善意地起哄一样，让她有些不擅长招架。
　　最后还是韩朔解救了她。
　　“她目前在我的工作室工作，大概是这个原因，我们比较了解对方。”
　　徐杺面不改色地微笑。
　　“原来如此。”
　　李见洪眨眨眼，四十岁的男人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
　　因为徐杺是女生，所以大家都没有询问她过于严肃的问题，外国人在这一点上习惯讲究风度，不愿让女士觉得尴尬为难。可开玩笑到最后，Rousteing还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要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出国深造吗？”Rousteing友善地笑，“不需要紧张，这只是一个问题.....其实在国内机会也很多，我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与你再见面。以一名设计者的身份。”
　　身旁的韩朔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徐杺只愣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双手接过Rousteing递来的名片，这一刻手上似乎有千斤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此刻就在她手中。她用流利的，温和的语言回复：“谢谢。如果有那个机会，我一定联系您。”
　　等看着他们坐上名贵的车子离开，郑东魁在寒冷的风中用力拍了拍韩朔的肩膀，他只到韩朔脖子高，可那语气，却是雀跃又语重心长的：“你小子，没有让我失望。”
　　韩朔点了一根烟，给郑东魁也点上，两个男人享受着吸了一口。韩朔才说：“谢谢您了。”
　　“你不用谢我。我每一年带出去的学生，有多少个能最后走在这条路上，我心知肚明。我做这些和你一样，都是为了对得住我自己，你也是，你以后，能走多远走多远，走不动了，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韩朔点了点头。
　　“徐杺，你怎么回去？”感慨完，郑东魁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询问徐杺要不要捎她回学校。
　　可徐杺还没开口，韩朔就说：“不用替她操心了，她回我那儿。”
　　徐杺向郑东魁点点头：“老师，您路上小心。”
　　郑东魁瞅着两人这气氛，心底一笑，摆摆手，转身上了代驾的车。
　　两人在寒风中站了一阵，直到郑东魁的车不见了踪影，韩朔才竖起领子，淡淡说：“走吧。”
　　徐杺点头。
　　明明来的时候两人心底都是热烈雀跃的，可今晚一过，似乎也被这夜风感染了一样，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到路边叫了一辆计程车，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徐杺觉得兜里的卡片像是在发烫，虽然眼睛看着窗户外面，可意识却全不在上面。
　　计程车在驶到巷口的时候就被韩朔叫停了，给了钱，两人下车。往前还有五分多钟路要走，周围黑漆漆的，很安静，只有路灯的灯光隔段路打在地上，隐隐照亮前路。
　　走了一会儿，徐杺忽然感觉到有人把手探进她的兜里，喝过酒的脑袋反应有点慢，等她下意识伸手要抓住他的时候，韩朔已经抽回了手，同时手里还拿着Rousteing给她的名片。
　　他们都停了下来。她看着路灯下男人的侧脸，他正微微仰头，借着灯光看清名片上的内容。
　　“出国深造。”韩朔呢喃着，下一秒低下头，把名片伸到她的面前，“心动了？”
　　他挑起一边眉，明暗交错下的五官更立体，也更英俊，徐杺看到他漆黑的双眸，他在笑，却没有真的在笑。
　　徐杺伸手拿回名片：“当初我对家人承诺过，既然要选这门专业，就要做到最好。出国深造，大概是他们都想要见到的结果。”
　　毕竟服装设计，出国的利处太多，加上今晚Rousteing的意思，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她还在思考，面前就已经蒙上一层阴影，是他站在了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路灯的灯光，影子就像把她完全笼罩在其中。
　　她的下巴被轻易抬起，还是那个手势，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中略微粗糙的纹路，很奇怪，他的手掌那么大，却偏偏能每一寸都贴合她的皮肤，她顺势看着他，发现他也同样在打量自己。
　　这样的距离让她不得不把所有感官都凝聚其中，她安静地等待他的发言。
　　“你不是会让父母左右的人。”韩朔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是他一贯的语调，略慵懒，带着聪明的试探，让你一下就能听出来，直白明了有如他本人，“你自己呢？怎么想？”
　　徐杺攥住名片，手指无意识摸索光滑的纸面，她在他的气息诱哄下同时也在思索。
　　“你想让我怎么想？”
　　徐杺凝视着他，忽地轻声反问。
　　她的长发被风吹动，双眼在周围环境光的衬托下发出幽静的光芒。那眼神是平和而温柔的，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一刻韩朔有一种现在只要他说出来她就什么都会答应的感觉。
　　所以他就真的那么不要脸地说出来了：“并不想要你去。”
　　徐杺轻轻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也完全没有鄙视他的不要脸，和反问他“凭什么”。
　　韩朔坏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几分得寸进尺：“我说过了，我不喜欢给别人做嫁衣。要是放你出国，他日功成名就，我白忙活一场，太吃亏。的确，出国是一条捷径，很诱人，可你留在我身边，想要的也都会有，我答应你，一定会有。”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稍稍认真了些，声音压低，就像是恶魔在蛊惑。
　　想要的都会有？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她平静地问。
　　闻言，他双眸一深，颜色变成了更浓重的黑，仔细凝视她，没有回应。可嘴角却挂着胸有成竹的弧度，一如最初能轻易看穿她，如今却不再惹她生厌。
　　空气中愈发安静了。
　　她冻的耳朵都有点疼。
　　过了好一会儿，徐杺闭了闭眼，再睁开。然后她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为何叹息。是命运？还是已经看到抉择命运的自己。
　　不过都不重要。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好。听你的。”那么重要的决定，到她嘴里不过随口一句话。
　　可男人却偏偏咧开嘴笑了。
　　“我没逼你。”
　　“嗯。我自愿的。”她摇了摇头，捉下他攥住自己下巴的手，无奈地说，“很冷，先回家。”也许是气氛使然，那两个字几乎是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
　　她却像浑然没有察觉自己的用词，男人仔细盯着她，半晌十分自然地把她的手捉在掌心里，边像是随口说着“怎么那么冰”，可说完却没有放手。
　　他们就这样往前走。谁也没有再开口，谁都没有挣脱，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太冷了，顺其自然就接受了现状。
　　今晚月色尤其温柔。
　　灰色的水泥地上拉出两道冗长的影子，像在冰冷的夜色下互相取暖。
　　这一刻他们似乎从未挨地那么近，也可能原本就是一直在默默靠近的，只是如今月光之下，酒意微醺，才让一切都短暂而缓慢地显露出痕迹。


第37章 Thirty-seven
　　在郑东魁负责的那场秀之后, 韩朔的曝光度持续增加，伴随着之前网络上对他的舆论，如今他简直能算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成绩有目共睹, 可人品却扑朔迷离。他不像是娱乐圈里的人，有各种真人秀、有采访、有综艺节目, 能让人们从他言行谈吐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试图主观去分析他的三观和人生态度。他只出现在时尚杂志和时尚报道里，而且多是优秀无死角的大图, 几乎没有采访，夹杂在一堆明星中间, 他显得那么特别：相貌英俊, 眉眼端正，时而坚毅冷漠，时而带着男人特有的坏，以至于使他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性感魅力, 让许多尚在观望中的人简单粗暴就被他的相貌与气质圈粉。
　　这也让许多人慢慢开始意识到：他不是一个明星，他是一个模特。
　　而一旦有这样的声音发出来, 就会无形中掀起一波又一波大浪——渐渐的, 质疑他作风的声音越来越少了，而当初责备他不近人情自视甚高的人，也开始不再发表这些言论, 而是选择慢慢把这这事淡忘。她们不再吹毛求疵，而那些对韩朔本就有好感, 可之前因为种种舆论没有关注他的人，也终于开始在时尚杂志上看着他，并且真诚地感慨一句“真的很帅啊”。
　　与此同时，韩朔的个人工作可以说是源源不绝地涌来，不仅广告，甚至还有电视剧和电影的试镜邀请，都是一些二流制作班底，想要借着韩朔的这波热度和这张脸狠狠捞一笔，可最后几乎都被韩朔拒绝了。工作室里的人对此都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韩朔本就无意向影视圈发展，就像是他明明有这个能力可以进入大的模特经纪公司被捧为一线，却还是坚持要自己开工作室一路走过来一样，他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变，一走就是一路走到黑，并且很奇怪的，他坚信自己会成功，以至于看着他的人都毫不怀疑这一点。
　　而徐杺始终不知道，他为何会对成为一名“职业模特”有这么深的执着，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这都已经不算是一种爱好或者坚持了，怎么说呢，更像是“梦想”一样的东西，可原本那东西是虚的，放在韩朔身上，却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变得能看得到摸得着一样。
　　十二月份很快就过去了，北京变得更冷，空气也灰霾霾的，一看就让人提不起劲。今年过年是在一月十号，所以一月三号的时候，韩朔就宣布给所有人放假。
　　韩朔本身就是工作室的老板，又亲自把关周近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所以他对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都了如指掌。周近他们也毫不担心，一听到能放假，个个想都没想就上网订机票去了，连最后想要确认一下过年有没有工作的念头都没有产生过。
　　奶宝正躺在韩朔的大腿上睡觉，韩朔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它的毛梳着，徐杺打完电话回来看到这一幕，坐下微微笑了。
　　”订好票了？“韩朔对她挑挑下巴。
　　”待会儿定。“徐杺说。她并不着急回去，对于她而言，过年是她跟着父母应酬的时间，而不是团圆相聚的时间，特别是她家中老人都早早去世了，所以她甚至都不用去拜年。
　　她看了奶宝一会儿，忽然问：”你过年要干什么？“
　　韩朔瞥了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跟着TE那边去看时装周。“
　　虽然知道TE那边要去他出席时装周，可徐杺没想到他居然会挑在过年的时候出国。难道他不回家过年吗？
　　没等徐杺把疑惑问出口，韩朔已经看穿了她，嗤笑一声，然后说：“我爸是大忙人，过年的时候他会比我还忙。”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杺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极淡的情绪。
　　他每次不喜欢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眼神，总是带着点冷漠，还有些许让人看不懂的嘲讽。
　　徐杺却也顺着他转了别的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让张檬先帮忙照顾奶宝。”
　　奶宝是不可能带回家的，幸好张檬的家也在北京，可以拜托他先照顾几天，她尽量早些回来就是。
　　闻言，张檬探过头来，抢着替韩朔回答：“不用，老大年初二回来，我可以年初二再回家。我爸妈一向不管我去哪儿野，他们对我的要求只有过年的晚上能跟他们坐一块儿吃饭就好，所以我能在别墅照顾奶宝，也省的我那两天白天在家还要被逼着变相相亲。”
　　虽然不知道张檬为什么会清楚韩朔会什么时候回来，可徐杺还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再看韩朔，他已经恢复成最开始那样，然而经过刚才的话题心情好像还没恢复的样子。他把手塞进奶宝怀里胡乱搅着，直到把它弄醒，然后奶宝一呲牙，嗷呜一口把他的整根手指咬进嘴里……大概是小狗控制不好力道，咬疼了他，韩朔“啧”一声，下一秒把手抽出来，不轻不重地就往它脑袋呼了一巴掌。
　　气得奶宝发出几声响亮的大叫。张檬闻言立刻看过去，见状忍不住用谴责的眼神控诉了韩朔一番，可也不敢伸手去把奶宝抢过来......
　　徐杺摇摇头，这才拿出手机定机票去了。
　　徐杺的机票是五号，走的那天早上，韩朔还没有起床，只有张檬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她送到机场，再送上飞机。
　　徐杺和张檬现在还多了一层“奶爸奶妈”的革命友谊，所以临走之前张檬还特意让她在家玩久一点，他会照顾好奶宝。
　　飞机缓缓起飞，远离了已经变得十分空寂的北京城，往无锡飞去。
　　一踏出机场，徐杺明显变得更寡言少语。她看着这片养育自己长大，却始终不能使她热爱的土地，静默许久，打了一辆车，自己回家。
　　当打开客厅的灯，徐杺面对这一屋的冷清，心底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习惯。
　　把行李搬上房间，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简单吃完，洗碗，上楼洗澡，一切仿佛按部就班，却惟独没有回家的放松和轻快，仿佛这只是她必须履行的义务的一部分。
　　八点的时候韩朔打来电话，他也是今天上飞机，此刻应该在机场。
　　“到家了？”
　　“嗯。”
　　“行吧，挂了。”
　　他特意打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可想到他将要只身出国，徐杺脑子里就飞速闪过那天他谈起过年时候的那个表情，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握着手机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好久才说，“路上小心。还有……有事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笑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
　　“傻子。”
　　他拉长了语调说出这两个字，然后挂了电话，可徐杺能听出来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徐杺双手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九点的时候周蓝玉回来了。
　　“杺杺，几点回来的？”
　　徐杺穿着睡衣，在楼梯口回答：“下午回来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们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徐杺往门外看看，没有看到徐州平的身影。她的眼神更淡了些，这时也听不清周蓝玉说了什么，徐杺应了一声，就说累了，先睡了。周蓝玉不疑有他，点点头，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徐杺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开始画《蓝秀》那边二月就要用到那批衣服的最后效果图，此时她已经完成了六套，还差最后两套。
　　等画完的时候，天居然已经开始亮了。
　　徐杺停下已然僵硬的手，静了静，下一秒背靠在椅子上，那一刻好像忽然就没了力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就像多了一块疙瘩，好像有什么放不下似的。
　　可具体又说不清是什么。
　　她深呼吸几秒，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见到徐州平是徐杺回来的两天后，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周蓝玉的表情淡淡的，两人似乎是商量了一下过年去各家见面和应酬的时间，期间徐杺一直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等他们决定好了，她才说“没问题”。
　　自从回家开始，韩朔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打电话，两人虽隔着时差，时间却卡地刚刚好，他那边正好是晚上，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听他说时装周的事，挂了电话后就上网搜他的照片。
　　这个时候他和其他明星一样，被娱乐圈以及时尚圈中各大营销号拍下照片放在网上，先是从头到脚评说他的造型，然后一件件扒出他身上每一套衣物衣饰的牌子给网友参考。这也是TE为何会提出要他来出席时装周的原因，主要是给TE打广告，这也是他作为代言人的其中一份义务。
　　虽然他每日如常，可徐杺却敏·感地察觉到，离他回国的日子越近，他就越发不对劲，也没有变得烦躁或是怎样，只是徐杺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周蓝玉在过年前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带她去了大商场，为她添置出去吃饭时要穿的新衣服，选的几乎全是法国高档服装品牌，每一件都由名家设计且价格不菲。可期间徐杺因为被韩朔传染所以也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为此周蓝玉好几次提出询问，眉宇间还有明显的不悦与打量。见状，徐杺稳下心神，面不改色地向母亲解释：“最近在忙工作室的工作，可能是熬夜了，所以有点累。”
　　周蓝玉闻言这才放缓了脸色，继续把目光放在长裙上：“都放假了，也别让自己太累。身体要紧。”说完就把手上的这套交给旁边的销售员，随口报上徐杺的尺码，也不问本人是否喜欢。
　　“嗯。”
　　徐杺看着那件搭在销售员手臂上的宝蓝色长裙，轻应一声，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有仪式感，又过于庄重厚重的刺绣礼服，因为那就像是徐州平和周蓝玉给她的感觉，压在人身上密实地贴合着每一寸皮肤，让她很容易喘不过气来。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薄纱、绸缎质感的长裙，配合细密精致的镂空，让人穿上就能轻易感觉心情愉悦，轻灵飘逸。
　　可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他们需要她穿成这样。她需要维持的是温顺又成熟的形象，而不是作为一个不谙世事又活泼可爱的大小姐。
　　“先买这些，我们再去别的店逛逛。”
　　等徐杺穿着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周蓝玉满意地笑了。
　　徐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全身镜上，镜中那个在她眼里精致地有些虚伪的女孩正跟她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让她觉得滑稽又可笑。
　　周蓝玉把卡交给身旁的销售员，然后站在徐杺身边，笑着问：“杺杺，喜欢吗？”
　　徐杺微微垂下眼帘，她看着长裙的裙摆，小腿贴上那层花边的时候被蹭的有些不舒服，可她依然温和一笑，轻声说：“喜欢的。”
　　上帝说，你有资格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世界说，你有资格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而她说，一切都还未到时候。


第38章 Thirty-eight
　　终于到了年初一。
　　这一天徐杺起得很早, 睁开眼睛之后先拿起了手机，看着时间数时差，然后又放回去，闭着眼睛等待。
　　可到了九点, 还是没有电话打过来。
　　周蓝玉已经到房门口叫她起床了，还好奇今天她怎么这个点还没下楼吃早饭。徐杺这才坐起来洗漱换衣服, 下楼前再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它收进周蓝玉给她新买的gucci的包包里。
　　徐州平早晨才刚进屋。从徐杺读大学之后他就搬出去住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毕竟徐州平留在无锡的时间本就不多，似乎是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女儿经常在家, 夫妻两人彻底进入分居状态。
　　而他们两人的事, 在他们心里这都是不需要向女儿解释的，毕竟徐杺很懂事，这种事情摊开来说就算是家人也会显得尴尬。看徐杺也没有提出疑问或者表达态度，他们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这是因为徐杺早已习惯了，貌合神离和正式分居, 在她眼中并没有多大区别。
　　吃过早饭, 司机载他们一家人先去了徐州平的同事那儿，之后又来了几批人，到了晚上一群人才热热闹闹地一起到了香樟花园, 取了包间。等了没一会儿，他们的上司也到了。是那个徐伯伯, 这过了几年，他已经连升好几级，虽然已过中年可依旧长得很有威仪，语速也是外交官特有的慢。作为东家话不是很多，可每一句都充满气场。
　　见到徐杺，徐伯伯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知道她在北京念设计，也点了点头，说：“北京是个好地方。老徐啊，你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徐州平微微一笑：“没有的事，小姑娘家一点爱好罢了，做父母的总得顺着孩子的心意。”
　　“那是必须的，毕竟那是孩子自己的人生，父母站在指导的角度上帮帮忙就好了，我对我家那位也是。”
　　徐杺看向徐伯伯身边的少年，他和自己一般大，长相一般，因为鼻梁上戴着无框眼镜，所以身上勉强有几分儒雅的气质。闻言两人对视了一下，对方率先低下头去，那厚厚的镜片和她的妆容一样，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
　　徐杺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晚上到家的时候，精神上已经力竭，明明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擅长应对的场面，今日却让人尤其不耐。
　　徐州平把她们放下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徐杺一张附属卡，说那是今年的红包，徐杺也收下了。周蓝玉面不改色进了房间。
　　徐杺洗完澡，躺在床上，这才拿出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机会看的手机。
　　没有一通未接来电，微信也是，除了工作室的人们和学校同学给她发的新年信息，那个人今日一条消息都没有。
　　年初二和年初一一样。
　　韩朔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隐隐之中有些预感，这几天一定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她想起之前，他提到自己父亲时的表情，然后是张檬说的那句“年初二就回来”……徐杺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细节，心底隐隐不安。直到第三日早晨，还是没有接到韩朔的电话，她终于在床上抓起手机拨过去。
　　可韩朔的手机关机了。
　　徐杺放下手机，想了想，然后又拨通了张檬的手机。
　　当得知徐杺的来意，张檬迷迷糊糊地回答：“老大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啊……找不到他……他去扫墓去了，可能因为这个关机了吧。”
　　“扫墓？”
　　“是啊。”张檬挠挠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吧。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大伙儿出去吃饭，老大随口提起过。每年这一天他都不在的，应该是去给母亲扫墓去了，我猜的。”
　　徐杺挂了电话。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在哪。
　　猴子说那幢别墅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他自己也说过他父亲……可却没有人会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他自己更不会。
　　徐杺了解他，那些对他越重要的东西，他就越不会把它们放在嘴边。虽然也不会刻意回避，因为那样太刻意，太容易让人看穿。
　　他就是那样的人。
　　头痛极了。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只是看着窗外，都让人觉得心头冰冷。
　　按老话说年初三不适合拜年，所以今天一家人难得闲下来，周蓝玉中午就出去了，大概是有她们研究院内的活动。徐州平也不会特意过来，于是徐杺就一个人在家。
　　她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把手机放在自己枕头旁边，用一只手握着。
　　她在等那个人的电话。
　　可等着等着，不知何时，就在一片冬雨沥沥中熟睡过去了。
　　……
　　徐杺在掌心的震动中鄹然醒来。
　　几乎连看屏幕的时间都没有，她手指往右划，然后把手机搁在耳边。
　　电话那头很静，男人的呼吸声很清晰。过了一会儿，才发生一声低哑的声音：“在哪？”
　　听到韩朔的声音，徐杺坐了起来。房间一片昏暗，窗外小雨未停，竟足足下了一日。她握紧手机，轻声问出和他一样的问题：“你在哪？”
　　男人似是自嘲了一声，这一声很轻，让徐杺都有一刻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下一秒他又凑近话筒，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鲜明：“希尔顿酒店，2301。你过来吗？”
　　那一刻徐杺觉得他们一定都是疯了。她蓦地觉得世界浑浊一片，唯独耳边这道声音有如神咒，像被渡上了一层颜色，而且还是翠蓝的玻璃色，有种倔强的又脆弱的感觉。
　　原本在梦中也一直高高悬挂着的心终于慢慢回到平地，却又同时夹杂着某种复杂而疯狂的情绪。徐杺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在夹杂细雨打在窗户上的“哒哒”声的黑暗房间中，忽然慢慢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握着手机，忽然觉得那被攥住温热发烫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心。
　　坐了约莫有三分钟，她才浑浑噩噩站起来，换衣服，拿伞下楼。
　　计程车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希尔顿酒店，徐杺一路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一路去往23层。
　　给他按电梯的招待员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并轻声询问：“您好，有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别人说，徐杺在电梯光滑的墙面上就能看到自己苍白狼狈的模样。拜那个失踪了三天的男人所赐。
　　是三天，不是三年。徐杺这样想着，用微湿的手盖住了脸，对好心的招待员摇了摇头。
　　招待员见状一脸疑惑，可也没有再说话。
　　出了电梯，沿着走廊找过去，一直到尽头，对着2301的门牌，按下门铃。
　　开门的刹那，徐杺看到他光着的上半个身子和一头泡泡，沉默不语。
　　韩朔也看着她，目光先是上下打量，片刻后朝她歪了歪唇角，似乎是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想要嘲笑，可最后忍住了。他转身拐进浴室继续清洗，徐杺进了房间，还没关上门，就马上皱起眉头，这屋内的烟味大的能把人熏死，也不知道是抽了多少才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味道。
　　她走过去把全景的其中两扇窗户打开，雨伴随着冷风吹进来了也不管，然后她看到了空荡荡的房子，他来这里什么都没带，一个人，就这么从北京过来。
　　孤零零的，一声不响的。
　　可徐杺觉得更奇怪的是自己，因为她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浴室里传来水声，因寂静而被放的无限大，让徐杺想起二十分钟前在房间里的自己。
　　徐杺往浴室走去。
　　男人用浴巾围着腰部以下，正在弯腰用花洒冲掉头发上的洗发露。白色的灯光打在他因水珠而变得晶莹的脊背上，他的肌肉不是壮硕的类型，却很白很结实，肌理的密度细地没有一点毛孔和瑕疵。而那好看的蝴蝶骨形状正突起，形成一对对称的钩子，像大鸟才会有的坚硬翅骨，收敛着，等待要展开的一天。
　　原以为会像一只埋头入沙的鹰，可没想到，亲眼看见，却发现他更像独自舔舐伤口的头狼，太骄傲，又太让人心动。
　　徐杺慢慢走过去，靠近他。
　　坚定却悄无声息的。
　　直到她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颊，热水慢慢浸透她的指尖，然后是整只手掌......她用双手把他的脸从热水中捞起来，有如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双颊。她看着他原本略硬的头发乖顺地垂下来，流水沿着他的发梢、睫毛、鼻梁、嘴唇缓缓流下，有的经由他精致的下巴滴落，有的则沿着笔直的脖子滑下，最后流进那让人感叹的好身材上。他的双眼隔着水雾凝视着她，像一头美丽的，冰冷的野兽。
　　韩朔笑着挑眉，漫不经心的。这是徐杺第一次看到韩朔这个模样。
　　所以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预兆，她把他的头搂进自己的胸前。他头发上和脸上的水瞬间把她胸前的布料给打湿了，花洒掉到了地上，很快她的裤子和鞋子也湿了，可此时此刻，有谁会在意呢。
　　沉默只停留了几秒。
　　她原本腰正抵在大理石的洗漱台上，下一秒感觉到男人双臂环上她的细腰，倏地收紧，微微使力就把她整个人托了起来，放在了洗漱台上。徐杺刚坐稳，就感觉到韩朔把头埋得更深，这个高度比起刚刚来说好多了，他几乎把所有体重都放在她身上，手还稳稳搭在她的腰上越收越紧，像锁链一样紧紧禁锢住，力道大地像是要把她揉搓进怀里。
　　亲眼看着他从大野兽化身大型犬倚偎在自己怀里，浑身冰冷的气息慢慢散去......徐杺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闭上眼睛，这才安心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热水源源不断在花洒中涌出，没一会儿浴室就被雾气笼罩住，连镜子都被水雾蒙上变得模糊一片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杺摸着他湿漉漉的脖子，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慢慢升高，水珠也正逐渐被他的体温蒸干。她也是。胸口被他压住的地方正慢慢积攒出一股涌动的燥热的情绪，似乎是感觉到她不稳的心跳，男人把头轻轻抬起，那一刻两人的呼吸顿时交错在一起。
　　他的眼睛垂下，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此刻呼吸沉沉，彼此的气息喷薄在对方的嘴唇上，似乎只靠这个就能把对方的唇瓣给打湿。
　　徐杺没有动。她没说话，更没挣扎和逢迎，任由他的手臂箍地她生疼。
　　可无声就是纵容。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后颈，柔滑的指尖就像丝绒，压着他头发的力度都像在引诱。
　　这时候两人的嘴唇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了，近地他的鼻翼都顶着她，轻轻蹭着。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里终于清晰闪过一丝狠意，还有炽热的欲，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想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欲·望。


第39章 Thirty-night
　　韩朔的呼吸就像在隐忍般在她鼻翼间游移, 因为太近了，徐杺甚至都分不清他的唇瓣到底有没有碰上自己，只能瞧见他的双眸一暗再暗，着了火一样。
　　终于, 他低下头来，却不是亲吻。
　　他的额头靠上她的肩头, 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徐杺觉得腰很疼，是他在用力揉捏，就像在发泄不满一样。
　　“你犯规了。”韩朔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脸侧了侧, 鼻子顶着她的脖子，轻轻嗅着, 那声音哑的像吞了一堆火·药。
　　徐杺垂下眸, 低声说：“你也是。”
　　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三天里都没有找她，想让她担心，让她失控, 让她猝不及防。
　　可明知道是这样，她却还是来了。
　　炽热的欲·望没有鄹然熄灭, 反而像是悬在蒸汽中萦绕不散, 那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心知肚明的暧昧。韩朔抱着她，闻言，沉沉一笑, 说：“那我们扯平了。”
　　“徐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朔低低地叫了她的名字, 然后嘴唇贴着她脖子的皮肤，忽然说，“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是随便的人。我说过，我和女人之间，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所以你想我做什么，首先，你得对我心甘情愿。”
　　空气湿热，衣服粘在身上，有点难受。
　　一片沉默中，徐杺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乖乖被他抱着，等他平复欲·念。直到男人原本粗重的呼吸渐渐缓和，两人才分开。那一瞬间意乱情迷仿佛只是假象，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比进门时更狼狈的模样，关上花洒的水，拉着她走出浴室。
　　一出浴室，韩朔就冷得缩了起来。两人抬眼一看，前方窗前的地板都已经被飘进来的雨水给弄湿了，冷风还不断从外面灌进来。
　　徐杺挣脱开他的手，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幸好烟味也已经散去大部分，温暖的空气正在重新凝聚。
　　韩朔坐在床上，也不擦头，下意识就抽出床头一盒烟，点燃叼住。男人的欲·望并非那么容易就能驱散，他虽然对情·欲并不陌生，也算是擅长驾驭的类型，可刚刚那种情况......他还是需要抽一口来冷静平复。
　　可下一秒，嘴里的烟就被返回来的徐杺一手抽出来，按在烟灰缸摁熄。她从床头柜拿出一条白色毛巾，盖在他的脑袋上，给他擦头发。
　　韩朔把腿微微岔开，让她站在自己双腿中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管束。
　　徐杺贴的他极近，男人有力的大腿肌肉贴着她膝盖左右，还有规律地一下下点着地板，视线只要微微往下，就能看到他围在腰上的白色毛巾的褶皱，边缘被撩到大腿根部，仿佛再动一动就能隐隐约约看到男人的……那处。
　　她收回目光，专心打理他的头发，让韩朔又开始忍不住想笑。
　　“小母鸡。”他懒懒地说着他给她取的外号，下一秒徐杺的手停住，她把毛巾拿开。
　　仔细观察他的神态，徐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什么时候回去？”
　　韩朔说：“明天就回。”
　　徐杺：“……张檬说你今天去给你母亲扫墓。”
　　韩朔点点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大清早去的，中午定的机票。”
　　到此，徐杺不想再问太多。
　　她点了点头，对他说：“我年初五就回去。今天一天，你累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不来送你了。”
　　说完她转身想把毛巾放好，却被他捉住手腕，仍旧把她固定在怀里。
　　他凝视着她，半晌，说：“徐杺，坏女人不能太心软。”
　　徐杺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韩朔眯着眼睛，然后听见她说：“那你给我讲讲。”
　　“就这么让我白给你讲？”
　　“......”徐杺轻声说：“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讲我的。”
　　韩朔这才笑了。
　　“还不赖。”
　　五分钟后，徐杺去浴室换上干净的浴袍，把湿掉的衣服裤子挂在暖气片上，然后躺上床。韩朔把她抱在怀里。
　　韩朔平生真的极少有机会能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纯聊天，什么也不干。所以抱着她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她是一个奇妙的女人。
　　韩朔捏着她的细腰，惬意地闭上眼睛，才说了第一句叙述语。
　　“她死于厌食症。”
　　他把母亲称呼为“她”。
　　“或许她另一个名字比较让人印象深刻。”他在她耳边说出“她”的另外一个名字。
　　徐杺愣了愣，竟然真的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韩朔的母亲是一个真正的超模。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不是，可对于韩朔来说，她毋庸置疑能担得起这个称呼。
　　故事其实很短，或许是他无意渲染，所以说得总是平铺直叙，就像一个不擅长说故事的人在讲叙事文，可偏偏作为唯一的听众，徐杺却听得很安静，也很认真。
　　……
　　四十年前，是属于模特界真正的黄金时代。
　　当时BIG 5的活跃带动整个时尚圈，甚至有人评论，自从五大带领的时代过后，其实整个模特界一直在走下坡路。
　　韩朔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代诞生的，年纪轻轻就已在时尚圈中崭露头角的其中一位女模特。
　　她的母亲，也是韩朔的外祖母，是英国女超模Evangelista，后来嫁给了亚洲男模周旭来，才生下的她。
　　她长得极美，继承了父母所有美好的部分，欧洲人性感的五官和风韵，东方人的神秘与含蓄。人们都说她是天生为了T台而诞生的，血统决定了她的优势，也决定了她热爱这个舞台的灵魂。
　　19岁时，她已经被VG看中，成为了VG最受宠，也是最年轻的模特。
　　她热情、大方、坦荡、自信，有着一个女人最好的一切，就像一个太阳，甚至对于某些男人来说，她的光芒已经到了炽热的程度，虽对他们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触碰和觊觎。
　　直到她和韩朔的父亲，在一次圈中大party中相遇。
　　韩冬溯当时刚接手公司，他祖父辈三代经商，祖父在美国发财致富，后来父亲接手后把公司迁回国内，算是为当时国内经济出一分力。如今父亲年纪已大，便把公司交给他，可谁都没料到他果断狠绝，看中娱乐圈未来可观的形势，毅然把公司主业务雷厉风行向娱乐圈靠拢，为此还曾受到父亲的质疑和反对。
　　一个年轻的男人，还是富有的年轻总裁，总免不了会引来许多女人的关注。
　　不止是演员歌手，还有模特，都在远远观望。
　　因为韩冬溯实在是英俊。
　　他很高，目测一米八五，虽比不上男模个个一米九一米九五，却已经十分高大。他的脸不像欧美男人那般立体深邃，可五官很man，眉宇冷淡，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很男人。
　　许多姑娘都对他一见钟情。包括她。
　　而与此同时，韩冬溯也看到了她。
　　女孩儿们都在害羞地打量他，却唯独她，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凝视他。和韩冬溯对视后，她展颜一笑，双颊带上红晕，性感又可爱。
　　很耀眼。
　　有些爱情，偏偏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说不清是谁先对谁动心，总之当韩冬溯牵着她的手上酒店房间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她不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对感情和女人都极其挑剔的二十四年里，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冲动。
　　顺其自然就是一夜放纵，彼此都是第一次，可她却沉沦在男人绝对的掌控欲和占有欲里，无法抽身。次日清晨，她在韩冬溯怀中睁开眼，男人看着她，低声说：“做我的女人。”
　　她热情、坦荡，不仅对事业如此，对爱情也是如此。
　　所以她答应了，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在一起了，在她的请求下，韩冬溯并未昭告媒体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爱她，也尊重她热爱这个行业的心，他的公司虽不涉及模特圈，可他喜欢看她走T台的样子，她把她最美的模样都奉献给了T台。
　　二十岁的时候，她怀上了孩子。
　　韩冬溯把孩子的去留交给她决定，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模特来说，尤其是对于她来说，二十岁，意味着是她的黄金时期，只要这一年她继续攀爬，“超模”这个地位她将实至名归。所有人都这么说。
　　可她最后还是决定生下来。
　　她其实是一个温柔的女人，看似大胆狂放，可她的性格，终究有一半遗传自一个温柔的男人，她尊重生命，同时也有一颗渴望成为母亲的心。
　　她淡出模特界一年，生下了这个孩子，并在同样对外界保密的情况下，与韩冬溯领了证，结了婚。
　　然后在照顾孩子的同时，又重新回到模特界，打算继续开始走她热爱的那个舞台。
　　可是一年，对常人来说可能很短，可对模特来说，却太长太长。
　　哪怕她天资聪慧，身材相貌都保持地很好，可回来的路上，却总是磕磕绊绊。新的面孔源源不断地涌进，妄图把除自己以外的人挤出去，这个行业竞争太残酷，也太现实，她虽然还能走在这个T台上，甚至于资源也与以前差不多，却已经注定与“超模”二字无缘，这个行业太需要不断的热度，那是带着一个孩子的她所无法顾及到的。
　　可她并未后悔，从始至终，她对韩朔的爱，始终有目共睹。
　　韩朔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她抱到T台上，她会开心地对他说：“亲爱的，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你知道吗？”
　　她总是会跟他说很多——T台上的趣事，例如走完秀的新人在下台后会腿软倒下一片，例如那个时候并没有特别专业的服装助理，有时候衣服放错了位置，大家都会慌成一片。
　　韩朔就是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以最灿烂也是最美丽的笑容去讨论这个对于他来说还是陌生的世界。从陌生，到熟悉。
　　可她也一天天消瘦。因为年纪，因为生育，她几乎是潜意识里就对身材敏感，她节制饮食，疯狂运动，到后来甚至一天只吃半碗食物。她训练的程度大地吓人，或许是为了保持状态，所以也愈发消减，脸比起生下他的时候简直小了一圈，因此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简直占了脸的一半，有点吓人。
　　韩冬溯曾经阻止过，可她对走秀的热爱与坚持终究使他落败。直到后来她得了厌食症。
　　所有人都很痛苦，可韩朔当时并不懂，他只知道，母亲变得愈发可怕，可那双眼睛，却还是明亮的，像一束光一样，只要站在T台上，她哪怕瘦的脱了形，却无法掩饰那本身的光芒。
　　后来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她的身体瘦的像皮包骨，身上还插满了透明的管子和线，像一只疯狂飞了许久的蝴蝶，终于没力气了，被晒成干枯的标本。
　　父亲就在身边，同时还有很多医生护士。他当时八岁，除了婴儿时期，那是他头一次哭地那么伤心。
　　“亲爱的，别哭。”她微微一笑，眼睛却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韩冬溯，“我过得一直都很快乐。”
　　这是一个曾受万众瞩目的女人，对自己这一生的唯一一句叙述。
　　韩冬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背对着韩朔，可那背影，看上去却比痛哭着的韩朔还要痛苦百倍。
　　后来，韩朔长大了，并且越长大，越像她，以至于韩冬溯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留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公司真的那么忙，还是想要借此麻痹自己。
　　高中的时候，韩朔报了学校的模特班，那也是他第一次自己站在T台上。
　　而站上T台那一刻的感觉，居然不是新奇的，而是让人怀念的。
　　明明她抱他站上T台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记得那种感觉。
　　韩冬溯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专业生是要告知家长，并需要家长签字认可的。
　　韩冬溯那一天晚上很早就回家了，他们父子两人第一次坐在餐桌的两边，认真地进行谈话。
　　韩朔知道，父亲是不愿意的。
　　可他仍然坚持。
　　三天后，韩朔得到了父亲签过名的同意书，静静地放在茶几上，犹如她死后，韩冬溯一贯的沉默。
　　而在那之后，韩朔的每一场秀，韩冬溯都没来看过，只有他考入A大的那一年，他送给他一幢别墅，也是因为这件事，韩朔才正式把建立工作室提上了日程。
　　......
　　再多的，韩朔并没有再说下去。
　　而说完这么多，韩朔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可徐杺就是知道，她是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不仅是因为她孕育出他，而是因为她对他的影响。她带给他太多，例如爱，例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份炽热的坚持。
　　他在走着母亲未走完的路，却又走出了和母亲完全不同的路。
　　徐杺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微沉重。
　　韩朔却抱紧她笑了。
　　他把头埋在她的锁骨处，嘴唇轻轻碰了碰，因为动作很轻柔，所以看起来像安抚。徐杺缓缓放松下来，领口因两人的动作而扯松了一点，露出锁骨下一片白皙的肌肤。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很适合接吻。
　　也适合做·爱。
　　可韩朔却什么也没做。
　　韩朔：“我说完了，你的呢？”
　　徐杺低头看着他的发顶，伸手摸了摸，这才缓缓开口。
　　关于她的家庭，关于......那个少年。
　　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平静。
　　然而等徐杺说完，再低头一看，怀中的男人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徐杺蓦地失笑。她缓缓起身，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得换好已经干了的衣服，转身离开。
　　再出酒店，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是积水，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冷意渗进衣领，徐杺打了一辆车回家。
　　整个城市像是陷入了沉睡。
　　可徐杺却觉得，她此刻从未有过这般，内心安稳，同时又清醒无比，仿佛天不再高，路不再黑，她的世界正逐渐变得清晰又鲜妍。


第40章 Forty
　　韩朔年初四早上就坐飞机回北京了, 他今天其实有工作，还得赶回去。
　　徐杺当天晚上跟母亲说了自己年初五的飞机，周蓝玉虽然不解她为什么那么早就要回去，可徐杺解释说公司还有事, 周蓝玉就点头同意了，连徐州平离开前也说：“你这么努力挺好的, 很快就要大三了，要考虑下毕业之后的方向了，如果决定考研或者出国, 就用我给你的卡去报班学习，公司的事情反倒不是太重要。”
　　徐杺点头。
　　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徐州平派来的司机把徐杺送到机场。她拿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里面是周蓝玉过年前给她买的衣服和裙子，虽然她并不喜欢，可也还是放到了行李箱里。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边往外走边给韩朔发短信：“我回来了。”
　　上车的时候韩朔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徐杺接通, 韩朔就问：“到是到哪儿了？”
　　“机场。”徐杺报上学校的地址。
　　被韩朔听到了，他说：“回别墅, 奶宝中午还没喂。”
　　徐杺闻言, 连忙又跟司机改了去工作室的地址。
　　徐杺问：“你在哪？”
　　“蓝秀。”
　　“在谈写真的事？”
　　“嗯。”
　　他听上去有些疲惫，大概是谈事情谈累了。工作室现在全体放假，只有他这个当老板的还要在外头走动, 身边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然后韩朔说：“在别墅等我，晚上带你去吃饭。”
　　“嗯？”
　　“和模特班的人。”
　　“……”徐杺哑然, “他们都不回家的吗？”
　　“都是北京或者北京周边的。”韩朔随口回答道，“你宿舍不也都在北京呢吗？”
　　徐杺：“……”
　　“邹蓝的女朋友，不是你宿舍的？她也去，也带上你们宿舍两个。”
　　“你认识顾闻？”
　　“不认识。”韩朔冷笑一声，然后淡淡地说，“不过以前同校，见过几次。高高瘦瘦短头发，在美术班门口看混混似的看过我几次，所以有点印象。”
　　“……”
　　这个点没堵车，徐杺到别墅的时候是一点半。
　　用钥匙打开门，不远处的奶宝原本正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没精打采，一看到她，顿时站了起来，还是四条腿一起站着，然后欢脱地朝她奔了几步。可惜后劲不足，只跑了四五下后腿就又软在地面上，可小不点却像是习惯了，继续锲而不舍地用两条前腿拖着蹦跶到徐杺脚边。
　　徐杺失笑，放开行李箱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想我了吗？”徐杺温柔地蹭着奶宝的脸，奶宝兴奋地眼睛都瞪大了，张大嘴巴轻轻含住徐杺的下巴，然后又闭上嘴，像饿极了一样舔了又舔。
　　徐杺的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她抱着奶宝走进厨房，拿起狗粮罐，然后煮热开水，把牛奶腾热，再把狗粮和牛奶一起倒进小盆里，放在桌面上温着，也顺便等狗粮软化。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奶宝一直盯着狗粮，站在沙发边缘，一脸想碰又碰不着的样子，真的跟小孩一模一样。
　　徐杺和它玩了一会儿，等狗粮放温了，她敲碎了一粒钙片倒进狗粮里，喂奶宝吃。
　　奶宝上午吃了一顿，今天又吃晚了，饿的不行，鼻子一碰到湿润的奶狗粮就把脸都埋进盆里去了，小爪子不停勾着小盆，吃得欢畅极了。
　　看着它吃干净，徐杺把盆清洗好，又带着奶宝到狗盆里大小便之后，才拿着笔记本到仓库去了。奶宝跌跌撞撞地跟着，她现在两个月了，再也不像刚来那会儿一样吃饱了就睡，现在它吃饱了都要玩够了才会睡觉，徐杺也索性由着它。
　　把图纸打印出来，徐杺开始打版，一开始就专心致志，再没有停下来过。韩朔回来之后看到门口的行李箱，却看不见大厅有人，就想也没想迈腿朝仓库走去，一打开门就看到她低头做工的身影。
　　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韩朔转身上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纯白色中间有个logo，看起来十分高档。
　　徐杺被他敲门板的声音惊动，抬头就看见了他。
　　奶宝叫的很大声，可只会下台阶不会上台阶，这会儿只能仰着头看着韩朔，着急地在原地转圈。
　　徐杺放下剪刀，脱了围裙走过去，把奶宝抱了起来。
　　下一秒奶宝就被面前这人抱走，并与之交换，徐杺手里换成了那个好看的袋子。
　　她往里一看，是一个精致的礼盒。
　　“Luisa Beccaria……”徐杺轻声念着logo的名字，想了想才认出来这是米兰的服装品牌，在中国是没有门店的，“为什么送我衣服？”
　　“不是没给你奖金吗？这个就算是了。”他单手抱着奶宝，靠在墙壁上，随性而慵懒。
　　徐杺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客厅，徐杺把行李箱拉到房间，韩朔也没事干，一路跟了上来。在徐杺打开行李箱的时候，韩朔扫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那条裙子，顿时嫌弃地皱起眉：“你买的？”
　　徐杺一看，摇摇头，说不是。
　　韩朔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然后嘲弄地勾起唇，说：“要是你的审美已经堕落成这样我大概离解雇你不远了……这什么东西。”
　　他弯腰，用一根手指把价值五位数的裙子随手撩起来，这衣服沉地他手指都微微往下压，所以没一会儿韩朔就把裙子扔到床上，然后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徐杺立刻拆开自己送她的礼盒：“打开瞧瞧，我的审美可比那不知谁好多了。”
　　徐杺：“那是我妈妈送我的。”
　　“哦。”韩朔嗤笑一声，“难怪审美这么差。”
　　“……”
　　无法反驳，徐杺也干脆不反驳。她把那条礼服展开，拿衣架挂好放在衣柜里。然后才在男人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把礼盒从袋子里抽出来，把盖子轻轻拿起。
　　韩朔靠在衣柜旁，看着徐杺把裙子拿起来。
　　米白色长裙垂至地面，小小拖曳出个半弧，无袖，后面一个大大的V领，腰间以一条同色绸缎细带掐出一条流畅的腰线。整条裙子以满天星为装饰，白色的茎，米色的花瓣，细密装点在腰带以上，以及裙摆下方，再以微平的荷叶边收底。又因是网纱制成，所以裙子很轻，就算被花瓣装点也一点不觉累赘，整条裙子飘飘欲仙，精致又优雅。
　　这条长裙薄纱和绸缎的运用都几乎到了精妙的地步，不仅凸显质感，还带着Luisa Beccaria这个品牌所特有的童话故事一般的美丽与梦幻，手贴在上面轻轻抚过，就像在抚摸着少女的身体，美好地让人生不出丝毫浮想，相反只能感觉到纯净的细腻与温柔。
　　打量着她的神情，韩朔低低一笑：“怎么样？”
　　徐杺的手还放在上面，没有收回，闻言，她侧过头，认真地对他说：“谢谢……裙子很美。”
　　“而且适合你。”韩朔忽然走上前，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炽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他轻嗅她身上的气息，低声道，“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它该穿在你身上。”
　　这条裙子太温柔，又太柔韧，让他第一眼就被吸引，几乎没多想就进店买下。
　　徐杺用手指摩挲着裙子上的满天星。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韩朔勾起唇角。
　　而徐杺没再说话。
　　他可知，满天星是一种耐寒，又对光照有着十分高要求的花，尤其是在冬季，光照对开花的影响更大。
　　满天星在冬天被照射58Klux以上才能全部开花，如果照射24Klus，哪怕照足一天24个小时，也是不能开花的。
　　和她很像。
　　所以她才说很喜欢。
　　把裙子挂好放进衣柜后，韩朔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疲累了，叮嘱她洗澡换衣服，自己也上楼洗澡去了。
　　两人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在客厅碰面，真巧，今天两人都在里头穿了一件卡其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站在一起就像穿了情侣装。看到徐杺面不改色地套上黑色薄款羽绒服而不是沙发上那件棕灰色大衣，韩朔哼笑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穿上徐杺给他做的那件夹克外套。等徐杺喂完奶宝，才拿着车钥匙出门。
　　今年北京下的第一场雪是在一月七号，来得极晚，徐杺刚好错过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雪。
　　不过因为过年，工厂都停工了，外地人也几乎还未回来，放眼大街上车子走得还算畅通无阻，所以今日的天居然也不是灰蒙蒙的了，到了六点已经能看到清晰的月亮轮廓，还有若隐若现的星光点点，算是弥补了没有下雪的那么一点美中不足。
　　“蓝秀的写真拍完后要去上海拍TE的第一辑CM，然后是WE的发布秀。”
　　“嗯。”徐杺收回目光，看向他，“我把课安排好，尽量陪你去。”
　　“嗯哼。”韩大少爷这才满意地哼出声。
　　他们现在几乎到了一个人说前半句，另一个人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的地步了。
　　真奇妙。
　　徐杺难得也懒洋洋地享受着这一刻，和韩朔聊着工作上的事。
　　等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两人一起下车。
　　“杺杺？！”
　　忽然，徐杺听到顾闻的声音，下意识停下嘴，把视线往韩朔身上移开，看向饭店门口。
　　原来她们到的时间刚好一样。顾闻站在台阶上朝她笑着招手。
　　文青青和李欣然就站在顾闻旁边，此刻看到她和韩朔一起从车上下来，举止还隐约透着亲密感，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两。
　　欣然大部分是出于兴奋和好奇，而文青青，惊讶过后表情就收了回去，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青青站在顾闻身后，可徐杺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她那一刻的表情变化。那一刻她下意识看向韩朔，后者正挑眉看向她，一脸似笑非笑。两人目光对视后，他才懒懒往台阶上看，然后朝三人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又在无形中划分出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来。
　　那种感觉和他对着徐杺的时候完全不同。顾闻见状，大胆地翻了个白眼。徐杺这才重新看向她们，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微微笑了。


第41章 Forty-one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杺跟韩朔走上台阶, 韩朔走在最右边，徐杺站在他身边，和顾闻她们说。
　　“我没走啊，和邹蓝一直在北京呢。欣然要准备实习所以提前回来了, 青青是准备重修的事。”
　　“重修？”徐杺微愣，因为她们同宿舍两年了这还是青青第一次挂科, “哪个老师？”
　　文青青的模样也有点尴尬。她说：“段老师。”
　　徐杺点头。的确她们这个专业就数段老师最严格，年纪大且严谨，很多人都栽在他手里。
　　“杺杺你就好了, 去参加郑老师的走秀，课都直接给过。”
　　文青青这么一句像是随意而羡慕的话, 却让几人的氛围微妙地停了一下。顾闻若有所觉地看向文青青, 刚想说话，徐杺就先说了：“算是吧。”她语气还是那么不愠不火的，完全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不悦或是怎样。
　　说着话的时候五人已经到了饭店一楼大堂里面，最里头两张大桌子都坐了眼熟的人, 韩朔他们班的都来了，邹蓝他们班来了一半, 两个班的人基本分成两桌坐。见到顾闻一行人, 邹蓝站起来朝她们招手，笑的跟个傻孢子一样。
　　顾闻翻了今天第二个白眼，但脚步不停地走过去, 把刚刚那段微妙的生气发泄在男朋友身上：“住嘴！像个傻子一样，丢不丢人？”
　　邹蓝挠挠头：“看到朔哥有点兴奋了。”
　　刚刚才给他们朔哥翻过白眼的人听了差点没呛着。
　　韩朔闻言, 捋了邹蓝的头发一把，然后在他们班那一桌抽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邹蓝他们是坐隔壁桌的，顾闻自然是跟邹蓝坐，这样一来徐杺就有些犹豫了。可没等她选择坐哪边，韩朔已经抽开自己旁边的椅子，下巴一点，示意她坐下。
　　徐杺只能坐在韩朔旁边。大三这群人见状，个个笑的一脸意味深长。
　　文青青和李欣然坐在了顾闻旁边，也是在徐杺身后。
　　人来齐了了，大伙儿争相点菜，谁也没有跟谁客气，又是大过年的第一顿饭，气氛好得不得了，没一会儿就把刚才进门那点尴尬给冲散了。韩朔叫了一些酒，点点桌子说着随便喝一点，待会儿加场，两桌人一听，知道韩大少爷又要有钱任性请客了，纷纷兴奋地差点把桌子都掀了起来。
　　整个大厅就数他们这两桌最吵最热闹，今天也有不少来吃过年饭的人，见状都时不时看向他们这两桌，毕竟那两桌的颜值太高了，男男女女个个都长得身段高挑，浓妆艳抹，特别是有几个，真的是明星级别的脸蛋气质。
　　周近和猴子这几天都没回过工作室了，一见到他们两个都赶开了徐杺旁边的人往她身边凑，问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之类，以至于有人分酒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她余光瞥见那人就要把酒放在她面前，刚想说话，就听韩朔淡淡制止，说着：“行了。”
　　分酒的人闻言看了徐杺一眼，然后了然地贼笑，把酒给了旁边的猴子。
　　猴子和周近见状话都不说了，瞪着他们两个。还是猴子先说话，试探着询问：“你俩，嗯？”
　　徐杺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笑容柔和了些，说：“想什么呢？”
　　周近看着徐杺身边没承认也没拒绝的韩朔，心底嘀咕的却是：这都没搞定，阿朔这个年过得可真是有点失败。
　　一直以来，韩朔跟哪个女人交往他们都是知道的，他这人对于女人是什么想法，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别人谈恋爱都是为了喜欢啊什么的，可他并不是，在周近他们看来，韩朔交女朋友，主要就是工作累了来让自己身心放松的。虽然这事儿是不大地道，可女人对于这样目的明确的男人总是抗拒不了，因为他太坦荡了，又是你情我愿的事，反而让人无法责备，也有许多人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喜欢和韩朔交往，毕竟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被男人管束，各取所需罢了。
　　他从未见过韩朔的空窗期能那么长过，从和李璐分手之后，身边除了徐杺好像就没别的女人了。但两人偏偏又不是情侣关系，可看着，又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周近以为，应该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确认关系了，可直到现在，两人还是那样吊着，看的他可着急。
　　他也说不清韩朔对徐杺是怎么个意思，但心里头隐隐觉得，应该就是她了。能让韩朔最后定下来的那个女人，以前也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可曾经韩朔挑中的那些妖艳贱·货，个个都是网红脸大胸水蛇腰说句话都能自带波浪线，明显能看出来韩朔就是纯粹看皮相不挑内在图轻省，总而言之让周近一言难尽……如今和徐杺一对比，顿时无比合适，他刚强她柔韧，简直绝配。
　　邹蓝他们离徐杺极近，闻言邹蓝这傻孩子也转过头来，瞪大眼睛问：“朔哥和徐杺？啊？”
　　连顾闻她们都好奇地转过头来。
　　这时候韩朔开始吃饭了，冷不丁被打扰，当即横了一眼过去，大二那群人见状，立即正襟危坐，不敢八卦。
　　校霸就是校霸，管这群兔崽子绰绰有余。
　　顾闻却不怕他，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徐杺，徐杺无奈地叹了口气，假装看不见，也低头吃饭。
　　吃饱喝足，徐杺去了一趟洗手间，顾闻一脸坦荡地跟着去。进了洗手间，顾闻双眼亮晶晶地把徐杺一扯，贼精贼精地压低声音说：“你们肯定有情况！”
　　徐杺：“……在洗手间呢。”
　　顾闻才不管：“你真的想清楚了？那是韩朔啊！大魔王啊！你们两真的相差太多了……一个是食人花，一个是白水仙……看着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徐杺笑了。
　　“那你觉得我们般配吗？”
　　顾闻闻言顿时停住叨叨叨的嘴，踌躇了一下，才一脸纠结地蹦出一个字：“……配。”
　　徐杺有点走神。
　　顾闻想到刚刚进门时候的小插曲，试探着说：“要是你是因为青青……我觉得大可不必，她应该也不是认真的，那丫头从以前就看脸，长得帅的都喜欢……”
　　“和青青没有关系。”徐杺摇摇头，拍拍顾闻，“我有分寸的，我和韩朔……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出去别乱说了。”
　　“哦……”
　　回去的时候韩朔已经结了账，一群人准备去对面KTV玩一宿。见徐杺出来，韩朔点了根烟对她说：“她跟你说让你别和我走太近了？”
　　徐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在想什么……没有的事。”
　　韩朔点了点她眉心。
　　“那你皱什么眉？”
　　她一出来神情就不在状态。
　　“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当耳边风，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徐杺撩起被风吹散的头发，闻言，像是很平常地回了一句：“要是跟着你走错了呢？”
　　韩朔停下脚步。
　　他一脸没好气地看着她。
　　“那就一起修正啊，路走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傻子才会一条岔路走到黑。”他按住她的头，然后抓紧她的领子把剩余一点拉链都拉上，不让冷风灌进去，“反正有我带着你，怕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就像在说着既定事实，很拿人。
　　他背对着风口，向着她，因他高大，所以站在他面前的徐杺几乎吹不到冷风，只有伴随他话语的冷风簌簌响在耳边，刮痛耳朵。她抬头，凝视着逆光中他那深邃莹亮的双眼，里面盛满了自信和狂妄，那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确信，无所畏惧。
　　配吗？
　　她同时在心里问自己。
　　越靠近，才越能发现他们的不同。他和陈骁一样，身上有着太多她所渴求的特质——坚定、大胆、自信、以及能对上心的事情奋不顾身，从一而终的气魄。然而和陈骁不一样的是，韩朔也是需要她的，那是一个模特天生对一名优秀设计师的需求，也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需求，所以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徐杺才能觉得自己是完整的，她给予他想要的一切，他弥补了她所有的缺失，比起亚当和夏娃，他们更像是彼此的肋骨，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并不确认那里面是否有爱情。
　　那东西太轻，又太重，所以才有了两人现在的状态，比旁人要更亲近，又比情人间少了真正的心灵相亲。所以他们能拥抱，甚至能亲密得睡在一张床上，可却不能接吻，不做·爱。
　　可人，始终是容易不满足的动物。
　　“又发什么呆？”韩朔忽然收紧手心，示意前面的人都走远了。
　　徐杺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牵着来到马路边，现在是红灯，他们同时停下。
　　这时候前面已经走过了一条大马路的人发现重要人物丢在后面了，回头一看，就看到他们两个牵手站在马路另一边的画面：男人高大英俊，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女人安静得站在他身边，气质恬静，而两人明明不是贴在一起的，却就是有一种无法融入的气场，围绕在他们之间。
　　不知道是谁先吹着响亮的口哨开始起哄，然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阵鬼叫，疯子一样。这时候绿灯，周围的人都好奇得看过来。
　　而韩朔毫不在意，像是听不到他们的鬼哄一样，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拉她过马路。
　　徐杺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笼紧衣领，眼睛目视前方，一语不发。
　　前方灯红酒绿，霓灯璀璨。
　　他就这样带着她穿过寒风，穿越黑夜，稳稳前行。


第42章 Forty-two
　　酒吧内喧闹无比。
　　过了半夜, 大家都玩累了，三三两两躺在软座上。
　　徐杺只喝了一点，还是被大三模特班的人起哄着喝了几杯，这次韩朔没有帮她, 似乎也乐见她和他们班的人打成一片。
　　倒是文青青一晚上总是走神，李欣然好几次叫她她都没听见, 引来徐杺不少次注目。
　　对待徐杺的关心，文青青只是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就是挂科了心情不大好。”
　　徐杺之后就没再问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重修, 大二下学期文青青基本就没有时间去实习了, 服设的课本来就比别的专业多，又是段老师那么死较真的人，文青青这个学期只会每天都很忙。
　　玩累了，顾闻回到徐杺身边, 低声问她：“那你下学期还在不在学校住啊？”
　　徐杺说：“看了课表再说。”
　　顾闻促狭得看了韩朔一眼：“是哦。”
　　徐杺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韩朔也跟了上来。
　　这是男女共用的一个单间, 她站在洗手盆前, 韩朔就倚在门边抽烟，等她洗完手，他才若有所思地说：“下学期搬过来住吧。”
　　用的是肯定句, 而且说法太容易让人误解。
　　徐杺面不改色地说：“先看看课表，大二的课都挺多的。”
　　韩朔“啧”了一声, 然后说：“反正离得近。”
　　徐杺：“那你送我？”
　　“……”爱睡懒觉的人当作听不见这句。
　　徐杺摇摇头：“两边住吧，没课的时候我到别墅去住。”也是方便她的工作。
　　韩朔冷哼一声。
　　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少女，她虽然还是那副表情，可眼底明显像是藏了事。
　　“想什么？”
　　徐杺回过神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说：“没事……”
　　可韩朔是谁，一看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你那室友？”
　　徐杺没说话，韩朔却更确定了，顿时一脸不感兴趣地说：“挂科了这么一件小事都能愁那么久，证明她心理素质不好，你担心也没用。”说完，他勾了勾唇角，忽然把徐杺勾住往面前带，低声在她耳边说，“而且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任何行业都得看天分，越到后面这现象只会越明显，她这样下去被行业淘汰也不是没可能的，你能担心一阵子，难不成还能给她操心一辈子？”
　　“像咱们这样的天才，就别试图去理解普通人的难过了，你也理解不了。所谓竞争，就是那么残酷的事情。别到时候，好的都变成了恨。”
　　最后这句话，他提着她几缕头发，漫不经心地说出口，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可徐杺知道，他这话虽说得直，却很在理。
　　像他这样的人，天赋与努力加一起能远远甩开普通人一大截，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可徐杺想的不仅是这个。
　　对于文青青喜欢韩朔这件事，徐杺是早就有所察觉的，最早是在她要去韩朔的工作室的时候，可那时并未想太多，如今看青青的状态，徐杺心底只剩下叹息。
　　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她太多。徐杺隐隐觉得，青青挂科或许也和韩朔有关，所以才让她在上个学期有点不在状态。
　　......
　　过完这个年，马上就开学了。大二下学期课不算太多，但专业课作业很多，一瞅课表，几乎都能预料到要交结课作业时的惨状，届时肯定又是一地哀鸿遍野。
　　而在那之后，文青青也经常不在宿舍呆着了。对此李欣然挺纳闷的，而顾闻和徐杺却还是老样子，两人都没什么表示，假装没事发生。顾闻是因为单纯站在徐杺这边，徐杺则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处理，她更无法去帮助别人。
　　看到课表后的韩朔又借机会说了几次搬过来住的事，可徐杺都没答应，只是在别墅住的时间比上学期要更长了些。主要是工作室现在资源大把大把地来，助理的工作也随之增加，而徐杺赶着时间把蓝秀要求的衣服全都做好之后，就趁着开课还有时间，又给韩朔做了几套春装，压在衣柜最底下等回暖之后拍照的时候穿。
　　不知不觉间，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开始以肉眼可见地忙活了起来。
　　四月。
　　徐杺中午下课之后就坐地铁往顺义区那边的外景棚奔去，等到了的时候大伙儿正好在午休，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包车里正把自己裹得一身黑的韩朔，他捧着盒饭在车上窝着正在看手机视频。
　　现在初春，白天夜晚都还是很凉快的，可一过了9点左右，太阳实在猛烈，紫外线直接射在皮肤上像带着毒，所以除去拍照的时间，为了防止晒黑，等待的时候韩朔几乎都要穿着长袖长裤待机。如今好不容易能回到车里吃饭，也不能把厚重的衣服脱掉，为了不会一冷一热弄的感冒，所以他还是得包的紧紧实实的。
　　徐杺走到面包车前，手指撩起他刘海的发，发现还出汗了，便拿起纸巾给他擦。韩朔看着走秀视频，没说话，也没躲开，表情虽然漫不经心，可双眼却是有神明亮的，盯着屏幕看得十分专注。徐杺擦完汗看过去，发现那是不久前才结束的VG的新品发布秀，一眼看去里面都是外国面孔，而发布秀也秉承往年一贯的高质量，整整一排都是国际超模，以及奢华到夸张的排场，使得现场气氛热烈非凡。
　　张檬也蹲在前面一排的座位上吃盒饭看手机，可不同的是他要做的事情比韩朔多了去了，大老板什么也不干，发微博做公关这种事就全压在他身上，为此张檬还曾经向韩朔诉苦，让他给公司请一名专业管理网络平台的助理，可韩老板一句“懒得请”就把他的要求轻飘飘打回去，第二天直接给张檬卡里打钱，算是一波变相安抚的涨工资。
　　因为自己鄹然变成年薪快要到七位数的大佬，张檬只能忍气吞声，痛并快乐着得继续给韩朔做牛做马。
　　这会儿他正用工作室的微博号转发着上半个月才拍完下个月中旬就要发刊的《模特男士》的官方微博宣传图——
　　Wind工作室：四月十五号，与你们不见不散。[耶][耶]
　　很快底下就一溜转发评论，数量很快直奔六位数，这也是这小半年工作室微博的常态了，伴随着以韩朔为首的八个男模屡屡签下质量高的资源合约，Wind工作室的粉丝也越来越多，粉个人的，粉工作室全员的......整整齐齐一波舔颜，甚至还有粉丝后援团在高举口号。
　　张檬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十只手来，先把工作室模特们的转发一个个评论个遍，然后再按照人气顺序评论各大时尚圈甚至是娱乐圈大V......听着韩朔手机视频里的声音，张檬头也不抬得说：“看这视频看一天了，休息时间也在太阳底下反反复复地看，也不知道是有多好看……日哦高晓磊转发我们微博了？！！卧槽！！！”
　　高晓磊是圈内时尚圈著名设计总监，张檬再三确认不是高仿号之后猛的倒吸一口气，埋头想着要怎么回复大佬比较好。
　　徐杺闻言却看向韩朔，好像只关心张檬说的前半段话，后者黑着脸看了张檬的后脑勺一眼，把屏幕扣上了。
　　徐杺知道VG这个品牌对于韩朔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年他的母亲是VG里唯一一个亚裔女模特，而且受到VG的看重，他母亲死后，VG不知出于何原因再也没有让中国的模特走上他们的T台。而随着VG的发展，它也成为了如今的国际一线大品牌，听说每年办发布秀光请模特这一项就花费过九位数，走秀的模特筛选也是层层严格把关，门槛极高。如今VG的代言人是北美红透全球的影视歌三栖巨星Mathias Downey，上一年则是国际顶级男模Lauridsen，一年一换一线代言人也是它们品牌的特点之一。
　　徐杺摸着韩朔脖间渗出的汗水，没有说话，倒是张檬听到后面没有声音了好奇地转过头来，可下一秒就被韩朔一巴掌抽了脑袋一下。韩大爷臭着一张脸冷冷道：“看屁！”
　　张檬立刻转过去，并暗示自己才没有看到老大像只大狼狗一样乖乖地被徐杺摸脖子这一幕。
　　“下午我跟着就行，周峋这会儿应该准备出发了。”徐杺对张檬说道。今天周峋下午要试拍，不能不跟着，张檬闻言猛的点头，赶紧把最后两口饭吞完，就躲着自己不小心得罪的老大下车去了。
　　徐杺坐在张檬刚刚坐的地方，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一眼。
　　果然他手机里缓存的视频，除了几乎都是走秀的视频外，VG的发布会和时装周的视频所占的比例也最大。
　　她放下手机，发现韩朔正撑着下巴，无聊得看着窗外。他的侧脸好看极了，眼窝很深，鼻梁高挺，下巴藏在外套领口里，衬出那片薄唇像柳叶的梢，带出那么几分薄凉。
　　春风吹过，韩朔在一阵沉默中忽然开口：“你看他们走得怎么样？”
　　徐杺笑了笑说：“自然是很好。”闻言，韩朔的眉宇稍稍往下压了一些，下一秒却听见她继续说，“可是这种高度，你也能达到。”
　　韩朔瞥了她一眼。
　　“一年。”他忽然说，“这一年内，是我爬上这个金字塔的最佳时间。”越到后面，难度也越来越大，说到底这一行吃的也是青春饭。
　　这时候外面的拍摄组开始呼喊着准备继续开始。韩朔垂下眼帘，忽然走出车门站起来，大大得伸了个懒腰。
　　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一边侧脸白的像是在反光，连黑色的头发丝都散发着飞扬而慵懒的味道。
　　徐杺凝视着他身上每一寸，因为经过长期训练，他的肢体，尤其是两条长腿每次一动都显得自然而优雅，特别是舒展开的时候每一寸肌肤都像是有生命力一样，让人很容易看着迷。
　　她低声说道：“你一定能做到。”
　　然后她看见他咧起唇角，笑的肆意极了。
　　他黑亮的双眼看向她，刚刚一瞬而过的沉郁像是一下子就被阳光给驱散了：“废话。”


第43章 Forty-three
　　上下忙活了一天, 晚上杂志社的人开着面包车载韩朔和徐杺回工作室。
　　也是到门口的巷子就停了下来，一下车，韩朔当即冷的一个哆嗦，这春天晚上的风像冷露似的, 刮在身上不刺人，就是纯粹的冷, 徐杺看着他把白天还嫌弃的外套领子全拉起来，双手揣兜里，大老远看上去应该十分像个可疑人物。
　　“你不冷？”韩朔边走边问。
　　徐杺摇摇头, 她今天里面穿的是针织衫，不像他只穿了件短袖。
　　闻言, 韩朔冷哼一声：“年轻人身体真好。”
　　“……”
　　夜空中的星像无数只眼睛, 原本气氛恬静，可走着走着，韩朔却突然停下，回头一看。
　　徐杺看着他忽然淡下来的侧脸, 他的双眼漆黑如夜，看着身后昏暗的巷子, 忽然沉默不语。
　　徐杺忽然意识到什么, 可韩朔已经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有人跟着。”韩朔开口，验证了徐杺的猜想。
　　也同时心底微微一沉。
　　这种情况以前从未有过, 他又不是大明星，狗仔的关注基本不在他身上, 私底下出去也是，他顶天了戴一顶鸭舌帽，口罩都不屑带，也没被特意跟拍过。
　　这是什么情况？
　　“回去再说。”说完这句话，韩朔就没再说话了，可虽然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徐杺还是看出来他的脸色比起刚才微沉了些。
　　两人回到工作室后，韩朔二话不说就上楼去了，徐杺看着他的背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顾邱泽穿着短袖花裤衩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见状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他又作什么妖？”
　　徐杺挪过去看他的笔记本，见他正在看蓝秀写真的布景方案，手指放在右键上，不停地过图。
　　“回来的时候有人跟着我们。”她边看着，边说。
　　“哦。”顾邱泽闻言，手的动作都没停下，“恭喜啊，说明他热度让人欣慰，不过也有可能是粉丝gank基地……你们为什么不在外头多绕几圈？”
　　徐杺听他开玩笑，也没说话。
　　顾邱泽选好一张图，这才停下，看了旁边那心思细腻的小姑娘一眼，才慵懒地说：“担心什么？又不会给咱们泼硫酸。但凡是有目的性的跟踪，很快就会现形，你防着都没用，见招拆招就行了。你看上面那位大少爷，像是愿意上个街都得躲得跟个贼似的人物吗？”
　　徐杺盯着顾邱泽看，半晌，点了点头。
　　顾邱泽也满意的拍拍徐杺的脑袋，然后拉过徐杺看他白天选好的布景：“来，看这布景，怎么样……”
　　......
　　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没等来不好的事，倒先等来一个大消息。
　　而且完全是内部消息。
　　VG今年首次尝试投资大电影，而且还是时尚圈题材，世界著名编剧亲自操刀的剧本，讲述的是一个摄影师与一名超模的爱情故事。男主角摄影师已经确认由男演员Downey出演，女主角则是演艺圈一姐斯嘉丽。主演定下后，剩下有几名重要配角还需要严格甄选。
　　其中最亮眼的角色是电影里的男模卡瑞兹，一名中英混血男超模。电影中他不仅是VG的代言模特，而且还是使男主角彻底明白“模特”这一职业魅力所在的重要人物之一。男主角在瓶颈与迷茫中因为给卡瑞兹拍摄了一组商业大片后彻底找到摄影方向，后来遇到以模特事业作为自己唯一信仰的女主，两人互为知己并坠入爱河，彼此灵魂相触，共同努力，最后成就了两人辉煌的一生。
　　卡瑞兹这个角色是目前所有人争抢的重中之重，负责人说VG理所当然想要选择气质相配的男模来出演该角色。据说VG考虑第一人选是Lauridsen，可是Lauridsen两年内的档期已经全部排满，最后很可惜得由经纪公司推掉了这次合作机会，结果只剩卡瑞兹这个角色迟迟没有定下，最后高层才决定举办甄选会。
　　收到甄选邀请的韩朔当天沉默了很久，一直待在二楼办公室没有下来过。徐杺上去找他的时候，他的电脑界面正停在VG发过来的英文邮件界面，韩朔闭上眼睛，脑袋一仰，正枕在椅背上。
　　“这是高晓磊推荐过来的名额，明天还得上门去给他道谢。”
　　当初韩朔刚上大一，高晓磊已经是时非经纪公司的总监了，当时他看过韩朔入学那场走秀后曾邀请韩朔签约时非，后来被韩朔拒绝。
　　如今高晓磊离开了时非并且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却仍然时刻关注着韩朔，其实他们私底下也经常联系，可很少人知道。
　　这一次VG的甄选会名额，就是高晓磊替韩朔争取来的，这份人情老实说已经超出他们的交情范围了，但也由此可以看出来高晓磊是多么看重他。
　　高晓磊曾跟韩朔这么说过：“走T台的模特我见多了，可你，不一样！要你是我手里的人，我一定拼了命也给你捧上去，可你心气儿高，非得单干，没关系，那就慢慢来，不过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T台更适合你的地方！你可给我站稳了！少东张西望！别人说什么都不用管！就算没有公司提你，不出五年，你一定能让所有人都闭嘴，你等着看吧！”
　　这话说的，比韩朔对自己还要自信满满。
　　徐杺只听他随口说起过和高晓磊之间的交情，闻言，她点点头说：“也是应该的，明天白天得去蓝秀，下午一起去吧。”
　　“嗯。”
　　韩朔的声音嗡嗡的。
　　徐杺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韩朔来说真的是一件让他喜愁交加的大事。
　　韩朔这个人，一旦定下了什么目标，就会把自己一路的安排都细细规划好，最起码就徐杺所知，不算今年给TE的代言活动，未来小半年内韩朔定好的工作已经紧而有序地排满了。VG这个甄选一来，不说近期要改时间去配合甄选会，而且要是真被选中，韩朔这小半年的计划将会被全部打乱……不论获得，首先在付出的代价上就能够清晰预见。
　　徐杺知道，韩朔正在权衡。权衡这到底值不值得。
　　这是一次赌博。
　　可第二天，徐杺已经知道了答案。
　　见高晓磊的时候，韩朔给他带了一排好烟，高晓磊让他们坐下，然后目不转睛地问他：“考虑地怎么样？”
　　似乎他早就知道韩朔会权衡利弊，而不是第一时间答应。
　　韩朔嘴里也叼了一根，闻言，他点点头：“去。”
　　高晓磊“嗯”了一声，神色没有一点意外，而且让他放心的是只要韩朔点头了，就证明他是冲着出演的结果去的......客套话说完，两人迅速进入工作模式。
　　高晓磊先给韩朔分析了这场甄选会，包括参加甄选的模特名单、评选的主要人员有哪些......往后就是VG的风格精髓，高晓磊都一一给韩朔评说。
　　可意外的是对于VG的了解程度，韩朔懂得居然能跟高晓磊不相上下。高晓磊不知道他母亲的事，为此也曾诧异：“你还特意去做功课了？”说完也不等韩朔回答，点点头表扬了他这个态度，“就该这样！你要是认真起来，我相信没人争得过你。首先人设这一点你就比外国人有优势，卡瑞兹是一个中英混血儿，纯外国人轮廓太重了，少了东方人的纤细感，我想这也是VG那边迟迟定不下来的原因。真是没想到，这点反而还成了你这次甄选的优势。”
　　韩朔没说话，只是目光变淡了些，徐杺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这次参加甄选的评委有一名是高晓磊的好友，所以能打听的，不能打听的，高晓松都尽量打听了来，然后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像恨不得把打听到的事情一股脑塞进韩朔脑袋去似的，可谓是耳提面命。
　　可韩朔头一点一点的，有时候随口应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到心里，讲到后面高晓磊都口干舌燥了，见韩朔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白眼一翻，差点没厥过去：“你他妈听我说了吗？”
　　“听了啊。”韩朔淡淡说，“总结起来一句话——各凭实力。”
　　“你这臭小子！”
　　高晓磊都气笑了。
　　走的时候，高晓磊给韩朔使了个眼色，韩朔撇嘴，对徐杺说：“你去车上等我。”
　　徐杺知道他们有事说，点点头，对高晓磊礼貌地告别后，转身离去。
　　韩朔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转头，就见高晓磊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
　　“怎么？”
　　高晓磊单刀直入地问了：“你女朋友？”
　　韩朔笑了一声，手插进兜里，意味不明地说：“还不是。”
　　这话说得......高晓磊认识了他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用将来时去形容一个女人，不禁又多看了那背影两眼。老实说刚刚光顾着跟韩朔说话，对徐杺他只隐隐记得长得挺漂亮，除此之外就没别的印象了，和韩朔不同，她太·安静，在韩朔身边的时候就像呼吸都能隐去。
　　回过神来高晓磊忽然放沉了语气，认真地对韩朔说：“你谈恋爱，我没意见，但是这两年你可给我悠着点，这是你黄金时期！绯闻不仅影响你人气，还会影响VG对你的评价，一个模特光会走T台是不行的，你也算公众人物了，孰轻孰重，给我掂量清楚，谈恋爱尽量低调！”
　　“磊叔，您怎么比我老师还唠叨？”
　　“我日了我就！”
　　韩朔勾起唇，道：“我有分寸，您就别操心了。”
　　高晓磊多了解他啊，一听就知道他根本不打算在这方面听他劝。他瞪着韩朔半晌，忽然眯起眼睛，问：“就这么喜欢那姑娘？”
　　韩朔瞅了他一眼。
　　“关您什么事？”他笑了一声，意识到高晓磊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事情谈，十分干脆地摆摆手，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高晓磊气过之后面容更复杂了。他看着韩朔走出门直到再也看不见，然后才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浑小子，和他爹一样，认准了就跟条狼狗似的。”
　　韩朔这个人，属于越在乎越不会放在嘴边的类型，在他口中能说出口的喜欢，说出去大家都会像在听忽悠人的笑话；而如今连喜欢都不肯对别人说，那想必是很喜欢了。
　　年纪轻轻地就会搞事情。高晓磊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同时心里也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没把那姑娘看清楚点......


第44章 Forty-four
　　回去之后, 徐杺看着韩朔打开电脑里一份写满了密密麻麻行程安排的日历。
　　5月15号原本有个杂志约谈，被韩朔叉掉了，然后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圈。
　　之后就是打电话，联系杂志社改时间, 这个也最麻烦。不过幸好最近韩朔热度高，这个约谈是对方策划主动邀请的, 所以对于韩朔的请求，杂志社那边也没有多作为难，经两方协商并且对方负责人确认摄影棚闲置时间后, 最后日期改成了14号白天，徐杺看着他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边把14号唯一一点空白填上, 没有说话。
　　挂了电话, 韩朔就开始去翻七月的日历了。VG这部大电影开机就是在七月。
　　日历一摊开，密密麻麻的小字基本铺遍白色部分，由此可见七月的工作还真不少。TE的夏季宣传活动、夏季新装的硬照、广告，《模特男士》针对韩朔的首个个人访谈以及一套杂志硬照, 除此之外还有《蓝秀》以及各家一共八家杂志社的硬照工作。走秀也有两场，一场是TE的发布会, 在七月十号；一场是意大利珠宝品牌BGL的一场慈善庆典走秀, 时间在七月底。从一号往下看，每一天都几乎排得满满当当，七月一共18次拍摄、两场走秀, 和如今国内超A类模特的工作量几乎能算是不相上下了。
　　韩朔看了几眼就皱起眉头，手腕一动, 先把有希望调动的工作都圈出来，徐杺在一旁盯着，偶尔出声提醒。
　　弄好这些之后韩朔头疼得倒在椅背上，还不忘抓住徐杺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他还没说话徐杺已经动起手来，拇指轻轻按压他脑仁发疼的地方，以顺时针方向按揉。
　　“发布会和BGL的慈善庆典不能推，也不能改期，到时候只能先从相熟的几家杂志社下手。《蓝秀》那边更好说，让顾邱泽去谈。TE那边不能期待太高，这是第一次选用华人代言人，合作期间一定要做到落不下话柄......这么一算能空出来的时间大概有7到10天。”
　　徐杺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的，声音如溪流一般清澈舒缓，听着她的分析，韩朔的眉头不知不觉松开不少，胸口里再烦躁的感觉都淡了下去。
　　“七八月的安排我看着都差不多，不如试着和杂志社那边商量一下，风格主题相近的话找一个居中的时间把硬照放一起拍，这样能省下八月份的时间。”
　　虽然这个要求对方可能会有点为难，但是总得尝试一下，实在办不到，也需要做取舍。幸好韩朔应该早有此意，闻言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这个角色戏份不算太多，拍20天顶天了，两个月吧。”过了一会儿韩朔睁开眼，低声道，“而且VG既然选择找模特出演，应该也是看中这个角色并不需要太多台词和演技。”
　　从高晓磊的话中可以得知，VG需要的，不过是能表现出VG服装最本身的魅力，以及气场能带动主角以及观众的模特，那是电影中主角命运中的转折点，VG想要一个让所有人都过目不忘并且能引起观众强烈共鸣的人。其实光气场来说每个参加甄选的模特应该都毫不逊色，关键还是看前者，VG一直定不下来并不是找不到最好的，而是他们始终想找最合适的那一个。
　　这一点不管是高晓磊还是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明白。
　　而让徐杺更深入思考的，是卡瑞兹本身这个人设的问题。联想到韩朔的母亲，再想到她与VG之间的渊源......徐杺隐隐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上天只给韩朔一个人的机会，因VG对他母亲的缅怀，而给韩朔的这个机会。这让徐杺心底仿佛有什么情绪被牵动一般，有些紧张，却更多的是期待。
　　她也打听过，如今VG的首席时装顾问是已经年过中旬的Micarelli女士。当年韩朔的母亲在VG活跃之时，正是Micarelli女士在VG担任首席服装设计师的鼎盛时期。在如今还能查到的，当时为数不多的采访中，能看出来两位性格热烈、又直率认真的女人在相遇后是怎么一拍即合，成为交情极深的挚交好友。虽然在韩朔的母亲去世后，Micarelli女士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她，可徐杺却觉得，要论了解，这个行业里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比Micarelli女士更清楚那个人的魅力。
　　而当高晓磊说到甄选当日Micarelli女士也有可能出席的时候，徐杺明显能感觉到韩朔的表情明显变得认真了些。作为一个母亲与VG渊源颇深，自己又对此十分了解的人，自然是知道Micarelli出席甄选会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徐杺知道，他们两个又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了。
　　其实从高晓磊的别墅出来后，徐杺就根本没有怀疑过到底韩朔能不能得到这个出演机会的问题，因为在她心里，在韩朔心里，再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卡瑞兹”这个角色了。
　　……
　　越到月底越忙碌。
　　自从知道韩朔要专心准备VG的甄选会之后，工作室的人已经尽量不会再给韩朔增加工作量了，以前周近他们的工作安排都总要韩朔上下打点确认，如今一个两个就像是一夜之间变得自立的孩子，个个都自己负责自己的事，早出晚归。
　　可绕是如此，韩朔却仍然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下整个人都快速瘦了一圈，哪怕和杂志社协商这种事徐杺已经全部替他做了，可他仍然每天要工作接近16小时，因此脸色越来越差，除了工作要求，私底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还因此被不少工作现场的助理编排过。
　　就在所有人都在忙碌得准备迎接五一假期到来的时候，一天早晨，顾铭泽忽然冲进徐杺的房间里，把刚醒来的徐杺捞了起来。
　　“妹子！妖魔现形了！你还睡个毛啊！”
　　徐杺没有介意顾铭泽突然冲进自己的房间，还坐上自己的床，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是随着他的手，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那是一条微博，发微博的是娱乐圈内一个名声不大好的营销号，以言辞刻薄出名，可粉丝很多，因为他的微博有很多明星私底下的路拍和绯闻搬运，所以只要是有关注这个圈子的人，基本都会默不作声地关注他，好看看能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明星第一手消息。
　　徐杺往下一看，很快皱起眉头。
　　那是韩朔和她的照片，不仅如此，徐杺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第九张图里韩朔和周红的合照。上面的正文被打上了两人名字的tag（微博话题分类的说法），阅读量因此蹭蹭蹭往上飙。
　　顾铭泽替她打开图片来看。那些照片并不算很清晰，可是能看出来拍照用的机器像素还是很高的，不过大概距离有些远，被放大之后就变得有些模糊。徐杺仔细一看，发现都是韩朔和她上下班以及在工作时候的一些同框。
　　照片里，他和她在浅白的路灯下并肩行走，然后走进同一幢明显是私人归属的别墅；她站在车门给他擦汗，动作自然；还有外景拍摄期间给他捧着外套遥遥凝视他工作时的模样......
　　而他们两人最后一张合照，居然是新年年初五那天，他和她站在对面马路上，胳膊紧贴双手交握的连拍。镜头摆的很正，一丝摇晃都没有，两人的正脸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九图里只有最后一张图片是韩朔和周红同框的竖向拼图——在校园里的、酒吧、KTV里……前面几张能看出来当时韩朔应该是19、20岁左右的年纪，发型和现在不一样，周红搂着他笑的一脸亲密，韩朔则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最后一张是上一年被徐杺听见他们吵掰的那一天拍的，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周红还穿着那条显眼的包臀短裙朝韩朔笑，而韩朔倚在墙壁上，姿态慵懒，基本背对镜头，看不清表情。
　　徐杺拿着手机发怔，顾铭泽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分析：“简直就是蓄谋已久！你们发现被人跟踪都是发现晚了，你看这照片的时间线，连周红还在学校期间的照片都有，不过我觉得他两得合照应该是那个女人友情提供的，这角度，明显是用来发朋友圈的……但是这些所谓路拍，除了过马路这张清楚明了，其他的基本都是偷拍角度，镜头稳地一批，以我专业角度看，分明就是蓄意蹲你们的。”
　　徐杺这才忽然想到韩朔。
　　一大早发生这样的事，光是TE那边应该马上就会联系他的。
　　可没等她下床上楼，韩朔已经猝不及防出现在她房门口。他头发乱极了，好像刚刚才从床上起来，最近工作强度增加，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今天还早起，那眼圈看起来更吓人......他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幽黑的双眼先是深深凝视着她，也不说话，下一秒就看向她拿着的手机。
　　和他对视后，徐杺轻声说：“我刚看微博了。”
　　闻言，韩朔的手臂放松下来，仿佛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然后他走进去，看向穿着背心裤衩就往徐杺床上坐的顾铭泽，原本面瘫似的脸顿时沉下去。
　　顾铭泽高兴自己抢了个先，此刻正得意地朝他贼笑。可没多久见韩朔盯着他挨着徐杺被子的大毛腿，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那两条比起双手来毫不值钱的猪蹄砍下来喂外面奶宝似的，顾铭泽这才从徐杺手里抽过手机，“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退出房间。
　　徐杺看着韩朔走到自己床边，低着头，双眼看着她似乎在打量，然后眉宇间升起思索的神色。徐杺想，他大概是在斟酌应该怎么让她消化这件事，可他还是不够了解她，或许刚开始看到的时候她是有点惊讶，可却并没有害怕。
　　“我没事。”徐杺原本抱着被子，此刻却伸出手去，轻而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
　　韩朔又“嗯”了一声，只是这一声比起刚进门那一次要放松不少。他反手握住她，然后顺势在刚刚顾铭泽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嗓音粗哑，坐下后身体还是微微绷紧：“TE刚刚联系我，他们正在处理这件事。可对方有备而来，请了不少大营销号，得花点时间。”也是因为和TE那边通电话，所以他下楼才会比顾铭泽那厮要晚。
　　“周红的照片，是她自己给的吗？”
　　“应该是。”
　　“是因为VG。”
　　“嗯。”
　　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应该是为了VG这次甄选会而来，十有八九是竞争对手里其中一家模特经纪公司，不然不可能那么巧，他们才刚收到VG的甄选邀请，营销号就像约好了似的同时发布这些事。
　　其实韩朔也是事先提防过的，察觉到被跟踪的那天晚上他已经联系了TE的公关说了这件事，可这种事情对对方不知根知底，只能见招拆招，根本防范不了。不过也多亏了韩朔事先给TE说过，这次公关才会做的这么及时，否则他们就太被动了。
　　徐杺双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两人沉默思索中，她点开图八，看着自己和韩朔牵着手过马路的照片，好久没有说话。
　　这张图片是最清晰的一张，就算被放大过，那角度，一看就很正，是面对着他们拍的。
　　“这段时间你跟在我身边，别离我太远。”
　　徐杺闻言，把手机翻下去，看向他说：“你害怕吗？”
　　“不至于。”韩朔哼笑一声，下一秒玩着头看着她，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淡了，“只要你不怕就行。”
　　他何曾担心过这种事？这一路走来，对他质疑的，编排的声音难道还少吗？还有这些明显带着恶意的中伤，揣测，甚至于有心引起网络暴力，他这些年一个人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
　　他只是放心不下她。
　　两人目光对视，她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整理头发，然后说：“知道了。别担心我......这些还伤不了我。”
　　此刻让她心疼的，是他。
　　抚着他眼底下的青色，徐杺想。
　　虽然明知天才总是要历经太多磨难。
　　可每次看到他因为这些无谓的事情停下脚步，疲劳伤神，她也总会不忿。
　　韩朔缓缓闭上眼睛，任由她温柔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脸颊。
　　然后他弯腰，低头靠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似是真的疲惫，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匀长。
　　她轻轻抱着他。
　　在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后，她不是没有去搜过他这些年的事，也问过周近，问过张檬，这些年里他是怎么一个人把工作室办起来的，怎么一个人去约谈合作，这么高傲的一个人，是怎么东奔西跑，不仅要为自己，还要为了工作室其他有能力的人争取资源。
　　还有被带节奏，被同行竞争对手请水军攻击，被对方粉丝在网络上不负责任得大肆攻击，他又是怎么一声不吭，短短时日就以牙还牙凭实力把对方挤下去，最后站稳脚跟......
　　这些她都知道，虽未亲眼所见，可感同身受。
　　他的身边总有很多人。可他却又总是一个人。
　　他就像穿了钢铁铸成的铠甲一样坚不可摧。
　　可钢铁之躯，凡人之心，怎么可能不累呢？何况现在才能算是刚刚开始，这条路还很长。
　　很多人都总说他们这些人，成功的太容易，可谁能知道，他们的台阶都是自己一份份钢筋亲自铸成的，所以才能那么稳固，那么坚硬无比。
　　所幸，现在她能在他身边了。
　　这条路，且让她陪他一起走吧。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为他做一件坚不可摧的铠甲，能保护他永不被人所伤，然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王座，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第45章 Forty-five
　　原本这一天有一家国内的服装公司约好和韩朔谈关于它们下半年新装发布秀的事, 可出了这件事，对方的态度立刻就变得模凌两可了，原本需要一个上午才能解决的相谈，最后草草结束, 对方负责人表示之后再联系他。韩朔也没说什么，把人送走继续下午的拍摄工作。
　　自从事情闹起来开始, 顾邱泽被迫当起了司机，负责接送他们两个上下班。一天下来，养尊处优的顾邱泽已经怨声载道, 说自己混出头后再没有试过那么累过。韩朔头也不抬地走进屋，压根没有搭理他, 还是徐杺去了厨房, 打算给三人做面当晚饭。
　　陈姨昨晚就回老家了。她一年在工作室能待上350天，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只在家那边呆七八天就会回来，平时节假日更是常年无休，可这次五一她那小孙子难得从大城市回来, 陈姨彻底坐不住了，就向韩朔请假想回家看看孙子。韩朔很爽快就答应了。
　　陈姨五月五号才回来, 在此之前工作室所有人都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吃饭还好, 几个大男人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怎么都饿不死，最惨的是洗衣服, 陈姨才走一天，洗衣房的衣服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小山旁边的内裤五颜六色地垒着，看得徐杺直摇头，可那群白天工作一天的男人们此刻早已回房间睡闷头觉了，她只能去做饭之前先把那一筐内裤倒进洗衣机里搅，打算吃完饭再解决那堆衣服。
　　韩朔下楼的时候经过洗衣房，看见运作的洗衣机里那堆男人内裤在滚来滚去，眼角顿时小小抽了一下。他走到厨房，面无表情地对在里头忙活的徐杺说：“不用管他们的内裤。让他们自己洗。”
　　徐杺在做番茄牛肉面。番茄被利落地切片，再把牛肉切成大块，和粗面一起依次放进烧开的热水里，厨房很快就溢出一股清甜肉香味。坐在客厅里的顾邱泽一闻见，饿的咿呀鬼叫。
　　听到韩朔的话，徐杺微微笑着盛汤，头也不回地说：“你的也自己洗？”
　　就她所知，他们这群男人从贴身内衣裤到外衣，从来都是陈姨经手的。韩朔自然不例外。
　　她刚刚还打算上楼给他单独拎出来洗一下，韩朔这人对自己贴身衣物有讲究，肯定是不会和张檬猴子一样把内裤都和别人混一起洗的。
　　闻言，韩朔的嘴角僵了僵，然后说：“自己洗就自己洗。”
　　他边说着，边看向她的背影。她每次动的时候衣服就被微微牵起，然后就能看到原本白皙的手臂最近被晒多了变得微黄了一些。虽说他工作量最多，每天都很累，可他知道她也并没有很轻松，得兼顾学校，还得为他跑后勤，晚上回来了还要做作业。这些时日不仅他瘦下去，她也明显轻减不少。
　　在他看来洗衣服这种事情她根本不需要理会，忙活了一天早早休息最好。等过几天小兔崽子们没衣服没内裤穿了，还不是得咬牙自己洗，而且那是男人的贴身东西，她一个姑娘家，碰什么？
　　韩朔盯着她，越这么想越不是滋味。
　　所以等徐杺盛好三碗面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快一米九的大男人冷着一张白的跟鬼一样的脸，双手抱臂看着她……徐杺无奈得喊了顾邱泽一声，一直蓄势待发饿得哭爹喊娘的顾邱泽一听到呼唤，顿时像只哈皮一样蹦进来端面，连奶宝见状都跟着他跑到厨房，然后抬头看着三人一脸懵逼。
　　看着顾邱泽把面端出去，韩朔也再没什么表示，把面端出去吃。厨房一空下来，徐杺就给奶宝准备狗粮和钙片，等待的过程中直接在饭桌上把面吃干净，然后喂奶宝。
　　奶宝吃得咋咋呼呼，那天生咧起的嘴角每一刻都像在笑，看着她，白天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好像都不大在意了。徐杺把手伸进兜里，想要看看微博上现在怎么样了，可是手一掏，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回来的时候好像把手机放进客厅里了。
　　徐杺留下奶宝一个人吃狗粮，自己走出大厅拿手机。
　　可等她走出去，就见顾邱泽在看电视，而韩朔低头看着茶几上正在震动的手机，沉默不语。见徐杺出来，顾邱泽随口说：“你手机震好久了，也不知道是谁……”
　　因为白天有工作，所以徐杺是调了静音震动模式的。听到顾邱泽的话，徐杺当即走快了两步，然后在韩朔的凝视中拿起手机一看。
　　是周蓝玉。
　　徐杺心底蓦地沉下去，下意识看向韩朔。后者抬头看着她，可什么也没说，往后一靠。
　　徐杺接起电话，然后人往厨房那边走：“喂？”
　　“你在哪里？”
　　周蓝玉的问题直接而尖锐，语气都是冷的。
　　徐杺一听就明白了，母亲是看到网络上的事了。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我在学校。”
　　厨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奶宝吃狗粮的吧唧声，她伸手轻轻捂住话筒，把大厅电视的声音也隔开。
　　可周蓝玉听到徐杺的回答，语气并没有好多少，依旧冰冷：“网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现在不用跟我解释什么，后天就是五一，你订机票回家，等你父亲过来，再亲自给我们解释。还有，那个你所谓实习的’公司’，也不准再去。一切等你回来后我们再商量。”
　　周蓝玉每说一句话，徐杺的心就冷下去一分。
　　等周蓝玉压抑着怒气挂掉电话，徐杺垂下手臂，也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过了一会儿，奶宝吃饱了，在她腿边蹭，这才打断了徐杺的思考。她愣愣地低头，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机械一般拾起奶宝的小碗，放在水龙头下清洗。
　　冷水源源不绝地冲刷着手背，徐杺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愈发觉得疲惫。
　　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在父母面前把这件事兜过去。拖延着不回家这个想法也一闪而过，可很快就被她否决，因为一旦这么做就等于彻底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周蓝玉是多么严格的人，又是多么聪明的人，她只要有一个不寻常的举动，这些年努力换来的自由，有可能会完全失去。
　　可要她乖乖回去，她就止不住地想起韩朔这几天疲惫的状态，想起今天上午那位负责人为难的表情，和对方说出婉拒的话时韩朔那张平静的脸。那使她的心仿佛像被一只大手拧住似的，让她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难受。
　　徐杺关上水龙头，然后抬起冰冷的，被水浸湿的手，轻轻捂住自己的额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你母亲知道了？”
　　顾邱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掉电视进房间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徐杺低声“嗯”了一声，然后就听见韩朔像开玩笑似的说：“你妈还会上网？”
　　徐杺转头看向他。
　　她想说，作为研究院副院长，周蓝玉还是很能跟上时代和网络发展的。其实早在看到微博的时候徐杺已经隐隐能预知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可她没有说，也是因为不想让他再多费心，心底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母亲能不知道。
　　可母亲不仅知道了，打来的电话都被他看到，她想要瞒着他回家一趟都不行。
　　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糟糕。
　　出乎预料的，韩朔居然轻笑一声。他掰过她的下巴，又恢复成那个懒洋洋的语调，说：“回去也好，在北京我还得分神看着你。趁着假期回家一趟，也是好事。”他黑亮的双眼似笑非笑得凝视她，然后微微弯腰凑近她，直到徐杺的表情不再像刚刚那么僵硬，才继续说，“跟你妈妈好好兜一兜，不是要装乖女孩吗？那就别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嘴里说出“做你想做的事”和“等你回来”的时候，徐杺的双眼似有触动。她轻轻抿着唇，可唇瓣很快就被男人的拇指揉开了，不让她随意蹂·躏那个他想碰却还没能碰到的地方。
　　在他深沉的目光下，徐杺很快妥协。她垂下眼睛，低声说：“我很快回来。”
　　“好。”
　　第二天，两人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工作。顾邱泽对于他们两人这微妙的状态十分不解，可秉承“别人的事情少理会”这个处事原则，他什么也没问，给韩朔做完最后一天司机，当天晚上就开车出去玩儿了。第二天就是五一，周近他们也都没有回来，难得有休息时间，大家回家的回家，出去放松的出去放松，三十号晚上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徐杺端着咖啡上楼，见他还在和TE那边谈关于网上路拍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接近48小时，热度比起最开始已经降下来许多，可对方有后台，又抓着路拍这一点完全无视TE那边说侵权的事，打着擦边球把删照片的事情一拖再拖，气的TE负责人跳脚。
　　“不得不承认，有的中国人真的是很狡诈。什么叫作’路拍我们控制不了’？我跟对方扯删照片对方跟我扯别人，就像我说’你是强·奸犯你得坐牢枪毙’，他却跟我说’世界上那么多强·奸犯你怎么不去管’一样！现在被强·奸的是我们的人啊他跟我扯别人干什么？他强·奸别人自然有别人的家长告他！”
　　TE的负责人是一个俄罗斯男人，平时看起来脾气挺好的，可对方不要脸的态度激得他多年未见的暴脾气完全暴露，恨不能把公关部的人揪起来自己亲自上阵和对方撕。
　　徐杺看见那句“强·奸的是我们的人”时微微笑了一声，韩朔听见了，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手用英语回复。
　　“所以结果是？”
　　负责人：“告！我们总监早就比我先暴跳如雷了，这件事对你和公司名誉有影响，公司不会坐视不管的。”
　　韩朔：“能揪出背后的人吗？”
　　负责人：“这个有点困难，看那个营销号的态度，始作俑者是揪不出来了。可是偷拍的人，和发布这些消息的人都可以让他们承担法律责任。”
　　负责人：“另外你们工作室也需要对此事发声明，承认或者否认都得尽快给出答复，不要让粉丝抓住你’私生活混乱’这一点不放。当然公关的文章也要给我们先看过，你们国内环境不比国外，像Tina，上次被爆个3p大家都只是震惊哗然就过了，可你不行。”
　　负责人：“这几天除了工作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要刺激粉丝，也不要再被别人抓住把柄。我们已经开始找偷拍的人了，等事情结束，还你自由。”
　　韩朔：“知道了。”
　　徐杺见他关掉对话框，忽然问：“偷拍的人都能抓到？”
　　韩朔看了她一眼：“能，让对方交出所谓路拍拍摄者的信息，或者通过ip往下找，这种事TE有过很多经验。”
　　徐杺点头，也沉默了。
　　“去睡吧。”他说完就重新看向屏幕，开始工作。
　　“你也是。”
　　“嗯。”韩朔随口应了声。
　　徐杺离开房间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着他。电脑前的男人专心致志得埋头在屏幕前，他的颧骨因消瘦而变得更明显了些，让他的脸在微暗的灯下显得更冷峻漠然。他又开始鞭打自己，就像重新又上了一遍发条似的，身体在高强度运作，眉毛都不皱一下。
　　很奇怪。
　　她和他，明明已经那么接近了。
　　可徐杺却还是觉得，他仍然是独自一人在战斗着，窝着的身影透出一份形单影只的孤冷。
　　她还差最后一步，才能真正走到他身边去。


第46章 Forty-six
　　五月一号十点。徐杺定的是十一点半的飞机, 最晚这会儿就得出门了。
　　韩朔靠在大门门框上，一只手里提着奶宝，表情睡眼惺忪，仿佛刚刚睡醒。
　　徐杺拿着一个小行李箱, 两人对视一眼，徐杺说：“我尽快回来。这几天要是不想做饭就叫外卖, 别随便应付。”奶宝嗷了一声，徐杺笑了笑，补充一句, “……记得喂奶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韩朔的双眼漆黑得像是蒙了一层雾。闻言, 他点点头, 表示知道了。
　　“还有……”
　　韩朔打断了她：“又不是不回来，说那么多干吗？”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徐杺才微微一笑，说：“也是。”
　　徐杺心底数了几秒, 然后转身准备走。
　　韩朔却叫住了她。
　　他把头靠在墙壁上，阳光打在他半边身体上, 他也难得没有躲开, 双眼勾着她，像在勾魂。徐杺等着他开口，他却眯了眯眼, 蓦地勾起唇，对她说：“没事。走吧。”
　　说完就像嫌晒一样, 提着奶宝进屋去了。
　　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连门都不关，就让她看着他一路进屋，那踩着拖拉板的微弯背影难得带上几分伶仃的感觉。
　　徐杺抿抿唇，转身走了。打了一辆车，路上畅通无阻，十一点十分就到了机场，徐杺一路没怎么说话，只觉得浑身像被铅灌满了似的，没有一点儿力气，在车上也是发呆，到了机场办手续的时候还是在发呆。
　　她点了一杯咖啡，坐在等候区刷微博。
　　现在关于韩朔的事，微博多种言论吵杂在一起，每次点进评论区和关键词里都是喜骂参半的话语。
　　喜，是那些纯粹看脸，并不在乎他私生活的人发的；
　　骂，则是那些被挑动的路人甚至黑子发的，应该有部分是水军，徐杺随意点一个进去，看到对方是一个没发过几条微博的空号。
　　徐杺一目十行，手指翻动得飞快，却在此时手指蓦地停住。
　　她的目光凝在一条评论上。
　　[西密迩：纯路人，可图八让我看了却有恋爱的感觉，怎么说呢，相互依偎？讲真对比一下图九就能发现不一样吧？过马路还牵手，这是得多腻歪？说不定这才是正牌女友呢，反正我看那氛围，比我和我男朋友还缠绵，单身狗们别乱说。]
　　这条评论的赞有600多条，不在热评第一，却也排得上四五，底下一溜烟的“单身狗膝盖好痛”、“别欺负单身狗好吗我是单身狗我也看得出来”、“这层是虐狗的鉴定完毕”……
　　而徐杺则停留在“依偎”两个字上。
　　依偎？
　　心脏好像被什么撞中，原本沉下去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好像戳出一个洞，让她突然有了喘气的空间。
　　头痛欲裂。
　　徐杺真的就喘了一口气。
　　兴许是她的脸色太吓人，旁边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好心得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徐杺朝他摇摇头。
　　这时候提示登机。徐杺白着脸站起来，扶着行李箱。
　　那一刻，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天，少年做好了机器人，他踏上大巴，回头让她上来。
　　然后就是少年在机场离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最后那些画面定格在一个多小时前，灰白的记忆褪去，然后开始重新上色，徐杺想到了那双像是会说话的黑色双眼，她想起他送她离开时的表情，还有他转身离去的孤冷背影。
　　徐杺忽然握紧了行李箱的杆。
　　她抬头失笑。
　　正午的阳光是那么炽烈。
　　透过头顶的玻璃洒下来，打在人身上，极暖。
　　又一年夏天要到了。
　　可人不能年复一年地原地踏步。
　　总要有人先有所改变。
　　那一刻徐杺耳边忽然寂静下来，她突然如醍醐灌顶般了悟——
　　那人目光里的含义，两人之间仅剩一步的距离感，自己多年来释然不去的心结，还有......那么多年来她看似在前进，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的原因。
　　她知道自己停在了一个时间中，直到遇到那个人，她才隐隐有预感，自己的时间会开始慢慢前进。所以她总是不受自己控制，总是被他吸引，因为她渴望自己能再次行走，渴望能冲破枷锁。
　　可钥匙终归只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
　　五分钟后，在身旁那四十多岁男人诧异的目光中，徐杺猛的转身，拖着行李箱毫不犹豫地往来时的路奔去。
　　坐上回程的出租车时，徐杺心跳如擂，她把手机关机，然后把目光投向窗外蓝天。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在做当初没有胆量做出的事。
　　眼眶微热，不知道是被照射在玻璃上的阳光晒得，还是因为别的。
　　司机是个北京人，戴着耳机，里头也不知道放着什么歌儿，他嗓子忒好地就唱了起来——
　　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你
　　你让我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
　　从今后爱的世界无人能代替
　　朝思暮盼魂牵梦绕都是你
　　在漫长的岁月里与你同行
　　……
　　司机的儿化音忒重，嗓门洪亮，抑扬顿挫。徐杺听着听着，慢慢把头搁在车窗上，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一点半，她在别墅门口下了车。
　　门还是离开时候的样子，敞开着，好像隐隐知道她会回来。
　　徐杺拿着行李箱，一级级拾级而上，每走一步，她的胸肺就像是要裂开一样，兴奋、疼痛、恍然、无措......
　　她站在大厅门口，才停下。
　　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他面前放着泡面，中午这顿又是草草解决。
　　她给他叮嘱的话，他全当耳边风，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太聪明了，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喜欢他的人心疼。
　　听到动静，韩朔抬眸看向门口。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他那双漆黑漠然的双眸忽然添了一点光，然后迅速沉下去，是风雨欲来的眸色。
　　他看着她。女孩原本扎着的头发因为奔跑而散开来，她的嘴唇和脸一样白，可那双眼睛就像宝石一样在发着光，让她变得苍白而美丽。
　　徐杺放开行李箱，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慢而坚定的走过去。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无所畏惧的战士。
　　为了他，可以充满勇气，可以刀枪不入，更可以不顾一切。
　　韩朔一动不动。徐杺走到他面前，低头和他对视。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迈开一条腿跨到他大腿的另一边，面对着他，坐了下来。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结实的大腿和灼热的视线烧的她双手微颤。徐杺抬起手抽出男人唇里的烟。他抽的是红万，烈烟，却不上头。
　　正当烟嘴下一秒就要被徐杺咬在嘴里的时候，徐杺感觉手腕突然一疼，韩朔一手抢掉她手里的烟，然后毫不怜惜地把烟头按在那张价值几万块的皮沙发上，烫出一个黑色的印也不管。同时气场鄹然变了，充满侵占的凶狠，跟猎物进入视线范围内的狼一样。徐杺一手抱着他的脖子，嘴唇颤抖着正想说什么，韩朔的气息已经炽热地压了下来，排山倒海一般，他狠狠按住她纤细的脖子，让她退无可退地仰头贴近自己，微微张嘴用力咬着她的下唇，力道大地仿佛想把她吞噬殆尽。
　　徐杺微喘了一声，被他吮疼了，双手却更紧地抱住他。这个动作就像刺激了他，使他的动作更紧迫逼人，却丝毫没有乱了本身的节奏，只是多添了些泄愤似的力道，咬得她下唇红肿滚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杺的眼角疼出眼泪，他才收住攻势，收起獠牙，伸出舌头长驱直入，搅弄那湿暖柔韧的地方，亲密而缱绻。
　　徐杺紧紧闭着眼。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插·进他的头发里，温柔地揉弄。她能察觉到他的动作从最开始的粗旷，到后面渐渐慢了下来，也温柔下来。他的嘴里有极烈的红万的气味，带上他本身那孤清的味道，让徐杺爱不释手。
　　两人粗喘着分开的时候，湿润的唇瓣间发出一声暧昧的“啵”声。徐杺气不匀，低着头缓着缺氧带来的后遗症，男人的手指是这时候按上来的，抹掉唇边的银丝，指腹压着她肿起的下唇，带着触电般摩挲。
　　两人都没回过神来，抱着彼此强按下那股上脑的冲动，他想把她撕碎，她想把自己嵌进他怀里，于是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犹自冷静。
　　过了很久，韩朔才打破平静：“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哑到不行，像刀片划过粗粝的纸，刮过耳朵，微磁又性感。
　　徐杺抱着他的脖子，低头的时候额头抵着他的。她说：“在想，以后你会不会让我后悔。”
　　空气中还残留着方才的火热。闻言，韩朔低笑，抱着她慵懒地说：“都跑回来了，才想？”
　　徐杺盯着他，表情有几分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平静地说：“也是。”
　　他说的没错。都跑回来了，再想这些都是多余。
　　既然已经奋不顾身，那就该不问未来，也不问退路。
　　他就是她的未来和退路。
　　一静下来，欲·念又生，她是尝过第一次就上瘾的孩子，他是饥渴的引导她的老手。之后的吻没了凶暴，只有缠绵。他一次又一次地小碰一口，然后退开，眼神和呼吸都带着诱惑，并对此乐此不疲，徐杺被撩的双眼涣散，眼睛都蒙上一层动·情的水光。直到徐杺揪紧了他的头发不让他退开，韩朔才从喉咙里溢出几分得逞的笑，欣赏够了这小女人动情之后性感的模样，不再逗弄她，低声叫她张开嘴巴，等她听话伸出小舌头，两条软滑的舌头顿时相触在一起，像两条灵敏的蛇。
　　徐杺被放在沙发上，他亲着亲着，把人翻转了过去，衣服撩起来，手一扒，露出那个翅膀纹身。
　　韩朔盯着那个纹身。她还在轻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用牙齿咬上去，微微用力，泄愤又不满似的，一会儿就把纹身那块皮肤啃地发红，留下好几个重叠的牙印。徐杺很疼，可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让他跟只兽一样拱着那一块，也不动。
　　韩朔的双眼没一会儿就被她的温柔顺从烧地通红，他抬起头，忽然哑声说：“你有把我当成过他吗？”
　　就在耳边。
　　她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他是听完了她的话的。
　　徐杺静默半晌。
　　“没有。一次都没有过。”她的声音犹如一片寂静湖畔，宽广而清澈，纯净地藏不下一点秘密，“他是他，你是你。”
　　从第一眼看见韩朔，徐杺就知道他是会狠狠吸引自己的一类人，这一点和陈骁一样。
　　可她不论是接近他，帮助他，还是爱上他，过程中却一次都没把他看作是陈骁。他们太不同了，一个是纯净美好的夏日的清风，一个则是冬日里的艳阳，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寒风，打在人心头上，让人既疼痛，又向往。
　　他也太聪明，太狡诈，根本不是那个年少而心思灿烂的陈骁，可以相比的。
　　他说着让她回家，可又告诉她，让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他明明知道她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他刻意展露他的孤独，展露他的脆弱，让她不放心，让她舍不得，让她挣破锁铐回他身边。
　　她什么都知道。
　　他太骄傲，想要什么，都总是想尽办法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就像今天早上他对她欲言又止那样，眼神中写满了想让她留下，可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宁愿孤独至死，也不愿低头恳求。
　　不过，徐杺觉得那样很好。
　　因为她的爱里有他这份骄傲。
　　她也舍不得他向任何人低头。
　　日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缓缓弯腰，唇齿相触间，才发出一声威胁似的冷哼：“晾你也不敢。”
　　徐杺闭上眼睛。那一刻才深深感受到，原来笼子外面的夏天，是这样的。
　　空气黏人燥热。
　　阳光那么温暖。
　　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如此清晰。
　　深爱的男人沉重滚烫而真实。
　　勇气像是融进每一滴血液，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却每一步都能感觉是踩在地上的，让人无比安心。
　　徐杺想。
　　原来，自己一直所憧憬期盼的所谓活着，是那么值得自己落泪的一件事。


第47章 Forty-seven
　　不知不觉中, 两人变成了在沙发上面对面相拥的姿势，像一长一短的两道弧，中间唯一的空隙躺着玩困的奶宝，四脚朝天睡的鼻子直冒水泡。
　　韩朔抱着她, 手肘贴着她的腰侧弧度，手掌放在她背上。静谧的空气中有种名为“满足”的东西, 让亲的嘴唇发肿的两人都不愿说话，也不愿动。
　　这时候徐杺注意到刚刚开始就放在韩朔身边的手机，她伸出手拿起来, 一看，他居然在写公关文, 只写了一个开头, 就被她打断。
　　“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了。”徐杺把手机还给她，虽然这么说，却不起来。
　　韩朔闻言，收紧手臂, 把她抱紧了些，然后磨着牙抵着徐杺的额头, 看着她低笑道：“也不亏。”
　　他意有所指, 徐杺看着他，忍不住微微抬起下巴，吻住他好看的薄唇。
　　亲吻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
　　直到奶宝稍微被两人挤压到, 想翻身却发现并没有翻身的空隙，它的爪子抵在韩朔的腹肌上, 慢慢转醒。
　　彼此间胶着的唇这才分开。
　　然后对视，同时笑了。
　　最后还是徐杺先起身，把韩朔也拉起来，一起研究要怎么写这篇公关发言稿。
　　男人盘着腿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徐杺的肩膀，用眼角不感兴趣得扫徐杺打字。
　　徐杺想了很久，可在设计方面一向很灵活的头脑，却在这活儿上犯了难。
　　她微微皱起眉头，因为认真思索所以并没有察觉到韩朔放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下一秒手机被一只大手抽走，韩朔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手弯着打字，速度飞快，可徐杺越看越心惊。
　　“你要这么写？”
　　“嗯。”
　　“……不行。”
　　“我是老板我做主。”
　　徐杺：“……”
　　徐杺伸手想要拿过手机，可韩朔轻松把手一举，她就够不到了。看到她再次皱起眉，韩朔亲了亲她的脖子，懒洋洋地说：“怕了？”
　　“对你影响不好。”徐杺老实回答。
　　“哪儿不好？”他嗅着她身上的气味，笑着说，“是我的眼光不好，还是你不够好？”
　　明明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徐杺无奈地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最起码今年不行。”
　　韩朔深深地看着她。
　　她在他的事情上总有一些奇怪的坚持。
　　不过最后他还是把手机扔给了她，手越过她，伸向茶几，点着了一根烟。
　　明明一样是抽烟，可两小时前，和两小时后，心境完全不同。
　　韩朔抽了一半，见徐杺看着自己，挑挑眉，把烟给她。
　　徐杺伸手接过，抽了一口。果真是烈烟，冲的嗓子有咳嗽的冲动，脑袋瞬时清明许多。
　　她拿烟的姿势很女人，食指和中指的上端轻轻夹着，眯着眼睛吐烟的时候有种安静而性感的气质。
　　韩朔看着看着，说：“最后一根？”
　　徐杺看着他，摇摇头：“不是。”
　　“什么时候戒？”
　　“等不需要抽的时候。”
　　其实抽不抽烟不重要，知道自己因为什么事才需要抽烟就行了。
　　小的时候，抽烟纯粹是因为内心的叛逆，所以哪怕抽了，脑袋和心里都是迷茫的。
　　后来，抽烟变成了需要。
　　徐杺不常抽烟，偶尔忙地脑袋混沌了，或者想起了一些事，心情变的浮躁了，她才会抽一根，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那么容易就被击垮。
　　韩朔等她抽完第二口，就把烟拿了回来，用嘴叼住，不让她碰：“什么时候学的？”
　　“初中。”
　　“纹身呢？”
　　徐杺想了想，说：“送他上飞机之后去纹的。不能去有名的店，因为可能会碰到同校的人，所以只能去路边的小店，在最里头带帘子的小房间里纹。”
　　她还记得那个小房间是什么样的——放着几张躺椅，布置很杂乱，周围也摆满了各种像颜料一样的东西，还有纹身工具。光线很暗，阳光从墙板缝中透出来，一片温暖的白色，映照着厚厚的飞尘。
　　她把外衣和内衣脱掉，衣服裹在胸前。她躺着，感受着那个熟练的成年男人在自己的背上略粗鲁地刨，像在动刀。因为挨着骨头，那一下下就像刀钻一样，那时候还没有什么高端技术，小小一边翅膀，纹完结束后她的脖子都被汗浸湿了。
　　可交了钱走出店门，感受到阳光那刻，徐杺又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
　　因为疼痛，才会有这种鲜明的存活的感觉。
　　那一刻她才微微释然了。
　　有的人总会在你的人生中匆匆而过。
　　他留下什么，你在心里记住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缘分。
　　听她淡淡说完这些，韩朔才笑着，像在嘲笑她蠢。
　　“不过也聪明，藏在那儿，你妈都不会发现。”
　　“嗯。”
　　话题突然牵扯到徐杺家里，气氛稍稍变了，徐杺看着他，后者察觉到她的凝视，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徐杺伸出手去，说：“不要担心，我家那边，我有分寸的。”
　　韩朔笑出来。
　　“我不担心。”烟已经抽完了，被他顺手按在烟灰缸里，韩朔按着她脖子，愉悦地低声对她说，“我的女人，本事大着呢。”
　　我的女人。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徐杺微微一笑。
　　“嗯。”
　　晚上张檬怕韩朔一个人在别墅寂寞，特意从家里打包了一大碗糖水，连夜赶到。可一打开门，他就惊了，糖水差点掉地上。
　　从客厅可以一眼看到厨房里面，张檬张大嘴，愣愣地看着厨房里你抱我我抱你缠缠绵绵的一对璧人，回过神来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顿时疼的“嗷呜”一声叫出来。
　　这声惊动了厨房里的那对鸳鸯，韩朔转过身来，手抵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张檬。
　　张檬顿时被韩朔这被人打扰了十分不高兴的眼神吓得菊花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手上的糖水举起来，结巴着说：“我……我是来……送糖水的……”
　　韩朔的目光又冷冷地落在张檬手上的糖水上。
　　徐杺是这时候出来解救他的。
　　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手上还举着一个勺，看到张檬，微微一笑：“正巧，我也在做。”
　　“......”张檬看看徐杺，又看看韩朔：“你……你们……”他看到韩朔拉下脸回到沙发上，点开手机啪啪啪地打字，才胆战心惊地问徐杺，“徐杺啊，你今天，不是回家吗？”
　　“没回了，最近事情多，暂时不回去。”
　　徐杺接过张檬手里的糖水拿去热：“今晚在这边睡吗？我去给你倒一碗。”
　　张檬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的了，等徐杺走进厨房，张檬蹑手蹑脚地做到韩朔旁边，刚坐下，韩朔就把手机丢到他手里。
　　张檬拿起一看，是一篇写好的公关文稿。
　　他越看越惊讶，越看越疑惑。
　　“这什么……公司是什么？新品牌又是什么东西？”
　　韩朔：“字面意思。现在咱们条件足够了，上一年其实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时机没到，我就没跟你们说。今年大伙儿发展都可以，趁势而上，把这事儿推上正轨，抓紧点时间，应该可以在时装周甄选之前办好，我会找人专门给做，你们都不用操心。新品牌作为子公司也开起来，你和陈华跟了我几年了，我没什么报答你们，就想到这个主意。算上徐杺，你们各自掏一点钱，算入个股，子公司我就全归你们管，品牌你们自己做，主要为我们母公司服务，其余合作看你们自己本事，我不会干涉。”
　　韩朔说完，张檬今天得到的意外终于到了顶峰。
　　“老大……你认真的？”
　　“我像开玩笑？”
　　“……不像。”张檬憋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好不容易等他消化完，徐杺端着三碗糖水走出来，放在茶几上。
　　张檬便先问徐杺：“这是你们一起商量的？”
　　徐杺：“不是。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
　　“你不觉得有些疯狂吗？或者……太突然了？”
　　徐杺笑了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张檬哑口无言。
　　过了好久好久，糖水都凉了，张檬才松了一口气。
　　“我这几年不愿挪窝，一来是懒，二来是觉得跟着老大真的挺好的......没想到还能当老板。”张檬感慨道，“我今晚就回去看看我有多少活动资金，反正......老大你有门路，我也就不担心了。现在做品牌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主要是国内这个市场，太杂太乱了，老实说，就算真的做出来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咱们要是朝国际方向走，那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这个还值得我去拼一把。”
　　韩朔听着，也不表态，等张檬落落错错地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他才点头说：“这事儿还没跟陈华说，等他回来我再告诉他。注册公司的话就需要去租个写字楼了，还得请人，很多事情要准备，两边一起抓会快一点。”
　　张檬对注册公司还是有些了解的：“我知道，我明天就开始着手看......那什么，徐杺你现在还大二呢？就有钱了？想清楚没有？”
　　徐杺刚想说话，韩朔就替她开口了，一副大爷似的语气说：“你不用担心她，她那份我会先替她出，你管好自己得了，没个一两百万拿出来这活儿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
　　最后，张檬终于鼓起勇气提出刚进门就有的疑惑：“你们......这是在一起了？”
　　徐杺睨了韩朔一眼，端着空碗进厨房。韩朔被她那一眼看的不痛不痒，扬起下巴对张檬说：“所以你今晚别在这儿睡了，消化完就滚，仔细回去数数银行卡里有多少钱，明天报给我。”
　　大概是韩朔的态度十分理直气壮，张檬真的没有再问，坐了一会儿，就一脸如梦似幻地离开了。
　　等徐杺重新走出来，看到客厅只剩一个人，问道：“张檬财政情况怎么样？”
　　韩朔抬了抬眼：“掀家底的话，两百多万还是有的。”他给张檬和陈华的工资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他们也的确担得起这么多，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不走，现在大概都能当上某公司主设了。
　　徐杺点头。
　　韩朔看着她出神的侧脸，突然心情很好地笑着说：“怎么不问问你男人我有多少家底？”
　　徐杺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灯光下她穿着围裙，看着他的样子温暖而干净。
　　看得韩朔一贯刻薄的眉眼都化开了。
　　他站起来朝她走去，勾住她的细腰，不嫌围裙脏就把她往怀里带，然后咬着她耳朵说：“养十个你都不在话下的......所以等会儿跟你妈说话的时候，有点底气，要是被赶出家门了，我养你。”
　　说完他就放开了她，伸了个懒腰，上楼洗澡去了。
　　大厅只剩徐杺一个人了。
　　徐杺捂着耳朵，心想，那儿大概是又红了。
　　然后她坐到沙发上，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按下开机键。
　　现在是十一点半。手机里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
　　她静静等待着，心底居然比下午那段缱绻时光时更平静。


第48章 Forty-eight
　　24点一到, 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准时地就像早就等待着这一刻。
　　徐杺等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接通，放在耳边。
　　周蓝玉隐忍的声音响起，透过手机, 更冰冷：“徐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徐杺：“妈妈,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你从没有这么不听话。”周蓝玉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语气突然一沉，“是因为照片上和你走在一起那个男人？徐杺, 你是不是着魔了？大学才是你人生的开始, 你把时间浪费在谈恋爱上？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为你的未来做准备！”
　　徐杺知道母亲是想到了陈骁，当年因为他，周蓝玉对她的看管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地步, 陈骁离开之后过了好久才解除。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立刻回家，面对面跟我说。”
　　“我并没有打算把时间浪费在别的事情上, 接下来, 我们要开始准备注册新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这消息很快也会发布, 所以我不瞒您，但是只能告诉您这么多。这件事情很重要, 所以我不会离开的，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回家给您解释清楚。”
　　“公司？”周蓝玉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凭你们这些都没毕业的大学生？徐杺，我不管那个男人对你承诺了什么，可任何行业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与其跟着这不愠不火的小模特，不如安安分分出国留学，或者让你父亲给你安排到正规的大公司上班，不要天真地被骗。”
　　“他不是小模特。”
　　“徐杺！”
　　周蓝玉哪怕怒极，都不会尖声大叫，一直以来身居高位给她带来的习惯和素养让她哪怕在如今这种情况下都只是压低声音咬牙说话而已，可第一次听见母亲用这种语气叫自己的名字，徐杺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为了他，对我这么说话。你还说不是我想的这样？”
　　徐杺在客厅一片安静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是为了我自己。妈妈，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两边都安静下来。
　　周蓝玉在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失态，而且这也是第一次，忽然觉得，对这样冷静又执拗的女儿，她居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强压怒火后周蓝玉的声音彻底冷漠下来，一直以来的母女关系不允许她在女儿面前落于下风。她最后一次问徐杺：“妈妈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回不回家？”
　　“抱歉。”
　　“……”周蓝玉浅浅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说：“你让我很失望，徐杺。原本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你爸爸，可看来是不行了。既然你不听我的话，我会告诉你父亲，正好他过一段时间会去北京应酬，让他和你沟通。要是沟通失败，徐杺，做好转学的准备。除了北京，上海也有适合你读服装设计的大学，或者出国也是很好的选择。等以后你的眼界和思维都放宽了，就会知道爸爸妈妈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
　　周蓝玉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徐杺看了下通话时间，五分钟，连多一秒废话都没有。
　　她走上楼，先去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走上楼去。韩朔已经在等她了，坐在床上，只穿了一条短裤，头发还有点湿，凌乱得垂着。他把笔记本放在大腿上，一手在打字，一手夹着快燃尽的烟，烟头都快烫到手了也没发现，专心和TE的负责人交谈。
　　察觉到徐杺站在房门口，韩朔抬起头，这时候烟头彻底烫到手指，他“嘶”了一声连忙把烟按到烟灰缸上，然后大大咧咧看着她。
　　徐杺的视线从他两条长而劲瘦的长腿往上看，划过三角地带，然后是长而细的腰，腹肌往上是胸肌，再到平直的锁骨。韩朔舔舔唇，随她欣赏，伸出手去朝她说：“过来。”
　　徐杺目不斜视地看着他的脸，慢慢走过去。
　　刚碰到床褥就被韩朔捉到怀里，他先细细闻了闻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然后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着。徐杺靠在他手臂边上，看他们在说公关发言稿的事情。
　　TE负责人那边表示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意思意思得表达了对韩朔准备新公司的期待，然后指出一些言辞方面的病句，有的地方可以改地更恰当一些。韩朔把全文发过去，那边很迅速就开始改，现在才把终稿发给韩朔。
　　两人一起最后看了一遍，然后韩朔抬手，把这份稿子发给张檬，让张檬明天起床就把这篇东西发到微博上去。
　　之后韩朔彻底没有了工作的欲望，明天开始又得没日没夜地忙，仔细算算，注册公司，准备甄选会，还要应付之前定下来的工作，再到九月就是时装周的选拔......他把笔记本扔到一边，压着怀里的人就往被窝里钻。
　　徐杺被他赤·裸裸地压在被褥里面细密地深吻，过程中他嫌热，掀开被子，把她四肢摊开为所欲为。旱了几个月的男人终于如愿以偿，又是渴盼了许久的那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感觉和以前那些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女人不一样。
　　她的气味很干净，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茉莉花香的味道，纯棉的布料下是女人白皙莹润的身体，一用力捏就像能掐出汁水来。最要命的是她还顺从，一点都没反抗，手指抚着他的头发、脖颈，每一下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和眷恋，所以哪怕韩朔再有经验，亲到后面也真的亲出几分真火儿来。
　　而且男人的身体明显要诚实多了，一点念头刚起，小兄弟就仰头挺胸，徐杺几乎马上就感觉到，所以到后面，他啃着她脖子浑身烫得像个火球的时候，她就不动了，双颊通红，静静安抚。
　　最后徐杺被韩朔忍无可忍地翻了过去。
　　他吻着她的纹身，那处于徐杺有别的意义，所以他每次吻上都会像带着许多情绪，这能让他稍稍分心。过了好久，韩朔才喘着气把额头抵在她的后颈上，嘴里喷着热气，咬牙切齿地揉着她的腰，说：“你妈怎么跟你说的？”
　　他话语转的那么生硬，让徐杺心底忽然觉得好笑又感动。
　　徐杺其实被亲的也是浑身燥热，喉咙发干，但是比起韩朔，她要更自制冷静一些。她把衣服放了下来，盖住他的手，转过身，给他一个台阶下：“明天早上八点还要起床去拍摄，睡吧。”
　　她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放在他的腰间。
　　韩朔其实也累了，难得一个休息日，也拿去了腻歪，放平时他能睡足一天。
　　徐杺的声音又像摇篮曲。
　　没一会儿韩朔的眼皮就沉了下来，欲·望不知何时褪去，等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好像感觉到有一只小手在他腹部一圈动了动，然后他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腰围又瘦下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是没能张嘴，终于彻底熟睡过去。
　　徐杺用手掌量完腰围，没有收回手，抱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这相互拥抱的姿势，最能让人安心。
　　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张檬发出微博文章的时候，韩朔和徐杺刚做完《模特男士》的专访。对方的负责人实在热情，也同时知道了TE大电影甄选会的事情，果断跟韩朔改了时间，把专访提前了一个月。听说写稿的同事还为此加了几天的班，才把这次的提问写出来，给上司过了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上交给总编。
　　虽然是文字专访，可对方还是派出了《模特男士》的总编来负责主持，对于韩朔第一次面对大众的书面采访，足见其重视程度。对方是专业并有素养的杂志公司，提出的问题小能涉及到韩朔的日常训练，大能讲到他的专业规划，就是一点都没把方向往容易有争议的私生活方向带。最后结束专访的时候对方主编也很满意，和韩朔握手，表示期待下次合作。韩朔也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中场休息，准备换妆容换衣服去拍下两个月的杂志硬照。
　　化妆的时候韩朔收到张檬的短信，看了一眼就上了微博，果然工作室的微博号已经发出公关文章了，过了两个多小时，转发评论都十分可观，没一会儿就上了热搜榜。
　　这篇公关文被TE那边修改过后变得很聪明取巧，先是明确对发表照片的营销号嫌疑偷拍侵权一事表达追究，然后郑重说明徐杺是工作室重要员工，同时否认了韩朔和周红正在交往的消息。这让看到的人下意识都觉得——1.原来是偷拍，那应该是有人有心造谣和黑工作室；2.原来韩朔并没有和周红在交往，有也是过去式了，所以并没有所谓的劈腿和品行不端的事情发生。
　　这也让大家都自然而然把徐杺分在了“不是在交往而是被黑子波及到”的一边去。
　　虽然一开始徐杺觉得有些冒险，不过TE那边这一次却很赞同韩朔这样的做法。一来，他们并不算是欺骗大众，顶多只能算是投机取巧，要是以后他们公开关系，这篇公关文拿出来也没有什么毛病；二来，按韩朔的说法就是，以牙还牙。
　　现在Wind工作室明指这是行业内的非正当竞争手段，大家的关注点自然就会转移到“到底是哪家模特经纪公司在造谣”上，一时之间，虽然逮不出幕后到底是谁在操刀，可却让同时竞争角色的经纪公司心底叫苦不迭，想不到Wind小小一个工作室，一点忍气吞声的想法都没有，天不怕地不怕地就反击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就是Wind工作室将注册成为经纪公司和成立新品牌的事情。新品牌也是叫Wind，主业务是走高级路线的男装高定，负责人写上了张檬、陈华和徐杺的名字，将作为子公司为Wind模特经纪公司服务，同时设立官网同步开放，出售Wind模特经纪公司里各位模特街拍、硬照的同款和各系列高级手工成衣，这一下就和淘宝的网红品牌店拉开了高低。
　　国内的时尚圈子都被Wind的这一波又一波的消息给炸晕了，前几天一声不吭的，一发微博就是一个个重磅消息。
　　先发出感叹的是Wind工作室的粉丝们——
　　[朔朔是我家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朔朔qwwwwq希望新公司注册顺利，还有——为什么只做男装啊？？？！！！！！]
　　[明月向清风：同上，哭了，难道只能给男朋友买了？可是没有男朋友啊，哇的一声哭出来——]
　　[Ethan朔No1：哇，特意翻了下上次工作室发的宣传照，原来图三图四Ethan身上那套就是这位小姐姐做的，我超喜欢的，那件夹克外套Ethan印象中穿了好多次啊......Wind的工作室里负责服装的都太厉害了吧，本来就有张檬和陈华两个小哥哥，现在又添了一名女将，期待！]
　　[法克鱿：檬哥农奴翻身把歌唱，这会儿估计兴奋得憋不住了吧，不说了我去他微博蹲着了。(滑稽)]
　　[近哥嫁给我好吗：从服装标出小姐姐名字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了，不过小姐姐好低调连微博都没有好像。讲真风格太好认了，张檬和陈华虽然也很好，可是想看点新的东西，她给我欧巴做的那套短款polo衫超好看，让我近哥那逗比都变得高冷禁欲起来了（x]
　　[峋哥不娶我就不嫁：别说了，新公司选址定好没，推荐三里屯，离我家近（微笑）]
　　[今天朔杺发糖了吗：左边看我艾迪。不管有没有在一起，看到照片就被小姐姐颜值圈粉，男帅女美，职业相配，日久生情，贼几把稳。]
　　楼下一串回复：
　　朔近党表示不服！
　　朔猴党瑟瑟发抖......
　　拉cp司马！！！
　　朔all的没有吗？
　　有+1
　　有+10086
　　有+10086
　　......
　　除了粉丝们愉快自嗨，路人颇有兴致的围观，还有不少人在之后真的发了一系列截图表示真的很多在骂的人都是水军小号，被点赞推到热评上了。当然也有人一直在问两人到底有没有交往的事，可点赞的数量只有一百来个，很快就被其他热评压了下去，黑子们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有几个在评论里跳，很快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和Wind工作室的模特们私交好的人也都相继转发，还有大V的太太们，疲于奔命恨不得就要昭告天下自己喜欢的男模特根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半天之后，就连高晓磊也转发了，什么也没写，这也让人们一阵想象，说什么高晓磊的公司就是Wind的后台什么的，好像每个人都在发挥着无限的想象力，压根不记得原本他们关注的点是在于韩朔个人私生活问题似的。


第49章 Forty-night
　　虽然说这次的公关做的及时, 可论到最后会不会影响甄选会里评审们对韩朔的印象分，其实不好说。
　　不过韩朔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在那之后都没怎么看网上的言论，一门心思就扑在了甄选会的准备上。
　　现在除去工作的时间, 徐杺要找他基本都要在别墅的健身房，韩朔会用有限的时间去锻炼, 甚至练习走台步。他从镜前一次又一次不知疲惫得走，仿佛正在寻找某种感觉，越接近甄选会, 他的目光就越热切，专注到了极致。
　　而对于两人明显确认关系后的若无旁人, 整个工作室都是震惊的。埋怨韩朔还是对自己人出手的也有, 羡慕嫉妒恨的也有，可当事人才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明明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虐狗已经很让人心痒痒了，如今光明正大, 毫不收敛，众人看着都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有一次韩朔练习的过程中小腿发麻刺痛, 老毛病, 其实不算很疼，却让韩朔整张脸都僵硬下来。徐杺见状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把他按坐在木地板上, 伸手跟他按摩小腿，还没到入夏呢, 她在屋内却生生推出一身热汗，足足半小时过去，等韩朔的腿终于好点了，她才起身出去洗手洗脸。
　　赵更终于受不了了，拖着徐杺压低声音说：“你也太宠老大了吧？！”
　　徐杺闻言，看着不远处又马上恢复训练的人，说：“有吗？”
　　“很有！”
　　别人的女朋友都是被男朋友捧在手心里疼的，拿点重活儿都不愿意，哪有像徐杺那样的，连脚都特么给男朋友按了？
　　徐杺听了却只笑笑不说话。
　　这让大家更看不懂了。
　　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是，沉浸在训练中的韩朔简直能称得上是六亲不认，一旦开始，就会陷入自我世界里抽不出身，有时候徐杺在健身房的一角工作，除非他的老毛病犯了，否则两人真的可以做到一整天不说话，各做着手里的工作，好像一点都不会分心似的。
　　以这样的状态一直进行到十三号，后天就是VG的甄选会，韩朔开始有意识地把工作强度调低了下来。
　　也是在这一天晚上，徐杺接到了文青青的电话。
　　她走在阳台上，看了屏幕上的名字好久，才慢慢接起。
　　昨天下了一场雨，夜晚的温度没有前几天那么燥热了，空气中添了不少水分，徐杺把手机搁到耳边，边望着地院子门口的沥青路，听着耳边响起文青青低声哭泣的声音。
　　她在害怕，她很无措，才打了这通电话。
　　“杺杺，对不起……”
　　文青青不停重复着这五个字，到最后，徐杺终于开口打断她：“青青……”
　　“我真的错了！我当时…..我当时真的鬼迷心窍……”可文青青一听到徐杺的声音，就像受了刺激弹了起来一样，说完这句话她就梗住，呜咽了好久才继续道，“杺杺，我不能被退学，我家里人会打死我的……”
　　徐杺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看到照片之后没多久，就猜到了那张过马路的照片是出自那天一起去吃饭的其中一人，往后简单筛选一下就能轻易推断出来，那晚状态不好，频频走神的文青青无疑有最大的嫌疑。
　　徐杺说不出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感觉，了然、失望......大概都有一些。
　　可等最后，她真的如自己所愿哭着打来这通电话，徐杺才发现自己居然内心没有一丝波动，称不上是愤怒和失望，更没有所谓原谅。
　　所以徐杺没有主动找她谈，她明明有这个能力让TE和韩朔这边追究不到文青青，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如今她就像在听着一个做了错事如今不知所措的孩子在痛苦求助，然而伤害已经发生，这样的道歉和求助显得过于苍白。
　　“青青，你冷静点。”
　　文青青哽咽住，闻言小声啜泣着，不敢再说话。
　　这么晚了，她不能在宿舍里说这些，听手机那头的回声，徐杺想她大概是躲在了教学楼里，也不敢让别人知道。
　　徐杺安静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对她说：“青青，这件事要不追究是不可能的。”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呼吸浅浅的停滞了一下，可没等文青青再说出什么话来，徐杺很快接着说：“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青青，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可既然你知道我对他很重要，那为什么不能换个角度想想，他对对于我而言，也是唯一的底线。我无法代替他原谅你，因为我也无法......那么轻易就原谅你。”
　　“可作为朋友，我希望给你一次机会。”
　　文青青低声哭泣起来，很小声，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后悔。或者是因为别的。
　　“青青，这件事中和你联系过的人，你还保存着吗？”
　　“嗯……”过了一会儿，文青青才带着重重鼻音应了一声，“……我有通话记录，也有邮件记录。”
　　“把这些，发到TE联系你的邮箱去，可以吗？”
　　“……这样就行了吗？不会再追究我了吗？”
　　“嗯。”
　　闻言，文青青很快停住了哭声。
　　挂电话前，文青青忽然问：“杺杺，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徐杺安静了半晌。
　　然后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地应了一句：“嗯。”
　　这是徐杺第一次，先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徐杺重新把目光，投向那片被月光铺满的沥青路。
　　那一刻，她的目光和表情一样平静，平静到近乎漠然。
　　徐杺想起《解忧杂货店》里曾经有过这么一句话。
　　用来形容对方似乎很不错——
　　他们都是内心破了个洞，重要的东西正在从破洞逐渐消失。
　　从听见文青青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时，徐杺就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地在认错。
　　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被追究，害怕承担后果，可她同时也隐隐知道，作为朋友，自己并不会真的对她视若无睹，她在等一个可以把自己撇清的机会，所以她才给自己打了电话。
　　就像她自认为自己有多么喜欢韩朔，在嫉妒和得不到的不甘中，也会选择去伤害他。
　　有时候懦弱的灵魂和虚伪的人心一样让人不可直视。
　　身后的浴室门被打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最后环住她的腰。
　　今天训练了一天，他已经筋疲力尽，把头凑到她颈边，说话都带着沙哑：“和谁讲电话？”
　　每次到这种时候，徐杺都会觉得很神奇。
　　他就像活在她心里一只嗅觉灵敏的兽，她心里一旦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感觉到，然后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刚刚被风吹的有些冷下去的心脏好像又开始重新暖和起来了。
　　徐杺回过身去，抱着男人劲瘦的腰。
　　“我会保护你......”
　　“什么？”
　　韩朔抓住她下巴，抬起来，没有听清。
　　徐杺笑笑：“过几天我要请个假。”
　　“什么时候？干嘛去？”
　　“十七号吧。”
　　韩朔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你妈来抓你回去了？”
　　徐杺摇摇头：“我爸。他来北京一个礼拜，十七号那天他去应酬，会带上我。”
　　徐杺报了一个私人会所的名字，韩朔闻言，挑起了眉。
　　“那里啊......”
　　“你知道？”
　　“我在北京城长大的时候你还在乡下玩泥巴呢。”韩朔说完就抱着徐杺往里走，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再不睡觉他就要困猝过去了。
　　徐杺看他没精打采的，也没再细问。韩朔一倒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徐杺听着他的呼吸，耳膜边是他沉而有力的心跳，没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
　　终于到了VG甄选会当天。
　　意外的是有一家经纪公司的几位模特同时退出了甄选，不知道什么原因，VG的负责人也没透漏风声，这让参加的几十名模特更紧张了，连全当是来陪韩朔来参加的周近和猴子都瑟瑟发抖。
　　“要是我不小心被选上了阿朔会不会杀了我？”猴子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堆，嘀咕了一句。
　　闻言徐杺笑着看向他，下一秒韩朔就一巴掌拍了过去，嘴里咬着薄荷糖，含含糊糊地说：“再说一次？”
　　四人都笑了，气氛变得好了不少。
　　他们都是提前进场的，等时间一到，VG的负责人准时到场。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徐杺先察觉到气氛不对是因为韩朔，他停下了动作，带着几分面无表情，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他的目光却只凝在了入门那一处。
　　那目光如有实质，徐杺随着他的视线艰难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成熟的，中年女人的身影。
　　女人的相貌和时装杂志上的专访相差无几，只是少了后期磨皮和休整，实际看到会觉得皱纹多了些，可她妆容和穿着简约大方，无形中透着无法言语的精致，顿时让她以气质压倒一切。
　　她双手抱臂站在入口处，那是墙体承重柱阴影遮挡的部分，众人的目光很快就被这次甄选负责人，VG设计师Galliano爽朗大方的话语吸引过去，除了韩朔，几乎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她。
　　VG甄选会的特别评委，Micarelli女士。
　　也是韩朔母亲，生前的知己、挚友。
　　韩朔用从未有过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与他母亲年龄相当的女人。或许那个人还活着的话，也会是这般模样吧，保养得当、打扮精致，活在时尚圈的最前方，永远骄傲，永远活得绚烂多彩。
　　徐杺伸出手去，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握住了他的手。
　　韩朔的眸色沉了下去，像最深不见底的湖。
　　然后他反握住她的手，两人手心温度平衡下来的那一刻，他松开，她也同时自然垂下手去。
　　去吧。
　　徐杺心底无声地说。
　　接下来是属于他的舞台。


第50章 Fifty
　　整个过程一共两个试镜, 第一个镜头是男主角第一次为卡瑞兹拍摄的场景，两人初见，男主角就被卡瑞兹天生的气场和镜头感所征服，这也是整部电影中第一个小高·潮, 需要卡瑞兹本身将气氛带到高点。VG为了选出最合适的人选，还特意请来和VG合作多年的摄影师, 不仅看现场表现，事后的硬照也会作为甄选题目之一。
　　第二个镜头是卡瑞兹和男主角分别的一幕，也是卡瑞兹为数不多有台词的场景之一。
　　他们只有五分钟看剧本和准备时间, 而且基本不是为了看台词，而是为了看场景介绍, 好准备出最合适的状态去试镜。韩朔三人打开剧本, 就专心致志看了起来，等准备时间一过，三人把剧本交给她保管，徐杺才打开来, 仔细一行行看过去。
　　满页的英文台词，徐杺看得毫不费力, 著名编剧的深厚功底, 寥寥几句场景描写和人物动态描写已经让画面浮现眼前。徐杺看向第二场试镜的台词，前后不到十句话，把卡瑞兹自由随性的性格慢慢烘托出来。
　　试镜已经开始。
　　要被所有参加甄选会的模特看着, 还有一旁的评审……压力不是一般得大。可模特，本来就是顶着压力逆风而上的代表职业之一, 在场的模特们年纪轻轻却已经身经百战，紧张倒不会特别紧张，就是其中有不少人都没有接触过影视这一范畴，所以刚开始的几个模特，心态不够稳，表演也放不开，平时做的最多的在镜头前不停变换姿势和表情都不如往常做的好。
　　因为每一个人只有三分钟，所以很快就进行到一半。周近之后是猴子，两人心态不错，大概是原本就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因此一点都没有紧张，摆出各种姿势也是随手拈来，保持了平日里一贯的水平。
　　摄影师不停得在说“fine”、”smile”，哪怕已经连续拍了快半小时，却没有减掉一点儿热情，一边稳稳抓着相机一边高声喊着。
　　终于要到韩朔。
　　棚外的模特们开始窃窃私语，因为最近韩朔可谓是风头正盛，大家都毫不掩饰得打量着他。
　　韩朔脚步极稳得走到镜头前。
　　摄影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与此同时韩朔开始动了。
　　快门声开始响起来之后，周围低声交谈的声音瞬间褪去，大家都情不自禁地盯着那一处看，明显，竞争对手的巨大的压迫感让许多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徐杺把目光从韩朔身上收回来，然后不着痕迹地看向门口的位置。
　　观望了许久的Micarelli女士不知何时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看着和摄影师配合极好的韩朔，双手抱臂，目光意味不明。
　　三分钟很快结束，摄影师的嗓音明显比之前要高出一个调。
　　韩朔走回来时表情和上去时相差无几，三人都没有说话，抱着手臂继续看接下来的人摆pose。
　　模特和设计师一样，都是需要不停得吸收，以让自己变得比上一次还要无可挑剔。
　　第一轮试镜只花了一个半小时。
　　到第二轮试镜的时候，让大家哗然的是，设计师Galliano亲自商场，作为男主角和试演者对戏。
　　对待这个已经是VG首席团队设计师，大家明显没有刚才面对镜头那般轻松。
　　试镜很快开始。
　　徐杺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过去，十句台词，被一百人个人念出来就有一百种感觉，每一个人都凭着只言片语去揣测卡瑞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或冷淡、或爽朗，或大方，可每一个人过去后，角落里的Micarelli女士都没有任何表情。
　　周近和猴子也是的，两人都没有影视方面的天赋和经验，上去基本靠棒读，倒是让不少人笑出来。
　　猴子下来之后“嘿嘿”一笑，韩朔和他擦肩而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走到徐杺身边抱怨说：“太特么尴尬了，演戏说到底和拍照不一样。”
　　周近难得没有和猴子呛声，缩在徐杺身边，点头说：“就是啊，明明十句台词，可和Galliano对戏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时间赶紧过。”
　　而且Galliano说到底，不是演员，他是一个审视者，不仅不会把别人代入戏，还会给试镜的人徒增压力。
　　许多下来的人表情都带着埋怨，似乎根本不明白为什么VG会让Galliano亲自去饰演男主角。
　　这时韩朔那边已经开始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既没有变换表情，也没有刻意做什么，毫不夸张地说，在场的人根本感觉不到他有试图表现出一分的演技，摄影师喊开始之前，韩朔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等待着，可摄影师喊开始之后，他连神态都没有改变过，只是抬眸，直视着Galliano的双眼。
　　那一刻，徐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为他着迷。
　　Galliano模仿男主角迷茫的语气，念出台词，这是男主角表现挣扎的其中一段，在去与留的抉择中迟迟不愿前进。
　　韩朔听完，忽然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这是韩朔自己惯有的一个表情。
　　一共十句台词，他根本没有丝毫斟酌，完全以自己平日里的语气说出口，就像在和朋友交谈一样自然。
　　“阿朔……这是在搞什么……”周近看的一脸懵逼，小声说，“他这简直是本色出演啊？”
　　大家也都跟周近一样疑惑。
　　可只有徐杺，在最初惊讶过后，就忽然明白过来。
　　她看到Micarelli女士嘴角那抹兴味的弧度，自己也笑了。
　　“因为这才是卡瑞兹啊。”
　　徐杺低声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个试镜，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出最贴近卡瑞兹的模特。
　　可卡瑞兹是真实存在的吗？并不是的。
　　他是一个设定，也是VG给予的一个定义，他更重要的是代表了“超模”这个名词本身。作为一个国际一线品牌的代言人，卡瑞兹本身应该充满无限魅力，完美的外表、无法挑剔的身段......而这样的人，必然是对本身有着极强烈自信的人，不仅有强大的天赋，还有所有人对他的认同，他相信自己就是最好的。
　　而一个有着强烈自信的人，根本不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别人，而是认定，那个最好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根本不需要费尽心思去贴近角色，谁把自己当作一个超级名模，谁都能是卡瑞兹。
　　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明显并不多，等韩朔结束了这一段走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云里雾里的，只有韩朔和徐杺，在人群中不露痕迹地相视一笑。
　　等韩朔走到徐杺跟前的时候，两人再次朝门口看去，Micarelli女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试镜第二轮结束之后，每一个人对于自己能否有希望被选上，都大概有个底了。不过在他们这一行，被选上或者被筛下来都是家常便饭，越大的机会往往代表越大的竞争，所以大家的神情都还算轻松，结束后都三三两两离去。
　　然而当天晚上，韩朔的工作邮箱里就多了一封邮件，而且是Micarelli女士以私人名义给他发的，内容十分简约，邀请韩朔第二天见面。
　　韩朔看了一会儿，抬手打字回复。
　　他把邮件发出去的时候，徐杺正坐在床头，看张檬这一周内筛选出来的写字楼地址和详细，等韩朔爬上床，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头枕在她胸前的时候，她就停下了工作，低头问他：“要我陪你去吗？”
　　韩朔：“不用。你明天跟张檬去看写字楼，公司选址交给他决定我不放心。”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并没有多么紧张，可徐杺“嗯”了一声后，就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丝里抚摸着。两人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当徐杺以为韩朔睡着的时候，他却慢慢撑起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徐杺了然，手滑下来盖住他的眼睛，把资料放在一边，倾身过去吻住他的唇。
　　她的吻带着安抚的味道，渐渐的，韩朔把她逼回床头，柔软的枕头枕着她的后腰，徐杺微微仰起头，承受着男人与平日里都有些不同的吻。
　　直至吻得两人气息凌乱，他才放开她：“明天要是结束地早，我给你打电话。”
　　听着他微哑的声音，徐杺用手滑过他的鬓角，微微一笑：“好。”
　　第二天，韩朔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约好的餐厅，对方指明这家西餐厅，老字号，开了几十年了，装修风格也一变再变。
　　可没想到韩朔到的时候，Micarelli女士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妆容依旧精致，米白长裙，肩膀上披着淡绿色丝披，在座位旁绿植的衬托下，让她看起来像小时候看的外国老电影里面的西方美人，带着一种别致优雅的古典韵味。
　　韩朔看了一会儿，才随着侍应生走过去，Micarelli女士抬头的一刹，韩朔疏离而有礼得点头向她问好，而她如同长辈一般给了他一个友善的笑容，眼里却丝毫不掩饰探究与打量。韩朔假装看不见，稳稳坐下。
　　礼貌地点过菜之后，Micarelli女士猝不及防说道：“我的挚友，当年曾带我来过这家店吃饭，不知道过了几十年，这里的味道会不会有所改变。”
　　韩朔没有搭话。
　　他静静地看着她。
　　西方女人没有一点铺垫，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如此：“当年就觉得你的母亲，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工作、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让人操心，又让人兴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大胆到，在中国偷偷生下一个孩子。”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Micarelli女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柔和下来，她看着韩朔，却像透过他，去看着什么地方。他和她的挚友如此相像，那好看的脸型轮廓、饱满的额头、上挑的眼角、还有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些淡漠的表情......看着他，就像看见了当年的她。
　　所以当韩朔一出现在她的视线里，Micarelli根本毫不怀疑，他就是那个人的孩子。
　　Micarelli觉得很奇妙。
　　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就像在和年少气盛的那个人在讲话，她还是鲜艳明媚的，而自己，却已经开始老去了。


第51章 Fifty-one
　　徐杺和张檬约在十一点在地铁口碰面。
　　见面的时候张檬还纳闷呢, 疑惑地问：“今天一大早去哪儿了？跟我一块儿睡到中午再一起出来多好。”
　　“有点事。”徐杺笑笑，也没说自己大早上去干了些什么。
　　张檬见她神色如常，似乎不是什么要紧事，也就没问了。他看着手机, 和徐杺出了地铁，第一个要看的写字楼在侨福芳草地, 确认方向之后两人很快就到了。
　　这是个主打国际品牌的大商场，高档而幽静，每一天行人都不多, 来逛的都是平时没事的大学生，或者一些不用被工作束缚的有钱人, 三三两两地走, 给人的气氛略放松慵懒。
　　写字楼建在五层以上，张檬选的是十三层。这幢建筑物是一个不规则的蛋形，外墙被铜色包裹住，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到里面, 而且宽度越往上越收窄，里头倒是一个规规矩矩的椭圆形, 有种现代结合复古的感觉。办公区往建筑物中心建, 往下看，能清楚看到一楼蚂蚁一般大小的行人。
　　负责给他们介绍的经理十分热情地讲解着，说这里交通方便、安静……就是有点贵。
　　可对于价格方面徐杺和张檬都没有太在意, 仔细转完一层楼，张檬深吸一口气, 享受似的问徐杺：“我看这里就挺好，又高档又安静，下面商场电影院什么都有，重点是人还少，平时下去休息都不用挤。”
　　徐杺站在围栏边往下看，这里除了屋顶那片玻璃能让阳光洒进来，别的几乎全靠灯光照明。徐杺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那经理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见状，忙向徐杺说：“要是您们真的喜欢，价格我们真的可以详谈，长期合作的话我们会有一定的折扣。”
　　“怎么样？”
　　“再看看吧。”
　　张檬当然没意见。
　　之后两人又跑了两个地方，徐杺都没有当场点头。
　　“之后还剩三个，先去那哪个？”
　　徐杺看了一眼——郑氏双子楼、三里屯、望京。
　　三个都是热门商区。
　　这时候徐杺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韩朔打来的，大概是他那边结束了。徐杺接起电话，韩朔那头很安静，还有舒缓的钢琴弹奏声，她猜他应该还在吃饭的地方。
　　“在哪儿？”
　　徐杺：“准备去郑氏双子楼。”
　　“行。门口见。”
　　张檬见徐杺挂了电话，贼兮兮地问：“老大查岗啊？”
　　“不是，他待会儿过来，和我们一起看。”
　　“真黏糊，平时这种事儿他可不会特意过来。”
　　单身狗一句话说的酸溜溜的。
　　两人搭乘地铁到了双子楼。
　　这幢刚建成不久的大型建筑物，两人都是第一次过来看。听说这是郑氏那位年轻总裁花了巨资，还请了出名的设计团队打造的，耗时两年，才建成这座以酒店和商城为主体的双子楼。整幢建筑外墙都被特制玻璃折射，充满生命力的现代感，宛如一个灵活的巨人。
　　张檬感叹道：“真气派。”
　　徐杺看着那明明不算太高，却让人有种要捅到云层去的建筑物，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韩朔就来了。
　　碰面的时候徐杺打量他的表情，发现他除了找停车位时间略长而带了明显的不耐烦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因为太阳太大，他鼻梁上还挂了一个墨镜，显得鼻梁更挺，皮肤白皙，那股慵懒又酷帅的调调引来周围不少女性的注目。
　　“走。”一走近，他的手就像磁铁一样牵住徐杺的手掌，不是十指相贴，是牢牢握住，掌心间没有一点儿空隙。他一边嫌弃这大太阳，一边迈动长腿往双子楼的子楼走过去。
　　于是周围的人又把目光落在徐杺身上，赤·裸裸地带着打量、羡慕……徐杺面容淡淡的，走进商场之后，她抬起两人的手，轻轻摇了摇，说：“这儿很多人。”
　　话音刚落，张檬也瞪着一双眼睛，凑上来酸溜溜地说：“就是！前段时间刚上微博热门，你嫌打粉丝脸不够快吗？”
　　韩朔没理张檬，低下头看着身旁安静的小女人，忽然挑眉问：“不乐意？”
　　“......”
　　徐杺看着他，后者也不走了，一副“你要不乐意我立刻就能松手”的表情，就站在原地等待徐杺的回答。
　　他们堵在门口，进来的人们都忍不住打量他们，异性的目光也因此更肆无忌惮了。在又一对女生红着脸兴奋走过的时候，徐杺握着他的手放下去，说：“走吧。”
　　韩朔冷哼一声，不愿动。徐杺好笑地扯住他的手摇了摇，这下难得像是在撒娇，韩朔挑起眉，这才拉着她走向观光梯。
　　张檬悄悄走到徐杺身边，低声嘀咕：“就你能忍他那臭脾气。”
　　徐杺失笑。男人的手掌心又大又安稳。
　　双子楼商场这一幢副楼主要是以商场和写字楼组成，从一楼往上看，蜂窝煤状半透明的工作区间不规则地建在空中，有种让人震撼的视觉感受。
　　三人来到三十一层，约好的招待经理早早就等在招待大厅里，楼层以电梯为界限分成两边，两块落地玻璃把两个区间完美划分出来。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要包下一整层楼的，所以也没有太纠结，四人随意选了一边开始往里走。当走到公共办公区的时候，徐杺微微顿住。
　　这是一块很大的空间，简单地摆了几张木色办公桌，一眼望过去，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奢侈地铺遍了整个办公区外围，与之相隔二三米远，就是那一扇扇从外面看能折射出阳光颜色的特制玻璃窗，并且两扇玻璃之间是悬空的，里头的人就像被裹住一样。当人站在走廊上远远一看，天空的颜色仿佛尽收眼底，使得整个空间都更加敞亮。
　　“喜欢？”韩朔忽然收紧了手，随口问道。
　　徐杺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点头。
　　之后四人转了一圈，回到电梯口的招待大厅。
　　“就这儿吧。”
　　“啊？”张檬闻言愣住，“不多看看了？还有两家呢。”
　　“嗯。”韩朔定下来就懒得走了。
　　“好吧。”
　　其实张檬也挺喜欢这里的，这里比之前看的几个地方都要有人气，环境也好，十分高大上，符合他们公司风格，关键是徐杺喜欢。他和陈华对这些一向不挑剔，当然也就没意见。
　　整个简单决定的过程中，负责经理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存在感，他只在一些专业的设计角度方面给予三人解答。而在听到韩朔的决定时，他也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专业而礼貌地点头，对韩朔笑着说：“好的。您看是否可以约个时间，我们详细过一下合同。”
　　“这周日吧。”
　　“好的。”经理边说，边拿出手机记下。
　　这事是张檬负责，所以张檬也拿出手机记了下来，然后习惯性问了一下大概价格区位，闻言，经理笑着给出了一个数字，并补充说应该能能到长期租用的折扣，具体还得商议。
　　虽然不是他出钱，可听到这数字，张檬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太奢侈了！”
　　在张檬在大厅里和负责经理闲聊的时候，徐杺被韩朔拉到向阳面更多的那一边，穿过亮堂的公共区域，一直走到尽头办公室的位置。
　　一共五间办公室，韩朔停下，挑眉问：“喜欢哪间？”
　　徐杺看了一眼，然后说：“你猜猜看？”
　　韩朔几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然后牵着她，想都没想就进了右边数起的第一间办公室。
　　徐杺的嘴角勾起起来。
　　办公室还没开始布置，所以中间只简单地摆放了一套廉价的办公桌椅当样板。两人来到办公桌前，韩朔把徐杺抱上桌子，自己则站在转椅这边，双手撑在她两边桌面上，双目沉沉地看着她。
　　“怎么猜出来的？”徐杺笑着问。
　　她面对着阳光，双脚离地，攀着他的肩膀笑地温柔又愉悦。这世上的确有一种人，哪怕性子如铁石一般坚定，却还是会从里到外散发这样柔和的气场。
　　让韩朔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你不是喜欢太阳么？”
　　韩朔意有所指地说。
　　这间房间是所有房间中采光最好的，往窗外看去，视线范围之内几乎没有可以遮挡的高层建筑物，天空可以说是一览无遗。
　　说这些话时的他，逆着下午正盛的阳光，在她面前压低眉头，唇畔溢出几分得意的笑。
　　和阳光一样耀眼。
　　又和阳光一样温暖。
　　他了解她所有表情的含义，知晓她的过去，并清楚她的喜好憎恶。只要她心思一动，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杺双手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奖励和感谢的吻。
　　安静的空间中，传来唇舌相触带来的暧昧嗫嚅声。
　　“那么容易就满足了？”男人含住她的下唇，性感而又慵懒地低喘了口气，下一秒笑着在两人唇间厮磨的间隙中低声说，“再多使点劲儿对我撒撒娇......这样哪怕你想要再多，我都能给你。”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让她知道，他能给她多少。


第52章 Fifty-two
　　隔天, 徐杺破天荒地睡到了下午两点。
　　昨晚他们几个主心骨聚在一起讨论了接下来聘请新员工、新公司装修等事宜，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算定下了接下来的时间安排和分工。张檬和陈华各自准备的两百万已经到账，由韩朔请来的咨询师也很尽职, 有关开公司的事无巨细都给他们讲解地一清二楚，大家都在脑海中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睁开眼睛的时候, 房间内漆黑一片，阳光被隔绝在厚重窗帘的另外一头，空气中有种淡淡地沉闷的气息。男人的胸膛就在眼前, 他在睡梦中总是会把她抱得很紧，所以徐杺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捂出了一层细汗, 难受却踏实。
　　徐杺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套略成熟的碎花裙，外面搭了一件米白色短袖镂空外套。
　　走出浴室的时候，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睡眼惺忪地靠在床头，光·裸的上半身白而精致, 小腹六块平整的腹肌因弯起的弧度而微叠在一起, 昏暗中有种纤细而颓然的性感。见她容貌清丽，亭亭立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韩朔把盖在腰部以下的被子蹬开, 两条大长腿踩在地毯上，他打量着她, 像在侦查猎物的状况，眸色深沉，也不说话。
　　徐杺走近他，手插·进他凌乱的头发丝里顺着。女人盈盈一握的腰上只盖着一层轻薄雪纺，近在咫尺的时候还能闻到洗涤剂的香味。韩朔手痒地一手盖在她的圆翘的臀上，手下的触感让韩朔很满意，因为刚醒过来，欲·望在手上渐重的动作下渐渐抬头，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把脸埋在她的小腹上，有些烦躁地拱了拱。
　　徐杺被他的动作逗笑了，可没等她笑太久，贴住她身体的男人很快就不满地重重掐了她一把。徐杺吃痛地缩起了肩，手指抚着他的耳廓，温声说：“你再睡会儿就起床吃东西，我等会就出门了，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别等我。”
　　他最喜欢她哄人的时候那自然细腻的声线，闻言，他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正当徐杺想着差不多要准备出门的时候，韩朔居然站了起来，穿着条大裤衩就走进浴室。
　　徐杺跟在他身后，挑起眉问：“你去哪儿？”
　　韩朔准备洗澡，见她站在门口，手盖住她额头往后一推，关门前留下一句：“等我十分钟。”
　　徐杺不明所以。
　　她先下楼喂奶宝，这会儿工作室那群人都还没起床呢，估计是昨晚用脑过度以至于精疲力尽了。徐杺和奶宝玩了一会儿，然后打开手机给他们定了一个五点的外卖，没一会儿韩朔就下来了。
　　他的头发只擦了半干，在阳光照射下微闪出好看的光泽。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黑裤，脚上踩着运动鞋，难得少年感满满。
　　韩朔甩着车钥匙，徐杺见状，边打量他，边说：“下午有工作？”
　　“没有。我去找人。”韩朔勾着眼看向她，没好气地问，“怎么？不敢把我拿出去见人？”
　　徐杺：“……你认真的？”
　　韩朔低哼了声。
　　“真的是去找人。”他淡淡地说道，然后抱着她的腰往外走，好像爱上了这个触感就放不下似的，走到门口开了车锁，才放开她。
　　徐杺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坐进去，韩朔绕到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他挂档踩油门的样子随意又好看，手腕上没有任何装饰物，腕骨形状像瓷一般精雕细琢，每一分棱角都宛如艺术品。他纤长的手指按上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就驶出了院子，朝徐杺说的那个会所开去。
　　一直以来对于徐州平的人际关系徐杺都没有什么时间去了解，可按韩朔的说法，那个会所应该是一个十分有商业背景的人开的，只接待钱权在手的大人物或者是有特定邀请函的客人，她都不知道，父亲平日里居然也会与这些人来往。
　　不过细细一想，自古官商两道关系复杂，这些年徐州平晋升极快，或许也有大部分原因在于他有投放精力在这方面上，以至于连家庭都不能好好兼顾。只是让她也来参与这样的场面，却是头一回。
　　韩朔把徐杺放到门口，自己没下车。
　　徐杺下车前问他：“接下来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韩朔轻抬了下下巴，“进去吧。”
　　徐杺摇摇头，转身打算下车。
　　“等等。”
　　徐杺刚停住开车门的动作，男人已经倾身过来，把她微微一转，左手扣住她手腕按在车窗上，炽热撩人的气息贴上，徐杺闭上眼，在他舌尖强势探进来的时候张开嘴，任由他带着情绪般搅弄。
　　从起床到现在他的胸口就像压了一团火似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炙热，烧的他整个人都在烦躁的边缘。徐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从知道她今天晚上要和她父亲见面就开始了，也不像在害怕，反倒像在别扭。
　　“嗯……”似乎不满她的分心，韩朔拖住她小舌头一截，用力吮了一下，徐杺的意识又被拖了回去，舌根发麻，却用空出来的手抱住他的脖子，顺着毛抚摸。
　　唇瓣分离的时候发出一声响亮的“啵”声，徐杺见他吃了自己一嘴口红，轻喘着气笑了，从包包里拿出纸巾给他仔细擦干净。
　　等擦完，韩朔抿紧唇，盯着她被自己吻花的唇妆看了好久，才退了回去。
　　“去吧。”
　　他撇过头，正视前方。
　　“嗯。”
　　徐杺补上口红，下车后站在会所门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父亲就派秘书出来接她，两人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应没有阻拦，徐杺在秘书身后转头看向门口，韩朔的车还停在那，就是隔着玻璃看不清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看哪里。
　　“徐小姐？”
　　秘书在电梯门口回头一看，低声唤了她一声。徐杺同时收回视线，和秘书一起上了电梯。
　　徐州平的包间在三层走廊的最尽头，秘书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打开，徐杺一眼就看见了一桌人正围坐在一起，皮质沙发舒适度很高，灯光偏暖，十几个男人正以最自在的姿势坐着，看起来气氛很融洽。
　　然后徐杺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正坐在偏中间的位置，原本听着别人讲话，徐杺这一进来，一个房间的人就都停下来，纷纷看向她。
　　到底都是大人物，徐杺感觉不到一丝让人难堪的打量，而且很快地，他们就把这一瞬间的安静给盖过去了。见是徐州平的秘书开的门，其中一个和父亲年纪相当的男人笑着说：“这是你那闺女吧？看着真漂亮啊。”
　　这话要是一个年轻男人说出口，可能会让人觉得添上别的意思，可在座的各位个个西装革履，相貌斯文气质稳重，倒真的如同熟稔的长辈一般，让人听了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徐州平看到她的时候表情似乎收敛了些。他朝秘书点点头，秘书便退了出去，然后他对徐杺说：“杺杺，给各位叔叔打招呼。”
　　“叔叔们好。”徐杺的声音听了很让人舒服，刚说话的那位也微微一笑，“还是女孩子让人省心，我家那臭小子现在估计才刚出门，就是想来蹭个饭。”
　　原来并不是只有她参与。
　　也是，若不是为了迎合别人，徐州平通常也不会主动带她出来。
　　“杺杺，来这边。”
　　徐杺走到父亲身边，刚好有个空位，她轻轻按住裙摆，安静坐下，每一个细节都让人觉得规矩有礼。
　　“老徐啊，你这姑娘气质真好啊，学什么的？”
　　徐州平笑着说：“服装设计的，快大三了。”
　　“嘿，真了不得！实习了没啊？还没打算的话可以来我的公司啊？做影视服装不？底下的人每天跟我吵人手不够我都烦死了。”
　　“哪能啊？唐总你那是大公司，我家姑娘还有得学呢。”虽然这么说，徐州平还是示意徐杺伸手接过那位唐总递过来的名片。
　　徐杺双手接过，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这是一位上市电影公司的老总，近年来国家产出的商业电影，有接近百分之四十都是出自他们家。
　　听了徐州平的话，唐总不以为然：“现在的大学生就会读书，读完大学考研考博，说实话，真的不如早点出来面对社会。每一个行业都缺新鲜血液，社会经验这种东西就是无价宝，你也别宝贝你闺女不想她出来受苦，放我这我还会让你闺女受委屈吗？瞧你那宠坏女儿的当爹样！”
　　在座诸位都是现下社会地位最上层的人，因此说话的时候根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什么都想过之后再开口，和每个人说话都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比徐杺见过的例如面对那位徐伯伯的时候要放松得多，可徐杺也明白，不论是在那位徐伯伯面前，还是在这些人面前，她的父亲地位始终都是下面的那一个，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怀疑。
　　父亲或许能给予在座的这些人方便，可这些方便，都是他主动求的，像唐总他们这样的人，需要的时候能找出一堆这样的人来，所以徐杺才能从父亲的脸上感觉到以前没有见过的那份谨慎。
　　徐杺借低头喝水的动作掩住了眸里的漠然，可很快，那位唐总就在徐州平的点头应和中把话题一转，颇有兴致地询问她：“徐杺啊？你在哪个学校念书呢？说不定唐伯伯我还赞助过你们教学楼......学习怎么样？成绩排第几啊？”
　　这么一个简单直接的问题让徐杺笑了笑，她放下水杯，回答道：“在A大念的书。入校的时候是全校第四，现在......不太清楚了，学校没有排。”
　　“哎哟！A大的服设！还是第四名！”唐总拍大腿叫好，“好啊！真给你爹长脸！”
　　徐州平淡淡一笑：“您可别再打趣我了，学习好都是她应该的，倒是我听说您家那位来年就要准备去您公司实习了，子承父业，您应该更高兴才对。”
　　“是啊！我可算能退休了。对了，我那儿子和你闺女一边儿大吧？等会儿他过来让两人交个朋友啊？那浑小子准喜欢徐杺！他见了漂亮的姑娘眼睛都挪不开道！”
　　“哈哈哈哈哈......好啊，我家闺女都没谈过恋爱呢，跟男生相处也害羞，到时候让小磊带带她。好久不见他了，肯定又长帅了。”
　　徐杺闻言，静静看向父亲，可后者根本没有看她，对唐总有说有笑的。
　　而唐总听到徐州平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拍了下手，高兴地说：“可以啊！哎哟老徐啊你可真说到我心底去了！”
　　徐杺这下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决定让她过来了，她也顺间懂得了父亲想要打什么主意，也在借着什么给予她警告。
　　掌心的名片就像发烫一样。徐杺的身体渐渐冷下来，在唐总再次笑着看过来时，她微微一笑，低头，把名片放进了包包里。


第53章 Fifty-three
　　唐海川走进包间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沙发上那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人, 怎么看怎么眼熟。
　　唐海川因为自小接触娱乐圈，平常和他混在一起的都是国内影视歌一二线大牌，作为唐家以后的接班人，他自然对这个行业关注高,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圈子，龙蛇混杂, 是人是鬼你都得看清楚，作为一个年少气盛的男人，他十分享受这样有挑战又有掌控力的感觉。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徐杺, 他心底就卧槽了一声——这美女很眼熟啊。
　　从小随着父亲接触这个圈子的人对每一个好看的男人或女人都会有一种敏感的记忆里，只要是出现过在某个平台上被他看见了, 唐海川就会记在脑子里。
　　所以唐海川年纪轻轻就跟着他爸唐州去公司见世面也不是没有道理。
　　唐州见儿子到了, 笑着招手让他过来。唐海川内心妈卖批，表面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过去，被老子拍了下头，他听见他爸笑着对隔壁徐州平说：“快喊人！”
　　“徐叔。”唐海川打完招呼, 眼睛不可抑制地就往旁边一脸苍白的小美人身上瞟。
　　——是真的很眼熟啊…...啧，突然想不起来了。
　　因为唐海川微微走神, 唐州一看, 心底也乐了，暗骂自己这混账儿子真的是看到美女就挪不开眼，但是想想又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 顿时乐呵呵笑起来，对自己儿子说：“这是你徐叔的女儿, 今年跟你一样大！还是A大高材生呢，学服装设计的。”
　　唐海川闻言，“哦”了一声，然后朝徐杺伸出手去：“失敬失敬。美女，叫我海川就行了。”
　　徐杺的脸色还没恢复，见状，笑容挂在脸上仿佛一张贴画，她伸出手去握住他：“我叫徐杺。”
　　徐杺......靠这名字那么好听，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唐海川又走神了，捏着徐杺的手半晌没有主动放开。
　　可对于唐海川这有些不礼貌的举动，徐州平居然也没有说什么，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对唐州说：“海川都长大了，长得越来越俊了。”
　　“就是没出息。你看，看到你闺女眼睛都挪不开了。”
　　最后还是徐杺自己主动抽回手。唐海川也不尴尬，绞尽脑汁在想最近微博的圈中热门，隐隐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好像还不是他们圈子的，因为娱乐圈但凡有点什么都躲不过他的法眼。
　　难道是什么美少女天才设计师之类的？
　　“美女，你真眼熟。”
　　最后唐海川放弃了，勾着唇笑着，突然问道。
　　徐杺看着他，平静的双眸水光凛凛，就是脸色有些白，看不出来是紧张还是愤怒、或者是别的。不过唐海川这人精，一看徐州平的态度，加上她的反应，就知道了这是在搞什么。
　　想不到他也有被自己老子变相相亲的一天。唐海川心想。
　　徐杺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这避重就轻的功夫，啧。唐海川笑着点头：“我知道，像你这样的美人，我见过就忘不了。”
　　他们谈话隔着中间两个大人，所以唐海川这样调·戏的话语，让唐州竖起了眉，瞪了一眼儿子：“第一次见面给人留点好印象行不？你看你那流氓劲哪儿学来的？”
　　唐海川心想：学你的呀。
　　“没事，海川那么能聊的才行，我女儿比较闷。”
　　听徐州平怎么说，唐州才回过头。这时候旁边几位老总见唐海川来了，也笑着过来跟他聊天，唐海川笑着一一应答，口头功夫随他妈，哄的那群老总眉开眼笑。
　　“徐杺啊，要不你坐海川旁边吧？跟他多学学，女孩子斯文一点没问题，但是也不能怯场啊。来来来——”
　　唐海川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很满意，让他觉得这臭小子就是故意在徐杺面前卖弄呢，说着还挪了下位置，想让两个年轻人坐到一起。
　　唐海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可他余光一看，呵，小美人的脸色都快盖不住了。
　　真好看啊，那眉眼冷下来的时候，像雪山上的白莲，冰清玉洁又拿人。
　　这期间唐州说什么，徐州平都没有反驳，倒是这会儿看到徐杺一动不动，他看了女儿一眼，语气淡淡的：“杺杺？”
　　徐杺在心底深吸一口气。
　　可没等她站起来挪位置，唐海川在心底已经看过了瘾，见徐州平开口，他忙自己站起来，笑嘻嘻地对徐州平说：“别啊徐叔，女孩子穿裙子不方便，我过去就行了！”
　　话音刚落，唐海川就站了起来，瘦长的他轻轻一挪，就在徐杺旁边坐下了。
　　看这美人被她老子无声无息地逼着，看着都怪让人不忍心的。
　　周围的各位总们一看，都戏谑地笑话他。
　　唐海川却坦然：“对女性绅士这一点我随我爸！”
　　“臭小子！就会贫！”唐州乐得骂了一声。
　　整个屋子的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只有徐杺，在身旁父亲的气场下，眉眼越来越淡。她谁都没有看，脸上挂着笑，却不会主动开口，双手放在大腿上交叠着，满脑子都是在想着时间赶紧过去。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挪桌了，到大圆桌上吃饭，唐海川还是挨着徐杺坐，期间唐州再次说到让徐杺去他们公司工作的事，徐杺没有回答，徐州平倒是先说：“挺好的，让海川带带她。”
　　到快结束的时候，徐杺觉得头晕得难受，心底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父亲这一招让她无力招架，原本是打算等应酬结束，她能和他好好说清楚，可终归她高估了自己对于父亲的影响力。
　　在徐州平眼底，她的这些叛逆都不过是儿戏，他借着这些话和暗示，让她不得不在那么多人面前妥协，雷厉风行，冷淡又强硬。
　　父母生命中某些深根蒂固的价值观和做事方式她无从下手改变，她有些累了。
　　这时候唐州的秘书突然敲门进来。
　　不仅唐州的，还有在座的几位老总的秘书也进来了，低声在各自老板的耳边说了什么。
　　唐州听着，突然坐直了些，诧异道：“韩总？”
　　徐州平闻言，也面露诧异。
　　“今天什么日子？”
　　大家都觉得惊讶，但很快就整理着衣服领带，坐直了。
　　而唐海川很明显得感觉到身旁的徐杺，好像僵住了似的，他看过去，只见她愣愣地看着门口。
　　五分钟后，门被打开了。
　　是唐州的秘书开的门。
　　进来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但是身段高挑挺拔，相貌也极英俊，眼边的细纹让他看起来稳重又淡漠。
　　而徐杺的双眼，却只落在他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耳畔的声音忽然安静下去，她看着韩朔，还是下午那一套衣服，他也正看着她，眼神一如既往深邃又炽热。
　　在看到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女人时，韩朔就把手插进了裤兜里。进门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无助和无措那么清晰又直接，那种玻璃一样的脆弱感像是一根针，刺得人从头到脚发疼，看到他出现的时候他还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眶渐渐湿了，可她的表情却完全不自觉。
　　韩朔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眼睛就没挪开，死死地凝视她，任由五指在裤兜中渐渐攥紧，掌心似乎连动血管，弄得他肺腑真的有种针扎一样的痛。
　　死女人。
　　他心底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
　　可看着那样倔强却又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她，此时此刻却恨不得把她塞到怀里整个儿裹住才好。
　　他的姑娘，受了太多苦，别人不需要学会的成熟隐忍，她更是练的如火纯青。
　　真招人恨。
　　也招人疼。
　　“韩总？”唐州第一个站起来，笑着对韩冬溯说，“好久不见！大忙人怎么有时间下来招呼我们？”
　　虽然没有敬称，可在座的各位基本人人都称呼对方为“老唐”、“老徐”……只有这一位叫的是韩总，大家的表情都那么自然，可在徐杺看来，却生生反映出地位高低来。
　　可的确，韩冬溯的地位和在座的诸位都不大一样。
　　先不说韩家祖父三辈都是大企业家，以前韩冬溯的祖父和父亲，经营的都是极稳的实业，别人家都还在辛苦筹措进入这个行业，韩家已经是领先地位的一家了，后来韩家搬迁回国，可国外的公司却还保留着，一直作为资本龙头运作着。
　　后来韩冬溯慧眼，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转向娱乐圈和相关媒体行业，在国外吸收进来的丰富经验，让韩冬溯迅速建立起成熟而又坚固的体系，又恰逢遇上大陆娱乐圈蓬勃时期，韩冬溯借着在国外的一手资源，亲自投身进入了香·港及大·陆的娱乐圈兴起，所以在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韩家的地位已经无法撼动了，不仅国内，还有国外，例如好莱坞，韩家都有无法挑战的一线班底。
　　唐州的公司再怎么厉害，都无法和韩冬溯相对比。由全球最大的经纪公司、一线传媒卡卢奇以及全球资源最多的影视公司阳炎一条龙打造的帝国就像一棵参天大树，直到现在，阳炎的全球影视资源占有率依然都是高高占据第一位的，哪怕如今公司的发展风格已经趋向平稳、不露锋芒，却仍然让人无法忽略他们是这个市场领导者的事实。
　　韩冬溯也因此被许多国家的代表人物邀请见面，平时的行程很难打听，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这让在座诸位都有点受宠若惊，可大家都是商场中人，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以拉大彼此明面上的差距。徐州平是诧异更多，作为这个会所的主人，徐州平只在刚来的第一天与韩冬溯见过面，对方还不是因他而来，主要是为了招待那位引荐人，而且没谈多久韩冬溯就有事离开了。
　　这是徐州平第二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韩总。
　　还有他身后的少年……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韩朔身上，后者一点都没在乎，眼神落在徐杺身上，明目张胆，毫不掩饰。
　　而唐海川看到韩朔的第一眼起，心底就是一声惊雷般响的卧槽——这不是！！这不是那谁嘛？！！！！！
　　难怪会觉得小美人那么眼熟，他平时关注时尚圈没有娱乐圈多，所以一时半会真的没有想出来徐杺是谁，是看到韩朔，才如醍醐灌顶般想起，然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明目张胆地调戏小美人。
　　他看向自己老爹，唐州明显也认出来韩朔。这位最近风头正劲，名声好坏参半的少年，此刻居然大大咧咧站在韩冬溯身边。他高挑英俊，气质冷然，最要命的是，那张脸和气质，咋一看，居然和韩冬溯有四五分相似。
　　想到某个可能，大家都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看到徐杺，所以她的肩膀慢慢地塌了下来。辛苦维持了一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底的高地就开始慢慢塌方，寂静无声中，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里兵荒马乱的声音。
　　像亲赴战场，周围都是雷鸣炮火声，而她立在原地，面对那些冰冷的恶意，心底居然诡异的一点都不害怕。
　　唯一清晰的，就是那个男人如火般烧灼自己身心的目光。
　　他为她而来。


第54章 Fifty-four（微修）
　　“哪里？”韩冬溯微微一笑, 温和中却带着冷淡，“今天我的孩子来看我，想着应该带下来和你认识一下，毕竟算得上半个同行, 以后还请多多照拂他。”
　　韩冬溯话音刚落，众人心底都偷偷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都悄然看向韩朔, 而韩朔在听到韩冬溯的话之后收回目光，眼睛转了一圈，然后淡淡地说：“你们好。”
　　这简直比狸猫变太子还要惊悚。
　　唐州是在座那么多位当中和韩冬溯算是关系比较近的一位, 可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韩冬溯还有个儿子。这么多年以来韩冬溯身边都是一个人，对于合作对象送去的女人, 也一个都没放在眼里, 大家也曾猜测过他是否秘密结婚，把妻子保护地很好，可没想到，突然就蹦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而且......还照拂他？韩冬溯的亲生儿子, 还需要什么照拂？他爹跺一跺脚，整个行业都要给他让步。
　　唐州：“……想不到韩朔居然是韩总的儿子……最近这孩子风头正盛, 我们公司还想过挖他过来, 可惜之后他就说要做新公司了，现在看来倒是我们多想了。”
　　韩冬溯都没有看韩朔一眼，对唐州说：“年纪还小, 趁着年轻多做点想做的事情也好。对于他，我干涉并不多, 公司也是自己要做，我并没有参与。”
　　“挺好的，我家海川也是自己喜欢才做的这一行。”
　　“而且刚好那么巧，孩子的朋友也在。”韩冬溯忽然话音一转，看向徐州平：“徐处长，好久不见。”
　　徐州平内心一震，在众人的目光中，原本下意识就要看向韩朔，却还是忍住了，看着韩冬溯点头：“韩总。”
　　“名门出贵女，这话真的一点都没错。”韩冬溯把目光落在徐杺身上，眼神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可言谈中却尽是显山露水的赞赏，“我的孩子多亏你女儿照顾了，是叫徐杺是吧？韩朔都跟我说了。”
　　闻言唐海川默默地坐地离徐杺远了一些。
　　这是什么情况？儿子带着爹来给儿媳妇儿撑腰的？
　　简直是年度大戏，比娱乐圈今年谁谁谁毁人设都要劲爆！
　　徐州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在座诸位也是，尤其是唐州，一脸诧异地看向徐杺，再看看自己儿子，心底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韩冬溯这话让徐州平几乎没有办法接。
　　还是徐杺站了起来，她把目光从韩朔身上收回来，直视着韩冬溯，说：“韩叔叔您好。”
　　女孩子的眼睛又大又亮，哪怕对着自己，眼神都是平静的。韩冬溯看了一会儿，才对在场的各位说：“诸位今晚随兴。徐处长，不知是否方便借一步谈话？”
　　徐州平：“……”
　　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徐杺看着父亲走出去，韩冬溯随后跟上，然后下一秒眼睛一花，原本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的男人就在一屋大人的目光中握住了她的手。手是凉的，男人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抿紧嘴唇一副要发作的表情。
　　徐杺却马上握紧了他，对他轻轻摇摇头。
　　韩朔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一屋子人扔下一句“告辞”，拉着徐杺头也不回地跟了出去。
　　屋内的人才全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暗暗消化刚才猝不及防扔到他们怀里的这枚炸弹。
　　唐州拽过唐海川，低声骂道：“什么情况？！”
　　唐海川看着自己老爹一脸“我的儿媳妇怎么被人截胡了”的表情，摊摊手，也是身心疲惫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刚捡回来一条命的是他好不好？刚才韩朔目光扫视众人的时候，唯独他感觉到了背后一寒。这韩朔以前开始就是圈内有名的无派别人士，谁都敢弄，现在还突然一跃成了太子爷，他真怕以后碰面对方会记他和他女人相亲之仇。
　　惨了——看来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韩冬溯早已跟人吩咐好，他和徐州平出了包间之后，转身就走进走廊拐角的一个小包间。
　　徐州平坐好的时候，看到韩朔牵着徐杺的手走进来。
　　父女两目光相对，徐杺愣了愣，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跟着韩朔在一旁坐下。
　　再看看韩冬溯，见到这场面却什么也没说，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等两个孩子坐好，他才开口对徐州平说：“虽说现在孩子间的交往都是自由随意的，我一直以来对韩朔的干涉也都不多，可徐杺是个好女孩，总不能随便。我想着既然我碰巧又在国内，就和徐处长好好谈一谈孩子们的事。”
　　徐州平稳着场子，说：“我对徐杺的交往对象并不了解，今日我和令郎也是第一次见面。”
　　“我明白。孩子长大了，总是开始自己做主的。你也别怪徐杺，我这孩子，以前的确有些不懂事。可他是我儿子，我也知道，一旦认真，他会对徐杺很好。”韩冬溯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比徐州平这个外交官还要沉得住气，每一句话看似公正，细细一读却都是偏袒，“而且据我所知，徐杺也在韩朔的新公司担任要职，我真的很感谢她，要是可以，我希望他们能在两边父母同意下，稳定地交往。”
　　“当然，结婚对于他们来说还太远，而且我认为，他们虽然是我们的孩子，可这事关人生未来大事，其实我们不应该过多干涉。不过我能答应你，如果将来有一日是韩朔先做出对不起徐杺的事，我会给徐家一个交代，作为交换，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的儿子，我觉得，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徐州平沉默了很久。
　　最后韩朔在父亲若有若无的目光中站起来。
　　他看着徐州平，眼神静默，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可话说出口却是——
　　“我也愿意给您承诺。”
　　徐杺和徐州平分别的时候，韩朔正在韩冬溯的车上说话。
　　冷风一吹，父亲的沉默被逐渐放大。父女俩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可谓是撕开脸一样尴尬，有种无形的僵直的气氛回荡在空气中，在饭局上的为难、面对韩冬溯时他轻而易举就妥协的这些事，化作了几分难堪。
　　“回去吧，你妈妈那里，我会跟她说。”
　　徐杺看着父亲的背影，过了一会儿，忽然叫住了他。
　　徐杺开口，清柔的声音仿佛风吹过：“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真的很感激您们。哪怕您和母亲，从未真正地懂过我，我也无法评论，您们对我的，到底是不是爱。”
　　徐杺努力凝视父亲僵硬高大的背影。
　　“可这是最后一次了，爸爸。”
　　“虽然这些话我是想和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的，想认真地告诉您，今晚韩叔叔和您见面，说出来我和韩朔的事，其实都不是我的本意。可我还是有些话，想亲口对您说——对不起，接下来的路，我不能再为您们妥协了，也不会再被您或者妈妈当作达到你们炫耀和管束的工具，因为我也有了想要做的事，并且以后我会拼尽全力去做，不会再让自己被拖后腿，更不会让自己后悔。”
　　“以后……请让我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吧。”
　　最后一句话，徐杺说的很轻，却也很坚定。
　　等徐州平回过头来的时候，徐杺的身影已经上了韩冬溯的车，消失了。
　　他甚至连她最后表现出来的情绪都没有抓到，那一刻，居然连印象中有关女儿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韩冬溯的车子驶出停车场，留下徐州平一个人。过了好久，他才挪动仿佛被冻僵的手脚，回到自己车上。
　　韩冬溯的车是长商务车，韩冬溯坐在一头，韩朔和徐杺坐在另一头。
　　“谢谢您，韩叔叔。”
　　徐杺坐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对韩冬溯道谢。
　　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韩冬溯褪去了身上的距离感，变得温润许多，可因为长居高位，其实他本人从内在就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但徐杺意外地并不紧张，或许是因为韩朔跟她讲的故事，也或许是，他们父子很相像，她能看出来他并非冷淡的人。
　　淡漠是时间打磨出来的，也是孤独造就的，徐杺知道，从韩朔的母亲去世后，韩冬溯一直都是独自一人。
　　韩冬溯看着徐杺，微微一笑，：“很高兴见到你。”
　　男人的语气带着了然，平静中带着细不可察的安抚：“你已经做的很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孩子。”
　　徐杺默默握紧了拳头，一瞬间微微垂下眼睫。
　　下一秒，韩朔握紧了她的手。
　　“您别再说了，她哭了遭罪的是我。”
　　韩朔看向车窗外边，冷声说。
　　车内很快安静下来，三人都是话不多的人，加上徐杺今晚内心不平静，她花了很大的劲去把思绪压下来。
　　车子到了门口，两人要下车了。
　　这时，韩冬溯却对徐杺说：“徐杺，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无论是他的事，你们公司的事，或者是你的事，都可以。不管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韩朔的父亲，我都乐意帮你。”
　　韩冬溯的目光难得的温和。
　　他给她拿出一张卡片，那是韩冬溯的私人号码：“这孩子很少来找我，今日是为了你，可想而知，你在他心里是多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平安顺遂，如你所愿。要记得，一切苦难束缚都是暂时的，以后，你们的人生，你们好好走。我知道你是个想法很正的孩子，有你在韩朔身边，我很放心。”
　　徐杺伸手接过。
　　静静平复呼吸，徐杺睁着有些酸涩的双眼正视他，认真且郑重地说：“谢谢您。”
　　一切苦难和束缚都是暂时的。
　　以后，他们的人生，他们一定会好好走。


第55章 Fifty-five
　　回到别墅的时候周近和顾邱泽刚结束今天的工作正在打牌, 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到韩朔沉着脸拉着徐杺上楼，好像都没看到他们一样。
　　周近愣着出了一张牌，喃喃自语：“怎么了这是？两口子吵架了？”
　　顾邱泽低头看牌, 一点都没担心：“玩咱们自己的！管他们两个搞什么幺蛾子！”
　　到了楼上房间，韩朔把徐杺带去洗手间, 自己进去拿走了毛巾，然后去衣柜找了一套衣服，对徐杺说：“洗澡。”
　　他语气不大好, 虽然不冲，但徐杺知道他心里有火。
　　其实隐隐知道他在气什么。
　　和他相处这些时日, 徐杺其实已经习惯了去观察他, 她也了解他，今晚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到发作的边缘了。
　　“我去楼下洗。”
　　徐杺没有动，抬眼看着他。
　　韩朔被她那还未褪去的微红的眼睛看着, 陡然一笑，又冷又邪气：“怎么？要一起洗？”
　　徐杺这才撇过头去。
　　韩朔冷哼一声, 头也不回地走了, 重重的关上门。
　　徐杺站了一会儿，揉揉眼睛，忽然轻轻一笑。
　　她从衣柜里选好了衣服, 才走进浴室里。热水透过花洒落在身体的那一刻，身上剩余那点寒冷都褪去了, 她抱着自己，让有些僵硬的思维开始慢慢回笼。
　　其实不是不伤心的，只是这已经是她所期盼的最好的结果了。
　　这些年，她自认自己已经接近无坚不摧的地步。
　　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她所不能理解的世界，捆绑着人性、情感......她忘不了自己在那些大人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时的无助，也忘不了韩朔的父亲站在自己这一边，而父亲却反倒像是个外人一样的难受。
　　她还需要更坚强，比现在更强大才行。
　　洗完澡，徐杺穿上那件宽松的一字睡裙，裙子肩部很宽，套上之后自然就露出大半边香肩，下摆只遮住了臀部。她吹完头发走出去，就看见韩朔穿着睡袍在床前等她。长而有力的双腿叠着伸到地板上，看到她的那一刻，墨黑的双眸又深下去，化作一滩不可见底的深潭。
　　徐杺走到他怀里，站着微微弯腰亲吻他的眉心。她的唇因为沐浴而变得湿热，留下一个清晰而湿润的触感，韩朔一把包着她的臀，下摆被他这个动作弄起来了许多，手指最下面就是她白皙的大腿。
　　“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徐杺闻言，勾起唇轻声说：“气什么？”
　　男人面无表情，在她柔和的视线中依然无法化解。他忽然一动，把她整个人狠狠压到被褥里，她猝不及防，纤细的大腿叠着跌倒，映着深色床单，像两道细细的月光，白的晃眼。
　　韩朔逮着她的下巴，紧紧锁住，重重地吻她。
　　像在惩罚她坏心思的戏弄。
　　手掌也顺着那片白色往上探去，裙子下摆没一会儿就盖住了他的手，徐杺腰一紧，双腿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开他侵占感极强的手而紧紧夹住，然后她翻了一个身。
　　一字肩已经被他扒拉地从两边滑下，长发散乱，韩朔也不在乎。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把另外一只被她夹着的手抽出来，攥住下摆往上掀。
　　裙子最后全部堆在肩胛骨以上，徐杺细细地喘息着，趴在那里不说话。
　　韩朔也没有说话。
　　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她雪白背脊上新添的纹身。
　　不知何时，原本只有一边的翅膀变成了一对，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样式，不同的是左边那一扇翅膀更新更完整，右边的不论是从颜色深浅上，还是完成度上，都要比左边更逊色些。
　　可完整一看，这双翅膀却像是下一秒就能振翅高飞似的。
　　韩朔仔细凝视了好久，直到徐杺呼吸恢复安稳，他才用手指抚上那新纹的一边翅膀上，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纹的？”
　　“昨天上午。”
　　就是去和张檬会合之前。
　　“呵，还新鲜着。”
　　炽热的手指点上去，明明已经不会再痛，徐杺还是忍不住身上起了一阵颤栗。
　　韩朔贴的她极近，当然能感受到她一瞬间身体的颤抖。他俯下身，嘴唇贴上那一边纹身，忽然问：“这次疼吗？”
　　“不疼。”
　　下一秒，男人重重的咬了那新做的翅膀一口，齿间用力，一会儿就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徐杺吃痛地缩起肩膀，下意识就蜷缩起来。
　　“疼吗？”
　　男人平静地又问了一遍。
　　徐杺的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其实疼痛过后酥麻和痒给她的感觉更清晰，透过薄薄的脊椎，直通心脏，好像灵魂都能为之一震。
　　“......疼。”
　　韩朔这才满意。
　　可看到这个，心中仅剩的怒气也都化开了。
　　不，其实是心疼更多，尤其是见她一脸苍白无助地坐在其中，那一刻他心里对她是又疼又气的。
　　可细细一想，她不就是这样的吗？
　　坚强又脆弱，强硬又温柔。
　　像刚才她还会在别人面前挺直脊背，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可现在她在自己身下，又软和地像是一滩雪，任他为所欲为，也一声不吭。
　　矛盾的女人。
　　让他想对她粗暴，又想把她紧紧抱住温柔以待。
　　寂静柔和的空气满满充斥整个空间。
　　在徐杺的沉默中，韩朔伸手把她的睡裙从头顶脱了下来。她躺在那里，从后颈到脚趾头，一片细腻柔软的白色，身前两团绵软压在床单上，微微能看见可爱的弧度。韩朔把她翻过了身。
　　徐杺睁开眼，在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中，她看见韩朔坐直了身，褪下睡袍。
　　如同文艺电影里面的慢镜头，男人纤长又充满力量的身体缓缓在月光下展开，他深邃的双眼紧紧捉住她的目光，大大方方，犹如第一次脱衣服给她量尺寸一样，那是对自己本身的一种自信。
　　徐杺渐渐看的着了迷。
　　因为真的很漂亮。
　　完美的就像以前美术课上看到的白玉雕，没有一丝瑕疵，带着力量的美感。
　　最初的紧张，也在他的目光下化成一滩水。
　　他弯腰抱住她，男人沐浴过后清香的皮肤凑到鼻翼间，徐杺贪恋地抱住，闻着那让自己无比安心的味道。他的手在她身上作怪，熟练的揉捏，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徐杺觉得他们就像连体婴，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贴在一起都仿佛无比契合，连渗出的汗水都像粘合剂，淌在一起就像水和泥活在一起，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从今后起他们就是彼此间最亲密的人。
　　“说清了也好，反正有我就够了。”
　　“......嗯。”
　　“再有像今晚这样的事，就算是你爸我也不会留情面。”
　　“......好......慢点儿......”
　　床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喘。
　　“小腹别用力......”
　　“嗯......”
　　......
　　男人低沉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徐杺从一片汗腻中抬起头，双眼被眼泪蒙住，天花板都看不清。下一秒眼角的泪光被男人的拇指按去，不知何时他抽出湿漉漉的手，掐着她轻微抽搐的腰腹，挺身而入。
　　疼......更多的是麻。
　　清晰的让人觉得自己的确是在活着的。
　　而力道渐重，就像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的男人睁着眼，边用力，边把她不知何时哭的梨花带雨的脸掰正看着自己。
　　“看着我。”
　　“......”
　　“看清了吗？”
　　“......嗯......嗯啊......”
　　“以后再敢受伤，有的是办法弄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幽深，像是从某种深渊中传来。
　　到最后徐杺有点意识模糊了，看不清人，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仿佛长了开来重重的呼吸，愉悦和酥麻被男人抽丝剥茧般带出来，最后到的时候，徐杺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次。
　　他动了多久，徐杺就哭了多久。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流过那么多眼泪，男人步步紧逼，让她分不出是因为欢愉还是难受才哭，所以徐杺第一次那么肆无忌惮。
　　或许也是因为只在他面前。
　　她的下半辈子，只能在他面前，能不需要再强撑什么。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
　　外面黑乎乎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韩朔才停了下来。
　　他的双眼像黑曜石一样明亮，汗水落在他睫毛上，吃饱餍足的男人身上有种慵懒淡定的气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性感地不可思议。
　　床单已经湿地不成样子，皱巴巴地看都没法看，韩朔却没看在眼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坐起来，一手抽走床单，又把人放回床上。冰凉的床垫让徐杺下意识皱起眉头，
　　“洗？还是睡？”
　　徐杺动了动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双腿间流出来......她红着脸动了动，韩朔就明白了，把她抱到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熟练地把那些.......细心抠了出来。等回到床上，两人神清气爽，徐杺借着这个时机让他换床单，大少爷也破天荒同意了。
　　然后被他抱住躺下的时候，徐杺心底才算是彻底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一种对现在、对未来与这个男人完全绑在一起的确信与安定。


第56章 Fifty-six
　　徐杺起床的时候, 视线范围仍然是一片黑暗。窗帘不知何时被男人拉了起来，阳光被挡在外面叫嚣着，屋内平静地就像是第二个世界。
　　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气息......徐杺闭了闭眼，心口忽起一片燥热, 第一次从未着寸缕的男人怀中醒来，紧贴的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那些让她或哭泣或低吟的片段。
　　男人昨晚变着法儿的折腾她, 英俊的脸上都是欲望交织的表情，而如今安静沉睡下来后却像是一只无害的大型犬，半趴在床上, 一半身体压在她身上。
　　徐杺偏头吻了吻他的额角，想要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要是她没有记错, 他们今天都有工作。
　　韩朔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女人的裸背, 她很瘦，但不是干瘦，瘦的匀称柔韧，脊梁弯成好看的弧度, 底下的小窝下是圆白的臀。
　　她正在找拖鞋，微微弯腰, 能看见前面两团绵软。她身上都是痕迹, 咬痕、指痕......女人仿佛是水做的，轻轻一掐就能留下印记，他忍不住就留下一大片。
　　徐杺刚想起身, 腰间的大手就把她往后带向床铺。男人的唇印在翅膀上，带着纵情以后的慵懒, 哑声说：“几点了？”
　　“九点。”徐杺按住他放在自己胸上的手，不让他作妖，“快迟到了。”
　　她的声音很冷静，完全没有给了第一次的次日清晨女人该有的羞涩和无措，可语调中散发开来的女人的慵懒却让韩朔勾起唇角，作为带给她这份性感的男人。
　　他狠狠嘬了她一口，就挠挠头发坐起来，然后在徐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把她抱了起来，进浴室洗澡。
　　一大清晨从香艳中开始，是韩朔的作风。
　　所以等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众人看着面色坨红，一脸滋润的徐杺，个个心底都骂了一声“妈卖批”，然后埋下头去拒绝看这屋里唯一一对大清早发狗粮。
　　韩朔坐下后踹了顾邱泽一脚，顾邱泽没躲开，膝盖被踢中，手里的粥差点没捅到鼻子里：“干嘛？！”
　　“养着你白吃干饭？”
　　“嘿嘿嘿我吃的明明是粥。”
　　韩朔漠然地看着他。
　　那眼神盯得顾邱泽心里发毛：“知道了，摄影棚我在弄了，人我也面试了几个，最后给你看看，你要没问题就直接让他们上班。”
　　韩朔把公司的几个要务分别交给了几个人负责，既然要成立新公司，自然就可以办一个专业的摄影棚了，这一方面是顾邱泽在负责，摄影棚的布置、器械、还有摄影师和摄影助理的面试，都由顾邱泽一个人把关，说实话他的工作量应该是最大的，但别人都上报工作情况了，这逼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画风，韩朔看着不顺眼。
　　眼看着审核结果也快下来，公司再简单装修，放上器材和家具就能开始使用，大家内心其实都很期待。听到顾邱泽这么说，张檬和陈华也随口报告了一下自己负责的情况，设计师面试了几十个，最后定下五六个，还要韩朔亲自看看，其他职位的，类似人事管理和财务部这些重要部门，都会由韩朔自己亲自面试，所以他们让韩朔空出一下午时间来最后把关。
　　闻言，韩朔眼睛也不抬，直接说：“让徐杺去。”
　　老大表示对面试没兴趣。
　　众人默默看向徐杺。
　　这些公司的核心部门的面试，随口一说就甩手交给她，这简直就是老板娘的待遇。
　　徐杺吃了一口粥，“嗯”了一声。
　　于是现实就是，两个才终于亲亲密密共赴大和谐的两人，在次日大早和对方一起工作了一天后，就分开了各忙各的事了。
　　韩朔这边很快就收到了VG试镜通过的通知，伴随着公司审核批下来简直是双喜临门，张檬把这个消息发到微博上的时候工作室的粉丝们个个都欢呼雀跃，个个搓手手表示期待。与此同时韩朔请专门团队制作的Wind男装的官网也正在建设中。韩朔陈华还有徐杺忙完了Wind男装第一个铺面的选址和准备工作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和设计团队制作Wind男装上线的第一批服装，三人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去谈材料面料厂就是在找质量符合要求的制衣厂的路上，韩朔和她几乎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躺在一张床上。
　　更别说干什么有益身心的事情了，韩朔还好，高强度工作已经习惯了，可看到怀中小女人和他聊天都昏昏欲睡的脸，韩朔再没心肝，也什么都干不下去。
　　终于在大半个月后的一清早，韩朔忍无可忍，把一大早想要偷偷起床的某人压在床上，咬着她肩膀恨恨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嫖我？吃完就跑，连个五星评价都没有？”
　　素了很长时间终于吃到肉的男人被强行戒荤，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起床气兼怨气，让韩朔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可怕，但是他头发乱糟糟的，又很可爱。
　　他挺了挺腰，用早晨特别有活力的地方抵住她，拱了拱。
　　徐杺今天还要去面料厂确认新成衣的布料，伸手够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韩朔眯着眼，把她的手抓回来，手机扔在一边，就开始吃大餐。
　　还真的是吃，慢条斯理地，从脖子一直往下啃，底下也不安分，拱着拱着就埋了进来。
　　徐杺抚着他的脸，顺从地配合。
　　没一会儿，就被他带进无法思考的漩涡里，男人一旦释放手段让女人沉沦，真的就是随手拈来的事。
　　结束之后，徐杺缓了半天才回过神，看着韩朔心满意足地洗漱完毕亲了她一口出门，她则是苦笑着慢吞吞给自己整理打扮，出门的时候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真滋润。”
　　去面料厂的路上，陈华开车，张檬坐在副驾驶座，从镜子中看着徐杺，啧啧有声。
　　徐杺不解。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克制一些。”
　　徐杺抿紧唇，撇过头没有理会他的嘲笑。
　　“啧啧啧，面带桃花啊……”
　　终于到了七月。
　　Wind男装在国内的第一个实体店在望京开业，于此同时官网也正式上线。实体店不仅有最新推出的夏季新品，还有之前Wind工作室时模特们宣传照中的系列休闲服，而官网首次开放则只放了二十套新出的夏季新品，对于上过模特身的休闲服，则只能在实体店购买。开业的那一天，实体店和官网迅速爆满，Wind模特经纪公司去了赵更、周峋和顾泽雨出面撑场，网站这边服务器一度卡顿，幸好张檬早有准备，后台的网络维护迅速跟上，成交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增长。
　　网上对于Wind男装主页放的宣传片评价十分高，Wind经纪公司的男模们气质出众，影片的质量和后期也是有目共睹，许多人都说看了宣传照和短片，原本没兴趣的都想买了。
　　也有顾邱泽的粉丝纷纷拍胸口引以为豪，就差没把短片制作和拍摄里的顾邱泽三个大字圈出来印在脑门上了。顾邱泽发了微博后，《蓝秀》的设计总监咬着牙也转发了，附赠一句怎么看怎么没诚意的“恭喜”，圈内其他摄影师见状也纷纷转发。
　　当天晚上八点，徐杺看了官网最后的成交数额，再打电话给实体店那边坐镇一天的张檬，挂了电话后，她笑着对办公室的人说出一个数字。
　　大家欢呼大叫。
　　韩朔坐在最后面一张办公桌上，咬着烟笑着看着她，两人目光相对，下一秒，韩朔开口，报了一个大排档的名字，请所有人出去吃大餐。
　　众人气氛更膨胀了，大喊“老大万岁”！
　　虽然韩朔从不过问Wind男装这边的事，可大家都知道，韩朔才是大老板，而且公司氛围很好，人不多，凝聚力更强，两边互相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根本分不出来谁是哪边公司的。
　　韩朔放话之后，两边公司的人都聚在一起，张檬他们那边也收到消息，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往吃饭的地方赶。最后碰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大家一天没吃过东西，一坐下就先喊了几十斤牛羊肉和海鲜，坐了七八桌通通都是他们公司的人。
　　“真是太爽了，我注意到今天来代购的人很多，官网的限定做的很好，一点都没有影响实体店的生意。”
　　这个主意是徐杺提出来的，被大家商量了很久的利弊才被采纳。
　　徐杺笑着说：“其实这也是’明星效益’带来的好处，如果我们的衣服质量不过关，这种做法的收益其实并不能维持很久，但是我们都对服装质量有信心，之后等买家真正拿到手一看，会有更多人愿意到实体店去买，或者找代购。”
　　因为网店的兴起，实体行业的下滑是显而易见的，可依赖网店，也有太多弊端，怎么样让两者同时同步发展，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实践。
　　让徐杺想到这一点还是多亏了顾闻，因为她曾听顾闻说过，现在很多明星都会以“自己设计”为噱头，在全国各地开设实体店，吸引粉丝购买，而且这样的店并不多，基本只在个别大城市有，但也阻拦不了粉丝们去光顾，去找代购的热情。
　　“就是依赖’明星效益’并不是长远的办法，我们要在这之后慢慢渗透，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不仅卖的是’效益’，还有设计和质量。”
　　徐杺说这些话的时候韩朔一直看着她，看得出来她今日的情绪也是愉快而兴奋的，亲眼见到努力的成果，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她侃侃而谈，声音虽细柔，却掩不住她眼底自信满满的光彩。
　　生动地像一幅水墨画。
　　看得人心头痒痒，想要束住她，不让她飞得太高、太远。


第57章 Fifty-seven
　　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徐杺的各项专业课评分都名列前茅, 对于课不多，老师只看最后大作业的大二下学期，徐杺从工作室得来的经验让她在专业上更加如鱼得水，几乎每一次交上去的大作业都能让老师眼前一亮。
　　暑假开始之后徐杺理所当然没有回家, 自那天起，父母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徐杺能更放松得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于公司来说最近的大事就是VG的大电影终于要开始拍摄了。进组的第一天是徐杺陪着韩朔去的，周近他们都给配了几个助理，只有韩朔一直没有。倒不是公司不给他面试, 是大少爷自己不喜欢，平时在国内出去工作, 徐杺忙的话他就只身去了, 顶多带上化妆师，可出国的话，他一定会拽上徐杺。
　　大家都笑话韩朔，说他像一只离不开主人的大狗, 韩朔都当没听见。
　　VG这部大电影最后定下的名字叫《Zoolander》，翻译为“超级名模”, 从一个摄影师的角度去讲述超模的起步到辉煌。开机在意大利VG总部, 因为电影里会重现许多VG公司当年的场景，所以对于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VG从高层到底下都十分重视。开机当日, 连已经许久不在媒体面前露面的Micarelli女士也盛装出席，和VG现任首席设计师、电影导演Stiller在镜头前大方得体地微笑着。
　　韩朔作为该电影里唯一一位华人, 受到许多瞩目。和主演合照后，记者们趁机纷纷对他们提出许多问题。
　　女主角斯嘉丽是热情大方的女性，对于许多问题都侃侃而谈，在询问到关于韩朔的问题上时，也是咧嘴笑着说：“我的前几任男友都是华人男性，我对东方男人的态度还需要询问吗？”
　　记者们哈哈大笑。
　　韩朔也十分淡定得回答着关于针对他的问题，有的认真回答，可更多的则是四两拨千斤，记者们占不到丝毫便宜。
　　徐杺就站在人群的前排看着他。
　　忽然肩膀被轻轻一拍，徐杺转过头去，见到来人，意外地说：“你怎么来了？”
　　居然是许峰。
　　大热的天，他穿着薄款牛仔外套，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墨镜，半副武装。
　　“有工作。”
　　“AMN的秀？”
　　“嗯。”
　　“发展得不错。”徐杺衷心说了这么一句。
　　许峰勾起唇看着不远处的韩朔：“你们也是。”
　　而且他们都知道，这部电影过后，韩朔只会走的更好。
　　徐杺微微一笑，也没有评论。许峰低头看了看她，忽然说：“你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老跟在他身边。”
　　“是么？”
　　“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徐杺看向他，不懂他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许峰戴着墨镜，所以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没有躲开她的注视，悠悠开口：“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
　　许峰的话，让徐杺忽然想起最近网上关于许峰所在的经纪公司闹出来的一些不好的传闻。她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许峰笑出声。
　　“有劳挂心了。”许峰忽然伸出手去，愉悦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我还想再努力一下，等真的想换地方，你们公司有我一席之地吗？”
　　徐杺：“只要你愿意来。”
　　“你也会为我这么鞍前马后？”
　　“要时时刻刻，恐怕不行。”徐杺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看向这边的某人，说，“毕竟这么一个已经让我足够忙碌了。”
　　“但是，也一定会对你好。”
　　徐杺知道，现在许多模特经纪公司，背地里压削模特，把模特不当人一样工作的事情实在太多。
　　许峰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我会认真考虑。”
　　在韩朔走过来的时候，许峰已经离开，他本来就是利用空闲时间过来这里看看。
　　“他来干什么？”
　　徐杺跟他说了刚刚的事。
　　谁知道韩朔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真的是老板娘了，请模特这么大的事也能替我做主了。”
　　在周围有更多人看向他们这边的时候，徐杺无视了他的调侃，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有多久结束？”
　　“不知道。大半个小时吧。”
　　“那我去逛逛，给你选几件新衣服。”
　　“等我半小时。”
　　“你要呆在这儿。”徐杺抬头轻吻他的脸颊，安抚住不满的男人，转身离开人群。
　　这是徐杺第二次来意大利，她记忆力很好，很快找到了这附近她曾去过的几家成衣店。现在正是上新款的时候，款式也比国内更多，徐杺很快就认真逛了起来。
　　一圈走下来，收获颇丰，不仅给韩朔挑了几套，公司里的几个男模也有。徐杺边看边思考许峰来Wind做签约模特的可能性，细细一想发现还真的挺有看头的。公司里除了韩朔，以周近为首的几个都是偏向于感性的男人，对于很多利益上的事情不善于思考，基本都是韩朔说什么他们做什么。许峰不一样，他温和、理性，做什么心底都有打算，这样气质的人要是加入他们，公司的整体风格会更和谐，他们也缺少像许峰这样类型的模特来中和。
　　徐杺心下一定，便按照许峰的气质也给他选了几件衣服，最后买单的时候除了许峰的都是刷的韩朔给她的卡，许峰的那一份她则是用自己的。
　　大包小包地回到酒店，徐杺洗了个澡，出来看了会儿电脑，韩朔就回来了。
　　看到地上的袋子，韩朔挑眉：“大丰收啊。”
　　然后他踢了踢其中几个袋子，语气意味不明地说：“这是给许峰的？”
　　徐杺也不意外他的敏锐：“嗯。”
　　韩朔弯腰，看了一眼单据。
　　看完把单据丢在一边，上床，把正在专心看电脑的女人拽过来扔到床上，压上去惩罚地啃，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不满地咬住她肩头：“为什么你要给他买衣服？”
　　徐杺刚洗完澡就被他啃的都是口水，边躲着边说：“他们公司对模特并不好。”
　　“所以呢？”
　　“要是我们努力点，应该能说服他加入我们。”
　　“啧”
　　“你之前不也打算给公司多签几个模特吗？”徐杺努力跟他好好说了一下自己刚才逛街的时候产生的想法。
　　韩朔埋首在她胸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脸漫不经心，捧着绵软像是在揉捏玩具，讲到后面徐杺被他弄的气息不稳，边喘着气边问：“……别……嗯？你怎么想啊？”
　　男人的声音好像被蒙住了，嘴里吮着东西，含糊不清：“再说吧。”
　　他这么说，徐杺也微微放下心，那证明他听进去了。
　　她到底不能决定这样的事，韩朔对于公司的风格和路线都有他自己明确的要求，她能做的只有把她的建议和想法说出来，剩下的就是他去思考是否可行。
　　中午吃完饭，再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剧组就开拍第一幕。
　　前几幕都没有韩朔的戏份，韩朔的第一场戏在明天下午，但是作为电影中比较重要的人物，韩朔还是和徐杺一起去了第一幕的外景地旁看。
　　Micarelli女士也在，去的时候她正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听说她的行程是今晚和组里的人吃晚饭后再离开。
　　见到韩朔，Micarelli女士淡淡地朝他点头，韩朔和徐杺也礼貌地向她问好。
　　“你的女朋友？”
　　Micarelli女士笑着问。
　　“是的。”
　　“很般配。”
　　徐杺笑笑，看向拍摄的位置。
　　韩朔和Micarelli女士就像是熟稔的亲戚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话。
　　因此在旁人看来，这一幕着实有些诡秘，大家都不解Micarelli女士为什么会突然和韩朔这般亲近，也有人猜测，韩朔是受到Micarelli女士的青睐了。
　　可被谈论的两人，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人意外的目光，到最后徐杺甚至被韩朔抱住肩膀跟Micarelli女士说话，Micarelli女士和蔼的询问了她几个问题的看法，徐杺有点意外，却也一一作答。
　　“今晚的饭局，一起来吧。”
　　原本今晚被邀请的只有韩朔。
　　徐杺闻言，更意外了，感激地点头。
　　Micarelli女士走了之后，韩朔唇畔的笑容得意地晃眼。
　　“她对你很满意呢。”
　　徐杺把他的手拍下来：“说什么呢？”
　　“Micarelli女士虽然看起来很友善，但是对服装的要求一向严苛，近几年VG的年轻设计师被她逼走的没有十个八个也有五六个了，女魔头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
　　徐杺的确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传言：“我以为只是传言。”
　　“当然不是。”韩朔斜了她一眼，“像卡尔、卢克这几个同期现在都分散在一些二线服装品牌当设计师，可当初他们就是VG的新秀，后来因为受不了Micarelli女士的高要求才辞职的，这在圈内不是秘密。”
　　尤其是韩朔对于VG更关注，所以在这方面真伪他自然也会去打听。
　　“就算她现在对我满意，可真正在工作上，就未必如此了。”
　　现在她们并不是上下属关系，Micarelli女士对于她，可能就和当年挖掘卡尔、卢克这些人一样，承认她的天赋，却未必等于承认她工作时的态度和能力。
　　听着徐杺实事求是的话，韩朔对着前方，忽然笑了。
　　“就算到了那时候，她也一定会对你满意的。”
　　“？”
　　“因为我很挑剔，但一直以来我也对你很满意。”
　　意大利的风连吹起来都是安静的，吹过耳畔就像情人在低喃。
　　徐杺的耳朵有点热。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的肯定，比他说的那些呢喃情话更让她心动。


第58章 Fifty-eight
　　夜晚VG的晚宴, 徐杺换上了韩朔送她的那条Luisa Beccaria，因为也猜测到来意大利会有这样的场合，所以徐杺就带上了，就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她换裙子的时候韩朔就躺在床上, 撑着头看着她。见她背对着他熟练地贴上胸贴，把裙子拉起来, 最后调整腰部的时候她的手像藤蔓一样拐到腰后，又细又白像羊奶膏。
　　她坐到梳妆镜前给自己绾头发，手捧着长发往上梳, 背上的纹身因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颜色相撞, 也不激烈, 却散发出撩人的性感。
　　“你该换衣服了。”
　　徐杺一边束好头发，插上水晶发卡，因为VG这个晚宴并不是气氛庄重的宴会，所以徐杺把头发微微拨散了一些, 让气质显得更慵懒。一边做着准备，她一边提醒床上那个连衣服都没换的男人。
　　闻言, 韩朔这才舔着唇坐起来, 也没看徐杺给他挑的那身休闲西装，径直走到她背后，趁她还没有涂口红先重重的吻了她一口。
　　舌头似压抑已久的兽, 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要细细吮咬一番才罢休。徐杺一手按在他肩膀上, 闭上眼睛无奈又顺从地承受着，在他卷着她的舌头一看又要玩疯的时候轻轻往后一仰，喘着气说：“好了……”
　　她的双颊因为被疼爱而泛起红晕，双眸带水，似嗔非嗔。
　　男人看的牙痒痒，松开了她，回到床边脱衣服，换上她给他准备的衣服。
　　等韩朔换好衣服，徐杺才刚刚涂上口红，鲜红欲滴的红衬的她的皮肤像玉石一样，她的妆容有意压淡，气色只靠一根口红就提了起来。她站起身，确认没问题了，才走到韩朔身前，熟练地给他整理。因为是休闲西装，她没有给他配领带，甚至没有外套，VG上个月推出的新款蓝白衬衣下摆被她规整地掖在腰间，使他看起来更鲜活帅气。
　　到楼上酒店会场的时候，大家玩的正热闹。
　　“哇！Ethan！Circe！你们真好看！”斯嘉丽调皮地眨眨眼，对徐杺说，“亲爱的，你的嘴唇肿了。”
　　徐杺淡笑，只当听见了她的前半句话：“谢谢。”
　　斯嘉丽大笑。
　　“快过来，趁VG的大人物们来之前还可以玩两把，Downey赢了我们好多，大家都在联合起来对付他。”
　　VG不愧是大手笔，一场晚宴也能做的如梦似幻，整个会场百分之八十用玻璃制成，尤其是中间的香槟塔，营造出水晶的效果。在看一旁，牌桌、斯诺克也应有尽有，众人穿着艳丽，神情却很放松，完全把宴会当作开party，欢声笑意融在一起，说纸醉金迷又不尽然，是让人能完全放开的国外的娱乐方式。
　　斯嘉丽和谁都能相处的很好，和徐杺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相处起来也已经毫无陌生的感觉。她塞了一杯香槟到她手里，然后挽着她的手到斯诺克球桌这边，拍摄电影的演员们都在，男主演Downey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一手稳稳拿着球杆，一双带电的桃花眼对徐杺送来一个wink，徐杺也不拘谨，大方地对他们笑了。
　　韩朔在她们身后跟过来。
　　“嘿！看我又拉来两个盟友！”斯嘉丽兴奋地大喊，大红色长裙使她看起来像一只娇艳的蝴蝶。
　　韩朔这时候在她身后用英文补充：“是一个。”
　　徐杺苦笑着看向他：“我不会。”
　　“那你还被她捉过来？”韩朔冷哼一声，想要伸手把女人捞回来，却被斯嘉丽挡住了。
　　斯嘉丽摇摇手指：“既然你不参加就只能让你女朋友参加，我都听说了，Ethan你很会玩这个。”
　　“所以？”
　　“你想让Circe在大家面前出糗吗？”斯嘉丽侧过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徐杺说“悄悄话”，“他一点都不关心你！”
　　徐杺哭笑不得。
　　这时候Downey险险失手，大家立刻叫唤着斯嘉丽，斯嘉丽也急了，瞪大眼睛问：“所以你们两个，谁来？”
　　徐杺看向韩朔。
　　后者挑眉，等着她开口。
　　“……你去吧，我真的不会。”
　　韩朔放下香槟，开始慢悠悠地把衬衣袖子挽好。
　　以斯嘉丽为首的诸位女演员们开始尖叫出声。
　　徐杺笑看着他接过球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很自然地弯下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Lucky kiss”。徐杺抿唇，抬起头轻轻在他唇角碰了一下。
　　斯嘉丽在一旁看的啧啧出声，Downey吹了个口哨，然后对韩朔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徐杺和一群人站在一旁，看着韩朔神态放松，看了桌上一圈，然后找到一个位置，弯下腰去。
　　衬衣因他的动作而蹦出一条好看的直线，他的小臂微微绷紧，下一秒，球杆好像没什么力气地往前一戳，蓝球落袋。
　　动作简洁干脆，让看着人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在许多人都在感慨他的姿势好看的时候，徐杺想的却是——幸好今天给他选了一身休闲衬衣。
　　但是越看，她唇边笑意就越深。
　　因为韩朔很快就打完了最后一颗球，完美的清杆，他做的毫不费力。最后一次直起身来的时候他唇边的笑意终于还是多了几分自得，他看向Downey，没有多说一句话，开始摆球。
　　Downey失笑，和他又来了一局。
　　因为时间紧迫，这一局就是一场，韩朔实力强劲，Downey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旁边记分的女孩也已经兴奋地满脸通红了。
　　“啊！”
　　这时Downey出现了一个失误，大家都惊呼起来。
　　Downey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韩朔勾起唇，开始击球。
　　果然又是漂亮的清杆，而且这一次比上一局速度更快，也更稳。
　　最后记分，韩朔胜，差距不大，但女士们都在笑，因为Downey刚才实在大出风头。Downey在女士们没有恶意的笑声中耸耸肩，服气地和韩朔碰了下拳头。
　　“明明演员中已经很少有谁能打得过我的了。”
　　韩朔：“嗯，我也是。”他指的当然也是模特圈。
　　这话回得就有点嚣张了。
　　Downey爽朗大笑。
　　韩朔回到徐杺面前，徐杺笑着跟他说：“没见你玩过。”
　　“你没见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他抱住她脑袋，还了她一个吻。
　　这时候VG的高层们正好下来了，大家也就停下了玩闹，走到中间去了。
　　VG的总裁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出席的是副总，他走到香槟塔旁，言笑晏晏地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就踩上旁边的板凳，开了香槟塔。
　　徐杺却注意到，和VG曾多次合作过的几个模特，今晚也来了，只是到底圈子不同，所以他们都聚集在一起，没有和斯嘉丽他们太亲近。
　　这时候Micarelli女士走了过来，见到两人，朝他们说：“过去认识一下？”
　　两人自然同意。
　　有Micarelli女士的引见，模特们的态度都很友好，很快众人就和韩朔互相关注了ins等账号，徐杺作为“御用服装设计师”，也同样得到了他们的热情。
　　不过让大家关注最多的当然是Micarelli女士，她不仅是VG核心人物，更是对VG走秀名单有最大话语权的决定人。不过大家都不会蠢到在这种场合扫兴地谈公事，所以只有意无意地在Micarelli女士面前展现自己，这也算是模特们的职业病了。
　　Micarelli女士很和善，对所有来聊天的人都来者不拒，这让大家心态更加放松。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年轻人已经玩成一堆，大人物们都离席了，整个会场都是男男女女欢声笑语的声音。
　　“替我喝？”
　　拼酒的时候，韩朔把兑过的酒凑到徐杺唇边。
　　他一看就不怀好意，但徐杺也没想让他多喝，毕竟明天就有他的戏份。她垂下眼帘，就着他的手，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斯嘉丽已经醉了，被经纪人搀扶着，努力阻止她继续往下喝。她看着他们腻歪的一对，在经纪人怀里大声抗议：“说好的不能家属代喝呢？！欺负我们家属不在啊！啊啊啊好生气——”
　　徐杺还没说话，就感觉到抵在自己后脑勺的胸膛发出一阵震动，他在笑，然后毫不留情地用英语嘲讽了斯嘉丽几句。
　　他的心情这么好。
　　大概也是开机前一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了，他难得有这样的时间放松自己。
　　所以哪怕心底知道他不怀好意，今晚有别的坏心眼的打算，徐杺也不忍心拆穿他了。酒一杯杯喝，到后来快到临界点的时候他就不让她碰了，让她保持着将醉未醉的神态。结束之后他抱着她，把她抵在电梯的一角，背对着上方摄像头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手指按在她水盈盈的眼眸旁边，一脸意味深长。
　　像极了一条准备吃大餐的大尾巴狼。
　　而她就是那顿美味的盘中餐。


第59章 Fifty-nine
　　离开电梯, 长廊寂静无比，韩朔搂着她的腰往前走，两人都是一身酒气，可两人都知道彼此都没有醉。
　　他用房卡刷开房门, 进去之后托住徐杺的屁股把她抱了起来，丢到床上。
　　徐杺迎面倒下, 在弹性极好的床铺上弹了两下，头发顿时散开来。男人的手伸过来，拔掉水晶发卡随意扔在床头柜, 然后把她的长发全部挽到脑后，张嘴咬住她的耳朵。
　　徐杺疼的缩了一下, 韩朔在她耳边笑道：“男人送女人衣服都是为了能脱下来。”
　　徐杺微喘着气, 说：“我知道。”
　　“呵。”她这个答案取悦了他。
　　他的手掌在她小腹游移，掌心温度温暖极了，徐杺趴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刚上岸的鱼, 男人正在找角度和姿势把她好好解剖。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他的手从背后伸了进来, 不着急解下她, 伸到前方把她整个人托了起来。徐杺腿微软，跪在床上，男人濡湿的舌头舔过耳朵下每一寸, 最后停在脊梁骨下方的小窝处。
　　因为有了酒精的干扰，所以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 徐杺摇摇头凭着本能想要转过身，或者往前面爬去，好挣脱他的掌控，可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这种刺激很快让她全身泛红。他的手因情动而更放肆，没过多久，徐杺都快要被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羞人的声音给弄得抬不起头。
　　“别……”
　　“放轻松。”
　　韩朔低声哄着她。
　　徐杺绷紧身体，努力想要听话，可敌不过男人作怪的手，几番努力下仍然无法如愿以偿，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沉默的控诉。
　　可她都不知道，这样带着泪水的“控诉”，只能让男人看了更想使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杺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要变的稀薄。
　　韩朔吻住她，给她得以喘息的空气，挥发的不仅是酒精，还有别的......
　　男人把她拨弄到身上，裙摆几乎把一切动作都盖在了里面，他摸索着挺身，看她微微张嘴，似乎是把闷哼忍在了嘴里，那紧皱的眉头和嫣红的嘴唇就像是强烈吸引着他一般，所以下一秒，他用手压低她的脖子，边摆弄着她，边吻上去。
　　她就像被献祭给魔王的少女，直到中途，价格昂贵的长裙才被彻底脱了下来，扔到床底下。
　　一夜无眠。
　　直到凌晨，男人才尽兴，好像开荤以来第一次放开手脚一样，折腾得够本才抱着徐杺哄着她睡。
　　年轻男人的身体鲜活又美丽，身上还带着不可言喻的味道，抱着她躺下，他闻了闻彼此身上的味道，笑得意味不明：“都弄进去了。”
　　他这才提醒她，这么多次了，他们几乎没有做过措施。
　　徐杺懒得说一句话。
　　因为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最后还是韩朔心情极好得把她抱到浴室里好好洗了一番，出来的时候熟练的拽掉床单，被子一铺，把两人裹成一条大粽子。
　　徐杺疲惫得睁开眼，哑着声音说：“明天你自己去。”
　　“好。”
　　这时候她说什么就什么。
　　适应了漆黑，徐杺缓缓睁开眼，想起刚才哪怕再忘情时他仍然凝视着她的眼神，忽然就迷迷糊糊想起刚才斯嘉丽的一句话。
　　“他长得那么没有安全感，你都不怕他变心的吗？”
　　斯嘉丽调皮的语气让她也忍不住轻轻一笑。
　　如今看着他，在想起这句话，徐杺忽然就有了答案。
　　在别人眼中的韩朔，或许高傲，或许淡漠，或许随便，但一个人无论外在怎么改变，内在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变的，他们看到的都是表面，而他的内心从来都是吝啬得不会轻易让人知晓。
　　例如他对真正认定的东西，就会独断专行得坚持，并且会对之有强烈的占有欲一样。
　　这样的人好听点叫专一，难听点叫倔，执着，一根筋。徐杺总觉得要是有一天他老去，去世的那一天，他应该也会把她抱进棺材里，一起长眠才好。
　　但是这样也很好。
　　反正她如今也无别的可留恋，有这么一个人能在她生命中存在着，徐杺觉得，挺好。
　　第二天徐杺果然就被折腾得破天荒没有醒来，韩朔倒是很精神，中午起床简单吃了个午饭，然后给她订了一份下午的饭，就出发去了片场开始他的第一幕拍摄。
　　徐杺是被送饭门铃吵醒的，怔然爬起来，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套了一件睡袍就出去开门，下地的时候差点腿软倒在地毯上。
　　香喷喷的饭拿到手，徐杺放下，到洗手间洗漱。在镜前发愣了足足半分钟，她把领子敞开来一看，头疼得捂住了脸。
　　她昨晚再失控也紧握着拳头生怕在他身上留下一点暧昧的伤痕，他倒好，完全没有顾忌，她现在脖子以下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转过身去，白白嫩嫩的屁股上都有几个深深的牙印，她几乎没眼看第二遍。
　　这样她根本出不了门，谁都不会大夏天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徐杺干脆放弃了。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让酒店的人把床单换掉，裙子拿去干洗，然后才拿起电脑，坐在床上看国内的消息。
　　VG的中国官网和微博几乎同时发布了今日电影开机的消息。《超级名模》这部电影事先没有一点宣传，这次突然发开机照，大家都吓了一跳，看了导演到演员的名单时，更是震惊，不管怎么说，单凭这份名单，《超级名模》可以说是来年阵容最强大的电影之一了，最难得的是它本就不属于商业片的范畴，是一部实至名归的时尚圈大电影。
　　演员粉们普天同庆，路人们则猜测这部电影到底能不能赚回本，毕竟现在时尚圈题材的电影算是稀罕物，投资力度还那么大，让人无比唏嘘，同时还感叹果然还是VG有钱，作为全球数一数二的奢侈品品牌真不是吹的。更有甚者一经开始发起网络投票，调查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愿意去电影院贡献票房。
　　徐杺还看了Wind的微博。
　　如今公司的微博名已经从“Wind工作室”变成“Wind模特经纪公司”，张檬还特意开了一个小号，取名“Wind男装”，与母公司划分开来，粉丝也已经有了三十多万。
　　最后一条微博是在国内的白天，VG中国发微博后的五分钟，Wind的两个微博都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文字：提前祝电影大麦[握拳]。
　　大概扫了几眼，微博底下的热评几乎都是这样的画风——
　　“啊啊啊啊啊Ethan要拍电影？！！！！！！谁来打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官博不剧透一下阿朔这次演的是什么角色吗？[可怜兮兮]”
　　“啊——看我都刷到了什么？！一大早起床怀疑自己都没睡醒！”
　　“呵，还不是去淌影视圈这波浑水了？之前还把自己塑造的多不同呢[白眼]”
　　“会去电影院三刷的！哦不四刷！五刷看质量！”
　　“一个模特只会拍照走T台能有什么质量？不要谁都扯演技好吗？搞笑。”
　　“有些人酸的，一来就出演这样的大电影你们就受不了了？不说了，老公，今年时装周等你么么哒～”
　　……
　　除了有那么一些人始终找着机会在黑，在嘲讽，总体来说，大家对韩朔出演电影的期待度都很高。
　　可以说是颜值的胜利了。
　　徐杺又翻了几个营销号，都在发VG发过的开机照，褒贬不一，有的认为这样的专业题材电影太局促，也有人认为VG的这部电影立意新颖，值得期待。
　　徐杺边吃饭，边跟张檬发微信。
　　韩朔四点左右就回来了，他的戏过的很顺利，因为前面几乎没有什么台词，导演说，让他保持试镜时候的心态去演，他更是毫无压力，许多镜头都是一次过，耗时间较多的也是后面补拍硬照的镜头。
　　到时候电影里会还原VG当年的杂志，印制出一本绝版的，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VG时装》，这本刊物一度改版，如今已经改成《VG全球》。届时韩朔的硬照会出现在这本还原杂志里，作为电影设定中的VG代言人，韩朔甚至会出现在封面和首页跨页中，直到后来电影里他合同到期，VG换上女主角，才会被撤下来。
　　所以韩朔和斯嘉丽在拍摄的过程中，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拍还原杂志里的硬照部分。
　　这本杂志十分具有纪念意义，摄影师说电影拍摄结束后每个参与人员都会获得一本，这是VG的一个小小诚意。
　　徐杺见他回来，也没有动，握着绘图板继续画Wind男装的设计图。韩朔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脑界面，弯下身来，对她说：“不累？”
　　徐杺余光看见他勾起唇角，好笑得说：“不累。”不想遂了他的愿，其实她现在腰以下都是酸的。
　　韩朔静了静，两人无声对峙中，他忽然一动，手伸到被子里拽住布料一角往下一扯，徐杺“啊”了一声夹住双腿，无奈敌不过他的力道，带着电脑翻在床上。
　　“肿了。还说不累？”
　　男人的手指轻轻一碰那里就感觉出来了，他勾起唇，邪肆一笑。
　　徐杺红着脸把他的狼爪子抽出来：“别闹了。”
　　她把脸埋在他颈边，疯不过他，怕他再瞎弄，只能小声示弱：“......还疼着呢......”
　　韩朔低下头，看着她红透的耳垂，沉沉地笑了。


第60章 Sixty
　　徐杺没有问他关于拍电影的事, 她更关心的是之后时装周的甄选。她和张檬像个老妈子一样准备名单，当然公司里的几个模特都全部报上去了，然后在最后确认的时候，她留了一份心, 跟张檬说再等一段时间再开始准备，张檬虽然不懂为什么, 但也习以为常地同意了。
　　徐杺原来的安排是这两个月都跟着韩朔，可是她查看了一下许峰走的这场秀的时间安排，发现下个礼拜他就要回国了, 再晚的话，公司做准备可能会有点匆忙, 所以她最后询问了一下韩朔, 看他想明白没有。
　　“请是可以请，但是跟着他的那些人呢？”韩朔抱着她躺在床上，淡淡地说，“听说那破公司有好几个男模, 都是因为崇拜许峰才签约的，要是许峰要走, 那些人他会丢下不管吗？”
　　徐杺没有想到还有这个问题。
　　“而且为什么搞他的事情你就得回去？”韩朔不满地掐住她的腰, “让张檬和他谈就好了。”
　　“你放过张檬吧，他现在忙公司的事情还要给你们做甄选会的准备，你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啊？”
　　“那就陈华去。”
　　徐杺默默看向他。
　　韩朔这才想起陈华在他们出发没多久也去澳洲谈面料的事情了。
　　“那又怎么样？甄选会越来越近了, 着急的是他，凭什么我们要主动凑上去？”
　　徐杺知道他不是真的介意, 只是在闹小别扭，她顺着他的胸膛安抚了两下，才说：“因为我不想和你一样的人，被那些恶意的剥削而葬送前路。”
　　“见到我们的公司，我就会觉得，其实这个圈子还是有很多善意的，最起码我们对你们好。许峰他是一个很优秀的模特，你也忍心看着他就这么可惜地因为伤病离开这个圈子吗？”
　　自从建立公司以后，徐杺第一件筹划的事情就是给公司的模特们聘请一个专业的医生，后来她打听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刚退休的骨科老医生，对方脾气跟韩朔一样倔，但是因为年龄到了，子女要求还是退了下来。她邀请这位温医生给出的条件就是他可以看他心情到公司上班，她还空出来一间房间，作为按摩和治疗室，只是老人家时间多，有一次上来后看完他们的脚，顿时皱起眉头，之后就每天过来逛两个小时，给空着的模特按摩脚跟。
　　韩朔皱着眉头凝视她好久，在徐杺坚持的目光下，他烦躁地把她的脸扣在怀里，低声警告：“谈可以，不带来好的资源，让他立刻滚蛋，想都别想。”
　　徐杺拉着他的衣服笑了。
　　一周后，她定了许峰离开那天的飞机，可遗憾并没有遇上。
　　回国之后她透过微信联系他，许峰似乎挺忙，很久才回复她一句“ok”，两人约在第二天见面。
　　因为许峰最近也是热度极高，高强度的工作让他在众人面前饱受关注，所以他定了一家比较隐秘的西餐厅，徐杺也同意了。第二天徐杺准时来到，在定好的座位上等了一会儿，才见许峰赶来。
　　大夏天的，他还穿了一件黑色外套，一坐下，他摘掉帽子，额头上还有些薄汗。
　　“抱歉，等久了？”
　　“我刚到。”徐杺笑着看着他。
　　“真难得，你会丢下他来找我谈事情。”
　　“这是公事。”
　　“是吗？”许峰笑了，只是笑容里透着一丝疲惫。
　　徐杺敏锐地察觉到了：“你应该猜到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许峰叹了一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完全放松下来，高大的身子伛偻着。他捋了一把头发：“我知道。因为你主动来找我，所以我也实话告诉你……我回国之后就在跟公司谈解约的事了，对方态度很硬，而且用我师弟们的合同来逼我，我的合约是到期了，可他们不是。我们现在闹的很僵。”
　　许峰说的这些话，在徐杺的意料之中。
　　“那你的想法呢？”
　　“什么？”
　　“你想来我们公司吗？”
　　“……”许峰无奈地抬眼，同时又在笑，“我跟你说的羡慕，不是开玩笑的。但是徐杺，那些人，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签的这个公司，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任他们像狗一样被压榨，有我在，他们才不至于更糟。”
　　徐杺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要是我们承诺你，等你的朋友们合约到了，我们公司会给他们一个位置。”徐杺说，“也不行吗？”
　　许峰有点动摇。
　　“这是你的决定？”
　　“是他授权的，我没有这个权利。”徐杺让他安心。
　　“好吧。”许峰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徐杺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许峰是一个很擅于思考的人，他不像周近猴子他们，在这些事情上不愿意动太多脑筋，反而可能是因为在公司，许峰经常处于带领者的地位，所以明明是同龄人，可许峰和韩朔一样，都更擅长于权衡利弊。对于这样的人，徐杺并不担心。
　　“我不能替他们决定，你给我一天时间。”
　　这个要求合理，徐杺点头：“可以。”
　　之后两人像普通好友一样吃完午饭，许峰就匆匆离开了。当晚徐杺没有守着手机，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早，许峰发来短信，一句简单的“我到你们公司”，徐杺看了几眼，转发到了韩朔的手机。
　　没一会儿韩朔就发来一个句号，表示知道了。
　　徐杺看着这个傲娇的句号，微微一笑。
　　因为许峰的合同是已经到期的，所以走的很轻松，连经纪人都没有带走，只身一人就上了Wind公司。
　　可徐杺到公司的时候，却没有看到他。在门口绕了一圈，还是前台的招待员工好心提醒：“徐姐姐，你是找许峰吗？他刚刚被温太医拉走了。”
　　温医生在公司的称号就是“温太医”。徐杺闻言，点了点头，径直朝温医生的按摩房走去。
　　打开门，果然就看见许峰坐在按摩椅上，他的脚搭在前面的台子上，温医生正在给他按脚，那手法一看就很给劲，许峰的脸都变形了。
　　而徐杺一看许峰的脚，立刻皱起眉。
　　虽然韩朔的脚也算是伤痕累累的，但许峰更夸张，脚裸部分和后脚板都肿的明显变形了，骨头也一看就不对劲，明显就是没有好好护理过。
　　温医生和徐杺是很熟的，见她进来，扬眉问她：“这个是新来的？”
　　徐杺点头：“嗯。”
　　“哼。招了个半瘸的进来，有什么用？”
　　许峰看着温医生，又看看一脸严肃的徐杺，抿了抿唇，说：“有那么严重吗？”
　　徐杺没有理他，直接问温医生：“坚持针灸护理能好转吗？”
　　“再这么折腾下去，过了30岁你就得坐轮椅了，还说走T台呢？”温医生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哼着说。
　　谁知道许峰闻言，呲牙咧嘴间居然还很乐观得说：“也挺好，30岁，估计我都得退了，能再走几年我也知足了。”
　　他在开玩笑，可徐杺看到他的腿，心底很不是滋味。
　　模特的腿，就是他们的整个模特生涯的寿命，腿断了，他们就是一个普通人，将永远无法再走上这个舞台。
　　她想让每一个热爱这个T台的人，职业寿命能再延长一些，可这世界上却有更多的人，把他们的身体当作榨取的工具，身体一坏，随手一扔，有的是替代品。
　　就像许峰，他还算是好的，因为他利用价值更大，还能换来和付出等量的资源。可其他人呢？
　　这个行业，说到底，还是残酷的，并且愈发缺少人情味。
　　听了许峰的话，温医生再次冷哼一声，这次手里是真的用了几分阴毒的力气，许峰“嗷”了一声整个人都弹坐了起来，徐杺一看，他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虚汗了。她递给他一张纸巾，说：“这么疼？”
　　“这老人家劲儿真大……啧……”
　　温医生冷眼瞅了他一眼：“谁让我老当益壮呢？”
　　许峰不敢说话了。
　　等温医生弄完，许峰心有余悸地穿上鞋，脚踏上鞋板的时候，他疼的倒吸一口气：“别说，还真的很有用，感觉脚面轻了不少。”
　　徐杺耐心地等了他几个小时，也一点没有不耐烦：“因为是高薪聘请的老医生，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你的脚在我们公司里面，算是最严重的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命好。”
　　“还有什么手续要过的，这几天我会安排律师帮你。可我们这边的合同还需要等韩朔回来，你们两个当面谈，所以这段时间，你原定的工作就照常，我会安排助理给你。”
　　许峰听着徐杺的话，忽然一笑：“他都没有什么要你转告给我的吗？”
　　徐杺：”……没有。”
　　许峰：“那就浪费了，我手上可是有很多以我个人名义认识的大门路呢。”
　　有时候徐杺真的觉得，男人之间讲话就是要比女人讲话直接了当。
　　“这个我管不着。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第61章 Sixty-one
　　原本徐杺是想, 把许峰留在国内，自己再去一趟意大利。可韩朔说他过几天就回来，下一次拍摄要在七月月底，徐杺就放弃了订机票的念头。
　　其实徐杺这几天有点走不开, 不是公司的事太忙，而是许峰准备签约Wind带来的小麻烦。他的前东家原本一直用各种手段想将许峰这棵摇钱树留下, 没想到却被Wind截胡了，对方的老板本就是暴发户二世祖出身，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即派了律师去Wind公司找许峰, 用各种两人都看不懂的条款来跟许峰扯续约的事，一来拖时间, 二来也是给他们添堵。
　　无奈张檬他们这些天忙的根本不在公司, 两家公司都只有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台小姑娘，见到一脸严肃的律师，个个都不敢说什么，只会打电话通知徐杺让她赶紧过来。
　　这一天徐杺接到前台小姑娘的电话, 对方的语气比起之前几次还要紧绷，像是用手捂住话筒, 低声说：“徐姐, 他们这次带了两个男人过来……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许峰刚来公司就被堵住了，温太医也在！”
　　对方到底是出了见不得人的招数，徐杺心底一沉, 怕他们吃亏，连忙挂了电话往公司赶。
　　原本打算去接韩朔, 可到底是来不及了，她发了一条短信让他下飞机后直接回别墅，不想让他奔波劳累还掺和到这些事里头，短信发出去后她给公司聘请的黄律师打电话。之前几次都是黄律师代替公司出面解决，黄律师见招拆招，才把对方打发，她想这次也先这么应付过去，等回去跟韩朔详细说，再想解决办法。
　　可黄律师的秘书告诉她，黄律师正在开会，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等他结束她会立刻转达。
　　徐杺皱着眉头，还是把事情大概跟秘书说了一遍，让黄律师会议结束最好立刻赶到Wind来。秘书听到徐杺加重的语气，明白事情的重要性，连声说一定会转达，让她放心。
　　徐杺挂了电话，打了一辆车，往Wind开去。
　　走出计程车的时候徐杺被热烈的太阳晒得眯起眼睛，她小跑着到电梯，很快就到了公司，前台一直等着的小姑娘见状连忙招手，对徐杺说：“徐姐，他们去会议室了！刚刚差点没打起来，吓死我了！”
　　“你们准备好，要是真的打起来立刻报警。”
　　小姑娘连忙点头。
　　徐杺快步走向会议室。
　　一开门，就见两方各踞两端。许峰一个人坐在左边，右边是对方的两个律师，还有两名一看就凶神恶煞的男人，穿着背心，手臂上还有纹身。
　　徐杺走过去，没有理会同时看向自己的那群人，径直走向许峰，见他没有受伤，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徐小姐，你总算来了。”
　　对方一名律师淡笑着开口。
　　徐杺仍然没有搭理他，问许峰：“温医生呢？”
　　“我让他先走了。老人家见不得这种场面。”
　　“动手没？”
　　“哪敢啊。”
　　许峰说完这句话，那两个魁梧的男人顿时不屑地哼笑。
　　徐杺这才抬眼看向对方。
　　真神奇，哪怕对方是四个男人，她一个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们，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无一丝畏惧退缩。
　　“陈律师，你们想干什么？”徐杺站的笔直，眼神犀利，“我好像早就说过在你和黄秘书得出最后解决方案之前，许峰有权不见你们。”
　　被点名的陈律师笑了：“徐小姐，你们是不是在逃避问题，真的还需要我们摊开来说吗？说实在的，现在许先生其实还不是你们的人，你又何必趟这趟浑水，紧抓着不放？”
　　“许峰是我们公司将要签下来的模特，他的事我们会全权代理。”
　　“可还没签约不是吗？”陈律师摆摆手，“之前他的合同里清楚写着，只要他还打算做这行，续约的首选应该是我们公司，否则期间他所代言的合同将重新讨论归属。在还没确定他身上是否背着违约行为的前提下，徐小姐你真的确定要签下许先生吗？而且恕我直言，你原本无权决定这件事，授权给你和黄律师处理许先生归属问题的纸质文件我也没有收到，韩先生的本人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我有权利怀疑你是否越职在和我们浪费时间。”
　　对方死缠烂打不是第一次了，徐杺听完皱起眉头。
　　他们明知道这段时间韩朔根本不在国内，就是故意要挑着这个时间来和他们纠缠。
　　但是他们大概也想不到韩朔今天就回国了，今日陪他们周旋，明天大概就能让他们闭嘴。
　　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这个耐心，倒不如说今天这两个律师带来了两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男人，果然就是来肆机搞事的。徐杺担心他们的目标就是许峰，到时候要是许峰受伤，他们赔钱最大不过是坐会儿牢，可是许峰的损失将无法挽回，先不说他的脚伤原本就严重，而且很快就要到时装周甄选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许峰还要等上半年，才有机会再次参加时装周的甄选。
　　所以徐杺几乎整个人站在了许峰身前，她那么瘦弱，却想把许峰完全挡在身后。许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他没有动，因为他也知道现在争执动手的话就是趁了对方的意。他冷着脸拿着手机给外头的小姑娘发短信，让她报警。
　　“你在干什么？”对方一个壮汉一眼看见许峰按手机的动作，走过来怒喝着就要抢他的手机。
　　徐杺立刻挡在他面前：“你们疯了？我们公司每一个房间都有监控。”
　　那个陈律师不着痕迹地笑了一声：“我们知道。”
　　徐杺的心狠狠一沉。
　　“让开！”
　　那个走过来的男人一手拽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往旁边甩，徐杺用力挣扎着，手臂被握痛了也不管，死咬着牙就是不让开。男人终于失了耐心，眼看着就要下重手。
　　“住手！”许峰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捉住手腕，徐杺感觉到麻掉的手臂倏的一松，她猛的抬起眼，正好看见韩朔握着对方的肩，一手扭过他的手，用了力气把他反手按在桌上。长长的会议桌被一个体格强壮的男人这么一摔，发出沉闷的重响，韩朔却仿佛没有听见，淡淡地压制着蓦地惨叫的男人，声音低的像是闷雷：“你他妈想死？”
　　男人听到韩朔的声音，一头冷汗也不忘狠狠挣扎一下，可韩朔人高马大，完全不像周近他们一样身子瘦又薄，整个人稳地像座山一样并且有着极强的威慑力，所以下一秒他就动不了了，因为韩朔一用力把他整个人都压趴在桌面上：“敢动老子的人？”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徐杺还是许峰，只是表情愈发冷酷，手的力道也明显在加重，被他压住筋骨的男人一脸灰白，疼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那个陈律师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另外一名律师和打手见状也蠢蠢欲动，可看着韩朔那阴鸷的表情，谁都没有敢先动手。
　　徐杺按着胳膊看着他，虽然不想他过来，可如今见到他出现，心底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许峰问她有没有事，徐杺轻轻摇头。
　　气氛僵持着，最后还是对方陈律师先开口：“韩先生，你这样的行为已经可以构成伤害罪了。”
　　韩朔抬眼看向他。
　　只一眼就让陈律师表情都僵掉。
　　“滚。”
　　这时候黄律师匆匆赶到，就在他进门的那一刻，韩朔才提着那个男人的领子把他甩出去几步，对方站稳后喘着粗气，一脸怒极地想要冲上来的样子，却被陈律师一声低喝给制止了。
　　黄律师一脸严肃地对陈律师说：“你们今天的行为我们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人没有如愿收拾一番，还惹来一身腥，对方脸色也不好看，更多的是意外，对于今天忽然就回国的韩朔，他们明显感觉到棘手。那个陈律师还算镇定一些，冷冷地跟黄律师扔下几句重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看到他们走出会议室，徐杺这才按着胳膊坐了下来，反应过来，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汗。
　　韩朔谁也没有看，黑着脸走过来，提起女人的手臂，翻过来看。她皮肤嫩，被轻轻一抓都会留下痕迹，更别说刚刚那个场面，她的小臂上清晰得添上五道明显是男人留下的指痕。韩朔看的脸色越来越沉，另外一只手掐过她的下巴抬起来，眼神阴沉地犹如电闪雷鸣，开口却是硬邦邦的询问：“还有哪里疼？”
　　徐杺白着一张脸，开口：“我没事。不疼。”
　　许峰原本沉默着，这时候在一旁说：“是我的错。他们是冲我来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你不要动手的。你做得很对。”徐杺被捏着下巴，也无法看他，“现在这个时候，你们谁都不能受伤。”
　　“还他妈说话？”韩朔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耐下来，说完这句也不再看徐杺，对着门口正在小心翼翼观望的前台姑娘命令：“把那老头叫回来！马上！”
　　她说不疼，他可不信，所以得把温老头叫回来给她检查骨头才安心。
　　然后他才转头看向许峰。
　　“你最好带够让我满意的东西，不然我就不止让你滚蛋那么简单了。”
　　气头上的韩朔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留情面，不过许峰也没有在意，他把手机拿起来，录音机才关闭不久，长度显示从他们一来公司闹事他就点了录音键。许峰苦笑着说：“包你满意。顺便送你这个，你最好能一脚把他们端了送他们上西天，我也真是烦透了这群人，比女人还要死缠烂打。”
　　韩朔伸手拿过手机，看也没看，就扔给了黄律师。


第62章 Sixty-two
　　幸好许峰在让温医生离开后, 老人家怕上面打起来，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下了一楼找了一个喝咖啡的地方，打算过一会儿打个电话上去看他们怎么解决。
　　这会儿接到电话说徐杺受伤了, 温医生这才结账搭电梯上楼，前后花了不到五分钟。
　　一进会议室, 就看到韩朔黑成锅底的脸，一群人正在安静得等待着，谁都没有说话。
　　看到温医生进来, 韩朔放下徐杺的胳膊走到一边，温医生一点没怕韩朔的, 稳稳走到徐杺面前, 拿起她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又看了看，很快就放下, 宣布：“放心吧，没事。”
　　看着这老家伙好像态度敷衍地检查的时候, 韩朔沉着脸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最后温医生说没事之后，他也就闭上嘴，没有说话了。他站起来对许峰说：“你跟我过来。”
　　许峰点头。两个男人去了隔壁韩朔的房间, 留下会议室的徐杺、黄律师和温医生。
　　徐杺早就习惯了，见状站起来, 温声对两人说：“我送你们吧。”
　　黄律师率先摆摆手：“不用了，我先回去看看许先生给的录音，然后等你们想好要怎么做了，再联系我。”
　　徐杺感激地点头。
　　黄律师又像来时那般，拎着包匆匆走了。
　　温医生却不着急走，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徐杺也重新坐下，难得有时间，两人就着他们的脚伤问题又讨论了起来，有时候温医生觉得徐杺真的很神奇，肩上扛着多个担子，可心底却也真的就像父母一样操心着他们，那几个大男人上一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遇到像徐杺这样的女人。
　　后来是韩朔和许峰聊完了，出来看到温医生还在，顿时皱起眉，说：“您怎么还不走？”
　　温医生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
　　到底是长辈，韩朔听了也不动怒，懒洋洋靠在门口，也不回话去和他呛，只是抬眼看着自己女人，说：“走吧。”
　　徐杺有时候也觉得韩朔和温医生的相处方式很有趣，这会儿她其实还想和温医生多聊一会儿，可想到他一下飞机就赶过来处理了这么一出闹剧，还和许峰谈了那么久，心下到底是不忍，只能对温医生歉意一笑，站起来，和韩朔一起离开。
　　许峰挤了进来，心有余悸地在温医生旁边坐下：“真累。”
　　“怎么？”温医生抬眼。
　　“跟有脑子的人谈事儿真的累。”许峰感慨，“本来以为他怒极攻心，没想到思路还那么清晰，有的地方问的我都没有准备好，有这么个人管理公司，难怪周近他们可以不带脑子做事。”
　　对许峰这样的夸奖，温医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出口反驳。
　　“对了，你们刚刚都在聊什么啊？”
　　“看看你们的脚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废掉，能用一会儿就用一会儿。”
　　“……”
　　“从明天开始，除了有工作，每天准时上来公司针灸。今晚徐杺会把你们的行程表发给我，敢少一天，呵。”
　　“……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韩朔一语不发，上车之后韩朔就把她的手捏住了，低下头左看右看，大概是不喜欢别人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还“啧”了一声。
　　“累吗？”徐杺先扣住他的掌心，不让他翻着看。
　　闻言，韩朔抬眼，冷笑一声：“累。知道我累怎么还不给我省心？”
　　“……”徐杺看到司机被韩朔的态度吓得在倒车镜看了他们一眼，勾着唇说，“就是怕你过来和他们对上，对方没脸没皮，不知道会怎么说难听的话，要是动起手，你和许峰一样，都不适合动手。”她甚至都没有问韩朔是怎么知道公司这边出事了，她给他的短信只让他回家，再多一句都没有了。
　　谁知韩朔听完这句话，表情虽没变，心情却像是好了不少。他捏了她的手一把，懒懒地问：“怕我委屈？”
　　徐杺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当着别人的面那么直白地说出来，但还是经不住他的眼神，应了一声。
　　“嗯。”
　　“还怕我吃亏？”
　　“……嗯。”
　　“我是男人还是你是男人？”
　　“…….”徐杺无奈，“你这大男人主义……”
　　话还没说完，韩朔就压了上来，一手撑着车门，把她的话都堵在了嘴里。
　　车内一阵轻声嗫嚅声，计程车司机对于此像是早就习惯了，只是明显踩油门的力度加大了点，车速加快了许多。
　　“爷不大男人主义，怎么管的你服服帖帖？”韩朔掐了她的腰一把，舌头抵在她唇边，淡淡地说，“回去再收拾你。”
　　回到别墅，韩朔刚进屋把行李箱放下，想要扭身抓她，可客厅的两个人顿时让他停下动作。
　　顾邱泽摸着下巴，穿着一条大裤衩，吹着空调，啧啧有声。
　　“老大，一回来就一脸欲求不满啊，要不要我们把客厅帮你腾出来？”
　　平时顾邱泽不叫韩朔老大，纯粹是为了调侃。
　　猴子也抬起头，一脸懵逼。
　　都是男人，当然能看出来韩朔那眼神代表什么，特别是后来徐杺进来了，大家都瞬间明白了他们两个是妨碍了某人的好事了。
　　韩朔黑着脸，丢下行李箱坐下，抽了一根烟。
　　“大早上偷什么懒？”
　　顾邱泽贼笑一声：“大早上？快六点了兄dei，想要我们回避直说啊。”
　　等徐杺也坐下，顾邱泽敏锐地用目光一扫，顿时瞪大眼睛。猴子后知后觉，看到徐杺手臂上那一片，脱口而出：“我操……你们，搞什么play？”
　　顾邱泽也是一脸“有没有搞错玩这么大？”的眼神看着韩朔。
　　韩朔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个傻子。
　　徐杺开口跟他们说了今天的事。
　　“那群傻逼又来搞事？”顾邱泽摸摸下巴，“还是别想了，弄死得了。”
　　“弄。”韩朔垂眸，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让黄律师整理一下，再找人挖挖那公司的黑料，甄选会前不想再看到他们在我眼前晃。”
　　“哇，那又有得忙了。”猴子抱着大腿晃了晃，“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傻逼，所以说你现在还是单身狗。”顾邱泽嘲笑他，“行吧，我今晚找个兄弟查一下。”后面那句话他是对韩朔说的。
　　韩朔点点头。
　　陈姨买完菜回来，见他们四人都在，还兴奋地问他们要不要喝糖水。韩朔回了一声：“就一碗。”陈姨应了一声，进厨房去了。徐杺一扭头，就看到猴子怨念的表情。
　　“看也没有用，甄选会前敢给我碰这些试试？”韩朔眯着眼睛吐了一口烟，“敢抱怨的话，再过一个月我连肉都开始减量，不信你试试。”
　　猴子哀嚎一声抱着枕头倒下了。
　　徐杺笑了。
　　陈姨把糖水端出来，徐杺接过：“谢谢陈姨。”
　　顾邱泽又弹了一下舌头。
　　虽然他不喜欢吃甜食大家也是知道的，但是看着韩朔撑着头，注视着徐杺低头小口小口吃糖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辣眼睛，肚子一下子也饿了。
　　“陈姨给我也倒半碗！”
　　顾邱泽高喊一声，下一秒就迎来了猴子的怒视。
　　韩朔看了他一眼。
　　到了七点，张檬一行人回来了，周近一进屋就倒在徐杺旁边的沙发上，徐杺看他踢掉鞋，起身走到洗手间洗了一条热毛巾，敷在他的脚上。
　　“谢谢……”周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张檬就没有那么好待遇了，一回来气都喘上，就被韩朔拉着，把许峰要进公司的事情告诉他，然后让他准备张罗甄选会的事。
　　韩朔难得耳提面命，张檬再累也要记下，打开一小本本手动的飞快。
　　哪怕现在张檬是一家公司的管理人了，可他们的相处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倒不如说他们早就习惯了，张檬是个闲不住的人，他虽然每天喊累，但其实也享受其中，两人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状态。
　　最后记下来，张檬又用手机查了查机票价格，又跟韩朔确认了一下时间，就雷厉风行地定好了几十张机票。
　　“助理又要不够了。”
　　“去请。”
　　“没钱。”
　　韩朔给他扔了一张卡，张檬接过，大声喊了句“谢谢老大”。
　　吃完饭，张檬在群里发了一个去甄选会的统一时间安排表，除了韩朔，大家几乎都是一起活动，在出国之前半个月，还有一个高强度集训。韩朔则是边拍电影边准备，照旧是由徐杺跟着，还十分意外地给韩朔配了个助理，好帮徐杺分担一下。
　　然后韩朔就拉着徐杺上楼。
　　韩朔三两下拱着徐杺进了浴室，压着办了一通才算稍稍缓和一些。不过他注意到了没有弄她的胳膊，往常他喜欢的那些姿势，今天都没有用，很传统的面对面，她为了让他放心最后还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出来后韩朔光着身子坐在床上抽了根事后烟，徐杺裹着浴巾给他把行李收拾出来，这次他回来时间长，就不用把衣服放在行李箱里了。
　　收拾完了她才走到他怀里，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她的手一拨，凉凉的，很舒服。
　　“睡吧。”他眼睛底下的青黑色让她有点心疼。
　　韩朔抬眼看了看她，这才掐了烟，搂着她进了被窝。


第63章 Sixty-three
　　因为韩朔在电影开拍前就把工作都尽量往前往后移了, 所以回来的这个把礼拜，还算比较闲，就亲自和黄律师说了许峰那前正主的事儿。黄律师明白了韩朔的想法，表示能尽力帮忙, 而且表示要是顾邱泽真的能拿到对方把柄，这事情干起来会容易些。毕竟对方也不是什么大公司, 说到底都是靠钱撑起来的，整个公司没有一点文化底蕴，在网上的黑料也不少, 而且那些小模特早已人心离散，要弄起来很好入手。
　　顾邱泽去联系人的那阵, 韩朔就像个老大爷一样监督一下大家的工作, 不过时间最多就是和许峰一样，泡在公司被温医生用针扎。温医生久违地看过韩朔的脚，那表情看得徐杺有些不安，她知道韩朔的脚情况不算很好, 但是那段时间工作忙，她就算在酒店尽力给他按摩, 情况也没有能好转。
　　可是当她告诉温医生, 韩朔之前在国外脚麻的频率高了一些的时候，温医生看了她一眼，却意外地没有说让徐杺担心的话。
　　“老毛病了, 在国内的这段期间每天压着他过来我这调一下吧。”
　　徐杺点头。
　　可这天，她坐在房间的按摩椅上等韩朔的时候, 却忍不住睡着了。
　　到底还是太累了，她这段时间无论是花费的心神还是体力，都比以往多，突然这么一放松，眼皮子就像慢慢沉下来一样，很快靠在按摩椅的靠背上睡着了。
　　屋内的三个男人，在徐杺睡下的那一刻，纷纷安静下来。
　　许峰第一个收回目光，他看向韩朔，他正慢吞吞地变了一个姿势，可以看出来他刚才的姿势其实并不舒服，而且挪动的速度也慢，可在徐杺醒着的时候，他都是一动不动坐到结束的。
　　许峰看着韩朔额头上的冷汗，等他完全调整过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撑着下巴的时候，他才说：“你可真能忍。”
　　韩朔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温医生冷哼一声：“呵，能忍又怎么样？到时候瘸了多男人也没用！”
　　韩朔嫌弃他说话声音大，皱着眉头开口：“您小点声会死？”
　　温医生瞪了他一眼，但声音还是压了下来：“我根本不建议你瞒着她，说到底她才是最能照顾你的人，你说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是什么？面子还能有你腿重要？”
　　韩朔懒洋洋地说：“我又不是死要面子。”
　　“对，是装情圣是么？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牛逼。”
　　“您真唠叨。”
　　温医生竖起眉头，手一用劲，韩朔的手顿时握成拳，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蹦不起来是因为针灸的原因，他的脚不仅麻还发烫，估计现在要他站起来都做不到。
　　“嘶——您是想弄死我直接说？高薪请您过来就是这么折腾我的脚的？”
　　许峰对韩朔的脚伤程度也很好奇：“徐杺不是说我的脚伤是这儿看起来最严重的了么？”
　　“那是她看起来。”温医生说，“你的脚伤在骨头，他的则是伤在筋骨，韧带损伤严重，疲劳性骨膜炎，而且这种情况会随着他愈来愈重的工作强度而发生地更频繁。疲劳性骨膜炎发生后通常都是要减少下肢运动的，这样过半个月情况就能好，可他谁都不说，路照走，难穿的鞋子照踩，这种情况会好才怪了。”
　　温医生一顿数落，两个都中枪的男模特面面相觑，也不说话。
　　许峰其实很能理解韩朔，因为他也这样，但是他的症状并没有韩朔这么严重。
　　不过一想，徐杺在那么多人里面几乎算是和韩朔形影不离了，这事儿连她都不知道，可想而知韩朔是有多能忍。
　　许峰心有余悸地重新躺在靠枕上，感慨一声：“幸好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虽然他们这群人，和女人交往那是顺手拈来的事，但是这几年，忙成那样，就算再想要，也有心无力了。
　　韩朔对于这样的感慨，能做出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知福，而且也知道自己比任何人都幸运。
　　只是有的事情他无法控制，说男人的自尊心也好，不想让她太担心也好，他觉得能忍的，也就忍下来了，实在忍不住，跟徐杺说声疼，看她一脸紧绷的给他张罗，心底其实也不全是满足。
　　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承认自己身体比自己女人还要差的？
　　眼看着过了小半个小时，韩朔知道徐杺浅眠，通常睡不久，他给了两个人一个眼神，示意结束话题。屋内三个男人再次安静下来，可这次徐杺睡的够久的，一个多小时了才睁眼。
　　徐杺醒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韩朔腿上的针被一根根拔下来，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甩甩腿，温医生把几条热毛巾敷上去，他抬眼正好和她的目光撞上，然后韩朔勾起唇：“睡的扯乎。”
　　徐杺靠在靠枕上歪着头看着他，听了这话也不恼，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他的腿。
　　“温医生，他们的腿怎么样？”
　　徐杺每次结束都要问一句。
　　温医生正在给许峰拔针，闻言头也不抬，随口说：“还行。”
　　“辛苦您了。”
　　过了一个多星期，两人要再次出发了。
　　出发前一天，徐杺特意找温医生拿了泡腿的药汤包，还有脚贴，这个礼拜她学到了一些按摩的手法，温医生没有吝啬，都教给了她。
　　两人来到机场，那个新来的助理今天第一次和他们见面，也是在这里碰头，听说家境不错，之前有事迟迟没能来报道，但是签证办的很快，今天刚好能赶上。
　　见面的时候徐杺愣了愣。
　　因为那是个长发女生，看起来比徐杺要大，一头长卷发自由披散在肩后。女孩长得很温婉，五官柔和清澈，肩上背着个单肩包，手边拿着银灰色行李箱，看到他们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们弯了一个四十五度的腰，礼貌而周全。
　　“你们好，我是徐柳，是张哥请的助理。”
　　韩朔看了她一眼，点了个头就去洗手间了，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徐杺收回目光，和她打招呼：“你好，我是徐杺。”
　　“我知道的。之前家里有点事，一直没能去公司跟你们碰面，真的是不好意思。”徐柳大概是听说过韩朔的为人，所以也不在意。
　　徐杺：“没事的。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这一次出国任务比较重，期间韩朔要转两趟机去TE拍硬照，时间很紧促，所以张檬才给配的这么一个新助理。这个助理原本也不是要跟着韩朔而是配给周近的，但是另一个助理签证没赶上，只能临时对调。
　　徐杺对于这个礼貌温柔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感觉，韩朔回来之后三人也只说了几句话，都不是话多的人，居然也有些冷场。可韩朔不是在乎冷不冷场的人，徐杺也不是，所以三人就一直沉默着，直到要上飞机。
　　“我来吧。”
　　要去登机口的时候，徐柳对韩朔说，并且示意了一下韩朔那件小行李箱。
　　徐杺刚想伸手提过来，闻言看过去。徐柳显然没想太多，她对着韩朔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的：“听张哥说Ethan的腿不好，这些小东西我拿也可以。”
　　她叫韩朔Ethan。
　　韩朔看了她两眼，自己先提起小行李箱，淡淡得说：“不用。”
　　说完率先朝登机口走去。
　　这是徐杺注意到的第一个细节。
　　第二个细节则是在到意大利后，三人在酒店分两个房间打点好，韩朔和徐杺一间，徐柳一间。徐杺刚把行李箱里的药包和脚贴拿出来，门铃就响了，韩朔躺在床上不愿动，徐杺站起来去开门。
　　徐柳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礼品袋。见到徐杺，她把礼品袋交给她，说：“这是我之前去问张哥之后去药店买的脚贴，里面好像还有几个药包，说是可以用开水冲开在盆里泡脚的，听说效果很好，不知道Ethan能不能用到……我听说我们公司的模特都有脚伤，就准备了一些……”
　　徐柳的声音柔柔的。
　　徐杺接过了那个礼品袋：“你有心了。”
　　徐柳摆摆手：“没有的事。”她微微低下头，“因为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所以我想做好一点。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请一定要跟我说。”
　　她一鼓作气说完，大概是有些紧张，明明年纪比徐杺要大，却显得比徐杺要年轻，不经事故。她转身回了隔壁房间，徐杺这才关上门，把礼品袋拿进屋。
　　韩朔抬起眼看了看，他刚才都听见了：“真把我当瘸的了，得每天泡在药包里。”
　　徐杺：“就是得每天泡，我每晚都监督你。”
　　说完这句话，徐杺看着礼品袋里的东西，也微微有点走神。
　　这是第二次。
　　她发现，徐柳真是个温柔、且细心的姑娘。
　　大概是温柔细腻的人想法都一样，她察觉到，徐柳做的事和她自己很多都不谋而合了。
　　不过徐杺又觉得，这大概是好事。这段时间那么忙，她再细致都难免会有纰漏，多了这么一个细心的姑娘在身边，她也能放心。
　　总比来一个粗心大意的要好。


第64章 Sixty-four
　　拍摄的这两个月, 是意大利一年里头最热的两个月，剧组的人但凡出外景，再乐观的外国佬都会愁眉苦脸，特别是布景道具组这些, 几乎个个身材健硕，穿着背心搬搬抬抬, 没一会儿衣服都被浸湿。
　　徐杺觉得眼前白晃晃的，有些晕，大概是太阳光太强了, 她有些不适应得闭了闭眼。
　　他们还算是比较好的，准备期间都坐在面包车里, 韩朔热的整个人都蔫蔫的, 话都不多一句，穿着短袖，下半身还是一条皮裤，热的他恨不得扒下来, 可是不行，那是待会儿拍摄时候的“戏服”, 但是价值昂贵, 因为这就是VG复刻出来的新品，电影拍摄完毕后还会放在VG公司的大厅里展览。
　　“站过来一点，中暑了要。”韩朔边用吸管喝冰水, 一边把在整理其他“戏服”的徐杺往里拽了拽，她额头上冒了一层汗, 脸色红扑扑的，但是嘴唇却苍白，看的韩朔皱紧眉头。
　　徐杺往里挪了挪。
　　“待会儿让化妆师给你补补妆。”徐杺看了看他鼻翼两侧，已经有些脱妆了，可看到不远处的化妆师忙的恨不得浑身长出八只手的样子，叹了口气，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粉饼，自力更生。
　　幸好他们的肤色相差不多，徐杺自己的粉饼还够用。
　　“徐柳呢？”徐杺边低头给韩朔补妆，边问。
　　她干着干着活，徐柳就不见了。
　　韩朔懒懒地闭着眼：“不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
　　徐柳很快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把镶电池的小风扇。
　　她估计是跑了很久借的，混身都是汗，脸比徐杺还要红。
　　“我见其他演员都有，就去问了一下，原来是我们没去领电扇，都被领完了。我就又跑去帐篷那边拿了一把。”
　　徐柳打开风扇，对着韩朔吹，韩朔眉头一舒，什么也没说，可那表情明显就舒服地昏昏欲睡了。
　　徐杺看着徐柳用手擦汗的样子，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她：“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
　　徐柳感激地接过，转过头去慢慢擦了起来。
　　徐杺补好妆之后再用一张干纸巾一点一点把韩朔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抿掉。
　　不过韩朔不算是容易出汗的体质，有了这犀利的小风扇，很快汗就止住了，他闭上眼睛靠在那儿，脸上的妆是深紫色系的，显得他像欧洲电影里的俊美吸血鬼。
　　徐杺收拾包包的时候无意抬起头，见到徐柳侧头看向车门里面，看出神了。
　　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徐杺的视线，徐柳脸一红，连忙移开视线，不好意思地对徐杺说：“他真的好好看啊。”
　　徐杺站起来，也看着韩朔。
　　“是啊。”
　　他真的很好看，特别是睡着的样子，又乖又温顺，和醒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徐杺再看向太阳底下剧组的方向，觉得阳光带给人的晕眩感更重了。
　　没过多久又到韩朔，他睁开眼，那一刹那眼神还是怔忪的，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徐杺给他穿上皮制外套，他什么也没说，像木偶一样摊开手，等徐杺整理好后才慢慢走向摄影机前。
　　徐杺和徐柳自然是跟上的。
　　她们站在树荫下看韩朔过戏，这一次他没有一遍过，大概是热的脸色难看，导演也看出来男主演的状态也不好，喊了一声“cut”。
　　徐杺走过去接过韩朔的外套，他和男主演Downey都脱了外套，走到导演跟前听他指导。
　　这样一来没个半小时大概结束不了，徐杺把外套搭在臂弯里，退回树荫前。
　　“他们真辛苦啊。”徐柳感慨道，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拍戏，眼里都是新奇，哪怕脸上都是汗也不觉得辛苦。
　　徐杺觉得她也很耀眼。
　　有些难受地晃了晃脑袋，徐杺深呼吸一口气，胃里有点淡淡的恶心。
　　可她什么也没说。
　　过了十多分钟，导演那边还没说完，徐杺却被管理服装的负责人叫住了，让她去拿下一个镜头韩朔要穿的衣服。徐杺刚想走，徐柳就开口：“衣服我帮你拿吧？”
　　徐杺点头，把韩朔的外套交给她，然后转身往帐篷走去。
　　帐篷就在刚才歇息的树荫下不远，徐杺和负责人来到龙门架前，负责人尽职地一套一套按找表格核对着，两人还一起检查衣服上有没有明显的问题。
　　却没想到导演那边正好结束。
　　韩朔边拧开水瓶，头也不回地喊了句：“徐......”
　　然而“杺”字还没说出口，徐柳已经看清情况小跑过来，小声喊了一句：“在呢！”然后把手里的外套摊开准备帮他穿上。
　　这是徐杺一直以来的动作，徐柳也跟着学了。
　　韩朔却微微一顿。
　　他没有摊开手，而是把水瓶递给徐柳，徐柳伸手接过的时候，韩朔手指一提，把外套接了过来，自己穿上了。
　　徐杺在帐篷前抬头，正好看到徐柳小跑过去的这一幕。
　　“Circe？”负责人看了眼徐杺的胸牌，不懂这个中国女人为何忽然走神。
　　徐杺回过头来。
　　负责人一脸关切地指了指她，问：“你的脸色不太好，没问题吗？”
　　徐杺笑着说：“没事的。”
　　第一个察觉到徐杺不对劲的是徐柳。
　　徐杺提着龙门架走过来的时候，徐柳回身打算帮忙，这时候看到徐杺的脸，吓了一跳：“徐杺，你的脸好白啊？你没事吧？”
　　徐杺被太阳刺地头晕，那股想吐的感觉更明显了。
　　“没事……”
　　可徐柳的手已经探了上来。
　　冰凉细腻的女人的手，舒服地让徐杺混身一颤。
　　“还说没事？你发烧了？！”
　　徐柳的低叫引来一旁人的关注。
　　不远处导演喊了一句“cut”，这段过了，导演很满意。
　　徐杺想让徐柳小点声，可无奈不远处的男人刚从布景走出来，听到动静，很快就抬头看来。
　　他身高鹤立鸡群，所以哪怕眼前晕眩，徐杺还是能看到他脸色微变，外套也不脱，大步跑过来。
　　他拨开人群，一手从徐柳手里揽过她，手一探，脸都沉了下来。
　　徐杺埋在他的怀里，觉得他皮衣的味道真难闻，她艰难地想要站好，手触到他胸膛却摸到一手汗，有她的，但更多是他的，把t恤都浸湿了。
　　“别动。”韩朔迅速把她抱起来，因为穿着皮衣，他脖子以上都湿透了，脸上的细汗透过粉底渗出来，再被太阳一晒，闪射出晶莹的光泽。
　　徐柳见状建议道：“Ethan你别紧张！我让几个同事送我们回去吧！”
　　徐杺刚想应和，韩朔却已经头也不回地抱着徐杺大步大步往面包车的方向走去。
　　徐柳见状也懵了，捉起东西连忙跑去跟剧组那边打了招呼，然后跟着韩朔一起奔上车。
　　回到酒店，韩朔把她放到床上，徐柳找来体温计给徐杺一量，三十八度九。
　　“挺高的，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徐杺打断了徐柳，哪怕在这种时候她的表情也是冷静的，她对徐柳说，“徐柳，麻烦你一下，去楼下的药店给我买点退烧药，等我吃下了你们回去，能赶得上下一场戏。”
　　她记得下一场不是韩朔的戏，离他下一次戏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时间足够的。
　　徐柳一听，完全没有犹豫，转身下楼。
　　韩朔一脸难看地坐在床边，徐杺低叹一声：“把外套脱了，你也想中暑吗？”
　　“这两天你就在酒店休息。”韩朔脱掉外套，把空调开到25度，用被子把徐杺裹好，没好气地说，“听说只有笨蛋才会在夏天发烧。”
　　他现在表情恢复了，没刚才那么吓人了。
　　因为她一直没有生病过，所以刚刚她脸色那么苍白，他估计吓坏了。
　　其实徐杺一直都不意外自己会生病。
　　思虑太多，她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身体发出负担的叫唤，可现在关键时期，她能坚持的就一定会坚持。
　　就算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她闭上眼睛第一个想的，就是怎么让自己不耽误他的进度。
　　韩朔自然知道她在逞强。
　　“赶紧好起来。”除了这句，他没有再说更多。
　　趁着徐柳回来前，他一手撑在她枕头旁边，轻柔地吻住她。
　　徐杺不想让自己传染他，想要扭过头，可有气无力，他察觉到她的动作，更不满，手都没动，轻而易举吻地更深，牢牢控住她。
　　嘴里吮着他的舌头，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从鼻腔和嘴巴里阵阵传来，徐杺渐渐放弃挣扎，闭上眼睛，感觉肺腑里恶心的感觉随着他的呼吸而慢慢被驱逐干净。
　　徐柳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韩朔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徐杺，而徐杺看向门口，徐柳注意到他们两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辛苦你了。”徐杺歉意地对徐柳说，“下午剩你一个人，可能会很累，衣服我都领回来了，你一件件对过之后就把它们收进车里。”
　　徐柳点头：“你放心吧。先把药吃了。”
　　韩朔接过药，就着水喂徐杺吃下。
　　徐杺躺下之后就催促两人离开。
　　“去吧，我睡一觉。”
　　韩朔慢吞吞地起身。
　　可看了看时间，现在出门才能勉强赶上。
　　“我一结束就回来。”
　　徐杺点头。
　　她看着两人转身离开，徐柳跟在韩朔身后，轻轻带上门。
　　屋内很快就一片寂静。
　　徐杺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疼。她看了窗外一眼，屋外阳光正好，她心底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正对阳光，逼自己快点入睡。


第65章 Sixty-five
　　徐杺一下午睡的昏昏沉沉的。
　　她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做梦, 感觉脑袋里闹哄哄的，一会儿回到自己十五六七的时候，一会儿回到一两年前，只是等醒来之后就都忘了, 她盖着被子，混身每一处都像被火烧一样。
　　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徐杺仔细听，鼓动的耳膜伴随着徐柳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耳朵，没一会儿韩朔就进屋了, 他已经卸了妆，只穿了件短袖, 混身都是被阳光晒久了的味道。
　　平时她在的时候, 都是等他拍完戏催他卸妆的，否则他懒，能赖到回酒店才卸，今天却卸了妆再回来。
　　徐柳这个助理, 真的办的不错。
　　徐杺转了个身。
　　“怎么了？”韩朔没先拖鞋，见她动了, 就走到床边去探她的额头, 已经没有那么烫了，他眉头松下来，“今晚别下楼吃了, 叫饭上来吃。”
　　徐杺咽了咽口水，发现嗓子干得很。她瞥过脑袋看着他, 点点头，开口的时候声音哑的跟火烧过的干柴似的：“你先去洗澡吧。”
　　“破铜锣嗓子。”韩朔给她倒了杯水，看她拿着，才脱了上衣，光着上身进了浴室。
　　他门都没关，徐杺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握着温热的水杯走神。
　　她刚刚，是在闹别扭吗？
　　徐杺失笑，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烧糊涂了。
　　把水喝完，嗓子好了一点，徐杺拿起电话叫了饭。等韩朔洗完出来，门铃刚好响了，韩朔穿着睡袍开了门。
　　“啊！”
　　门外是徐柳，猝不及防看到韩朔裸了一半的胸膛，她下意识叫了出来。
　　韩朔还以为是餐到了呢，这会儿见徐柳这个反应，瞥了瞥嘴，也不拢拢衣服，直接问：“怎么了？”
　　他洗完澡后一身的干劲仿佛都被热水冲走了，声音像是细腻的温泉，懒洋洋的，撩得人耳朵发烫。
　　和平常工作时露上半身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徐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我来问你们去不去吃饭……徐杺身体怎么样了？”
　　韩朔：“她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们叫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哦……好吧。”徐柳还是不敢抬头，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脚下，闻言点了点头，说，“那我先下楼了。你们好好休息……明天需要我叫你起床吗？”徐柳第一个想到的是，平时都是徐杺叫韩朔起床的，但是明天徐杺休息，韩朔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
　　可韩朔眉也不抬：“不用，你睡你的。我们直接一楼集合。”
　　“好。”
　　正好这会儿送餐的到了，韩朔一手接过，然后关了门，没耐心再站下去。
　　“怎么了？这副表情？”韩朔进来的时候看到徐杺的脸，捧着饭笑了出来。他抽过桌子放到床边，把饭张罗好放在桌上，然后坐上床，把徐杺从被窝里捞起来，摸的一手粘腻腻的汗也不撒手，人放到胸前，他贴着她的背环住她，用一日里最惬意的语气咬着徐杺的耳朵说：“醋了？”
　　徐杺心下一燥，没有挣扎，正色道：“你好歹等人走了再关门。”
　　“哦，嫌我不客气了。”韩朔挖了一口饭，喂到她嘴里，见她张嘴含下，才给自己挖了一勺，说，“慢慢她就会适应了，她挺机灵的，可能早就习惯了。”
　　“再说了，我脾气再怎么不好，你不也习惯了？”
　　徐杺靠在他胸膛里，闻言，眼都懒得抬：“这能一样吗？”
　　她这话的语气，只有徐杺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对劲。
　　韩朔继续挖饭吃，徐杺看不到他的表情，心里的烦躁如丝抽茧一般，不强烈，却让人不由恼起来，她拿起另一个勺子，自己吃了起来。
　　才吃两口，韩朔就把她的勺子夺了下来。
　　“好，算我失言。”他用拇指抵着她的脸转过来，舔了她的嘴角一口，徐杺看着他凌乱头发下的双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那双好看而深邃的黑色瞳仁下都是笑意，“的确不一样，那会儿你还敢瞪我呢，你记得不？”
　　徐杺眼底的浮躁被他一句话说的慢慢褪去。
　　她唇角勾了勾，但很快就压了下来：“有吗？”
　　徐杺拿回自己的勺，重新回头吃了起来。
　　“有啊。”韩朔一只手抱着她的腰，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发梢还是湿的，搁在那儿一会儿徐杺就感觉到了凉意，她听见男人咂巴着嘴，似乎回味无穷得说——
　　“瞪得人心痒痒……啧。”
　　当晚韩朔喂完徐杺吃第二次药，就累的抱着她躺下了，两人早早相拥而眠，一个是耗费了太多体力，一个则是因为生病，这不大不小的病根最难治好，这一天徐杺都不是很精神。
　　睡前徐杺还看着韩朔贴上脚贴才允许他上床盖被子。
　　第二天徐杺也被命令躺在床上休息。
　　其实徐杺已经退烧了，但是头还是很沉，像灌在水里似的。
　　韩朔换好衣服把人哄的昏昏欲睡才起身出门。
　　睡到中午，徐杺起床，这一次精神头比白天更好了一些，她的身体一向挺好，大病少，小病也去得快。徐杺叫了一个饭，吃完之后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才披着一件薄外套下楼去了片场。
　　今天他们还是在那个外景地，离酒店不算很远，徐杺也没有坐车，走了十多分钟后，隔着几百米就看到了拍摄的广场。
　　旁边是公园，此时一角已经被清场，只有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在收拾东西，徐杺边走近边寻找韩朔的身影。
　　很快就看到了，因为那人就站在阳光底下。
　　准备时间，他慢悠悠把外套穿上，原本只有他和导演化妆师三个人，徐柳这时候突然小跑过来，举着水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徐杺就看到韩朔边听着导演的话边低下头去咬住吸管，因为他没有弯腰，徐柳抬起手有些费劲，露出白皙的手臂，那皮肤在太阳底下近乎透明。
　　徐杺停住了，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就这样看着。
　　韩朔喝完水，继续和导演说话，两人讨论得很认真，看着韩朔的表情，徐杺知道这会儿哪怕她在他旁边，他也未必能够察觉到。
　　徐杺站在那又看了一会儿，表情似乎有些发怔，然后在剧组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叫住她之前，她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韩朔和导演说完话，抬起头的时候，他被太阳晒的眯起了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光线来源的方向望去。
　　“Ethan？”徐柳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看去，可她视力不好，加上太阳刺眼，远处的树荫下模糊一片，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韩朔收回目光。
　　他看着徐柳手中的水瓶，过了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下午的时候，徐柳回来了。
　　徐杺敲门的时候，徐柳手里提着衣服，一脸诧异地问：“啊！徐杺！你能下床了吗？”
　　“我没病的那么严重。”徐杺笑着说，“怎么了？”
　　“这是Ethan的衣服。”徐柳一看就知道韩朔不在，顿时更惊讶了，“Ethan还没回来？”
　　徐杺心底忽然一跳：“他没跟你一起吗？”
　　“没有啊，一结束就打了辆车走了，我都没发现，还是别人跟我说我才知道，打手机也不接。我以为他赶着回来看你了呢。”
　　徐杺接过徐柳的衣服，闻言轻蹙眉头。
　　“我给他打个电话，你进来坐坐？”
　　“啊，好啊，我坐一会儿。”
　　徐杺走进屋，把衣服平放在床上，给韩朔打电话。
　　电话没关机，可人也没接电话。
　　徐杺打了第二个。
　　“没接吗？”
　　徐杺“嗯”了一声。
　　“下午拍戏的时候还好好的啊。”徐柳自言自语道。
　　徐杺看了看外面的天，此刻已经黄昏了，橙红色的阳光把每一幢高楼都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宁静，又让人安心。
　　她很快就舒展开眉头。
　　“算了。”徐杺对徐柳笑笑，“别管他了，他晚上会回来的。”
　　“不会有事吧？”
　　“嗯。”
　　徐杺把手机放在一边，坐在床上给他把衣服都平摊好，用衣架穿上，一件件挂起来。
　　徐柳有些看不懂了。
　　但她也没问，坐了一会儿缓过气了，见韩朔还没回来，徐杺也毫不紧张，就离开回房休息了。
　　做完这些，徐杺又在床上等了半个多钟头。
　　她等待着，她预感到他应该是去做什么了，为了她。
　　这么一想，就觉得连等待的时间都是宁静舒心的。
　　有房卡开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徐杺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
　　男人关上房门，头发有些乱，脸上的妆容都没有卸干净，可他手上，却抱着满怀的满天星。
　　白色的一大束满天星几乎要掉出他的怀抱，他慢慢走近，徐杺凝视着这样的他，缓缓笑了。
　　韩朔像是累摊一样坐在床上，然后把花递给她。
　　辛苦跑了几家花店买来的花，就这么随意地送出去，毫无情调可言。见她接过，才托着下巴，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
　　他的脸上有细汗，双眼和汗水一样亮。
　　“为什么送我花？”
　　徐杺差点抱不住，手要环成一个圈，她低头碰了碰花瓣，用那柔和的白色掩盖住唇边的笑。
　　韩朔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像长在了她身上一样。
　　“因为我女人醋了，所以想个法子哄一哄。”
　　他的语气十分淡然随意，可那双眼睛，又分明带着清澈慵懒的笑意。


第66章 Sixty-six
　　徐杺一怔。
　　她看向他, 男人低头一笑，拽过她的手，满天星散落在床上，下一秒他欺身而上, 把她压在身下。
　　徐杺的脸有些红，被拆穿了心思, 难得有些难为情。
　　满天星的梗和花瓣压的后背很不舒服，徐杺想要撇过头去，韩朔却不让, 盘踞在她上方懒洋洋地用手指擦过她的额头、她羞赧的眉眼、有些干燥的唇瓣......他一点点扫过，明知这样能撩地她更加无法思考, 却愈发变本加厉。直到她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 韩朔才笑出声来，手指蹭过她下垂的眼角，问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只有胸膛以上稍微挪开了些，可下半身却像一座沉重的山, 压的徐杺要喘不过气。徐杺低喘一声, 淡淡地回答他：“你不是什么都看穿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韩朔露出一副“也是”的表情。
　　“但是我想听。”可很快他就咧嘴，说完用牙齿咬住她下巴，而后轻轻含着, 用舌头微挑，见她痒的仰起头, 他才放开，吻过她好看的下颔线，一直蹭到耳朵，仿佛恶魔一般要求着，“难得醋一次，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还是以前也有过？藏得太深我看不出来？”
　　“没有……”
　　徐杺撇过头，任他在耳边调侃作怪。
　　她声音有些低，喃喃地说：“只是觉得……觉得有些新鲜。”
　　韩朔的手伸进她的衣服下摆，慢慢往上移。
　　徐杺微喘了一声，手却抬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咬咬下唇，忽然说：“难道你没有觉得我们很像吗？一直以来，你身边都没有像我这样的女人，对你温柔、对你好……我看着徐柳，刚开始是有点别扭，可后来我仔细一想，其实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幸运的。”
　　下午看到徐柳给韩朔喂水的那一幕，徐杺看着看着，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有些不舒服。
　　不是嫉妒，也不是恼怒，而是一种更近乎怅然的情绪，萦绕在她的心上。
　　他们都不是爱东张西望的人，只要认准了，只会一个比一个认真。
　　可徐柳真的很像她，有时候看到徐柳贴心的那些举动，徐杺也会恍惚，这样的女孩，要是早点出现，他们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刚认识韩朔的时候，觉得他混身都散发着浪荡不羁的气场，这样的气质使女人更想在他身上索取什么，而不是给予什么。事实上男人想要谈恋爱还是单纯只想做·爱，是很容易分出来的，所以女人们对他前仆后继，却没有一个女人，真正的想要得到他的心。
　　没有女人想要对他付出，韩朔他也不在乎。
　　只是后来遇到她，她从被他强烈吸引，再到后面一心想要对他好，静默无声，细水长流，使他卸下心防。
　　徐杺自认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尤其是对他，她内心的底线会消失，她知道这样不好，可她控制不了。
　　可人的一生，始终会遇到许多人，就算没有她，以后的某一天，或许是徐柳，或许是别人，也会像她现在这样，一心对他好。
　　那时，他是否也会像这样爱上别人？
　　对于这个问题，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后，徐杺得出的答案是——
　　不会有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能？
　　而且正因为是这样的幸运，她一旦抓住，就不会再让给别人。
　　在她寂静无声的心湖里出现，把她拉出泥潭，使她活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男人，对于徐杺而言，韩朔是太阳一样的存在，她近乎贪婪地拥有着他，那是一种像溺水者抓住伐木一样的本能。
　　女人不说话了，韩朔知道她在走神。
　　不过他笑得很愉悦，眉眼舒展。
　　他先是重重的嘬了她锁骨下的皮肤一口，然后回到她唇瓣上，一嘬，离开；再嘬一口，再退开……乐此不疲。
　　她的唇是软的，触感像韩朔小时候吃的的黄桃果冻，也像以前曾经吃过一次的羊奶膏，又腻、又弹、又软。
　　黄昏的最后一点光洒在他们头顶上，像是异性的怀抱，让人安心又容易沉沦。
　　他的骚扰让徐杺很快回过神来。
　　他最后一次离开她的唇，热气喷在脸上，他的眼妆在黄昏下像是洒上一片亮粉。他轻点着被自己弄肿弄湿润的嘴唇，漫不经心地说：“哪里像了？”
　　徐杺没说话。
　　他的手肆无忌惮往胸口攀去，按住心脏的地方，用力揉捏一把。
　　“说是温柔，但心里更多的是冷漠；看起来乖顺，实际上倔地要死，怎么教都不会改……还整天口是心非、心眼儿多……这样的女人，全世界就独你一个。”
　　他舔舔牙齿，继续说：“以为在我面前藏的很好是吧？就你这心眼儿，故意说这话酸我呢……徐柳那样的女孩跟你哪儿像了？嗯？我怎么左看右看都不觉得像呢？”
　　“你不是一只猫，你就是一只狐狸......老子费尽心思才把你拐到身边，花了不少力气，就没有见过比你更棘手的……”
　　他重重的的咬了她胸口一口，气息有些粗重，惩罚似的说道。
　　徐杺吃痛地紧咬下唇，衣服却被他随意扔在一边。
　　她病刚好，身上的毛孔原本都闭着，闷得难受，可韩朔那么狠狠地亲，她的毛孔像是一瞬间张开了似的，背上压着已经有些扁的的花瓣花梗，触感更加清晰。
　　这男人就不能真正地让她一次……
　　刚这么一想，徐杺就听见他低声说：“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
　　“你是幸运的。我也是。”
　　他们同样幸运。
　　在最适合的时间里，遇到了最适合的人。
　　从精神到肉体都与对方无比契合，世上再难有第三个人能插足。
　　他们是彼此最虔诚的信徒。
　　情到浓时，徐杺咬住快到唇边的低呼，泪眼朦胧地看着攀在自己身上肆意挺动的身影。
　　汗水交融使肌肤都腻在了一起，每一份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不管是极尽的欢愉，还是心灵的契合，都是相互的，他给一分，她承受一分，同时还他一分。
　　空气中的粗重呼吸越来越重，最后他倒在她身上，留在她身体里不愿出来，低下头亲密地亲吻着她汗湿的脸颊和耳后根。
　　“咱们打个赌吧。”
　　韩朔忽然低声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
　　纵·欲之后，他的嗓音微哑，带磁一样性感。
　　徐杺缓过来，应了一声。
　　“要是我四大时装周都能上，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做不到，我就许你一个承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杺睁开眼睛。
　　以他现在的能力，上四大时装周，真的不是一件难事。
　　可她还是问：“你想要什么？”
　　韩朔还沉溺在刚才的气氛中，忘情地啄着她的肩膀。
　　“嗯……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徐杺望着天花板。
　　“好。”她嗓子也哑了。
　　男人高兴地拱了几下，瘫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抱着她进浴室洗澡。
　　八月份，韩朔他们回国了一次。
　　回国的第一件事，韩朔就找了张檬，把徐柳换回给了周近。
　　张檬一脸不解：“为什么啊？不是用的好好的吗？”
　　韩朔看着不远处喂奶宝的某人一眼，说：“让你换就换，哪儿那么多废话？”
　　张檬跟了韩朔这么久，一个眼神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看了一眼徐杺，惊讶地压低声音说：“卧槽？醋了？”
　　韩朔“嗯哼”了一声，带着些得意。
　　“我靠。”张檬一直觉得徐杺这样的人都不会吃醋的，所以之前安排徐柳的时候才没想过这一方面，闻言他连拍了自己好几下，“不早说？！差点成罪人了。”
　　韩朔呼了一口烟：“又没那么夸张。”
　　“那你那么着急？”
　　“啧。”韩朔冷冷瞅了他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换个男的。”
　　“嗯。不过gay的，双的也不行，给我挑个利索点的。”
　　“草！你神经病吧......”
　　八月二十号，韩朔杀青。
　　电影的宣传账号发了韩朔的杀青照，这时候电影的造势已经起来了，还登上了中国2018最受期待的电影第一，众人纷纷表示期待的时候，韩朔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Wind内部针对时装周的高强度特训开始了。
　　Wind男装同时也有条不絮地经营着，徐杺回国后交稿，新的系列开始筹备。
　　两人又过上了经常不能见面的日子，明明两家公司只隔着一堵墙，但是各忙各的。徐杺白天跑厂，晚上很晚才回别墅，韩朔也是，一行人白天从别墅出发，晚上整齐地坐着几辆车一起回来，面临毕业，大家都住在了别墅这边，连许峰为了配合大家的时间，也不住外面买的套房了，特训期间都住在韩朔的别墅。
　　徐杺每晚回去，都看到韩朔疲惫的睡颜，她洗完澡，给他敷上脚贴，才会进被窝睡觉。
　　她知道温医生的工作量也变多了，这样的特训，对脚的负担最大，他每天呆在公司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以保证他们不会受伤。
　　终于到了九月，特训结束，他们一起上了去往纽约的飞机。
　　四大时装周的顺序依次是——纽约、伦敦、米兰、巴黎。这四大时装周的风格也全然不同，需要通过严格的层层选拔，才能得到一名模特的最高邀请函，登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这个T台。
　　纽约偏重商业休闲风，新生一代的设计师力量聚集其中；伦敦主走先锋前卫路线，小众先锋品牌所占较多；米兰经典品牌云集，尤其是意大利本土传统品牌，数不胜数；巴黎则是世界最高端奢侈品牌聚集地，像VG这样的世界一线奢侈品牌每年都不会缺席，主打高级定制，引领国际时尚潮流的四大时装周最后一站......
　　上飞机前，徐杺就感觉到所有人的兴奋与跃跃欲试，可上飞机不久，所有人都睡着了，个个潜意识都在养精蓄锐，以迎接这场体力与精神的硬仗。
　　身旁的人也一动不动。
　　韩朔握着她的手，在飞机上睡的正沉。
　　徐杺微笑着闭上眼睛。
　　未来都是他们的。
　　她在心里，这般祈祷。


第67章 Sixty-seven
　　下飞机后又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行人踏上了选拔会的征程。
　　因为面试期间徐杺和助理们都不能入内，所以都是在车上等，等他们出来后再开车驶往下一处。短短一天, 他们居然连午饭都没能好好坐下来吃，助理们买好快餐, 他们上车就狼吞虎咽，徐杺看着这一幕，觉得比自己当年艺考的时候还要狼狈。
　　这个行业, 表面光鲜靓丽，背后付出的一切却很少有人知晓。
　　徐杺看着这群大男人窝在车里累成一滩, 低声让司机把空调调高了些。
　　然而这一路, 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过了大约一周后，高强度的压迫感让许峰的脚开始出现了毛病。这天许峰一出秀场差点跪倒在地上，被走在身旁的韩朔和猴子稳稳扶住，像是早就知道他撑不下去了似的。这一幕让在外头等待的徐杺一行人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阵兵荒马乱才算是平息下来。
　　徐杺当时想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却被许峰阻止了, 他坚持要走完这场冗长的面试。
　　而徐杺在他的目光下, 终究是沉着脸妥协。助理们扶他上车，徐杺脱掉他的鞋子，脚裸已经肿起来了, 看起来有些吓人，徐杺用紧急胶布缠绕上一圈, 直到看到下一个面试地点，才解了下来。
　　而当天夜晚徐杺筋疲力尽地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到韩朔按着自己的大腿，坐在床上沉默不语。
　　她心里狠狠一跳，下意识就要打电话，却被韩朔按住。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大腿上，淡淡地说：“乖，帮我按按。”
　　徐杺安静了一会儿，韩朔也不催，一动不动地等。几分钟后徐杺搬来小沙发，把他的小腿搁在自己大腿上，用温医生教她的方法用力揉捏着。
　　她低着头，看不到韩朔额头上冒出的细密冷汗，她的手心清晰地感觉到他小腿肌肉明显地僵硬着，她也没有去看韩朔的表情。
　　也不知道按了多久，徐杺的手心已经热得发烫，药水浸入他脚部皮肤，磨出红红的一片，韩朔才缩回腿，像是很舒服一样喟叹一声：“手势真好，没白练。”
　　徐杺抬起头，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片刻后用毛巾擦了擦手，站起来转身走向门口，说：“我去他们房间看看。”
　　“嗯。”
　　韩朔随口应了声。
　　徐杺推开门走出去。
　　关门的那一刻，她看着床上的男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没有起身。
　　一个个房间走下去，徐杺的脸色愈发沉下去，大家的状态都不太好，脚跟红肿、腿部发麻的情况尤其多，助理们按着徐杺的方法坐在床头给他们用药水按摩，周近他们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累的连疼都喊不出来。
　　“你怎么样？”
　　徐杺最后一个来到许峰的房间，他精神还算可以，靠坐在床头板上，伸直双腿让助理按脚。
　　闻言，许峰居然还乐观地笑着说：“挺好的，还能走。”
　　“……”
　　“你这副表情我看了害怕。”许峰锤锤大腿，“韩朔那边情况也不好吧？”
　　他心如明镜似的，毕竟他也是知道韩朔双脚情况的人。
　　徐杺没有说话，表情却说明一切。
　　“徐杺，别难过。”许峰看着她这个鬼样子，叹了一口气，“难过也不要表现出来，你知道的，你这样只会让他更硬撑。”
　　“嗯。”
　　“没事，都是值得的。”
　　许峰看着自己的双脚，喃喃道。
　　徐杺的手按着他的肩膀。
　　她垂下眼帘，对他说：“别担心我，我习惯了。”
　　许峰挑眉看着她。
　　“是不是看着我们这么惨，觉得越来越放不下我们了？”
　　徐杺听了这句话，微微苦笑：“就没有放得下过。”
　　许峰哈哈大笑。
　　和许峰谈了一会儿，为了不妨碍他休息，徐杺还是早早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徐杺还没有立刻进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门突然从里头打开了。
　　韩朔浑身湿气站在门口，肩上搭着毛巾，浴袍敞开着，头发擦了八成干。
　　他上下打量了徐杺一眼，然后淡淡地说：“怎么扯那么久？”
　　徐杺的目光首先落到他的脚上，他踩着拖鞋站在地毯上，又是那副稳稳当当的样子。
　　她抬起头，抿唇，说：“忘记带房卡了。”
　　韩朔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然后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等我开门？快上床睡觉，困死了。”他嘟囔着回身往里走，徐杺进房轻轻关上门，看他单手擦着头发，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电视关掉，然后丢掉毛巾躺上床，拍拍身旁怀里的位置。
　　徐杺脱掉薄外套，躺在他怀里。
　　他身上有清新沐浴露的香气，还有他身上用惯的香水的气息，淡淡的，很好闻。
　　“空调有点冷。”徐杺的手伸出被窝，探了探外面的温度。
　　可韩朔已经躺下了，懒得伸手去拿遥控，身子一包，脚一勾，把自己完全贴在她的怀里。他的脚很温暖，贴着她的小腿肚，就一动不动了：“这样就不冷了。”
　　徐杺顺着他的意，也没再说什么，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让他埋在自己胸前入睡。
　　忙碌的日子到了后面，大家的表情也越来越麻木。徐杺不知道他们在面试的时候表现得怎么样，但是一离开会场，他们全都失去了表情——上车、吃饭、下车……直到一天结束，回到酒店倒头就睡。
　　助理们也累的够呛，每天早晚和上车的那点空隙争分夺秒地给他们做脚部护理，胶带用了一卷又一卷，总算熬到了最后一场面试。
　　彻底结束后，他们意外地精神尚可，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所以结束之后也没有露出太疲惫或者太高兴的表情，上车之后助理开往酒店，眼下两圈青黑比模特们还明显。温医生今天下午也来了，准备给他们做个大检查。
　　韩朔靠在徐杺的肩膀上，拿着手机在看，一路上没有什么话。
　　回到酒店后，九个人先回自己房间洗澡，然后统一穿着睡袍去了温医生的房间，三三两两地坐好，腿露出来，像是菜市场卖咸鱼的，让温医生一条条挑挑拣拣地看过。
　　“比我预料的情况要好些。”看完一圈下来，温医生对他们说，“助理们功劳不小。”
　　徐杺看着温医生拿出自己的吃饭工具，一个个伺候过去，没一会儿，每一条咸鱼上都扎了十几根长针。扎完一圈，温医生的额头也渗出些汗水，他淡定地用手帕抹去，然后问徐杺：“什么时候出结果？”
　　徐杺：“应该就这几天，会陆续下来。”
　　温医生“哦”了一声，淡淡地下命令：“那这几天他们就别出门了。”
　　“嗯。”
　　其实徐杺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九个人在过完接近半个月跑上跑下的日子后，又过起了两天足不出户的日子，徐杺他们恨不得把他们按死在床上，温医生每天早上晨运过后就回来，挨个房间地扎针做按摩缠胶布，就连洗澡的时候，他们都只能提着脚躺在浴缸里，互相给对方搓澡，几个大直男骂骂咧咧地边喊“gay”边拿着抹布给对方搓背，其中就数韩朔待遇最好，自己女人怎么搓都是享受，可怜了他们这群孤家寡人。
　　终于，邀请函陆续发下。
　　今年四大时装周的时间安排依次是——纽约：9月25到10月1号；伦敦：10月2号到10月7号；米兰：10月8号到10月13号；最后的巴黎秀场时间是10月14号到10月21日，总共维持二十七天大约300场。
　　韩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收到四大时装周一共六十张张邀请函，其中更是有TE、VG、AN......这样的高端奢侈品牌，而谁都知道，这些品牌在最后的巴黎时装周上都会先后发布春夏最新系列定制成衣，韩朔也将作为VG这些年来首个中国模特登上VG秀场，作为第一次登上四大时装周的亚洲男模来说，这样的成绩可谓是惊人的。
　　其次是许峰，走纽约、伦敦和米兰场一共42场；周近也同样是纽约、伦敦和米兰，数量比许峰少六场一共是36场。
　　猴子是纽约和伦敦一共20场，其他人和猴子差不多，基本都在十场到二十场左右，除了最后的巴黎秀场，Wind除了韩朔的其他人基本都能登陆前三大秀场。
　　张檬在国内收到消息，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我的乖乖可以啊！”
　　张檬笑得跟中了500万彩票一样高兴，挂了电话之后几乎是马上在微博上发了这个好消息。
　　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正在酒店的人，连韩朔也露出了这么些天以来的第一个慵懒笑容，他抱着徐杺坐在床上，和大伙儿说话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刮着她的细腰，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徐杺垂下眸掩住眼里的笑意，抬起手握住了他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他低下头，瞅了她一眼。她嘴角的笑容像是沾了蜜，看得人心痒痒。
　　然后趁着大家聊的正欢的时候，韩朔忽然低头咬住她的耳骨，磨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愿赌服输。”
　　徐杺抿着嘴唇笑着不回答，只是手把他的手掌翻过来，牢牢握住。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赢。
　　不过她早就知道，哪怕输了，自己也是高兴的。
　　因为他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以她才那么高兴。


第68章 Sixty-eight
　　九月二十五日。
　　徐杺凭借工作人员胸牌进入服装间后台, 她今天穿了身宽松白衬衣搭牛仔裤，清爽又伶俐，路过准备间还和其他服装助理打招呼。
　　这里的模特身高纷纷都比徐杺高两个头，走在其中她们这些助理就像是误入了大人国一样, 毫不起眼。徐杺径直走到韩朔他们的化妆间，被隔壁模特的助理告知去换衣服了。
　　徐杺等了一会儿, 他们才陆续出来，脸上化着淡妆，经过几天彩排, 眉宇间也不见疲色，反倒闪烁着精神奕奕。
　　他们之间最早上台的是赵更, 走第一场NK, 他上台的准确时间是九点半，然后是猴子，九点五十左右。
　　他们两人换好衣服坐下补了下妆，笑着对徐杺说：“还不出去占个好位置？”
　　他们公司也拿到了几张邀请函, 张檬陈华还有公司的两个设计师现在估计正在进场。
　　徐杺站在韩朔的椅子后面，闻言对猴子说：“我等下就出去。”然后弯下腰看猴子的脚, 确定胶布没有在他脚上留下痕迹, 才直起身来。
　　周近坐在另外一边，看着徐杺这样的举动，顿时乐的笑出来：“这都要上场了你就别操心了, 放心，现在让我们走上十天十夜都没问题！”
　　这时候负责人朝他们这边喊了一声“准备”。
　　猴子嘟囔了几句站了起来, 徐杺的心到底是提了起来，但表面还是平静的，她对猴子说：“好好走。”
　　猴子嘿嘿一笑，摆摆手走了。
　　韩朔正坐在那玩手机，一点都没紧张。
　　他第一场秀是中午12点，走DG的开场，现在这边还没有化妆师。
　　从知道结果到现在，他的心情一直不错，也没有提赌注的事，徐杺也没问。
　　但是他那股精神奕奕的劲儿，倒是一点都没掩饰。
　　在其他人也陆续去准备的时候，徐杺听着前头的音乐，微微俯身对韩朔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走。”
　　韩朔这才从手机屏幕里把头抬起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徐杺笑了，用手轻轻拨开他额头的碎发，印下一个吻。
　　韩朔这才对她摆摆手：“走吧走吧。”
　　徐杺这才顺着来时的路走出去，然后拐到旁边的正门，进场。
　　张檬他们果然早就在了，坐在侧后方，看到徐杺的时候朝她小弧度地挥手。徐杺慢慢挤过去，现在正是进场高峰，世界先锋时尚媒体、买手、明星等纷纷入场，门口一片轰动，门内也是安静中透着不少语言不同的人声。
　　徐杺走到张檬旁边坐下，张檬问：“怎么样了？”
　　徐杺：“都好。”
　　“我紧张得快吐了。”
　　张檬诚实得说道，徐杺低头笑了。
　　今天的秀终于开始。
　　在赵更出现在T台上的那一瞬间，徐杺分明感觉到身旁几个人呼吸一窒，那是人到紧张时的下意识表现，可过了一会儿徐杺发现自己也差不多，她盯着T台，看的目不转睛，直到赵更的身影消失，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赵更走的很好，神态和台步都可见功底。
　　身边不时有人低声探讨的声音，可很细微，基本被音乐盖住。徐杺边观察着，可在猴子也走过之后，就越无心去关注这些了，心情也越来越放松。张檬他们也是，到底是作为一个设计人，满身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服装吸引过去，张檬不时还会和陈华说些什么，徐杺努力把眼前看到的都印在脑中。
　　直到韩朔出现在T台上，徐杺才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模特身上。
　　DG是一个在国外家喻户晓的西班牙时尚品牌，新鲜、不过度的反叛是这个品牌的代言标志。
　　这一次也不例外，却比以往手法更成熟，大量的拼色处理不再直接鲜艳，而是采用灰调个别提亮，把亮色反衬出来。韩朔的短发全部往后梳去，他身穿拼色短袖外套，露出男性挺拔健壮的上身，下半身浅色牛仔中裤，这样狂野直接的风格套在一个亚洲男性身上却意外不觉违和，男人走的每一步都像带着劲风，却不会太过粗重，待他微挑眉毛转过身，和身后的男模擦肩而过的时候，徐杺余光看见低头讨论的人明显比刚才要多了，几个欧洲的名媛都笑着交头接耳。
　　待韩朔的身影彻底消失，徐杺回过神来，平静地重新把目光投在T台上。
　　仿佛刚才那熟悉的澎湃并未让任何人察觉。
　　九点，纽约时装周首日完美结束，徐杺和张檬他们先回酒店，模特们还要参加各种晚会party，他们就不参与了。
　　回到酒店，徐杺上网看大家的评论，有许多名媛和买手们果然已经发了ins或者facebook，表达了对今天首日的各种看法，徐杺一一刷过，发现大家对于韩朔的评价都很不错，还有几个知名时尚媒体为韩朔简单写了一篇评析他台风的小文章，徐杺认真地看完，才关掉网页。
　　作为这一次VG首个选用的华人，韩朔的关注度从一开始就处于很高的位置，更别说他同时还兼任TE如今的“宠儿”，关于韩朔上时装周的各种街拍已经被TE用各种方式发布出去，每组照片都拍出了气势。
　　顾邱泽也早就把修好的照片发到国内外的个人账户上，获得了许多大V和营销号的转发，公司的网络宣传部门现在有了几个小伙子和小姑娘在管，年轻人，多的就是一股劲和对时间的敏感，一时之间Wind买了热门头条，久久挂在许多关注人的列表上方，甚至还出现在未关注账号的推荐位上。
　　徐杺用自己的个人帐户点了个赞，顺便转发，她在国内公司稳定之后才以设计师的名义开了个人账号，国外的账号是早就有的，粉丝也算挺多，没有宣传的情况下有两万多人，这时见她发动态，国外的粉丝们纷纷羡慕她能去时装周，并相继转发。在晚上11点的时候，因为顾邱泽用国外账号发了并关注了徐杺的关系，徐杺的粉丝又涨了好几千。
　　这时徐杺刷关键词忽然刷到一条消息。
　　——设计师Rousteing今日抵达纽约。
　　巴尔曼的设计师总监，这样的大人物来看时装周，自然不会是秘密，几乎是下飞机的那一刻已经有媒体捕捉到，并迅速发布这个可靠消息。
　　这一次韩朔走的秀场里，也有巴尔曼，在巴黎时装周，倒数第二天，并且是压轴一位。
　　徐杺觉得，Rousteing的到来应该和韩朔也有关系，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作为一个世界知名设计师对时尚应有的态度。
　　钱包里，Rousteing给的名片徐杺还保留着，当日这位大师对她的赞赏徐杺也历历在目，可答应过韩朔之后，她就再也没去想了。
　　徐杺关上电脑。
　　到快十二点的时候，韩朔才回来，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到底是这样的场合，他没有醉醺醺地回来，喷洒出来的几乎都是香槟这样甜酒的气息。
　　他压在她身上，双眼明亮，不见醉意，妆都不卸，抱着她亲。
　　情绪一起难免容易情动，尤其是男人意气风发，当初给自己定下的一个目标那么漂亮地达成的时刻，荷尔蒙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挥发，徐杺没一会儿就挨不住了，浑身通红地躲着他的舌头，在韩朔把她的手拉进他裤子里的时候，徐杺浑身酥软，边喘边问：“其他人呢？”
　　韩朔催她动，如愿以偿之后才慢吞吞地哑着嗓子说：“被助理带回去了，放心，都没醉。”
　　徐杺才放下心来，就被他带进难以启齿的欲·望漩涡中。
　　他借着这股酒劲，把她压来压去疼爱了一遍，时间很长，可念在明天还要走秀，所以真的如承诺般只要了一次就收手了。
　　徐杺是在纽约时装周的最后一天看到Rousteing的，他坐在很前面，和一群设计师和设计师总监们坐在一起，看秀的表情温和且专心致志。
　　结束的时候徐杺上去打招呼。
　　可没想到，Rousteing对于她的出现并不意外，倒不如说是，他原本就等着与她见面一样。
　　Rousteing站在秀场的一角，别人都在陆续往外走或者在拿手机拍照，他们两个却安静地聊着天。
　　让徐杺更加惊讶的，是Rousteing这次对她郑重提出的邀请。
　　Rousteing提出，在那天见过徐杺之后，他在国外，就陆续有关注徐杺的动向，对于她作为Wind的新品牌负责人的消息他也为她感到高兴。之后她作为设计师交出的几份作品，Rousteing在作为一个长辈对她表示称赞的同时，却也有用一名专业设计师的目光，去打量她的每一份作品。
　　Rousteing知道徐杺已经大三了，他们学校每一年都会有几个出国留学并且本硕连读的交换生机会，这在A大不是秘密，就是名额有限，除非有人推荐，或者是在专业尤其突出并有意出国的学生才能享有这为数不多的名额。
　　Rousteing对徐杺提出的邀请就是——到法国服装学府P大留学，在进入新学期之后，加入巴尔曼青年服装设计师培养计划，作为一名真正的服装设计助理，到巴尔曼实习。
　　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那样意味着，在徐杺毕业之后，只要她表现良好，并有意向，将直接成为巴尔曼这个国际奢侈大服装品牌家庭中的一份子。
　　Rousteing的话，让徐杺彻底沉默下来。
　　“Circe，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点头，我的推荐信可以立刻发到你们老师的邮箱，我当初对你说的话，也是认真的。”Rousteing笑得成熟又耐心，完全就是一副慈祥的长辈，在给自己欣赏的后辈，一个关于人生路上的建议，“Circe，看清你自己的心，你有一名真正的设计师应该有的特质，在我眼里，你是一块在发光的原石，但是还缺乏开凿，而我们团队，正需要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Circe，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你的人生还很长，想要做的事情，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去做，但是捉住每一次机会，却不是容易的事，这也是一名优秀设计师应该做到的事。”
　　Rousteing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且优秀的设计师，他睿智而犀利，平稳的话语下藏着的力量，震得徐杺有一时片刻的失语。
　　正当她在思考，要怎么回答的时候，她余光看见，韩朔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人流出口旁的墙壁下，静静看着自己。
　　许多人在看着他，光明正大地对着他拍照，而他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看着她，却不走近。
　　是那样安静的等待的姿态。


第69章 Sixty-nine
　　Rousteing说完之后, 就和自己认识的几个设计师打招呼，一起离开了。路过门口的韩朔时，徐杺还看见他搭着韩朔的肩膀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抵是什么称赞的话, 韩朔勾了勾唇角，然后Rousteing就离开了。
　　徐杺走过去。
　　“回去收拾东西, 准备走了。”
　　徐杺“嗯”了一声。
　　张檬他们早就等在车里了，见他们上车，张檬好奇得问徐杺：“大佬跟你说什么了？”
　　韩朔看着车窗外, 闻言也回过头看着徐杺。那沉默又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徐杺看了他一眼, 然后像是随口一说般把Rousteing邀请她去法国的事情简单得说了下, 张檬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得倒吸一口气。
　　只是韩朔就在后面坐着，给张檬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赶紧去啊”这样的话，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Rousteing真的很喜欢你啊”，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生硬。
　　车内一阵诡异的安静。
　　韩朔一路都没有说话, 徐杺看着窗外，心思飞的很远。
　　下车之后一群人各回房间收拾行李, 准备赶飞机。出了电梯之后徐杺自然得牵住了韩朔的手,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进了房间之后两人都默契得没有立刻收拾行李，韩朔坐在床上, 单手叼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着之后随手扔到一边, 然后握紧徐杺的手，手臂一收，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徐杺低头看着他，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过了片刻后开口：“你不高兴了？”
　　“没有。”
　　徐杺：“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做服装，对于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韩朔这才抬起眼眸。
　　他深深的看着她，目光集中，如有实质，就像在探究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
　　而徐杺不躲不闪，迎上去。
　　两人都知道，去法国，最少得两年。
　　韩朔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尤其是对她，根本不会愿意把她放在国外，自己一手够不着的地方。当初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这种状况就很明显了，如今更是。
　　徐杺不觉得放弃这个机会是对韩朔的一种付出，事实上，当年她能答应他，现在也可以，因为在她心里，的确在哪里都一样。放弃了可能会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到悔恨的地步，那就更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的问题了。
　　可半晌，韩朔却什么也没有说，收回目光，把抽了一半的烟掐掉，低声说：“收拾行李吧。”
　　“好。”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上飞机，韩朔他们一上飞机就开始补眠，徐杺和张檬他们则还醒着，顾邱泽在酒店躺了一天，也还精神，托着下巴拿着电脑在修图片。
　　下地之后完全没有再休息的时间，一行人把行李放到酒店，就直接去了秀场。
　　这期间徐杺和韩朔再也没有能好好深谈一次的时间，可徐杺能感觉到，韩朔心底有事，可在T台上的他，却又是那样心无旁骛的模样，徐杺觉得心底闷闷的，具体是因为什么，徐杺自己也不大清楚。
　　可很快徐杺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了。
　　那是在伦敦时装周的第五天，晚上像平时一样回到酒店，徐杺叫了一个套餐，洗完澡出来坐下慢慢吃，打算吃完再休息一下就睡觉。可当拿起汤的时候，闻到汤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腥味时，徐杺忽然觉得一股反胃的感觉从胃部直直冲上喉咙。她皱着眉捂着嘴站起来，跑到洗手间去吐了。
　　一天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几乎都是干水，徐杺难受得冲水漱口，用毛巾擦完脸之后看着镜子发怔。
　　想到某种可能，她的后背有些发麻，心跳都比刚才要快了些。
　　她心底想的可能是最近作息太不规律，生病也是可能的，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无法就这么撇在脑后，所以徐杺在张檬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下楼去了一趟药房，然后回酒店测试。
　　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坐在马桶盖上，看着手上验孕棒上的两条横杠，片刻后捂住了额头。
　　真是......早有预料的意外。
　　他们亲密那么多次，韩朔没有做过一次措施，其实徐杺能感觉到韩朔大概是不讨厌孩子的，对于怀孕，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得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可在这个忙碌又紧张的节骨眼上，又是某个男人的别扭时期，徐杺觉得有点心累。
　　可躺在床上，徐杺摸着肚子的那一刻，又明显感觉到心里有一块正软的一塌糊涂。
　　她想起自己的家，又想起韩朔的母亲，他们两人好像从小在内心深处就缺乏一种爱，大概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对“家庭”和“孩子”都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说是渴求可能也不为过。
　　晚上韩朔回来的时候，房间的大灯已经关上了，只留下门前一盏昏黄的灯。韩朔悄声进浴室洗完澡，出来之后赤身裸体地钻到被窝里去。
　　女人背对着他，韩朔把她环在身前。
　　徐杺缓缓睁开眼。
　　她呼吸一变，韩朔就感觉到了，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闻着她洗发露的香味，他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徐杺转过身来。
　　来到伦敦的这几天，她变得比之前更累了，每晚韩朔回来，她就已经睡下，今晚居然还醒着。
　　夜晚的安静让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韩朔心里有事，徐杺也有，可忽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怎么？”他摸了摸她下巴，示意她先说。
　　徐杺靠在韩朔怀里，想了想，说：“等时装周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黑夜中男人不知原因地勾起唇。
　　“嗯。”他抱紧了她，语调懒洋洋的，“我也有话对你说。”
　　徐杺闭上眼睛。
　　两人相拥而眠，就像两道嵌合的圆弧。
　　在那之后，徐杺心底一直小心翼翼地，她没有时间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只能先细心照料自己，去看秀的时候也开始随身准备小面包，饿的时候吃一块。
　　张檬也曾趁韩朔不在的时候八卦过徐杺的打算，可是对于去法国的事情，徐杺却回答地含糊其辞，韩朔那天的态度她基本明白了，心底其实已经想好拒绝的话，打算回去之后写一封邮件，发给Rousteing，感谢他的好意。
　　张檬认识徐杺这么久，大概也明白她的打算，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都是可惜。
　　徐杺却笑笑，没有回应。
　　现在肚子里揣了一只小魔王，大的又怎么会让她离开？
　　徐杺其实也舍不得。
　　在徐杺的万般心思中，时装周终于迎来最后一天。
　　最后到巴黎时装周的只有徐杺、张檬、陈华还有顾邱泽，周近他们没有跟全程，在米兰最后一天结束后就打道回府，准备新的工作了。只有徐杺他们一直跟着韩朔，一场不漏地看完，直到最后一场。
　　最后一天晚上有VG的party，Micarelli女士透过韩朔对徐杺提出邀请，可徐杺这时候难受的症状越来越多，不想他们看出端倪，所以婉言拒绝了。
　　韩朔没有太在意，她不想去就不去了，只是挂电话的时候，韩朔最后一句话是让她等他。
　　徐杺觉得，今晚大概就是跟他说这个消息的好时候了。
　　月光静静悬在高空，巴黎的夜晚天空清澈，没什么云朵，徐杺透过酒店的窗户往外看去，心底一片宁静。
　　十一点半，韩朔就回来了。打开门，他往里看，再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面容姣好的女人静静站在窗边，侧颜被月光照的柔和无比，她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裙，在灯下闪烁出一层柔滑的光泽，奶白色手臂和小腿露在空气中，像浸过的奶糕一样。
　　韩朔悄无声息地走近，徐杺这时候转过头，落在他怀里。
　　韩朔迎面把她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两人回到床上，他今夜燥热的情绪在刚才被她一点点冲散了，但到底是怀揣心事，所以他的吻温柔又暴露出一种急躁，吻到她耳后根的时候嘬的力道已经变重了，很快就在她奶白色的肌肤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
　　他勾下她睡裙的细吊带，睡裙顺着女人柔滑的身体滑到腰际卡住，男人的手往下揉，在她心口，搓得她心跳加速。
　　徐杺抱着他的头，感觉到他停在她锁骨下方，最后枕在她胸口那诱人弧线的上方。
　　气氛很好，好得让徐杺恍然，她浑身热热得，双眼却冷静，他的大手因为习惯而放在她的小腹上方摩挲，带着温柔和情·欲，手掌烫而熨贴，她的肚子很快就温暖起来。
　　“我有话告诉你。”
　　“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一句话。
　　又是这样的情况，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韩朔哑着声音对她说：“你先说。”
　　徐杺觉得心跳有点快。
　　他是会呆住，还是欣喜若狂？亦或者，把她狠狠搂在怀里，笑出声。
　　她都想象过，可发现都想象不出来。
　　月光洒在她身上，带给她更多勇气。
　　她温柔得看着他的双眼，韩朔觉得自己都要被那样的眼神吸进去了，就在这时，徐杺收紧了一下她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轻而话语清晰得在他耳边说：“我怀孕了。”
　　空气寂静，连血管跳动的声音都仿佛在那一刻停滞。
　　韩朔那犀利的眼角却忽然跳了跳。
　　“你说什么？”韩朔的声音比刚才还哑了，又低又重。
　　徐杺看他这样的反应，根本不在自己预料之中，轻蹙眉头离得他远一些，可就在他怀里，想退太远又做不到。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说完认真看着他。
　　真的不是错觉。
　　她好像真的看到男人那一瞬间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的脸一红然后一白，太阳穴旁忽然青筋直跳，那双手像是一瞬间想要收紧，可她就在他怀里，被他死死忍住了。
　　下一秒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徐杺抵在他胸肌上，看不清他下一个表情，刚想挣扎看清楚，可一片安静中，她居然十分清晰得听见男人低声骂了两个字——
　　“我操——”
　　一点惊喜的语气都没有。
　　旖旎的气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杺：“…………”
　　她推开他，月光下，那好看的眉眼一片冷漠。


第70章 Seventy
　　张檬不是很懂他们公司那对小口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上飞机的时候一个走在前面，一个跟在后面，两个人从在酒店到机场的路上都没说过一句话，连眼神交汇都没有。
　　于是张檬冒着死亡的危险, 不顾韩朔黑成锅底的脸蹭过去，低声问道：“老大你又搞什么？徐杺的脸色怎么冷成这样？”
　　韩朔冷冷瞥了他一眼, 语气不大好地说：“不想干了直说，今晚辞职明天滚去八卦杂志上班。”
　　张檬：“……”还真是拨弄虎须了。
　　下飞机的时候，徐杺走到行李置放的地方, 刚想弯身拿，身后就有一只大手伸过来, 抢在她之前把行李拿走了。
　　徐杺看他一眼, 后者冷着一张脸，走在前面，留给她一个背影。
　　“难道是你惹老大生气了？”张檬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他刚把韩朔的举动看在眼底, 一脸“不应该啊”的诧异表情问徐杺。
　　下一秒，徐杺收回目光, 留给张檬一句“我看你是想去八卦杂志上班”就往前走去。
　　张檬心底一阵草泥马, 心想这对就连在吵架都保持着高水准的默契，还真是见了鬼了。
　　顾邱泽站在旁边，心底嘲笑了张檬一百遍缺心眼儿, 吊儿郎当地往外走。
　　陈华也摇摇头跟在顾邱泽身边。
　　回到别墅，两人沉默得把行李放在房间里, 徐杺刚想起身去浴室，就见刚从浴室出来的男人从桌上揣起车钥匙，走到她面前，垂眸说：“走。”
　　这是他们“冷战”后的韩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徐杺觉得这个男人真的被自己惯坏了，在那之后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和谁在较劲，她不和他说话，他也不主动找她。
　　一开口还是那副随时都能把自己恢复单身狗的语气。
　　徐杺不理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韩朔挑起眉“嘶”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瞪了她一眼，然后拿着车钥匙转身开始找东西去了。徐杺见他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好久，才无奈得说：“医疗卡在电视机后面。”
　　韩朔停下，顺利在电视机后面找到一个卡包，打开一看，都是整理好的各种卡什么的，他翻了翻，从里面抽出徐杺的医疗卡。
　　徐杺站起来，在他跟前下楼去。
　　这时候是下午，医院已经开门，两人一声不吭来到医院，挂了号，去到妇产科。检查的时候韩朔站起来，徐杺眉头抬都不抬对他丢下一句“坐下”，才进的设备间。
　　韩朔重新坐了下来，在周围路人们好奇的目光中，挠挠头，想要抽烟，可想到这是哪儿，才硬生生打消这个念头，乖乖坐在椅子上抱臂等着。
　　徐杺按照步骤验了血HCG和B超这些之后，两人又等了会儿，医生才叫到徐杺的名字。
　　怀孕快三个月，仔细一算，是在他因为她“吃醋”，送她满天星哄她那一次。幸好她身体底子一直很好，所以怀孕初期哪怕一直在奔波，对肚子影响也不大，宝宝很健康。
　　出医院的时候，徐杺站在门口，感受着头顶的阳光，心底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反倒是男人若有所思，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牵起她的手。
　　“跟我去一个地方。”
　　大概是因为等了好久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缘故，男人的声音微哑，说完他皱着眉咳了咳，才拉着她上车。
　　路上韩朔把车开得很慢，大概是在思考，所以面无表情，也不再说话。徐杺看着车窗外，一边想着韩朔的事，可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杺看着窗外的景色，眼里露出几分诧异。
　　海淀长安园公墓。
　　韩朔把车停好，徐杺打开车门，脚踏上地面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墓园，心里闪过唯一的可能性，徐杺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朔绕到她身边，再次自然得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拉着她往里走。
　　长安园公墓景观很好，一眼望去，远处的山峦气势磅礴，近处的碧湖秀水静谧如画，气质庄重清幽，让人生出肃静之心。
　　韩朔一声不吭，拉着她走过一片片绿地，最后停在一片草坪上。
　　黑色的光滑墓碑上，美丽的女人微笑着，唇边有一个小小酒窝。
　　“是不是很像？”
　　韩朔看着照片，忽然开口。
　　徐杺沉默片刻，才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看向韩朔。
　　“嗯。”
　　他的确，是更像母亲多一些。
　　不管是笑时轻挑又多情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还是面无表情时会显得有些冷淡的脸部轮廓，都很像。
　　徐杺这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韩朔的父亲会对他爱却避而不见，为什么Micarelli女士看着他时，目光总是会露出那种不易察觉的细腻温柔。
　　看着他就像看着已经逝去的心爱的人，他的存在太美好，却也太残忍。
　　大概是他早就知道，所以已经习惯了，也不再会为这些感到伤心难过。
　　徐杺慢慢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把头靠在他手臂上。
　　“徐杺。”
　　“嗯？”
　　“我们结婚吧。”
　　风吹过，伴随男人清晰的话语，又低又哑，从头顶传来。
　　徐杺抬起头，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低下头和他对视，表情淡淡的，就像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考虑了很久，在Rousteing找你之后，我更深入地想过。其实老实说，我不愿意你去，我这个人很自私，喜欢什么都会想尽办法去得到，得到了就会占在身边，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到才好。但是那天我看到你和Rousteing说话时的表情，忽然觉得，就算你去了，我们之间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都不知道自己和Rousteing说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女人，眼底的向往、震动，无声无息地钻进他的瞳孔。
　　他仔细凝视着微微发怔的她，低声说：“我大概，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
　　很多年过去了，徐杺甚至都能回想起今天这一幕。
　　夏天细腻的风，男人身后的青山岩松，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离地那么近，还有他那淡然、又沉静的目光，无一不紧紧缠住她的感官，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收紧。那种感觉透过血管传到心脏，她感觉到自己心脏深处缓缓发紧的疼痛感，还有一种踏实的安宁感。
　　这个男人，明明不是和她血脉相连，却比世间所有人，都要看透她，了解她。
　　也比任何人都离她最近，最亲密。
　　他们早已无法分割，密不可分。
　　哪怕距离再远，都是一起的。
　　男人说完，手缓缓放上她的小腹，才两个多月，肚子根本没有动静，他的手压着那平坦的肚皮，露出了刚听到这消息时那般不满的表情：“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可这家伙，来的真不是时候。”
　　徐杺失笑，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比他还哑：“怪得了谁呢？”
　　韩朔烦恼地瞪她一眼。
　　他转过身去，双手抱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拉近。
　　“怀着孕会很辛苦，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他弯腰，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问。
　　徐杺抱住他。
　　“我比较担心没有我在身边，你和他们都会照顾不好自己。”
　　“那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说完，两人都笑了。这样的腻歪稀罕又新鲜。
　　徐杺抬起眼看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手指抹上自己的眼角，她才察觉到自己竟然控制不住地湿了眼眶。
　　不是伤心，也不是不舍，是喜极而泣。
　　“都说怀孕了会比以前爱哭是真的。”他用拇指拭过她的眼角，眼里带着笑意，可眼神却比刚才还认真，眸光清晰而温柔，“开玩笑的。你去吧。”
　　她既然想飞得更高，他自认也做不到把她拴住。
　　反正他们还年轻，不过两年，她还会回到他身边来。他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要过，想想也不算太亏。
　　“明天你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户口本寄过来，我们就去领证。”
　　“我只给你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毕不了业，就回来做我们公司唯一一个大学都没有毕业的设计师。”
　　他一句一句说着，说到后面，语气里甚至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空间。
　　可徐杺还是抱着他，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好。”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出有一天，她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翻开少年喜欢看的一本书，然后她的目光被书中一句话给深深吸引住。
　　——今后你也会喜欢各种各样的人，正因为活着才能这样。
　　之后她便一直走下去。
　　在迷茫又无助中一直向前走，寻寻觅觅，也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
　　直到遇到了他。
　　她才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
　　可如今她也懂得了。
　　哪怕今后她是怎么活着，是喜悦还是哀愁，是坚定还是迷茫，她接下来的人生中，都再不会喜欢上谁了，也不会再爱上谁。
　　她早已被他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他是上天给她最好的药，治好她所有青春时的病痛。也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让她变的勇敢，柔软又坚定，他是她活着的证明。
　　此生仅有一个。


第71章 Seventy-one
　　两人都是决定好就会立即付诸行动的人, 而且现在已经十月底了，要办手续最快也得两个月，再晚一点说不定得重新读半年大二，想想韩朔就更不愿意, 所以一回到别墅，他就先催促徐杺去给Rousteing回复。
　　徐杺写完英文回复信, 前后看了一遍，发送出去。她关上电脑，转身一看, 就见韩朔坐在床上，弯着腰在看手机。
　　她走过去, 看到他在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时装周之后, 更多的工作邀约朝他涌来，他皱着眉先把影视相关的推掉。
　　“弄好了？”
　　徐杺点头。
　　韩朔这时候回复完最后一句，关掉手机转身吻住她，待两人都微微喘息, 才放开她，抵着她的唇问：“是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还是你自己打？”
　　徐杺想了想：“我来吧。”
　　韩朔点头, 拿起换洗的衣服进浴室了, 把房间让给她。
　　徐杺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给父亲打了电话。
　　从上次和父亲分别到现在，母亲一次都不愿意联系她, 大概是对她失望透顶。
　　父亲的电话很快接通，听声音他大概是在饭局上, 背后的人声慢慢淡去，他出了走廊。
　　徐杺静了静心，慢慢和父亲说了她要出国的事。
　　父亲一直安静得听着。
　　说到结婚，父亲更加沉默。
　　两人的谈话都是徐杺一直在说，却全然没有喜悦和温馨，反倒像是在做报告，父女俩无声的疏离让通话多了几分尴尬。
　　徐杺说完之后停了下来，那一头，徐州平才沉沉的说了声“好”。
　　父亲挂了电话，徐杺在月光下看着慢慢变黑的手机屏幕，待了一会儿，才回到房间里去。
　　两天后，徐杺的户口本从家里寄了回来，单独的一本，第一页就是她的名字。
　　徐杺难得有种自己“净身出户”的感觉。
　　韩朔看到却没说什么，当天两人倒腾倒腾，换了身新衣服，就去了民政局。
　　整个别墅都没人知道，只有奶宝目送他们出门。
　　这天是十一月一号，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两人填表，拍照，有条不絮得进行着。
　　等待拍照的时候周围有挺多人都看着他们，因为韩朔实在太惹眼，哪怕今天她给他戴了一副口罩，可他身高腿长得坐在那里，浑身的气场就是和他们不同。
　　“看什么？”
　　他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徐杺没有挪开目光，闻言淡淡的说：“看你好看。”
　　韩朔嗤笑了一声，一脸“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眼睛仍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受影响地敲的飞快。
　　徐杺看着他。
　　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她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前那会儿，他身边哪怕很多人，他看上去都是孤孤单单的，现在则是，无论何时，他一个人都能活得很好的样子。
　　男人最好的年龄，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变的更迷人，也更成熟。
　　出民政局的时候韩朔去取车，徐杺手里拿着两人的结婚证，想了想，用手机拍了个照。
　　他们没有婚礼，也没有见证人，留个纪念也是好的。
　　Rousteing很快给了回复，在对徐杺怀孕这件事上表达了诚挚的恭喜之后，推荐信也马上发到了学校负责老师的邮箱。很快那名老师就联系上了她，给了她一叠要交的材料清单，徐杺接过之后想了想，还回了一趟宿舍。
　　今天周日，舍友们都在。
　　顾闻原本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刚嘟囔着“谁啊怎么门也不敲”，一起身往下看，“卧槽”了一声。
　　然后整个宿舍都被惊醒了。
　　文青青有些尴尬地看着，顾闻没有察觉，她爬下床一下抱住徐杺，哎呀呀地乱叫：“你个大忙人怎么舍得回来找我们了？”
　　徐杺笑着，顾闻看了看，忽然感慨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好多。”
　　徐杺问：“有吗？”
　　顾闻郑重点头：“有啊！”
　　笑得比以前更柔和了，以前是那种看着她时纯粹觉得很温柔，现在则是更明亮了，而且也比以前更美了。
　　徐杺和她们说了自己出国留学的事，结婚和怀孕的事则没有说。
　　但却足够让她们惊讶一阵了。
　　“这么突然？！”
　　顾闻有点惊讶，也有点不舍。
　　“最早十二月就走。”
　　和舍友们说话，感觉是久违的，说实话，徐杺总觉得上课的那段日子，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她觉得自己这一年忙碌地很充实，充实地她都要忘记了自己也是个学生了。
　　谁都在成长，她自己也是。
　　离开的时候顾闻说等她快走的时候她们宿舍再一起吃顿饭，当给她送行，徐杺点头说“好”。
　　走到校门的时候顾邱泽已经在等了，自从回国之后她任何单独行动韩朔都会给她配个司机，公司里谁都忙，就顾邱泽看上去最有空，所以他也勉为其难担此重任了。
　　韩朔没对公司的人说徐杺怀孕的事，是顾邱泽自己看出来的。
　　“紧张地像块儿宝似的，那肯定是肚子里揣了块宝了。”
　　徐杺对他的敏锐一向心服。
　　接近年末，公司所有的模特都开始忙了起来，除却接踵而来的日常拍摄，国际上许多时尚品牌也陆续发来了年末品牌年会的邀请函，韩朔在应付工作的时间，也需要花很多心思在选择赴约这件事上，因为有的年会时间冲突，他需要权衡每一个模特的需求去取舍。
　　并且还要准备来年三月的秋冬时装周。
　　可徐杺发现，韩朔现在只要不是在拍摄，基本都会在别墅里工作。
　　一来是因为徐杺已经定下了十二月中旬的机票，二来也是因为她的妊娠情况开始变严重了，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徐杺的呕吐和疲乏已经让别墅里最迟钝的张檬都感觉到了不对劲，终于在一天早上忍不住问了句：“徐杺，你是……怀孕了吗？”
　　韩朔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手不停地轻轻给徐杺拍背。
　　顾邱泽“啧”了一声：“大概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了。”
　　连周近都同意地点点头。
　　“卧槽？！！！！！”张檬把含在嘴里的粥吐回碗里，完全不顾身边陈华嫌弃的表情，脸色都绿了，“怎么回事？我是要当干爹了？卧槽没人通知我啊？？？？？什么意思这是？单亲妈妈？？？”
　　徐杺还没说什么呢，韩朔已经黑着脸说：“我们他妈是合法带球。”
　　张檬觉得这世界有点玄幻，作为朝夕相处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有人都领证带球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人与人的信任呢？”
　　徐杺笑着喝了一口水漱口。
　　吃完饭韩朔抱着徐杺上楼去了。
　　因为怀孕，徐杺长了不少肉，她之前白白瘦瘦的，现在握着她胳膊，能捏到一圈细腻的嫩肉，四个月的肚子微微隆了起来，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但是韩朔每次都会把手放在上面，好好感受。
　　徐杺能感觉到韩朔心里那股新鲜感，他对孩子的态度从不掩饰，就像一个大男孩，时时刻刻想要看着这个胚胎一点点成长。大概是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对于新生的生命，还是除了父母以外第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存在，韩朔对此感兴趣之余甚至会有点小心翼翼，有时候徐杺会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爱。
　　唯一态度会转变，大概就是徐杺因为怀孕受苦的时候，那时他会瞪着她的肚子，眼神里总是有几分不满。
　　而且这一点随着离徐杺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样的态度就转变地愈发明显了，到后来，徐杺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孩子的不满比新鲜爱护更多了。
　　这天晚上，韩朔难得晚上没有活动，早早地回来了。过了前三个月，茹素多时的男人蠢蠢欲动，在被窝里试探性地抱着她又亲又拱。徐杺今晚难得没有昏昏欲睡，见他忍得难受还在那瞎拱的样子，便顺从地任由他去了。
　　感觉到她的顺从，韩朔混身的气息都炽热了起来，抱着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开始解衣服。
　　因为她怀孕，穿的都是宽松款，衣服甚至能顺着她的肩膀扯下来，加上她怀孕，身材愈发丰满，轻轻捏一下都仿佛能捏出奶水，整个人香喷喷的。韩朔混身热血都被点燃了，舔着她锁骨，头刚想往下滑，可这时徐杺却突然混身一僵，因为贴地近，韩朔也感觉到了，一身滚烫顿时冷却下来，他忙掀开被窝坐起来，绷紧一张脸看着她的肚子。
　　刚才肚子痛了一下，徐杺这会儿都是冷汗，她抚着肚子，缓和了一下，然后就清楚地看见韩朔那不满的表情。
　　徐杺好笑地推了他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韩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情·欲还没完全降下去，他的双眼还是幽深的，像凑着一团火光。
　　“这小东西有完没完了？”韩朔抿紧唇，好久才从唇间蹦出一句，“它再这么折腾你，我都要重新考虑让不让你去了。”
　　徐杺失笑：“折腾谁了啊？”她的情况真的还算好的了，到底是身子骨实在，她其实比其他孕妇要少受了许多苦。她坐在他小腹上，凑上去安抚地亲吻他的唇，把他冷硬的唇线吻开，才笑着说，“没点正型......”
　　韩朔这才满意地把舌头伸进去有力地搅着，缠着。
　　女人的呼吸温柔地像床头的香薰。
　　他扶着她的腰，重新让自己沉浸在被打断的柔腻里，这下眼角的那点不满也完全消失了。
　　这个女人，真真是他命中注定的死结。


第72章 Seventy-two
　　十二月中旬, 在天完全冷下来的时候，徐杺的手续终于全部办下来了。机票订在一个无风无雨的下午，有太阳给她送行。
　　韩朔没有去送她，当天他有推不开的活儿, 徐杺也不想他因为她的事情翘班改时间，所以离开的时候她身边只有顾邱泽。
　　不过也是因为顾邱泽把一个去法国工作的时间调到了这两天, 还能陪她去学校报道，顺便整理新的公寓，韩朔这才放心。
　　十个小时的飞行, 下飞机的时候徐杺已经很累了，行李几乎都是顾邱泽一个人拿着, 他身高体壮, 明明那么冷的天却只穿着一件v领毛衣和夹克衫，腿上踩着长靴，骚包得不行。他戴着墨镜一手拎一个行李箱的样子惹来机场不少女性的注目。
　　东北男人做事利索又靠谱，两人坐车到了韩朔早安排好的公寓, 房东是个中国妇人，慈眉善目得, 把他们带到房间, 细心叮嘱了一堆事情才留下钥匙走的。顾邱泽把行李放在不大的客厅里，四处看了看，才摘下墨镜“啧”了一声：“这地儿真憋屈。”
　　徐杺看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其中, 的确让房子显得拥挤起来。
　　可她看着这细致而温馨的布置，还是挺满意的。
　　房子是两室两厅, 在这边的公寓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大的，风格偏向北欧，小装饰上房东明显是花了不少心思，白色羊绒地毯让屋子看上去很暖和。最惊喜的是电视机旁边还有一个小壁炉，顾邱泽没有用过这玩意儿，用叉子捣弄了一下，打火机往纸团上点上火，那簇火光便使徐杺双眼都亮了起来。
　　心情很好的孕妇请顾邱泽出去吃了个饭，当天晚上顾邱泽在客房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他陪徐杺去学校报道。
　　这时候巴黎这边的学校其实已经快放寒假了，学校这边念在她的情况，没有让她重新读一年大二，而是当作插班生安排进了其中一个班级。这个班的导师是巴尔曼的一名年长设计师，课不多，可学生几乎都在巴尔曼的这个青年设计师培训营参与实习工作。
　　和导师见面的那一天，徐杺在班上二十多位学生面前做自我介绍，在说到自己怀孕的情况时，有不少人都瞪大眼睛，一脸惊喜。
　　徐杺明显不是这里的先例，而这里和国内的情况也不同，大家对于徐杺肚子里的孩子都充满了好奇和善意，徐杺第一天就感觉到了同班同学的友好。
　　顾邱泽站在窗边，用手机录下这一幕，然后按了发送键。
　　Rousteing得知徐杺到来的消息，也迫不及待地约在了晚上见面，和徐杺的导师一起，三个人吃了一顿饭。
　　在出国前，徐杺就考虑到自己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不适合在巴尔曼实习工作，所以提前在邮件里跟Rousteing说了，可Rousteing却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他说女性的坚强柔韧值得所有人敬佩，他认为她完全可以在身体情况可以支撑的前提下加入到巴尔曼学习工作。
　　Rousteing甚至体贴地给了她产假，在预产期前两个月就可以休息，生产完直到恢复，她可以再次进入工作中来。
　　见Rousteing不是出于客套说的这些话，徐杺这才安下心来，正式接受了Rousteing的这份邀请。
　　当一切尘埃落定，顾邱泽也功成身退地回国了。
　　徐杺终于过起了一个人的留学生活。
　　法国的冬天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可徐杺这样的情况，总是需要穿厚一些。每天她会很早起床，喝一杯热牛奶，吃一块法式吐司，然后去上课或者上班。她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融入到了集体中，加上同学们都有心帮忙，徐杺觉得自己过的愈发充实。
　　唯一的不足就是呕吐的症状还是没有减轻，晚上没有人在旁边，她半夜起床总是特别艰难。
　　韩朔每天都会和她视频聊天，基本是挑在她这边夜晚，他那边下午的时候。他的话不多，基本就是听徐杺一天的报告，她在说，他就隔着摄像头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看她穿着毛绒大衣，戴着苏格兰款的围巾，整张脸在这样的衬托下显得又白又小，一点都不像已经怀孕的女人。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到了圣诞节前一天。
　　徐杺的学校开始放寒假，巴尔曼那边对青训营也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假期，Rousteing提前送来了礼物，是一只半人高的玩具熊，身上穿着巴尔曼这一季度的冬装成衣，可爱又别致，徐杺收到后很喜欢，把自己闲暇时间做的布偶娃娃作为回礼送给他，圣诞节前一天晚上Rousteing高兴的发来邮件，照片里，他把布偶娃娃放到了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徐杺边看边笑。
　　圣诞节当天班级有活动，大家约在拉德芳斯逛圣诞集市，大家互相交换礼物，然后晚上回家吃饭。徐杺的好朋友圣罗娜是一个开朗的法国女孩，她得知徐杺一个人在法国过圣诞节，热情地邀请徐杺到她家一起吃火鸡大餐，可徐杺笑着婉拒了。
　　圣罗娜被拒绝了也不难受，反而调皮地笑了，她摸了摸徐杺的肚子，眨眨眼说：“是不是孩子的爸爸要过来陪你了？”
　　他们一直没有见过孩子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徐杺很少说，他们自然不会多问。
　　可徐杺也从没有回避过关于孩子父亲的话题，在圣罗娜看来，每次提起孩子的父亲，徐杺的表情都会比平常还要柔和许多。
　　徐杺想了想：“他应该来不及陪我过圣诞了。”
　　圣罗娜疑惑：“那你岂不是还是一个人过圣诞了？”
　　徐杺把手盖在她的手上，笑着示意：“我还有它啊，今年是我和它过的第一个圣诞节。”
　　圣罗娜大呼受不了，怀着孕的年轻女人温柔起来简直魅力无穷。
　　最后大家还是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别，徐杺拿着逛集市买的小挂件和小灯笼，慢慢走回家。
　　家里有些冷，徐杺把暖气打开，把壁炉点上，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做圣诞晚餐。
　　材料是白天就准备好的，半只火鸡，还有几份小菜，腌渍了一天已经入味。徐杺把火鸡放进烤箱，然后戴上围裙开始做小菜。
　　屋内安静地只有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
　　正在火鸡快要烤好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却忽然响了。
　　徐杺愣了愣，下一秒双眼一亮，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她围裙都没来得及脱，小跑到门口，门一开，裹着一身冰冷的男人站在门口，几乎和门一样高。
　　“跑什么？”
　　男人无奈的声音沙哑地传来，徐杺不顾他身上的冷意，扑进他怀里。
　　“不是说赶不上了吗？”
　　徐杺被冷的一个哆嗦，但还是搂着他不放。下一秒男人的手指蹭过她脸颊，她感觉到他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托住她臀部把她抱起来，边走进屋去，用空出来的手带上门，边说：“我让张檬给我收尾了，刚好能赶上这班飞机。”
　　韩朔一进屋，就闻到了烤箱里传来的肉的香味。他看向厨房，已经准备好的几味小菜寂寞地放在餐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徐杺拍了拍他的手臂，韩朔把她放了下来，徐杺到锅里看了看意面，关了火，说：“意面做的不多，但是肉够了，你早点说我就多做点。”
　　女人在昏黄色灯光下的笑容让韩朔多看了一会儿。
　　“免得赶不上，你会失望。”他脱掉大衣，随手放在一张沙发上，然后挽起毛衣袖子，抽出一张餐椅坐了下来，“你看，给你一个惊喜，你的嘴角都放不下来了。”
　　徐杺想想也是。
　　然后也不再纠结这事了。
　　他们在一起，吃了这么久以来第一顿只有彼此的晚餐。
　　徐杺还特意点了好看的蜡烛，一直觉得这种事情矫情的某人看了也难得没说什么。徐杺边吃着火鸡意面，边看着烛火下男人好看的轮廓眉眼，心底的柔情软成了一滩水，她知道他冒着忙碌和冰冷赶来是为了什么，她感觉到全然的满足。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炽热，韩朔吃地垫了肚子的分量就放下了刀叉，抬眼看向她。
　　“好看吗？”
　　摇曳的昏黄烛光下，他轻挑眉，声音低沉而微磁，带着些轻佻和不怀好意。
　　徐杺撑着下巴笑出来。
　　“好看啊。”
　　明明才一小段时间没见，就觉得恍如隔世。
　　思念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东西。
　　韩朔把她抱进了房间。
　　期间连多一秒打量这个房子的空隙都没有，只在两个房间前停了停，但也很快就走进了徐杺睡的主卧。
　　他把她放在床铺上，细密地亲吻着。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温度，滚烫而炽热，比壁炉还温暖。徐杺攀着他的肩膀，仰起脖子任由他在她全身留下痕迹。
　　她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一点，韩朔在那隆起的地方反复徘徊，最后还是徐杺受不住了，用脚勾着他让他快点。
　　他在黑暗中低笑，最后还是怕压着她，把床头的灯给打开了，然后在清晰的视线中，把女人勾到身上，他们坐着叠在一起，他环住她的腰，让她别那么累，自己则忘情地动着。
　　两人身上都渗出了汗，因为动作不能太大，韩朔的眼睛上都浸着汗水，滑落到他睫毛上被徐杺轻轻吻去。他的肌肉紧绷着，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样轻浅的动作，把她侧着放在床铺上，手臂勾住她一条腿，这才尽兴了些。
　　这一晚，宝宝识相的没多打扰，让这对初尝分离的男女相拥了一整个晚上。


第73章 Seventy-three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拉着窗帘滚在一起的两人全然不觉，直至小小的房间玻璃窗上都泛起了湿润雾气，才算云消雨歇。
　　完事之后徐杺躺在他怀里，韩朔嘴痒, 亲热够了就从床下找到裤子，翻出裤兜里的口香糖嚼了起来。
　　徐杺闻着清新的薄荷香, 混身慵懒劲儿也被冲散不少，都一点多了还没睡意，就躺在那儿和他聊天。
　　韩朔说这次来会一直待到元旦, 徐杺听了还挺高兴的。
　　“那边工作没关系吗？”
　　韩朔“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回道：“其他人的都安排好了, 我的不着急。”
　　“脚怎么样了？”
　　男人闻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掐着她腰上的软肉说：“不是每周三次准时准点听那老头给你报告吗？比给我们检查还要风雨无阻。”
　　徐杺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韩朔瞥了她一眼，嗤笑，“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不拆穿你还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傻乎乎的。”
　　徐杺笑着锤了他一下。
　　韩朔攥住她的手, 也笑了：“让你做好自己这边的事情就完了，都跨国了还得什么都管身体吃不吃得消了？嗯？非得我教训你……”说着另外一只手就顽劣地伸到底下, 揉着那处捏了一把, 埋首在她颈边低声喘着，“要不是看在你身子看上去还不错，我得凶你……”
　　抱着她才能感觉到她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结果倒是让韩朔挺满意的，她比起离开的时候丰腴不少, 仔细一摸能感觉到腹部上有一阵像是凝霜一样的质感，因此刚才亲热的时候韩朔还特意多留意了一下。刚进厨房的时候韩朔也有看见餐桌的一旁放着几瓶钙片和维生素，总体来说挺满意。
　　徐杺拉住他又要不正经的手，孕妇总是特别敏感，刚才一场欢爱下来她到现在脸都是红扑扑的，混身也酥软极了，不愿意再陪他疯。幸好韩朔也只是解解馋，摸够了就抱住她不动了，徐杺抬眸看他一眼，才说：“本来还有半个月就能去拍宫内写真了，你要看不到了。”
　　韩朔对这个倒是没有太执着：“等出生了再看也一样。”
　　徐杺哭笑不得：“孩子听着呢。”
　　快24周了，医生说宝宝的听力都形成了。
　　韩朔看到她可爱的表情，挑起眉，忍不住笑了。
　　“让他听，敢折腾你，出生之后我再教训他。”
　　这下子徐杺终于忍无可忍地用嘴堵住了这个男人没点爸爸样子的发言。
　　这天晚上徐杺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的时候发现韩朔也还没醒，白天看的更清楚些，他眼底下的乌青要比之前更明显了，心疼地用手指摸了摸，没想到他的手在这时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了她的手指。
　　“不安分。”
　　男人低哑着嗓音呢喃着，然后缓缓睁开眼。
　　他还在适应时差，神情疲惫。
　　徐杺也懒得计较他那收敛不少的起床气了，亲了他一口，柔声说：“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做饭。”
　　小小地掀开被子下床，徐杺到浴室洗漱完之后就去厨房了，关上门的时候能听到男人开花洒的水声，徐杺觉得自己今日格外神清气爽。
　　她淘了两勺米，然后从冰箱里翻出鸡肉蔬菜，做了三道菜。韩朔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闻着香喷喷的肉味，迟钝地感觉到了饿，昨晚本就吃的不多，又在床上“耕耘”了半天，他挠挠头，靠在走廊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小女人身影。
　　徐杺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男人双手抱胸正在打量这个房子，她笑了笑，说：“怎么样？”
　　韩朔诚实地说：“真憋屈。”
　　和顾邱泽一样的评价。
　　徐杺：“我觉得还好啊。住你的话是有些矮。”
　　韩朔歪着头靠在墙壁上，他今天穿了一件大V领毛衣，歪着身子的时候领口的位置就顺着一边往下滑，露出了一半好看的锁骨，迷人又慵懒。
　　真养眼。
　　徐杺边看边想。
　　一点都不像一个快要有孩子的父亲。
　　“你要是喜欢这里，可以买下来，以后常住也不是不行。”
　　徐杺听见韩朔这么说，她一听就知道他是认真的，毕竟有钱，他的工作其实也有很多在法国的机会。可徐杺还是摇摇头，说：“我还是喜欢国内的环境，住的也不多，何必浪费钱。”
　　韩朔坐了下来，闻言抬眸，说：“你老公赚那么多钱，不花白不花。”
　　“又不是我的钱。而且以后孩子有的是地方花钱，公司扩大规模也要花钱。”
　　韩朔动了动嘴，心里觉得怀孕真的能使人变傻，这个女人以前都没怎么关心他们的财政问题，现在多了一个孩子居然会多想那么多，而且还是在他们公司愈发蒸蒸日上的现在，甚至他个人如今也算是事业巅峰期了，别说养一个孩子，养十个都不是问题。可他也就在心底那么想，忍了忍，还是没说出口。
　　她爱操心就操心吧，他看着觉得还挺可爱的。
　　她和他母亲肯定不是一个类型，想想觉得还挺新鲜。
　　这天两人都没有出门，难得有假期，只想躺着，不愿意动。晚上也早早地睡下了。可这天晚上徐杺的脚就如常到半夜开始抽筋，她昏睡中皱着眉转醒，刚想坐起来，就被一只手按下，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小腿肚，轻拍揉弄，徐杺睁开眼睛，看到头发乱糟糟的男人坐在床尾，带着起床气的脸在台灯的灯光下看的一清二楚。
　　“你睡。”
　　他哑着声音说，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
　　徐杺的腿酸麻酸麻的，可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半夜给她揉腿，她把枕头垫高了些，枕在上面看着他。
　　韩朔也不管她了，等她的小腿不再僵硬，他才缩回被窝，把她抱住。
　　“经常这样？”他的声音有些嗡嗡的。
　　徐杺“嗯”了一声：“肚子大一点之后就这样。”
　　“啧。”
　　之后他也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元旦，徐杺每晚都不是很安分，韩朔除了第一天睡的安稳，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徐杺看在眼底，又好笑又心疼，因为无论她怎么说，韩朔还是会顶着一张起床气脸帮她揉脚，而且他比徐杺还要敏感，几乎是在徐杺的腿在他腿间一动，他就会立刻醒来。
　　韩朔离开的那天，徐杺看着他眼底下的青色，哭笑不得。
　　没想到过了一个月后，有一位大约五十岁的中国女人敲响了徐杺的家门。
　　她自称是韩朔请来的保姆，姓沈，在她生产期间会照顾她。当晚徐杺就给韩朔打了电话。
　　“不是我让她去的，是爸吩咐的，照顾我爸好多年了，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跟他说。”
　　徐杺愣了愣：“你爸？”
　　男人闻言危险地“嗯”了一声：“谁爸？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爸怎么会突然找个阿姨过来……”
　　韩朔这才恢复了语气：“好歹他得当爷爷，我就循例报告了下，然后他叨叨叨问我好多情况，我就随口说了，谁知道他就把沈姨塞给我了。”
　　“……”
　　“沈姨子孙满堂，照顾孕妇和孩子的经验都抵上十个你的。孩子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照顾，坐完月子让她回国就行了，怀孕期间你别跟她客气。”
　　徐杺无语了，更多是不好意思。
　　其实她隐隐觉得怀孕后期韩朔会派人来照顾自己，不然他不会那么费事找一个两室的房子，就是没想到还惊动到韩朔的父亲，就为了堵住她的嘴。
　　徐杺原本就对他们结婚怀孕没有跟长辈说一声而感到心虚，现在韩朔的爸爸还派来一个阿姨照顾自己，徐杺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况且她也明显感觉到，肚子越大，自己一个人越吃力，有个阿姨照顾，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见她松口，韩朔满意得挂了电话。
　　沈姨是一个安静有教养的阿姨，她和许多妇女不同的是，大概伺候韩朔的父亲久了，她的谈吐都是有礼的，而且进度得宜，不会过分干涉徐杺的生活，却也把徐杺照顾得很好。
　　徐杺得空下来会经常和她聊天，聊孕妇的健康问题，还有孩子刚出生的注意事项。沈姨说得很详尽，徐杺就一一记下来。
　　眼看着徐杺的肚子变成颗球，韩朔都没能再抽时间过来，徐杺则是更加心无旁骛得忙碌着。
　　接下来是二三月时装周，四月就是A大服设和服表的毕业设计演出，韩朔和周近他们忙的脚不踮地，徐杺一直关注着网上和校园网动态，才算了解他们最近的情况。
　　上一年中国多名模特登上Models.com旗下榜单引起了中国时尚圈的震动，大家都亲眼见证了中国模特行业进入崭新阶段的历史性时刻。其中韩朔以最突出的成绩进入了大家的眼球——Top 50 Men（全球50大男模榜）、Runway men（男模秀霸榜）、Social Men（模特社交榜）……在这么多榜单中最让人意外的有两个，其一是The Money Guys（全球最赚钱男模榜）中韩朔居然也位列其中，年末的时候他一把拿下多家国际奢侈品代言，使他黑马一般跃上榜单；其二则是Supers Men这个新增的如今还保留着排名的榜单，韩朔也一跃进入了第50名，虽然是榜单最后，可作为第一个登上这个新榜单的亚洲男模，大家都持着同样震惊的态度，当然，质疑的人也很多，可几乎都被淹没在赞叹的声音下，让人容易忽视。
　　在这样的热度下，秋冬时装周韩朔依然是四场全上，场次较于春夏时装周来说减少了不少，可重量级的品牌却明显更多了，与此同时TE这边又传出有意和韩朔继续合作的消息。最让人疑惑的是VG，往年这时候应该已经公布代言人消息了，可如今却迟迟没有透漏，大家都在猜测韩朔代言的可能性有多大，时尚圈的资深媒体甚至有意去挖掘关于韩朔的家世背景消息，却都无功而返。一时之间韩朔的身世也被提上来作为热门话题，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年少就有所成的男人是否只是一个普通人，众所周知他得等四月才算是正式毕业，严格来说他如今还只是一个大学生。
　　徐杺在一本杂志上看到Wind一行人出征秋冬时装周的照片，照片里他们全员都穿着修身大衣或者是宽松夹克，个个露出一双大长腿，身长得连照片框都有些塞不下了。韩朔站在其中，他穿着徐杺给他做的那件夹克，双手揣兜里，脸上架着墨镜，五官深邃而冷漠，都没有看镜头一眼，却让人觉得脸上一热。
　　这个男人在人前人后都不是一个模样，最起码在她面前不是。
　　可惜时装周的时候，徐杺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了，揣着个球，又是那么多媒体的场合，徐杺最后还是放弃了张檬的建议，并没有去看现场。2月8号他们开始走第一天纽约时装周的时候，徐杺等在家里，正式开始待产，却没有让自己闲下，坐在书桌前用电脑继续画巴尔曼那边给下的课题。
　　其实她也提出过并不需要那么早就待产，可Rousteing不同意，留给她几个设计作业就把她遣送回家了，她只能在家做事，设计稿通过邮箱发送给他。
　　徐杺无奈之余觉得贴心又感激。


第74章 Seventy-four
　　韩朔他们一行人这次出战秋冬时装周, 比起春夏那场要应付得更游刃有余一些。一来是韩朔这小半年又加紧了对他们的体力训练，大家都开始习惯了这样的强度，二来是秋冬时装周大家的走秀场次都降低了些，而且有过第一次经验, 这一次大家心里都有了数，加上温医生一路随行, 大家走完三个城市还是精神奕奕的。
　　“徐杺那边怎么样了？”坐飞机去巴黎的路上，周近坐在韩朔旁边，突然问起。
　　韩朔正在看ipad上的时尚新闻, 他们的街拍照和采访都逐一登了上网，韩朔一目十行得扫过, 确定那些媒体发言稿妥当才把屏幕关上。
　　“还行。”韩朔随口应了声。
　　周近感叹了一句：“真不容易。”一个孕妇独自在外, 周近想想就觉得很厉害。
　　“徐杺是真的厉害。”
　　韩朔闭上眼。
　　“嗯。”
　　他的女人，的确是很能干。
　　现在肚子大了，反而开始什么难受都不说了，每次视频过去她都笑着说自己身子很好, 孩子一点都不折腾。
　　可沈姨私底下报告却说她最近在找半夜能好好翻身的孕妇枕，沈姨觉浅, 经常半夜能听见徐杺难受的声音, 可她不习惯半夜喊沈姨，沈姨也不好擅自进去。
　　那肚子，半夜要翻身不容易, 沈姨说，尤其是徐杺这种纤瘦的类型, 每次翻身都像打仗。
　　一下飞机，还有几个小时才开始走秀，一伙人打算回酒店眯一会儿，韩朔却把行李箱扔给助理，打车就走了。
　　“什么鬼？只有几个小时都要去？”张檬一脸懵逼。
　　周近却打了个哈欠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早就知道他忍不住……走吧走吧，别理他。”
　　一行人像是早就习惯了，晃晃荡荡往外走。
　　徐杺这天晚上胎教结束，早早就睡下了，可睡到半夜不安稳，她悠悠醒来，却没有睁开眼，想要翻过身，却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扶着腰，暗暗咬牙想要慢慢翻过去，可翻到四十五度肚子已经痛到不行了，她不敢勉强，刚想要坐起来，一只大手却已经扶住她的腰，把她稳稳托了起来。
　　徐杺吓得睁开眼，黑暗中努力凝视眼前这个无声无息出现的男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女人微微被吓到，韩朔感觉到了，手依然稳稳扶着她坐起来，另一只手按在被子上，以防它滑下来，嘴上淡淡得说：“慢点儿。”
　　在他的帮助下，徐杺很稳得坐了起来，侧过身子，以刚才反方向躺下。
　　视线聚拢之后，徐杺才发现他还穿着外套，手贴着薄薄的睡裙，能感觉到些许冷意。
　　她枕在枕头上，看着他说：“刚下飞机？”
　　“嗯。”他坐了下来，挨在床边低头看着她，手指拨弄开她颊边的头发。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徐杺叹了口气，没想到他果然这么任性得跑来了。
　　“特地过来看看你逞强的样子。”
　　“……”
　　“不是说买了什么孕妇枕吗？”
　　“还没到，网购的。”
　　“这东西让沈姨去买就好了。”
　　“外面地滑，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这东西上网买很快的，明天就能到了。”
　　他们在台灯下小声地说这话。
　　闻言，韩朔不是很赞同得看着她。
　　徐杺拉着他的袖子，韩朔看了看时间，脱掉夹克躺了下来。
　　男人的气味和体温一下子充斥在被窝里，徐杺满足得喟叹一声，任由他把自己圈在怀里。
　　因为她肚子大了，不能贴着他，所以他弓着身子，像一条又细又长的虾米。
　　“赶紧睡。”韩朔闭上眼睛，不忘命令道。
　　徐杺乖乖地听话了，其实她也很困，怀孕八个月体力消耗地很快，她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
　　“明天不要过来了，太赶了。”
　　“闭嘴。睡觉。”
　　“……”
　　过了一会儿，韩朔睁开眼，感觉到怀中的孕妇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她睡觉的样子很恬静，于是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看见她脸上多了一些淡淡的斑，滑稽又可爱。
　　他的手缓缓卷起她的睡裙，手毫无阻隔地贴在薄薄的肚皮上，几个月不见，她的肚子大的太明显了，他刚才看着她翻身，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不过幸好这孩子只在前期折腾了她一会儿，听沈姨说，这孩子平常乖得很，像是常常在睡觉，也不好动，大概是个女孩子也说不定。
　　他们没去找医生看是男是女，因为两人都不在乎这些，不过这时候韩朔想，最好出来的是个女孩，不然他估计会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其实在国内的时候他就预约了结扎手术，之前还想着生几个孩子也挺不错的，可等真怀了，韩朔又觉得一个就足够了，他的女人太纤细，多怀几次他都怕把她生坏了。
　　早晨的时候徐杺能迷迷糊糊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离开，可她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睛，唯一清晰的感觉就是肚子暖呼呼的，像是贴了块暖宝宝，有人低声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也没听清。
　　等完全睁开眼，已经十点半了，昨晚突然出现的男人就像是半夜的一场梦，要不是因为沈姨那什么都知晓的反应，徐杺真的分不清楚自己昨晚是不是在他的怀里入睡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吃早饭的时候徐杺问沈姨。
　　沈姨早上熬了一小锅南瓜粥，又香又糯，吃的人整个人暖烘烘的。闻言，沈姨笑着说：“六点多吧，他走的时候我才刚起床不久。”
　　“嗯。”算了算，他大概也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沈姨看着徐杺的神情，感慨得说：“真是想不到，那样的孩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这样的。”
　　徐杺有点不好意思得低下头。
　　“我跟了先生很多年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以前他脾气不是很好，但是能看出来他是个有主见的。大学的时候他搬出去住了，先生没怎么管束他，他就一个人把想做的事情都做的有声有色，不靠先生，也不靠家里。”沈姨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当时觉得这孩子，虽然能干，但是整个人都很冷，看着捂不热。虽然心底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可无论怎样就是亲近不了，心里其实觉得还是挺可惜的。”
　　她抬起头看着徐杺，半晌笑着说：“所以他遇到你，我真的觉得很好。先生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过先生，这次我来照顾你，其实很多都是他的意思。”
　　徐杺笑了笑，说：“我知道。”
　　她也明白沈姨的意思。那个人，的确一看就是很难捂得热的样子，但是接近了，就会觉得很温暖。
　　这几天晚上，韩朔基本每晚都会特意来一趟。都是晚上参加完party之后，酒店都不回，先上来躺几个小时，然后大清早回酒店换衣服洗漱。徐杺知道他不会听，所以也懒得劝他，反正他体力能应付，她也不是很担心。
　　“预产期是几号？”
　　这天是最后一晚，韩朔明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回北京，开始准备毕业走秀的事情。
　　听到他在耳边低声问，徐杺昏昏欲睡，想了想，说：“还早，四月吧。”
　　韩朔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算了。”
　　徐杺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按住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说：“我是不在乎回去看你的毕业秀，可是我这肚子要是回国，估计是要搞大新闻的。”
　　本来她和韩朔的关系在杂志报道下就很暧昧，他们这一届的毕业秀，有韩朔他们在，肯定会引来很多相关媒体，到时候要是看到她挺了个大肚子，公关实在不好做。
　　韩朔沉吟了一会儿，最后也放弃了：“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肚子那么大，飞来飞去不方便，到时候人多，我也不能照顾你。你想看，我让顾邱泽给你录像。”
　　徐杺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可心底其实还是想去看的，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有特别好的方法，所以徐杺也没有说出口。
　　最后还是顾邱泽给徐杺指了一条明路。
　　“在后台看一眼你也愿意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把你送进去。”
　　徐杺觉得这顾邱泽，真的忒有意思了。
　　于是两人背着韩朔，私底下在微信商量起回国的事。这一次韩朔回去之后忙的头昏脑胀，还真的没有时间管顾邱泽最近那些鬼鬼祟祟的举动，倒是沈姨，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皱着眉劝她不要去，因为毕业秀离预产期还有快半个月，她比较建议徐杺在家里安心待产，可徐杺觉得身体状态很好，还是坚持了。沈姨没有办法，在私下请示了韩朔的父亲之后，最后说要和徐杺一起回国。
　　“先生还给我们派了车，到时候来来往往也方便。”
　　徐杺感激得看了沈姨一眼。
　　“爸爸......会去看毕业礼吗？”
　　沈姨：“不清楚，但是他们父子关系缓和了不少，要是先生想，还真的指不定会去看。”
　　徐杺点点头。
　　于是回国的日期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75章 Seventy-five
　　时装周结束的一周后, A大迎来了这十几年以来最受期待的服表毕设秀。
　　这一届服表的老师们可谓是如沐春风般得意，先不说这一届从进校的时候就是资质极佳，偏大学这四年还个个都闯出了不错的成绩，尤其是以韩朔为首的几个, 连校方都多次关注，并因此给予了指导老师们表扬。
　　因为彩排的时候韩朔他们正在参加时装周, 所以只来得及参加最后的一次大彩排，但是他们经验丰富，再走毕业秀这样的小场合简直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就是和负责服装的同学缺少交流，但所幸都是以前就合作过的同学, 所以指导老师都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
　　韩朔照例是走压轴位, 这一次周近走开场，临毕业前一晚，模特班全员到老地方开party，经过又一年的沉淀, 大家都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情谊却不减, 一如当初打打闹闹。
　　连大三的也来了, 顾闻的男朋友邹蓝前两天厚着脸皮向周近他们求来了三张票，这次走秀一票难求，就连他们大一二三的服表班都只是人手一张而已, 别的专业则更不用说，几乎是抢破头, 校内资源群里还有人高价求，都几乎没人应。邹蓝被顾闻磨了好久，才去找的周近，幸好周近还记得顾闻是谁，想起是徐杺的室友，便很大方地给了三张票，把邹蓝羡慕地不行。
　　邹蓝向周近他们道谢好久，才磨蹭到韩朔身边，借着酒意大胆地问一晚上没怎么说过话的韩朔：“朔哥，我大四能不能去你们公司啊？别的我都不想去，我想跟着你。”
　　邹蓝条件很好，大一就陆续有几家经纪公司邀请他签约，可邹蓝都拒绝了。
　　韩朔握着酒杯，他把衣袖捋上去，流畅的手臂线条到手腕那处微折，骨头凸起的弧度像瓷器一样精致，好看又性感。邹蓝看得出了神，心底觉得就算同是男人，但心里比较之下还是会有很大的高低之分，最起码在他看来，韩朔是他崇拜的那种人，气质气场都无法模拟，韩朔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目标。
　　韩朔今天心情不错，就是想要看到的那个人不在身边，他就少了几分发疯的兴致。听到邹蓝的话，他侧过头去上下打量他，过了一会儿仿佛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他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想来的话明天就能来签合同。”
　　邹蓝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喜笑颜开，跟个傻狍子似的。
　　韩朔也笑了。他站起身来往洗手间走去，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在掌心里摩挲了一会儿，还是拨了一个号打过去。
　　那边久久没接。
　　韩朔关上手机，没有打第二次。
　　他没想到的是，此刻徐杺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把手机关掉。
　　顾邱泽还特意来巴黎接她了，怕她身边只有沈姨一个，又怀着个小太子，难免笨重，这馊主意既然是他合谋想出来的，自然要负责孕妇的人生安全，所以他昨天就到了。
　　落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沈姨让司机把行李送回家，然后他们三人坐着韩朔父亲派来的另一辆车直接去学校。开场是十二点半开始，他们赶不及，但徐杺知道韩朔走的是压轴，所以也不着急，扶着腰看着车窗外，心情意外地不错。
　　时隔半年回到国内，她有一种回到家的实感。
　　离秀场最近的门是偏门，顾邱泽让司机在偏门放他们下车，三人落地后，觉得校园都比以往要寂静了，倒是秀场门口挤了许多人，似乎都在想方法进场。徐杺注意到空地上停了许多媒体的车，今日果然是热闹的。
　　顾邱泽打听到秀场有一个后门，是工作人员进出的地方，直通后台。可那地方估计也有学生蹲守，顾邱泽变魔术一样变出一个口罩和一顶黑色大沿帽，给徐杺扣上，徐杺本来就穿着一件廓形大衣和围巾，再戴上这两个东西，不认识的人一看，几乎只能看到一团黑，连脸都只剩下两个眼珠子了。
　　徐杺忍不住笑出来，顾邱泽满意地看着自己准备的变装，然后朝徐杺伸出左手，前臂弯折在自己胸前，做了一个挺胸的动作。
　　徐杺把手环上他的手臂。
　　沈姨无奈地摇头，看着他们两人低调又直接地往后门走去。
　　后门果然有一些学生，她们和保安在说着什么，可保安说什么都不放人进去。有校内记者亮起工作牌，保安认真看了之后才放行，然后又惹来一些女生的抗议。
　　见到他们三人，那几个女生都微微愣了愣，可目光几乎都落在顾邱泽身上，大概是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还有几个则注意到了徐杺，可徐杺低着头，安静又低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学生，她们也只当她是哪里来的老师，稍稍住了嘴，也没再嚷嚷。
　　顾邱泽出示了韩朔给的工作牌之后，保安就给他们放行了。进去之后是一条很暗的放满了道具的通道，徐杺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顾邱泽却感觉到了，昏暗中带着徐杺灵活地左穿右插，咧嘴一笑，说：“是不是很刺激？”
　　徐杺：“简直顺利过头了。”
　　她说的也是真心话，想的时候还以为很难，可真做起来却发现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顾邱泽耸耸肩：“光明正大地走前门坐大厅里是不科学的了，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隐婚，偶像包袱那么重，不想被媒体发现就只能走后台。其实后台不严，这样的毕业秀我都参加过好几次了，你花几块钱在外面弄一张以假乱真的工作证都可以进来，保安看不出来。”
　　徐杺：“你经常这么干？”
　　顾邱泽：“怎么会？我可是专业摄影师，多少人求着我来，我用得着这么干？”
　　顾邱泽：“嗯，不过大学的时候这么干过。”
　　徐杺：“……”
　　这时候走秀已经开始，换衣间这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两个助理和学生正在收拾。
　　许多人都围在了幕布后，正在兴致勃勃地在幕布缝隙的一处，远远看着T台，兴奋地拿起手机录影。
　　“这边。”顾邱泽眼尖地发现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角落，拉着徐杺就走过去。
　　那两个女生转头，先看到的是顾邱泽高大的身躯，顾邱泽挑眉看了那两个姑娘一眼，她们就红着脸转过头去，然后余光一瞥，才看到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身边冒出一个女人的侧脸，顾邱泽像是护花使者一样抱臂站在她身边，而女人则专心看着T台，目不转睛的。
　　直到两个女生眼睛往下看到徐杺隆起的小腹，才移开目光，心想这是学校哪门专业的的老师，和丈夫一起来看秀的，心底隐隐羡慕。
　　徐杺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她一直看着台上。这时候走秀已经开始了大半个小时，第一轮已经走过。徐杺又开始看向台下，谁知道真的一眼就看见韩冬溯，他坐在一群老总中间，唐海川也在，可因为像他们这样级别的老总，学生们基本都不认识，反倒没有引起多大轰动，只有持着摄影设备的媒体难掩兴奋的一直有意无意地照着他们这边，可大家的注意力已经都在台上了，自然就忽略掉了。
　　徐杺看着韩冬溯专注的侧脸，心底安定了下来。
　　“看。”
　　这时候顾邱泽唤回了徐杺的注意。
　　其实不需要顾邱泽呼唤，徐杺也能感觉到，那个人自幕布走出来的瞬间，大家的反应都明显有所不同，尤其是摄影灯的闪烁频率，让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个人是特别的。
　　徐杺看着一步一步往外走的男人，他背挺得很直，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对台下一切都视而不见。
　　徐杺的手情不自禁抚上肚子。
　　看着他转了一圈，和身后的周近擦肩而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冷漠又拿人。
　　沈姨也在看着，她看不懂这些，在韩朔下台后她就收回了目光，寻找了一圈后，对徐杺说：“先生也来了。”
　　徐杺点点头：“我看到了。”
　　沈姨欣慰得笑了：“真好。”
　　是啊。
　　真好。
　　大学是一个征程，也是人生的一个重要阶段，而他，正在以自己最完美的姿态谢幕，去迎接一个全新的未来。
　　从不往后看，也没有做过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
　　从只有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追随。
　　也从未辜负任何人对他的期待。
　　他让所有爱他的人打从心底感到骄傲。
　　孩子，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的父亲。
　　在他所热爱的领域里所向披靡的模样。
　　不知道是否是孩子突然有了感应，徐杺忽然感觉到小腹像被踢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大半，韩朔正在走最后的压轴。
　　韩冬溯已经站了起来，准备提前退场。
　　还是沈姨最先发现异样，她看着徐杺忽然煞白的脸，几乎是立即瞪大眼睛说：“杺杺！你怎么了？！”
　　顾邱泽和身旁的两个女生都被沈姨的叫声吓了一跳。
　　徐杺捂着肚子的力气越来越大，小腹的阵痛愈发明显，她咬着牙靠在顾邱泽伸来的手臂上，腿软了一下，忽然说：“好像……要生了……”
　　顾邱泽听了脑门直抽。
　　“我操？？？！！！！！”
　　顾邱泽心里第一个反应是——他完蛋了。
　　下一秒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在那几个女生惊恐的目光中把徐杺横抱起来，也多亏他一直有健身，抱着个怀孕九个多月的孕妇还能健步如飞。徐杺冒出了一头冷汗，她感觉到腿间似乎湿了一片，余光看见沈姨连忙给谁打了电话，直到三人到了门口，徐杺才看到韩冬溯正等在车旁，一看到他们，立刻打开车门。
　　“去医院。”
　　顾邱泽一头大汗，连忙把徐杺平放在后座上，然后被沈姨一手拂开，沈姨钻了进去。
　　“哎哟！都让你不要长途跋涉回来了！羊水破了！”沈姨解开徐杺的大衣，也不顾前面有两个男人在，探了探裙底，懊恼地说。
　　徐杺这时候脑子嗡嗡的，像是扭成了一团的棉花一样乱，一时之间也听不清沈姨在说什么。
　　她首先听到的是韩冬溯的声音，像是隐忍着强装镇定：“……徐杺，别怕，爸爸带你去医院，都已经准备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她按着肚子，因为穿着厚厚的大衣，她眼皮上的汗像是流进了眼睛里，晕开了一片。她看着车顶，边疼还不忘在心里欣慰地想——
　　她不怕。
　　生他的孩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第76章 Seventy-six
　　下场后, 韩朔他们随手披上外套，回到化妆间。
　　大家吵吵闹闹的，又兴奋又聒噪。韩朔走到最里面，坐下歇息。
　　这时候旁边走过来几个女生, 都是学生会过来帮忙的，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声说事。
　　“听说刚才婷婷她们站的那地方有一个怀孕的老师羊水破了, 她老公立刻把她抱起来往外送，吓死人了。”
　　“我就听说那老师的老公很帅，高大又有男人味……啊真幸福啊。”
　　“可是为什么老师要在后台看啊……”
　　“……”
　　她们离韩朔近, 韩朔一字不漏地听着，居然有些出神。
　　他皱着眉, 忽然拿起手机, 开机准备给顾邱泽打个电话，可电话一打开，十几个未接来电就霸占了整个屏幕。他手指一划，看到了几条顾邱泽发来的短信。
　　周近就坐在韩朔身边, 他亲眼看着韩朔突然站起来，脸色青黑, 披着外套往外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猴子赶过来一看, 懵逼了，“不是，待会儿就要采访了, 他去哪儿啊？”
　　周近摇摇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韩朔这么难看的表情, 他站了起来，果断开始扒身上的衣服：“我跟出去看看。”他换上t恤，裤子也来不及换，也跟着冲了出去。
　　可在门口女生们意外又惊喜的尖叫声中，哪还有韩朔的身影？没一会儿周近就被十几个场外的女生围住了，一个个举着手机求合照，最后还是猴子出来拽了他一把，才把周近给解救出来。
　　顾邱泽坐在医院的板凳上，拿着手机给张檬他们发短信。徐杺这时候还躺在里头等进产房，羊水刚破，这时候还在宫颈扩张期，产房里只有两个专业的护士和沈姨照看着，韩冬溯和顾邱泽在外面等。
　　顾邱泽对于韩冬溯这样的大人物其实没多大感觉，只觉得韩朔这家人是真的厉害，知道他们回来，韩冬溯居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家私立医院的病房准备给徐杺应付突发状况，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有钱人的想法就是这么特别。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顾邱泽头疼地接通电话，那头男人低沉压抑的声音直截了当地响起：“在哪？”
　　顾邱泽看了看病房，说出来一个具体方位。韩冬溯闻言看了过来。
　　五分钟之后，韩朔就赶到了。
　　他是跑来的，虽然外面披了件外套，可里头还是最后走压轴的时候穿的那套衣服。一路过来，他脸色黑如锅底，又是穿着这样另类的服装，引来不少医生护士的关注，要不是看在他是韩冬溯的司机接过来的人，估计在门口都能被保安拦下。
　　他跑到顾邱泽跟前，咬着牙后根冲着顾邱泽留下一句“等下收拾你”，然后转过头对韩冬溯说：“怎么样了？”
　　韩冬溯站了起来，他招手叫来个护士，冷静地对韩朔说：“你去换套衣服，进去消毒，然后进去看着她，我都安排好了。”
　　韩朔开始脱外套。
　　在护士带他进去消毒之前，韩朔停了停，忽然对韩冬溯说：“爸，谢了。”
　　韩冬溯闻言，表情没有动容的痕迹，却微微一笑，道：“说什么……这是我儿媳妇儿！”
　　门关上了。
　　韩冬溯重新坐了下来。
　　他们在这边安静等待的时候，学校那边已经一团乱。
　　最让人期待采访的那人突然不在了，校方这边一边跟媒体周旋，一边头痛无比地找人，只知道小半个小时之前韩朔像阵风一样跑了出去，就不知所踪了，问服表班的人，大家也都摇摇头说不知道，几个负责任心底欲哭无泪，恨不得把韩朔这样不服学校管教的毕业生捉回来抽打一百万遍。
　　周近他们揣着手机一起出去合照，接受采访。
　　到中途的时候，周近手机震了一下，他和猴子相视一眼同时拿起来一看，又几乎是同时爆出了一句脏话。
　　“我操！！！”
　　“沃日……”
　　摄影师们举着相机，看着他们的反应，一脸懵逼。
　　三个小时后，张檬他们全部到齐。
　　赵更他们没法儿那么快赶到，他们毕业秀的时间比A大要晚几个小时，他们表示一结束就赶过来，顾邱泽则让他们别急，说生孩子这种事时间忒长，而且他们赶来也没用，只会影响医院安静。
　　说完这话顾邱泽就被张檬狠狠拍了一下：“你还在这说风凉话？想想待会儿怎么切腹最快吧？！”
　　顾邱泽摊摊手：“怪我咯？她怀着太子爷呢，一声令下我哪敢不从啊？”
　　张檬又气又急，哆嗦着手指了顾邱泽好久，最后深吸一口气，抱臂坐下，低骂一句：“……沃日我一个母胎solo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体会了一把自己的孩子要出生的感觉？”
　　“你猜你这句话被里头那位听到他是会先切了你还是切了我？”顾邱泽斜了张檬一眼，还有心思开玩笑。
　　张檬想骂人，可看着顾邱泽衣服上那一块湿了又干的痕迹，又生生忍了下来。
　　真是......马勒戈壁了。
　　病房里。
　　徐杺习惯了阵痛之后，脸色没有最初那会儿惨白了。她躺在床上，腿张开着，按照护士的教导尽量不出声，每次阵痛都忍着。
　　每隔一会儿就有护士掀开她腿上的毛巾看看宫口张开的情况，然后告诉她这个过程时间很长，让她多忍耐一下，保存体力，第二个生产阶段才不会受太多苦。
　　徐杺点头表示明白。
　　他那边怎么样了呢？
　　不知道是否幻觉，徐杺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转头一看，在沈姨“哎呀”一声中，她的脸又白了白，阵痛又开始了。她咬着牙伸出手，下一秒就被一只宽厚的大手牢牢握住。
　　沈姨马上让开了自己的位置，韩朔谁也没看，握着徐杺的手坐在她床前。因为消毒过，所以他穿着医院的绿色隔离衣，俊脸上面无表情，唯有那双黝黑的眼像是写满了千言万语，闪闪发光。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你。”他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着，边用空出来的手撩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最后手指落在她苍白的唇瓣上，轻轻按了按，说，“之后再跟你算账。”
　　徐杺深吸一口气。
　　“今天出生多好啊。”徐杺说，“它看到你在台上的样子，就迫不及待要出来见你的，我拦不住。”
　　明明这时候显得那般柔弱的女人，却还能有心思跟他开玩笑。
　　韩朔嗤笑出声。
　　“求情也没用，等生下来，大的小的一起教训。”
　　“唔…..”
　　之后的阵痛越来越明显，徐杺总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她一会儿没看天，外面就全黑了下来。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依稀记得护士走了一次又一次，期间还有一个医生进来询问情况，大概是询问阵痛时间和间隔，护士一一准确回答了。
　　最后一次女医生进来，挑起布仔细看了看，然后笔一划，吩咐护士们把她推进产房。
　　这时候已经过了八九个小时了，韩朔这期间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看着她从一开始还能跟他说说话，到后面双眼都痛的有些涣散了，他也一直凝视着她，紧紧握住她的手，未曾放开。
　　“家属先准备一下。”
　　这时候护士准备推徐杺进产房，韩朔才松开她，看着徐杺被推进里间。
　　生产对于徐杺来说，大概是这辈子最痛，也是记忆最深刻的过程。
　　等真正开始生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要迎接一个生命的诞生，是要承受如此之重，她的神经绷紧着，每一次用力额头都能冒出青筋，她喊出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的手一直被一道熟悉的力道捉紧着，可身边那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她也就没有分心去留意，全部感官都落在了底下。她能感觉孩子的头慢慢出来，到最后医生把孩子抱出来之后，她整个人犹如一条上了岸的鱼，连喘气都不能。
　　医生抱着孩子，先给她看了一眼，是个男孩，浑身湿淋淋的，又小又瘦，像一只幼年发育不良的猴子。然后医生把孩子递给了护士，开始给她做缝合。
　　徐杺闭上眼睛，觉得整个胸腔都空了，这时候才终于可以正常呼吸。
　　之后她就昏昏睡了过去。
　　完全不知道外头等了一晚上的男人们个个欢呼雀跃差点把人家医院的房顶给拆了下来。
　　徐杺醒来的时候是后半夜。
　　她嗓子干涸，难受极了。手微微一动，趴在床头的男人抬起头来。不过一晚得时间，他就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胡渣冒了出来，双眼里有熬夜和情绪激动留下的红血丝。
　　四目相对，徐杺看见他像是下意识一般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待她虚弱一笑，他的太阳穴才轻轻一跳，他伸手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儿子呢？”她哑着声音问。
　　可男人这时候只看着她，听到她醒来后第一个问题，也没有好脸色回答，用比她还低还哑的声音说：“儿子什么儿子？”
　　徐杺勾了勾他的手指头。
　　韩朔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一些。
　　半晌，在医生们还没进来前，他俯身把她按在肩膀上。
　　“生孩子又丑又费劲，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悄无声息地低叹了一口气，抱住她的一刻，他才像是缓过神来，用下巴抵在她头顶，半晌，轻声说，“辛苦了。”
　　徐杺贴着他温热的锁骨。
　　静谧的夜里，唯有他，陪她在黑暗之中。
　　心心相拥。


第77章 Seventy-seven
　　徐杺再次看到儿子是在第二天早上, 韩冬溯来医院之后。
　　韩冬溯让护士把孩子抱到独立病房里来，因为徐杺刚生完孩子，个个都觉得她此刻肯定身体孱弱地很，所以还特意搬来一张小床放到大床边, 让徐杺一眼就能看到。
　　大家等了一晚，回去睡了个匆忙觉, 第二天早上也都早早地来了。
　　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韩朔坐在床头，徐杺靠在他怀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着小床的孩子看。
　　“搞啥呢？这么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张檬走到小床边上, 边嘲笑徐杺的样子边“哎哟”了一声，“这小猴子, 眼睛好像老大啊！”
　　“让我瞅瞅……嘴唇也像。”
　　大家闻言都凑头过去看, 个个对着人家儿子评头论足。
　　韩朔嫌弃他们人多，没一会儿就开口轰人：“才刚生下来你们就能看出像谁了？别瞎扯淡了。”
　　“你还别说，我看着眼睛和嘴巴真的挺像你。”被众人挡住视线的准妈妈这会儿才有功夫从他怀里抬起头，毫不给面子地拆台。
　　这时候韩冬溯出去接完电话回来, 听到徐杺这句话，也点了点头, 淡淡地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韩朔扯了扯嘴角。
　　韩冬溯昨天从孙子刚出产房就一直看着, 这会儿倒是不和年轻人们挤。进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盒子，说完就走到床前，把盒子交给徐杺。
　　“你们领证的时候我在国外, 没来得及给你礼物。东西不算贵重，是韩朔他太祖父传下来的玉镯, 和这个小的是一对儿，韩朔小时候也戴过，谢谢你给爸爸生了个机灵的小孙子。”
　　徐杺双手接过，礼貌地打开一看，果然里头躺着一大一小两只手镯。大的那只是很纯很深的莹绿，质感润泽，小的颜色比大的要浅些许，看成色就知道是极好的。
　　韩朔拿起来大的那只，牵起徐杺的左手，微微一卡，就戴上了，徐杺根本来不及反应。
　　韩朔举起她的手腕，专注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才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淡淡地说：“这玉我妈也只戴了几年，以后注意别马虎，磕着了你得哭，这玩意儿贵着呢。”
　　徐杺哑口无言。
　　韩冬溯看了韩朔一眼。
　　“这是红包。”
　　父子俩之间没有多少交流，韩冬溯收回目光，从西装外套里面又拿出两个红包，给了徐杺。
　　“谢谢……爸爸。”
　　当面第一次叫，徐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白皙的脸上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看得韩冬溯也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在医院好好调养，要是想回家坐月子，就带上沈姨……然后，抽个时间，带孩子去看看……你妈妈。你父母那边我会准备好东西去和他们见个面，孩子你要是想带着去法国，我可以让沈姨过去帮你几年。”
　　说到韩朔的母亲时，韩冬溯顿了顿，但也很快就继续说下去，却不知道是在嘱咐谁。
　　徐杺靠在韩朔怀里，闻言，她抬头看着自己男人。
　　他正沉默着，原本不知道在看谁，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挑眉看着她。
　　徐杺忽然握了握他的手。
　　韩朔沉默。
　　“爸爸，我有一个请求，您可以听一听吗？”
　　韩冬溯愣了愣，然后点头说：“你说。”
　　徐杺的声音又柔又静，那纯粹沉静的目光看着韩冬溯，此时带着些许笑意：“我和韩朔这几年都会很忙，要是可以，孩子我想请爸爸帮我们照顾，要是您忙的话，孩子就留在北京，让沈姨和我们别墅里的阿姨一起照看，您看可以吗？”
　　“还有孩子的名字……我们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好，爸爸您能给我们拿主意吗？”
　　韩冬溯微微发怔。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不忙……可是，你确定吗？”
　　徐杺捏了捏韩朔的手。
　　韩朔瞥了她一眼，然后直视着自己父亲，说：“既然这样，那就爸替我们看两年吧。徐杺来年毕业，最快也要那时候才回国，等我们稳定下来，两年也差不多了。”
　　过了好久，韩冬溯才说了一声“好”，声音难得有几分微哑。
　　之后他出了房间，开始张罗孩子的事，电话一刻不曾停过。
　　徐杺看的唇角染上笑意，被韩朔看见了，低头轻轻掐了她一下，淡淡道：“心眼儿真多。”
　　徐杺看着被张檬小心翼翼抱起来的儿子，闻言轻笑出声：“你不乐意吗？我以为你不想带孩子。”
　　刚恢复精力的女人脸颊上红晕未褪，说完这句戳心的话之后，她抬起眼看着他，因为离得近，所以韩朔轻易就能看到她纤长的下眼睫毛，和她黑亮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让他手心痒痒，手收住她肩膀，紧了紧。
　　“小狐狸……”
　　徐杺和他腻歪了一会儿，然后终于忍不住了，向不远处那群看着孩子咿呀乱叫的男人们唤了一声，让把孩子抱给她。张檬贼笑几声，抱着他干儿子在徐杺面前晃荡了一会儿，然后在韩朔警告的目光中，嘿嘿笑着把孩子放到徐杺怀里。
　　一摸到儿子的襁褓，徐杺就下意识想要收紧手臂，可孩子太软，奶乎乎的，这会儿被张檬他们一吵，已经醒了，睁着双黑葡萄似的黑亮眼睛就盯着眼前看。徐杺见他毫不哭闹，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听不到张檬对韩朔调侃说：“老大啊你就算心疼徐杺也不能不让她抱孩子啊！瞧她那抱着都不肯撒手的样！让别人瞧见还以为你拆散她们母子呢！”
　　这会儿韩朔的目光也被徐杺怀里的孩子勾了去，理都不理张檬，因为孩子正跃过徐杺的脸看向他，油亮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爹看。
　　徐杺顺着儿子的眼神看过去，对着韩朔说：“你看，儿子都知道自己长得像你。”
　　韩朔却哼笑一声，说：“是因为这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能分辨美丑。”
　　徐杺挑起眉。
　　韩朔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啧”了声。下一秒他弯下脖子，在儿子的注视下亲了怀中的小女人一口，嘴唇落在她眼皮上，然后低声说：“你也不丑，只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徐杺哭笑不得。
　　“这家庭教育都成什么样子了？”进房间来的顾邱泽一下就看到这一幕，勾着唇戏说着。
　　一看到顾邱泽，某个大魔王就开始跟他们两个“秋后算账”起来。
　　“给你工资就不爱干正事。”韩朔冷冷地看着顾邱泽，“下个月开始工资减半，什么时候改过这坏毛病了就什么时候再说。”
　　顾邱泽这人，身上没有什么别的弱点，可你要是断他享乐的财路，他能比你胖揍他一顿还要感到生不如死。
　　闻言顾邱泽果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痛骂自己的七寸被人拿捏得太准。
　　“作为把你媳妇儿抢救到医院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待我？？？？”顾邱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佯装心痛地捂住胸口，“你怀里那个罪魁祸首这是生了儿子将功抵罪是吗？我不服！我他妈又不能生孩子！这对我不公平！”
　　“你能生我他妈也不稀罕你。”
　　徐杺听了，在韩朔怀里闷笑。儿子感觉到妈妈的胸膛在轻轻震动，这才把目光移向妈妈好看的脸蛋上，动着软软的胳膊和腿，往她脸上蹭。
　　韩朔眼明手快得一把揪住他差点蹬到徐杺的一条腿，瞪了他一眼：“安分点！”
　　“咿呀——”儿子听不懂，努力想把自己的腿从大手里解放出来。
　　韩朔一边不顾儿子的抗议把他的腿压下来，一边看着徐杺，说：“谁说将功抵罪？她我一样罚。”
　　“罚什么你倒是说说？？？”顾邱泽一脸“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韩朔闻言，突然嘴角露出一个极妖孽鬼畜的冷笑。
　　“我罚我媳妇儿还能怎么罚？”
　　众人齐声大骂了一句“草”。
　　徐杺红着脸拍了他的腿一下。
　　“禽兽啊！”周近感慨。
　　“是禽兽不如。”猴子附议。
　　恰好这时候护士进了房间，对徐杺说：“现在可以尝试喂母乳了。”然后对房间里的一堆男人说，“你们其他人就别聚在这里了，对产妇和婴儿都不好。先出去等候。”
　　一群单身狗们闻言，这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不觉就浪到这个点儿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徐杺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们。”
　　韩朔：“明天也不用来，活儿不够你们干的？给你们那么高的工资当着我的面儿旷工？胆子越来越肥了你们。”
　　众人接二连三地把白眼翻给这个连自己老婆时间都要霸占的男人。
　　看着他们个个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地离开，韩朔笑骂一声。然后护士关好门，大概跟徐杺说了一下喂母乳的注意事宜，也出去了，留给夫妇两照顾孩子。
　　徐杺淡定地把衣服卷起来，托着儿子的头放到自己怀里。她身子很好，这会儿已经有奶了，闻到奶香，儿子吧唧一下捉住一只，嘴摸索了一下就准确地含住，咂巴咂巴着吸了起来。
　　徐杺的心一下子就化成了一滩水。
　　没有哺育过孩子的人大概不懂得这样奇妙的滋味。
　　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看到这一幕香艳景色，一双眼都沉了下来。
　　要是徐杺能回头看一眼，大概就能知道，他刚刚说的“惩罚”，完全不是玩笑话。
　　可他看着女人恬静又温柔的表情，最终只能干着嗓子咳了咳。
　　不着急。
　　他面无表情地想。
　　来日方长。


第78章 Seventy-eight
　　徐杺在生产之后就留在了北京, 韩冬溯安排了沈姨继续照顾她，这期间什么补吃什么，贵的稀有的源源不绝，韩朔全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好这世间让她长长肉。而徐杺也不盲目吃，就这样吃了几天之后就和沈姨商量菜单了, 除了一些催奶的食物，别的补品全部都相对减少不少，沈姨猜她是想维系身材, 可徐杺只是单纯为了健康着想。
　　孩子的名字在这期间也定下来了。
　　韩冬溯在翻了许多天字典后终于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韩启, 寓意新的开始。徐杺觉得, 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大人，这都是一个极好的名字。
　　韩启满月的那天，韩冬溯没有办酒席，按照儿媳妇儿的意思, 只在家里摆了两桌，请了张檬他们这群干爹过来吃饭。这时候邹蓝已经签约进公司了, 所以徐杺连顾闻也叫上了。
　　顾闻听到徐杺的孩子满月的时候, 惊得差点没叫出来。
　　亲眼见到的时候，更是眼睛都湿了，联想到之前在毕业秀的时候依稀有听到同学说起的八卦, 还有韩朔之后不知所踪的消息，顾闻捉住徐杺的手, 问：“是毕业秀那天？”
　　徐杺苦笑着点头。
　　顾闻都要哭了：“你这个混蛋……连我都瞒着！”
　　两个小女人抱在一起，徐杺像哄孩子一样拍着顾闻的头。
　　吃饭的时候顾闻眼睛红红的，邹蓝止不住得回头看，最后还是顾闻瞪他一眼，邹蓝才消停。
　　韩冬溯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那么热闹的家了。在妻子去世后，他总是在各个国家之前徘徊，身边更是没有年轻人，虽然这能让他觉得平静，可久了，在无人的夜里，难免会觉得有几分寂寞。
　　韩朔带来的这群年轻人，在韩冬溯的眼里都很好，每一个都蓬勃朝气，自信洋溢，没有因他的身份对他过于拘泥，眼睛里坦坦荡荡的，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徐杺给韩冬溯倒酒的时候，能察觉到爸爸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话不多，可低头饮酒的时候少了几分克制，多了几分笑意。
　　徐杺是第一个吃饱的。她跟韩冬溯说了一声，韩冬溯对她点点头，她才不露痕迹得离桌，上楼去看韩启。
　　韩冬溯专门空了他主卧旁边的小房间出来做韩启的婴儿房，又找专门的人进来清理过，确保环境对婴儿来说万无一失。韩启前两天才搬过来，稍微有些不适应，她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
　　打开门，就见到沈姨坐在婴儿床边，韩启已经醒了。这孩子精力充沛，听沈姨说比别的孩子睡的要少很多，也不爱哭，常常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旋转的小玩具，眼珠子精灵地不行。
　　徐杺让沈姨下去吃饭，沈姨贴心地给这对母子留下空间，关上门离开了。徐杺把咿咿呀呀的韩启抱起来，走到床边坐下，给他喂奶。
　　喂到一半，韩朔也上来了。
　　他今日兴致好，无声无息地和父亲、和朋友们对饮，所以身上弥漫着清甜的酒气。一开门见到徐杺熟练的喂奶的姿势，他关上门，落锁，走到他娘两旁边坐下。
　　徐杺撇他一眼：“你坐远一点。”
　　他身上的酒味虽然挺香的，但是她又怕儿子闻了不好。
　　韩朔闻言果然不乐意了，他眉一挑，盯着她，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她更近了些。
　　炽热的手臂贴着她的胳膊，徐杺被这气息撩地心底一紧，下一秒就听见韩朔冷哼一声，说：“哪儿那么娇气？自古都没有老子给儿子让道的道理。”
　　徐杺听了哭笑不得。这时候韩启喝饱了，开始打嗝，徐杺的注意力就全被韩启吸了去，衣服都来不及卷下来就开始轻轻地给韩启顺气。
　　韩朔被她身上那股奶香味勾地整个人都懵了。
　　他沉默着盯着白花花那一处看，越看，徐杺的脸就越红。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她根本忽视不了，到最后她实在觉得太羞赧，转头瞪了他一眼，韩朔舔舔唇，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徐杺脊椎都发麻了。
　　她想，不管是多少年后，只要是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都能为他做任何事。
　　徐杺瞥了他一眼，然后把顺完气的韩启抱给他，韩朔接过，没有怎么欣赏儿子吃饱了就昏昏欲睡的可爱脸蛋，走了几步把他放回婴儿床上，就起身折返。
　　他径直把徐杺压在床上。
　　徐杺感觉到衣角被他完全卷起来，他像豹一样伏着身，盘踞在她上方，一条腿就跪在她腿边，另一条微折着站在地上，然后他头一低，含住一边。
　　徐杺闷哼一声，手插·进他的短发里，抚摸着他的头发，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才不至于那么羞愤欲死。
　　韩朔的身体热的像一个暖炉，酒精和情·欲在他身体里彻底挥发了，那股迷人的奶味让他情不自禁绷紧肌肉，明明是那么柔和的味道，却刺激地他太阳穴一下一下重重的跳起来。
　　徐杺不是没有听过医生说，涨奶的时候可以让丈夫帮忙，可她一直没有跟韩朔讲起，这人倒好，无师自通了。
　　徐杺还好，女人心定，没有男人那么容易产生那方面想法，倒是韩朔到最后额头都冒汗了，他喘着粗气放开，趴在她身上，双眼里有浓热的欲·望。
　　可她现在身子还不能承受。想到这个，韩朔绷紧肌肉，深吸了一口气，翻了过来，平躺在床上，用手捂着眼睛，努力深呼吸。
　　他的衣服下摆因为他的动作撩上去了一些，露出劲瘦的腰和平整的腹肌。徐杺把衣服放下来，也平复了一下心口的灼热，才坐起来看向他。
　　他的隐忍让她忍不住想笑。
　　徐杺趴到他身上，无声无息，身体软的跟蛇一样。
　　“你再撩我……”韩朔哑着声音，话都还没说完，就因为徐杺伸进底下的手而停住了。他把手放下，一双眼睛冒着火一样看着她，徐杺脸一偏，耳朵枕在他的心口的位置，灵活的手，动地却温柔。
　　“乖，别动……”
　　这女人，是想他死吗？
　　韩朔混身紧绷着，听她的话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韩启打了一个哈欠。
　　房间里的两人已经热的身上都起了汗，隔着薄薄的衣服腻在一起。
　　最后韩朔坐了起来，抱紧她，死死箍在怀里。徐杺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等他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素了小半年的男人混身发出一阵热气，酒意已经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有餍足。他咬着牙，啃住徐杺耳后一块软肉，很恨地说：“长能耐了你！”然后抽过床头的纸巾，沉着脸给她擦手。
　　徐杺闷声笑了，见韩启有一些转醒的征兆，便推他去浴室洗个澡。韩朔拍了她的屁股一下，转身走了。
　　在那之后韩朔都没有机会讨回来一次。
　　因为徐杺在做完月子之后就启程了，而韩朔再次进入了工作忙碌期。
　　忙碌的最大原因，是VG的《Zoolander》即《超级名模》终于进入了预热期。
　　电影上映时间在五月十二号。五月开始国际大片陆续上映，《超级名模》能抢到这样一个上映时间实属不易。在这之前就是演员配合参加各种官宣活动，甚至在之后官方还表示这部电影将参加五月中旬的戛纳电影节，Wind的官方微博表示韩朔也将出席。
　　这个消息一出微博当然也是一波求美照的声音，顾邱泽转发微博表示自己会一路随行。
　　徐杺刚开学不久，班上的人关注的第一个重点是徐杺的肚子，第二个重点就是即将到来的戛纳电影节了。
　　韩朔近一年在时尚圈简直是声名大盛，班上都是活在这个圈子前沿的人，对韩朔自然也是喜爱无比，甚至连圣罗娜都是韩朔的女粉，徐杺经常能看见她捧着时装杂志，就翻着韩朔那几页来回看，看完之后就是标准的少女捧心状。
　　“我的梦想就是给这个男人做一身衣服。”
　　圣罗娜手掌一拍，把最新的一本《男色》拍在徐杺的工作台上，脸红地像番茄。
　　徐杺停下手中的活儿随手拿起来翻开。
　　《男色》作为国外时尚杂志，一向以色气性感的拍摄风格著名，这一次韩朔第一次登上这本杂志，还是卷首企划，仅次于封面上的国际巨星贾斯丁。
　　纸张是带着哑光色泽的纸，画面上一片颓靡的黑白灰，男人穿着敞开的衬衫，下半身是腰带裤链半解的牛仔裤，腰间露出半个ck标志，衬出那紧窄的腰身，让人看的喉咙发干。他站在料理台边，手臂撑着自己半边身体站着，眼睛似有意无意瞥到镜头，面无表情，眼底藏着一抹诱和傲。
　　作为《男色》的王牌摄影师麦凯瑞，捉镜和后期都无可挑剔，从窗外透进来的一束光被打造成整个空间里唯一的色泽，韩朔的目光衬着那一抹金色，那肩胸腰胯轮廓完美，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男人性感。
　　圣罗娜还在用手给自己的脸降温，徐杺一页一页看过去。
　　内容还不少，一共九页，徐杺全部看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当上爸爸之后，气质真的愈发拿人了。
　　明明还是少年的年纪。
　　“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私底下是什么样的？做他女人简直要幸福死了！”
　　圣罗娜指着那完美的人鱼线和胸肌腹肌，表情就像下一秒就能喷鼻血。
　　徐杺把她的宝贝杂志还给她。
　　私底下是什么样？
　　徐杺笑笑不说话。


第79章 Seventy-nine
　　让徐杺没想到的是, 戛纳电影节Rousteing也受邀前去。
　　Rousteing询问她是否要同行。
　　邀请徐杺的时候，Rousteing的表情甚至有些调皮。
　　他是这个公司唯一知道韩朔和她关系的人。
　　一开始徐杺觉得，这么多学生中他只带她一个人不是合适。可Rousteing却觉得这不是问题。
　　他说服她：“Circe，这个世界连上帝都是偏心的, 你应该习惯，尤其是在这个竞争那么大的行业, 你该为你的特殊感到骄傲。”
　　他眨眨眼：“而且你的丈夫将在那处大放异彩，你都不心动吗？”
　　徐杺被说服了。
　　当她晚上跟韩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韩朔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说：“所以你拒绝了我，却答应了和别的男人走红毯？”
　　徐杺失笑。
　　“Rousteing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在巴尔曼工作的这些日子, 徐杺是充分了解到了, 这个如师如父的设计师，一旦看重你，他将毫不吝啬地倾囊相授。
　　若不是因为韩朔，徐杺觉得自己毕业之后会毫不犹豫地留下。
　　徐杺的话语间透露出淡淡的惋惜。
　　韩朔听了更不满了。
　　“别忘记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知道了。”徐杺的声音不知不觉带上几分轻哄, “《男色》我今天看了，拍得很好。”
　　话题绕开, 韩朔冷哼一声：“那个摄影师恨不得把我扒光。”
　　谁都知道麦凯瑞是那边的。
　　“那你还接？”
　　徐杺打趣道。
　　韩朔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挂了电话。
　　徐杺听到了，他说的是——因为是最近排期的国外杂志。
　　是国外杂志，你能快点看到。
　　徐杺握着手机, 低头笑了。
　　刚离开那会儿，韩冬溯一周会跟徐杺视频三四天, 基本摄像头是对着婴儿床的，韩冬溯很少说话，端着一杯咖啡安静地让徐杺慢慢看，偶尔问徐杺最近的工作情况，比起韩朔，反倒是徐杺更像他的孩子。
　　徐杺也已经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叫起爸爸来愈发自然。
　　韩冬溯也会给她很多事业上的建议。
　　知道她要和Rousteing出席戛纳电影节，韩冬溯也是很赞同的。
　　关视频前，韩冬溯对徐杺说：“韩启的事我跟你父母说了，他们刚开始有点震惊，可也很快就接受了。”
　　说完这句，韩冬溯就没有再说别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告知，他很明白，徐杺自己也分得清轻重。
　　徐杺说了句“谢谢”，然后跟镜头里的一大一小说了声晚安，就关了摄像头。
　　五月中旬，徐杺陪同Rousteing出席戛纳电影节。
　　Rousteing向来低调，和需要抢镜头的演员明星不同，所以徐杺配合他，接受了Rousteing的建议，把她的一次课题作业裁剪出来，黑色长裙，裙摆作成人鱼尾的形状，顺滑的锦缎上带着层叠哑光珠烁，像夜幕中曳满星光。
　　两人落地之后休息一晚，第二天提前到会场。
　　这时候地毯两旁的媒体们已经严阵以待了，但因为时间还早，光鲜亮丽的演员们都还未出现，所以有些摄影对时尚圈大佬们的到来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了，随手拍几张算是应付过去，只有多方涉足的媒体不分彼此的兴致勃勃架起相机，死命地拍。
　　司机打开车门，徐杺稳稳踩到地上。
　　Rousteing是圈内的大人物，相机的快门声响地比其他人要更频繁些。
　　这是徐杺第一次在大场合中露脸，大家对她并不熟悉，边举着相机边面露疑惑。
　　徐杺挽着Rousteing的手，嘴角淡淡的弧度未变，在红地毯上站了一会儿，就被Rousteing领着进了会场。
　　有人招待他们一路走到指定座位。坐下后Rousteing问她：“感觉怎么样？”
　　徐杺点头：“还不错。”
　　Rousteing笑了：“你的眼里写满不感兴趣。”
　　徐杺跟着笑了。
　　什么都瞒不过他。
　　之后外头渐渐热闹起来。
　　徐杺知道，是演员们到了。
　　国际知名一二线演员们纷纷云集，这里是一个任他们发光的舞台，只要踏上红地毯，没有人想要比别人低调。
　　很快徐杺就看到了他。
　　今天他做了一个造型，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妆容。他身上穿着一件休闲西装，既没有年长男演员那般正式庄重，又没有少年的肆意稚气，长身玉立，气势独特又带着模特本身独有的张扬。
　　男人们在这些场合总没有女人那般花枝招展，他身边同行的Downey和他一样，在穿的一身火红的斯嘉丽的对比下，男士们简直像是素颜上阵。斯嘉丽挽着Downey的手，进场后就松开了，可脸上爽朗的表情还未收回去，一直和身边两个男性说话。
　　幸好这会儿来了一个斯嘉丽熟悉的女演员，斯嘉丽才止住话头，兴奋地迎上去。
　　徐杺看到韩朔和Downey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人迈开长腿径直往他们的座位走去。
　　他们的座位在徐杺他们的左后方，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和十几排座椅，徐杺不能看太久，等他们坐下之后就转过头来。
　　而在她回过头去的时候，韩朔眼睛一瞥，也看到了她。
　　场内音乐缓缓，台上闪着各种灯光，女人安静的侧脸在耳侧的珍珠耳环的衬托下莹白地像羊脂玉，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纤细嫩白的脖颈就像是昏暗中唯一一点亮色，吸引着他。
　　Downey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徐杺。他微微一笑，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对韩朔低声说：“当爸爸是什么感觉？”
　　韩朔收回视线，瞥他一眼。
　　Downey继续揶揄：“一直听说模特圈要么不结婚，要么早生娃，看来是真的......年纪轻轻当爸爸，想替全世界采访你的感想。”
　　韩朔的手肘懒懒搭在把手上。
　　“等你结个婚不就知道了？”他刻薄地说，“我也听说你们圈子结婚离婚都当家常便饭。”
　　Downey摸摸鼻子，好脾气地笑了。
　　《超级名模》作为这一年唯一一部以时尚圈为题材打造的大电影，从出消息以来就受到了各方极大的关注，尤其是像戛纳电影节这样的重量级电影节，评委多多少少都有本国偏向，所以最后出结果的时候，可以说是少了许多悬念。《超级名模》一共拿下几个大奖项——最佳艺术成就奖、金马车奖，最佳编剧奖、最佳女主角奖，并且也入围了金棕榈奖的主竞赛单元，可惜的是最后败给了今年的另外一部大电影《天醒》，可按成绩来说简直是喜人。徐杺转头一看，《超级名模》座位周围气氛早已躁动起来，都是年轻男女，导演编剧又是国际一线，大家相互贴脸亲吻，然后逐一上台领奖。
　　这期间韩朔和徐杺对视了一次，可很快韩朔就被斯嘉丽的亲吻打断了，影片中斯嘉丽饰演的模特魅力十足，如她本人一般，拿到这个奖本就是她势在必得，如今得偿所愿，她笑得愈发艳丽。
　　冗长的颁奖和发言之后，徐杺起身去卫生间，这会儿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中，走廊上根本没人。徐杺走进卫生间，径直走到镜前，打开手提包准备补妆。
　　因为一直没有喝水，所以她的嘴唇有些干燥，徐杺不自觉地抿了抿。
　　然后她就察觉到身后的目光。
　　抬起头，徐杺在镜中看到韩朔依靠在墙壁的身影。
　　他正注视着她，目光从她的双眼落到她的唇上。
　　徐杺微微一笑，他走进来，站到她身后，前前后后打量她浑身上下，没有露背也没有露胸，生过孩子的肚子平坦又纤细，他这才满意地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俯身把她吻住。
　　他吃了她一嘴口红，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瓣，一下子就润湿了。徐杺轻轻张开嘴，让他舌头窜进去，有力地搅弄。
　　她身上换了一种香水味，清淡又撩人。
　　虽然浑身都是黑色的，可又像当季的白兰。
　　徐杺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Rousteing什么时候走？”
　　徐杺睁开湿雾雾的双眼，低声说：“比你们先走。”
　　韩朔“嗯”了一声，然后从西装兜里掏出房卡。
　　“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嘴唇又覆了上来，孜孜不倦地填补对她的渴望。
　　徐杺觉得他们就像偷情的男女，毫不畏惧地在这个随时人们都有可能进来的女厕所里亲吻，他还给了她一张房卡，想想徐杺的唇边都溢出几分笑意来。
　　韩朔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
　　“老实点。”韩朔哑着声音放开她，唇瓣分离的时候牵扯出暧昧银丝，他舌尖一勾，舔去，“还没跟你算账。”
　　也不知道说的“算账”是她带球跑回国的那次还是她陪同Rousteing出席电影节这次。
　　徐杺推开他，把房卡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然后拿出口红，不是大红色，是略暗的正红，盖子打开，轻轻一旋，唇膏就被男人夺走。他掰过她的下巴，对着灯光熟练地涂好，徐杺抬起眼把他的表情一点不落得看进眼里。
　　然后他把口红还给她，转身回了男洗手间，洗了一把嘴，把蹭到唇角的口红擦掉，才出的洗手间。
　　到会场的时候徐杺已经回到Rousteing身边坐下了，她一袭低调的黑色长裙在鲜艳明媚的众人当中实在不起眼，可在韩朔看来，在场没有谁比她对自己更有吸引力。
　　韩朔好好回味了一遍刚才女人成熟又撩人的吻，心底失笑。
　　每个人都在成长。
　　他的小女人也是。


第80章 Eighty
　　徐杺在陪Rousteing回酒店后, 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韩朔所在的酒店。
　　幸好他们定的酒店都离会所不远，徐杺坐了十多分钟车就到了，用房卡进了房间, 徐杺看着这一屋动都没动过的床铺沙发，围着屋内走了一圈, 果然只能看到一个小行李箱，箱子没扣好，徐杺打开一看, 里面只有更换的正装，连件贴身睡衣都没有。
　　接下来还有十二天, 看来他是打算一回酒店就和睡袍过了。
　　徐杺无奈得把箱子收好, 然后进浴室洗了个香喷喷的澡。躺在浴缸里，她难得有时间可以发下呆，不知不觉就泡得有点久了。徐杺搓着胳膊擦干身体站了起来，随手拿过一件浴袍, 就走了出去。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吵她, 安静的像等待吃大餐的猫。徐杺见到他坐在床头, 顿了顿，边擦头发边说：“去洗澡吧。”
　　“嗯。”
　　床前的男人似笑非笑得应了一声。徐杺接收到他的目光，瞥过头去。
　　韩朔看着女人纤细的背影, 嘴角勾了勾，大大方方地把正装脱了下来, 走进浴室洗澡。
　　淋浴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徐杺才回过头，拿起床上的西装好好叠起来，平整地放进衣柜里。
　　韩朔只洗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踏上地板的时候他身上还有热的蒸汽散发出来，他头发是湿的，肩上搭着一条浴巾。
　　徐杺朝他伸出手，韩朔迎面坐上床，两条长腿跪在她腰侧上方，把她压倒在床褥里。
　　他饿极了，但是并不着急享用，像一条优雅的狼王，用鼻尖轻嗅猎物。徐杺被他弄的有些痒，她的心随着他的动作和气息慢慢滚地发烫，同样是久未经情·事的身体，可他一个眼神就能把她点燃。
　　韩朔把浴巾扯了下来。
　　徐杺的手爬进了他深蓝色的浴袍里，抚摸着他的肌肉肌理。
　　他们都像在探索新领域的冒险家，想要每一寸都尝遍，这具自己太久没有拥抱的身体。
　　到最后徐杺简直意乱情迷了。
　　她分不清南北，脸趴在枕头上，等他放过她她才能大口呼吸，浑身骨头都软掉了。
　　韩朔把她捞起来，他的指尖腻腻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点着她细腻的曲线，然后咬着她耳朵笑着说：“大了。”
　　徐杺没力气理他。因为她正对着窗户这边，她睁开湿雾雾的眼皮，把安静的月光看进心里。
　　韩朔这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徐杺回过神来，微微侧过身体抬头看着他。
　　他是在她坐月子的时候抽空做的手术，找的这方面的好大夫，做完之后很快就恢复了。
　　难怪他刚才也没有做安全措施，徐杺只以为他是不爱用。
　　“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和你商量什么？”他咬着她耳朵吃吃地笑，“怕你担心我做完手术没有以前能干，不让我做。”
　　徐杺没有听进去他的插科打诨，彻底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脖子。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和他聊再正常不过的天：“我以为你想要个女儿。”
　　韩朔懒洋洋地蹭着她白腻的胳膊：“有一个就行了，多了就麻烦。”
　　他低头，看见女人垂下的睫毛，像化妆刷一样。他抬手捉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说：“徐杺，长这么大，我还没做过一件让我后悔的事。我和你一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他凑近闻她的鼻息，轻声说，“我们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孩子多还是少，我都不能把他和你一视同仁，我知道你也是。韩启是我们的给对方最好的礼物，这事儿，求的就是一个独一无二，多了就厚此薄彼。”
　　他因为吃饱喝足难得有了耐心，像恶魔一样低声诱哄。
　　徐杺：“……我又不反对，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
　　韩朔挑眉：“哦。”
　　徐杺心底被说服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被我生孩子的样子吓到了？”
　　韩朔：“还好？就是真的丑，像一只上了实验台的青蛙。”
　　徐杺：“……”
　　韩朔：“再说了，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臭小子长大之后还不是得娶媳妇儿生孩子，男人基本眼里只有自己媳妇儿，到时候根本就顾不上你。更别说要是加上个丫头，小时候你得操心她成长，得青春期的时候要担心她在路上遇到危险或者变态，长大之后还得担心她选的男人是不是好人……你想多体验几次这种感觉？”
　　说完韩朔露出嫌弃脸：“我才不要。”
　　徐杺嗔了他一眼。
　　“不过还好手术之后我雄风不减，你都不知道做手术前他扯得我可蛋疼……”
　　“......”
　　“真的，不信你摸摸……”
　　“……再胡说我走了。”
　　“腿还软着呢吧？走去哪？再说了刚才是谁哭着说要的……”
　　“…………”
　　那明明是被......哭的。
　　徐杺翻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温柔的夜色下，她被裹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徐杺闭上眼睛，终于无奈又满足地在心底叹息一声。
　　......
　　《超级名模》顺着这波大奖上映，首周海外票房一线飙红破了2个亿，仅次于一部商业科幻大电影，但是也拿下了首周票房冠军。这时候中国还未上映，可趁着这波势，居然也早早定档在六月底，微博早已经炸翻天了，国外的剧透一箩筐，让演员粉们抓心挠肝，路人们也十分期待。
　　六月底《超级名模》在中国上映，首周票房6.7亿，比不上同期引进的超级英雄系列大电影，但是作为题材不算热门的电影来说，可以说是独占鳌头，排在第二位。因为原版有几分钟尺度比较大的亲热戏还被国内删了，男女主演粉差点没把某电撕得破碎，最后还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资源，大家争相互传互求，风气虽然不好，可也很难控制，举报的人有很多，可电影负责人这边却管不过来，大概是想着几分钟而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下文了。
　　徐杺那会儿已经开始正式为巴尔曼设计成衣，名义上是协助，可她已经能独立完成一套作品并且被采用，同期进公司的人都表示她简直是个天才，Rousteing对她愈发器重，大家都在猜测徐杺会不会一毕业就能到巴尔马担当设计师，那样她将会成为巴尔曼最年轻的华人设计师。
　　徐杺在百忙之中也有和圣罗娜一起翻影评看，圣罗娜看欧洲北美的，徐杺看中国的，一旦出现“韩朔”这个关键词，徐杺一定会停下来一眼扫完。
　　果然如所有人都预料的那样，韩朔所饰演的男模卡瑞兹引起世界各地影迷们的惊艳，除却韩朔个人的粉丝和路人粉的疯狂打call，对韩朔还不算熟悉的路人都表示卡瑞兹这个人物简直就是演神了，大家都说难怪男主角会被卡瑞兹吸引，要不是因为后面有斯嘉丽在，大家都说男主角说不定就成gay了，卡瑞兹这个人设亦正亦邪得简直太拿人。
　　最重要的是韩朔的演绎，有知名影评家发表了这样一行字——这是一名真正的模特该有的气质。
　　徐杺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去过电影院，看到大屏幕上韩朔身影的人，都能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就像一个完美无瑕的展示品，有的人只是站在一片光影中，你都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然后察觉到那人和自己不同。
　　接下来，韩朔再次在时尚圈引起轩然大波。
　　9月，VG国外官网和VG中国官方微博同时发布一条新消息：韩朔已签约VG代言，正式活动从来年一月一日开始。年尾的时装周，韩朔也将走VG的开场。
　　这是VG第一次选用华人模特做代言，消息公布之后，Wind公司的网站和韩朔的个人公众平台号都被挤爆了，关注数量以肉眼可见增加，网络报道也随之刊登上来。
　　甚至有一家专业的时尚媒体，把近两年来关于韩朔的各项数据作成直线数据图发布出来，其中包括代言数量、走秀场次、上国际热门的频率……甚至连几年前韩朔考进大学时候各界专业人士给出的评语也被贴了上来。这家媒体最后在文章末尾加上了这样一句总结——中国的Mr Ethan，当之无愧是这两年中国成绩最好的男模，也是国际最受瞩目的男模之一。
　　仔细算算，两人在电影节之后又是快五个月不见了。这期间徐杺趁着假期回国过一次，可那时候韩朔刚飞美洲，两人错开了，徐杺回韩家看了几天韩启，就又被设计师们召回法国了。
　　韩启的母乳断的早，在徐杺走了之后韩冬溯请了一个专业乳母又喂了他几个月，这时候正是转辅食的阶段。好久不见，韩启已经完全不像猴子了，被韩冬溯养的白白胖胖的，那两条手臂和小腿，白的像藕节一样，倒是眼睛还是一样纯净机灵，见到妈妈也很懂事，双手用力拍着床铺朝着徐杺嘎嘎嘎直笑，像个傻狍子。
　　徐杺录了好多视频，回国之后一个个发给韩朔看。大忙人爸爸看完甚至没有时间回复，回了一个句号当作已阅。
　　然后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
　　九月十月的春夏时装周刚过好像没多久，一二月的秋冬时装周又来了。
　　因为韩朔这后半年基本受了时尚圈的诸多关注，所以在Wind公司的模特们踏上法国的土地那刻起，铺天盖地的报道已经传遍了法国每一个角落。
　　作为时尚之都，这里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多多少少会关注这个圈子，大家对于这个中国男人，都不算陌生。
　　徐杺大清早去公司的路上看接机视频。
　　经过一年时间，男人们的气质愈发沉淀，可眉宇的张扬个性还在。看到周近许峰他们在机场勾肩搭背，看上去身体很不错，徐杺微微笑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高大的男人从登机口缓缓走出来，他是最后一个，大家都在前面慢悠悠地走，他也不着急，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按什么。
　　他发丝有些乱，大概是在飞机上睡的，衣领上架着一副墨镜，他隽黑狭长的双眼露了出来，薄唇微抿，表情是带着些起床气的漠然。
　　周围有女人们的叫唤声，周近他们笑嘿嘿地朝接机的粉丝打招呼，只有韩朔谁都没有看，冷冷一瞥闹哄哄的众人，目光像冷风一样掠过摄像头。
　　持着摄像头的人手不稳地摇晃着，尖叫声持续不断。
　　徐杺关掉了视频。
　　她点开手机，今天起床收到的信息，还算新鲜，男人一贯的语气，三个字——我到了。
　　徐杺微微一笑，收起手机，进了公司。


第81章 Eighty-one（正文完结）
　　徐杺经常能想起最后在巴黎的那一年。
　　她人生中成长飞快的阶段, 就是出国的这两年。两年里她跟着导师和Rousteing做了很多课题，其中成品当然不少，虽然不作为主打，可在设计圈也算是崭露头角。Rousteing喜欢带她出席许多名流和设计师举办的晚宴, 她也渐渐习惯了在这些场合中与更多人交往。
　　Circe这个名字也开始渐渐出现在时尚杂志的设计师一栏上，有不少关注这方面的人们也开始纷纷猜测这个女华人设计师在毕业后的去向。
　　拿到毕业证的前两个月, Rousteing邀请她参与进和她合作了半年的一位女设计师的初次秀场企划中，这对于徐杺，是多大的看重, 可也是变相得邀请。
　　可徐杺甚至没有考虑，她拒绝了。
　　Rousteing脸上露出惋惜的笑容。
　　可到底是看重她的才华, 也早在当初邀请她来巴黎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态度, 所以Rousteing也没有后悔这两年对徐杺的倾囊相授。
　　对于徐杺来说，Rousteing当之无愧就是她的伯乐。
　　徐杺再三表达了对他的感激，并邀请他在毕业秀当天来观看。Rousteing表示一定会去，为了这场毕业秀, 徐杺准备了足足大半年。
　　和徐杺合作毕业秀的一共有三名男模特，都是本校的大四毕业生, 土生土长的巴黎男生, 长得纤瘦高挑，五官深邃。他们都是签约经纪公司的模特了，专业水平也很拔尖, 可名气不高，还是发展初期, 所以对于这次毕业秀也很期待，因为作为服装界有名的大学，当天来看秀的优秀设计师会有很多，他们都磨拳擦脚等待着可以最好的展现自己。
　　毕业秀当天，徐杺早早地就踏着晨雾来到学校。因为今天是重要场合，所以她穿的比较正式，量身裁剪的高级订做成衣，每一寸布料都完美贴紧她的身体轮廓，衬衣领口是竖起的雪纺，然后一条黑色缎带绕着脖子一圈打上一个精致的蝴蝶结，胸部以下则被包裹在黑色的套裙里，整个人显得成熟又克制。
　　徐杺走进后台，跟服装管理的工作人员一起检查了一遍衣服，模特们才陆陆续续来到。三个男模精神都不错，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徐杺安排他们去换衣服化妆，然后走到人少的地方打开手机看网站。
　　前几日Wind公司有一小半的男模都去参加DR的新品发布秀了，当然也包括韩朔，据说昨天刚结束，还有不少路拍传出来。
　　在这一年时间里，进步地不止是她。如今Wind经纪公司已经跃身成为中国前三大模特经纪公司了，模特也从一开始的□□个人，到现在的四十多个，在行业内不算多，可这方面韩朔一向要求在精不在多。
　　大家都想着韩朔他们此刻走完秀应该会在那边呆几天，徐杺按了下刷新，见没什么新的消息，就关上了手机。
　　外面的会场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透过墙壁都能听到人们开始说话讨论的声音。徐杺转身往回走，给模特们做最后的检查。
　　圣罗娜刚检查完，她的模特是前几个出场，这时候她已经走去徐杺那边凑热闹了。见徐杺才刚回来，她也跟着帮忙。
　　然后她们和同班的朋友们一起出了会场，在一个角落坐下。徐杺转眼就看到了Rousteing，他坐在一堆眼熟的设计师们之间，正在安静地等待着。
　　毕业秀开始了。
　　这一届的作品无疑是很优秀的，镁光灯从一开始就闪烁个不停，台上的模特们个个维持住表情，踏着音乐节拍走的台步又正又稳。
　　最后三名模特逐一走出场的时候，众人的反应要比刚才热烈不少。
　　这是近半年大家瞩目的Circe的作品。果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那流畅的剪切线条，衣物简洁却富有层次感的表现，有巴尔曼的品牌特色，却也不尽然，个人风格实则更加明显。
　　介绍设计者的时候，徐杺大大方方地朝着台下微笑。她手持着麦克风，纤细的胳膊藏在精致的套裙下，有种青瓷一样的质感。年轻的中国女人说着一口生动流利的英文，她在简洁地讲述自己的设计灵感，众人被那柔韧的声线攥紧耳朵，到最后给予了她响亮的掌声。
　　徐杺鞠躬的时候看到了他。
　　如今在时尚圈已然站稳脚跟的男人，坐在第三排，幽深的双眸凝视着她。
　　之后是采访和合照时间。
　　徐杺被邀请和Rousteing一起接受采访，同时还有巴尔曼训练营的其他学生，可Rousteing站在徐杺身边，就是能看出来徐杺的不同。
　　徐杺走到镜头前的时候余光瞥到不远处站着的韩朔，他虽然戴着墨镜，可风衣长裤却一点都不低调，许多人惊讶于他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都拿着相机甚至麦克风走上前去。他遥遥看了眼这边，居然也没有拒绝，合照和签名都来者不拒。
　　徐杺这才安心把注意力落回到采访上。
　　对于徐杺回国的决定，媒体们的表现是惊讶的，转过头去询问Rousteing的感想时，Rousteing居然还给出了一个更大的新闻：“我很惋惜，巴尔曼将失去一个优秀的设计者，但我尊重Circe的决定。这两年她的进步我比谁都更清楚。期待她回国后的个人秀展，我已经得到了邀请，并且一定出席。”
　　徐杺回国后要办第一次个人秀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到十个，如今被这么突然的说出来，大家都炸了，争相恐后地询问更多细节。徐杺微微一笑，应对自如：“会给各家媒体发邀请函，希望大家一定赏脸。”
　　然后就是班级合照，和好友合照。经过训练营的时间，班上已经有好几位与巴尔曼签了设计师合同，也有两三个和徐杺一样，开始闯出了名声，打算自己创立品牌。徐杺和他们一一合照完，再与大家告别，天色已近黄昏了。
　　男人的车停在路边，徐杺走过去，打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刚关上车门，男人的一只手就把她圈在怀里。那个在镜头前总是略显冷淡张扬的男人，此刻亲密地把她抱在胸前，徐杺自然地抬头，迎接他略有些炽热的吻。
　　直到张檬轻咳几声，徐杺才摸着他的脸把他推开一点。
　　韩朔用拇指揩去她唇角的水渍，低声淡淡评论：“干得不错。”
　　徐杺笑了。
　　“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问我为什么在这里。问我为什么舍弃美洲的阳光海滩……”
　　“那你怎么说？”
　　“因为我的人在这里。”
　　徐杺名以上还是Wind男装的设计师。
　　张檬这时候才有机会插话：“真的，你还是快点回来吧。之前你说要开始搞童装，我们几个都忙死了，好不容易把下期的新款弄好，但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还有作秀场的地方我也安排好了，布置你自己弄，我可不帮你了。”
　　徐杺真心实意地对张檬说：“谢谢。我回去就接手。”
　　做男童装还是徐杺在三个月前提出的主意。
　　因为Wind男装主要针对的都是男性群体，可徐杺在给韩启做着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做童装也不是一件坏事，品牌设立了两年，扩展新的方向可以增添品牌活力，和张檬他们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和Wind的设计师团队们开了个视频会议，大家居然也都磨拳擦脚地想试试。作为决定人的张檬那会儿刚忙完手头上的活儿，一听，也同意了，于是大家又开始了愉快并痛苦的肝衣服时间。
　　徐杺的那份其实已经完成了，打算回去给韩启试试，她再好决定用哪几套。
　　韩朔见徐杺和张檬两人又开始聊得火热，不满地捉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转过来，说：“你都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的？”
　　张檬作出呕吐状：“老大你能别那么恶心么？虽然我知道这两年你们两个见面时间不多，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偷着来法国……大伙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想看你们两个洒狗血秀恩爱的，现在我单身狗一个，你能不能顾及一下我？”
　　“闭嘴。”
　　“我不。”
　　韩朔冷冷地横了过去。
　　张檬到底是怂，都和韩朔相处那么多年了还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这会儿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徐杺双手抚着他的脸扭过来，拯救了张檬。
　　她笑着用额头抵上去，韩朔的目光也收了回来，静静等待着。
　　徐杺眼底温柔而缱绻。
　　“我回来了。”
　　那一声低语，把男人心里的不满全都驱散干净了。
　　我回来了。
　　在你的等待中。
　　车内，张檬趁着红灯，透过倒车镜偷偷去看后座突然静下来的两人。
　　男人的脸贴着女人的脖颈，已经看不见表情了，只能瞥见他的嘴唇轻轻开合了几下，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女人笑了。
　　那侧脸柔和地像是张檬以前在美术书上看到过的维纳斯，容纳了世界上所有的爱与美。
　　张檬再次把目光转向前方，他忍不住愉悦地吹了一个口哨。
　　啊，天气真好。
　　让他想起不知道在哪看到过的一首词。
　　......
　　我最爱冬日凛冽又嚣张的风
　　让所有悲观迷茫都无处遁形
　　让我能有勇气
　　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前行


第82章 Eighty-two
　　韩朔迷迷糊糊得睁开眼, 就被这夏威夷的太阳晒得用手蒙起了眼睛。
　　这什么破地儿......太阳又大又毒，涂几百层防晒都不顶用，一看周围，一个赛一个得黑, 不，好听点应该说是小麦色。
　　韩朔嫌弃得坐起来, 目光在太阳伞下环绕一圈，很快就落在了远处那堆人身上。
　　徐杺带着孩子在学游泳，她耐心好, 背对着太阳踩在海里的软沙上，手里提着韩启的双手, 笑着说什么。顾邱泽和周近站在旁边, 有时候会伸出手去提韩启的小腿。八岁的男孩胳膊和腿都瘦的跟豆芽菜一样，不过很白，他戴着深蓝色的泳镜正在扑腾。
　　这样看上去那四个人更像是一家四口……韩朔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冷脾。
　　没多久徐杺就注意到自己男人醒了。她把韩启交给顾邱泽他们, 自己先上了岸。她披着一件薄外套，里头是比基尼, 因为太阳的缘故她的脸泛上一阵红色, 偏皮肤还是雪白的。
　　“不陪儿子玩会儿？”
　　徐杺走到他面前，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
　　韩朔看着她白天鹅一样仰起的脖颈，磨了磨后槽牙, 一把把她拉过身边，大拇指磨蹭着她的下巴。
　　“下飞机前谁跟我说的让我注意别晒黑？陪这臭小子玩我下个月就得被VG的人屌一通。”
　　徐杺想想也是。她拨开韩朔干燥的头发, 然后亲了他一口，安抚道：“那算了。反正儿子怕你。”
　　她这话说的。
　　韩朔瞥了她一眼。
　　明明他们两个在韩启小时候陪伴地都不多，可韩启偏偏很黏妈妈，觉得和徐杺的每一次相处时间都是赚来的，格外珍惜，反而是同样没怎么陪他的爸爸，韩启总是扭扭捏捏，喜欢黏着顾邱泽胜过他。
　　徐杺看着韩朔的表情，心底其实也有点忍俊不禁。
　　这时候韩启跑回来了，没了妈妈他也不乐意游那么久，虽然他总是一身的劲儿。他浑身湿漉漉地跑到徐杺身边，徐杺用毛巾把他包住。因为徐杺是坐在韩朔身边的缘故，所以韩启一抬头就能看到爸爸那面容冷淡的脸。
　　韩启：“……”
　　儿子把头缩到自己怀里，徐杺没说话，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拍了韩朔的大腿一下。
　　韩朔收回目光。
　　心底冷哼一声。
　　麻烦的臭小子。
　　徐杺搞不懂为什么这对父子越长大越不对付，明明怀着韩启的时候韩朔经常会抚摸她的肚子，韩启刚生下来的时候看到他老子，眼珠子总是挪不动，可如今越长大，两人反倒不如以前坦率。
　　晚上他们一起去酒店吃大餐。这次休假说起来也是个意外，原本他们来夏威夷是为了工作，可后来外景组的人出了些变故，只匆匆拍了几场外景，对方一个劲地道歉，韩朔见时间还早，空出来的时间也空出来了，就索性让顾邱泽带着韩启一起过来玩。
　　韩启虽然瘦，但是吃得多，龙虾一只一只吃的起兴，反观他爸，吃的均衡，大部分都是计算好卡路里才入的嘴。
　　周近也是，这个常年体重在危险边缘徘徊的男人，吃的比韩朔还要斤斤计较。
　　顾邱泽倒是和韩启吃到一块儿去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吃相豪爽，韩启最喜欢他顾叔叔，长得man又有男人味儿，而且还容易亲近。徐杺见韩启故意学着顾邱泽的吃相大口大口吃东西，无奈又好笑。
　　所以今晚徐杺不顾韩朔眼神抗议，抱着韩启去了他的房间。
　　大概是长期跟着爷爷的关系，韩启的生活习惯和国外的孩子比较像，懂事又独立，很早就能自己睡了，刷牙洗脸也没让大人们操过心。小家伙有些自恋，既自豪于自己比别的孩子懂事，又喜欢听大人夸他能干，等他自己洗漱完扑到床上，被徐杺摸摸头表示赞赏的时候，他双眼亮晶晶，脸颊红扑扑的，像一只小哈士奇。
　　徐杺抱着他躺进被窝里。韩启对于和徐杺这样的亲近是羞赧又高兴的，因为徐杺小时候不在他身边，等他稍微记事一点了，印象中她也总是被父亲霸占着，所以这样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徐杺抱着儿子倒是很习惯的，她搂着他，母亲独有的馨香围绕着他，韩启很快就满足地昏昏欲睡了。
　　“韩启，高兴吗？”
　　“高兴的。”
　　徐杺笑着说：“喜欢这里吗？”
　　“嗯……”
　　韩启是一个喜欢运动的孩子。
　　“是爸爸做主让你过来一起玩的哦。”
　　韩启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一直以为这一次又是以前那样，是顾叔叔带着他过来玩的。
　　小家伙扭扭身子，用鼻子轻呼出一声“知道了”。
　　徐杺没有再说话，哄着他入睡。
　　这一夜韩启睡的很沉。
　　可他也起的很早，一睁眼，吓了一跳，看到爸爸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韩朔见儿子像小鹿一样瞪着自己，皱了皱眉，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徐杺闭着眼睛，还在睡。
　　韩启忽然觉得心脏跳得很快。他难得觉得自己和爸爸在做一件只有他们知道的事。男人们之间的事。
　　他小心的从徐杺胳膊里爬出来，站在床上晃晃悠悠的。韩朔看他一眼，把儿子拎起来带到浴室，让他洗漱，然后带着他下楼吃早饭。
　　来的人里面就他们起的最早。
　　韩启吃着面包，喝着忌廉汤，偷偷看爸爸。
　　心底有些小紧张。
　　这时候沙滩上已经开始有人影了，早晨有浪，几个黑人在冲浪，不自觉就把韩启的目光吸引了去。
　　“想游泳？”
　　韩启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学会……”
　　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能坦然说出来的事儿，在父亲面前就特别不好意思。
　　韩朔喝了一口水。
　　“上去拿泳裤。别吵醒你妈妈。”
　　然后父子又各自回了一趟房间，静悄悄的。
　　早晨顾邱泽起床了，穿着背心沙滩裤拖拉板到餐厅的时候，远远看见徐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早饭。他去打了一盘早饭，然后坐过去跟她打了一个招呼。
　　徐杺笑着说“早”。
　　说完之后眼睛就看向窗外，目光温柔又有笑意。
　　顾邱泽啃着一块法式吐司，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当即“啧”了一声。
　　高大的身影正带着一个小不点在游泳。
　　小不点的手脚比起昨天来说划地流畅多了，男人站在他旁边，双手抱胸，看着他踩水。
　　一会儿后小家伙扑腾扑腾游了几个来回，猛的一头扎出来，手抹去鼻子上的水，开心地说了些什么，男人嫌弃地勾起唇，没搭腔。
　　太阳光打在他们身上，晒过男人宽阔的肩膀，晒过男孩的细白的胳膊和腰。
　　他们两个长得有七八成像，远远看去，这一幕简直像照片，构图饱满，色泽明艳。
　　顾邱泽摇摇头，对徐杺说：“你真可怕。”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什么契机能让那傲娇的男人愿意带着儿子去游泳。
　　顾邱泽一直觉得徐杺是他认识的女人当中最有脑子的一个，不仅能把最麻烦的男人驾驭住，还能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这些父子感情之类的芝麻小事。
　　徐杺托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笑看着顾邱泽。
　　“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
　　三十三岁的顾邱泽淡定地把吐司啃完：“女人我又不缺。”
　　“认真的那种。”
　　“别吧。麻烦。”
　　徐杺笑笑不说话。
　　“要是遇上你这样的女人我会很害怕，知根知底又不知不觉把我吃的死死的。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我还是喜欢蠢一点的女人。”
　　徐杺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蒙在鼓里……”
　　她低头，那一刹那嘴角溢出一个淡淡的笑。
　　不远处在儿子咋咋唬唬地说着什么的时候，韩朔眼睛一眯，看到了靠在窗边和顾邱泽一起吃早饭的女人。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徐杺正在低头笑。
　　韩启说了一会儿看到爸爸不理他了，顺着目光就转过头去看，他视力也好得很，一眼就看到了妈妈和他顾叔叔。
　　“啊！妈妈起床了！”
　　韩朔冷哼一声。
　　“早起了……”
　　可这句话很快就被海浪声盖过了，韩启都没听到。
　　在那之后韩朔虽然还是每天躺在太阳伞下，可父子两的关系却慢慢和谐了起来。
　　可玩了一周回去，他们几个人在夏威夷玩的照片就被狗仔po上了网。
　　最开始是来自路人的拍照，说在夏威夷度假看到长得很像韩朔和周近的人，拍了照片发了ins和微博，后来照片中还出现了顾邱泽，大家就基本确定了。
　　然后有更清晰的视频和照片传出来，各大营销号争相转发带节奏，最惹眼的当然就是韩启。
　　照片模糊，因为都不敢凑的太近，谁都知道Wind的Ethan韩朔最讨厌私底下被打扰，在被公认打上“超模”这个定义之后也不例外，所以孩子的脸几乎就成了马赛克，但是徐杺大家还是认得出来的，从照片和视频的互动来说，他们三个人的互动实在太抢眼了，明眼人就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所以韩朔他们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公司的公关打来电话让他们走特殊通道出机场。韩朔挂了电话，牵着徐杺走特殊通道。顾邱泽抱着还没睡够的韩启，和周近走在后头。
　　然而微博已经炸了。关于孩子是谁的这个问题已经成为了ins和微博的热门话题。


第83章 Eighty-three
　　[朔朔是我家的：卧槽我不信？！！！！朔哥长得一副禁欲脸你他妈跟我说他有老婆？！！]
　　[明月日清风：睁大眼睛看看啊近哥和顾神也在啊！！！凭什么就说是朔哥的孩子啊？？？]
　　[Ethan朔No1：我也不信, 凭什么会平白无故蹦出个孩子？石头里蹦出来的儿子？]
　　[法克鱿：顾神的孩子吧？]
　　[近哥嫁给我好吗：草泥马照片上怎么看都不像是我近的娃啊？朔粉能不能别转移视线在我家身上啊？智障！]
　　[峋哥不娶我就不嫁：吃瓜。我觉得是朔哥的孩子应该没错，简直就是一家三口。]
　　[今天朔杺发糖了吗：还是那句。看我艾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四人从特殊通道走出机场的时候，意料之中这个出口也蹲了几班人，都是眼熟的媒体和狗仔。此刻看到他们四人出来, 全部都站起来要把摄像机往他们脸上杵。徐杺下意识要松手，男人却包地死紧, 由着那些镜头对着他们的手狂拍。
　　这大概是韩朔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节奏了。这些年大家看着韩朔在亚洲模特圈中登顶，身价涨的让所有人都惊叹，哪怕到现在他都已经过三十岁了, 可在时尚圈中仍然没有要淡下去的迹象，只是因为脚伤减少了活动, 但是代言数依然在亚洲模特中名列第一位。
　　更别说国际一线大品牌, 像VG、TE、巴尔曼……这些的年度party，时装周，他全都一个不落得走开场或压轴，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国内一哥, 和如今国际上风靡全球的超模们关系也很好，每次生日Wind都会举行party, 那场面可谓是大长腿云集。
　　而对于徐杺, 大家也都不陌生。
　　这个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年轻女人，拒绝了多家大品牌的聘请，回到Wind担任设计师一职。回国一个月, 就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个人秀展，DR、巴尔曼的大佬们纷纷出席捧场, Wind工作室的男模为她走秀，韩朔更是其中压轴，曾引来当时时尚圈一片议论。
　　后来她负责开设Wind童装，销量每月飙红，哪怕到现在都仍然为Wind提供极高回报。
　　她上了许多时尚报道和服装访谈，在一边为Wind工作的时候也参与国内几大服装秀，和Wind模特经纪公司的一群男模也是出了名的关系好，但凡是她负责的秀场，韩朔周近他们几个基本是只要能上台就上台，加上个人风格深受大家喜爱，不知不觉间她的秀场已经成为圈内期待度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女人是什么不知不觉地成长起来的，更别说她有可能已经怀孕生下孩子。因为她在法国读书期间还未出名，关注她的人自然是极少，可出了名之后有媒体试图采访当时徐杺的同班同学，可那些已经成为设计师担当的男男女女们却都纷纷表示无可奉告，这样的维护又是让媒体们一阵猜测。
　　“Ethan请问你们这次去夏威夷是和自己儿子去度假吗？”
　　“徐小姐请问你和Ethan是什么关系呢？这个男孩是你们的儿子吗？”
　　“方便透漏一下吗？”
　　……
　　周围闹哄哄的，韩启懵然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被一堆人围着。周围的记者们看到那小家伙轻轻一动，抬起头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孩子的五官简直和韩朔简直有五六成像，当即双眼冒着光，就要把镜头对着他脸上照。
　　韩启一点都不害怕，好看的双眼皮睁着看看周围，双手抱着顾邱泽的脖子，还晃着腿，一副和他老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可怜顾邱泽就算再强壮也不能阻挡四面八方，而且数量越来越多的记者，周近都扬手帮他挡了还是不够。顾邱泽一只手护着右侧，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韩启，一心想着回车上。
　　可这时候身后的记者们涌得太着急了，一个端着摄影机的狗仔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那笨重的黑色镜头眼看着就要撞到吓得瞪大眼睛的韩启的脸上。周围的人全部都倒吸一口气，千钧一发之际前方伸出一只大手，把摄像机的镜头稳稳按住，那狗仔懵逼抬起头，就看到韩朔冷漠的脸和阴沉的眸，那摄像机在他手里一撞发出好像很疼的一声，可韩朔眉头皱都没皱，另外一只手还牵着徐杺，这时候冷声开口：“你们哪家媒体的？”
　　韩朔一开口，大家都不敢出声了。韩朔把镜头往后一推，那个狗仔往后趔趄了几下被同行的一个女人扶着，然后他们看到韩朔在徐杺冷静的目光中伸手，把顾邱泽身上的孩子单手抱过来，孩子因为刚才受惊，牢牢抱着韩朔的脖子不撒手，那张小脸凑近了看，简直和韩朔一摸一样。
　　韩朔就这样踏着众人的瞪视上了公司的车，紧跟着车子就跑了，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刚才那些照片会被他们怎么使用一样。众人回过神来，一口气才在胸腔中缓缓吐出来，个个面面相觑。
　　等拿着最新的照片各回各家，大家这才知道为什么韩朔会那么肆无忌惮。
　　好不容易拍到的孩子的照片，老大黑着脸说不能用，因为更上面的人早就交代下来了，谁要是敢发那孩子的照片，谁就得倒大霉。蹲机场蹲了一天的人们一肚子怨气，却敢怒不敢言，回到自己座位之后瞪着相机里导出来的孩子的照片，最后咬咬牙，还是按照吩咐按了删除。
　　而当天，一向公关做的又好又及时的Wind公司微博也一声不吭，不知道是默认孩子的存在，还是根本不搭理，由得一群人撕得死去活来。
　　明显这是因为国内的圈内环境引起来的轰动，超模结婚在国外每一两年都会有，可大家都是表示惊讶就过了，可中国不同，粉丝们经常混淆偶像、歌手、演员和模特的区别，大家喜欢一个明星，就会把他当作偶像去追捧，哪怕韩朔已经从行为和表现上把自己清晰得划分到模特这一个小栏目里，这几年也没有接触任何影视类和综艺类活动，可大家对于他，仍然是不由自主地当作偶像一样去喜欢。
　　这几年亚洲虽然出了好多个优秀的男模，可当中就数韩朔最为优秀，这种就像是滑冰的羽生结弦一样，大家的关注度不会因为他局限在某一个领域而淡化，相反随着他超模地位越来越高，大家对他的瞩目只会越来越多，哪怕并没有什么恶意，可狗仔们都会捉住这个市场见缝插针地去寻找蛛丝马迹。
　　这一晚徐杺刚挂掉和爸爸的电话，身后的男人擦着头发就抱了上来。
　　“老头子说什么？”
　　徐杺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身给他擦头发：“爸让我们别担心。”
　　韩朔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当年他自己单干的时候就没这种待遇，果然孙子就是比儿子亲，虽然韩朔也不需要，可对老头子的偏心还是有点嗤之以鼻。
　　“你怎么想？”徐杺边擦边问他。
　　其实两人因为早些年工作比较忙碌，会在这方面比较注意，这一两年他们已经不大在乎所谓曝不曝光的问题了，只是韩启要不要在大众面前露面他们两个还在斟酌，没想到这一次终于被发现了。
　　听了徐杺的话，韩朔塌着肩安静了一会儿，在头发擦地快干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思索了会儿，然后淡淡地说：“你想办婚礼吗？”
　　徐杺顿了顿。
　　她看着他隽黑的双眼，那一向淡漠的黑色瞳孔里有着细不可察的温柔......徐杺用手抚上他的双眼，问：“你认真的？”
　　韩朔的睫毛被她摸的轻颤：“你不想？”
　　徐杺笑了笑：“三十多岁人了，穿婚纱怕不好看。”
　　韩朔看着她。
　　昏黄灯光下，女人的脸白皙如玉，身材也苗条纤细，岁月好似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最起码在韩朔看来，这个女人和当年初见那会儿并没有什么区别，眼神还是那么温柔似水，抚摸着他的那双手，还是轻易就能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
　　“很美。”
　　徐杺听到他这不大不小的一声，眼神终于怔了怔，然后她真的轻声笑了出来。
　　是很愉悦的笑。
　　韩朔佯装不快地把她压在床褥上，薄唇贴着她的上唇，气息侵占又危险：“那我呢？”
　　她说她老了，那他呢？
　　徐杺弯着双眼吻上他。
　　唇齿相依的嗫嚅间，她似低叹般在唇间辗转中溢出一句：“你还是和当年一样。”
　　面容还是那么俊美。
　　眼神还是那么坚定。
　　还是她最爱的模样。
　　两人抱在一起就像一团火，十年如一日地需索，一点都不见腻。很快他们就沉溺在对方的气息里，四肢绞缠，就是谁都不愿清醒。
　　说办婚礼就办婚礼，张檬他们第二天早上听到消息，个个目瞪口呆。倒是韩启这小家伙，知道爸妈要办婚礼，立刻丢掉手里的镜头跳起来，在沙发上一蹦一跳地说：“在哪里办呢？！”
　　顾邱泽眼疾手快接住自己六位数的镜头，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拍在韩启的屁股上：“你他妈悠着点！”
　　“巴黎。”韩朔圈着徐杺的腰，对所有人说，“简单搞一个party，熟人都请上就行，不用那么隆重。”
　　韩启欢呼一声抱住了闻声而来的奶宝，一人一狗嘴角咧起的弧度几乎一摸一样。
　　在陈华和韩朔商量婚礼细节的时候，张檬就懵逼得开始去调整下个月的档期了。
　　“那婚纱呢？”
　　“我自己做。”徐杺靠在韩朔怀里，说，“刚好这个月的稿子都过了，打板之后我就开始做婚纱，公司的活儿让徐培他们多干点，我另外给他们红包。”徐培就是他们公司的其他设计师。
　　“行。”
　　韩朔一边跟陈华说话，也没有漏掉身旁的声音，等徐杺低头用笔记本调工作计划的时候他用搂着她肩膀的手勾了她一下，然后说：“真大方。”
　　“也不好让人白加班。”
　　韩朔勾了勾唇，没有再说话。
　　一个月后，韩朔和猴子去参加CK的走秀。
　　国外的媒体早就搓着手等待着，走秀一结束，韩朔按着平时的安排接受采访，记者们拿着准备好的问题一一提问。
　　全都有意无意直指他的私生活。
　　而韩朔看了一眼镜头，居然表现得十分镇定。
　　“我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单身，也从未否认过交往的事。”
　　大家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那么简单直白得就把这事儿给说出口。
　　“不过事实就是——是的。我已经结婚。如大家所见，我和我的妻子这几年都把重心放在事业上，所以只领了证，没有办婚礼。”
　　......“婚礼在下个月，请圈内一些朋友......是的，不邀请媒体。”
　　......“孩子是我的。难道他长得不像我？”
　　......“他的未来我无权决定，等他长大，要是想要涉足这个行业，我不会阻止，可目前我们并不希望他的日常生活被打扰，谢谢。”
　　对于媒体们的问题，韩朔全都正面回答。
　　那态度，坦然地让所有人都从懵逼开始冷静下来。
　　对啊，不就是超模结婚生孩子了吗，他们为什么要那么震惊？
　　难道这不比出柜寻常？！！！
　　有病。


第84章 Eighty-four
　　隔日韩朔的采访出来后, 世界各地的撕逼统一停止了，大家目瞪口呆，撕赢的那一方叉腰大笑，输的那方就像哑巴吞黄连一样, 一夜之间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失恋了。
　　但是如同当时采访的记者一样，大家的心理都从各自的悲伤喜悦, 到后来渐渐转移到对孩子的好奇上来。
　　那是谁？大魔王韩朔的孩子啊！母亲颜值又是那样高，两人的孩子岂不逆天了？
　　阿姨粉们光想象了一下就坐不住了。
　　这时候有在机场的路人们就开始得意得说自己看到孩子的脸了，导致评论下面一堆人求照片, 可当时一群狗仔围住，谁拍得到啊？博主支支吾吾, 大家一听没照片, 很快就一哄而散。
　　韩启的相貌一瞬间成了谜，大家开始纷纷在最近火得要死的亲子综艺节目微博下艾特韩朔和徐杺，死命安利这对高颜值夫妇带着孩子参加。
　　其实不用粉丝路人们艾特，节目组早已经在消息出来后找上门了。这几年各台热门节目策划在韩朔这边屡次碰壁, 可奈不住韩朔的高人气，大家都锲而不舍。孩子的消息爆出来之后, 像《爸爸在哪儿》、《相亲相爱》这样的亲子综艺都舔着脸亲自联系韩朔, 可韩朔大手一挥，依然如以前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
　　也有策划人暗自觉得韩朔不知好歹，心底忿忿想要搞小动作, 可这一次上面的压力却不同以往，有关于这个孩子的事,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罩着，任所有人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孩子身边。
　　这个韩朔，身后到底是什么背景？
　　而对于韩启的保护，最后是徐杺决定的。
　　韩启的条件好，长大之后要是没长残，估计也是和他爹一样是个走T台的好苗子，可徐杺能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兴趣好像不在这领域上，上次带他去看爸爸的走秀，小家伙也是兴致缺缺的，反倒是从小就爱跟着顾邱泽捣鼓相机和镜头，连顾邱泽都能看出来，还笑着打趣说：“看来我是后继有人了！”
　　徐杺希望韩启能做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也想让他经历普通人的炽烈青春，受人瞩目不是不好，但始终少年心性，太容易受影响，徐杺希望最起码在韩启能自己思考之前，她能予他一个健康独立的成长环境。
　　韩朔却觉得她担心太多。
　　很快就到了婚礼当日。韩朔在前几年买下的别墅里开趴，圈内关系好的基本都喊了来，还有徐杺以前的同学朋友们，围着泳池简单布置了一圈，象征性地摆了个香槟塔。徐杺穿着简洁的短款婚纱，被一堆人簇拥进韩朔的怀里。
　　比起婚礼这更像一个泳池派对，除了徐杺以外的所有人都穿着比基尼泳裤欢呼大叫，韩启穿着泳裤跟着爸爸出来，之后没一会儿爸爸人都不见了，他抬起头只能看到清一色大长腿，长得艳丽俊美的叔叔阿姨蹲下来捏他的小胖脸，他不满地皱眉，可家教使他只能皱着眉头嘟起嘴，大声挨个喊人。
　　“Lauridsen uncle！Eson哥哥！Pejic姐姐！……”
　　Lauridsen不满的声音几乎立刻响起：“为什么他们就叫哥哥姐姐，你叫我就是叔叔啊？！”
　　大长腿们好久没见小家伙了，都想念地紧，哎哟一声无视了Lauridsen的抗议，个个用英语和韩启交流。韩启的脸都被扯得变形了，但还是努力用口齿不清的英语回应：“别捏……都是Eson哥哥教我的！”
　　最后还是他亲爱的近叔叔把他从魔抓中解救出来。
　　周近把它扛在肩上，韩启一下子就能“俯瞰”众人了，他揉揉自己的脸，左右看了看，没一会儿就看到自己爸妈正被簇拥在泳池中央，妈妈坐在一个贝壳形的充气艇上，爸爸站在水里，爸爸已经浑身湿透了。
　　那边已经玩疯了。徐杺是因为被韩朔抱上大贝壳的，所以婚纱只湿了几个角落，可韩朔因为被围攻的关系已经一身狼狈。能看出来他今天很高兴，众人怎么闹他，他的眼角都始终吊着笑，最后被人用水枪喷的时候，他把贝壳转过一边去，用自己的背顶住水枪。
　　徐杺笑得不行，努力扒着水转过来，韩朔伸手一捋头发，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看着徐杺，抬头笑语低沉。
　　这样一来徐杺的婚纱也湿了。大家不好对付新娘子，也停下了水枪，开始大喊“kiss!””kiss!”……徐杺撩开头纱，她的刘海湿答答地垂落，然后她弯腰捧住韩朔的脸，两个人大方又热烈地亲吻在一起。
　　韩启在泳池边捂住自己的双眼，然后偷偷在指缝间看父母在那么多人面前法式热吻，笑得像个傻狍子。
　　到后来场面失控，大贝壳被不知道谁推翻了，韩朔一把搂住老婆的腰，把她箍在怀里。徐杺的脚点不到地，但是一点都不害怕，被众人闹着做一个个脸红耳热的夫妻游戏，韩朔照单全收，徐杺也尽力配合。
　　最后浑身狼藉的夫妻两上岸，抱过还在偷看的儿子走到香槟塔前。韩朔把儿子扛在肩上，韩启抓着他的脑袋，接过韩朔递过来的开了瓶的香槟，小男孩小心翼翼地从把瓶口对准最顶上的酒杯，毫不费力地往下倒，香槟塔漂亮地染上了淡淡的金黄色。
　　“结婚快乐！！！！！！！！”
　　韩朔抱着身材隐隐若现的自家女人的腰，身子挡住大半不让别人看。猴子定的蛋糕现在才送到，可是大家压根没有吃的欲望，挖起来一块就乱砸。
　　韩朔身上已经被奶油沾满了，这个有轻度洁癖的男人今天却眉都不皱一下，好好把妻儿护在怀里，偶尔留个空隙让韩启反击，到最后实在挨不住大家一起围攻，韩朔就会沉声喊着：“都够了啊！”
　　语气似威胁，却又不可怕。
　　徐杺的心像浸在了蜂蜜里。她看着陪同他们一起长大的好友们，觉得时间过的真慢，岁月似乎没有在他们身上剥夺多少东西，他们依旧年轻、活力、富有朝气。
　　这是上天的眷顾，因为他们都坦坦荡荡，因为他们都爱憎分明。
　　徐杺和韩朔都不是会随意交朋友的人，今天到场的所有人，基本就是他们目前为止所交往的重要的朋友。
　　顾邱泽今晚是最忙的，没有参与起哄，拿着个相机左拍右拍，那些混乱、温馨、欢乐的场景，最后被他做成电子相册发到今天来的所有人的邮箱里。
　　这样欢快的婚礼之后，生活仍然在继续。
　　之后韩启果然渐渐表现出了对摄影的浓厚兴趣。初一的时候他进了他们学校的摄影社团，私底下也爱跟着顾邱泽到处走，而他的父母依然经常抛下他，两个人就像结伴的候鸟一样全球各地飞。
　　可韩启早就习惯了，越长大也越理解，父母在彼此心里永远都是排第一，他排个第二也很知足。每个学期汇报四次成绩单，基本每次都维持在年级前三，可他爸不爱念书，所以看了也只是撇撇嘴，倒是妈妈看过之后会笑着捏捏他的脸，温柔地表扬他，那时候韩启就会脸红着学着他爹歪歪嘴，嘿嘿一笑说一句“还行吧”。
　　高一之后，韩启报了学校的特长班，学画画，准备以后考艺术类大学，专攻摄影。
　　当时他的成绩，用文化分考清华是没问题的，可韩启已经考虑清楚，韩朔和徐杺自然是尊重他的决定。
　　韩启高二的那一年，韩朔的双腿终于开始严重抗议，最先发现的是徐杺，当时他们在酒店准备洗漱睡觉，可韩朔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当晚韩朔就临时终止了许多活动，次日一早从国外直接回国。
　　那天韩启接到消息心急火燎地回家，就看到大厅内韩朔聘请的理疗师正在给韩朔做大致检查，徐杺就坐在韩朔身边，握着韩朔的手，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眼却紧紧盯着韩朔的双腿。韩朔的面容和平时一般无二，只是那只握着徐杺的手一看就很牢，掌心之间没有一丝空隙。
　　看到韩启回来，徐杺叫了他一声。这时候韩启的身高已经过了一米八，遗传了父亲的优秀基因，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窜的迹象。可那身板还是纤细，这年纪的少年就像一颗茁壮成长的豆芽菜，看起来虽单薄，可身体里却像藏着无数可能。
　　韩启坐在母亲身边，手臂一伸揽过母亲的肩膀，徐杺一直僵着的脊背这时才像是微微放松了一点，然后渐渐靠在韩启的臂弯里。
　　理疗师检查地一头汗，然后安慰他们说：“没事的，看着是突发，但我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做你们这行腿伤最严重的也不会到你们想的最坏的那种程度。我今天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过来我科室做一次治疗。”
　　徐杺点点头，张檬起身送理疗师出门。
　　韩启盯着父亲的双脚，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心底对于类似于“坚持”或者“信念”这个概念却愈发在心里扎根。
　　韩启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这个词的含义也是因为父亲，到后来，看着父母在他们的领域行走，他虽年少，却已经把某些东西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心中最美好珍贵的品质，不是透过血脉中继承的，而是来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言传身教。
　　徐杺从儿子怀里直起双肩，仿佛刚才那一会儿的脆弱只是韩启的错觉。徐杺握了握韩朔的手，淡淡地说：“让你不听我的。”
　　韩朔不说话。可之后的日子，却也肯放下工作，配合治疗。


第85章 Eighty-five  番外：岁月静好（终）
　　韩朔的脚伤是陈年堆积出来的老毛病, 虽然这十几年一直都有做治疗，但是他工作强度大，又是管理一个公司的人，自然要比周近他们要耗费更多精力, 所以疗程也没有周近他们做的多。
　　可理疗师说的对，像韩朔这样的情况, 再糟糕也不会瘸，就是之后的工作安排全部打乱，有小部分毁约正在谈毁约金, 剩下的大头还是得咬咬牙挺过去。
　　幸好在做完几个疗程后韩朔的腿就好多了，最起码医生说没问题了, 韩朔又捉紧时间, 在这大半年内把活儿给做完。
　　这期间徐杺一直呆在他身边，连带着工作也边走边做。
　　韩启也随即进入高三。
　　作为准高考生，他心态平稳，上学期也跟着学校一起出去画室培训了半年, 等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横幅上的“战胜高考”已经高高挂起, 韩启进入了高强度复习阶段。
　　因为培训半年没有碰文化课, 所以韩启一段考的成绩比大二的期末考下降了大概三十多分，可仍然排在全校前五十，艺术班第一。韩朔这一年工作明显减少, 徐杺也有时间多在家里照顾他，韩启过起了高三走读的日子。
　　年三十这一晚, 韩启班级聚会回来，刚进大厅就看到母亲手里拿着毛线球正打算给他织一件新毛衣，她身边有一件已经织好的成品，看那性冷淡的黑色，韩启撇撇嘴，知道那是给他爹的。
　　屋内明亮又温暖，张檬他们都各自回家了，这别墅只剩他们一家三口。
　　韩启放下斜挎包，坐到母亲身边，今天她出乎意料得安静，眼睛一直看着电视。
　　韩启好奇得也看过去，发现这是中央新闻的一个科技频道，好像是一个机器人大赛的采访。
　　母亲什么时候对这方面也感兴趣了？
　　韩启腹诽了一会儿，这时候记者终于采访到这个比赛的优胜者。
　　那家公司是日本出名的科技集团，主要研发智能机器人，他们公司的清洁小机器人在全球都很热销，并且很实用。
　　让韩启诧异的是，被采访的团队主策划是一名中国男人。
　　他看上去大概三四十岁，可除了眼角的细纹，整个人都意气风发的。他双手插在长袍的兜里，边笑边沉着应付着记者们的问题。
　　“这人好厉害啊。”韩启看完旁白对这个男人的简历介绍，忍不住对母亲感叹了一句。
　　然后他看见母亲笑着低头，重新开始绕稍微乱了一些的线球。
　　她柔声附和他：“是呢。”
　　这时候父亲洗完澡从楼上下来，刚好新闻已经转成下一条，他瞥了电视机一眼，进了厨房热糖水。
　　韩启见气氛有些微妙，乖乖帮母亲拿着毛线球。他看了看这漂亮的宝蓝色，嘿嘿笑着说：“妈，上次那件黄色的我同学都说我穿了好看。”
　　徐杺点了点儿子的鼻子，擦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脏东西，笑着说：“年轻人就该穿点鲜艳的颜色，别像你爸似的，越老越爱穿黑白灰。”
　　“嗯？”
　　韩朔端着热糖水走出来，坐下听到这话，捏了她耳朵一把。
　　韩启翻了个白眼，对于父母这习惯性秀恩爱实在没眼看。
　　韩朔骂了句“臭小子”，就搂着徐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徐杺边织边跟韩启讨论毛衣上要织什么花纹。
　　韩启这个岁数正是爱骚包打扮的年纪，大概是从小跟着父母叔叔们长大，耳濡目染，少年的眼光审美比起身边的男生来说要优秀不止一点点，平时就爱穿着潮牌或者是公司的牌子，跟个小大人一样。这会儿他跟母亲头靠头说现下年轻人流行的图案，一脸自认为很懂的样子，却不知徐杺其实比他更了解，多年来做男装，她对男装的敏锐度可不是一般得高，可看到儿子说的那么高兴，她只埋头笑着，然后指尖一绕，三两下就织好了一小片韩启说的那个图案一角。
　　韩启高兴得眉头都飞了起来。
　　“妈，你真棒！”韩启托着腮，笑得像一只傻乎乎的柴犬，“难怪同学们都羡慕我。”
　　韩朔心里嗤笑了一句“马屁精”。
　　可晚上临走的时候，他也不忘把沙发上那件黑色毛衣拿起来带走。
　　今晚韩朔放开了手脚去折腾徐杺的时候，徐杺就知道他是听到新闻内容了。
　　哪怕男人已经四十岁，可灯光下那瘦长的身体却一点都看不出来哪里“老”，没有赘肉啤酒肚，相反六块腹肌依然整整齐齐。徐杺被他今夜持久的索求弄的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她抱紧他的劲瘦的腰，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敏·感的地方挠着，男人浑身僵住，低头深深凝视她一眼，然后闷哼出声。
　　徐杺喘着气转过身趴着，两人好久都不说话，没一会儿韩朔伸出手指点在她微微勾起的嘴唇上，低声不满地问：“有那么开心？”
　　徐杺的嗓子都叫哑了，她有气无力地咬住他指尖，然后松开，笑着说：“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别扭什么？”
　　韩朔冷哼一声。
　　徐杺听到这一声，转过身来扶着他的脸，在灯光下仔细端详，喃喃地说：“幸好儿子性格不完全像你。”
　　韩朔一脸黑线。
　　的确，比起韩朔的淡漠，韩启从里到外都是鲜明而直接的，大概也是跟着顾邱泽多了，随了那个大男人一样敢爱敢恨，什么情绪都会放在脸上。
　　初中的时候奶宝去世，还是他哭的满脸鼻涕眼泪地抱着奶宝在院子底下埋了的。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付出了感情，韩启就会拿出一片真心去面对，所以徐杺总说韩启的感情是炽热又直接的，不像韩朔，人前总是没什么情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表现出带着丰富感情的一面。
　　徐杺觉得韩启这样很好，她虽然能清晰明辨韩朔的爱憎，可并不代表她能懂得所有人的想法，包括韩启。人的一生精力太有限，她却好像已经被拴住了，除了这个男人的喜怒哀乐，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和能力去深究别人的爱恨，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一点明显韩朔也是如此。
　　这并非是一种不负责任，毕竟“爱”并不能代表全部。作为父母，徐杺觉得能让孩子从他们身上学到什么，或者是能被关爱着健康长大就够了，正如韩朔以前说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遇到那个能把自己看的透彻的人，而那个人才会是孩子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她会伴着他老去，长眠以后骨灰都会被放在一起，才算是结束。
　　所以对于韩启这样会直接表达自己喜恶的性格，徐杺觉得既放松又欣慰，也多亏儿子那么懂事，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们操过心。
　　有句话叫拧巴的人一个就够了，要是两个拧巴男人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徐杺想想也会觉得心累的。
　　韩朔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对自己的一些嫌弃。他眯着眼捏着她腰间的肉拧了拧，咬住她的肩膀用最直接的方式宣示自己的不满。
　　歇了一会儿，某处又渐渐抬头，韩朔把爱妻压在底下继续“耕耘”，以来惩罚她对自己的嫌弃。
　　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不完美的男人，那又怎样？
　　他们还不是得爱着对方活下去。
　　第二天早晨，徐杺从韩启的叫唤声中醒来。睁开眼看着自己男人皱紧不耐的眉头，她光着身子坐起来，被子滑下去露出一片白皙肌肤。往窗外看，一片白昼，刺眼的阳光打在地板上留下斑驳剪影，徐杺披上睡袍走到窗边，怔忪间才发现外头居然下了一夜的雪。
　　北京城被这一夜大雪覆盖住了，呵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是纯净的，瑞雪兆丰年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走到窗户的时候韩启的声音更响亮了些。徐杺往下一看，顿时笑了。穿着她亲手织的白色毛衣少年正双手拢在嘴边叫她，那么冷的天，他却只穿了白毛衣和一条黑色长裤，挺拔的身躯已经从豆芽菜变成翠竹，透过毛衣都能看到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那清隽的容颜和她深爱的男人有七八成相似，可眉眼中是最纯粹的欢喜，气质如同冬日里的暖阳。
　　徐杺靠在窗边，笑着对他挥挥手。
　　韩启见把母亲喊起来了，顿时咧开嘴笑了，继续努力堆雪人。
　　他手快，也不怕冷，没一会儿就推出来一个大大的雪球，又圆又结实。
　　不一会儿，身后的男人摸了上来。
　　“那臭小子又在发什么疯？”
　　韩朔带着起床气不满地嘀咕，身边没了她的温度他连床都不想呆了。
　　顺着徐杺的目光往下看，韩朔嗤了一声：“无聊不无聊。”
　　这时候韩启的雪人堆好了。
　　他堆的雪人一年比一年好，也一年比一年大，头和身子都很圆，韩启从屋内找来张檬落下的围巾包住雪人的脖子，让它看起来更生动。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自拍，脖子上挂着单反，手里还拿着手机，玩的乐此不疲，然后把照片发到和朋友们的聊天群里。
　　徐杺靠在韩朔怀里看着这一幕，心底安然又沉静。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生命中缺失很多东西，她费尽心思去寻找，过程中跌跌撞撞，觉得孑然一身，不知所得。
　　后来，她想要的都有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新年快乐。”
　　韩朔低头亲她的脖子，他的声音还是带着困倦，低哑着问她：“今年有什么愿望？”
　　徐杺摇摇头，抱住了他。
　　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许的愿望了。
　　因为那些......都已成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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