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零年代金饭碗》 作者:秦直道 文案: 那个时候,没有点钞机,没有验钞机,没有摄像头,用的是小算盘,穿的是白大褂,可那个时候却是小城工行最辉煌的时候,也是小城工行人最幸福的时光…… 友情提示: 1.九零年代土著女主角,小城姑娘张美玉 2.种田文+慢热 3.女主追求怦然心动,在与几个男配擦肩而过后,才遇到了她的初恋——路程 4.女主视角,女主张美玉,男主路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现代架空 年代文 主角:张美玉 ┃ 配角:宋晓琪,秦怀远,周天成,徐磊,路程 ┃ 其它:人民医院储蓄所 ================= 第1章 炫富   一个美好的秋日的早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   公交车上人挨着人,可司机还是照样得在公交车站把车停下来。   下车的人没几个,上车的人永远比下车的人多。   整个车厢就像一个沙丁鱼罐头。   这阵势吓不倒张美玉。   她把背在身后的那个精致的小皮包转到了胸前,迎着人群,轻松地挤上了马上就要爆裂开的公交车。   张美玉很有经验地挤在了车门后那一方窄窄的角落,使得自己的半边身子不受任何人的打扰。   张美玉喜欢坐车,喜欢盯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房屋、陌生人发呆。   这个时候,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她的思绪像张开了翅膀,在漫无边际地飞扬。   哪怕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公交车上,她也习惯性地把头转向车窗,享受着别人无法理解的快乐。   这条从家到单位的路,她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前,张美玉从省城的银行学校毕业,拿着学校发的派遣证走进了人人羡慕的工商银行的大门。   在这个偏僻的小城市里,银行是一个多么让人眼红的单位呀。   不说工资比所有的单位高得多,就是逢年过节,银行的福利都让人羡慕不已。   银行发米,发油,发面,甚至连黑木耳,松花蛋,白皮点心,洗头发的洗发水都发。   最炫富的是每年的正月十五那一天。   天刚擦黑,小城里所有的银行就像约好了似的在家门口放起了烟花爆竹,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半边天……   小城里所有的人都走出了家门,欣赏着这一年一见的美景,羡慕着这么一个有钱的单位。   在这几家银行里,工行实力最强,也最会显摆。   它总是第一个燃起爆竹,“咚、咚、咚”,响雷似的鞭炮声给随后的五彩缤纷渲染好激动人心的情绪。   等到各家银行都点起了爆竹,它已经开始了天女散花。   半个来小时后,别家银行的烟花渐渐消散了,它会突然再来几个最炫的造型,好像在向全市人民彰显自己的雄厚实力。   你别说,这一招还真有效,所有的人都说还是工行最有钱。   小城里大多数人都把钱存到了工行,他们觉得工行才是银行界的老大,把钱存到工行放心。   工行盖起了小城第一家高层建筑,电梯“呜”的一下从一楼跑到十三楼,于是工行大楼成了所有小城人都知道的地标性建筑。   张美玉有幸成了工行的一员。   她每天在邻居们艳羡的目光中走出家门,走进单位,又在回家的路上,收获了很多刮目相看的眼神。   美玉的妈妈是一名小学教师,于是就有了这样一种说法:   工行行长家的儿子在美玉妈妈的班上上学,于是美玉妈妈就利用这个师生关系买通了工行行长,结果美玉就进了工行。   张美玉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言简直是哭笑不得。   妈妈的确是小学老师,可她早已经多年不教书了,只是在教务科打打杂,连个学生家长都认识不了,还能认识什么银行行长。   张美玉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参加高考,考上了银行学校,毕业后自然顺理成章地进了银行系统。   在银行学校读书的时候,张美玉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一行,可人家都说银行好,银行工资高,于是在物质刺激下,她也觉得有这样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也挺好。   银行学校是省人民银行直属学校,每一个拿到学校录取通知书的人都等于说拥有了一个银行的招工名额。   于是乎,就有一些明明可以上重点大学的学生放弃了进名校的机会,而进了这样一个中专学校。   张美玉也属于这种情况。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那教了一辈子书的班主任老师惋惜地对她说:“美玉,你真的可惜了,你的分完全可以上师范大学,以后老师的待遇会越来越好,不要只看眼前。”   19岁的张美玉哪懂这些,甚至觉得老师在杞人忧天。   可不是吗,班主任老师可是正经八百的北京师范大学的老牌毕业生,逢年过节,还不是照样陪着做小生意的老婆摆地摊吗?   本科学历再好,毕业了,能拿几个工资?   张美玉从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起,就成了金融系统的一员,毕业后不是进这家银行,就是进那家银行,有幸她进了效益最好的工行。   张美玉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拿了五百多,而这个时候,她工作了一辈子的妈妈却还是三百元的薪水。   张美玉看到工资卡的时候心里特美,她把钱全部取出来交给了妈。   妈妈从中抽出伍拾元钱给她当零花钱,欣慰地说:“妈能不老吗?美玉都能挣钱了。”   妈妈把这些钱给张美玉存了起来,她无限憧憬地对张美玉说:“妈不花你的钱,都给你存着,等你以后出嫁的时候,我要用这些钱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好好地把你嫁出去。”   张美玉听了这话,脸有点发烫,她才二十一岁,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说什么嫁妆呢?   公交车在车流中不慌不忙地前行着,等到张美玉终于有了一个座位的时候,她该下车了。   车停在了市人民医院的门口,售票员扯着嗓子喊“人民医院到了,下车的快一点呀。”   张美玉费力地“突出重围”,刚一跳下车,公交车司机就迫不及待地脚踩油门,绝尘而去。   小城里的人早都习惯了公交车司机和售票员对乘客的“不耐烦”,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反正上了人家的车就得看人家的脸,你有能耐自己走。   张美玉看着飞驰而去的公交车,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跑那么快,找死!”   她整理了一下被挤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把胸前的小皮包又放到了身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离站牌不远的储蓄所——人民医院储蓄所。   这是张美玉工作的地方,她是工商银行人民医院储蓄所的一员。   储蓄所的卷闸门紧闭着,显然今天她是第一个到的人。   张美玉打开皮包,取出一串钥匙,找到最大的那把黄铜色的钥匙,走上前去。   她伸出左脚,熟练地踩住卷闸门的底边,右手拿着钥匙插进了锁眼,费力地向右扭动半圈,打开了锁子。   锁子一开,左脚不由自主地向上弹起。   张美玉赶忙收回左脚,只见卷闸门缓缓升起,不一会儿就升到了头顶。   她走进储蓄所,推开柜台边的小铁门,进了营业室内。   营业室不大,也就二三十个平方的样子。   张美玉几步走到自己出纳的位置,从身上取下皮包,放在桌子上,随即进了卫生间,拿起一把扫帚,一边哼着刘德华的歌,一边欢快地扫起地来。   这间储蓄所其实是一套临街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打掉了主卧、厨房和客厅的隔墙,就成了一个不算宽绰的营业场所。   张美玉弯腰用簸箕铲垃圾的时候,看见了一双小巧的穿着尖头皮鞋的脚,一抬头,记账员宋晓琪走了进来。   不等张美玉说话,宋晓琪笑嘻嘻地说:“美玉真勤快。这阵子,我可轻松多了。”   张美玉心里想笑,“你一直很轻松,从来就没有劳累过。”可嘴上却说:“谁扫都一样,又没多少活儿。”   宋晓琪走进营业室,悠然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面小圆镜,对着镜子照了几下,一边照,一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好让自己的眼睛变大一点。   宋晓琪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睛有点小。细长的眼睛略微向上挑起,再配上高颧骨,让人觉得无法接近。   张美玉铲完垃圾,手脚利落地把扫帚,簸箕放到角落里,端起垃圾桶出门倒垃圾。   宋晓琪欣赏完自己的美颜,走进卫生间拿起一块湿抹布出来,给储蓄所里所有的桌面都增加了一点水分。   然后,她抖着手里的抹布,进了卫生间,在水池子里仔仔细细地把抹布洗得干干净净,又手持抹布走了出来。   这一回,她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桌子擦了又擦,直到自认为纤尘不染的时候,才停下了手。   不一会儿,张美玉提着空垃圾桶回来了。   她走进卫生间洗净双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拿起椅子靠背上的白毛巾,擦干了湿漉漉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打开办公桌最下面的小抽屉,拿出一瓶孩儿面的儿童营养霜,拧开盖子,用手指挖出一点来,仔细地涂在了双手上。   宋晓琪看见了,忙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说:“给我也来点,瞧我这手,天天摸那些臭烘烘的人民币,都粗成什么样了?”   张美玉笑着说:“你好高雅,视金钱如粪土。”   “那当然,别人的钱在我的眼里就是粪土。你瞧瞧咱们每天收的那些钱,上面什么味没有,不是粪土是什么?”   这个时候,陈姐提着一袋子菜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陈姐喜欢上班前买菜,她说这个时候的菜最新鲜,等到中午下班的时候,菜就蔫了,买不成了。   今天上班的三个人全都到齐了,张美玉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8点15分,她站起身来,走到储蓄所的门口耐心等待库车的到来。   在银行,装钱的箱子叫库箱,那保卫科送库箱的车子就叫库车。   张美玉是出纳,出纳的职责就是清点现金,接库,送库。那么每天早上8点15分,站在储蓄所门口等待保卫科的小伙子来送库箱子就是她的职责范围。 第2章 漏洞   一辆白色的金杯车缓缓地停在了储蓄所的门口,车门一开,下来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身材虽不魁梧,但结结实实。   一个小伙子提着一个20英寸大小的白铁皮箱,另一个则腰间别只短木|仓跟在后面。   白铁皮箱就是库箱,里面放着储蓄所日常营业所需的现金和公章以及空白存单。   两个小伙子就是保卫科专职送库的送库员。   按照规定,送库员必须把库箱送到储蓄所的柜台里面,可如今约定俗成的却是出纳员在门口接库,自己提进储蓄所。   张美玉紧走两步从小伙子手中接过库箱子,转身往所里走,还没等她走进储蓄所的大门,两个小伙子已经跳上库车扬长而去。   张美玉常常在想,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劫匪冲过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从她的手中抢走库箱子。   箱子并不沉,张美玉轻轻松松地进了柜台,反锁上铁门,舒了一口气。   她把库箱子放在自己和宋晓琪的正中间,没有急于打开箱子,而是拿起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工作服穿在了身上。   这个工作服是一件白色的确良的大褂,就像医生穿的白大褂,不对,分明和医生的白大褂一模一样。   张美玉第一次见到这件工作服特别惊奇,她真想不通工行的有关人士怎么能有这么一个奇葩创意。   储户进了储蓄所,就像进了医院的诊室,有一种走错门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白大褂的好处。   她天天趴在柜台上办业务,手里拿的不是红印泥就是蓝印泥,不小心就抹到了身上,回家洗都洗不掉。   这白大褂多好,袖口又是松紧带,怎么都弄不脏衣服。每隔两天抽空洗一洗,等到这件颜色不白亮了,再到所长那儿去领一件,简直是太方便了。   张美玉深深地喜欢上了白大褂,穿上它,感觉自己也有了一种白衣天使的感觉。   看见张美玉穿上了白大褂,宋晓琪和陈姐也相继穿上了这件她们也深深喜爱的工作服。   穿好衣服,张美玉从包里取出钥匙,弯腰打开了库箱上的第一把锁。   宋晓琪见状,也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扔给她,她极为默契地接过钥匙打开了库箱上的第二把锁。   库箱上有两把锁,出纳员和记账员各拿一把。   库箱打开了,张美玉从中取出公章和空白存单递给宋晓琪,又把箱子里一些零散的钞票放在自己桌子正中间的大抽屉里。   一切收拾停当,就等着第一个储户上门了。   宋晓琪打开抽屉,拿出昨天的传票递给陈姐,陈姐趴在桌子上开始了她的工作:做账。   陈姐是综合员,综合员的工作就是每天清晨上班后到10点半前,做好前一天的报表,然后把数字通过电话报给分理处的总会计。   这是一份极为轻松的工作,因为做完报表后,综合员就可以无所事事地看着墙上的钟表等待下午下班了。   谁都愿意干综合,可一般来说只有年纪稍大,有些资历的人才能坐在后台这把椅子上。   陈姐在银行干了十几年,自然应该做综合员。   这间储蓄所开在人民医院的大门口,所以叫人民医院储蓄所,所里只有五个人,除了今天上班的这三个人,还有所长和另外一个。   不是每一间储蓄所都能创造利润,这间人民医院储蓄所就不行,这里的储户,少的可怜,不吸收存款,怎么向外贷款?怎么能有利润?   这样正好,忙死忙活也多不了几个钱,整天轻轻松松照样比一般企业里的人多拿一倍的工资。   时钟已经指向了9点半,还是没有一个人来。   张美玉有点寂寞,和宋晓琪两人聊起了天。   “我怎么觉得咱们每天的送库,接库有很多漏洞,我手无寸铁地提个箱子往柜台里走,太危险了。要是进来个劫匪的话,不但把箱子抢了,还能把我吓个半死。”   “哪有什么危险?我告诉你,你是干的时间太短,整天小心翼翼地,其实一点事而没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什么劫匪?”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要是把箱子丢了,我可赔不起。”   宋晓琪和陈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晓琪一边笑,一边说:“你能笑死我,咱们分行成立几十年了,还没出现一个劫匪呢。你要是遇上了,可就载入史册了。”   陈姐一边整理手中的传票,一边插了一嘴“晓琪,你别胡说,还是小心为好。这几十年,咱们银行是没出现劫匪,可家贼不断,而且各种错误层出不穷。工作还是认真谨慎为好。”   宋晓琪吐了吐舌头,说:“那倒也是,保卫科的确管理混乱,不守规矩。”   陈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拉开椅子,走到宋晓琪和张美玉面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哎,你们俩听说了没有?郊区支行保卫科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张美玉和宋晓琪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陈姐。   “我们家邻居在郊区支行保卫科,他们负责郊区几个矿的送库接库工作,每个矿之间距离挺远,中间就没什么人。上一周,保卫科两个人去送库,库箱子送到了第一家储蓄所,就急急忙忙往第二家赶。车行到半路上,一个人无意中扭头一看,竟然发现库车的后车门没关严,一数车里的库箱子,竟然少了一个。”   张美玉和宋晓琪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张美玉惊奇地问:“那么大个铁箱子从车里掉出来,怎么能听不见?”   不等陈姐解释,宋晓琪对张美玉说:“你不懂,几家储蓄所距离太远,为了不耽误功夫,车开得飞快,郊区路况又不好,车内杂音太大,还真听不见。”   张美玉似懂非懂。   宋晓琪着急地问陈姐“后来呢?”   陈姐并不想卖关子,她抬头瞅了瞅门外,看还没有一个人进来,放心地说:“两个小伙子吓坏了,赶紧让司机停车,一个人在车上守着,另一个人跳下车去找。”   张美玉着急地问“找见没有?”   “找见个屁呀,连个影儿都没有,他脸都吓白了,气喘吁吁地返回到车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司机年龄大,有经验,他马上掉头,原路返回,车开得慢,两个小伙子趴在车窗上仔细地搜寻,车大概开了一里路,终于看见了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库箱子。还好,天儿早,路上还没人,又是荒郊野外,没被人拾了去。两个人真是运气好。”   宋晓琪好奇地问:“最后怎么处理这俩二货?”   “处理什么呀?要是报到上面去,不但这两个人倒霉,连科长也得受牵连,还不如捂严了,别声张。保卫科长私下对全科的人交代,任何人不许泄露风声,只当这事就没发生过。”   张美玉不明白了,既然“任何人不许泄露风声”,那陈姐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陈姐看出了两个听众的疑惑,神秘一笑说:“昨天我们家邻居在我家喝酒,喝多了,把这事儿说了出来。我可告诉你们俩,这事儿知道就行了,不许外传。”   张美玉还沉浸在保卫科同仁的惊险事件中,没有回答。   宋晓琪说:“我这人嘴最严实了,什么事到我这儿,就了了,你放心好了。”   陈姐看了一眼傻呆呆的张美玉说:“美玉,你可记住,这种事儿不仅在行里不能说,也不能出去说,知道了吧?”   张美玉连忙表态“放心吧,陈姐,我能做到。”   陈姐总算是把这件不能说出去的事讲给了两个同事听,心满意足地扭过身,继续开始了自己日复一日从不变样的工作。   张美玉不自觉地看了看表,十点了,怎么还是没有一个人来?   终于,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围了一个大围裙,浑身散发着说不清楚是哪一种酱菜散发出的味道。   女人走到宋晓琪的窗口,宋晓琪装作没看见,,她只好挪到了旁边张美玉的跟前。   张美玉热情地站了起来,隔着铁栅栏问她:“您存钱还是取钱呀?”   女人不着急说话,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钱,小心翼翼地问:“能给我换成零钱吗?”   不等张美玉说话,宋晓琪抢先一句说:“对不起,今天没有零钱,换不成。”   张美玉看了一眼宋晓琪,没敢跟她唱反调,况且,自己是出纳,宋晓琪是记账,按照规定,自己并不直接面对储户。   储户的存钱,取钱,换钱只能通过宋晓琪,自己只不过是通过宋晓琪收入付出现金而已。   库里怎么能没有零钱呢?没有零钱还怎么开门营业?   中年女人听了宋晓琪的话,叹了口气,求助似地把眼光转向张美玉说:“麻烦您再看看,我给人找不开。”   张美玉想给女人把钱换开,可又怕让宋晓琪难堪,只好带着愧疚,又装作斩钉截铁的样子对女人说:“真没有,您一会儿再过来看看吧。”   女人失望地走了,宋晓琪扭过头对张美玉说:“美玉,以后这种人来换钱,千万不要给她们换,万一她要拿个假|钱怎么办,到时候咱俩得一人一半,还不得亏死。这些小贩子经常收假|钱,咱们可得小心。”   张美玉轻声“哎”了一声,心里却想,举手之劳,看仔细再换不就行了,至于这样吗?   中年女人走了,又没人来了,张美玉百无聊赖地盯着大门口,竟然巴望着门口进来几个储户。   大概十点半的时候,储蓄所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存钱取钱的储户,张美玉的心情一下子欢快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事情可做。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丝进入陌生环境的茫然。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存折,怯生生地对张美玉说:“姐姐,我取一百块钱。”   张美玉接过折子,好奇地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有两千元的余额,一个小小的孩子,哪会有这么多钱?再一看储户的名字,明明是个女性的名字。   张美玉合上折子,问男孩儿:“这是你妈的折子吧?你妈怎么不来?”   男孩小声地说:“我妈生病了,让我来取。”   宋晓琪从张美玉的手里接过存折,翻开一看,厉声对男孩说:“你妈的折子有密码,你知道密码吗?”   “知道,是我的生日。”   “知道也不行,多大点的孩子,说不定是瞒着你妈的吧?”宋晓琪怀疑地盯着男孩儿的脸。   男孩儿狡辩道:“没有,真是我妈让我来的。”   张美玉不说话,看着宋晓琪来对付说谎的孩子。   宋晓琪手拿存折扬了扬,对男孩说:“你说我是把存折扣在这儿,等你妈来取呢?还是你自己拿回去交给你妈?”   男孩儿脸红了,伸手接过存折走了。   宋晓琪看着男孩儿的背影对张美玉说:“记住,像这样的未成年人来取钱,也不能给他取,八成是偷拿他妈的存折。”   张美玉轻快地答应着,心里暗存的因为宋晓琪不给中年女人换钱而引起的不满,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宋晓琪人不坏,只是脾气不好。 第3章 快乐   十一点钟,陈姐仰头看看表,对张美玉和宋晓琪说:“今天你俩值班,谁先出去吃饭?我十二点准时就要走。”   按照营业部的规定,每个储蓄网点上班不能少于三个人,中午值班必须是两个人,可是却没说如果三个人上班的话,这两个值班的人怎么解决吃饭的问题。   于是,下面储蓄所的人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就是每天早上十一点钟,两个中午值班的人每人半小时轮流出去买饭,吃饭。   碰上三个人上班的情况下,只有违反规定,两个人上班。   可这会儿不到饭点儿,也不饿呀。   于是宋晓琪对陈姐说:“没事儿,十二点你就回吧,我俩饿了轮流在门口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   张美玉接过话说:“能行吗?万一保卫科下来检查,发现咱们中午就一个人值班,不得告到主任那儿去?”   宋晓琪呵呵一笑说:“没事儿,咱们速战速决,他们逮不住。要不,你替我把饭买回来就行了。”   张美玉默认了。   陈姐一走,储蓄所里不就剩下张美玉和宋晓琪两个人了吗,再有一个人出去买饭,那所里就只剩一个人了。   营业部不是规定中午值班必须两个人吗?   张美玉起初遇到这种情况感觉很不妥,可大家都这么做,她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中午十二点,陈姐走了,宋晓琪对张美玉说:“工行亏先人呢,中午值班才给一块钱,连个中午饭都买不起。”   张美玉附和着“对呀,我也奇怪,怎么中午值两个小时的班才给一块钱,简直不可思议,一碗饸饹面都要一块五呢。”   一说饸饹面,宋晓琪不骂工行了,她对张美玉说:“我今天中午就吃饸饹面,你呢?”   张美玉经她这么一提醒,也说:“那家凉调饸饹面真不错,我跟你吃一样的。我去买吧,给你捎回来。”   张美玉说着站起身,把库箱子上的锁子锁好,拔下钥匙放进兜里。   按照规定宋晓琪也应该把另外一把锁子锁上,拿走钥匙,可她向来就不遵守制度。   她看见张美玉锁了库箱子,就说:“我就不锁了,你拿上钥匙去买饭吧。”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的脾气,况且自己拿走了钥匙,也就不再勉强宋晓琪去锁库箱子。   张美玉走到储蓄所的大门口,顺手从门后拿起一个长铁钩子,面对大门,用钩子勾住卷闸门使劲地往下拉,等到卷闸门拉到地面的时候,一脚踩了下去,迅速地把门从外面锁住了。   储蓄所对面是美食一条街,因为靠近医院,家家户户生意火爆。   张美玉走到卖饸饹面的那家餐馆前,只见店门口的几张圆桌前已经坐满了正在吃面和等待吃面的客人。   老板娘三十来岁,干净明艳的脸上时时洋溢着待客的热情和生意兴隆的满足感。   “女子,今天吃啥?凉调还是热拌?”   “两碗凉调,带走。”   “这会儿人多,还得稍等一会儿,你坐下等。”   张美玉坐了一早上,巴不得站一站,活动一下筋骨,她对老板娘说:“不用了,我站着就行。”   老板娘冲着她笑笑,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张美玉站在厨房的门口,饶有兴趣地看着精干利落的老板从硕大的面盆里揪出一疙瘩早已醒好的面团,塞进锅灶上高高架起的饸饹床子的圆洞里。   他用手使劲地把面团塞实,随即一屁股坐在高高翘起的粗大发亮的杠杆上,随着杠杆的下沉,一根根滑溜溜的饸饹面优雅地坠落在沸腾的热锅里。   老板两只眼睛紧盯着热锅,等他觉得坠入锅中的饸饹面足够他要的分量时,他迅速起身,从锅边拿起一把明亮的菜刀,斩断了银丝一样的饸饹。   张美玉小时候在街上看到这种饸饹床子,很奇怪为什么要用屁股去坐那个大杠杆,极不雅观。   后来她渐渐地佩服家乡人的智慧,那么笨重的饸饹床子,要是靠一双手来干一天,还不得累死。   用屁股去撬动杠杆,多省力气。   张美玉小时候特别想坐到那个杠杆上体验一下亲手制作饸饹面的感觉,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等她长大了,没了当年的渴望,可依然喜欢看这个古老的“压面机”。   等到街面上出现电动饸饹机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点点的惆怅,害怕这么一个艺术品一样的饸饹床子永远地消失在这片古老的诞生地。   老板娘从老板手中接过煮熟的饸饹面,快速倒进一个铁皮桶里。   桶里的凉水很快降低了饸饹面的温度,她用笊篱迅速捞起凉饸饹,倒进一个不锈钢的盆里,随手放一把煮熟的绿豆芽,菠菜,佐以酱油,醋,蒜泥,芥末等各类调料,一碗美味可口的凉调饸饹面就完成了。   欣赏了老板夫妻两人的手艺,张美玉提着两份饸饹面回到了储蓄所。   宋晓琪看见张美玉回来,赶忙接过两碗面,放在了柜台上。   张美玉回身再次关好卷闸门,并从屋内把它锁好,放心地享用自己简单而美味的午餐。   吃了饭,宋晓琪跑到所长办公室的小床上去睡午觉,张美玉把三张椅子并在一起,给自己做了一个舒适的小床,也和衣躺了下来。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处处指使她干这干那,可她却并不是很在意。   初来乍到的新人受到“老人”的刁难排挤实在正常,更何况宋晓琪并没有排挤自己,只不过享受了一些自己的服务罢了。   张美玉不介意宋晓琪的做派,并不代表她就认可这种做法。   她从心底里默默地想:等到有一天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时候,一定善待刚来的新人,决不会像宋晓琪一样,她甚至从内心深处可怜宋晓琪,怎么会有那么些狭隘的思想。   张美玉从小到大都保留着睡午觉的习惯,只要吃了中午饭,不管在任何地方,瞌睡虫都会准时光顾。   还好,这家偏僻的储蓄所虽然中午不下班,但并不营业,于是她就可以继续保持自己睡午觉的优良传统。   张美玉在甜甜的睡梦中听到了卷闸门砸得砰砰响的声音,她一下子惊醒了,抬头一看表,已经两点十分了,超过上班时间十分钟。   她慌乱地从椅子上爬起来,一边去开门,一边顺势推开办公室的门叫醒了宋晓琪。   门开了,进来了一个面有愠色的小伙子,小伙子气愤地说:“几点上班呢?还开不开门了?!”   张美玉连忙致歉“不好意思,门开晚了。”   年轻的小伙子看见张美玉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又一脸的愧意,态度缓和下来,拿出一张两万元的存单说:“算了,算了,把这个存单给我取一下,快一点。”   这个时候,宋晓琪已经进了营业室,坐在了柜台前,她眉眼冷冷地瞅着小伙子,心里说:“凶什么凶?才过了十分钟,至于吗?”   张美玉接过存单,返身敲开铁门,进到柜台里面,把存单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接过存单,看了看,对小伙子说:“你还存不?要不给你转存一下?”   小伙子坚定地说:“不用了,全取完。”   宋晓琪很快在电脑上处理完业务,把存单和利息单一齐递给了张美玉。   张美玉在存单和利息单上盖过章子,打开库箱子拿出两把钞票,又从抽屉里取出两千多的利息递给了宋晓琪,宋晓琪飞快地点好钞票,站起身,把钱递给了小伙子。   小伙子走了,宋晓琪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张美玉说:“美玉,你拿你的存折没有?看看这个月的工资转到折子上了吗?我的折子放家里了。”   这句话一下子让张美玉充满了期待,她打开自己的抽屉,取出存折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接过折子,在电脑上一查,高兴地说:“工行就这一点好处,工资发得及时,我给你登到折子上了啊。”   “行,太好了,我看上了一条甩腿裤,就等着发工资呢。”   “你个子高,又瘦,穿甩腿裤肯定好看,不像我又低又胖,穿什么都不好看,今天下班后,你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甩腿裤布料柔软,裤腿肥大,长及脚踝,特别适合高个的瘦子穿。   张美玉不是个美人,但身材颀长,眉目清秀,是个衣服架子,这让宋晓琪羡慕不已。   张美玉接过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375.8元”心里暗暗地盘算着这个月自己一共能拿多少钱。午餐补助一个月150元,值班费就算20元,加起来也有545.8元了。   她对自己的工资相当满意,这已经是她同龄人薪水的一倍了。   姐姐大学本科毕业,在教育局上班,也不过领着微薄的薪水。   自己刚刚参加工作就能拿这么多钱,她实在是满意得不得了。   除了这些,偶尔,所长还会悄悄地拿出一个笔记本来,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上“宋晓琪***元,张美玉***元……”让她们一一签字,一边递给她们几百块钱,一边说:“别出去说,分行不让乱发钱。”   张美玉的心里乐开了花,她是个乖小孩,只要行里发了钱,就会迅速地把钱交到妈妈的手里,看着妈妈兴奋的样子,张美玉比什么时候都高兴。   张美玉的父母离异,她和姐姐跟着妈妈生活。   张美玉的父亲是个情痴,只不过痴的不是张美玉的妈妈。   在张美玉最早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就很少说话,即使妈妈想跟爸爸多说几句话,爸爸也是一副漠然的面孔。   后来她长大了,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一个初恋情人,两个人当年因为误会没能生活在一起,而这个误会纯粹是妈妈故意而为之。   妈妈爱爸爸,爸爸爱他的情人,两个相互折磨一辈子的冤家在两个女儿渐渐成人后和平地分了手。   爸爸去找他的情人,妈妈带着两个女儿一起生活。   张美玉不恨爸爸,只是觉得妈妈可怜。 第4章 一万块   张美玉早就看上了那条铁锈红的甩裤,就等着发工资去买呢。   宽大的裤腿,随风飘逸,更显出自己的好身材。   待会儿快下班的时候,就把钱取出来,留下买裤子的钱,再把其余的钱交给妈。   张美玉正在美滋滋地想着,陈姐推门走了进来。   宋晓琪起身去开营业室内的小铁门。   陈姐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一边说:“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中午我婆婆要吃红烧肉,我光炖肉就用了一个小时,一直忙到两点,脚不沾地,又往这儿赶。哎呀,真是累死我了。”   宋晓琪忙说:“没事,来了不也闲着没事吗?”   张美玉悄悄瞅了一下墙上的钟表,两点三十五分,陈姐迟到了整整三十五分钟。   储蓄所在营业期间,员工不得少于三人,值班期间不得少于两人的规定在这里完全形同虚设。   只要不被营业部下来检查的人抓住,怎么样都可以。   下午的储户明显比早上的人多,这让张美玉很高兴,一天到晚,傻呆呆地坐这儿,真不如干点活开心。   快四点的时候,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金丝边的眼镜,说话彬彬有礼,看样子像是个既有文化,又有地位的主儿。   男人拿出一个精致的皮包,从中取出一张定期存单对宋小琪优雅地说了两个字“转存。”   宋晓琪抬起头,看见男人,淡淡地问:“利息存不存?”   “不存,取出来。”   男人惜字如金,引起了宋晓琪的强烈不满,她沉着脸好像男人欠了她五斗米。   陈姐正好从卫生间出来,走到营业室,猛一抬头,看见了男人。   她慌忙奔到柜台面前,殷勤地说:“徐主任,转存哪?今儿不忙吧?”   “不忙,今天没有什么病人。趁有空,把存单倒一下。”   宋晓琪一听这话,猜想这个什么徐主任一定是人民医院的医生。   医生是不能得罪的,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走到人家的门上,看人家的脸色了。   于是,她很快换了一副面孔,还特意抬起头对徐主任笑了一下。   张美玉接过宋晓琪递过的新存单、旧存单、利息单,利落地在每一张单子上盖好章子,取出利息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清点了一下现金,站起身,态度和善地说:“这是利息和新存单,您收好了。”   徐主任瞟了一眼存单说:“谢谢。”   陈姐一直满面堆笑地站在柜台后,徐主任临走的时候对陈姐说:“有什么事不方便的,去找我。”   “哎,少不了要麻烦您。”   徐主任走了,陈姐对张美玉和宋晓琪说:“这是外科主任,有名的一把刀,你俩在这呆的时间太短,所以不认识。这种人,说不定哪一天就要用上他,以后他来了一定要热情些。”   宋晓琪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蛮有气质的。”   宋晓琪和张美玉在这里呆的时间差不多一样长,可不同的是,张美玉刚刚毕业,可宋晓琪却是个工龄四年的“老员工”,从别的支行调过来的。   宋晓琪不是正式工,她的表叔是行里一个不算太小的小领导,所以她进了工行做临时工,希望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转正。   行里这样的临时工很多,几乎每个储蓄所都有,他们虽然是临时的,可做派却比正式工还要牛气,谁让这个行业充斥着各种关系呢?   刚到四点半,宋晓琪就对张美玉说:“结账吧,不会有人来了。”   张美玉开始清点库存的现金,她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算盘上飞舞着,很快就得出了现金总额:三十七万零七百八十六元两角。   张美玉扭过头,想把这个数字告诉宋晓琪,可看见宋晓琪也在打算盘,就住了嘴。   算盘这个古老而神奇的东西在银行里的用处太大了,每一个新员工都可以领到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算盘。   以后在工作中的每一天,谁都离不开它,点钞用它计数,结账用它合计,做报表更得用它。   人在打算盘的时候,就怕两件事,怕身边人打断自己的思路,更怕有人动了自己的算盘珠子。   张美玉深有体会,所以她不能打搅宋晓琪。   宋晓琪噼里啪啦地结完账,小算盘上留下的数字是三十八万零九百八十六元贰角。   她把这个数字写在一张红色的传票上,对张美玉说:“库存380986.20。”   张美玉瞅了瞅自己的算盘,说:“我怎么比你少9800元?”   宋晓琪很淡定,说:“没事,你再点一下现金,我再结一次账,看哪里出了错。”   库存和账目碰不上,是个正常的事,不是现金点错了,就是账目算错了。   张美玉一点也不慌张,她再次清点了一下库存,得出的数字竟然变成了“370986.20”。   怎么还不对,这个数字和宋晓琪的账目整整差了10000块,也许是宋晓琪把账做错了。   张美玉把库箱子合上,凑到宋晓琪的面前,可是她清清楚楚地在宋晓琪的算盘上看到的数字还是“380986.20”.   张美玉慌了,这样看来,自己的现金真的少了一万块,这怎么可能呢?   一万块钱,百元的票面可是一把,十元的票面就是一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点错了呢?   宋晓琪歪着头对张美玉说:“美玉,我的账不会错,你再点一次库存,看到底是多少钱。”   张美玉的心砰砰乱跳,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第三次清点现金。   这个时候,陈姐走了过来,对美玉说:“别急,这么大的金额,又是整数,一定是点错了,慢点数。”   张美玉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她耐着性子把所有的钱数完了,还是“370986.20”。   陈姐盯着张美玉的算盘,看见这个数字,也急了,怎么可能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到底是钱少了,还是账错了。   陈姐不相信张美玉了,她觉得一定是张美玉把钱点错了。   于是,她对张美玉说:“你起来,让我来点一遍。”   张美玉惴惴不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陈姐一捆捆,一把把,一张张地仔仔细细地又过了一遍。   张美玉和宋晓琪盯着陈姐的算盘,她们悲哀地发现那亮晶晶的算盘珠子又排出了这个相同的数字“370986.20”。   两个不同的人,三次得出了相同的数字,证明这个库存完全正确,那么会不会是宋晓琪把账记错了呢?   陈姐把眼光投向了宋晓琪,宋晓琪见状也有点心虚了,忙说:“要不,你再检查一下我的账。”   陈姐不说话,从宋晓琪的手中接过传票,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没错,库存现金就应该是“380986.20”。   气氛开始凝重起来,陈姐对两个人说:“别傻站着,把抽屉全部打开,赶紧找,要么是晓琪丢了一张传票,要么是美玉把一把钱掉到哪里了,不会丢钱的,怎么可能呢?”   张美玉和宋晓琪把所有的抽屉全部打开了,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排除,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   陈姐急了,命令两个人把桌子朝外拉,她亲自钻到桌子下面查找,忙活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张美玉的库存少了整整一万元。   张美玉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一万块钱怎么会不翼而飞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汽车喇叭的声音,张美玉朝门外一看,保卫科的库车停在储蓄所门口的马路边上,那个常来接库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下来,烦躁地盯着这边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让库车再等会儿,还是就这样把库箱子锁好,若无其事地交给保卫科。   她求救似的看看陈姐,陈姐盯了一眼门外的库车,对美玉说:“没事,把库锁好,不要吭声,交给他们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查。”   张美玉就像忽然有了主心骨,她镇静地把所有的现金放进库箱子里。   宋晓琪也把公章,空白存单放进库箱子,慌乱间竟然把今天发生业务的传票也塞了进去。   两个人默默地合上箱子,一人一把锁锁上了箱子,又把各自的钥匙放进随身的皮包里。   气氛格外的凝滞……   张美玉提着箱子走出储蓄所的大门,保卫科的小伙子等得不耐烦了,一边嘟囔着“怎么这么慢?”一边接过箱子扬长而去。   库车走了,张美玉的心又沉重起来。   她干了三个月的出纳了,下午对不上账的事情也有过,可往往都是几十,上百的小数字,这样的数字一定是记错了账。   今天少的可是一万块。如果有零有整还好说,整整一万块,真的太蹊跷了。   张美玉忽然觉得自己的脸热的厉害,她用手摸了摸,感觉脸颊火烫。   宋晓琪一直呆呆地站在柜台里盯着张美玉看,陈姐安慰说:“没事,在储蓄所干出纳和记账,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明天早上,我们再查查,看是不是付钱的时候,给人多付出去了一万块。这种情况一般都能找回来,别想了,反正库已经送走了,明天再说吧。”   宋晓琪喃喃地说:“我怎么这么倒霉?看来这个柜台是坐不成了,一万块呢。你们是正式工,一万块是你们十几个月的工资,我可是临时工,一万块就是我几十个月的工资。”   张美玉对宋晓琪说:“别那么悲观,说不定明天一大早,我们就查出来了呢。”   宋晓琪努力地咧着嘴笑了笑,对张美玉说:“那倒也是,算了,不想了,回家。”   宋晓琪第一次帮着张美玉锁了房门,两个人默默地走到了公交车站,坐上公交车回家了。 第5章 蹊跷   下午的公交车比早上的宽绰的多,张美玉坐在座位上,脑子里像演电影一样把今天接待的所有储户想了一个遍。   今天总共也就十三笔业务,转存只取利息的有三个人,存钱的有五个人,取钱的有五个人,就这么几个人,会错在谁的身上呢?   车到站了,张美玉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慌忙跳下车,步履沉重地往家走。   一进家门,妈就迎上来说:“美玉,吃饭了,今天有你最爱吃的麻辣鸡块。”   张美玉“哦”了一声,没多说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她从小就爱吃麻辣鸡块,一次能吃小半只鸡,可今天,哪有什么胃口?   从卫生间出来,妈已经盛好了饭菜,坐在桌前等她吃饭。   张美玉问妈说:“我姐呢?”   “你姐今天有事,不回来,你吃你的,甭管她。”   张美玉拿起了一个馒头,掰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自己的碗发呆。   妈觉得奇怪,这孩子今天出什么事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美玉,你有点不对劲啊,出什么事啦?”   张美玉的思绪从今天经手的十三笔业务中回到了家,她抬眼看着妈,忽然想起下班前忘了把工资取出来。   她故作轻松地对妈说:“没事,就是今天储户太多了,我太累了。对了,妈,我发工资了,可是太忙,忘了取了,明天我把钱取出来交给你。”   “吓死我了,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上班出了差错。整天跟钱打交道,一定得细心,不能出差错。工资不着急,啥时候闲了再取。”   张美玉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这会儿,她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对妈说,明天,说不定明天一大早就找到了呢。   吃完饭,张美玉要去刷碗,妈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疼地说:“行了,你回屋歇着吧,我来。”   张美玉没有勉强,满怀心事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张美玉一头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那一万块钱。到底哪儿错了?不可能平白无故少一万块。   库上有两把锁,她和宋晓琪一人一把,能够接触现金的只可能是她们两个。   按制度说,随时都应该锁好两把锁,可有时候,哦,不是有时候,是经常,库都没锁,可库箱子放在她们两人的中间,一个出纳,一个记账,丢了钱,两个人负责。   今天上班的只有三个人,可陈姐压根没碰库箱子,那嫌疑人只能是自己和宋晓琪。   中午吃饭的时候,自己去买饭,宋晓琪一个人待在所里,可自己走的时候,是把库箱子锁好才走的。   自己没拿那一万块钱,难道是宋晓琪拿了吗?   想到这儿,张美玉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人,这么怀疑宋晓琪,有什么根据?   况且宋晓琪怎么会拿那一万块呢?她拿一万块,既要赔偿又要被当做嫌疑,实在不上算。   张美玉没上班的时候,一直觉得银行制度森严,就是铁板一块,可她工作的时间越长,越发现基层储蓄所管理混乱。   很多情况下规章制度形同虚设,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看不见,可不出事是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就像那个库箱子,张美玉是出纳,可她和记账员相互复核,的确是应该一人一把锁,两个人同时开锁,同时关锁。   可宋晓琪根本就不锁,只是在每天下班前装装样子,还是把锁子递给张美玉,让张美玉替她锁库。   替她做这些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可这样的话,一旦出事,两个人都有责任。   张美玉越来越觉得在这个小储蓄所里上班,维系正常运营的完全是道德,不是制度,更不是法律,如果所里有人想动手脚,她分分钟都有机会。   张美玉越想越害怕,可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那么多基层都是这样,要是出事的话还不天天闹翻了天,况且银行这种地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品质恶劣的人就能进来的。   也许真是哪笔业务出了问题,如果业务出问题,应该有三种可能性:要么是给人取钱的时候,多付了一万块,要么是人家存钱的时候少给了一万块,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下午结账的时候少了一张一万元的取款单。   张美玉的头脑一下字清晰起来,她翻身下床,坐到写字台前,凭着自己的记忆把今天所有的业务按照先后顺序记了下来。   1、年轻小伙子,穿黑色上衣,取钱300元。   2、老太太,白发,存钱5000元。   3、夫妻两个,中年人,大额取款10000元,付利息1152元。   4、下午上班第一个生气的小伙子,取大额20000元付利息2304元。   5、小姑娘,存钱100元。   6、老爷子,取钱3358元。   7、门口的环卫工人,取钱1000元。   8、医院的李护士,存钱2000元。   9、医院的刘姐,拿了张定期一年6000元存单,带利息转存一年一共6658.8元。   10、五十多岁来岁打扮入时的女人,存钱33000元。   11、徐主任,转存20000元,取利息2304元。   12、门口做生意的大妈存钱325元。   13、年轻男人取钱10000元。”   张美玉写完了这些,长吁一口气,她拿起这张“回忆录”,定睛看了半晌。   第六个和第十个之间的顺序也许会有点差错,但这些业务,她应该记得没错,不,不是应该,是一定。   张美玉一项一项的往下看,最终,她把疑点放在了取款10000的中年夫妻,取款20000的生气的小伙子,存款33000元的打扮入时的女人,转存两万的医院的徐主任,还有临下班前的最后一个取钱10000的小伙子。   这五个人所办的业务金额都大于等于10000元,他们才是问题的发生范围。   张美玉统计完这些有点累了,她索性脱鞋上床,躺了下来,拿着这张纸,拼命地回忆这五个人进门,出门的所有过程。   她绞尽了脑汁来想这五个人,都觉得没问题。   也许就是第三种可能性,宋晓琪下午结账的时候少了一张一万元的取款单。   张美玉豁然开朗,要不是慌乱间把传票放进库箱里,被保卫科的小伙子拿走了,她这会儿都想跑到储蓄所里去翻一下传票,看看结果是不是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所有的疑惑全都解决了,那10000块钱就找到了。   这个时候,美玉妈推门进来,对美玉说:“我去楼下转转,你去吗?”   “不去,你去吧。”   美玉妈关上门走了,紧接着,张美玉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张美玉不想把今天这件麻烦事告诉给妈妈,一来不想让妈妈担心,二来,明天也许就找到了,岂不是虚惊一场。   妈妈一个人不容易,好在姐姐和她都争气,靠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了一份很让外人羡慕的工作。   有人悄悄地问美玉妈,哪儿来的关系能让美玉进银行,美玉妈骄傲地说:“哪有什么关系,是美玉自己考上了银行学校,从拿到通知书进校那天起,就有了银行系统的招工名额,毕业自然是进银行了。”   人家啧啧称赞,这让美玉妈自豪得不得了,这种情况下,把这件也许是虚惊一场的事情告诉给妈妈,岂不是给妈妈兜头泼一盆冷水?   张美玉的思绪又回到了那5个嫌疑人身上,她冥思苦想,竭尽全力地回忆这五个人从进门到出门的表情,动作。   她巴望着像福尔摩斯一样找到一丝线索,好赶紧找到那一万块钱。   就在这个时候,“叮铃铃”,电话铃响了,妈不在家,张美玉迫不得已从床上爬起来去接电话。   刚一拿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是张美玉家吗?”   一听这慵懒的声音,张美玉就知道是宋晓琪。宋晓琪的声音常常是散漫的,不耐烦的,时刻准备着发脾气。   这个时候,她打电话干什么,难道是她想到了那一万块钱的出处了吗?   张美玉一阵狂喜,她兴奋地说:“晓琪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那边的宋晓琪听了这话,苦笑地说:“傻妹妹,我能想起什么呀?我连下午饭都没吃,都要愁死我了。”   张美玉一听这话泄了气,可还是对宋晓琪说:“晓琪姐,不至于吧,你可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能为这事儿绝食呢?”   “那倒是,只不过我中午吃多了,没胃口。”   张美玉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她和宋晓琪一起吃的凉调饸饹面,多什么多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都饿了。   看来,这一万块钱对宋晓琪的打击也挺大。   也难怪,宋晓琪虽说在银行干了几年,可她毕竟是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就100多。   真要丢了这一万块,宋晓琪得要给银行白干多长时间呀?   张美玉忽然对宋晓琪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好像这一万块钱跟自己无关似的。 第6章 噩梦   张美玉对宋晓琪说:“我刚才把咱们今天发生的所有业务都回忆了一遍,好在今天业务少,只有13笔,金额在一万以上的也就5笔,你也回忆一下,看是不是这样?”   “哦,我想想……”   宋晓琪开始绞尽脑汁,张美玉趁这档儿,放下电话,飞跑到屋里把刚才的“回忆录”拿了出来。   “第一笔是取300,第二笔存500……最后一笔应该是取10000。”   “对,一点没错,咱们俩的记忆一模一样,你说会不会是付钱的时候把20000当成10000付出去了?或者是存33000的那个女人只给了咱们23000?”   “不会吧,咱们可是两个人相互复核的,怎么会出这种错?我们以前也常发生这种账款不平的事,可很快都找到了,要么就是金额小也不在乎,第二天自己就跑出来了。我还真没遇见过这么蹊跷的事呢?”   张美玉听不进去宋晓琪的嘟囔,她冷静地对宋晓琪说:“我想了想,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一共发生了十三笔业务,可你做账只做了十二笔,就刚好丢掉了那个取钱10000的单子,那咱们的库存可不就是要少一万块吗?”   “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是一个最大的可能性,明天,只要保卫科的人来送库,从库箱里取出传票看一下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人都高兴起来,好像事实一定像她们想的那样。   宋晓琪对张美玉说:“好了,就这样吧,今晚睡个好觉,明天见吧。”   宋晓琪的语气明显比刚才轻松了许多,张美玉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两个人都巴望着明天一大早就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当天晚上,张美玉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去银行取钱,取了整整一万块钱。   刚一出银行大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冲到了自己的面前,伸手就抢走了自己装钱的包。   张美玉急了,飞奔过去追那个女人,可女人跑得飞快,一眨眼就看不见了,只剩下了自己傻呆呆地站在那儿……   张美玉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感觉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还好,这就是个梦。   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窗外黑漆漆一片……昨晚心太乱,竟然没有拉窗帘。   她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张美玉睁开眼睛。   自从到银行上班以来,她的生活变得格外有规律。   每天早上,她准时六点起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灌满整个房屋,然后在窗前舒展一下四肢,充分享受一下清晨的美好。   可是今天,她看了看窗外还有点泛蓝的晨曦,脑海里一下子掠过了那个梦。   张美玉很信梦,她觉得自己每遇到大事,都能从梦中得到预兆甚至是启示。   可是,这个梦,实在不是个好兆头,一定是个破财的梦。难道今天依然找不到那一万块吗?   今天早上十点半,如果还找不到那一万块,陈姐就没法做完报表。做不完报表,就不能及时向分理处报数字,那么分理处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询问。   那么很快,分理处就会把这个事情报给营业部,营业部有两三百个人,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就知道张美玉丢了一万块。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嘲弄张美玉的无能。   这么少的业务,一天就干了十三笔,就能少一万块,要是像人家业务多的地方,一天干上一两百笔业务,还不得丢上十万块啊。   这是什么水平呀?简直是丢死人了。   张美玉是个极端要强的人,她刚刚进行的时候并没有分到人民医院储蓄所,而是在附近不远的分理处。   分理处储蓄专柜的所长是一个身材高大肥胖的女人,可这个女人的胸怀可没有她的身材那么宽广。   胖所长初中毕业后在行里干了八年的临时工才转正,这让她的心态极端不正常。   她看不惯科班出身的新员工,总觉得她们就是一批高分低能的笨蛋,于是她手下每一个大中专院校毕业,刚刚分来的新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胖所长对付张美玉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晾着她,不给她教业务,也不让别人给张美玉教。   她要让事实证明这些科班出身的学生都是一群笨蛋,什么都学不会。   这个办法要是对付一个老员工的话,那可真是随了人家的意。   我是银行的正式职工,是你们不教我业务,不是我不学,既然你们不教我,我还不愿意学呢,我一天从早混到晚才爽。   可是张美玉不一样,她刚刚走进工作岗位,正是满腔的热忱,希望多学业务,希望精通业务,希望独当一面。   胖所长的这一招让张美玉很难受。   于是,她脸皮一厚,搬了张凳子坐在了记账员的身旁,记账员早已得了胖所长的嘱托,不让搭理张美玉,自然不会给张美玉好脸色。   可是张美玉不在乎,记账员每做一笔账,她就拿支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一笔处理业务的程序,代码。   两天以后,她又坐在了出纳员的跟前,用同样的方法学会了出纳业务。   胖所长生气了,可又不好明说,只是把那四喜丸子一样的胖脸拉成了长脸。   张美玉只当没看见,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胖所长心里不服气,心想:你学也是白学,基本功你会吗?点钞你会吗?打算盘你会吗?   就算你会点皮毛,可学校教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能应付得了窗口外排成队的储户吗?   到了第六天,胖所长为了给张美玉点颜色看看,特意准许了所里的两个人请假,她亲自坐在出纳的位置上,让张美玉做记账员,希望看到张美玉出丑。   胖所长完全不知道,张美玉拥有国家正规认证的珠算一级等级证书,至于点钞更是小菜一碟。   什么单手单指,单手多指,四指,五指更是不在话下。她点起钞票来能看花你的眼,柜台上的这点基本功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一整天,张美玉不但清清楚楚地处理完了所有的业务,而且账平款对,这让胖所长气愤不已。   于是张美玉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能让这样一个人天天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   没几天,她就想办法让营业部调走了张美玉,除掉了这个眼中钉。   张美玉走的时候对胖所长说:“谢谢你,我终于走了。”   胖所长气得脸色发青,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后来她常常对人说“那个新来的张美玉举止粗鲁,一点都不像个学校出来的学生,喝个水,那么大的声,野蛮死了。”   这话传到了张美玉的耳朵里,她淡淡地说:“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说的是她自己吧。”   后来再见到胖所长,她就开始可怜这个初中毕业的“奇女子”。   “奇女子”要是知道自己丢了一万块钱,不定会笑成什么样呢?   张美玉心疼钱,也心疼自己的名声。   她实在害怕别人背后的议论,的确是丢脸,一天才办了十三笔业务,工作量少到说不出口,不给工行创造利润,还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能不让人笑话吗?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这一万块钱真的要成了千古之谜。   张美玉的心情无比晦暗,她懒懒散散地起了床,懒懒散散地刷牙洗脸,懒懒散散地坐在桌前吃早餐。   美玉妈妈是个勤快人,她每天早上都会熬一锅粥,热几个馒头,做两个小菜,她始终觉得美玉中午不回家吃饭,在外面小餐馆胡凑合,早饭就一定得吃好。   张美玉曾经对储蓄所里的人讲自己每天的早餐,宋晓琪羡慕地说:“美玉,你可真有福气,我妈早上从来不做饭,我就随便在外面吃根油条,买个烧饼就行了。”   陈姐更是感慨道:“有妈真好,我结婚前在娘家住的时候,我妈就和美玉妈一样,天天大清早起来给我们一家做早饭。现在到好,我要是一天生了病,一家老小都没得吃。我婆婆才不进厨房呢?她不但自己不进,还不让她儿子进。说男人做饭刷碗一辈子没出息。美玉,好好地享受妈妈带给你的幸福生活吧。”   张美玉的确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可昨天的一万块钱和那个噩梦让她一点也幸福不起来了。   张美玉的不幸福,让妈妈看了出来。   她替美玉剥了个鸡蛋,一边把鸡蛋放在美玉面前的碟子里,一边说:“美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萎靡不振的。”   张美玉怕妈妈看出破绽,慌忙说:“没什么事呀,我能有什么事呀?”   妈妈忽然说了句:“要有什么事,可一定得告诉妈妈。你还小,不知道该怎么样处理事情,越瞒越糟。”   张美玉的心里暗暗佩服妈妈料事如神,可表面上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看来我要不出点事都对不起你的猜测。”   美玉妈妈嗔怒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美玉慢悠悠地吃了饭,看看表,时间还早。可待在家里心更乱,于是,她对妈妈说:“我走了啊。”   美玉妈妈也看看表说:“今儿,怎么走这么早?”   “没事儿,今儿天好,我出去遛遛。” 第7章 失望   今儿的天气的确不错,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可是张美玉却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慢悠悠地走到公交车站。   因为上班时间还早,等车的人还不算多。   很快一辆公交车停在了张美玉的面前,她慢悠悠地上了车,站在车厢的后面,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车窗外。   今天的公交车开得飞快……   张美玉走到储蓄所门口的时候,看了看表,才七点二十五分,大门紧闭,她依然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昨天早上,她还欢快得像个小兔子。一边哼着歌,一边潇洒利落地打开那沉重的卷闸门,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一点劲儿都没有。   她从包里掏出钥匙,费力地打开大门,不等卷闸门升到头顶,就弯腰钻了进去。   进了小铁门,张美玉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她办公桌里的所有抽屉全部拉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看看是不是昨天没看仔细,而把那把一万块钱落在了某一个角落里。   办公桌的最上方是一个最大的抽屉,张美玉的习惯性动作是每天接到库箱子就把一些零散的票面放进抽屉里,方便存取款。   只要有储户来办业务,她就随时调整自己的抽屉,使得抽屉里永远维持着几万块钱的样子,其余整把,整捆的现金放在库箱子里不动。   假如,假如那一万块钱落在了大抽屉里,没有取出来,那不就没事了吗?   虽然昨天张美玉已经检查过了,抽屉里一分钱没有了,可这会儿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   万一呢,万一昨天手忙脚乱,有了一个漏网之鱼呢?而这个漏网之鱼就是那千呼万唤的一万块。   张美玉心怀虔诚地弯着腰,把那个大抽屉又打量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她甚至把垫抽屉的报纸抽出来抖了抖,也没见漏出一块钱出来。   大抽屉的左边是一竖并列四个小抽屉,按理说,钱根本不会放到那儿,可万一昨天一时顺手,把那一万块钱塞进了哪个抽屉呢   最上面那个抽屉昨天已经查过了,没有,可下面三个抽屉可没看,万一一时糊涂,把钱塞到这里了呢?   张美玉不敢相信自己了,她像要举行什么仪式似的,慢慢地把这四个抽屉全部打开,一个一个查了一遍,照样是把垫抽屉的报纸都翻出来抖了抖。   什么都没有,那一万块钱不翼而飞了。   她颓丧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盯着这个桌子看。最后,她打算再最后找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她重新站起来,抓着办公桌的桌面,吃力地把桌子拉了出来。   桌子平行移动了一米多,张美玉趴在桌子上往地下看,可恨的是地上只有一张白纸。   她彻底失望了,生气地把桌子归位,所有的抽屉也重新摆放好。   她把目光投向了宋晓琪的桌子,万一宋晓琪把一张传票掉到桌子下面呢?   她重新来了力气,把宋晓琪的桌子拉到了一边,趴下一看,连张纸屑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传票了。   看看表,快八点了,她把宋晓琪的桌子推到原位,心却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了。   管他呢,丢就丢呗,赔就赔呗,还能怎么样?说一千到一万,还是自己工作有了疏忽,就算是一个教训吧。   这么一想,她也不累了,信步走到卫生间操起一把拖把,走出来,吭哧吭哧地拖起地来。   等到湿漉漉的地面已经晾干的时候,宋晓琪像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   “美玉,我想了,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昨晚咱们俩说的那样,一共发生了十三笔业务,如果今天打开库箱子,里面的传票少一张的话,就一定是把账记错了,少记一笔账,那咱们就没事了,找到那张传票,或者找到那个储户补张传票就没事了。”   张美玉已经准备迎接最坏的结局了,听到宋晓琪的话,心想,如果那样的话,自然好了,可要是库里还是十三张传票,那我也就坦然地迎接最不幸的事实。   宋晓琪满怀希望的时候,张美玉已经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她问宋晓琪:“今天所长来上班吗?”   “好像不来,他休两天班,今天第二天,今天应该还是咱们三个上班。”   “哦,这样啊。”张美玉心里已经在想恐怕得要把所长叫回来解决这个难题了。   宋晓琪和张美玉在屋里说着话,忽然门口传来了一声炸雷似的男声“咋回事嘛?喇叭摁了半天了,没一个人出来接库!”   张美玉吃了一惊,慌忙陪着笑脸往外冲,一边冲一边说:“不好意思,没听见。”   保卫科那个黑塔一样的科长提着库箱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愠怒地看着张美玉和宋晓琪说:“今天几个人上班?”   宋晓琪慌忙说:“三个,三个。”   “那个呢?是不是还没有来呢?”   “来了,来了,在厕所呢。”宋晓琪知道陈姐一定还没来,也知道保卫科长不会站在厕所门口等陈姐出来。   这句话让科长的气消了下来,他把箱子递给张美玉说:“注意安全,把门关好。”然后扭身走了。   科长上了车,库车开走了。   宋晓琪对张美玉说:“陈姐怎么回事?天天迟到,要不是我机灵,今天就让科长给抓住了。这科长别看人高马大,最爱打小报告,不到中午,就传到主任那儿去了。”   宋晓琪话没说完,陈姐闪进了储蓄所,小碎步走到小铁门前,晃着门上的铁环让门内的人赶紧给她开门。   宋晓琪一边给她开门,一边问:“你看见库车了吗?他们看见你没有?刚才科长提着库进来,问你,我说你上厕所去了,他们没看见你吧?”   “没有,我就那么笨呀,大摇大摆地让他们发现。我过马路的时候,看见库车停在咱们所门口,科长从车里下来了,吓得我没敢过来,藏到对面的小吃店里,看着库车走了才赶过来。”   陈姐一点都没受到惊吓,甚至有点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得意。   张美玉想不通为什么陈姐每天都要迟到,难道按时上班就是一件根本就无法做到的事情吗?   宋晓琪给陈姐开了门,就奔向了库箱子,今天的库箱子在她看来特别的可爱。   张美玉已经拿出了自己的钥匙,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把锁,宋晓琪慌忙掏出她的那把钥匙,郑重其事地打开了最后一把锁。   宋晓琪没有立即打开箱子,她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张美玉,张美玉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张美玉慢慢地打开了库箱子,从中取出了那沓铁夹子夹住的传票。   宋晓琪从她的手中夺过传票,放在桌子上,郑重地坐下来,一张两张三张地翻看着昨天发生的所有业务。   随着她手的翻动,张美玉也默默地数着张数。“1、2、3   ……11、12、13。”   奇迹没有出现,就是十三张传票,证明宋晓琪没有记账的失误。   宋晓琪的脸一下子变了色,她扭过头,求救似的对陈姐说:“怎么办?账没错,钱也没错,到底错在哪儿了?”   陈姐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她从宋晓琪的手中接过传票说:“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就是付错钱了,你们俩一起糊涂多扔出去了一把。把金额超过一万的传票找出来,一个一个去查找。”   陈姐的判断和张美玉的一模一样,她乖巧地从那叠传票里找出金额过万的五张递给陈姐。   陈姐把这五张传票审视了一遍,取出了医院徐主任的那张说:“徐主任是转存,他办业务的时候,我看见了,你们就给了两千多的利息,他是把这利息塞进钱包里的,不可能多给10000块,剩下就是4笔。”   宋晓琪插了句嘴说:“最后取一万的那个也可以排除,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当时让美玉给了他一捆10元票面的,他很不高兴地说让我怎么拿,我随手递给他一个塑料袋,一张报纸,他很不高兴地提着走了,是不是,美玉?”   张美玉点头称是。   这个场景她记得很清楚,明明有百元钞面的,可宋晓琪偏让她取那么一大捆10元的,当时自己还觉得宋晓琪做事太过分,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陈姐看了看张美玉和宋晓琪,确定两个人的记忆相同,于是又把这张传票排除了。   陈姐的手里只剩下三张了,那个取款10000的中年夫妻,取款20000的生气的小伙子,存款33000元的打扮入时的女人。   这个时候,柜台前来了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的手里举着一张定期存单说:“取钱。”   宋晓琪正在难过,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个扰乱她心绪的人,她没好气地接过单子,沉着脸,打开电脑,小心翼翼地下了账,对张美玉说:“取一万,把剩下那捆10元的给他。”   柜台外的小伙子急了,说:“我不要10块的,你给我一百的,我的包这么小,怎么放下那么多钱?” 第8章 救援   宋晓琪正在为昨天不翼而飞的一万块钱窝火,她气急败坏地对小伙子说:“都像你这样,都不要小钱,那造币厂干嘛要生产这么多10元钱?你要取,就是10块的,要不然你就明天来,今天没有大钱。”   小伙子暴跳如雷“什么态度?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银行能没一万块大钱?你让我看,看你的箱子里有没有大钱?”   宋晓琪冷笑了“呵呵,让你看,你有什么权利看?还是那话,只有10块的。”   陈姐看见前台吵得不可开交,只好过来打圆场“小伙子,真不好意思,今天真没大钱,你先拿着,要不给你5000大钱,5000小钱?”   张美玉也忙说:“对呀,真没那么多大钱,就给你5000大的,5000小的,别生气了。”   小伙子看了看张美玉和陈姐说:“算了算了,5000大的,5000小的,更不好拿,你还是给我一捆10元的吧。”   张美玉怕小伙子看见她库箱子里成捆的大钞,特意把库箱子开了一条缝,箱子盖朝上翻,刚好挡住小伙子的视线,做贼似的从箱子里取出一捆10元票面的一万块钱。   她把这捆钱递给了宋晓琪,宋晓琪看也不看就递给了柜台外的小伙子。   当然不用看了,这捆钱上的封条都没拆,谁都知道是整整一万块。   张美玉做这些的时候,心里非常羞愧,明明那么多100元票面的大钱,可宋晓琪就是不让给人家。   她和宋晓琪做搭档,宋晓琪不让给,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储户一个月来不了几次,她可是天天都要和宋晓琪见面,共事的。   张美玉和宋晓琪搭档时间不长,就发现了宋晓琪的毛病,她处理问题的方式永远和当时的心情有关。   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让张美玉给储户付小钱,心情好的时候,就付大钱。   按常理来说六点下班,五点结账都来得及,可她偏偏四点半就结账。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来存取钱,心情好的时候,她就可以继续办理业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说:“不好意思,结账了,明天来吧。”   刚开始的时候,张美玉是想不听她的,可最后想了想,出纳员本来就不能直接面向储户,无论任何业务都应该是记账员接待储户,她没有权利和宋晓琪背道而驰。   何苦呢?何苦闹这些不愉快,可张美玉心中的不满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今天的这个小伙子恰逢宋晓琪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能不提一兜10元票面的钱吗?   小伙子走了,陈姐对宋晓琪说:“晓琪,你还是注意点,小心人家投诉你。”   宋晓琪嘴很硬,“投诉呗,谁怕呀,我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就拿那一点点吃饭的钱,大不了不干了。”   宋晓琪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顾虑的,她“忍辱负重”在工行干了这么多年临时工,就是巴望着能够转成正式工。   在她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熬出了头,她怎么能前功尽弃呢?   哎!以后还是小心为上,真要因为投诉太多被开除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小伙子的取钱打乱了人民医院储蓄所三个人的正常思维,不是正说到那三个最可疑的储户吗?   陈姐扬了扬手中的传票说:“得要尽快找到这三个人,问清楚有没有给人家多付了一万块。”   张美玉疑惑地问:“就是给人家多付了,人家能承认吗?我们可没证据。”   “那可不一定,我们以前发生过多次这样的事情,最终储户都把钱退回来了。”   宋晓琪也问:“能行吗?”   “把那个吗去掉,能行。第一,拿人家的钱心里总是有点担心,你再吓唬吓唬他,他也就退回了。第二,这世上好人一定比坏人多,刚开始有点贪心想据为己有很正常,过上一个晚上,心里就不踏实了。相信我吧,我在银行干了十几年了,见的多了,真要是付多了,一定能找回来。”   “那就太好了!”宋晓琪和张美玉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陈姐看看这两个倒霉蛋,说:“只是,今天我要给分理处报账,这一万块钱怎么报呢?而且,找到这三个人必须尽快,时间不能拖得太久,拖太久,就会生变故。可今天只有咱们三个人上班,走不开呀,我看给所长打电话,让他来处理吧。”   张美玉和宋晓琪互望了一下说:“那就给所长打电话吧,瞒也瞒不住的。”   陈姐拨通了所长的电话:“所长,你在哪儿呀?……在家呀,那太好了,所里出了点事儿,你来一下吧。……库箱子里少了一万块钱,我们从昨晚查到现在,都查不出来,账都没法结了。你快点来吧。”   张美玉和宋晓琪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姐,还没等陈姐挂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所长来不来?”   陈姐无奈地看看这俩人说:“这么大的事,所长就是在月球上都得赶着来救急,估计一个小时后就到。”   所长姓秦,叫秦怀远,秦怀远三十七八岁,为人正直善良,业务能力强,是营业部有名的老好人。   秦怀远是山西人,14岁接他爸的班进了银行,迄今为止已经在银行呆了二十四年了。   这二十四年,他在银行的一线干遍了所有的业务,按理说以他的资历至少也得混个科长当当,可他偏偏不会溜须拍马,于是只有在储蓄所里发挥光和热了。   张美玉在原先的储蓄所里受够了胖女人的气,她真没想到调到这个储蓄所,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有这么一个上司,就是每天多干点活她也心甘情愿。   秦怀远接到陈姐的电话,心里一咯噔。   储蓄所每天下午结账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账款不符的情况,只不过,很快就会找到问题的所在。   一般来说,在当天库车接库之前,都能够做到账平款对,能拖到第二天早上的,简直属于少见。   都这会儿了,所里打电话要求救援,一定是出了大事。   不到一个小时,秦怀远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储蓄所的大门。   秦怀远高个子,又黑又瘦,可脸上却常常挂着只有善良的人才有的温暖的笑意。   宋晓琪抬头看见所长进来,激动地扑到铁门前去开门,心里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救了,有救了。”   秦怀远站在柜台的后面对陈姐说:“传票没有错,钱也没有点错,是吧?”   “能查的,能找的,我们都找了,昨天业务特别少,才十三笔业务,现在我怀疑的就是这三笔有可能付错账。”   秦怀远从陈姐手中接过那三张传票看了看,随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支笔,一张纸,把上面的内容认真地抄写下来:刘志刚取款10000元,王大龙取款20000元,陈小霞存款33000员。   秦怀远问宋晓琪和张美玉:“这三个人,你们认识吗?”   张美玉摇摇头,宋晓琪说:“我知道这个陈小霞是建材厂的,可在哪个科室我不知道。另外两个,我也不知道。”   秦怀远自言自语地说:“另外两个得要到事后监督查一下当年他们存钱的凭条,上面应该有住址,这个陈小霞待会儿我就去找她。”   秦怀远停顿了一下,对宋晓琪说:“从现在开始每一个存钱的储户都必须让他把自己的地址写上,出了事才好找。”   宋晓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乖巧,低眉顺耳地说:“行,我知道了。”   秦怀远看着这两个还很年轻的“肇事者”,很不忍心,口是心非地宽慰她们说:“没事,八成能找到,你们俩不要着急,我这就去。”   这句话给张美玉和宋晓琪很大的安慰,在他们的眼里,所长出面,一定会有一个完美的答案。   秦怀远在储蓄所工作了这么多年,这种事遇到的太多了。   像这样隔了一天再去找人家,如果碰上一个本性善良的人,也许会把钱退回来,可要是遇上一个泼皮无赖,那就只有吃哑巴亏了。   况且,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人家根本就没有多拿这一万块钱,而是这一万块钱就丢在了内部。   因为两个前台的人没有任何关于多付出钱的记忆,所以找到当事人也只能是问一问。   你既没有证据又没有把握,怎么能从人家的嘴里诈出你自己要的“事实”呢?   秦怀远心里有谱,嘴上不能对所里的人说,他甚至想,多亏丢的不是巨款,一人五千,还是赔得起的。   他心里虽然有了最坏的打算,可还是要尽全力去挽回这不翼而飞的损失。   在银行坐柜台看着光鲜亮丽,收入也不错,可每个人身上都担负着压力,时刻要小心谨慎,不能出错。   一旦出错,一切损失自己赔付,银行是不会替肇事者承当责任的。   秦怀远坐了那么多年柜台,深知与钱打交道的不容易,常常告诫所里的年轻人一切按制度来,可总有人不听话,就像宋晓琪,大大咧咧惯了,不吃点亏不知道规章制度的重要性。   就像那个库箱子,自己说了多少次一定要随时上锁,可她们就是不听,总觉得一个储蓄所呆着,像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人,不好看。   这不,出事了,吃了事才是真正的不好看。 第9章 寻找嫌疑人   秦怀远出了储蓄所的门,直奔建材厂。   建材厂离人民医院储蓄所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大门口,这个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大门紧闭。   秦怀远刚走到大门口,一个操着河南腔的老大爷走了出来说:“师傅,你找谁呢?”   在这个远离省城的小地方,“师傅”是个尊称,陌生人见了面都叫人家“师傅”。   曾经流传着这么一个笑话。一天,一个从不买菜的厂长因为老婆生病,不得已到街上买菜,卖菜的小贩问他:“师傅,你买哪种菜?”   厂长勃然大怒,“你叫谁师傅呢?!”   小贩莫名其妙“我叫你呢,不叫师傅叫什么?”   厂长脱口而出“我是厂长,你怎么能叫我师傅呢?”   厂长真的很气愤,觉得受到了侮辱,也不买菜了,扭头就走。   几个小贩面面相觑,不知道下次遇到顾客是不是先问一下人家的职务。   秦怀远就是个小所长,他就是个师傅。   他从怀里掏出刚刚写好的纸条说:“大爷,我想问一下厂里有没有一个叫陈小霞的?”   “陈小霞?你说的是不是小白鞋呀?”   “小白鞋?”秦怀远听不懂了。   大爷哈哈一笑说:“小白鞋就叫陈小霞。你是不是好奇为啥叫小白鞋,我告诉你,陈晓霞是个讲究人,年轻的时候,天天穿一双白皮鞋,那双鞋永远都看不见一点灰尘,人送绰号小白鞋,到现在年龄大了,还有人这么叫。”   秦怀远笑了,这样一个讲究人会不会存23000,却把凭条写成了33000,而张美玉和宋晓琪一时疏忽就把23000当成了33000了呢   大爷很热情,指着正对大门的办公楼说:“就这个楼,二层,上楼梯左拐第三个门就是销售科,小白鞋,不对,陈小霞就在那儿上班。”   秦怀远一边对大爷说“谢谢,”一边就往门里走,可大爷却生气了,“唉唉唉,咋回事?不登记就进。这是单位,得要讲制度。”   秦怀远退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我现在登记。”   大爷拿出一个卷了边儿的本子,指着上面一行说:“就写这儿,单位,姓名,要找的人。”   秦怀远按照大爷的吩咐登记完,大爷又笑呵呵地说:“去吧,去吧,二层,上楼梯左拐第三个门,别走错了。”   看来,在大爷的心里玩笑归玩笑,工作归工作,工作的时候绝不马虎。   这种人才应该在银行上班。   秦怀远站在销售科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一个微胖,端庄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50出头了,画着淡淡的妆,卷曲的头发盘成了一个低低的发髻,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秦怀远从没见过陈小霞,可刚才看门大爷的描述让他相信这个女人就是陈小霞。   女人礼貌地说:“请问,您找谁呀?”   “我找陈小霞,请问她在吗?”   “我就是呀,您是……”   “我是工行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昨天,您在我们所办理了业务,我们想核实一下。”   “这样啊,那您请进。”陈小霞的表情有点惊奇,但绝对是正常的表情,没有一点惊慌。   这表情让秦怀远立马排除了对她的怀疑。   陈小霞不过是个储户,存了钱还要工作人员回访,不惊奇才说明有鬼。   秦怀远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可既然来了,自然要把事情说清再走。   “我想问一下,您昨天存了多少钱?”   “33000呀,有问题吗?是那个有点厉害的小丫头给我办的。”   秦怀远知道她说的宋晓琪,宋晓琪的服务态度的确有点过分,可她也不容易。   宋晓琪在银行上了4年班了,可谁知轮到她转正的时候政策变了,想走,舍不得,不走就拿着那一点点薪水干着和正式工一样的活。   秦怀远暗暗说了她几次,可她总是不改。哎,还是太年轻,再有怨气也不能天天往储户身上撒。   陈小霞的脸非常真诚地望着秦怀远,反而使得秦怀远不好意思起来。   他慌忙解释“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库里少了一万块钱,所以挨个排查,如果您没错的话,打搅了。”   陈晓霞的脸上立马现出了慈母一样的同情“哎呦,10000块哪,得赶紧找。我的没问题,我给了3万块钱大钱,3千块钱小钱,不会错的。”   秦怀远告辞了陈小霞,转身走的时候,还听到陈小霞在后面自言自语“不容易,干什么都不容易。”   秦怀远希望接下来他要找的刘志刚和王大龙也能像陈小霞一样和善。   这世上真的是好人多。   排除了陈小霞,还剩下了两个取款的人。“刘志刚取款一万,王大龙取款两万。”   秦怀远不知道这两个人身在何方,只有到事后监督去查他们当年存款的底子,但这也不能保证当年的底子上就有他们的地址。   中国人有个习惯就是怕露富,虽然存款凭条上写着家庭住址一栏,可他们要么不写,要么写一个非常含混的地址,总怕让熟人知道自己是个有钱人。   秦怀远怀着侥幸的心理到事后监督去查传票。   事后监督是银行一个很重要的科室。它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前一天行里发生的所有业务重新做一遍账,确保账平款对。   其次就是把行里前一天所有的传票内容复核一遍,看看有没有金额不符,大小写不一致,错字,漏章等一系列错误,一旦有了错误就迅速交经办人员改正。   这里保存着几年的传票,只要有主任的签字,就可以随时进去查几年前的账务。   秦怀远先去找了主任,对主任讲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拿着主任的批条去找事后监督的科长。   科长每天都看见同事们来来往往的查账,早都对这不感兴趣了,只是问秦怀远“你的错,还是别人的?”   秦怀远笑笑说:“所里的。”   科长不吭声了,直接领着他进了资料室,很快帮他找出了当年的凭条。   秦怀远一眼望过去,失望透了,两个人的凭条上一个只写市名,另一个只写区名。   这不跟没写一样吗?   秦怀远无奈地在王大龙的名字下面写上了区名,这个区方圆几公里,去哪儿找呢?   还有那个刘志刚,竟然只写了个市名,小城虽小,可辖区八十万人口,岂不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也难不倒秦怀远。去哪儿找?派出所户籍科呗,只要他的户籍在本地就一定找得到。   可去派出所查户籍,没有正规介绍信,人家才不会让你查呢?   秦怀远从事后监督出来直奔人秘科。   人秘科的科长姓王,是个将近五十岁的女人。   王科长是个热心肠,永远都是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一听秦怀远要开去派出所查户籍的证明,立刻知道出了什么事。   哪个月,她都得开一两张这样的证明信,谁让那些储户都不愿意留自己的真实地址呢,出了问题只有去派出所查了。   不过,去派出所查户籍不仅仅是丢了钱,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多收了钱,那也得赶快找到本人,把钱退还给人家。   只不过,这两种情况比起来,丢钱的可能性更大。   王科长皱着眉,同情地说:“怀远,不是你吧?”   “不是,是所里其他人。”   王科长不由自主地说:“不是你就好。”可话说完了,又觉得不对劲。   这是什么话?难道是别人就好了吗?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   所以她赶紧补了一句:“谁出事儿都不好,赶紧去查吧。”   秦怀远从王科长手里接过介绍信,下了楼,直奔公交站牌。   13路公交站直达派出所,秦怀远下了车走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秦怀远知道户籍科在二楼,进得门,对门房的民警说明了来意,上了楼进了户籍科。   一个冷若冰霜的年轻姑娘坐在柜台后面,满脸都是国家工作人员的清高和孤傲,看见秦怀远朝她走过了,腰挺得更直,眼神更加犀利。   小城里的人早已习惯了人民公仆的办事态度,并不介意。   秦怀远掏出了介绍信递给姑娘说:“我是工行的,麻烦您查一下这两个储户的住址和其他信息。”   姑娘嫌恶地看了一眼介绍信说:“你们这些银行的人上班的时候一点都不操心,天天出差错,闹到户籍科来查储户信息,要都像你们,户籍科直接开到你们银行大厅里多方便。”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秦怀远满怀歉意地对姑娘说:“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姑娘噘着嘴,拿着介绍信,起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秦怀远耐心地站在柜台外,等候即将出来的结果。   二十分钟后,姑娘走出来说:“查过了,没有王大龙这个人,刘志刚倒不少,3个,我把年龄,地址都给你写到这张纸上了,你慢慢去找吧。”   秦怀远千恩万谢,拿着那张纸出了户籍科。   站在派出所的大门口,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去别的派出所去看看,万一这俩人不在这个区,在别的区呢? 第10章 寻找嫌疑人   秦怀远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全市户籍科的奔波。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他疲惫不堪地从最后一个户籍科走出来,看看手中的“收获”,觉得一天的劳累真是值得。   王大龙两个,分别是13岁和32岁。刘志刚5个,分别是1岁、13岁、36岁、37岁、59岁。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找到这些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打动他们,让他们把那一万块钱退出来。   可这一切的可能性得要建立在人家真的拿了这一万块钱的基础上。   秦怀远并没把握,可他觉得只要尽力了,什么样的结局也就认了。   可去找这些人,自己一个人不行,得让张美玉或是宋晓琪跟他一起去,或者是三个人一起去。   这么多的王大龙和刘志刚,自己是两眼一抹黑,可那两个肇事者能认出真正的刘志刚和王大龙。   秦怀远想到这儿,急急忙忙往储蓄所赶。这会儿,储蓄所快下班了,刚好叫上两个年轻人一块儿去才好。   秦怀远出现在储蓄所门口的时候,张美玉正站在柜台里面望穿秋水。   一整天,她都巴巴地望着门外,希望所长能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这会儿看见了秦怀远,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所长,有消息吗?”   秦怀远的脸上和往常一模一样,他走进小铁门的时候,满面的笑意。   陈姐憋不住了,“骂”道:“死相儿,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呀,两个孩子等你了一天了,我也快急死了。”   秦怀远掏出那张写满住址的纸说:“陈小霞,我找到了,不可能是她,我已经排除了。剩下这两个人的地址都在这儿,只是,一共七个人叫这名字,我们一个一个找吧。”   宋晓琪看了看那张纸有些失望,不禁说:“这也太渺茫了。”   张美玉却说:“没关系,我们一个一个找吧,待会儿下班了,我们就开始。”   陈姐面有难色地说:“我恐怕不行,我得回去做饭,回去晚了,我婆婆又该说我了。”   哎,人家家里都是媳妇难伺候,到了陈姐这儿,一切都反了过来。   陈姐的婆婆目不识丁,但却深知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道理,她把这句话当成至理名言,随时用它来指导自己的言行举止。   她不做饭,不洗衣,不给媳妇好脸色,最过分的是,她连自己的内衣都不洗。   衣服脱下来袖子是反的,绝不会把它摆置正了再扔到卫生间里。   可怜的陈姐既要挣钱养家,又要伺候一家老小,身体健康的婆婆常说“媳妇就是媳妇,不能惯她的毛病。”   有一个这样的婆婆,生性懦弱的陈姐哪敢不按时回家。   秦怀远知道陈姐会这样,他大度地说:“没事,你回吧,我领着她们两个去找,最好是连夜进行,明天就太晚了。”   张美玉的心里充满了对秦怀远的感激之情。   她想,无论结局会怎样,都要感谢所长,他真的是把别人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要是换成了以前那个胖所长,自己如果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仅不会帮自己,还会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   保卫科的库车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缓缓地驶来了,今天又是科长押车,他神气地跳下车,走到储蓄所的门口,对着里面大喊一声“接库了,麻利点。”   张美玉慌慌张张地提着库箱子要往门口走,秦怀远从她的手中接过箱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保卫科长看见了秦怀远,笑呵呵地说:“怀远,好长时间不见你了,今晚去我家喝酒,我有瓶好酒。”   秦怀远是个好人,虽然没有什么高的职位,可却获得了一个好人缘,行里的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秦怀远婉言谢绝了“我还真想去喝一下你的好酒,可今天不行,我有事,改天吧。”   “改天?那也行,我那瓶酒给你留着,改天咱们再约。”   “没问题,改天约。”   保卫科长坐上车走了,秦怀远又回到了储蓄所。   张美玉刚才已经给妈妈打了电话,对她说:“今天我有事,恐怕要回来的晚一些,吃饭就别等我了。”   美玉妈妈在那头说:“你姐刚才也说了同样的话,看来今天我就不用做饭了。”   张美玉对妈妈说:“你一个人也得吃饭呀。”   “你不用管我,忙你的去吧,记着早点回来,不要太晚呀。”   “知道,知道,我挂了啊。”不等妈妈说完,张美玉就挂了电话,她已经准备好用今天晚上的时间做最后的努力来找那一万块钱。   今晚要找不到,她就得跟妈妈坦白,然后给妈妈要钱补上这个大窟窿。   宋晓琪苦着脸对秦怀远说:“这么多人,一个晚上能跑完嘛?”   张美玉不等秦怀远表态,抢先说:“能跑完,想办法也得跑完。”   秦怀远指着那张纸上的地址说:“我们先跑离这里最近的,再逐渐跑远的,来这儿存钱的,按理说都是附近的人。尽量吧,能跑多少算多少。”   张美玉看看宋晓琪,又看看秦怀远说:“要不,我们先在门口吃点饭,也好整理一下思路。”   宋晓琪嘟囔着,“吃什么吃呀?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张美玉又看了看秦怀远,秦怀远说:“美玉说的对,随便吃点也有力气跑不是?”   宋晓琪不说话了,三个人锁了卷闸门,走到附近的面馆,一人一碗油泼面,垫了垫肚子。   吃了饭,秦怀远付了饭钱,指着那张纸上的一个名字说:“这个刘志刚一岁,虽然不可能亲自来办业务,可也不排除大人用刚出生孩子的名字存钱的可能性,他就住在附近,离这里走路五分钟,我们先去他家。”   张美玉点头称是,跟着秦怀远,宋晓琪走到了刘志刚家的门口。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三个人还未敲门,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狗叫声。   宋晓琪吓了一跳,赶紧跳到了张美玉的背后。   张美玉不怕狗,可也担心这家的狗会对陌生人造成威胁,她给自己壮壮胆子,心里说:“一条狗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秦怀远叩响了门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秦怀远自我介绍说:“我们是附近工行人民医院储蓄所的,请问这是不是刘志刚的家?”   院子里的狗叫声越来越大,淹没了秦怀远的声音。   女人生了气,扭头对狂吠的狗呵斥道“别叫了,别叫了,闭嘴。”   果然,狂吠声停了下来。   宋晓琪躲在张美玉的背后紧张地问:“你们家狗不会出来吧。”   女人淡然地回答“没事,拴着呢,出不来。”   她又转向秦怀远说:“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哪家银行的?找我干什么?”   秦怀远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这回,女人听清了,她对秦怀远说:“这是刘志刚的家呀,刘志刚是我儿子,我是他妈。可是,你们来找我们干什么?”   “我们想问一下,您有没有用您儿子的名字在工行存了一万块钱,昨天才取走?”   “一万块钱?我连一千块钱都没有,还一万呢?你们搞错了吧?”   “那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有没有用孩子的名义存钱?”   “呵呵,哪有那种好事?绝对没有,我们家的老人都在农村,怎么会来这儿存钱呢,你们一定搞错了。”   女人说得斩钉截铁,这让门口的三个人极为失望。   张美玉抱歉地说:“那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了。”   “没事。”   女人说完就关上了门,院子里又传来了她呵斥狗的声音。   三个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宋晓琪说:“那个取一万块钱的刘志刚是夫妻两个一起来的,五十多岁,美玉,再碰见,你还能认得出来吗?”   “能,没问题。我们再找下一家。”   三个人从一岁的刘志刚家走出来,很快坐上了车前往下一个刘志刚家。   这个刘志刚一开门,张美玉和宋晓琪就惊呼起来:“没错,就是他,是他和一个女的一起来的。”   刘志刚看看面前的三个人,想起昨天在储蓄所取钱的情景,惊奇地说:“你们不是那个储蓄所的人吗?怎么?找我干什么?”   宋晓琪不等秦怀远张口,抢先说:“昨天你在我们那儿取了一万块钱,有可能搞错了,我们来核实一下。”   “搞错了,怎么搞错了?我取一万块钱大额存款,你付了我一万块本金和一千一百五十二元利息。怎么会错的?我是个会计,账目很清楚的,从来没出现过差错。”   “不是你错,是我错,是我把两万块钱当成一万付给你了。”   宋晓琪的话让中年人勃然大怒,他的脸色刷的变了,怒气冲冲地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你把两万块钱当成一万块钱付给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见你两万块了?”   宋晓琪一点不示弱:“我是怀疑,怀疑你懂吗?”   “怀疑?你怀疑我拿了你一万块钱,你有什么证据?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是要讲证据的,你再胡说,我可以告你的。” 第11章 寻找嫌疑人   张美玉看见刘志刚生了气,赶紧拉住宋晓琪,不让她说话。   秦怀远则连忙向刘志刚赔礼道歉“这姑娘丢了钱,口不择言,您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只是来核实一下,不是怀疑,真的不是怀疑。”   平白无故被人冤枉,中年人根本消不了气,他气咻咻地朝屋里喊“儿子,儿子你快出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这个女人正是昨天和刘志刚一起去取钱的女人。   小伙子五大三粗,瞅瞅张美玉她们三个,对刘志刚说:“爸,怎么了?”   “你问他们!他们诬陷我去银行取钱多拿了一万块,来跟我要钱。”   张美玉急了,连忙解释:“不是,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没有怀疑您。”   小伙子哪听得进去,随手从门后抡起一个大棒子说:“谁刚才说怀疑我爸了?谁了?!”   好男不跟女斗,所以小伙子放过两个姑娘,走向了秦怀远,凶神恶煞地说:“欺负到老子头上了,找死!”   秦怀远也吓住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中年女人见状一把拉住了儿子,惊慌失措地对张美玉说:“你们还不快走?快走呀!”   张美玉吓坏了,拉着秦怀远就走,宋晓琪紧紧跟在后面,三个人飞一样地逃离了现场。   张美玉听见身后的中年女人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咱们没拿人家钱,说清楚就行了,怎么还想动武呢?还有你爸,这么大年纪了,还叫儿子出来打架,亏先人呢。”   跑了了一段距离,秦怀远停住脚步,本想责备宋晓琪几句,可又不忍心,毕竟她是当事人,一万块钱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大数字。   他忍了忍,对张美玉说:“美玉,刘志刚已经找到了,至于人家有没有多拿那一万块钱,我们也没有证据,的确不能妄下结论,接下来我们就去找王大龙吧。”   张美玉对宋晓琪和秦怀远说:“我也无法判断人家拿了没拿,可我感觉人家没拿,只是感觉,没有什么依据。即使人家拿了,也不会退还给我们。算了,还是找王大龙吧。”   宋晓琪显然对这一切都失去了信心,她悄悄地对张美玉说:“美玉,我怎么觉得就是找到王大龙也没有任何意义呢?谁会把到手的钞票再退出去呢?”   张美玉听了这话,有点生气,觉得这个宋晓琪平时张牙舞爪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露怯。   她强忍着自己的火气对宋晓琪说:“不管怎么样,所长已经拿到了王大龙的地址,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   这个时候已经8点了,秦怀远对张美玉和宋晓琪说:“咱们走快点,太晚的话,去人家家里实在不合适。”   三个人加快脚步,奔向公交车站,很快就坐上了车,直奔王大龙家。   公交车行驶了二十分钟,停在了一栋崭新的家属楼前。   这个王大龙13岁,可当时取钱的小伙子二十来岁,感觉不符,但万一是小伙子拿着13岁的王大龙的存折来取钱的呢?   秦怀远又拿出那张记录着详细地址的纸出来,嘴里默念着“三单元三楼二零一。”   张美玉心里记下了这句话,径直走到了三单元的门口。宋晓琪和秦怀远也赶了过来,三个人一起上了楼,走到了王大龙家的门口。   秦怀远上前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   张美玉接着说:“我们是工行的,来调查点情况。”   屋内没有任何回音,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开了门,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太太。   张美玉害怕宋晓琪一张嘴又和人家发生争执,抢先一步挡住宋晓琪,和和气气地说:“大姐,我想问一下这是王大龙的家吗?”   “是呀,是我儿子,怎么了?”   “您有没有用您儿子的名字在银行存过钱?”   “有啊,怎么了?”   张美玉高兴极了,又加上了一句“我们是工行的,您在工行人民医院储蓄所用王大龙的名字存过10000块钱,昨天又取了吗?”   “工行?我从来不在工行存钱,我都是去建行,没在工行存过。”   张美玉泄气了,秦怀远加了一句:“你家里人有人存过嘛?”   女人肯定地说:“没有,完全不会,我男人不管钱,家里的事都是我管,我婆婆年纪大了,不出门,更不会去存钱。”   正说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跑了过来,蹦蹦跳跳地说:“谁找我?谁找我?”   张美玉猜想这一定是王大龙,她对这个可爱的孩子笑了笑。   女人训斥王大龙说:“没你的事儿,快去写作业,都几点了,还写不完?!”   孩子不情不愿地走了,临走还对着张美玉做了个鬼脸。   秦怀远抱歉地对女人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了,再见。”   女人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关上了门。   下了楼,三个人停住了脚步。   秦怀远说:“还有最后一个王大龙了,32岁。”   宋晓琪说:“这个应该靠谱些,那个取钱的小伙子看着20多岁,说不定面嫩,就是这个32岁的王大龙。”   张美玉长长地呼了口气,对秦怀远说:“所长,赶紧去吧,见了这个王大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秦怀远点点头,三个人出了家属区的大门,一路小跑冲向公交车站。   夜晚的公交车真的太难等,二十分钟后,一辆夜班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   这个王大龙家在南山的半山腰上,三个人在山下下了车,开始爬山。   山不算高,但路挺陡。没过几分钟,张美玉和宋晓琪就喘起气来。   秦怀远为了活跃气氛,打趣说:“你们俩缺乏锻炼,这才几步呀,就喘成这样。”   张美玉笑笑说:“您说的对,我是真该锻炼了,上学的时候还要跑早操,现在早都忘记了晨练的感觉。”   宋晓琪一边喘气一边说:“跑什么跑呀,我一天到晚睡不醒,早上都是闭着眼睛洗脸刷牙的,哪有时间晨练?”   宋晓琪的话让另外两个人闭了嘴,这样一个任何时候都没有情趣的人,能跟她说什么好呢?   终于,三个人站在了王大龙的家门口,张美玉稳了稳神,正要抬手敲门,发现大门上挂了一把破旧的大铁锁。   宋晓琪忍不住抱怨到:“爬了这么高,铁将军把门,真是气死个谁?”   秦怀远不生气,他对宋晓琪说:“既然来了,就耐住性子,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这个王大龙就回来了。”   张美玉附和道:“对呀,我们等会儿,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回来。”   宋晓琪叹口气,走到门边一个大石头跟前,从包里取出一张报纸来,铺在石头上,对另外两个人说:“坐下歇会吧,谁知道王大龙什么时候回来呢?”   三个人坐在大石头上,焦急地等待着王大龙的出现。   张美玉抬头看看天,忽然发现今晚的星星特别的亮,特别的多,繁星点点,就像一个个镶嵌在黑色幕布上的宝石,闪呀闪的。   她一下子快乐起来,心里想像着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那自己会是那一颗呢?   那颗最大,最亮,不知道是谁?它旁边有一颗小小的星星,就是自己吧。   我们每一个人在宇宙中都是极端渺小的一份子,在你心里天大的事情其实也是一个小事。   一万块钱,真的是个小事,真要无影无踪的话,也得心平气和地接受,努力工作吧,只要以后不要发生类似的事情……   张美玉正陶醉在夜晚的星空中,门口走过来一个中年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秦怀远慌忙站起来说:“您好,请问这家人是叫王大龙吗?”   “王大龙?这我不知道,只知道这家儿子叫龙龙,不过,他们的确姓王,你们找龙龙啥事呢?”   “我们是银行的,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这么晚了,这家怎么没人呢?”   “不知道呀,今天白天我还看见龙龙了,许是有啥事,一家人都出去了。你们也别等了,有啥事明天再来。”   张美玉看看秦怀远说:“所长,人家说得对,我们明天再来吧,这么晚了。”   秦怀远看看宋晓琪说:“不行的话,就听美玉的,明天再来吧。明天周丽萍就来上班了,让她做出纳,我和美玉再来。”   周丽萍是所里的替班员,谁请假,她就顶谁的岗,这两天,因为休假就没有上班。   宋晓琪一向喜欢轻松的工作,一听明天只来这一个地方,自告奋勇地说:“所长,明天我和你来吧,让周丽萍顶我的岗。”   秦怀远太知道宋晓琪的意思了,可他断然拒绝了,说:“还是美玉来吧,你这炮筒子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宋晓琪有点不高兴,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抱怨:“到底是个临时工,处处受欺负。” 第12章 寻找嫌疑人   这个王大龙寻而不见,看来今天只能这样了,张美玉心里开始盘算着今晚回家后要不要告诉妈妈这一万块钱的事。   即使明天找到最后一个王大龙,她也觉得不会有什么惊喜了。看来,这一万块钱是一定要赔付的。   秦怀远心里的想法和张美玉一样,可他必须见到这最后一个王大龙,既让自己死心,也让两个肇事者死心。   三个人一同下山,秦怀远为了安慰张美玉和宋晓琪就说“在银行,每一个做柜台的人都会有我们今天这样的遭遇。在这二十多年里,我也经历了不少,所以,你们也不用太介意。也许这就是我们做这份工作必须付出的代价。”   张美玉说:“那讲一讲你的第一次吧。”   “第一次,好像我才16岁,我在银行当了两年的通信员刚刚开始做业务没几个月。下午结账的时候,库里多了900块钱。”   宋晓琪一下子笑了起来,“多了?多了还不好,你赚了。”   “赚什么呀?多了比少了还可怕,证明你把账做错了,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美玉好奇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全所的人都不回家,大家一起查账,你猜最后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人家储户存1000块钱,我给人家记成100块。还不是多900块钱吗?”   “人家没发现吗?”   “人家太相信银行了,根本一眼没看,等我费尽周折找到储户的时候,他还莫名其妙。”   宋晓琪插了句话说:“你16岁都比我们强的太多,只会多钱不会少钱。那你第一次丢钱丢了多少?”   “这个嘛,保密,只不过二十年前的钱真当钱用,我第一次丢钱的钱数要是换算成现在的标准,跟你们差不多了。”   这句话让宋晓琪的心一下子舒坦了,看来,别人也这么倒霉……   张美玉对秦怀远说:“我还以为是我太笨了,没想到您也有这种时候。”   “不是笨不笨的问题,这种工作一定要细心,严格遵受规章制度,只有这样才能少出错。”   宋晓琪忽然蹦出一句:“咱们这种出纳员,记账员,相互复核的制度非常不合理,出了错都分不清是谁的责任,还是柜员制好,自己一个人办业务,自己一个人一个库箱子,自己给自己复核,出了错,我心甘情愿。”   这话怎么听着有种埋怨张美玉连累了她的意思,张美玉心里有了几分不快。   你凭什么认为是我的错?难道记账员不是你吗?每一笔业务不是都经你的手吗?库箱子你也是随便可以打开的?为什么不是你出了错连累我的呢?   张美玉忍了忍,没接她的话,毕竟丢了钱也有自己的责任,况且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量挽回损失,而不是互相埋怨。   气氛有点凝滞,秦怀远赶忙打圆场说:“咱们这种制度的确会有很多弊端,未来都会改成柜员制,以后,条件会越来越好,只是现在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只能适应环境,以后制度会更加完善,埋怨有什么用?”   “适应环境?哼,等到它改成柜员制的时候,我也就赔得倾家荡产了。”   张美玉听不下去了,她停住脚步说:“晓琪姐,出了这样的事,我和你一样难过,又丢钱又丢人,可难倒互相埋怨就可以挽回错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绝没意见。不过,你记住,我经手的每笔业务都是你复核了的,跟你脱不了干系。”   张美玉的反驳让宋晓琪住了嘴,她没想到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吃哑巴亏。   碰到了这样的对手,自认倒霉吧,看来我要跟她翻脸的话,她也不是吃素的。   宋晓琪闭了嘴,三个人沉默着走到公交站牌,秦怀远对宋晓琪和张美玉说:“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还没到划分责任的时候,真要到时候找不到那一万块钱,营业部自有处理的办法。”   这句话,他本来是想对宋晓琪说的,可仅仅对宋晓琪说,更会增加宋晓琪的怨恨。   张美玉到底书读得多,人也豁达,她不会像宋晓琪那样狭隘,于是给宋晓琪说的同时,就顺便稍上了张美玉。   张美玉果然没让秦怀远失望,她当即对秦怀远说:“所长,出了这样的事,我愿意接受营业部的任何处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肯定会小心谨慎,严格遵守规章制度。”   宋晓琪听了张美玉这话,不好再过分,轻声说:“我知道,大不了我回家不干了,反正我就是个临时工。”   又来了,“临时工”这三个字成了宋晓琪的杀手锏,一旦对工作不满的时候,她就总要这么说,好像没有转正是银行对不起她,亏欠她。   这几个月来,张美玉从宋晓琪的嘴里无数次地听到了这三个字。   刚开始听的时候,她还对宋晓琪充满了同情。到后来,再听到,就感觉好像银行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似的,心里不觉有了几分嫌恶。   这个人怎么像个祥林嫂似的,不满意你完全可以辞职回家呀,用得着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骂娘吗?   转不了正,是因为省行的政策有了调整,耽误的不是你一个人,已经有人等待无望另寻出路了,是你自己不愿意走,心甘情愿等待那遥遥无期的机会,怨谁呢?   公交车终于来了,三个人默默坐上车。   宋晓琪的家最远,要坐到终点。   秦怀远对宋晓琪说:“晓琪,天晚了,我和美玉一起送你回去,然后我再送美玉回家。”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一个人没事,你们先回吧,我家离站牌很近,下了车走几步就到了,现在天不冷,外面还有不少行人,我一个人没事的。”   到了张美玉和秦怀远该下车的站点,宋晓琪推着两个人下了车说:“你们走吧,我一个人没事。”   公交车开走了,张美玉对秦怀远说:“所长,谢谢你,陪我们忙到这么晚,我知道,那钱八成找不回来了,我甘愿赔付,营业部让我赔多少我都没意见。我妈常说破财免灾,我这次不仅免灾,还长记性。”   秦怀远被这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感动了。   一万块钱呐,不是个小数目,况且他知道张美玉家并不是有钱人,一个初入社会的小姑娘能这么冷静地对待这种事情,真让他想不到。   秦怀远不由得说:“美玉,你能这样想就好,不过,别太悲观,也许明天找到那个王大龙,就找到那一万块钱了。”   张美玉灿烂地笑了“希望吧,希望明天出奇迹,好了,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张美玉扭头走了,秦怀远在后面喊她:“别走呀,我送你吧。”   “不用,我走了。”   张美玉一个人走在路灯下,心里盘算着是今天跟妈坦白交代呢,还是等到明天。   一万块钱,妈不知道听了这事儿该有多心疼。这会儿,妈也许都睡着了,明天再说吧。   张美玉的妈妈根本没睡觉,她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剧,一边焦急地等待女儿回来。   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每隔一会儿,她都要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看外面有没有女儿的身影。   几次失望以后,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孩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她找的哪儿的对象?怎么一点都没在家透漏过。   谈恋爱也不能回来这么晚呀,现在的男孩子可没有几十年前的男孩子老实了,回来这么晚,不会吃亏吧?   美玉妈妈的联想极端丰富,她又想美玉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对象,这男方一定得条件好。   医院的医生,银行的职工都行,而且对方得有本科学历。   美玉虽说是个中专,可当年美玉参加高考是完全可以上本科的,要不是自己暗地里托关系在教育局给美玉改了志愿,美玉可不就是本科了吗?   张美玉走到自家的门口,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锁。   “咦,妈,你怎么还不睡觉?”   “睡觉,你不回来,我怎么睡?说,去哪儿了?”   张美玉的妈妈看见女儿,放了心,可一股火又冒了出来。这丫头,不给她点厉害,下次她还敢回来这么晚,现在治安这么不好,真是操心。   张美玉看妈妈这样,觉得现在就是坦白交代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从身上取掉皮包放在桌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妈妈说:“我说了,您可不准生气。”   张美玉的妈妈以为女儿真是谈了恋爱,她着急地说:“说吧,这么大了,我生哪门子气?只是以后不许回来这么晚。”   张美玉没听懂妈妈的话,嘟囔道:“您说什么呢?其实,我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库里少了一万块钱,我们去储户家里寻访去了。” 第13章 人才   美玉妈妈一听说库里丢了一万块钱,惊呆了,“啊,一万块钱呐,找到没有呀?”   张美玉看了一眼妈妈说:“没有,其实这钱是昨天丢的。今天我们所长忙了一天,找到了几个有可能出错的储户,不过,没有结果。”   美玉妈妈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尖着嗓子说:“都不想想,人家谁拿了钱能给你退回来?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是得退的。”   张美玉很没底气地说:“证据倒没有,只是怀疑。”   “怀疑?怀疑靠谱吗?你们得有证据,证据就是你们找回一万块的依据。没有证据,谁会给你们退?”   “妈,您不能这么说,世上还是好人多,有些人一时贪心拿了钱,事后想想觉得不合适,不该贪财,就退了。”   “天真,真是天真。就是真有这种人,你能保证自己就能碰上吗?行了,行了,不争论道德问题了。你工作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一万块哪。”   “妈,现在说这还有用吗?反正已经丢了。”张美玉有点生气了。   美玉妈妈看女儿不高兴,不想再给她施加压力,就叹了口气说:“好了,我也不责备你了。只是,行里会怎么处置你呢?”   “不知道,我也不好问。哎,其实也没那么糟,我们今天找到了一个储户,他不在家,也许明天见了他,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句话没能安慰妈妈,她斩钉截铁地对张美玉说:“傻女儿,别抱幻想了。也许,也许就是这个储户多拿了钱,故意出去躲去了。他能把钱给你们吗?你们不是没证据吗。”   张美玉不吭声了。   这个时候,张美玉的姐姐张美云被客厅里的声音吵醒了,她睡眼朦胧地走出来说:“出什么事啦?刚睡着就让你们给吵醒了。”   张美玉看了一眼披头散发的姐姐,无奈地说:“我们库里丢了一万块钱。”   张美云的声音和妈妈的一样大,她惊讶地说:“一万呢,你可是出纳呀,脱不了干系。”   张美玉低声嘟囔“我也没打算脱干系呀,好汉做事好汉当,事情是我做的,我接受任何处罚和赔偿。”   张美云看了看妈妈,又点了点头说:“嗯,像是老张家的人,豪气,不过这可是一万块,心疼死我了。”   张美玉瞪了姐姐一眼说:“你心疼什么?我又不用你的钱。”   这句话噎住了张美云。是呀,人家美玉工资那么高,又花不着我的钱,我心疼哪门子。   可是,美玉的钱我也心疼呀,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这么一想。张美云就觉得应该跟自己的这个倒霉蛋妹妹说道说道。   她坐到张美玉旁边的沙发上说:“这要是旁人呀,我是不操心的,可你是我妹妹呀。你怎么那么马虎呢?做财务工作的人首先就要认真细心,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吗?”   张美玉这个时候哪听得进去姐姐的教诲,她白了姐姐一眼,不耐烦地说:“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不要操心我。”   张美玉的态度让姐姐很恼火。   美玉妈妈看了看两个想掐架的女儿,沉下脸对两个女儿说:“都少说几句。”   随后她又转向张美玉说:“你知不知道像这种情况,你得赔多少?”   张美玉其实并不知道,她猜测到“也许,一人一半,或者我是出纳,会多赔一些。”   张美玉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瞄妈妈的脸,只见妈妈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摊上这事了,该赔多少,咱就赔多少,只是这也太蹊跷了。美玉,你说会不会是你们储蓄所里的自己人偷偷拿走的。那个库箱子放在你和记账的中间,你离开的时候,记住上锁了吗?”   张美玉也这么怀疑过,毕竟这几笔钱,她没有一点付错账或者收错款的记忆,她的脑海里甚至能把当时的情形还原出来。   可如果是内部人做的案,又会是谁呢?   其实,从机会上来说,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性。只是,没有根据不能乱说话,况且张美玉也不相信陈姐或宋晓琪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她们的确有很多毛病,可毕竟她们在银行工作的时间那么久了,怎么会没有一点觉悟呢?这种觉悟是每一个银行职工最基本的素质,也是做人的底线。   张美玉还是不能相信陈姐和宋晓琪的嫌疑,她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真的是她和宋晓琪在办业务的时候出了差错。   她老老实实地说:“是上锁的,只是有几次我忘了,况且有时候记账也从库里拿钱。”   “看看,看看,问题就出在这个库箱子上,两个人都可以随时从里面拿钱,到时候不就说不清了吗?你不是出纳吗?难道你们库箱子不归出纳管吗?”   “是归出纳管,只是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宋晓琪给我帮忙,也随手打开库箱子拿钱。”   美玉妈妈虽然年过半百,可是头脑异常清晰,她对张美玉说:“那也就是说有时候,你忙的时候,记账也会打开库箱子替你拿钱,是吧?而且,有时候你去上卫生间,或者干别的什么,也出现过没有锁库箱子的事情。”   张美玉点了点头。   美玉妈妈看了看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行了,我知道了,如果是库箱子里丢了钱,所有责任在你,你没有看管好库箱子。可如果你们两个多付了账,或少收了钱,责任一人一半。对吧?”   张美玉在刹那间忽然特别佩服妈妈,她觉得妈妈在教务科打杂简直是屈才了,这么一个有着缜密思维的人应该做一些更高级的工作。   张美云听她妈说了半天,明白过来,对张美玉说:“妈的意思是说让你赔五千是便宜你了,赔7、8千也不亏,只是8千块钱的话可是我两三年的工资,美玉,你一失足,就赔掉了我几年的工资啊。”   张美玉理亏,不想跟姐姐争辩了,低眉垂眼不吭气。   妈妈说:“行了,只当是花钱买个教训,这钱,妈给你垫上,你以后发了工资还我。”   美玉妈妈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怎么会让女儿还呢?把她养大,付出了那么多,也不指望美玉报恩。   只是美玉既然上了班就是成年人了,是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这赔偿的钱就要从自己的工资里扣。   张美玉对妈妈的高风亮节“感激涕零”,当即表态“妈,我估计也就赔个五千块,我一年的工资差不多就够还你了。”   随后她又嬉皮笑脸地说:“妈。谢谢您了啊,我还以为您会心疼得嚎啕大哭呢。”   美玉妈妈白了女儿一眼说:“用的还是你的钱,该嚎啕大哭的人是你吧。还有,刚才妈说的所里的人偷拿了一万块也只是猜测,理论上有这个可能性而已,也许还是你们两个糊涂蛋自己把钱送了出去。大家都是同事,你不可毫无根据诬陷别人,以后还怎么相处?只是从今天开始,严格按制度办事,看好你的库箱子,转个身都要把它锁好,听到了吗?”   这还用妈妈教吗?张美玉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了。   今天一整天,哪怕离开一分钟,她也把自己的私章,现金锁好。这个教训太大了,以后,再也不敢疏忽了。   第二天早上,张美玉走到储蓄所门口的时候,看见储蓄所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周丽萍正在营业厅内拖地。   在这个五个人的储蓄所里,陈姐和宋晓琪是绝不会早来,也绝不会打扫卫生的。   她们俩充其量就是拿块抹布把所有的桌面打湿,然后把抹布重新清洗干净,认认真真地擦一下自己的桌子。   只有周丽萍、秦怀远和张美玉这三个人认为上班前的清洁是他们份内的工作。   张美玉常听银行学校的同学说单位里的同事多坏,多坏,欺负新人,可在人民医院储蓄所,她并没有这种感觉。   陈姐和宋晓琪毛病多,可谁没有毛病呢?做人得宽容一些。   秦怀远和周丽萍在她的眼里都是善良,勤快的人,能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真是自己的运气。   秦怀远是营业部有名的业务能手,老好人。如果非要挑他一些毛病的话,那就是节俭,可对于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来说,节俭是他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无可厚非。况且,勤俭节约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吗?   周丽萍的名声不如秦怀远,不是因为她的人不好,而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的“出身”让很多人瞧不上她,甚至觉得她一定很无能。   不过,张美玉从不这么认为。在她的眼里,周丽萍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个人才在这个小城里是出类拔萃的,出了小城,走到哪里都不会过得差。   她的聪明、智慧,她身上的那种积极乐观,勇往直前的生活态度让张美玉钦佩不已。 第14章 人才   周丽萍以前是化工厂幼儿园的阿姨,她会唱歌,会唱戏,又弹得一手好钢琴,在小城的“文艺圈”里颇有名声。   在工行日渐兴旺发达的时候,工会经常会组织一些文艺汇演去省行参加比赛。   可排节目离不了一个多才多艺的老师,整个工行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   行长说了,咱们自己没有一个这样的人,那就去外面找,借用,于是周丽萍就成了一个借用人员。   周丽萍继续在化工厂上班,只是隔三差五被工行借用些日子。汇演一结束,周丽萍就和银行又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个时候的工行比现在还招摇,天天在行门口卖债券,为了烘托气氛,每天都会推出一些被子,铝锅,卫生纸,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做奖品,来吸引人们来摸奖票。   小城人哪见过这个,整个城市都沸腾了,工行大楼的下面整天都是乌央乌央的一群群摸奖票的人。   所有的人见面都问“今天你去摸奖票了吗?”   工行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蜜罐子,金窝窝。   周丽萍动了心思,她想调到工行去,好尽快离开那个半死不活的化工厂。   调动工作,想想容易,做着难。   怎么调呢?她甚至没见过行长,不知道行长是男是女。   自己是能歌善舞,是能给工行职工排节目,可人家又不是天天排节目,想吃鸡蛋,难道非得到市场上去买只母鸡回来吗?   可是,自从动了调进工行的心思,周丽萍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寻找进工行的机会。   很偶然的一次,周丽萍在街上碰见了工行的一个熟人,熟人见了周丽萍,唠唠叨叨地聊了很多丈夫,孩子,公公婆婆之间的家务事。   周丽萍对人家家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可这个人的一句话却让她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这人说:“我们行那个幼儿园阿姨要是有你一半的能耐就好了。可惜她是既不能唱,又不能跳,我们家孩子跟着她都学傻了……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天天都有人到人秘科去告状,说那个阿姨蠢笨如牛,简直是在耽误下一代。”   机会自己跑来了。   周丽萍就是个幼儿园的阿姨。她善良,又有爱心,还可以教孩子唱歌跳舞,她对自己带孩子很有信心。   工行现在缺的不就是自己这样的幼儿园阿姨吗?   调动工作得要找行长,得要送礼。周丽萍不认识行长,又没什么钱来给领导送礼,可她有智慧。   周丽萍打听了一下行长的家庭情况,知道行长老婆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村老婆,跟着当了官的男人进城做起了官太太。   这个官太太进城后,还保持着农村生活的习惯,喜欢包谷面,喜欢大襟衣服,喜欢跟人聊农村生活。   可惜,城里的人都没这习惯,这让她落落寡欢。   周丽萍在农村插过队,太熟悉农村生活了。   在农村,她不但学会了很多农活,还学会了做柿子饼,做浆水面,纳鞋垫,甚至可以在鞋垫上绣上一朵水灵灵的牡丹花。   于是,她连夜纳了一双结结实实,针脚细密的鞋垫,当然还绣上了一朵牡丹花。   当年在农村,全村的女人都夸周丽萍手巧。周丽萍相信行长老婆一定喜欢她亲手纳的鞋垫,一定喜欢跟她说话。   因为她是半个农村人,必要的时候,她还可以做一个纯纯粹粹的农村人。   周丽萍手拿鞋垫敲开了行长家的门,行长不在家,行长老婆开了门。   周丽萍知道怎么跟农村女人打交道,没用多长时间,她就和行长老婆熟了。   行长老婆手拿鞋垫说:“这针脚细密匀称,这花跟活的一样,你一个城里人竟然有这好手艺。”   “我是什么城里人,我在农村插了6年队,我就是农村人,只不过现在进了城。”   一句话拉近了自己和行长老婆的距离。   这样一来二去,她和行长老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她把自己的心愿告诉了行长老婆,又给行长老婆唱了几段戏。   行长老婆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村子里的大戏台。   于是,她拍着胸脯对周丽萍说:“妹子,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回头我给我们家掌柜的好好说说,你放心好了。”   很快,行长就知道了周丽萍的事。   他问了工会主任,知道这个周丽萍就是常年给工行职工排节目的那个能歌善舞的女人。又问了人秘科,看行里的幼儿园是不是真的缺一个像周丽萍这样的人才。   人秘科的科长跟行长诉苦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呀?咱们行真的找不出一个能唱能跳的人呀。”   行长心里有了主意,他对人秘科长说:“我知道了,很快就给你解决这个问题。”   天呀,没过多久,周丽萍就真的进了工行,成了幼儿园的阿姨。   很多银行人有一个共性,总觉得这么大一块蛋糕,你凭什么来分一块?   于是她们虽然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周丽萍,但却从心底里对她不屑。   没两年,银行幼儿园撤了,周丽萍自然要分流到别的地方去。   按理说以她的特长,去工会是再合适不过了,可工会太轻闲了,这么轻闲的一个地方,凭什么让她这样一个抱孩子的阿姨去。   于是,周丽萍进了储蓄所。这个时候,她已经三十来岁了,学业务有点晚了。   大家都瞧不上她,不屑于跟她搭档。   周丽萍不信邪,她再次使出了“鞋垫外交”的策略,感动了身边的人,再加上自己勤奋,很快就掌握了业务。   周丽萍热情大方,真诚待人,可是在有些人眼里却成了“傻呵呵”的代名词。   张美玉第一次见周丽萍就觉得非常有缘,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永远都是神采奕奕的女人。   张美玉进了储蓄所,亲热地对周丽萍说:“周姐,上班了?”   周丽萍抬头看见张美玉,高兴地说:“美玉,来了?哎呦,今天可真漂亮,听我的,以后就得这么穿,你适合穿浅色的,衬得脸色好。”   张美玉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外套,的确比平时好看得多。   “周姐,你太勤快了。”   “在家也没啥事儿,早点来还能把卫生打扫干净了,多好。我这个人最爱干的活就是收拾房子,早点打扫干净早点清爽。”   张美玉以前不相信这世上有人爱打扫卫生,因为她从小就看见妈妈一边清理房间一边抱怨她和姐姐把屋子搞得乱七八糟。   这种负面影响,让张美玉从小就觉得打扫卫生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   可是自从见了周丽萍,她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爱漂亮,爱干净,爱干活。   只要周丽萍上班,整个储蓄所都能焕发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张美玉进了储蓄所,放下皮包,看看四周,发现周丽萍已经把卫生全部打扫完了,自己根本用不着再伸手拿什么扫把,抹布了。   周丽萍把拖把放进卫生间,环视着四周的环境说:“干干净净的,多好。”   张美玉不知道周丽萍是否知道那一万块钱的事,她看着周丽萍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就忍不住地说:“周姐,你知道不知道前天,你休班的第一天库里少了一万块钱。”   “啊?怎么回事?你是出纳,晓琪是记账?”周丽萍确认了一下两个肇事者到底是谁。   张美玉对着周丽萍的脸点了点头。   “那找到没有呀?是不是账错了?还是你们俩给人付错了账,收错了钱?”周丽萍急于知道事情的原因。   “没找到,账没错,应该是错在钱上了。”   “你说说,你说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万块哪。”周丽萍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张美玉趁着这会儿没人,悄声对周丽萍说:“周姐,你在行里时间长了,我想问一下这种情况,怎么赔偿?”   “还能怎么赔?这种情况一人一半,各打五十大板。你和晓琪互相复核,都有责任。”   这个结局比当初的料想要好得多,五千就五千吧,拿钱买个教训,总之是这个教训太贵。   周丽萍看张美玉神态平和,心里想这个小丫头,心理承受力还不错,可宋晓琪恐怕就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周丽萍虽然和宋晓琪共事的时间并不很长,但她早就知道宋晓琪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懒惰、急躁、不吃亏,这些负面词汇放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过。   张美玉把昨天和所长的出行简要地告诉了周丽萍,然后说:“今天还剩下最后一个王大龙,不过我料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周丽萍一脸认真地对张美玉说:“那可不一定,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但终归好人多,坏人少。今天你和所长去了以后,要真是那个取钱的王大龙,千万别强势,做出一副弱女子的样子,最好再流点眼泪,以情动人。他要真多拿了那一万块钱,说不定就招了,把钱还给你们了。”   张美玉觉得这招好使,可到时候自己不一定能哭得出来,毕竟自己的眼泪是很金贵的。 第15章 最后的努力   周丽萍正跟张美玉传授经验,秦怀远来了。   他永远都是笑嘻嘻地,看见周丽萍和张美玉在一起嘀咕,开玩笑地说:“说什么秘密呢?没说我坏话吧?”   “说了,正说着呢,说你山西九毛九,就多那一分都不想出。”   一句话逗乐了张美玉和秦怀远,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山西九毛九来自于一个很久以前的传说,说是一个山西商人横渡黄河出外经商。摆渡人给他要一块钱的费用,可山西人只给出九毛八。   摆渡人无奈,说:“那就少收你一分钱吧。”   山西人欣然答应,以九毛九分钱的费用成交。   船行到对岸,摆渡人很纳闷,问:“别人过河都出一块钱,你为什么非要少一分钱呢?”   山西人认真地说“我要是生意做赔了,全凭那一分钱起家呢。”   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典故把山西人的抠门,节俭表现得淋漓尽致。   秦怀远这个山西人不抠门,但他很节俭,从不大手大脚,所以周丽萍就经常用“山西九毛九”来调侃他。   可事实上,秦怀远却是整个营业部知名的有钱人,他常常时不时地拿出一张张的定期存折来,让柜台上帮他转存。   张美玉很好奇,悄悄问周丽萍,秦怀远哪儿来这么多钱?   周丽萍笑笑说:“人家秦怀远的老婆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人家能没钱吗?”   张美玉听了恍然大悟,第一次这么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低调。   这么一个有钱人却过着最简单,最朴素的生活,真是了不起。   秦怀远对别人的玩笑话从不生气,他对周丽萍说:“今天你接一下美玉的出纳,我和美玉去储户家里,前天库里少了钱,昨晚储户不在家,今天必须见到本人。”   “知道了,你进来的时候,美玉正说这事呢,没问题,待会儿库车来了,我们办一下交接。”   三个人正说着话,宋晓琪拉长了脸走了进来,她跟谁都不打招呼,径直进了营业室,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是在针对自己,所长和周姐不过是捎带着晾一晾。   难道宋晓琪是在怀疑自己吗?怀疑自己动了手脚,拿走一万块,再赔付五千块,还白赚五千块。   还是她觉得自己是个灾星,都是自己害她倒了霉。   周丽萍见怪不怪地看着宋晓琪耍脾气,她朝美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理她,她就这样。   秦怀远无奈地看了看宋晓琪,心里暗想,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宋晓琪可比张美玉大4岁,二十四五的人了,做出事来简直像个中学生。   他懒得理这个自以为天下人都欠她的傻孩子,走到大门口去接库。   这个时候,永远迟到的陈姐踏着钟点进了储蓄所,总算今天没迟到,这让全所的人都很稀奇,连她自己的心情都格外愉悦。   一进门,看见在座的人连忙问:“昨晚怎么样?钱找到了没有?”   张美玉摇摇头说:“还没有,待会儿再去最后一个储户家。”   陈姐满脸同情地看看张美玉和宋晓琪说:“别生气,这都是常事儿。”   张美玉笑着回应说:“不生气,没事儿。”   宋晓琪觉得整个储蓄所里只有陈姐这一个好人,她扭过头对陈姐说:“一万块哪,不生气是假的。”   这句话让周丽萍皱起了眉,觉得这姑娘真是让人受不了,既然事情来了,应该想办法去解决,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秦怀远提着库箱子走了进来,进小铁门的时候,随手把门插住。   张美玉从所长手里接过库箱,放在了自己的座位旁,一边从身上掏钥匙,一边对宋晓琪说:“晓琪姐,把你那把钥匙给我,我给陈姐交库。”   这声“晓琪姐”给足了宋晓琪的面子,她再端着就不近人情了。   于是宋晓琪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掏出钥匙,没有像往常一样潇洒地扔过去,而是放在了张美玉的手里。   张美玉接过钥匙,打开库箱子对周丽萍说:“周姐,你点点吧。”   周丽萍坐在张美玉的椅子上,一边点钞,一边噼里啪啦地在算盘上拨出了一个个数字。   任何人在点钞的时候,都怕别人打乱自己的思维,于是储蓄所里所有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周丽萍。   周丽萍很快点完了钱,低头一看,这数字和宋晓琪昨天的现金账一模一样。   账平款对,张美玉跟着秦怀远出了储蓄所的门直奔王大龙的家。   走在路上,秦怀远问张美玉说:“美玉,你妈妈知道库里丢钱的事吗?”   “知道,我昨天晚上告诉她的,本来我想要是能找到的话就不对她说,可昨晚她不停地问我去哪儿了,我不得已,只有告诉她了。这样也好,早晚都得说。”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这钱肯定找不到了,今天去王大龙家就是不想留下遗憾。”   秦怀远心里也没谱,他也觉得这一万块钱八成是不翼而飞了,可他不能对张美玉这么说。   张美玉毕竟刚刚参加工作,忽然赔这么多钱,心里承受力再好也不舒服,不如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可现在看来,她的心里承受力不知要比宋晓琪要好多少倍。   秦怀远对张美玉说:“很多时候,做错事往往也有好处,以后,你就知道该注意些什么了。”   张美玉调皮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理名言。”   两个人聊着天走到了王大龙的家门前,张美玉欣喜地说:“运气真好呀,他在家。”   秦怀远看着虚掩着的大门,也很高兴。   张美玉推开门,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虽说是秋天到了,可还是万紫千红一片。   “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边走边说:“找谁呀?”   张美玉很客气地说:“我们是工行的,请问这是王大龙的家吗?”   “我就是呀。你找我什么事?”   这是王大龙,可这不是那天来取钱的小伙子。   秦怀远对王大龙说:“前天有没有人拿你的存单在工行取了两万块钱?”   “我的存单?没有,没有,我的存折上还不到两千块钱,哪有什么两万呀,你们搞错了。”   张美玉和秦怀远听了这话,知道此王大龙非彼王大龙,真是他们弄错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从王大龙家退了出来。   一出门,张美玉脱口对秦怀远说:“他家的院子真好,那月季开得真艳。”   秦怀远扭头看看张美玉说:“你心真大,这样才好。我想,那个真正来取款的王大龙应该不是当地人,所以我们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也许,不是也许,是注定我们找不到那个真正的王大龙了。”   “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昨晚我就想好了,赔呗,行里让赔多少,我就赔多少。”   “你能这样想就好,既然没有任何线索了,一会儿回去我就去上报给营业部,处理意见很快就会下来,不过,你别怕,按照惯例,一人一半,你和宋晓琪一人五千。”   张美玉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轻松,觉得这件倒霉的事总算是过去了。不管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它总算是翻篇了。   新的美好生活就要重新开始了,她真的高兴。   两个人又回到储蓄所的时候,宋晓琪的心情看起来比早上好了许多,她主动对这俩人说:“怎么样?最后的希望了是不是也要破灭了?”   张美玉不知道怎么回答,害怕自己又刺激她。   秦怀远不得已地对她说:“我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情报上去,听候营业部的处理吧。”   宋晓琪的脸色又不好了,大声说:“倒霉死了,我什么命呀,我一个临时工,一个月就拿那么一点点工资,还得担着风险,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一句话,如果天天挂在嘴边哪怕是金玉良言,都会让人厌烦,更何况这种充满消极情绪的陈词滥调。   这一次,不仅仅周丽萍,秦怀远和张美玉受不了,就连跟她比较近的陈姐也撇着嘴,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宋晓琪看没人接她的茬,有点无趣,可还是气愤地把脚在地板上跺了跺,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懑。   宋晓琪知道自己应该赔多少钱,她在银行干了四年了,太清楚这里面的渠渠道道。   秦怀远害怕宋晓琪和张美玉再起争执,故意把张美玉叫到一边的办公室,让她整理那个根本没什么用的文件柜,目的是为了把两个人分开。   安排好了这些,秦怀远出了门,前往营业部,他要去找营业部分管业务的周主任汇报这一万块钱的事情。 第16章 结案   周主任三十来岁,十来年前也毕业于银行学校,是张美玉的校友。   周主任最大的特点是情商高,自从进入了小城工行,他就开始广结人脉。   省工行到处都是银行学校的校友,周主任把这些校友分成三类,一类是现在就能用上的,一类是将来可以用上的,还有一类是永远也用不上的。   现在能用上的和将来能用上的就要想办法去结交,永远也用不上的也要对人家以礼相待。   于是他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类校友会,不仅如此,他也要想尽办法进入机关。   小城银行是一个裙带关系异常复杂的地方,随便在机关大楼里拉住一个人,她的丈夫,婆婆,或者小姑子都有可能在哪家银行担任着重要的职务。   婚姻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个改变命运的途径,对于男人来说却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捷径。   周主任洞察了一切之后决定,他一定要找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捷径,那就是找到一个能在工作上给他帮上大忙的姑娘做老婆。   他开始在整个营业部,甚至整个工行物色合适的人选。   很快他发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郊区支行主任的女儿,这个姑娘工作不久,在工会做干事。   当年的周主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自身条件还算不错,于是对主任的女儿展开了攻势。   很快,他就达到了预期,接着就是结婚,结婚没多久就从储蓄所掉到了储蓄科,然后是储蓄科的科长,再然后就是营业部的主任。   他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主任,他要继续往上走,一直地往上走……   秦怀远敲开周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周主任正在打电话,省行信贷部的主任也是他的校友,他们俩正在筹划一个校友联谊会。   周主任喜欢参加这样的联谊会,也喜欢组织这样的联谊会。   听到了敲门声,他心里非常不快,赶忙跟对方说声“再见”,挂了电话,对着门口喊了声“进来。”   这声“进来”非常悦耳,让谁听了都很舒服。   周主任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破坏自己谦逊待人的好形象。   秦怀远推开门走了进来,周主任和蔼地对他说:“怀远,今天闲了?赶紧坐。”   说着,周主任就起身给秦怀远倒茶。   “周主任,我来主要是想跟您汇报一下我们所丢失一万块钱的事情。”   秦怀远去事后监督查账,就是找周主任批的条子,周主任自然知道事情的起因。   “哦,这事你跟我说过了,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没有,我们已经排查了当天所有的储户,只有一个取款两万元的储户没有找到,我估计这个储户应该不是本地人,所以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   周主任满脸关切地望着秦怀远说:“要是外地人的话,那就根本找不到了,不过你们确定是给这个人付错钱了吗?”   秦怀远摇摇头说:“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当事人并没有给这个人多付钱的记忆。”   周主任干过储蓄,坐过柜台,他知道储蓄所里那些永远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不翼而飞的事情并没有多么稀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见怪不怪的现象。   多年前,周主任在储蓄所工作的时候,他的身边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种可能性是稀里糊涂把钱付多了,还有一种情况则是内部作案。   别说这一万块钱,这几年市工行案件频发,几十万,上百万的案子都不稀奇。   很多时候,如果涉及金额比较小的话,当事人甚至不会上报给领导,私下把库款补齐就得了。   这种情况,没法避免,谁碰上,谁倒霉,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倒霉。   “那天,你们所谁坐的柜台?”   “出纳是张美玉,记账是宋晓琪。”   “张美玉,就是我那个小校友吧,银行学校的。”   “对,她是银行学校毕业的,刚刚上了三个月班。”   周主任忽然对张美玉充满了无限的同情,真可怜,这三个月挣了不到两千块钱,一下子全赔光都不够。   张美玉和宋晓琪丢失的这一万块钱,也不外乎这两种情况,要么付错钱,要么内部作案。   如果是内部作案的话,当天上班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校友的关系,周主任从心里认为张美玉绝对是个窦娥,那么一个明明净净的小姑娘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我们银行学校的学生素质都是相当高的。   相反,那个宋晓琪,反倒让人不放心。飞扬跋扈,三天两头跟储户吵架,真是个刺儿头。   可这些话,他身为主任,哪怕不是主任都不能说出来。一切都要用证据说话,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胡说。   “怀远,你看这样吧,这种事情,我们有很多先例,我一会儿通知储蓄科,让储蓄科来处理一下这件事情。另外,你要稳定一下张美玉和宋晓琪的情绪,毕竟两人是搭档,要搞好关系,也要心平气和地对待现在的工作。”   秦怀远本来不想说宋晓琪的问题,可既然主任把话说到这儿,何不顺势提出一个建议来。   “周主任,您看能不能把这两个人分开,宋晓琪的情绪比较激动,跟张美玉搭档会有些困难。”   秦怀远的提议很有道理,只是现在的情形下,哪个储蓄所愿意要宋晓琪呢?   周主任有点为难,他对秦怀远说:“咱们也得体谅一下宋晓琪,一下子赔那么多钱,搁谁身上都心疼,更何况她一个临时工,工资又低。现在这个时候,把她调到哪儿都不合适。缓一缓,缓一缓再考虑这个问题。”   周主任在心里否定着宋晓琪,又在表面上关怀着她,这是一个主任必须具有的素质。   秦怀远觉得主任的话也有道理,只是这个宋晓琪能够和和气气地待在所里,不惹事吗?   哎,再看吧,她要闹个不停只有让她走了。到时候,周主任也无话可说。   周主任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秦怀远说:“怀远,虽说行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也不稀奇,可是张美玉刚参加工作,宋晓琪是个临时工,赔偿的问题得要涉及到她们的家长。你要给他们家里通知一下,不行的话,你就辛苦一下,跑趟她们家,尽快把赔偿款补齐。”   秦怀远一边点头,一边说:“这没问题,等到储蓄科的通知一下来,我就去。你放心吧,”   周主任的确对秦怀远放心,任何一个领导都会对秦怀远放心。要是工行的每一个员工都能像秦怀远这样,该有多么好。   秦怀远从营业部回到储蓄所,没多久就接到了储蓄科的电话“怀远,通知你们所里的张美玉和宋晓琪,这件事情行里的处理意见是一人五千,三天之内,让她们把钱交上来。”   “行,我知道了。”   秦怀远接电话的时候,宋晓琪就在旁边察言观色。她猜想这一定是有关那一万块钱的事情。   张美玉也听到了电话,可她毕竟在银行工作时间短,不明白处理这种事情的程序,傻呵呵地以为不会这么快。   秦怀远挂了电话,看了看这两个人,觉得还是先跟张美玉谈比较合适,正好今天张美玉没有具体的工作。   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对张美玉说:“美玉,你过来一下。”   张美玉闻听,跟着他出了小铁门,走进了办公室。   周丽萍,陈姐,还有宋晓琪都知道所长要说什么,但没人说一句话。   “所长,你找我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储蓄科刚才打来电话,说这一万块钱的事,你和宋晓琪一人五千,三天之内必须把钱交上来。”秦怀远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忍心,好像自己挺对不住这两个倒霉鬼似的。   张美玉本以为秦怀远有什么新消息,听到这话,舒了口气说:“行,我知道了,三天之内我一定交上。”   张美玉的态度让秦怀远很高兴,在银行一线柜台干活,就得有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劲儿,可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美玉,你虽说是成年人了,可毕竟才参加工作,这五千块钱还得你妈掏腰包,所以,我觉得今晚我还是去见见你妈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跟她讲清楚,省得她埋怨。”   秦怀远的话让张美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对秦怀远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得班主任老师去家访,你放心好了,我妈比我大度。她说了,这五千块钱,她替我垫上,回头我拿工资还她。您呀,下班回家歇着吧,不用去我家,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就省得我去了,正好今晚我去宋晓琪家坐坐,跟她父母说清楚这事。”   “那行,你就去宋晓琪家吧,我没事,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好吧,你回家把我刚才的话讲给你妈妈听,别让她误会。没什么事了,你过去吧,帮我把宋晓琪叫来。” 第17章 结案   张美玉从办公室出来敲了敲小铁门,正好宋晓琪过来给她开门,她对宋晓琪说:“所长叫你,你过去吧。”   宋晓琪知道秦怀远叫她干什么,但她故意装傻“找我干什么?这么神秘?”   宋晓琪大大咧咧地进了秦怀远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靠门的椅子上,眼睛不看秦怀远,眼神在天花板上游移着。   秦怀远对宋晓琪的态度有点生气,可好脾气的他很快原谅了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   “晓琪,储蓄科通知你和张美玉三天之内补齐库款,一人五千。”   “我没钱,我哪有钱?我一个月就这么一点点工资,五千块钱,我得挣多少年呀?况且,我冤死了,我在工行干了四年了,什么事都没出过,到了这儿不到三个月,就得赔五千块,我到哪儿说理去。”   宋晓琪的话让秦怀远颇为恼火,可他耐着性子说“因为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今天晚上,我去见一下你的父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一声。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五千块钱你都必须得出。”   宋晓琪瞅了一眼秦怀远,心里暗想:“想去你就去呗,不让你多跑跑腿,还以为别人都是软柿子。”   宋晓琪的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他们早已经从女儿的嘴里知道了这一万块钱的事情。   赔钱是一定得赔,只是在女儿是去是留的大问题上,两个人产生了分歧。   当年让晓琪进工行当临时工,图的是转正,可四年过去了,希望越来越渺茫,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要是再没机会了,不能把晓琪给耽误了。   晓琪妈妈说:“一个月就一百来块钱,还担这么大的风险,早知道要赔这五千块,还不如早点让孩子离开工行。这下好了,五千块呢。孩子在工行干了这么多年,也就挣了这五千块,一下子,全没了,等于这么多年白给银行干了。”   晓琪爸爸说:“干什么事都有风险,万一明年有指标了,晓琪不就有希望了吗。你得这么想,晓琪已经熬了四年了,也不怕再熬一两年,有人在工行熬了八年才转正,熬八年也值。”   宋晓琪完全知道父母的态度,也知道即使秦怀远不去家里,她父母也会拿出这五千块钱来,可她就是想折腾折腾秦怀远。   宋晓琪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你还真得去我家,不然我妈还以为我撒谎,平白无故从家里拿走那么多钱。”   “你说得对,下午下班后,我和你一起去你家好了。”   “不行,下午我有事,你一个人去吧,待会儿我把我家地址给你。”   秦怀远还以为宋晓琪真有事,认真地说:“那行,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去,你爸妈都在家吧。”   “在,没问题,他们天天都在。”   宋晓琪板着面孔走出了办公室,觉得这人民医院储蓄所没一个好人,包括陈姐。在这件事情上,陈姐可从来没在公共场合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恨!平时白对她那么好了。   为了躲秦怀远,宋晓琪刚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她没处可去,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来转去……   秦怀远顾不上吃下午饭,从储蓄所出来就直奔宋晓琪家。   宋晓琪的家在机械厂家属院,秦怀远手里拿着宋晓琪给他写的地址敲开了宋家的门。   晓琪妈妈在所里见过秦怀远,所以一开门就惊奇地说:“秦所长,你怎么来了?”   秦怀远谦恭地说:“想必你们知道了那一万块钱的事,作为所长,我很抱歉,所以特意登门向你们解释清楚。”   这个时候,晓琪爸爸出来了,一把拉住秦怀远的胳膊说:“是晓琪的所长呀,屋里坐,屋里坐,你抱歉什么呀,又不是你的错。”   秦怀远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晓琪爸爸连忙去厨房烧水泡茶。   晓琪妈妈接过丈夫的话说:“对呀,你抱歉什么呀?要说抱歉也应该是那个什么张美玉的说,我们家晓琪进工行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碰上这个张美玉,好,一万块钱不见了。”   秦怀远觉得晓琪妈妈的话听着很不讲道理,可又不好反驳她,只有耐心地解释说:“阿姨,您不懂,晓琪和张美玉两个人一个记账,一个出纳,两个人互相复核,出了错,两个人都有问题。”   “秦所长,我同意您的话呀,出了错当然两个人都有问题,可万一这个张美玉偷偷拿走一万块,她就是再赔五千块,那不还挣五千呢吗?”   秦怀远觉得从理论上来说,晓琪妈妈说的没错,可他相信张美玉不是那种人,而且,她刚上班,满腔热情,工资又不低,她又不缺钱,干嘛冒这风险,一旦让人发现,她的饭碗就保不住了,何苦干这事呢?   秦怀远没办法在另外一个当事人的家里讲这种话,只有对晓琪妈妈说:“没有证据,这话不能说。”   正说着,晓琪爸爸走了过来,他也许听到了刚才的话,呵斥晓琪妈妈说:“胡言乱语,你瞎说什么?”   晓琪妈妈朝丈夫翻了翻白眼,闭了嘴。   秦怀远忙说:“没事,可以理解,谁遇到这事也都会这么想。”   宋晓琪的爸爸是个明白人,这种事,只能怪自己的孩子工作马虎,哪能毫无根据地胡说。他岔开话题说:“秦所长,晓琪出了这事儿,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不管营业部怎么处理,我们都接受。我知道,你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这么豁达的一个人,反倒让秦怀远觉得不好说出口,可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要让晓琪的爸妈来赔偿这五千块钱的嘛。   “的确,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行里决定宋晓琪和张美玉两个人一人赔偿五千块,三天之内就要交。”   秦怀远刚刚进了宋家的门就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宋家,宋家干净整洁,屋里的陈设也还讲究,拿出五千块钱应该不是难事。   果然,晓琪爸爸说:“秦所长,你放心,晓琪闯的祸,我们来赔偿,明天我就去银行取钱。”   秦怀远舒了口气,他今天的任务圆满完成,既然这样就不用再待着了。   他起身告辞,两口子拉着不让走,非得留他吃饭不可。   秦怀远婉言谢绝,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晓琪爸爸还说:“晓琪这孩子不懂事,她要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得多担待。”   出了宋家的门,秦怀远心想,这个宋晓琪可一点不随她爸,八成是像她妈,那张利嘴和他妈真像。   没到第三天,张美玉和宋晓琪各自交上了五千块钱。   不管怎么说,不管怎样,哪怕是个迷也好,这件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种事情,以前会发生,现在会发生,以后照样还会发生。   宋晓琪交了五千块钱以后,决定和所里的每一个人进行冷战。   她沉着脸上班,沉着脸下班,谁都不搭理,连陈姐故意找她说话,她都低垂着眼皮,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可再别扭,还得合作共事。   宋晓琪有的是办法,必不可少的工作交流,她就面无表情地说几个重点字,比如:“结账,钥匙,库存,锁库”,很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张美玉一开始还觉得不舒服,可连着几天宋晓琪都这样,她也就习惯了。既然宋晓琪不理她,她也懒得搭理宋晓琪。   可是,一个人的情绪不能长久地影响整个所里的气氛,没几天整个储蓄所里的人都对宋晓琪产生了不满。   宋晓琪不傻,当她发现全所的人都对她有了意见时,不敢继续“作”了,她开始主动跟所里的人说话,甚至对张美玉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张美玉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既然宋晓琪主动示好,那何乐而不为呢?   人民医院储蓄所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是这个时候,因为一万块钱的事,它一下子成了整个营业部最有名气的储蓄所,也是在人们的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   张美玉和宋晓琪火了。   有人说:“一天就干了十三笔业务,都能少一万块钱,这业务能力实在太强了。”   有人说:“别是贼喊捉贼,一个人拿走了一万块,再和搭档一人陪五千,她白赚五千块。”   还有人说:“我觉得是宋晓琪,她总觉得自己在银行太亏了,收入又少,缺钱的时候何不从库里拿点使使。”   还有人说:“那也不一定,挣得多的人就不缺钱吗?”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张美玉有口难辩,她甚至想请一段时间假,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来上班。   可越逃避越让人觉得自己有鬼,既然如此,自己心怀坦荡,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难道我还能堵住人家的嘴不成?   备受关注的张美玉依然高昂着头上班、下班,收钱、付钱、接库、送库。   任何一个话题,说上几天,就没了趣味。   很快,人们就把张美玉和宋晓琪抛在了脑后。不过,营业部又迎来了一个新鲜的话题:群众大合唱。 第18章 群众大合唱   周一一大早,秦怀远去营业部开会,带回来一个新消息:营业部将代表工行参加市里举行的群众大合唱。   既然是群众大合唱,营业部所有职工包括临时工都必须参加,这才热闹。   所里最高兴的是周丽萍,周丽萍浑身都是艺术细胞,几天不练练嗓子,浑身都不舒服。   市中心广场有一个戏曲自乐班,纯粹是一些戏曲爱好者自发组成的民间团体。他们每天傍晚就聚在一起,拉拉胡琴,吼几嗓子,过过戏瘾。   周丽萍喜欢唱歌,喜欢唱戏,一个人在家唱,没有观众,特不过瘾,于是她就参加了自乐班。   每天下班,周丽萍飞奔回家,做饭,吃饭,刷碗,然后就冲向自乐班过戏瘾。   自乐班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只会唱戏,不会唱歌,这让周丽萍略感遗憾。于是,一听说要举行群众大合唱,她举双手赞成。   大合唱由营业部工会负责组织,工会领导在内部会议上提议说“咱们的大合唱需要有一个老师来教大家唱歌,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周丽萍就是现成的老师。”   周丽萍?凭什么老让周丽萍来当老师?好像就她能?干事小刘坚决反对。   小刘反对有小刘的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她说不出口。   小刘的女儿曾经在行里的幼儿园里上学,那个时候周丽萍恰恰是她女儿的带班老师。   小孩子在一起玩,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可小刘接受不了。   有一次,周丽萍在给孩子们排练节目的时候,一时疏忽,两个孩子打了起来,受伤的就是小刘的女儿。   周丽萍慌忙把两个孩子分开,可小刘女儿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道红红的指甲印。   下午下班的时候,小刘去接孩子,周丽萍一直在给她赔礼道歉,可爱女心切的小刘无法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她不依不饶地对周丽萍大吼“你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简直就是个废物!”   也许因为幼儿园归工会管辖,小刘说话盛气凌人,周丽萍知道是自己的过错,就一直在赔笑脸,一直在忍。   可小刘不依不饶,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   周丽萍火了,她一拍桌子对小刘说:“你给我滚出去,有本事别把你的孩子往这儿送。”   周丽萍的怒吼吓坏了小刘,你一个看孩子的阿姨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等着我收拾你。   于是,她开始马不停蹄地向上级反映周丽萍的问题,只不过最终的结果让小刘很失望。   这样一个人来给全营业部的人来当老师,小刘接受不了。   周丽萍没进工行之前虽然多次给工行排演节目,可那个时候,她是外面的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现如今,你进了工行,成了自己人,人家就不服了。一个看孩子的阿姨,有什么能耐给大家排节目   小刘的坚决反对让工会主席很为难,因为工会总共就两个人,一个人反对就代表着百分之五十的人持反对意见。   既然这样,工会主席发话了,“小刘,那你就去外面给咱们找一个能唱歌的人来当老师好了。”   找一个唱歌好的人不容易,但也没那么难。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小刘马不停蹄地在整个小城开始了寻找,没几天,她还真就在军工厂找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据说这个小伙子嗓音高亢优美,唱起歌来感人至深。   小刘亲自跑到军工厂见了这个小伙子,听他唱了一首陕北民谣,当即表态“我们营业部就请你了。”   周丽萍不清楚自己会不会像以前一样给大家当合唱老师,可这几年在工行的经历也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营业部一些人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只会看孩子的阿姨,甚至连孩子都看不好。   管他呢,不给大家当老师还清闲,只要自己能唱就行。   高兴的人除了周丽萍还有张美玉,张美玉五音不全,并不爱唱歌,但她爱热闹。   既然是群众大合唱,自然要经常在一起排练,这多好呀,能认识不少人,还能重温一下上学时集体活动的感觉,这让她充满了期待。   张美玉自从进了工行就在基层网点上班,先前待的储蓄专柜虽在分理处内,可分理处连对公带储蓄满共就八个人,后来到了现在的人民医院储蓄所才五个人。   每天就和身边的几个人见面,实在太闭塞,她希望自己能多认识一些工行的同事,有更宽的视野,更高的眼界,那这个大合唱不就是个最好的机会吗?   所里最不高兴的人是陈姐,陈姐的家务活多,干完了家务活,还不能常出门。   出门多了,她那个婆婆就会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会给她掉脸子,撺掇着自己的儿子来找事儿。   陈姐其实是一个极其隐忍的女人。   陈姐的丈夫是一个大事干不了,小事又不愿意干的男人。   他嫌单位工资低,就长期休假,做生意又不想做小生意,只想做大老板。   于是,他就成天待在家里,做着各种各样的筹划,那么他也就有大把的时间来管束陈姐。   群众大合唱排练占用的都是下班后的时间,可这个时间陈姐要给一家老小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她哪里有时间去唱歌呀?   陈姐对秦怀远说:“所长,我能不能不去了?我一天到晚忙得不得闲,哪有唱歌的雅兴?”   秦怀远知道陈姐的难处,他也的确有权利允许陈姐不参加,可他知道如果陈姐不参加的话,会在经济上受到一定的损失。   于是他悄悄对陈姐说:“你可得想好,这次排练时间并不长,可排练结束后,每一个参加合唱的人都能拿到一些补贴,这个补贴不会太少,怎么也比你一个月的工资多。”   这一句话打动了陈姐,家里现在最主要的生活来源就靠她的工资了,别说一个月的工资,就是半个月的工资她也很在乎。   于是,陈姐回家在饭桌上宣布了自己要参加大合唱的消息,并把所长的话给婆婆和丈夫陈述了一遍。   母子俩一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这让陈姐舒了口气。   宋晓琪对于这样的集体活动从心里来说是排斥的,按照她自己的话说:“我就是一个临时工,陪着你们大家唱上一二十天,你们要是能拿八百块钱补助,我顶多拿二百,说不定连二百都没有,我不是瞎乐呵吗?”   周丽萍是个直肠子,她直言不讳地对宋晓琪说:“晓琪,你傻呀,你回家又没什么事,只当玩呗,拿二百是二百,总比没有强。”   宋晓琪觉得周丽萍的话很有道理,可嘴上却说:“谁稀罕那二百块钱,我的大好光阴都毁在工行上了。”   又来了,又来了,一听宋晓琪开始痛陈家史,所有的人都闭了嘴,不想跟这个“祥林嫂”多说一句话。   其实,宋晓琪愿意参加大合唱还有一个很私密的原因,那就是她想在这样的活动中给自己物色一个男朋友。   宋晓琪已经二十五岁了,可还没有男朋友,以前也谈过一两个,可都因为各种原因分手了。   眼看着自己都到了这个年纪还是单身一人,宋晓琪有点慌了,宋晓琪的妈妈更慌。   宋晓琪成为一个人见人烦的“祥林嫂”,不能说跟工行没有一点关系。   宋晓琪二十一岁进工行,本以为很快就会得到转正的机会,成为一个正式的银行员工,那她择偶的标准就不能低。   她不能找农村出身的,不能找效益不好的单位的职工,不能找家里兄妹多的,她要把自己看成一个正式的银行员工来找对象,找一个配得上自己的。   谁也没想到,四年过去了,希望一次次落空,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了。   宋晓琪已经在工行干了四年临时工,她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她,嫌她没有正式工作。   人家看上她的,她又看不上人家,嫌人家条件差。一来二去,自己就到了这把年纪。   既然是群众大合唱,那参加的人一定少不了,还能从中找不到一个我看上的,人家也能看上我的吗?   宋晓琪的心思没人知道。   这么多人参加大合唱,营业部还真没有一个这么大的礼堂,怎么办?   工会主席吩咐小刘迅速找到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唱歌的礼堂,而且礼堂的条件还得好。   小刘不知道去哪里找,可这难不倒她,既然军工厂的那个小伙子经常给一些厂矿去指点大合唱,那他一定知道哪里有这么合适的礼堂。   小刘给小伙子拨通了电话,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后,小伙子脱口而出“那还有什么难,来我们厂呗,我们厂礼堂一千个人都盛得下。”   小刘一听高兴坏了,当即兴冲冲前往军工厂。 第19章 群众大合唱   小刘进了军工厂,直奔礼堂,她得要亲眼看看这个军工厂的礼堂是不是像合唱老师说的那样合适。   礼堂红砖外墙,宽敞明亮,的确能容纳一千多个人。这让小刘相当满意。   借礼堂,得要找厂办,她兴冲冲上了办公楼,找到了厂办。   厂办的门大开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小刘客客气气地说:“您好,请问你们主任在吗?”   中年男人抬起头,严肃地对小刘说:“我就是,你干什么的?”   “我是工行的,想借用一下你们的礼堂来排练节目。”   厂办主任一听,嫌恶地看了一下小刘说:“不借,那么多人,乱糟糟的。”   小刘很有耐心地说:“我们一定遵守秩序,不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   主任烦了,恼怒地说:“不借就是不借,你们工行那么有钱,连个礼堂都要借,真是的。”   瞧这话说得,噎得小刘无言以对,她尴尬地说:“那好吧。”   小刘不会真的放弃,她站在办公楼里,想了想,有了主意。   小刘虽然不干业务,但她知道整个小城所有的大型企业都在工行开的有户头,像军工厂这样大型的企业说不定还在工行贷的有款呢。   你们可以在我们工行贷款、办业务,我们用一下你们的礼堂不为过。   对,找财务科长。   财务科长是一个时尚的中年女性,听了小刘的话,和气地说:“这样呀,你在我办公室等着,我去问问。”   财务科长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所以她立马去找了厂长说:“我们欠工行那么多贷款,人家要用咱们礼堂,免费也得让人家用。”   厂长点了头,财务科长才去找了厂办,很快小刘就解决了找礼堂这个难题。   礼堂找好了,工会主席马上通知营业部各科室、各储蓄网点,今晚七点半军工厂礼堂集合,进行第一次排练。   小刘作为组织者,担负着选歌的重任,可她也不懂,还是得去问合唱老师。   年轻的老师脱口而出“既然是迎国庆,当然得要表达对祖国的热爱之情,既深情又有氛围的要数《我爱你塞北的雪》,另外再选一首《十送红军》,表达我们对革命先烈的崇敬和怀念之情。”   小刘一听,拍手称是,心想:瞧瞧瞧瞧,瞧瞧我找的老师多有水平,要是真听领导的话,找那个周丽萍,她还不得带着大家去唱《小燕子》不成。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竟然现出了鄙夷的神情,这神情让合唱老师心里有点忐忑,他慌忙问小刘“您要觉得这两首歌不行,咱们再换。”   小刘的思绪从周丽萍身上迅速地回来了,她满脸笑容地说:“哪里,哪里,你选的歌非常好,就用这两首。”   合唱老师有点莫名奇妙,既然你觉得不错,怎么一副这个表情?好像很瞧不上的样子。   小刘为了安抚老师,悄声对他说:“我请示了我们领导,领导说请你来给我们辅导,当然不能免费,一次八十,你看怎么样?”   八十块,简直不能太好,每天下班后给他们辅导两三个小时就能挣八十块,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合唱老师的心情一下子愉悦开来,他当即对小刘表态:“您放心好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力争让你们营业部拿上名次。”   皆大欢喜,就等着今晚的第一次排练了。   快下班的时候,周丽萍对张美玉说:“美玉,回家吃完饭后,你在公交站牌等我,咱们一块儿去军工厂。”   张美玉还没来得及答应,她又转向秦怀远说:“秦怀远,我不用约你吧,我要约你了,你老婆和我们家那口子可就都恼了。”   众人哄堂大笑,秦怀远也笑个不停。   周丽萍和秦怀远,陈姐都住工行家属楼,张美玉住学校家属楼,学校和工行距离不远,走路不到十分钟。   陈姐虽然也住工行,可大家都知道她家务活多,出门慢,谁也不愿意等她。   宋晓琪住得最远,她对大家说:“我就不回家了,一会儿在外面吃完饭,我就先去了,一会儿见。”   宋晓琪不耍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大家约好今晚见。   还不到七点半,天色就暗了下来,军工厂礼堂热闹一片,久不见面的同事们互相寒暄着,好像几百年没见面似的。   张美玉和周丽萍一起走进礼堂,可一进礼堂,周丽萍就忙了起来。   她跟这个打打招呼,跟那个说两句话,但始终没忘了把身边的张美玉介绍给大家“这是我们所的张美玉,刚进行不久。”   张美玉跟着周丽萍和每一个前辈们打着招呼,很快就淹没在群众的海洋里。   小刘因为是组织者,所以来得特别早,她和合唱老师一起调试音响,整个礼堂里不时地响起话筒里传来的“喂,喂,喂”的声音。   合唱老师像忽然想起似的对小刘说:“刘姐,你得在这些人里选出一男一女两个领唱的,既然是大合唱,没领唱的可不行。”   这句话把小刘难住了。   一男一女,两个领唱的。好像行里除了周丽萍就没有能领唱的了,可找周丽萍领唱,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小刘是真不愿意让周丽萍出风头,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要是自己现在去找周丽萍,她不一定会愿意领唱,毕竟自己处处给她难堪。   得让别人去找,别人去说,周丽萍肯定同意,毕竟她那么爱出风头。   小刘想起了秦怀远,秦怀远可是个大好人,让秦怀远去给周丽萍说,周丽萍一定抹不开面子。   小刘在喧闹的人群里急急忙忙找秦怀远。   那么多人,去哪儿找秦怀远?小刘穿梭在人群里,一边找,一边喊“秦怀远,秦怀远”。   听见小刘叫秦怀远,大家也都主动地替她喊,于是秦怀远很快就出现在了小刘的面前。   秦怀远纳闷地看着小刘说:“找我?什么事呀?”   小刘呵呵一笑,什么话也不说,把秦怀远拉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悄声说:“怀远,是这样,刚才人家老师说了,咱们的合唱团呀得需要两个领唱的……”   小刘的话没说完,秦怀远就笑呵呵地说:“领唱?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去领唱呀?我唱歌跑调,你应该知道呀。”   小刘当然知道秦怀远唱歌跑调,以前两个人一块儿参加小合唱,秦怀远就站在小刘的身后,那个调跑得没边没沿的,气得老师临时把秦怀远换了下来,害怕他一张嘴就毁了集体荣誉。   小刘一脸嫌弃地对秦怀远说:“哎呦呦,你可真自作多情,主任还等着咱们营业部拿第一呢,我可没胆量让你领唱。”   秦怀远一点都不恼,继续开玩笑说:“要不就是你需要一个助理,让我给你当跟班,没问题,只要是为了集体荣誉,我干什么都行。”   小刘伸出胳膊撞了一下秦怀远说:“严肃点,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们所周丽萍不就是现成的领唱吗?你去跟她说,让她来领唱。”   “我去说?你又不是不认识周丽萍,自己去呗。”秦怀远显然不愿意充当这个“传话筒”。   小刘满脸难为情地说:“怀远,你看,我跟她有点隔膜,我去说不大合适吧。”   秦怀远并不知道小刘和周丽萍之间的矛盾,但他觉得同事之间能有什么隔膜,况且周丽萍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她那么爱唱歌,让她领唱,她一准乐意。   秦怀远对小刘说:“不是我不去说,而是大家都知道你是合唱团的负责人,你不直接找周丽萍而绕到我这儿,周丽萍就是想去都故意不去。”   小刘知道秦怀远的话有道理,可她怕自己去了更请不动周丽萍,就央求说:“怀远,我可没求过你什么事,就当我求你了,再说,都是为了营业部好。你赶紧答应我,我还得去找一个男的来跟周丽萍搭档呢。”   小刘把话说到这儿,秦怀远抹不开面子了,他对小刘说:“我去也行,只是周丽萍来了,你跟人家好好说话,别横眉冷对的,一个单位的,能有什么矛盾?”   “知道,知道,只要她同意领唱,我一定把她供着,好不好?就这样了,你快去吧,马上到点了。”   小刘急匆匆地走了,秦怀远在人群里开始寻找周丽萍。   没看见周丽萍,却看见了张美玉,他急忙对张美玉说:“美玉,周丽萍呢?”   张美玉伸手给秦怀远指了指“那边,那边。”   秦怀远顺着张美玉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周丽萍。   周丽萍今天打扮得无比妖娆,穿一件水紫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高高盘起,站在人群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第20章 群众大合唱   秦怀远好不容易挤到周丽萍跟前,可周丽萍正眉飞色舞地跟一帮小姐妹说着贴心话,根本顾不上理他。   秦怀远一着急,抓住周丽萍的胳膊,把她往一边拉。   周丽萍的兴致被秦怀远打乱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干什么?干什么?非礼呀?”   周丽萍常跟秦怀远开玩笑,一点也不顾忌场合,反倒让秦怀远不好意思起来。   他赶紧松开手,对周丽萍说:“小点声,正经点,我跟你说个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的事呀?你上班时候怎么不说?”   “上班时候不是还没事嘛。”   “那你说吧,什么事?”周丽萍总算认真起来。   秦怀远对她说:“现在咱们合唱团缺个领唱的,你去吧。”   周丽萍一听这话,马上猜出是小刘在后面做了工作,她挪揄道:“秦怀远,你什么时候调到工会了?也不给大伙儿通知一声,还是给工会的某个人当秘书呢?”   秦怀远脸红了,低声对周丽萍说:“小点声,别喊,是小刘,小刘让我来找你,咱们不是一个所的嘛,我通知你也正常呀。”   “正常个屁!你就天天当你的老好人吧,猫呀,狗呀都能使唤动你,她怎么不来找我?让你来。”   “不管怎么说,就是让你去领唱这件事,你就去吧,也能让全市人民都能听到你嘹亮的歌声。”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告诉你,我不去,谁来叫我我都不去。”   周丽萍并不知道小刘从中作梗反对她来当合唱老师的事情,她就是看不惯小刘的做派。   的确,几年前,为了孩子的事,她们是闹过不愉快,可闹过去就算了,至于人前人后处处挤兑人吗?   有时候,周丽萍去工会办事,小刘高昂着头,满脸鄙夷地瞅着她,简直让她无法忍受。   就为这,小刘让她去领唱,她还就不去了,一个抱孩子的阿姨有什么水平来给大家伙领唱呢?   秦怀远看周丽萍是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说动她了,只好说:“没有人能强迫你,只不过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不像那些斤斤计较的老娘儿们,可今天,你看起来就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   周丽萍瞪了秦怀远一眼说:“没想到,你这个老实人还会用激将法了,我告诉你,你再怎么激我,我都不去。”   秦怀远无奈了,又问周丽萍:“你真不去?”   “不去,说几遍了,不去就是不去。”周丽萍的态度非常坚决。   秦怀远看周丽萍这阵势,知道自己说不动她,悻悻地走了。   他找到小刘说:“不行,让你失望了,周丽萍不答应。”   “不答应?这怎么办呢?”小刘难住了。   男领唱已经确定下来了,可没有女领唱,还怎么排练?   小刘狠狠心,对秦怀远说:“周丽萍在哪儿?我去!”   秦怀远给小刘指了指,小刘厚着脸皮站到了周丽萍的跟前。   周丽萍猛地看见小刘,知道自己已经胜了。她沉住气,学着小刘平时对她的样子,高昂着头,一副傲慢的神气。   这神气让小刘很恼火,可现在她得求着周丽萍,就和颜悦色地说:“周丽萍,刚才咱们的合唱老师说需要一个女领唱,我看就你最合适,你来吧。”   周丽萍瞟了小刘一眼说:“我不行,营业部这么多人呢,比我强的人多了。”   这话多“作”,小刘心里冒着火,嘴上还得好言好语地说:“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你就答应了吧,都是为了营业部好,你说呢?”   这句话让周丽萍听着很舒服。   她本来就是想折腾一下小刘,现在目的达到了,就顺水推舟地说:“你要是真找不来合适的,那我就去试试吧。”   小刘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对周丽萍说:“多谢,多谢,你可给我帮了大忙了。”   周丽萍太高兴了,既折腾了小刘,又能在大合唱上一展歌喉,这是今天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小刘说动了周丽萍,又慌忙回到主席台前,拿起话筒对礼堂里所有的人说:“静一静,静一静,咱们大家先按照男左女右排好队,每一行排二十个人,男士十个,女士十个。请周丽萍和马天野站到第一排。”   闹哄哄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很久没有这样大型的集体活动了,每一个人都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周丽萍优雅地站在了第一排,信贷科长马天野也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了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   马天野是个万人迷。谁说男人就不是万人迷了?让他来看看马天野。   马天野身高一米八,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可他最有魅力的地方不是这些,而是他对所有的女人彬彬有礼,对所有的男人以礼相待。   他时刻坚守着有教养的人应该遵守的道德规范。   他会认真地倾听你说话,他会给你拉车门,拉椅子,他会把你送到电梯口,再替你摁开电梯门,目送你的离去。   他谈吐优雅,有情调,他的衣服永远没有一丝褶皱。   马天野是个绅士,绅士做了信贷科长依然是个绅士。   信贷科长是整个营业部除了主任之外最有权势的人了,可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一点小官僚的做派。   马天野的老婆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不但性格好,样貌也好。   男人帅气,女人美丽,生的孩子自然漂亮。   马天野的儿子可爱得让见他的每一个人都想摸一下他粉□□白的脸,虽然这个十四岁的大男孩儿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却有一百七十斤。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羡慕的家庭,有家的马天野依然是营业部的万人迷。   马天野的声音很有磁性,唱起歌来充满了男人的魅力,虽然他的水平比起周丽萍来说差远了,可在整个营业部的男士中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才了。   小刘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宣布“为了迎接国庆,市里举办大型合唱比赛,咱们营业部代表市行参加这一活动。我们初步选定了《我爱你塞北的雪》和《十送红军》来参加比赛,并聘请了优秀的合唱老师王一鸣来作为我们的指导老师,希望在场的每一位同志都能认真练习,争取在比赛中得到第一名的好成绩。”   王一鸣?张美玉怎么觉得这个名字那么的耳熟,好像多年前不仅听到过,而且还和这个人相当熟悉。   她踮了踮脚跟,仰着头,希望看清楚讲台上这个王一鸣长什么样子,只可惜前排人太多,自己又是近视眼,怎么也看不清楚。   张美玉模模糊糊地看到王一鸣穿一米色外套,个子不高,可那张脸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只好作罢。小城这么小,到处都是熟人,也许这个王一鸣就是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甲。   音乐声响了起来,紧接着耳边传来了高亢嘹亮的歌声:   我爱你,塞北的雪   飘飘洒洒漫天遍野   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   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   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   你是春天派出的使节,春天的使节……   所有的人都随着这优美的旋律来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之地,沉浸在对美好祖国的赞美之情中……   张美玉听着这歌声,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王一鸣,没错,就是那个高中同学王一鸣。   当年他就有一副好嗓子,每次上音乐课,那个音乐学院毕业的女老师总是让王一鸣给大家做示范,而她自己则站在讲台下面,赞赏地盯着王一鸣看。   那个时候,同学们都开玩笑地说王一鸣是音乐老师的偶像。   在这种场合里听到高中同学的歌声,张美玉一下子激动起来,她好像回到了当年的高中校园里,和同学们一起在学校礼堂看演出……   王一鸣的歌声一停,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大家都在感叹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竟然能唱得跟电视里一样。   这时候,小刘拿着话筒对大家介绍说:“刚才唱歌的就是我们大合唱请来的老师王一鸣,王一鸣虽然年轻,可很有实力,在以后的排练中,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听从王一鸣的指导,好不好?”   台下立刻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丽萍听了王一鸣的这首歌,心里暗暗惊叹,这个小伙子竟然能有这么一副好嗓音,真是太难得了   这是祖师爷要赏他唱歌这碗饭呀。   周丽萍在进到这个礼堂之前还在想,营业部不让她来给大家做指导,能请一个什么样的老师呢?   小城里唱歌好的人她都认识,她不认为有人能够超过自己,可这会儿听了这首《我爱你塞北的雪》,她简直是甘拜下风。   小伙子天赋实在太好了,不知道比自己要强多少。 第21章 群众大合唱   张美玉顾不上聆听王一鸣那优美的歌声,独自沉浸在与老同学相遇的欣喜中,虽然,王一鸣并没有发现台下居然站着多年不见的张美玉。   王一鸣的歌声停了下来,开始一句一句地给大家示范,教唱,就像当年那个音乐老师一样。   台下的每一个人,不管是唱得好的,还是唱得不好的,都在他的引导下,极其努力地引吭高歌。   可是,这么多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总是会有几声不和谐的音调,这音调招得大家笑成一片。   王一鸣装作没有听见,小刘站出来制止大家善意的嘲弄“安静,安静,保持安静。能唱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咱们继续努力,明天肯定比今天唱得好,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队伍里散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张美玉悄悄瞅了瞅自己的左邻右舍,发现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首歌而紧紧地凝聚在了一起。   看来,任何人都需要音乐,需要歌声,需要美的熏陶,需要集体,需要大家庭的温暖。   营业部实在有必要经常组织一些这样的活动,把大家聚集在一起,让大家知道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存钱,取钱,借方,贷方,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比如优美的歌声和集体观念。   歌声再次响起,王一鸣的一招一式都和当年那个音乐老师一模一样,这让张美玉倍感亲切。   仿佛时空逆转,张美玉又回到了那个纯洁美好的中学时代……   那次的元旦联欢会,全校的学生汇聚在大礼堂,同学们都从教室里搬出各自的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观看节目,可是等王一鸣上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台下一片沸腾。   王一鸣抱了一把破吉他,对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瞬间,全场安静下来。   随后音乐响起,竟然是崔健的《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崔健是所有男女青年的偶像,就连青春萌动的学生也是他狂热的崇拜者。   他那强悍,呐喊一般的嗓音响彻了城市和乡村,他在音乐界的影响力绝不亚于一场疾风劲雨般的变革。   那拨动每个人心弦的音乐使得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王一鸣再次鞠了一躬,随后调整了呼吸,紧接着麦克风里传来了他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喔 你何时跟我走   喔 你何时跟我走   很快,台下的同学们随着王一鸣的歌声一起唱了起来,每一张年轻学生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和痴迷,整个礼堂回荡着新时代那喧嚣浪荡的音符……   张美玉穿越了,穿越到了那个引起全校轰动的元旦晚会,那场晚会成了她中学生活最美好的记忆……   可是,耳边的歌声戛然而止,小刘的声音飘荡在礼堂的上空“辛苦了,咱们台下的各位都辛苦了,我们休息半小时,也让我们的老师也喝口水。”   小刘的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大家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站立这么久了,纷纷跑到后面的座位上去休息。   张美玉没有动,她看着台上的王一鸣,觉得自己应该现在就过去叫住他。   可是,她正要往前走,忽然看见马天野一手拿一把椅子,走到了台前,紧接着周丽萍也跟了过去。   马天野把一把椅子放在王一鸣的身后,另一把给了周丽萍。   周丽萍和王一鸣都在跟马天野谦让,于是马天野转过身,快步跑到一边又拿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旁边,三个人坐下来对着一张纸认认真真地说着什么。   这个时候过去认老同学,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张美玉悄悄地走到一边,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整个礼堂一片嘈杂,人们又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刚才的唱腔,宣泄着难得一见的热情。   张美玉静静地坐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台上的王一鸣、周丽萍和马天野。   三个人凑在一起,好像在探讨着什么问题,随后,王一鸣站起身,给身边的两个人做示范,接着马天野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王一鸣学唱,王一鸣好像很满意,不停地在点头。   王一鸣好像是高二的时候转了学,以后就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张美玉已经有几年都没见过他了,真没想到在今天的大合唱中见到了王一鸣,而且王一鸣竟是营业部请来的合唱老师。   小城真的太小了,转个身都能碰见一个熟人。看来,这会儿,王一鸣太忙,等到排练结束了,再去找他吧。   张美玉又把眼光放在了马天野的身上。   马天野真的是营业部的名人,张美玉进行没几天就听到了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她颇为好奇,不知道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会被女人们送上一个“万人迷”的称号。   后来有一天,她在营业部的大会上碰到了马天野。   马天野碰巧坐在张美玉的身边,他很有礼貌地对张美玉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张美玉,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您是?”   “马天野,信贷科的。”   张美玉一听这三个字,马上想起了“万人迷”这个称号,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马天野对张美玉的笑很感兴趣,他问:“你笑什么?是以前听到过我吗?”   张美玉觉得自己失态了,她马上说:“不好意思,我的确听到过你。”   马天野的脸上带着成熟男人才有的矜持儒雅,说:“你刚来,别听那些人瞎说。哦,你是学校毕业分来的吗?”   “对,银行学校。”   “银行学校啊,我们行有很多银行学校分来的学生,咱们周主任就是,省行也有不少,你们银行学校的人都比较厉害,走在省行大楼里,几乎每个科室都有你们的校友。你刚来,好好努力,以后大有前途。”   听着这番话,张美玉感觉这个大名鼎鼎的马天野应该也是正规科班出身的。   张美玉自打进了工行,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行里机关的业务部门应该就是会计科,储蓄科和信贷科,按常理来说,这些科室应该聚集的都是业务上的精英人才,可她赫然地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信贷科的职工多是行里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初中毕业的子弟,这些人刚一进行往往到保卫科过渡一下,随后他们就进了信贷科,成了行里的中坚力量。   而储蓄科和会计科的职工基本都是行里各种领导的关系户。   这样的职工组成的科室要想正常运转就一定需要一个真正的业务能手,这个业务能手很重要,没了他,整个科室就要瘫痪。   于是,领导会精心在一堆庸才里插进去一个真正的人才,这个人才担负着给全科室职工答疑解惑和处理各类业务的重任。   马天野应该就是充当了这样一个角色。   张美玉的判断不是没有道理。那些有着独特家庭背景,在重要部门滥竽充数的职工说话办事绝对没有马天野这样的有教养。   这种教养,这种绅士做派是读书带来的睿智和修养。   于是,张美玉问他“我觉得您应该也是学校毕业分配进工行的,您是哪所学校的?”   “省财院,学金融的。”   张美玉一听,猛觉得自己矮了半截。人家是正规的本科学历,而且财院金融系历年的录取分数线都高得厉害。   看着张美玉的肃然起敬,马天野微微笑了一下说:“学历不过是你高中成绩的证明,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单位,靠的还是自己的能力,虽然很多人靠的是关系,但像我这样没有关系的人靠的就是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做事,才会不断地取得进步。”   张美玉也是个没有关系的人,霎那间,她觉得马天野就是自己人生路上的楷模。   张美玉喜欢那种干净的,儒雅的男人,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万人迷”马天野。   当然,这种喜欢没有任何色彩,就像我们喜欢一棵大树,喜欢天上的白云一模一样。   张美玉正在浮想联翩的时候,身边坐过来一个人,她对着张美玉说:“想什么呢?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合唱老师了吧?”   张美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宋晓琪,她顺着宋晓琪的话说:“贼喊捉贼,你是不是被王一鸣的歌声迷倒了?”   “什么呀?”宋晓琪伸手拍了一下张美玉的胳膊,可声音却是无比的柔媚。   张美玉扭过头看了宋晓琪一眼,发现宋晓琪的脸竟然红得像三月的桃花。   穿得不厚呀,怎么会热红了脸?   张美玉莫名其妙,正想关心一下宋晓琪,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开了窍。   莫非是羞红?宋晓琪还会害羞?她为什么会害羞?   张美玉正纳闷,只见宋晓琪娇羞、慌乱地说“胡说,是你吧。”   这意思明明指的就是王一鸣,张美玉惊奇了。   难道她和王一鸣不但认识还有过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吗?   张美玉的心头忽然升腾起一丝不悦,就像一碧如洗的天空掠过了一丝煞风景的乌云。 第22章 启蒙   张美玉极力掩饰了一下自己颇为复杂的情绪, 对一反常态的宋晓琪说:“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美玉, 你上中学的时候, 抄过歌词吗?”宋晓琪的回答莫名其妙。   “没有, 不过我有一本粘贴本, 我从《大众电影》杂志上剪下了好多明星的图片, 贴在了我的本子上。”张美玉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疯狂收集明星图片的往事。   那个时候,张美玉喜欢看电影,小城影院放映过的所有电影,她几乎都看过,她喜欢看刘晓庆、姜文的《芙蓉镇》, 喜欢看潘虹、濮存昕的《最后的贵族》, 还有石维艰、王馥荔的《天云山传奇》。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是这些优秀的影片引导了自己去欣赏美,去了解那一段并没有走远的历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张美玉是一个真正的影迷。   宋晓琪显然对张美玉曾经做过的事情不屑一顾, 她继续说:“我从小喜欢唱歌……”   “啊,你喜欢唱歌?我怎么没发现?”   宋晓琪白了张美玉一眼说:“我怎么干什么都要让你发现?你可真扫兴。”   张美玉感觉自己的确“扫”了宋晓琪的兴致, 连忙抱歉地对宋晓琪说:“不好意思,你继续继续。”   宋晓琪的好心情显然没有被破坏, 她两眼望着前方, 继续回忆那些尘封的往事。   “我那时候有一本很厚的歌词本, 里面摘抄了很多歌词, 我们班那时候特流行干这个。我们家没有录音机,我就到我们同学家去听磁带,一遍一遍, 从不厌烦。我爸说都是因为我痴迷于这些流行歌曲,所以才没考上大学……”   宋晓琪说了不少,可张美玉还是没有搞清楚这和脸红有什么关系,她傻呵呵地问宋晓琪“你是不是认识王一鸣?”   “没有呀,我这是第一次见他。”宋晓琪莫名其妙地瞟了一眼张美玉。   张美玉比她还要莫名其妙,你又不认识人家,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宋晓琪显然希望继续她的话题“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但我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的歌声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一定得认识他,不知道他今年多大了?”   宋晓琪说这话的时候,两只不大的眼睛竟然散发着一种很迷离的光芒,那眼神一下子让张美玉想起了田中裕子扮演的“阿信”。   张美玉一直认为田中裕子眯着眼睛看人的样子特有女人味,特勾魂儿,真是想不到尖酸刻薄的宋晓琪竟然也如此的妩媚。   张美玉一下子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宋晓琪看上了王一鸣。   她实在想不通,宋晓琪并不认识王一鸣,仅仅是因为今日的一面之缘,听了王一鸣一首歌,就能一见钟情吗?   这也太离谱了。   张美玉的心头瞬间涌起了一种很复杂的情感,就像自己家的兄弟姐妹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外人“惦记”上了,自己产生的那一丝不悦。   为了打消宋晓琪的念头,她对宋晓琪说:“晓琪姐,王一鸣可比你小四岁。”   宋晓琪听了这话,惊奇地问张美玉:“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   张美玉当然知道王一鸣的年龄,那时候学校填表的时候,她问过王一鸣的。王一鸣和她同岁,宋晓琪比她大四岁,那王一鸣不就比宋晓琪小四岁吗?   张美玉不得已地对宋晓琪说:“我和他是同学,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凑巧在这儿碰到了。”   宋晓琪一下子变得异常兴奋,她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拍在张美玉的腿上,说:“是吗?你同学呀?那可太好了。”宋晓琪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失态了,慌忙闭上了嘴。   张美玉奇怪地看着宋晓琪,她确信刁蛮的宋晓琪这会儿春心荡漾了。   张美玉故意闭口不谈王一鸣的事,可宋晓琪却忍不住了,她这会儿太需要一个听众了。   宋晓琪两只眼睛直呆呆地盯着前面的王一鸣说:“美玉,我刚才站第一排,观察得特仔细,你这个同学王一鸣长得很有味道,皮肤虽然黑点,可看起来很健康。”   王一鸣的长相的确不错,眼睛不大,但也不算小,鼻梁高挺,嘴唇很有轮廓。   宋晓琪央求张美玉说:“待会儿大合唱结束了,我跟你一块儿过去找王一鸣,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只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张美玉不想答应她,推脱说:“我都这么久没见人家了,人家八成有女朋友了,况且他比你可小四岁呢。”   宋晓琪脱口而出“四岁怕什么,我妈就比我爸大四岁,一辈子过的好着呢。人家都说女大四,福寿至,大四岁才有福呢。有女朋友怕什么?只要他没结婚就成。”   张美玉简直觉得这个宋晓琪就是个花痴,跟人家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就“女大四福寿至了”,一定是疯了。   宋晓琪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世界里,她喃喃自语地说“我小时候特别想登台唱歌,可我们老师嫌我学习不好,每次都不让我上台,不让上就不让上。我喜欢那种高远嘹亮的歌声,喜欢那种很有磁性的男性的声音。我以前谈的两个男朋友声音都特别好听,可还是赶不上这个王一鸣。我刚才听见他跟工会小刘说话来着,那声音很有魅力。”   张美玉可从来没谈过恋爱,听着宋晓琪的话,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可宋晓琪不管不顾,继续阐述自己独特的恋爱观。   幸好,工会小刘又拿起了话筒喊起话来“大家集合了,集合了,我们继续跟老师学唱《我爱你塞北的雪》。”   喧闹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可台下有两个人却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一个是宋晓琪,一个是张美玉。   宋晓琪痴呆呆地望着王一鸣,觉得自己参加合唱团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   她的耳边只有王一鸣的歌声,那歌声把她带入了一个白雪纷飞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王一鸣……   张美玉的心情无比复杂,她理解不了宋晓琪的疯狂,但她相信宋晓琪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她认准了王一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王一鸣。   宋晓琪都二十五了,在小城里,这样的年纪早该谈婚论嫁,甚至怀孕生子了,宋晓琪碰上了这么一个“意中人”,她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张美玉相信王一鸣一定没结婚,可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就不清楚了,待会儿自己去找他,带上个宋晓琪,会不会很鲁莽,甚至给王一鸣带来麻烦。   张美玉有点后悔刚才告诉宋晓琪自己认识王一鸣了。她不怕给自己带来麻烦,却怕给王一鸣带来麻烦。   宋晓琪自己去结识王一鸣,不管结局如何,都跟自己无关,可要是自己介绍他俩认识,万一以后俩人有什么不好的,自己就有点说不清楚。   在张美玉的心里,多年不见的王一鸣还是那个中学里干干净净的小男孩儿,可宋晓琪的个性却是很不招人喜欢,这样的一个人根本配不上王一鸣。   张美玉打算食言了,她计划着一会儿排练结束,就装作忘记了的样子,悄悄溜走,不让宋晓琪发现。等到明天宋晓琪问的时候就说是自己忘记了,她能拿自己怎么办?   张美玉的心思完全不在状态了。   终于等到了排练结束,张美玉打定了主意装糊涂,她悄悄地随着人流往礼堂出口走,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千万别让宋晓琪发现,千万别让宋晓琪发现。”   张美玉此时的心态有点像做贼,希望自己别让人逮住。   很快,她就走到了礼堂大门口,正打算加快几步溜出去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美玉,美玉,别走呀。”   这声音那么熟悉,张美玉闭着眼睛都知道宋晓琪赶了过来。   她绝望地回过头,看见宋晓琪满脸兴奋地冲了过来。   宋晓琪一把抓住了张美玉的胳膊悄声说:“你怎么走了?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张美玉满脸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忘了。”   “快点,快点,王一鸣没走,在那儿收拾音响,咱们现在就去。”   宋晓琪抓住了张美玉,张美玉只好被她押着往王一鸣的跟前走。   张美玉和宋晓琪逆着人流往回走,迎面碰上了周丽萍和马天野。   周丽萍大声喊“美玉,你怎么不回呀?一块儿走吧。”   张美玉还没回答,万人迷马天野说:“张美玉,跟我们一起走吧,营业部的车在门口,你就不用挤公交了。”   周丽萍和马天野都只是邀请了张美玉,没有邀请宋晓琪,要是往日,宋晓琪的酸劲儿马上就会喷薄而出,可这会儿,她哪顾得上。   张美玉无可奈何地对马天野和周丽萍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儿再走。”   宋晓琪也对这两个人说:“对,你们先走吧,我和美玉有点事儿。”   周丽萍纳闷地看着这两个人,马天野优雅地伸出右手,对张美玉扬了扬说:“那好吧,再见。”   周丽萍和马天野走了,宋晓琪一边挎着张美玉的胳膊,一边说:“美玉,你才来几天呀,就认识万人迷了?真有你的。”   张美玉怕宋晓琪误会,赶紧解释说:“不是,我上次在营业部开会的时候认识的。”   宋晓琪抿嘴一笑说:“紧张什么?逗你玩的。营业部哪个人不认识马天野呀,不认识主任也得认识他。瞧瞧人家老婆才叫有眼光,嫁的男人长得帅,又有地位,又有前途的,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   正说着话,两个人走到了王一鸣的面前。   张美玉是个近视眼,又不戴眼镜,离远了根本就看不清人的五官,这会儿走到了王一鸣的跟前,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老同学。   几年不见,他的脸还是挺黑,眼睛好像大了一点,鼻子好像更挺了,嘴唇更加有棱有角。   怪不得宋晓琪迷上了他。   王一鸣一个人在收拾音响,根本没注意到身边这两个心情复杂的姑娘。   宋晓琪站在王一鸣的跟前竟然有点拘束。   张美玉喊了声“王一鸣。”   王一鸣抬起了头,两只不大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姑娘,愣了一秒钟,欣喜地叫了出来“张美玉,怎么是你呀?你怎么在这儿?哦,你是不是银行学校毕业分到了工行,今天是来参加排练的”   “对呀,我刚刚认出了你,真没想到,这有三四年没见了吧?你现在在哪个单位上班呀?”   “就这儿,我在军工厂工会。我还真是好几年没见你了。我高二转学了,以后再没见过你,只是听说你上了银行学校,怎么这么快就毕业上班了?”   “哎呀,我那就是个中专,两年就毕业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谦虚什么呀,够好的了,比我强多了,我高中毕业就接我爸的班进了军工厂,这不,上班三四年了。”   张美玉沉浸在老同学相逢的喜悦里,早都忘记了身边的宋晓琪。   王一鸣也只顾上跟张美玉叙旧,压根都没有注意身边的宋晓琪。   宋晓琪看着张美玉和王一鸣聊得火热,早都把自己的事忘了,急忙伸手拉住了张美玉。   张美玉被宋晓琪这一拽,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最重要的使命,赶紧对王一鸣介绍说:“瞧我,只顾高兴,都忘记了给你们介绍了。这是我们所的宋晓琪。”   然后,张美玉又转向王一鸣,煞有介事地对宋晓琪介绍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王一鸣,唱歌一级好听。”   宋晓琪忽然扭捏起来,她很不自然地对王一鸣说:“你好,你的歌唱的真好听。”   “哪里,哪里,赶鸭子上架在你们面前出丑了。”   宋晓琪的脸又绯红了,王一鸣不知道其中的原因,还以为宋晓琪是一个腼腆的姑娘。   张美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看着宋晓琪的脸,第一次觉得宋晓琪也有这么柔美的一面。   难道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和怦然心动吗?难道爱情真的那么神奇,竟然可以让那么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女子嘛?   如此看来,宋晓琪一定得和王一鸣发生点什么事才行。   老同学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王一鸣对张美玉说:“今天真是难得,到我宿舍坐坐吧,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张美玉低头看看腕上的表说:“今天太晚了,改天吧。”   这句话让宋晓琪急了,多好的机会呀,真是天助我也,不能被这个傻丫头张美玉给毁了。   她本来就挽着张美玉的胳膊,这个时候一时性急,悄悄地捏了张美玉一下。   张美玉不理她,故意装作没感觉。   多亏,意犹未尽的王一鸣对张美玉说:“没事,你们两个人呢,回头我送你们,你不知道,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以前的老同学了,今晚不跟你聊个痛快,觉都睡不着。”   宋晓琪听了这话,那平日里刁蛮的脸上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今晚,天赐良机,她要好好地认识一下这个王一鸣,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然后,她要趁着王一鸣晚上送她回家的功夫跟他单独呆一呆。   宋晓琪主动地对王一鸣说:“我帮你收拾音响吧。”   王一鸣冲宋晓琪笑笑说:“那就劳您大驾了。”   三个人一会儿就把凌乱的现场归置整齐,王一鸣对张美玉和宋晓琪说:“我的宿舍离这儿很近,出门拐弯就到了,你们两个大小姐也去我的陋室认认门。”   宋晓琪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温婉,她笑吟吟地说:“那你就前面带路,我和美玉去你的陋室讨杯茶喝。”   这话从宋晓琪的嘴里冒出来,能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   张美玉忍着惊异跟随王一鸣往他的宿舍走。   果然没走几步,就进了一个宿舍大楼,王一鸣的房间在一楼一个拐角里。   王一鸣拿出钥匙打开门,张美玉有点惊异。   在她的印象里,男工宿舍应该就像男生宿舍一样乱七八糟,还得弥漫着一股子臭袜子的味道,可这个王一鸣的宿舍却干干净净。   一进门,面对面是两张单人床,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军绿色的被子。两床之间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台双卡录音机,床头边斜立着一把吉他。   王一鸣指着斜立吉他的床说:“这是我的床,那边是我室友,他离家近,经常回家,所以这里也就是我一个人的小天地,我在这儿唱歌,弹吉他,快乐着呢。”   张美玉扭头看了看王一鸣的床,看见床边贴满了小虎队,王杰,张雨生的大海报。   房间里没有男士们离不了的烟灰缸,也没有一丝烟味儿。   宋晓琪好奇地问:“你不抽烟吧?”   “当然,我爱惜我的嗓子,哪敢随随便便破坏它。”   张美玉啧啧称赞说:“没想到你这么干净自律,看来懂音乐的人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王一鸣笑着说:“你把我夸得要不好意思了,我没有别的爱好,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兴趣就是唱歌,只要有一个唱歌的地方,有人听我唱歌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   宋晓琪自从进了王一鸣的房间,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些年来,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让自己这么心动的人,王一鸣就是老天安排给她的礼物。   宋晓琪急于想知道王一鸣有没有女朋友,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毕竟这才刚刚认识。   她趁着王一鸣起身倒茶的功夫,悄悄捏了捏张美玉的手,又对她使了个眼色。   张美玉虽没谈过恋爱,可也知道宋晓琪的想法。看来,今天要不把王一鸣调查清楚,宋晓琪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等王一鸣扭过身来的时候,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王一鸣说:“你房间这么干净,是你女朋友打扫的吧?”   “女朋友?”王一鸣一下子笑起来。“我哪有什么女朋友?我是一个快乐的光棍汉。别老说我呀,你有男朋友没有?带来大家一起认识认识。”   张美玉有点不好意思了,“胡说什么呀?我和你一样大,你光棍汉,我就得有男朋友呀?”   王一鸣瞅着张美玉嬉笑着“多大的姑娘了,说个男朋友脸就红了,怎么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宋晓琪看着这两个老同学热热闹闹地叙旧,可不想只做个看客,她主动地对王一鸣说:“王一鸣,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你有什么条件?”   王一鸣打着哈哈说:“我能有什么条件?是个女的就成。”   一句话逗乐了张美玉和宋晓琪,宋晓琪认真地说:“我没开玩笑,是说正经的,我有一些好姐妹都没男朋友,不知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的意思,可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装糊涂地附和道“那你就给王一鸣介绍个女朋友,成功的话,王一鸣请你吃大餐。”   王一鸣显然对这个介绍女朋友的主意不感兴趣,他的兴趣在张美玉身上。   张美玉比当年上学的时候漂亮多了,一笑一颦都让人心生荡漾。   王一鸣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让自己碰见了张美玉。   宋晓琪的眼神多情地追随着王一鸣,她惊喜地发现这个王一鸣说话的样子跟唱歌一样有魅力。   宋晓琪的心脏跳得咚咚的,她觉得王一鸣就是她苦苦寻找的白马王子。   可是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她蓦然地发现她的白马王子竟然对着张美玉含情脉脉。   这是什么情况?宋晓琪心里一哆嗦。   王一鸣是让她无比动心的男人,她从来没有这么一见钟情过任何人。相比下来,她对那两个前任的感情简直是清淡如水。   宋晓琪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王一鸣多情与张美玉呢?   宋晓琪把自己和张美玉在心底暗暗做了个比较。   从长相上看,她自认比张美玉漂亮,可身材却没有张美玉苗条。   从工作上来看,她只是个临时工,可张美玉却是个有正规学历的正式工。   怎么看自己都比不上张美玉。可宋晓琪不甘心,她怎么能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   宋晓琪扭过头瞅了瞅张美玉,很快,她就明白了自己比张美玉强的一个很重要的一点,这一点,足可以让她打败张美玉,赢得白纸一样干净的王一鸣。   瞬间,宋晓琪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张美玉还小,她还有很多选择的余地,可自己已经二十五了,不能等了,得赶紧找一个男朋友。   现在,王一鸣就是最佳人选,更为重要的是她真地对王一鸣一见钟情了。   她喜欢王一鸣高远华丽的歌声,喜欢王一鸣那富有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喜欢王一鸣阳光灿烂的笑脸和风趣幽默的谈吐。   宋晓琪坐在王一鸣的宿舍里,默默地看着王一鸣,她发誓哪怕王一鸣看上了张美玉,她都得想尽一切办法得到王一鸣。   夜深了,张美玉看看表,示意宋晓琪该走了。   宋晓琪巴不得赶紧走呢,在这儿就是在给王一鸣和张美玉制造机会。   宋晓琪笑盈盈地起身,拉着张美玉的手出了门。   王一鸣把两个人送出门,张美玉对王一鸣说:“你回去吧,我们俩坐车一会儿就到家了。”   宋晓琪一听这话,掐了张美玉一下,张美玉疼得激灵一下,顿时想起了宋晓琪的目的,没敢继续往下说。   王一鸣执意要把两个人送到家门口,这正合宋晓琪之意。   三个人沿着马路走到公交站牌,王一鸣问了张美玉和宋晓琪家的具体地址,说:“张美玉,我们一起把宋晓琪送回家,我再回头送你。”   宋晓琪一听心里有几分不高兴,这熬了一个晚上不是陪他们瞎玩的嘛?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的意思,赶紧说:“我们家离站牌很近,待会儿我先下车,你去送宋晓琪,她离得远。”   宋晓琪一听这话,满心欢喜,默不作声。   王一鸣不知道这俩人的意思,想了想说:“要不,我和宋晓琪先去送你,回头我再送她。”   宋晓琪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忙说;“美玉,就这样吧。”   一个二十一岁的男孩儿哪有二十五岁的姑娘有心机,王一鸣虽说工作几年了,可却没有任何感情阅历。   中学的时候,天真烂漫,跟女同学一起玩的时候,心无杂念;上班了,也没遇到怎么动心的人。   可是今天遇到张美玉,撩起了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竟然有一种氤氲弥漫的甜美。   夜晚的公交车空荡荡的,宋晓琪先上了车,指着最后一排的空座位说:“我们仨坐那儿吧。”   张美玉说:“行”,于是她故意抢先一步坐到了临窗的位置,宋晓琪紧挨着张美玉坐下,那王一鸣只有坐在宋晓琪的身边了。   宋晓琪希望这趟车开得越慢越好,张美玉却急着回家。   公交车终于停在了离张美玉家不远的站牌上,张美玉要下车,对宋晓琪和王一鸣说:“我到了,你们不用送我,我家离站牌很近的。”   王一鸣不肯,说:“那哪成呀?天这么晚了,你要有什么事,我可脱不了干系。”   张美玉无奈,只好随着宋晓琪和王一鸣一起下车。   宋晓琪欢天喜地地拉住张美玉的手,三个人一起走到了张美玉家的楼下。   张美玉抬头看了看自家窗户里透出的橘黄色的灯光说:“天太晚,就不请你们到我家里了,改天,到我们家来玩。”   王一鸣对张美玉说:“那就说定了,改天我可真来了。”   “没问题,让我妈给你们做一桌她最拿手的菜。”   王一鸣盯着张美玉,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美玉扬扬手对王一鸣和宋晓琪说:“你们走吧,再见。”   “再见。”王一鸣看着张美玉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竟然有一种不忍离去的怅然。   王一鸣的神情让宋晓琪很不舒服,可她依然温婉地说:“我们走吧。”   宋晓琪希望和王一鸣多待一会儿,于是她故意走得很慢。   路灯下,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并成一排,这让宋晓琪觉得非常得有情调。   她对王一鸣说:“今天,你一开口,惊呆了我们所有的人,大家都在议论你的嗓音。”   王一鸣有点不好意思,他对宋晓琪说:“太夸张了,哪有那么好,我不过就是个业余爱好而已。”   “真的,不骗你,我们所周丽萍是营业部唱得最好的,可比起你来,那就差的太远了。”   王一鸣没有接她的话,自言自语地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唱歌,所有的合唱团我都参加过。我那时候,缠着我妈让她给我买了一台砖头块的录音机,我把磁带放进去,一遍一遍反复地听,听《万水千山总是情》,听《万里长城永不倒》,还有邓丽君的《月亮走我也走》,然后把歌词记在一个大日记本里,那个时候我们班同学都借我的歌词本,我是我们班最红的人。”   宋晓琪忽然问了句:“张美玉借过你的本子吗?”   王一鸣真的单纯,他不知道宋晓琪的画外音是想知道当年上学的时候张美玉和王一鸣的关系。   王一鸣傻呵呵地说:“张美玉五音不全,特没情趣。”   宋晓琪笑了,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对王一鸣说:“我上学的时候也爱唱歌,也抄过大本的歌词本,我妈那时候不给我买录音机,我就到我们同学家去听,后来我上班了,就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台双卡录音机,看来我们有着共同的爱好。”   王一鸣一听宋晓琪跟自己有着共同的爱好,兴奋地说:“你最喜欢听谁的歌?”   “喜欢的可多了,最近我喜欢听王杰的歌,他的歌声清亮,很有力量,我很喜欢。”   王一鸣就像忽然找到了知音,兴奋地对宋晓琪说:“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   宋晓琪装作惊讶地说:“真的吗?真没想到,咱们竟然这么相似。”   宋晓琪其实一直在观察王一鸣,以她的人生经验,她觉得王一鸣应该是一个很单纯的人,甚至从来没有什么感情纠葛,这样的人是最适合做男朋友,做丈夫的。   宋晓琪的脚步越来越慢了,说到兴奋的时候,还会停下来,凝视着王一鸣的脸,力图和王一鸣产生共鸣。   王一鸣一点都不知道宋晓琪的想法,他还沉浸在对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中。   昏黄的路灯下,宋晓琪就是一个无比娴静的女子,她安安静静地听王一鸣说话,时不时恰如其分地插上一两句,调动一下对方的情绪。   王一鸣忽然觉得这个宋晓琪其实是一个蛮有情趣的女子。   等到两人坐了车,又下了车,走到了宋晓琪的家门口,王一鸣说:“今晚,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   宋晓琪不说再见,她扭过身直盯着他的脸,目光迷离地说“你的声音很性感,我很喜欢。”   王一鸣愣住了,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女孩儿,这让他一下子慌乱起来。   宋晓琪看着满脸窘迫的王一鸣,忽然嫣然一笑说:“回见。”   说完,她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留下了傻呆呆的王一鸣。   王一鸣站在宋晓琪的家门口,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很久,才大梦初醒似地走了,走的时候还觉得恍恍惚惚,如梦如幻。   当天晚上,他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宋晓琪说的那句话。   王一鸣没有恋爱经历,没有听过异性如此大胆,露骨的言语,当然经受不了这□□裸的挑逗。   那句话像蛇一样缠住了他,让他无法摆脱。他竟然有了一种渴望,希望明天还能见到宋晓琪。   每一个少男少女的心里都有一扇虚掩的门,不知道哪一天,那扇门会悄然开启。   先是露出一道缝,继而是半开半掩。露出一道缝的时候充满了神秘,半开半掩的时候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王一鸣心里的那扇门正在被宋晓琪一点一点地打开。   “愿意,我一定爱你一辈子,一心一意。” 第23章 启蒙   宋晓琪进了家门, 晓琪妈追过来问:“怎么回来这么晚?排练节目哪能用这么长时间。”   宋晓琪尖牙利齿地对妈妈说:“你不信呀?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晓琪妈白了女儿一眼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结冤仇。”   宋晓琪笑嘻嘻地对妈妈说:“妈, 你放心, 你想留都留不住。”   宋晓琪刷牙洗脸, 收拾停当,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一遍一遍地回想刚才临分手时王一鸣那惊愕,慌乱的神情,越想越甜蜜……   这句话是她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对王一鸣说的,她希望这句话能在王一鸣的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让这个不谙□□的小东西记住她的好。   宋晓琪相信以她两次恋爱的经验, 对付这样一张白纸实在是绰绰有余。   今天只是一个开头,接下来, 还会有更精彩的画面, 她要把王一鸣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让他知道自己要比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张美玉好上一百倍。   张美玉和王一鸣、宋晓琪分手后回了家, 越想心里越不是味。   今天自己无形中把宋晓琪引到了王一鸣的面前,不知道宋晓琪会怎么样对待王一鸣, 可怜的王一鸣怎么会是宋晓琪的对手。   王一鸣在张美玉的印象里还是那个阳光灿烂, 干净透明的男孩子, 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实在不适合宋晓琪。   宋晓琪真的配不上王一鸣, 她从心底里不希望宋晓琪和王一鸣走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宋晓琪来上班,张美玉迫不及待地把宋晓琪叫到一边, 悄声问她:“你真的看上王一鸣了吗?”   宋晓琪得意地笑着点点头说:“对呀,他迟早都是我的,你不许跟我争啊。”   张美玉听了这话,竭力地想让宋晓琪明白自己的意思,“晓琪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对那个王一鸣没有意思,我就是觉得王一鸣很单纯的,你别……”   张美玉说不下去了,她其实是想说王一鸣和你不合适,你还是放手吧。   宋晓琪斜着眼睛看着张美玉说:“美玉,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很复杂吗?”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宋晓琪的心情格外的好,她不但不介意张美玉的话,而且面带微笑地说:“还是要谢谢你,不过,从今天开始,我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了,我要单独行动了。”   张美玉对昨晚的事情简直是后悔死了,她感觉好像是自己把王一鸣推入了火坑。   一整天,宋晓琪的心情格外的好,每一位来办理业务的储户都能看到她热情灿烂的笑脸。   相反,张美玉却有点不大高兴。   她不知道昨晚她走了以后,宋晓琪和王一鸣发生了什么,可从宋晓琪的脸上,她感觉一切应该都是按着宋晓琪的计划在一步步的实施。   可怜的王一鸣……   今晚,照例是去军工厂排练。下午下班的时候,张美玉问宋晓琪:“晓琪姐,你回家吃饭吗?”   “回呀,怎么不回,我得回去换件衣服,吃了饭,我再去排练。”说着,宋晓琪忽然神秘地对着张美玉笑了一下,这笑容让张美玉浮想联翩。   天刚擦黑,军工厂的礼堂已经是喧闹不堪,大家快乐地聚在一起,讲述着各自看到和听到的新鲜事。   几乎所有的人都充分地体会到了大合唱带来的好处,它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表达自我的场地,这里快乐而且热闹,使忙碌一天的人们有了一个舒缓神经的绝佳机会。   张美玉的目光在人群里急切地搜寻着宋晓琪,她很好奇宋晓琪今晚会怎么样。   宋晓琪站在离台上最近的地方。   张美玉看不清楚她的五官,但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宋晓琪换了一身漂亮的衣服。   她穿一件米色的短风衣,平日里高高束起的马尾乌云一般地披在肩上。   宋晓琪不时地左顾右盼,她转过身的刹那,张美玉看见她风衣里面穿了一件水粉色的连衣裙。   这身衣服从来没见宋晓琪穿过,张美玉可以想象得出宋晓琪今天下班后跑回家,为这身打扮费尽了心思。   不一会儿,王一鸣从礼堂前面的小门走了进来,走到台前去调试那一堆音响设备。   宋晓琪再也不左顾右盼了,她就像被神仙施了魔法,痴呆呆地盯着台上的王一鸣。   今晚,王一鸣让周丽萍和马天野给大家领唱。   当周丽萍和马天野的歌声响彻在礼堂上空的时候,所有人的心思又被北国的风雪吸引住了。   “我爱你塞北的雪   飘飘洒洒漫天遍野   你用白玉般的身躯   装扮银光闪闪的世界   你把生命溶进土地   滋润着返青的麦苗   迎春的花叶   ……”   偶尔,王一鸣会给大家示范几句,他的歌声饱含着深情,吸引着所有在场的人们,更是在宋晓琪的心里掀起了阵阵狂澜。   宋晓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王一鸣,好像在盯着一件千年不遇的珍宝。   今晚的王一鸣一点都不淡定,他走进礼堂的一刹那,心竟然一阵狂跳,他慌乱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为了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宋晓琪,可心里这么想,眼睛却一点不听使唤。   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里急切地搜寻,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妖魔一般的女子。   魔女正在对他浅笑,他一阵慌乱,赶紧把目光游离到那些他并不认识的人身上。   排练结束的时候,张美玉没有急着走,她特意注意了一下宋晓琪。   宋晓琪站在原处没有动,等到大家都快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走向了王一鸣,像一束花一样伫立在王一鸣的跟前。   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随后宋晓琪帮王一鸣收拾音响,两个人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张美玉不知道昨晚宋晓琪和王一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够猜到今晚这两个人的故事。   就一天,宋晓琪就走近了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孩儿,俨然像一对多年相识的朋友。   张美玉叹了口气,从心里为王一鸣感到惋惜。   张美玉的惋惜没有任何意义,宋晓琪一步步地走进了王一鸣的心里。   宋晓琪知道自己的劣势,临时工,又比王一鸣大四岁,怎么也没有优势能得到他的心。   不过有过两次恋爱经验的宋晓琪知道怎么样对付涉世不深的小伙子。   收拾完了音响,宋晓琪对王一鸣说:“今天下班太晚,我都没顾上吃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你饿不饿?”   王一鸣立刻对宋晓琪说:“我们厂旁边有家小面馆,味道还不错,关门也晚,我带你去吧。”   “好啊。”   宋晓琪像一个邻家的小妹妹,乖乖地跟着王一鸣往餐馆走。   今晚,王一鸣本来是慌乱地,就是排练结束看见宋晓琪走向他的一刹那,他都是掩饰不住自己的羞涩。   他想起了昨晚宋晓琪的那句话“你的声音很性感,我很喜欢。”他的心里痒痒的,泛着甜蜜,憧憬,还有不好意思。   宋晓琪知道怎么样让王一鸣松弛下来,她好像把昨晚的事情全都忘记了,就像面对着一个相识已久的朋友,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语。   很快,王一鸣真的平静下来,他跟宋晓琪说话的时候,就像面对着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张美玉。   两个人肩并肩走进了那家王一鸣经常光顾的小餐馆。疲惫一天的老板娘看见王一鸣走了进来,欢快地迎了上来“小王,吃点什么呀?”   王一鸣扭过头对宋晓琪说:“她们家都是面,你看你吃什么?不过,老板做的酸菜肉丝面真的不错。”   宋晓琪的心思不在面上,她爽快地对老板娘说:“那就两碗酸菜肉丝面喽。”   老板娘进了厨房,宋晓琪对王一鸣聊起了营业部的种种趣事,逗得王一鸣哈哈大笑。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宋晓琪希望墙上的时钟能够停下来,她和王一鸣就这样待在这家面馆里,永远,永远……   吃了面,王一鸣主动对宋晓琪说:“我送你回家吧。”   宋晓琪扭过头,对他粲然一笑“好啊。”   两个人并排往公交站牌走,宋晓琪希望夜班车最好抛了锚,好和王一鸣沿着寂静的街道走回家去。   到了家门口,分手告别的时候,宋晓琪什么也没说,她慢慢地靠近王一鸣,在王一鸣的脸颊上像小鸟啄食似地快速地吻了一下。   王一鸣的脸腾地红了,烫得他无比的难受,他一下子伸开双臂,抱住了宋晓琪,一动不动。   宋晓琪的身体贴着王一鸣,她能感觉到王一鸣的心脏像黄土地上的腰鼓,在鼓手的敲打下,发出咚咚咚的剧烈声响。   这“咚咚咚”的声音让宋晓琪放心了。看来这个王一鸣真的是第一次和女孩儿拥抱。   只有第一次拥抱才会有这么慌乱和激动的心跳声。   不知谁家的门吱吱呀呀地响了一下,王一鸣慌忙松开手,不敢看宋晓琪的脸,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篇小说的初衷是想把一个真实的九十年代呈现给大家,所以我小说中的很多情节和你的想象可能会有一些出入。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其实没有答案,很多情感没有对错,比如那一万块钱,比如宋晓琪的爱情。   在接下来的故事情节里,我将继续遵循“真实”的原则,来讲述那早已成了历史的故事。只不过,“真实”并不等于无趣,我的故事精彩有趣,感谢您的阅读。   另外,关于那一万块钱,我将不会给它安排一个下落,它已经被人们遗忘了。 第24章 甜蜜   宋晓琪其实也很不好意思, 她略低着头, 把额前的头发拂在了一边, 却绞着发梢不松手。   王一鸣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正看见宋晓琪这楚楚动人的娇羞模样, 他的心里再次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想再抱一下宋晓琪,可又不敢,就这样傻傻地站着。   宋晓琪低垂着眼皮,对王一鸣说“明天见。”   王一鸣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明天见。”   第二天上班,宋晓琪像一只花蝴蝶一样飞进了储蓄所。   陈姐打趣地说:“呦, 穿这么漂亮, 今天有约会呀?”   宋晓琪嗔笑着“哪有什么约会呀?上班穿得漂亮得体是对储户的尊重,也是对工作的重视。”   周丽萍插了一句:“宋晓琪也有尊重储户的时候?真是稀奇。”   宋晓琪有点怕周丽萍, 况且今天她实在是心情太好了, 就嘻嘻哈哈地说:“那你就走着瞧吧。”   果然,宋晓琪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发脾气,不骂人, 对储户的态度也格外的好了起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张美玉知道她为什么心情这么愉悦。   张美玉没谈过恋爱, 体会不到恋爱中人们的心情, 她只能凭借着自己读过的爱情小说来感慨爱情的力量。   那个天天围个大围裙的邋里邋遢的女人又举着一张一百元的钞票进来换钱,看见宋晓琪,迟疑地不知怎么张口。   宋晓琪见状, 竟然热情地站起身来,对女人说:“大姐,您是想换钱吗?”   这声“大姐”惊呆了柜台外的女人,也惊呆了柜台里所有的人。   “大姐”迷惑地望着宋晓琪,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嘴里还是说:“给我换一张五十的,四个十块的,十个一块的。”   宋晓琪面带微笑地从女人手中接过钱,高高地举起,在阳光下瞄了一眼钞票上的防伪水印,递给了张美玉。   张美玉拉开抽屉,把这一百元钱放进去,又按照女人的要求取出五十元,十元和一元的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飞快地点了一下,递给了女人,嘴里还说着“以后换钱只管来,只要库里有就能给你换。”   女人连声道谢,拿着一把零钱,诧异地走了。   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全体职工都傻了,这还是宋晓琪吗?这还是那个成天想着怎么折腾人的“祥林嫂”吗?   周丽萍憋不住了,一等储户出了门就对宋晓琪说:“怎么回事?是昨晚睡了一觉想明白了,还是吃错药了?”   宋晓琪愉快地噘着嘴说:“什么呀?我哪天不这样?”   陈姐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宋晓琪的跟前,拍了拍宋晓琪的肩膀说:“看来,你的心情不错呀,该不会是恋爱了吧?哪儿的?”   宋晓琪才不会现在告诉她们呢,她对好奇的同事说:“哪儿都没有,我还不兴快乐一回了。再说,我平时上班也这样呀,没什么区别呀。”   所有的人都笑了,这才是真正的睁眼说瞎话。   张美玉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她觉得也许是自己错了。   宋晓琪怕张美玉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所里的同事,慌忙趴在桌子上拿张纸条写了一段话,塞给了张美玉。   张美玉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地写着“美玉,求你了,别把我和王一鸣的事情告诉她们,等我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不迟。”   张美玉抬起头,看见宋晓琪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她迟疑了一下在纸上写道“放心吧,不过,我也很好奇,王一鸣到底有什么魔力?”   宋晓琪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神秘地笑了,她在纸条上又加了一句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张美玉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觉得宋晓琪就是倚老卖老。   不过,保密吗,她当然能做到。别说是这种事情,就是再重要的事情,她都能做到。   张美玉小时侯看革命电影,常常在想一件事情,如果自己身处那个动荡的年代,能不能像那些革命先烈一样可以为党坚守秘密,哪怕遭受敌人多么残酷的严刑拷打。   最终她觉得如果自己生在那个年代,照样能像那些革命先烈一样对党忠贞不渝。   就连妈妈都常说:“这丫头嘴紧的很,这要生在战争年代呀,绝对当不了叛徒。”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做一个长舌妇去宣扬宋晓琪的那点隐私呢?宋晓琪真是多虑了。   不过,要是王一鸣真的能够改变宋晓琪的话,那可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宋晓琪并不是想保密,她只是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等到她觉得王一鸣已经离不开自己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的幸福分享给身边所有的人。   临近下班的时候,一个焦急万分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从包中取出一张存折,一边递给宋晓琪,一边说:“没办法,家里急用钱,我这定期还有一个礼拜就到期了,只有提前支取了。”   要是往日,宋晓琪一言不发地就给她办了提前支取,可今天,她耐心地对女人说:“别取了,再等几天就是定期利息,现在提前支取是活期利息,你很吃亏的。”   “吃亏就吃亏吧,急用。”   宋晓琪给女人想办法“你可以找朋友或是亲戚借一下,周转几天就可以了。”   正在后面打盹的陈姐听到了,快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宋晓琪手中的存单:一万元,定期一年。   她俯下身,对宋晓琪耳语道:“不要下账,给她把钱取了,手写一张利息单给她,待会儿我把这钱垫上。”   宋晓琪心领神会,按照陈姐的嘱托手写了一张利息单子说:“机子坏了,打不出利息单,我给您手写了一张。”   女人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我要利息单也没用。”   宋晓琪把存单和手写的利息单递给张美玉,低声嘱咐道:“存单上别盖章,只在利息单上盖个章子。”   张美玉闹不清楚状况,她迷惑地望望宋晓琪,可当着女人的面又不好问。   陈姐见状,赶忙走过来对张美玉说:“给她付10282元。”   张美玉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宋晓琪和陈姐都在催促她。   于是,她犹豫着在利息单上盖了章子,把钱和利息单一并递给了宋晓琪。   女人拿着钱走了,陈姐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本活期存折来,递给宋晓琪说:“从我的账上下10282元。”   宋晓琪很快地处理完业务,把存折和刚才那个女人的存单,一并递给了陈姐。   陈姐接过来,满意地说:“白挣800多,回头请你俩吃饭。”   张美玉一下子明白了。   储户快要到期的存单,根本就没有提前支取,只不过装了装样子而已。   实际上,陈姐拿自己的钱付给了储户一万元和活期利息。于是,这张存单就归陈姐了。   过几天,等到存单到期了,陈姐就可以拿这张单子,取出11098元。   她凭空就赚了800多。   看明白的张美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按理说,在整个过程中,任何人都没有损失。   陈姐不过是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白赚了些钱而已,只是这钱拿着怎么都有些不应该。   要是自己,绝对不会要,可自己却亲手办了这笔业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周丽萍,陈姐和秦怀远都有一双雪亮的眼睛。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宋晓琪的秘密,但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姐喜欢和稀泥,她对宋晓琪说:“别说,你俩很有夫妻相的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准能成,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这话听得宋晓琪美滋滋的,她顺着陈姐的话说:“借您的吉言,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没问题,那能少的了吗?”   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心花怒放。   周丽萍乍一看见宋晓琪和王一鸣走在一起,心里有点遗憾。   周丽萍在音乐学院进修过声乐,所以她第一次听到王一鸣的歌声就觉得相当意外。   这样的一个人才憋屈在军工厂里,真是暴殄天物,最起码也得到群众艺术馆做一个歌唱演员,或是到学校里做一名音乐教师。   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找一个美丽温柔的女朋友,将来成个家,甜甜美美地过日子……   找了宋晓琪,真是可惜了了。   周丽萍不想祝福宋晓琪,宋晓琪却上赶着让周丽萍说说自己的看法,“周姐,你和王一鸣接触这么些天了,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周丽萍看看宋晓琪期待的样子说:“王一鸣很单纯,上班两年了看着还像个学生,他的身上还是很有艺术气质的。”   周丽萍说的是实话,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着真的像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偶尔露出的拘谨反衬得他更加可爱。   周丽萍的评价让宋晓琪喜上眉梢,她把眼神瞅向了张美玉。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想让自己也夸夸王一鸣,可她不想让宋晓琪飘上天,故意说:“我要是对王一鸣说你们俩郎才女貌,他是不是得笑喷了?”   张美玉的话不软不硬,扫了宋晓琪的兴,可她很快就原谅了张美玉。   嫉妒,张美玉就是嫉妒。要不是自己眼明手快,王一鸣就成了她的男朋友了。   恋爱中的人都是弱智,小刺猬一样的宋晓琪也是智商堪忧。 第25章 甜蜜   张美玉在礼堂初见王一鸣, 的确是格外兴奋, 可她的兴奋只是因为自己和王一鸣曾经在一间教室里共同度过了最美好的中学时光而已。   她看王一鸣, 还像看着若干年前那个音乐课上备受老师关注的小男孩, 看着学校礼堂里那个忘情高歌的“青春偶像”, 仅此而已。   在宋晓琪的眼里, 王一鸣是一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在周丽萍的眼里,王一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在张美玉的眼里,他就是唱歌好听而已。   张美玉眼中的人才是有文化修养, 有专业技能, 有发展前景的人物,就像马天野, 王一鸣根本就不算。   人在热恋的时候, 会错误地以为,自己爱上的人, 别人也会喜欢,就像现在的宋晓琪。   宋晓琪觉得王一鸣就是天上的太阳, 世上的唯一。   既然所里的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恋情, 宋晓琪就不再遮遮掩掩, 她尽情地向身边的人展示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王一鸣”三个字挂在了她的嘴边, 早已经代替了那句口头禅“我就是个临时工。”   宋晓琪的变化让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高兴,跟一个幸福的花喜鹊待在一起不知要比听“祥林嫂”唠叨要强几百倍。   市里的合唱比赛没有几天了,时间紧迫, 不能懈怠。   小刘拿起电话给营业部所有科室,所有网点一一通知“这个周末,咱们照常排练,大家辛苦一点,等我们拿了奖,营业部给大家庆功。”   自从参加了排练,营业部的职工晚上就有了事做,大家都感到格外的快乐。   “每天上完班,就开始无所事事,还是排练好,多热闹,生活都充实了。”   “就是,我看比赛完了以后,还是应该时不时地组织一些这样的活动,活跃一下生活气氛。”   “可不是吗,像我们在储蓄所上班,一年都见不到行里的人,一个营业部的职工竟然互相都不认识,有了这种活动,大家才有机会聚在一起,互相了解”   “对,咱们要跟营业部提议,以后应该定期组织职工活动,我最近天天准时来唱歌,气色都好了许多。”   机关的职工周日不上班,储蓄所下班也早,于是这一天就提前一个小时集合,好有充足的时间来练习那两首已经唱得滚瓜烂熟的参赛歌曲。   张美玉进礼堂的时候,时间还早,整个礼堂里飘荡着深情婉转的歌声: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   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   相对于《我爱你塞北的雪》,张美玉更喜欢《十送红军》,每当这个旋律响起的时候,她的心中就会涌起一种悲壮豪迈的革命情怀。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听大人们讲革命故事,听老师讲近现代史,听着听着,仿佛看见了红军长征的艰难困苦,胸中竟然热浪滚滚。   这种感觉是她听别的革命歌曲从未有过的。   于是,她静静地站在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跟唱着。   这段日子,小刘的确辛苦,她又早早地来到礼堂,等待营业部同事们的到来。   王一鸣走到了台前,他今天穿一身西装,精神抖擞。看来初尝甜蜜爱情的王一鸣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小刘走过去悄悄地问他:“你觉得大家现在怎么样了?进前三有没有希望?我们行长说了,要是进不了前三名,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泡汤。”   王一鸣笑了笑,很有把握地对她说:“您放心,只要不出意外,拿第一都有希望。”   小刘听了很高兴,她关心的不是这个月的奖金,而是让主任瞧瞧自己的组织能力。   工会主席很快就要退休了,她不做出点成绩来,主任怎么会把她提拔上去?   想来工会的人太多了,有门道的一来就会给她这个元老当上司,等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小刘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表现一下。   她对王一鸣说:“大家的水平就这样了,只要声音洪亮,整齐就行了,你今晚再好好指点一下两个领唱的,他们很关键。”   “没问题,周丽萍和马天野都不错,只要正常表现,就能达到预期。”   小刘舒了口气,可心里却想,还是不能大意,周丽萍的确唱得不错,就是这个马天野有点让她担心。   毕竟,马天野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的,不像周丽萍,她一张嘴,懂行的人就知道她的功力,不懂行的也觉得她唱的好听。   这个时候,小刘从心底还是肯定周丽萍的唱功,只不过让周丽萍太出风头,她不乐意。   于是,她提醒王一鸣说:“重要的是马天野,你得再指点一下他。”   王一鸣点点头,准备今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马天野身上,只要马天野表现出色,整个集体就OK了。   小刘抬手看看表,时间到了,于是她拿着话筒对大家说:“安静一下,咱们赶紧排好队,抓紧时间,好好练习,争取在比赛中取得名次。”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很快每个人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大家一一报数,看是不是有人没有到场。   接着就有人跑来告诉小刘自己的同事缺席的理由,小刘掐指一算,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人没来,这个人是谁呢?   小刘对于合唱团的考勤相当重视,按照惯例,无故缺席集体活动是要扣钱的,她当然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她对着话筒,再次对大伙说:“还有一个人没来,咱们大家都看看自己四周,到底谁没有来?”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说:“马天野,马天野没到。”   真还偏偏是马天野没到,今晚,他是主角,怎么搞的?   小刘问大家“谁给马天野请假呢?”   没人吭声。   信贷科的几个年轻人想站出来给马科长补个假,又怕马天野待会儿赶来,那不是在大家面前显得自己溜须拍马吗?   与其这样,不如不说。   没人给马天野请假,马天野竟然无故缺席,这不是他的作风。   马天野是一个自律的人,从不迟到早退,今天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管他到底为什么没来,眼下就少一个领唱的。   小刘对王一鸣说:“这怎么办?要不……”   要不什么,她也没说出来。   王一鸣急中生智“没事,今天我替马天野,等明天马天野来了,再单独指导他。”   还是年轻人机智,王一鸣站到了队伍里,充当领唱的角色。   你还别说,今晚的排练比任何一天都好,王一鸣的歌声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要是把这样的一支队伍拉到比赛现场,拿不到第一,也能拿第二。   不行,比赛组委会严格规定不许在外借用人员充当本单位员工,这要让人家抓住了,会取消比赛资格的   还是得要等马天野来。   一个晚上都过去了,马天野连个人影都没见。   小刘心里说这个马天野怎么回事,关键时刻自由散漫掉链子,什么情况啊。   虽然马天野没有来,可大家都对今天的表现很满意,甚至有人还说:“营业部要是有一个男的能唱得像人家老师那么好,咱们的奖金就稳拿了。”   排练结束的时候,张美玉和周丽萍一起坐行里的车回家,宋晓琪又和往常一样去了王一鸣的宿舍。   宋晓琪的出现让王一鸣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每天盼着营业部的大合唱,盼着在大合唱的时候看见妖娆的宋晓琪,盼着大合唱结束后,可以和宋晓琪享受一段美妙的时光。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宋晓琪主动。宋晓琪主动去找王一鸣,主动对王一鸣说一些暧昧的话,主动拉住王一鸣的手……   王一鸣默默地感受着宋晓琪带给自己的快乐,却不敢轻易地宣泄自己的情感。   只有那一次,在宋晓琪家的门口,他抑制不住激动拥抱了宋晓琪,以后就再没敢轻举妄动。   王一鸣转身给宋晓琪倒水的时候,宋晓琪从背后突如其来地抱住了王一鸣,她把脸贴在王一鸣的背上,一句话也不说。   宋晓琪的不言不语胜似千言万语,王一鸣扭过身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宋晓琪让王一鸣开了窍,王一鸣发现书里的爱情其实真的是很美好,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启蒙老师”。   两个人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随后,王一鸣送宋晓琪回家。   一出宿舍门,宋晓琪伸手去挽王一鸣的手臂,王一鸣怕让人看见,赶忙一闪,悄声对她说:“别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呀。”   宋晓琪有点不高兴,说:“怕什么呀,你刚才不是还抱我了吗?”   王一鸣有点无奈,对她说:“公众场合,得注意影响……”   宋晓琪怕王一鸣生气,赶忙说:“好了,好了,跟你说着玩呢,当真了,真是个小孩子。”   两个人很快重归于好,有说有笑地坐上了公交车 第26章 万人迷   小刘对马天野不来排练的事心存不满, 就是有事, 你也得请假呀, 不吭不响, 科长就可以影响大局了吗?   第二天上班, 小刘风风火火去找马天野, 要叮嘱他今晚一定得去排练。   到了马天野的办公室门口,她抬手敲了半天门,门都没开。   小刘纳闷地问信贷科的其他人“你们科长呢?”   “去行长那儿了。”   “什么时候去的?”   “去了好一阵了,可能快回来了,你进来坐着等等。”   “不了不了, 你们都是忙人, 我在这儿只会给你们添乱,待会儿我再来吧。”   小刘又回到了办公室,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 她又跑去找马天野。   马天野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着,小刘有点失望, 以为马天野还没回来,可又不甘心地敲了敲门。   门吱的一声开了, 马天野站在门口对小刘说“有事吗?”   瞧这句话问的, 你昨晚不请假就擅自不来排练, 还问我有事没。   小刘心里不高兴, 可嘴上又不好表达出来,毕竟这可是堂堂信贷科长,真正的实权人物, 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来呢。   说不定哪一天,人家又往上走了一步,成了营业部主任,成了市行的行长……   现在提拔干部要求的都是高学历,新思想,新思维,马天野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小刘于是笑嘻嘻地说:“马科长,昨晚怎么回事?大家都在等您,您怎么没去呢?”   马天野一脸茫然“等我干什么?去哪里?”   “什么?您不知道排练呀?我不是提前给您通知了吗?您忘了?”   马天野一下子恍然大悟,无比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我还真忘了。”   忘了?你怎么能忘了呢?算了,忘了就忘了吧。   “马科长,今晚您可一定得去呀,没几天了,得好好再练练。”   马天野忽然面露难色,对小刘说:“你能不能再找个人领唱,我最近事挺多,恐怕没时间。”   小刘一听这话急了,尖声对马天野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去哪儿找人?不行,不行,您一定得去,您可是中层领导,怎么能关键时刻影响大局。”   马天野理解小刘的心情,他犹豫了一下,对小刘说:“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今晚我一定去。”   小刘放心了,临走还对马天野说“一言为定呀,我可等您呢。”   马天野勉强笑了笑说:“放心。”   小刘坐到办公室里,怎么都感觉马天野有点异常。   两个人一层楼里办公多年了,马天野什么时候萎靡不振过,可今天他怎么有气无力,而且,他竟然没刮胡子。   这形象放在别的男同事身上很正常,可放在马天野身上可就太奇怪了。   马天野是谁,能被营业部的女人们称为“万人迷”的男人什么时候有过形象不好的时候。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这是怎么了?难道他有什么事不成?   老婆闹离婚?孩子跟人打架?还是父母生了病?   小刘觉得马天野的老婆是绝对不会闹离婚的。   那个娴静的女人什么时候提起自己的丈夫都是眉飞色舞,就像回到了十八岁,况且跟这样的男人闹离婚,才真是脑子进水了。   孩子,孩子也不会跟人打架,他那儿子多乖呀,人见人爱,一张嘴就叔叔阿姨的叫,谁见了都喜欢。   对了,应该就是父母生病。马天野的父母年纪都大了,人到中年的马天野不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吗?   再英俊潇洒的男人也躲不开中年人的尴尬。   由人及己,小刘又想到自己,再过几年,自己就和马天野一样了。   人啊,活着,真不易。   当天晚上,马天野果真没有食言,等到快到点的时候,他出现在了队伍里。   小刘喜出望外,觉得马天野能把营业部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真是不易。   王一鸣见了马天野也很高兴,今晚,他得盯着马天野,把马天野容易出问题的地方统统给他纠正过来。   音乐声响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调整好了情绪。   马天野刚一张嘴“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王一鸣就皱了皱眉,对着大家叫停。   他走到马天野的面前说:“不对,不对,再带点感情,想象一下大雪纷飞的感觉。”   马天野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再来一遍。”   音乐再次响起,马天野尽力充满感情地又唱了一遍。   王一鸣依然不满意,可又不好意思再次喊停,他悄悄地对小刘说:“刘姐,不行,马天野不在状态。”   小刘瞅了瞅马天野,觉得他今天虽然刮了胡子,可整个状态还像今早见的时候一样,可看得出,马天野已经在尽力了。   小刘没有说话,她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能指出马天野的不是的。   中间休息的时候,小刘走到马天野的身边,悄悄问他:“马科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呀?精神特别不好。”   马天野对小刘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刚才是不是状态不好?我一定注意。”   那个绅士马天野又回来了,小刘放心了。   王一鸣整个晚上都在注意马天野,他纳闷这个人怎么一个晚上没来就退步成了这样。   大多数的人都和张美玉一样,听不出什么好坏来,他们觉得今晚大家的表现都不错。   群情激昂,进前三没问题。   距离大合唱还剩下两天了,营业部为了在比赛前激励大家,决定给每个人发四百块钱和一箱健力宝。   保卫科的小伙子把五箱健力宝送到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时候说:“领导说了,这箱健力宝给大家润润嗓子,咱们要一鼓作气,拿下第一。”   宋晓琪看了看健力宝,不屑地说:“什么呀,就这一箱子饮料,就想拿第一,这能鼓舞士气吗?我看呀,还是发钱实惠,我想喝什么,不会自己去买呀,八成又是人秘科的人拿了谁的好处,帮人家推销饮料呢。”   张美玉也不喜欢营业部发东西,离家这么远,沉甸甸的,怎么往回拿呀?折成人民币发给大家多实惠。   陈姐和周丽萍的态度和她们完全不一样,她们认为发什么都行,反正居家过日子,这些东西都得买,行里发了还省得去商店买了。   秦怀远永远都是最沉得住气的,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等到下午结了账,他又把他那个红皮小本子拿了出来,神秘地说:“一人四百,宋晓琪一百,签字画押。”   这句话是今天一天最动听的一句话,快嘴快舌的周丽萍对秦怀远说:“你这个闷葫芦,要是我早就给大家发了,让大家高兴高兴。”   秦怀远憨厚地一笑说:“照顾你的情绪,先给你发。”   这四百块钱也让张美玉乐开了花,要是天天都有惊喜该有多美好。   宋晓琪一听要发钱,立马兴奋起来,可没几分钟她就生气了。   工行真他妈的王八蛋,老娘也辛辛苦苦去唱歌了,她们发四百,就给我一百。   简直就是歧视。   陈姐很快发现了宋晓琪的情绪变化,她走到宋晓琪的面前,好心好意地说:“晓琪,别生气,等你转了正,不就和我们一样了吗?”   宋晓琪半躺在椅子上,眼瞅着天花板说:“我最美好的青春都在工行等了,但愿不要等到我也成了黄脸婆。”   什么话?难道我们都是黄脸婆吗?   陈姐不高兴了,扭身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报纸翻了起来。   宋晓琪让每一个人都扫了兴,不过,四百块钱还真不错。   小刘的工作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二十来天的努力很快就有了结果。   今晚即将进行最后一次排练,明天,全市群众大合唱就要开始了。   她特意嘱咐各机关科室,营业网点,今晚任何人不许请假,不许迟到,准时到达军工厂礼堂。   张美玉特意提前离开家,坐上了开往军工厂的公交车。   车行至半道,上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和四五个小伙子。   按理说车上那么大地方,完全可以分开站,可他们不,四五个人一起挤在中年妇女的身边。   公交车缓缓地向前行驶,女人忽然大叫“我的包,我的包被割了。”   全车的人都朝她看去,只见她高举着自己的提包让大家看,果真,黑色的皮包上有一个刚刚划开的刀痕。   旁边有人提醒“看看东西少了没有?”   女人一低头,声音更大了“我的钱包没了,谁拿了我的钱包?”   司机不出声,还在缓缓地开车,可显然车速减了许多。   马上就要到站了,女人惊恐地大喊“不要开门,不能让贼跑了。”   司机没有回答,但显然很赞同女人的话。   女人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里“谁偷了我的钱包,赶紧还给我,我刚发的工资,我们一家老小就指着这钱过一个月呢。”   没人说话,车上的人回报给她的只有同情的目光。   有点绝望的她对司机喊道:“开到派出所,让警察来查。”   车上马上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我们都急着有事呢,不能为了你把事耽搁了。”   这个时候,车开始缓缓地滑动,司机说:“谁拿了人家的钱包,拿出来吧,到了派出所不还是得拿吗?”   车上的人开始躁动不安,有的要下车,有的开始骂娘。   女人堵在车门口,生怕有人夺门而逃。   司机着急了,一脚油门,就往派出所开……   张美玉在派出所里心急如焚,她担心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迟到了,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民警折腾了好久,什么也没查出来,等到大家可以走了的时候,张美玉第一个跳上公交车,希望尽快赶到军工厂礼堂。   紧赶慢赶,她还是迟到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   下了车,她一路狂奔,快跑到军工厂大门口的时候,她竟然看到了马天野。   马天野也迟到了。   可奇怪的是马天野靠在一颗大树上,两只手抚在胸口,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张美玉马上意识到马天野喝醉了。也难怪,信贷科应酬多,可马天野不能喝醉了还来排练吧。   张美玉从小就害怕喝醉的人,害怕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酒臭气,害怕酒精中毒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可今天,在她心目中那么绅士的马天野喝醉了,她能不管吗? 第27章 万人迷   张美玉顾不上去排练了, 她急切地奔向了马天野。   再儒雅的人喝醉了都会万分丑陋, 马天野让她有点失望, 可她宁愿忍受那不堪的场面, 也要去帮助这个已经喝得无法正常行走的绅士。   可奇怪的是, 一点酒味都没有, 看来马天野没喝酒,那他到底怎么了?   “马科长,您怎么了?”   马天野喘着粗气,极度疲惫地靠在树干上,他看了看张美玉, 嘴角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 指了指军工厂的大门,费力地说:“打电话, 叫救护车。”   马天野的声音飘飘悠悠, 好像他马上就坚持不住了。   张美玉吓坏了,她觉得自己也像马天野一样虚弱得走不动路了。   马天野好像看懂了张美玉, 他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张美玉,又用手指了指军工厂的大门。   张美玉忽然来了精神, 拔腿就往军工厂跑, 像个炮弹一样冲进了军工厂的门房。   看门房的老大爷诧异地看着她, 还没顾上问话, 张美玉就大喊起来“打电话叫救护车,厂子门口,快。”   大爷怔了一下, 迅速地拉开抽屉,从抽屉里取出电话机,慌慌张张地放在桌面上,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印有人民医院急救电话的牌子,双手哆嗦着去拨急救中心的电话。   张美玉眼看着大爷拨通了电话,又像箭一样地冲出门去。   等她飞奔到马天野的面前,竟然愕然地看到马天野仰面静静地倒在树下,就像睡着了一样。   张美玉忽然打了个哆嗦,恐惧布满了全身的每个毛孔,她慢慢地蹲下来,看见那张迷倒了那么多女人的脸还是那么的英俊。   她怕极了,她害怕马天野死了,于是她壮着胆子,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慢慢地伸向了马天野的鼻翼下。   她欣喜地感受到了马天野微弱的呼吸。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张美玉不敢动马天野,她害怕万一自己下手太重,伤害了已经像一片羽毛一样弱不禁风的马天野。   张美玉的两只手微微地张着,不知所措地放在胸前,惊慌地呼唤着马天野“马科长,马科长”。   马天野一动不动,就像灵魂脱壳了一般。   张美玉的心缩成了一团,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万分疼惜的感觉,她难过极了。   门房的大爷也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马天野和蹲在马天野身边的张美玉,惊呼着“怕不是脑出血了吧,千万别动他,等医生来。”   张美玉也蓦地想起曾经在哪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像有一类病人在急性发作的时候,不能随意移动,错误的抢救方式只会加速病人的死亡。   张美玉就这样茫然地守在马天野的身边,嘴里不停地呼唤着“马科长,马科长”   马天野动也不动……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张美玉站起身焦急地看着救护车驶来的方向。   大爷对张美玉说:“你看着他,我到路边等救护车。”   张美玉不知道有没有回答大爷,反正大爷一路小跑着到了马路边。   张美玉又蹲下身,注视着马天野。   她想晃一晃马天野,说不定就能把他晃醒,可又不敢,害怕一伸手就要了他的命。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洒在马天野的脸上,看不清马天野的脸色,可张美玉想那一定是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一个男人的脸,竟然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哪怕是像马天野一样昏厥在地。   马天野的眉毛很浓,鼻子很高,嘴唇有棱有角,他要是睁开眼,温柔的眼睛里就满含着睿智和修养……   耳边传来了救护车急促的呻吟声,大爷领着救命的天使赶到了马天野的跟前。   车门一开,跳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冲向了躺在地上的马天野。   其中一个年长的人问张美玉“病人什么情况?”   张美玉一时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看大爷,慌乱地说:“我过来的时候,他靠在树上,捂着胸口,让我去打电话,我去打完电话回来,他就这样了。”   年长者没有说话,这时候,另外的一个人对他说:“病人已经死亡了,应该是猝死。”   一声炸雷,把张美玉炸呆了,她后退了一步,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白大褂问张美玉:“你认识他吗?”   张美玉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哭腔说:“刚才,我摸了他的呼吸,还有呼吸的。”   “什么时候?”   “就是我打完电话回来时候摸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   “同事,一同参加排练的。”张美玉的眼泪像条小溪一样在脸上流淌着,她用手背抹了一下,溪水弥漫了整个脸颊。   白大褂见惯了生死,他不明白一个仅仅是同事的小姑娘怎么哭得如此的伤心。   张美玉的眼泪是为马天野流的。   这么一个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人就这么走了,从此这世上再没有那个儒雅的绅士,营业部再也没有万人迷了,她为这么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而流泪。   张美玉的眼泪也是为自己流的。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生和死就隔着一扇虚掩的门,推开了,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年轻的心还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死亡。   年长者吩咐大家把死去的马天野抬上了救护车,对张美玉说:“通知他的家属来,我们先把他带回医院了。”   救护车就这样走了,张美玉呆呆地站在原地,门房的大爷对张美玉说:“可惜呀,这么年轻,你也别哭了,通知他家人吧。”   通知他家人?可张美玉并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张美玉有些茫然,她竟然对大爷说:“我不知道怎么通知他家人呀。”   大爷有点心疼地看着这个被死亡吓傻了的女孩子,说:“你们行不是在我们厂正排练的吗?你去那儿,自然有人知道。”   张美玉如梦初醒,拔腿就往礼堂跑。   小刘在排练开始前照例排队报数点名,她气愤地发现这最后一次的排练竟然还有两个人缺席。   马天野,马天野怎么搞的,作为领唱,这么关键的人物,他不来,我们怎么排练?   还有张美玉,张美玉竟然也不来。   马天野不来,小刘没办法对付他,谁让人家是科长呢?顶多就是背地里抱怨两句。   这个张美玉就等着瞧吧,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给她点下马威,她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小刘憋了一口气准备把对马天野的不满也发泄到张美玉身上。   可现在怎么办呢?马天野不来,又缺一个领唱。   王一鸣对小刘说:“算了,还是我代替马天野吧,只要明天他能来就行。”   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这样了。   礼堂里又想起了悠扬深情的歌声,所有的人都跟随着动人的音乐来到了那个银光闪闪的北国,来到了战争年代的红色根据地……   张美玉跑到礼堂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她去找谁呢?找营业部主任,工会主席还是……   主任不参加大合唱,工会主席也没来,那就找秦怀远吧。   秦怀远和马天野在一个家属院里住,他一定知道怎么找到马天野的家人。   张美玉认真地擦了擦眼泪,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   她悄悄地从后门进了礼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没人注意到她。   她走到秦怀远的身边,拉了拉秦怀远的衣服。   秦怀远正唱得起劲,感觉身后有人拽自己的衣服,就回过头来,见是张美玉,他有点诧异。   张美玉不说话,用手指了指刚才自己进来的后门。   秦怀远心领神会,跟着张美玉走了出去。   出了门,张美玉依然惊慌地对秦怀远说:“所长,马天野死了,医生说让我通知他的家人,我怎么办?”   秦怀远的眼睛都瞪大了,他呆呆地望着张美玉说:“马天野死了?怎么死的?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这是任何人都会问到的问题,张美玉慌忙把刚才发生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秦怀远。   秦怀远听呆了,他盯着张美玉那惊恐万分的脸,赫然地发现张美玉的眼睛竟然湿润得随时都能淌下泪水来。   张美玉的眼泪很复杂,有恐惧,有悲哀,有惋惜……没人能了解。   秦怀远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悲哀一下子布满了他的脸庞。   他和马天野一样大,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放声高歌,今天马天野就一脚迈进了鬼门关。   生命怎么如此脆弱!   难过归难过,该做的事还得做,秦怀远毕竟有阅历,他比张美玉会处理事情。   既然马天野是在来排练的路上出了意外,就得要让营业部出面,这样马天野的身后事才好解决。   秦怀远这么一想就对张美玉说:“你站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秦怀远折身进了礼堂,去找小刘。   领导不在,小刘是合唱团的组织者,也是工会的职工,得让她出面。 第28章 一路走好   小刘看见秦怀远, 有点生气, 不好好唱歌, 乱跑什么?无组织, 无纪律。   秦怀远悄声对她说:“你出来一下, 有事儿。”   小刘很奇怪, 什么事儿呀?有话就说呗,可看秦怀远一脸严肃,也就莫名其妙地跟了出来。   俩人走到张美玉的面前,秦怀远对小刘说:“马天野死了,救护车已经把他拉走了, 张美玉叫的救护车, 现在得尽快通知他家人。”   “开什么玩笑?我今天下午还见他了,人家好好的, 活蹦乱跳的。”   “没开玩笑, 张美玉在这大门口碰见了马天野,马天野应该是发了病, 让张美玉去叫救护车,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 马天野已经死了。”   这消息惊住了小刘, 她竟然结结巴巴地问张美玉:“人, 人呢?人去哪儿了?”   “救护车拉走了。”   小刘的脑子一下子乱了“那该怎么办呀?”   秦怀远指点她说:“通知马天野的家人, 通知行里的领导。”   六神无主的小刘眼巴巴地看着秦怀远,希望秦怀远能陪她一起去。   秦怀远对小刘说:“你现在进去把司机叫出来,我们坐车回行里。”   小刘应声往礼堂跑, 张美玉和秦怀远站在礼堂外等着。   司机和小刘很快就跑了出来,几个人坐上车前往工行家属楼。   工行家属楼和机关在一个院里,出了机关大楼走不了几步就进了家属楼,行里所有的领导和大部分的职工都住在这里。   张美玉坐在车上一动不动,脑子里满都是刚才自己蹲在地上看到的那张英俊的男人的脸。   秦怀远瞅了一眼张美玉,觉得她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就对小刘说:“让张美玉回家吧,亲眼目睹马天野去世,谁都受不了。”   不等小刘回答,张美玉抢先说:“不用,我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去。”   小刘觉得秦怀远说的有道理,可张美玉是现场的唯一见证人,她不能走。   汽车驶进了工行院子,小刘对秦怀远说:“你和张美玉去马天野家,我去主任家。”   张美玉并不懂小刘的安排,为什么不一起去马天野家,随后再告诉主任?   张美玉看了看秦怀远,秦怀远不说话,他觉得就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主任,马天野是在去排练的路上猝死的,营业部有责任来保证马天野家人的最大利益。   小刘走了,秦怀远对张美玉说:“走吧,跟我一起去马天野家。”   张美玉点了点头,跟着马天野进了旁边的一个单元。   顺楼梯上到二楼,秦怀远上前敲门。   屋里传来了一个女人欢快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呀?”   秦怀远不说话,看了一眼张美玉,两个人默默地立在门口等待着眼前的门被屋里的人打开。   紧接着,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皮肤白皙,满脸笑意,五官虽不美艳,可月牙一样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温柔,娴淑和善良。   这种女人一看就是生活美满,备受宠爱的幸福女人。   张美玉猜想这一定就是马天野的爱人,她忽然从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哀。   这个女人在一个小时前还有一个前途无量的丈夫,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可现在却一下子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她该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女人看见秦怀远,笑盈盈地说:“秦怀远,有事吗?”   秦怀远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指了指张美玉说:“这是?”   “这是张美玉,我们一个所的。”   女人满脸疑惑,搞不懂很少登门的秦怀远领着一个小姑娘来干什么,可她依然客客气气地对门口的两位说:“进屋来坐吧。”   张美玉跟在秦怀远的后面进了屋,难过地打量着马天野的家。   灰色的沙发上搭着白色的方巾,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   沙发旁是一大盆郁郁葱葱,长得像热带雨林的一叶兰,洁净翠绿的枝叶肆意地绽放着自己旺盛的生命活力。   那边的窗下是一张洁净的餐桌,餐桌旁的每把椅子上都套着白色的椅套。   房间里充斥着温暖的橘色的灯光,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家呀。   下午的时候,马天野应该就是在这张餐桌上吃了饭,然后出了门。   现在,这个女人还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家。可她的丈夫马天野现在却躺在四壁惨白的医院里,不,准确地说是太平间。   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秦怀远不能再沉默了,他抬起头,眼睛却低垂着对女人说:“王佩宁,你坚强点。”   看来,马天野的老婆叫王佩宁,名字真好听。   王佩宁听了秦怀远的话,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你说什么?”   秦怀远实在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来,可他必须得说,他盯着王佩宁的脸,难过地说:“马天野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王佩宁的声音变了。   秦怀远说不下去了,可他必须面对这个可怜的女人。   “刚才,在军工厂门口,马科长突然发病,张美玉帮他叫了救护车,可救护车到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   “胡说,怎么可能呢?马天野身体特别好,什么病都没有,行里最近不是体检了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要不就是这个小姑娘认错人了,秦怀远,你看见了吗?”   秦怀远摇了摇头。   王佩宁转向了张美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是才进行的吧,你是不是不认识马天野?”   张美玉不知道怎么样让这个女人相信自己,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认识马科长,他真的不在了,我亲眼看见的。”   这句话让王佩宁蒙了,她一下子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秦怀远一把扶住了她,拉她坐在了沙发上。   王佩宁一滴眼泪也没流,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对秦怀远说:“我就不信!他现在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怎么会呢?他今天下午还在家吃的饭,吃了饭说去排练,他什么病都没有,怎么会呢?”   秦怀远悲哀地对她说:“他现在在人民医院。行,我带你去看他。”   王佩宁疯了一样地冲到了门口,扭头对着张美玉和秦怀远大喊:“走啊,你们快点!”   张美玉心痛地看着这个女人,无法想象她看到丈夫遗体时的样子。   已经入秋,室外凉意袭人,可王佩宁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   张美玉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起了一件看似王佩宁今天穿的外套,又取下了挂在旁边的一串钥匙对她说:“这是你家房门的钥匙吧,我给你放兜里,别忘了。”   王佩宁就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依然焦急而且愤怒地喊:“走呀,快点!”   秦怀远关上了马天野的家门,张美玉上前帮王佩宁穿上了外套。   张美玉给王佩宁穿外套的时候,王佩宁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可眼泪却喷薄而出,紧接着,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哭得像个泪人。   张美玉的眼睛湿润了,她悄悄擦了把眼泪,搀扶着王佩宁往外走。   三个人走到车前,正碰上周主任和小刘。   这个时候,王佩宁已经绝望了,她哭得泣不成声。   她信了,她相信那个宠了她十几年的丈夫真地跟她永别了。   从此以后,家里再没有马天野那爽朗的笑声,再也没有人来动情地拥抱她,她没有丈夫了,儿子没有爸爸了,她们成了孤儿寡母。   周主任想安慰一下王佩宁,可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低声对小刘说:“去医院吧,去看看马天野。”   周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在整个营业部里,马天野是他最欣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佩服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天妒英才”。   小刘对大家说:“都上车吧,我们去医院。”   张美玉扶着王佩宁准备上车,周主任却对张美玉说:“你不去了,车里坐不下。”   王佩宁流着眼泪上了车,其他人也坐了上去,汽车很快发动起来,接着就消失在张美玉的视线里。   张美玉忽然想起那么大的车怎么会坐不下自己呢,她哪里知道周主任是不忍心让年轻的她去目睹世界上最残忍的告别。   张美玉站在宁静的院子里,扭回头看见家家窗户里露出的温暖的灯光,又想起了躺在树下静静睡去的马天野,心里难过极了。   张美玉小的时候非常怕“鬼”,如果家属楼里谁家办丧事,她会吓得不敢出门。   可今天她亲眼目睹了马天野的死亡,竟然没有一丝恐惧,充斥全身的只有难过。   如果真像老人们说的那样,人死了,会很快去投胎的话,她希望马天野一路走好,来生还像今世一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从工行家属院到张美玉家很近,正常情况下,十分钟足可以走回去,可张美玉却整整走了三十分钟。   她精疲力尽地敲开家门,见到妈妈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我们营业部的信贷科长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美玉妈妈吃了一惊,一把把她拉进屋,关上门,细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看见呢?他是怎么死的?”   张美玉坐在沙发上,声音轻飘飘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给妈妈讲了一遍,末了,她说:“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倒在我的身边,可我怎么不害怕呢?我就是觉得难过,特别难过。”   美玉妈听完女儿的讲述,心疼地说:“不害怕就对了,他是你们一个单位的同事,在一起唱了那么多天的歌,有什么害怕呢?况且,人最终都会死的,先后顺序不同罢了。有一天,我们也会死去,这是一个太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是这个人太年轻,可惜了。他走了,可怜的是他的孩子。”   张美玉听着妈妈的话,很不解地说:“他老婆也很可怜,才三十多岁,那么年轻。”   “是可怜,只是很快她就会有了新的生活,只有孩子永远地失去了父亲。”   妈妈的口气让张美玉无法接受。难道丈夫死了,妻子很快就会改嫁不成,难道另一方就不能为死去的爱人独守终生吗?   张美玉不赞同妈妈的话,可也不想跟妈妈辩解,她太累了,想休息。   张美玉不洗脸不刷牙就进了屋,一头倒在了床上…… 第29章 群众大合唱   小刘不声不响地从礼堂出来, 直到排练结束还没有回去, 这可难住了王一鸣。   明天到底怎么安排, 她还只字未提。   王一鸣只知道比赛是下午三点进行, 那么大家到底应该几点集合, 怎么化妆, 没人知道。   还有这个马天野,他明天到底能不能来呢?万一他要不来了,该怎么办?   王一鸣悄悄地问周丽萍,周丽萍也是一无所知,想来小刘应该是想等排练结束再宣布明天的安排, 可谁知到了这会儿她还没有回来。   王一鸣急了, 周丽萍也急了,大家总不能一直在礼堂里等小刘回来吧, 万一她要有什么事, 不过来了,那怎么办。   王一鸣再次对周丽萍说:“周姐, 您看应该怎么办才好?”   周丽萍心里有了主意,可嘴上又不好说。   依她的想法, 既然明天下午三点的演出, 那最迟早上十一点就得全部集合, 统一化妆。   服装是提前订做好的, 集合的时候拿来就成。至于发型吗,所有能盘起头发的女职工全部自个儿到发廊去盘发,这样才能显得整齐划一。   队伍里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大声嚷嚷着要回去了,可小刘却连影儿都没有。   周丽萍想把自个人的注意说出来,又怕有人对她嗤之以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王一鸣对她说:“周姐,我不是你们行的职工,不好做安排,不行的话,你来安排一下,明天就按你说的去做就行了。”   前排已经有人听到了王一鸣的话,也附和着说:“就是,就让周丽萍给咱们来安排,人家有经验,一准儿错不了。”   周丽萍看了看大伙,不得已站到了台前,拿起话筒对大家说:“按理说我没有权利来指挥大家,可是小刘不在,大家也不能总站这儿等着,那我就斗胆给大家提个建议,明天早上所有能盘起头发的女职工到发廊去把头发盘起来,要求造型简洁大方,十一点钟大家带着各自的服装到行里院子集合,咱们统一化妆,另外大家最好在十一点钟之前吃好午饭,我们中午不留吃饭时间。”   周丽萍的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了叫好声,大家一致同意她的安排,这让周丽萍特别高兴。   于是,队伍很快就散了,王一鸣不放心地对周丽萍说:“周姐,要是明天马天野不来怎么办?”   周丽萍沉吟了一下说:“应该不会,他不是那种没有纪律性的人,也许今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明天他一定能来。万一,他真来不了了,你就顶他来领唱。”   “能行吗,让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真要让人发现了,营业部自会摆平,你不用担心。”   两个人商量的时候,宋晓琪站在一边等王一鸣,王一鸣冲宋晓琪摆摆手,让她过来。   周丽萍笑着说:“行了,就这样,不耽误你俩的时间了,再见。”   “再见。”   周丽萍进了家门,忽然想起今天张美玉也没有来排练,就赶紧给张美玉打电话,想问她出了什么事,再把明天的安排告诉她。   接电话的是张美玉的妈妈,美玉妈以为女儿睡着了,就对周丽萍说:“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吧,美玉睡着了。”   周丽萍一字没提美玉没来排练的事,只是把明天的安排告诉了美玉妈,并再三叮咛一定要给美玉交代清楚。   也许,张美玉生病了,所以才没来排练。   张美玉躺在屋里听到了电话铃声,也听到了妈妈的话,可她动也不想动,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马天野的样子。   马天野靠在树上那虚弱的微笑;马天野手指着军工厂的大门,让她去打电话;马天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美玉头疼欲裂,怎么也睡不着觉,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要是往常一大早就起床了,可今天一睁眼已经八点了。   她从床上腾地跳起来,慌乱地穿好衣服,就冲进了卫生间。   洗脸刷牙,收拾停当,她对妈妈说:“妈,我迟到了,不吃饭了。”   “迟什么到?迟什么到?你们今天不是不上班吗?”   张美玉忽然明白过来,今天演出,休息一天,可几点集合呢   正在纳闷,美玉妈把昨晚周丽萍的话转告给了张美玉。   张美玉放心地坐在餐桌边,端起桌上的豆浆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吃了早饭,张美玉出了门,去离家不远的发廊盘头发。   发廊刚刚开门,那个永远留着奇怪发型的小伙子看见张美玉,热情地说:“来得真早,看来我今天的生意一定火爆。你是要剪发还是烫发?”   “不剪也不烫,下午我们有演出,要求盘发做造型,您看着帮我做下头发。”   小伙子前后左右地盯着张美玉的脑袋看了半天说:“我给你做一个蝴蝶造型怎么样?”   “蝴蝶造型,什么蝴蝶造型?你有图片吗?让我看看。”   “图片倒没有,不过你放心好了,造型特漂亮,很有舞台效果。”   张美玉将信将疑,但还是说:“那你就做吧,只不过不能太夸张,我不能顶着一个大蝴蝶出门吧。”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等我做好了,你自己看效果。”   张美玉坐在了发廊的椅子上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她看着小伙子在自己的头上用了无数的黑卡子,半瓶发胶,一点一点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花蝴蝶,惊住了。   可是小伙子却颇为得意地说:“怎么样,效果好吧,不是我吹,全市没几个人有我这手艺。”   张美玉一下子觉得自己无比的怪异,她对小伙子说:“怎么这样啊?我怎么出去见人啊?你给我去掉吧,给我重新做”   小伙子很不高兴“你不懂,这个造型在生活中是有点夸张,可舞台效果非常好,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你们同事,真的很好,这是我在美发学校学习时的毕业作品,得过奖的。”   “不行,我不能顶着这个香喷喷的大蝴蝶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我相信你的手艺,相信这个发型的舞台效果,可它太夸张了,我出不了门呀。”   “那怎么办,我可是辛苦半天才给你做好的,要是重做的话,你得付两份钱。”   “没问题,我付双倍,只要你把这个大蝴蝶给我去掉就好。”   小伙子很快就高兴了,一大早,接待一个顾客,挣两份钱,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吧,我给你做一个赫本发型,你知道奥黛丽赫本吧,就她那种盘发,很优雅,很高贵。”   张美玉的眼前一下子出现了赫本在杂志上那个美丽的形象,她满意地说:“行,就那样,要简单,一定要简单。”   这发型当然简单,小伙子手脚麻利地给张美玉把头上那些数不清的黑卡子全部去掉,又重新洗了头,很快就给她做了一个高高的盘发。   这个的确不错,很简单,很优雅。   张美玉照了照镜子,满意地说:“挺好,谢谢你了。”   小伙子执拗地说:“你不懂,还是刚才那个漂亮,这个没刚才的好。”   “我就喜欢这个,以后有什么活动,我还来你家做这个发型。”   小伙子高兴地说:“那好吧,希望你经常能来。”   张美玉笑着给小伙子付了钱,低头一看表,慌了,马上就十一点了。   张美玉一路小跑地往家赶,进了家门拿起事先放好的演出服装就往行里跑。   进了工行院子,一个人都没有,她慌忙问门房的大爷“师傅,营业部的职工不是在这儿集合的嘛,怎么不见人呀?”   大爷指了指旁边的招待所说:“去招待所的歌舞厅,人都在那儿呢。”   张美玉放心了,小跑着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歌舞厅在招待所的三楼,张美玉还没走到二楼,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喧闹嘈杂的各种声音。   能不乱吗?如果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话,这得有多少台戏呀?况且,歌舞厅就那么大,一下子挤进去那么多人,光那共鸣声都让人受不了。   果真,三楼的走廊里挤满了人,张美玉穿过走廊进了大厅,满眼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张美玉在人群里搜索自己所里的人,正找着,宋晓琪冲到她跟前说:“美玉,你可来了,赶快,到那边去化妆,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去呀?”   张美玉应付着宋晓琪“有点事,没去成,现在就去化妆吗?”   “对呀,咱俩一起,早点化完,早点休息。”   宋晓琪拉着张美玉挤到了大厅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   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两个姑娘正在有条不紊地给今天的演员们扑粉,描眉,打腮红。   不时地有几个男士误闯了过来,马上就有人提醒他们“到隔壁去,隔壁给男士化妆,这里是女士化妆间。”   两个姑娘不停地说:“腮红一定要红一点,要不然灯光一打,面色惨白特别难看。”   于是所有的人都成了红脸蛋。   张美玉忽然想起刚才在发廊盘的那个蝴蝶造型,要是再配上这个红脸蛋,活脱脱一个害羞的蝴蝶精。   宋晓琪去哪儿都吃不了亏,她拉着张美玉挤到了最前面,很快两个人就化好了妆。   张美玉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红艳艳的脸,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小丑,白糟蹋了赫本式的优雅发型。   化完了妆,张美玉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一派喜气洋洋的同事们,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要是马天野还活着,今天他也在这一群快乐的人群中间……   作者有话要说:  2017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年,因为有你们来分享我的故事,感谢你们,感恩生活。 第30章 群众大合唱   昨晚, 小刘从医院回来已经深夜了, 她忽然想起今天的活动安排, 懊悔没有提早给大家通知, 这会儿人早散了, 不知道明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心急如焚, 想打电话问一问行里的同事,可大半夜的,给谁打电话都不合适。   完了,辛苦了这么久,最后这一天没安排好。   自己本来计划着等到排练结束的时候再给大家交代第二天的事情, 可谁知马天野的突然离世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小刘的心迅速地从医院转移到大合唱中来。   都怪自己, 没有提前给大伙说清楚,这闹的, 万一明天大家伙没有及时赶来集合, 或是一个个衣装不整,该怎么办呀?   第二天一大早, 小刘慌忙给行里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准备着接受一个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同事接了电话, 先问:“昨晚你干什么去了?大家等了你那么久, 都不见你来, 没办法, 人家周丽萍给大家做了安排,我们十一点到行里集合,统一化妆, 不过周丽萍让我们都去盘头发,说那样好看。”   小刘松了一口气,慌忙说:“这样啊,太好了,吓死我了。”   “哎,那你昨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这个,咱们回头再说,回头再说,一会儿见。”   这会儿,小刘对周丽萍充满了感激,她想给周丽萍打电话说声谢谢,可又没有周丽萍家的电话,心里想着:这次多亏了周丽萍,等我今天见了她,一定当面致谢。   小刘本来已经请好了化妆师,可她倒没想到让女职工盘头发,周丽萍的安排弥补了她的不足,她对周丽萍有点服气了。   心刚一放松,她又想起了马天野的事情,真是太凄惨了,王佩宁看见马天野的时候都哭昏过去了。   马天野再也回不来了……   小刘忽然一激灵,想起了今天男领唱的事情,今天怎么办呀,谁来代替马天野?   营业部没一个男的能挑起这大梁,况且也没有排练过呀,完了,这一下全完了。   要不,就冒险让王一鸣来代替马天野,可事先并没有给王一鸣说,万一他今天不来怎么办。   王一鸣只不过是行里请来的老师,排练已经结束了,他很有可能今天就不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行,得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代替马天野,可今天是星期天,王一鸣不上班,电话打到哪儿呢?   小刘坐不住了,她得去找王一鸣。   小刘急急忙忙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忽然想起应该先找周丽萍问问。   周丽萍和小刘在一个家属院,小刘知道周丽萍住在哪里,却从来没有登过人家的门。   今天,豁出去了,她得赶紧找到周丽萍问一问领唱的事情。   小刘走到了周丽萍的家门口,正要敲门,周丽萍家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周丽萍走了出来,看见小刘,很热情地说:“小刘,是你呀,进来坐吧。”   周丽萍的热情让小刘很不好意思,她进了周丽萍的家,不等坐下就对周丽萍说:“今天的演出马天野来不了了,你昨天有没有对王一鸣说让他今天过来。”   “来不了了,为什么?”   “他,昨晚他去世了。”小刘语调充满了悲哀。   “去世了?怎么回事?”   “急性心肌梗死,就在军工厂的大门口,你们所的张美玉叫的救护车,车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周丽萍半张着嘴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呢?他不是很健康吗,怎么会心肌梗死呢?这是什么命呀?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说没就没了。   小刘急切地问周丽萍:“昨天,你有没有对王一鸣说让他今天来顶替马天野?”   周丽萍缓了缓神说:“说了,可我当时是怕马天野有什么事情来不了,才交代的,可谁知马天野就这样再也起不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要是今天王一鸣不来,咱们就功亏一篑了。”小刘放心了。   周丽萍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她问小刘:“马天野有心脏病吗?”   小刘想起昨晚王佩宁的哭诉,对周丽萍说:“听他老婆说,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病史,你说,他怎么就能心肌梗死呢?”   两个人站在一起,为马天野的事又难过起来。   小刘准备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应该对周丽萍表达自己的谢意,于是真诚地说:“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可真乱套了,以前我做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你可别在意啊。”   周丽萍听了这番话,连忙说:“行了,没事儿,一个单位的同事,能有什么呀。”   小刘放心了。   小刘从周丽萍家出来也跑到附近的发廊去做头发,没进发廊的门,就看见行里女同事们围成了一团。   她不想耽搁时间,也不想向她们解释昨晚缺席的原因,就悄悄走了。   她出了门,坐上一辆公交车到了一个稍远一些的发廊,很快就盘好了头发,又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行里。   小刘对门房的师傅说:“待会儿营业部的人来了,让他们都到歌舞厅去,我们在那儿统一集合。”   师傅满口答应,小刘放心地来到歌舞厅,等待着大家伙的到来。   没多久,营业部的男男女女都赶来过来,看到小刘的第一句话都是“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小刘打着哈哈应付过去,随后开始忙前忙后地做最后的准备。   一点来钟,所有的人都化好了妆,站在大厅或是走廊里等待出发。   王一鸣从周丽萍嘴里知道了马田野的事情,他也难过得不得了,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代替马田野上场了。   小刘悄悄告诉王一鸣说:“我刚才请示了周主任,你今天代替马天野上场,是要付你出场费的,五百元,你别嫌少。”   王一鸣当即说:“刘姐,就是没有出场费,我也得上场呀,毕竟辛苦了这么久了,我也希望拿第一呀。”   小刘听了这话,拍拍王一鸣的肩膀说:“谢谢你了,回头姐请你吃饭。”   王一鸣憨厚地笑了。   小刘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赶紧组织大家坐车前往剧场。   车窗大开,凉风嗖嗖地刮了进来,怕冷的人赶紧关上了自己跟前的窗户。   张美玉抱着自己的服装,实在搞不清楚行里为什么不给大家做一身暖和一点的衣服。   男职工白衬衣蓝裤子,女职工一袭无袖长裙,穿成这样站在舞台上,嘴都能冻哆嗦了,还怎么唱歌?   旁边一位很有经验的前辈说:“没事,台上灯光明亮,温度自然比下面高几度,再加上那气氛,根本感觉不出冷来。”   这句话不仅安慰了张美玉,也安慰了所有的人。   到了后台,大家很快换好了衣服,果然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张美玉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胳膊,希望上台后能够暖和一些。   很快,就轮到了工行的节目,大家井然有序地上台,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当真感觉不出一丝冷意。   大幕拉开了,周主任坐在台下,觉得在前面所有的演出中,还是工行的阵势最强大。   他对今天夺取第一名充满了信心,虽然今天的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外单位的领唱。   不过,八成也没人能够认出他来,反正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涂着厚厚的脂粉,男职工的脸上也涂得像个红苹果。   这一张张红艳艳的脸在台下看起来的确好看,又喜庆,又有风采。   王一鸣果然成了今天的亮点,他一张口就震惊了台下众多的观众,周主任得意极了。   一切都想周主任料想的一样,营业部果真拿到了全市第一。   张美玉在后台听到主席台上宣布成绩的时候,又想起了马天野倒在地上的样子,心情又沉重起来。   营业部拿到了第一名,周主任亲口对大家说:“这一阵子,大家都辛苦了,我一定兑现承诺。”   所有的人都能听懂主任的话,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很快,马天野去世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嗟叹“太可惜了,那么年轻。”“是呀,正是干事儿的年纪。”“真是,前程似锦的。”   虽然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去,可自己身边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却让人悲叹世事无常。。   大家在一片叹息声中拿到了营业部承诺的奖励,可同事去世的消息早已经冲淡了金钱带给人们的欢乐。   王一鸣也如约拿到了营业部付给他的报酬,拿到钱的当天,他约了宋晓琪,两个人一起去了小城最大的百货商场,给宋晓琪买了一件漂亮的风衣。   宋晓琪穿上风衣的时候对王一鸣回眸一笑说:“谢谢你。”   王一鸣说:“谢什么,我想给你买一辈子衣服。”   没过几天,张美玉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人秘科的电话。王科长在电话里说:“张美玉,你到营业部来一趟,现在就来。”   张美玉不知道王科长找她什么事,而且今天自己是出纳,走不开,就对秦怀远说:“营业部找我,现在就去,我把库交给谁呢?”   秦怀远说:“你去吧,把库交给我就行了。”   两个人很快办理了交接手续,张美玉出门往人秘科走,一路上还在猜测王科长找她会有什么事,难道又要给自己调换工作吗?   人秘科管的不就是人员调动的问题吗?上一次从分理处储蓄专柜调到现在的储蓄所不就是到人秘科拿的调令吗?   可是,她现在不想调动,她觉得人民医院储蓄所是一个理想的工作场所。   所长善良,周丽萍爽快,陈姐也没坏心眼,就连宋晓琪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民医院储蓄所就像一个欢乐的家庭,这个家庭里的成员虽然也会有些毛病,但总体来说,还很不错。   怀着忐忑的心理,张美玉走进了人秘科。 第31章 闭幕   王科长抬头看见了张美玉, 温和地说:“这么快就到了, 我以为还得等会儿呢。”   张美玉不安地说:“科长, 您找我什么事?”   王科长起身关上了房门, 低声对张美玉说:“马天野的老婆来了, 想见见你, 问一下那天你看到马天野的情况。”   张美玉一下子放了心,一边点头一边说:“行。”   王科长继续交代:“她现在就在隔壁的小会议室,我带你过去,你跟她聊聊,注意别让她太难过, 真可怜。”   “行, 您放心,我知道了。”   王科长放心地带着张美玉推开了隔壁小会议室的门。   王佩宁穿一身黑色的西装, 眼皮浮肿, 脸色不是白皙而是惨白,但这反而使得她有了一种悲剧美。   张美玉看着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 还没张口,王佩宁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她说:“张美玉, 咱们见过面的, 我来就是想谢谢你, 还想问一下那天的事儿。”   随后她把头转向王科长说:“王科长, 你去忙吧,就不打扰你了。”   王科长走了,临出门的时候, 还同情地看了看王佩宁。   王佩宁扭过身,再一次对张美玉说:“谢谢你了,是你给马天野叫了救护车,我和我儿子都很感激你。”   “不不不,救护车来得太晚了,没能把马科长抢救过来。”   “那是命,是他命数已尽,该走了。那天,他在家吃的晚饭,还说我做的酸汤鱼味道真不错,我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可谁知竟是最后的晚餐。”   王佩宁的声音有点哽咽,她不说了,看着张美玉。   张美玉接过她的话,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又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王佩宁的脸。   王佩宁默默地听着,满脸都是无法言喻的痛楚。   听到马天野倒在地上的时候,眼泪又盈满了眼眶,可她很快用双手捂住了脸,低下头去。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擦去了泪水。   张美玉不忍心说了,王佩宁却说:“不好意思,是我打断你了,后来呢?”   张美玉狠着心把后来的情节一一告诉了王佩宁。   临了,王佩宁文问张美玉:“他让你去叫救护车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张美玉的心颤了一下,她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对自己丈夫那无尽的怜惜。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佩宁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这让张美玉不知所措。   不过,很快她就忍住了泪水,对张美玉说:“多亏了你,给他叫了救护车,还把这些话告诉 我。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我也要走了。”   张美玉站起身对王佩宁说:“那您保重。”   王佩宁点点头说:“谢谢。”   张美玉刚走,王佩宁就走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家,站在马天野的遗像前说:“马天野,你为什么瞒着我?你想一个人扛过去?可你没有扛过去,你真蠢。”   “你要真的进去了,哪怕一辈子我都等你,你怎么能为这送了命呀?”   “马天野,你是不是害怕?害怕失去一切。其实,你不用怕,不是还有我呢吗?我陪着你。失去一切,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你要不想在这儿待了,我们可以远走高飞,以你的才华,我们一定还有出头之日。”   “马天野,我记着咱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要陪我一辈子的,可你失信了,你一个人走了,把我留下来了。”   王佩宁办完了马天野的后事,越想越不对劲,马天野的确没有心脏病,那他为什么会猝死呢?这太奇怪了。   怀着疑惑的心理,她去找了当时救护车上的大夫,大夫听了王佩宁的阐述,对她说:“你丈夫最近有没有受到很大的刺激或者是工作压力增大,体力负荷过重的情况?”   王佩宁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到这段日子马天野有什么压力。   从医院出来,王佩宁百思不得其解,她一遍遍地回忆事发前几天的事情,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几天马天野好像有些沉默,问他话的时候,常常所问非所答,心不在焉。   当时自己没有多想,以为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开心,毕竟两个人在家里约法三章,进了家门不谈工作,不把外面的情绪带回家。   难道马天野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王佩宁坐不住了,第二天就跑到营业部去找周主任,“周主任,马天野不在了,可我得清清楚楚,我想知道在马天野去世前几天,他在单位的情况。”   周主任一怔,他盯着王佩宁半天没说话,他越这样,王佩宁就越怀疑,她催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知道在最后的日子里他都干了些什么?”   王佩宁的逼问让周主任无法回避,他对王佩宁说:“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有点事,一会儿回来跟你聊。”   “那行,我等你。”   周主任出了门进了电梯,直奔行长的办公室,他和行长关上门在屋里商量了好久,才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王佩宁依然端坐着等他回来。   周主任坐在王佩宁的旁边,对她说:“你没有听马天野说过给钢铁厂贷款的事吗?”   王佩宁心里一沉,茫然地了摇头。   “钢铁厂的厂长是马天野的同学,你知道吗?”   “知道,听说是他高中同学。”   “马天野在明知手续不全的情况下给钢铁厂贷款一千万,钢铁厂厂长答应马天野很快补齐手续,可是厂长携款潜逃了……”   王佩宁惊呆了,这么大的事,马天野怎么回家一点都没有透漏过呢?   她惊愕地问周主任:“手续不全,马天野为什么要给人家贷款?”   “据马天野说,厂长说资金周转困难,厂里马上就停工了,先把款贷给他,以解燃眉之急,两天之内就补齐手续,因为是老同学,知根知底,他就疏忽了。”周主任尽力使自己的措辞缓和一些,不要刺激王佩宁敏感的神经。   “如果这笔钱追不回来,马田野会怎么样?”   “违法发放贷款罪。”   王佩宁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沉到了脚底,浑身冰凉冰凉的,在马天野死后,她又一次遭受到了沉痛的打击。   她实在没有想到她心目中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是因为这而崩溃的。   她痛心地问周主任“那,那笔款追回来没有?”   “还没有,但已经有了线索。”   王佩宁欲哭无泪,她最后对周主任说:“我想见一见那天给他叫救护车的小姑娘,向她表示谢意。”   周主任同情地看着这个女人说:“好吧,我让人秘科通知张美玉过来,你们聊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像工行这种裙带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没过多久,马天野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说马天野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给人家贷款,一定拿了什么好处。   马天野会不会把钱给他老婆藏了起来,自己这一死,案子就断了,给他老婆留一大笔钱?   王佩宁坐不住了,她走进了行长的办公室……   事情慢慢地平息了。很快,就没有人再提到马天野了。   初冬的一天,秦怀远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过几天,省行行长要来市行视察工作。   所有的储蓄网点,机关办公室都要认真打扫各自的卫生,做到窗明几净,地面整洁,室内各种物品摆放整齐,不得堆放杂物。   后天人秘科王科长亲自下来检查,不合格的要扣除当月奖金。   秦怀远赶紧嘱咐大家“明天所有人不得请假,两个人坐柜台,其他人进行大扫除。”   末了,他又提醒了一句“记住了啊,明天千万不要把家里的脏衣服拿到这儿洗,挂得满屋子都是,让王科长看见了可不得了。”   这句话是给陈姐和周丽萍说的。   周丽萍和陈姐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常常把家里的脏衣服,脏被子拿到所里来洗,为此她们还专门买了一个大洗衣盆放在卫生间里。   这不是为了省家里的水,而是上班太闲了,天天没事做,可回了家,一家老小,洗衣做饭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她们就聪明地把家务活移到上班时间来做。   衣服洗完了挂在卫生间,或是所长办公室里,等到晾干了,清清爽爽地拿回家,何乐而不为呢。   张美玉第一次进人民医院储蓄所见到的就是这种场景,她惊诧于还可以在储蓄所里做这种家务活。   周丽萍告诉她说:“我们以前储蓄所里有个大姐,一边坐柜台,一边织毛衣,一个冬天,只用上班时间就可以把一家老小的毛衣全部织好。”   张美玉惊讶极了,可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很多时候看见满屋子挂的都是床单,被罩,也不觉得不妥。   反正天高皇帝远,营业部一年到头也不下来检查几次。   可省行行长来市行视察工作,说不定一高兴进了人民医院储蓄所,看见满屋挂着的男男女女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床单,可不是离下岗不远了吗?   谁敢冒这风险,陈姐和周丽萍立马表态:放心好了,这段日子决不在所里洗衣服。   第二天一大早,张美玉和宋晓琪坐柜台,陈姐做账,周丽萍和秦怀远不到八点就开始了大扫除。   周丽萍最爱干的活就是打扫卫生,她一边干,一边哼着小曲。十点半后,陈姐做完账,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到了中午下班,整个储蓄所旧貌换新颜,一派新气象。   周丽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满意地打量着四周说:明天王科长来了,要能从咱们所找到一丝灰尘,我都服她。”   待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的人都高高兴兴。   王科长说到就到,第二天一大早,她果然领着人秘科的一帮人下来检查卫生了。   一行人进了人民医院储蓄所,全都啧啧称赞,周丽萍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干的活没人能挑出毛病来,不过,你就是平时任何时间来,我们所的卫生都是全营业部排在第一的。”   王科长笑笑说:“注意保持啊,一直要保持到省行行长下来视察,说不定他会进哪个储蓄所呢。”   大家纷纷说:“放心吧,没问题。”   张美玉忽然发现这一行人中竟然有一个十四五岁,高高大大的胖小孩,小孩儿虽然胖,可长得真是可爱,脸色粉白,眉毛乌黑,嘴巴红嘟嘟的,跟在王科长的后面一言不发。   张美玉纳闷地想:这个王科长,上班怎么还带着儿子来了,比我们所的人还要自由散漫。   王科长一走,张美玉就问周丽萍:“周姐,那小孩儿是谁呀?”   “马克啊,马天野的儿子,进行上班了。”   张美玉惊住了“他才多大呀?不上学吗?”   “这我不知道,反正据说是王佩宁跟行里交涉的结果,好像是那笔巨额贷款追回来了,马天野没拿任何好处。”   周丽萍的这番话惊呆了张美玉和宋晓琪,张美玉半天回不过味来,眼前又出现了马天野那英俊潇洒的模样。   宋晓琪啧啧地说:“我的天哪,我都二十五了,还在工行干临时工呢,这个马克初中没毕业就成了正式工,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没人知道王佩宁的心思,马克进行上班,证明马天野是清白的,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给马克请长假,让他继续回去读书,如果将来,马克没有好的前途,还能给他在工行留一条后路。   可怜天下女人心。   马克迅速在营业部走红了,万人迷的儿子也是个万人迷。   他不但长得好,而且非常有礼貌,见人就叫“叔叔”“阿姨”,这称呼让王科长哭笑不得。   没人的时候,她对马克说:“你现在上班了,就是大人了,以后不要在单位跟这些人叫叔叔阿姨,你可以叫姐,叫哥……”   王科长说到这儿还是觉得不恰当,营业部大多数的职工都是三十来岁,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给人家叫姐,叫哥,也不合适。   于是,她对马克说“以后,在单位里,有职务的人你就叫主任、科长、所长,其他的你就叫师傅,反正不能叫叔叔、阿姨。”   马克很认真地点点头,对王科长说“我记住了。”   王科长放心了,可马克有时候还是会脱口叫出“叔叔,阿姨”来,这让王科长很“气恼”。   她“训斥”马克说:“你要是记不住,这个月工资别拿了。”   这句话起了很大的作用,马克越来越像个职工了。   他成了王科长的跟班,王科长去哪儿,他就去那儿,王科长不出门的时候,他就待在办公室里看书。   没有人要求他什么,因为他是马天野的儿子,因为他还小。 第32章 帅哥   难得休班一次, 第二天一大早, 张美玉来上班, 宋晓琪大呼小叫地对她说:“美玉, 你知道不知道, 昨天有一个帅哥来找你, 那长相,营业部找不出第二个来,有点像……”   “像什么?”   “像小虎队里的乖乖虎苏有朋,不过,我觉得比苏有朋还好看。”   周丽萍也附和道:“晓琪说的没错, 真是长得非常好, 像演员。”   张美玉一脸的茫然,哪个帅哥会来找她呢?   她奇怪地问:“多大年龄?”   “二十一二岁吧, 跟你差不多, 我说你不在,他说他今天再来。”   张美玉糊涂了,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认识一个二十一二岁帅得一塌糊涂的小伙子。   管他呢,他不是今天还来吗, 来了不就知道了。   九十点钟的功夫, 张美玉趴在桌子上正数钱, 周丽萍对她说:“美玉, 昨天那个帅哥又来了,来找你。”   张美玉猛地一抬头,诧异地去看这个让所里的人都赞不绝口的帅哥。   她楞了一下, 随即笑了起来,这不是徐磊吗?有那么帅吗?我跟他同学六年,怎么就没发现他是个帅哥呢?   徐磊穿一身土黄色的休闲西装,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张美玉摆摆手说:“嗨,张美玉。”   宋晓琪抬眼看着徐磊对张美玉小声说:“帅吧,我没胡说,你从哪儿认识的?”   张美玉一边跟徐磊打招呼,一边悄声对宋晓琪说:“他是王一鸣的同学。”   “啊?”   张美玉锁了库箱子,出了柜台迎上了徐磊,还没张口说话,就笑成了一朵花。   徐磊不好意思起来“你笑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看见你高兴呗,你不是当兵去了吗?怎么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张美玉说着就打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请徐磊进去。   徐磊一边走一边说:“我复员了,听同学说你在这儿,就来看看你。”   “你怎么这么快就复员了?我感觉没多长时间。”   “你也太不关心我了,我可是一直在关注你啊。”   “你可真会说话,能让你惦记,真是我的荣幸。”   张美玉笑呵呵地对徐磊说:“你猜我刚才笑什么?”   “笑什么?难道不是看见我高兴吗?”   “是高兴,可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我今天一大早来上班,所里的人就告诉我说有一个绝世大帅哥来找我,让我一顿好猜,闹了半天是你呀,可我和你同学这么多年,没发现你有潘安之貌啊?”   “那是你眼拙,我一直觉得我挺帅的呀。你得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徐磊显然对自己的相貌相当自信。   “臭美,不过你还别说,我现在觉得你还真的不错啊,眼睛挺大,还是双眼皮,鼻子挺高,也许这两年你变漂亮了吧,以前我真没觉出来。”   “什么呀,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漂亮,人家都抢着抱我,说我长得像个洋娃娃。”   “啧啧啧,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徐磊当年和张美玉坐前后桌,两个人相当熟悉,所以一见面就亲热得不得了。   张美玉关心地问徐磊:“你不是复员了吗,那你分哪儿了?”   “跟你一个单位呀。”徐磊笑吟吟地看着张美玉。   “啊,你在营业部呀?你在哪个所?”   “我不在营业部,郊区支行保卫科。”   “是吗,那也算一个单位,都是工行的嘛。”张美玉很高兴可以和徐磊在同一个单位工作。   不过,她有点纳闷,按照正常情况,徐磊当兵复员回来只能回他父母的单位,不可能进工行呀。   况且,这两年进工行越来越难了,能进来的人除了银行学校的学生,和本单位当兵复员的子弟,其他的人很难有机会。   她好奇地问徐磊“说说,什么关系进来的?”   徐磊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姐在你们工行人事科,她想办法把我弄了进来。”   张美玉明白了,看来徐磊的姐姐不是一般人,只是个人事科的科员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她关心地对徐磊说:“你既然能进工行,干嘛要进保卫科呀,特别是郊区保卫科,不但偏远,而且管理混乱,这两年出了不少事。”   徐磊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有什么办法,先进来再说呗。”   其实,他心里有谱,他也就是在那儿过渡一下,一有机会,很快就会离开那里。   张美玉知道的不过是那个失而复得的库箱子,徐磊知道的更多……   几年前,郊区支行保卫科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几句口角相约出去打架。   可怕的是他们学着电影里勇士决斗的场景,每人拿了一支枪。   气头上,一个人威胁另一个人说:“你服不服?不服老子就毙了你!”   另一个轻蔑地说:“给谁当老子呢?你毙一个试试!”   结果,枪响了,一个人应声倒地,失去了生命,另一个人吓坏了,开枪自尽,等到同事们听到枪声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在了血泊中。   不知道他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会不会继续决斗?   徐磊知道这件血淋淋的事件,所以他对郊区支行保卫科极为抵触,希望能很快离开那里,而且他也相信姐姐一定会很快把他从那儿调走。   张美玉认识徐磊的时候,两个人才上初一,也就十二三岁,那个年龄的小孩儿的确没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再加上六年来的朝夕相处,她也就觉不出徐磊长得有多好,只是觉得徐磊性格温和,善良,让人放心。   可事实上,徐磊在外人的眼里的确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宋晓琪和周丽萍都交口称赞。   而在徐磊的印象里,张美玉总是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一个光亮的额头,普普通通的女孩儿。   可现在的张美玉秀发披肩,淡扫蛾眉,真是女大十八变。   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的男孩子都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儿,认为长发飘飘是美女的标配,在他们的眼里,美丽的姑娘必须得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就像张美玉这样。   于是,徐磊盯着眼前的张美玉竟然也感慨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张美玉的美来。   徐磊的眼睛不够使了。   张美玉忽然想起了王一鸣,她对徐磊说:“你最近见过王一鸣吗?”   “王一鸣,就是那个很会唱歌的王一鸣吗?他现在在哪儿?”   “瞧你,这么不关心同学,他现在在军工厂工会,而且,他现在和我们所的宋晓琪在谈恋爱。”   徐磊很好奇,“哪个是宋晓琪?”   “就是记账,你刚才进来时看到的。”   徐磊很老实,他竟然说:“我进来的时候就只看你了,谁也没看呀。”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张美玉急着给他介绍说“就是昨天你来找我碰到的那个年轻女孩儿。”   “哦,那个呀,很热情。”徐磊显然对宋晓琪的印象不错。   张美玉兴奋地对徐磊说:“这样好了,这两天我叫上王一鸣,宋晓琪还有你,咱们一块儿聚聚,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徐磊显然没有意见,可是他更想做的是和眼前的张美玉单独聚聚。   徐磊问张美玉:“王一鸣的女朋友是通过你认识的吧?”   “我?就算是吧。”   “那你有男朋友吗?”   “我?你什么意思?想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吗?”   徐磊笑了笑,竟然说:“我没那么傻。”   张美玉愣了,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给人介绍对象就是傻吗?还是……   她不解地说:“你怎么现在说话,我都听不懂了。”   徐磊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了宋晓琪的声音:“美玉,取钱。”   张美玉慌里慌张地对徐磊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张美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看见一个老太太东张西望地站在柜台外等着办业务。   张美玉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库箱子,从宋晓琪手里接过存单,给老太太取钱。   宋晓琪一边看着张美玉点钱,一边说:“这帅哥和王一鸣是同学,那和你也就是同学了,你说你们班的男同学怎么都长这么好看呀?”   张美玉看着宋晓琪“色眯眯”的样子,挖苦她说:“花痴”。   宋晓琪不生气,她对张美玉说:“我花痴什么呀?是你,见了帅哥走不动路了吧?我就说嘛,你是没长大,长大就开窍了。”   张美玉羞得满脸通红,低声对宋晓琪说:“小点声,让人听见。”   宋晓琪呵呵一笑,说:“害羞了,害羞就是动心了。”   张美玉生怕那边屋里的徐磊听见,可徐磊偏偏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开心地笑了,觉得自己是不虚此行。   老太太走了,张美玉又锁了库箱子到办公室去找徐磊,心里乐开了花的徐磊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上班不忙吧?”   “还好,反正挺清闲,你怎么样?”   “我,我告诉你,”徐磊叹了口气说:“别提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上班这段时间心里的落差特别大,没想到银行的保卫科竟然是乌合之众,值班的时候聚众赌博,下班了钻到宿舍里继续赌,我待在那里就是个另类。”   张美玉对徐磊充满了同情,她认真地叮咛徐磊“记住一点,不要违规,这样的话,即使出了事,也能全身隐退,千万不能同流合污。”   徐磊点了点头,觉得张美玉比以前成熟多了。   毕竟是上班时间,徐磊知道银行的规矩,觉得自己在这儿待着会给张美玉带来麻烦,可又觉得意犹未尽,就对张美玉说:“明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玩玩。”   张美玉不假思索地说“好呀,明天见。”   这让徐磊万分高兴,他告别了张美玉往出走,走到柜台边的时候,对着里边笑着招招手说“再见”。   大家笑着对他说“再见。”   宋晓琪又补上了一句“常来啊。”   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全体职工目送着这个帅哥的离去。 第33章 帅哥   张美玉一进了柜台就像周丽萍打听徐磊的姐姐:“周姐, 咱们市行人事科是不是有一个姓徐的女的?年纪应该不大, 三十出头吧, 或者二十多岁。”   张美玉猜想徐磊姐姐的年龄应该就在这个阶段。   周丽萍看了看张美玉说:“你说的是徐文吧?那可是个人精, 长得漂亮, 又会说话, 八面玲珑的。这个徐文一家人都在银行上班,婆婆建行,公公中行,爱人农行,四大银行不仅都有她家的人, 而且她公公是中行的副行长, 办事能力特别强。”   张美玉豁然开朗,明白了徐磊进工行的原因。   周丽萍好奇地问张美玉:“你认识徐文呀?”   “没有, 我不认识, 刚走的那个我同学叫徐磊,听他说他姐在市行人事科, 我倒没问叫什么。”   “徐文,绝对是徐文, 那刚才的小帅哥就是徐文的弟弟啦。难怪, 你就看他姐的长相, 他弟弟能差吗?那你这个同学现在是不是就在郊区支行上班?”   张美玉诧异于周丽萍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哪里懂得在工行家属院里, 女职工在茶余饭后最喜欢的就是串门。一盘瓜子,几个苹果,就能消磨一个晚上的空余时间。   几个能聊到一起的, 每隔几天,甚至天天都要聚在一起,交流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于是远在天边的事情一旦发生,很快就会通过她们的嘴巴传得到处都是。   周丽萍在家属院里也有几个能说到一起的,她们常常聚在一起交流一下最近发生的重大事件。   不管你是在郊区支行还是在县区支行,事情一旦发生,不出二十四个小时就传遍了整个工行,甚至通过家人再传到小城的整个银行系统。   周丽萍告诉张美玉“以徐文的能力,把他弟弟弄到工行就不是个难事儿。”   张美玉非常不解,“那要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不把徐磊直接安排到市行机关呢?”   “这你就不懂了,去保卫科就是个跳板,用不了多长时间,你那个同学徐磊就会有一个好去处。”   张美玉觉得自己大开眼界,想不到单位里的名堂这么多。   周丽萍打开了话匣子,把她所知道的关于徐磊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张美玉,“徐文先把她弟弄到工行,然后开始给弟弟安排相亲,她把咱营业部的女孩儿排了个遍,最终选定了老桥储蓄所的兰心。”   “啊?徐磊去相亲了?”   “对呀,去啦。就前两天,俩人刚见了面。”   张美玉的心里一下子对徐磊产生了一种不屑。   真有出息,竟然还去做那种古老的事儿,白糟蹋了那张招人喜欢的脸了。   老桥储蓄所的兰心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可是,她和徐磊完全是两类人呀。   徐磊阳光灿烂,真诚单纯,甚至有点老实,可兰心又美又嗲还很有心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兰心知道婚姻改变命运的道理,知道自己容颜的价值,所以心气儿极高,一心想要找一个条件优越,背景深厚的男朋友。   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徐磊也达不到兰心的要求,怎么可能走在一起呢?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了。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女的漂亮,男的帅气,外形很般配,足以羡煞旁人。   张美玉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她急切地问周丽萍:“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两人一见面,不但没有一见钟情,还互相瞧不上,兰心看不上徐磊,嫌徐磊没有背景,还不会哄女孩儿开心,徐磊说自己和兰心不是一路人,结果两个人不欢而散。”   张美玉开心了,这个结局太符合她的判断了。   她对周丽萍说:“徐文太不了解她弟弟了,这俩人就是两条平行线,离得再近,都走不到一起。”   周丽萍今天也明白了兰心为什么看不上徐磊。   人常说“相由心生”,长着什么样的相貌就有着什么样的性格。   这个徐磊一看就是个本分的小伙子,这样的小伙子怎么能笼络得住兰心呢?   兰心的漂亮是妖魅,是一笑一颦都含着心机,这完全是两路人,真要成了一对儿,也非闹个鸡飞狗跳不成。   宋晓琪在一边听着周丽萍和张美玉的对话,插嘴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徐磊是来追美玉的,今天就是个前奏,以后来的次数多着呢。”   张美玉急忙说:“胡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同学,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宋晓琪叹了口气说:“美玉,我说你单纯,你还真是单纯,老同学至于昨天没见到,今天一大早就赶来看你吗,还有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刚才约你来着,约你出去玩?”   张美玉简直觉得宋晓琪是个神仙。   徐磊刚才走的时候是约自己来着,可她不想让宋晓琪得意,也不想让所里的人知道自己的太多私事。   于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哪儿有。”   宋晓琪坚信自己的眼光“没有,是吧,我敢说就这几天,三天之内吧,他一定还会来的。”   周丽萍笑了,说:“晓琪,你怎么这么肯定?”   宋晓琪自负地说:“我是谁呀,我是宋晓琪,我经验丰富,这点儿小把戏,逃不过我的法眼。”   张美玉一下子想起了宋晓琪对王一鸣使的小手腕,她挪谕道:“只可惜呀,你名花有主了,要不然这个帅哥就归你了。”   恋爱中的宋晓琪脾气极好,她慷慨地对张美玉说:“没事儿,留给你了,你虽然年纪小点,可也该谈恋爱了,一个人单着怪孤单的。我跟王一鸣挺好的,我知足了。现在重要的是给你找个男朋友。”   张美玉听了这话赶忙对宋晓琪说:“别胡说,别胡说。”   宋晓琪笑得咯咯的。   自从认识了王一鸣,宋晓琪整个人都变了个样。   偶尔,她还会回到起初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那不用问,一定是她和王一鸣闹了别扭。   可用不了多久,只要两个人重归于好,她就又变得活泼开朗,善解人意。   爱情真的改变了宋晓琪,王一鸣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等到宋晓琪闭了嘴,周丽萍也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整个储蓄所安静下来的时候,张美玉开始琢磨徐磊的事情。   这个徐磊刚上班就忙着相亲,无能透顶,难道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让他姐来包办吗?   不过,徐磊和上学时候相比还是变化很大的,最起码现在说话比较风趣、幽默了,还是很可爱的。   可是,徐磊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没有学历,这样的人在工行很难有大发展,即使你能进一个好的部门,可却很难有机会进入管理层,充其量就是个科员而已。   张美玉为徐磊感到遗憾。   张美玉自打进工行的第一天起,就深深地感受到了学历的重要性。   那天,人事科长看了看她的派遣证,说:“你们这些中专毕业的学生就适合到一线去坐柜台,大学生做柜台就有点可惜了。”   这句话,让张美玉听了特别难受,简直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开始像那些学长们一样玩命地看书,学习,希望通过国家正规的自学考试来更改自己的学历。   中专学历,就是个耻辱,更何况高中毕业呢?   她并没有感受到徐磊对自己的“异样”,可如果真像宋晓琪说的那样,还真得要把握好和徐磊交往的分寸了。   徐磊别的地方都挺好,可就是高中毕业,这无论如何也不行。   因为自己的缺憾,张美玉对未来男朋友的第一标准就是一定得要有学历,哪怕和自己一样。   自己已然成了中专生了,不能让未来的男朋友还不如自己。   张美玉左思右想,觉得也许自己是多虑了,说不定人家徐磊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交往而已。   徐磊从人民医院储蓄所出来就把张美玉和兰心在心底里对比了一下。   那个兰心除了有几分姿色外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张美玉,也不知道姐姐看上她什么了。   那一次见面,兰心问:“徐磊,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徐磊一愣,老老实实地说“工人啊,退休工人。”   “那你怎么进的工行?就凭的是你姐的公公吧,这关系也太扯得远了点。”   徐磊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个美貌的兰心根本就不可能和自己是一路人,正好,兰心也没看上他,嫌他家庭背景不够好。   今天的张美玉和兰心相比简直有天壤之边,张美玉清秀,大方,善良又聪明,这才是自己喜欢的人的人。   徐磊越想越高兴,盼望着明天下午再次见到张美玉。   第二天下午,徐磊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张美玉的电话,他兴奋地说:“张美玉,你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吧,咱们到银座去跳舞。”   银座是小城第一家也是最豪华的一家歌舞厅,是备受时尚年轻人青睐的地方,也是一个谈恋爱的绝佳场所。   在昏暗灯光和喧闹音乐的掩饰下,可以说出平时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话。   这是徐磊想了好久才选中的地方。   张美玉一听银座有点怀疑徐磊的用意,她想拒绝,可昨天是自己答应人家的,实在不好爽约,只有硬着头皮说:“好吧,不过,你不用来接我,我过去找你。”   张美玉是不想让自己所里的同事看见徐磊,可谁知徐磊却执着地说:“没事,反正我也闲着,我在你们所附近的公交站牌等你。”说完,不等张美玉说话,他啪的挂了电话。 第34章 帅哥   快下班的时候, 张美玉磨磨唧唧不想出门, 想等到宋晓琪和周丽萍都走了以后, 自己再出去。   她知道徐磊一定在外面等她, 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徐磊。   宋晓琪欢快地冲出储蓄所到军工厂去找王一鸣, 周丽萍却非要帮张美玉来锁门。   张美玉没办法, 只好和周丽萍一起锁了大门往公交站牌走。   徐磊果然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她。   徐磊又换了一身衣服,他穿一件米色的毛衫,灰蓝的外套,这身装扮使得他特像电影里的男主角。   张美玉抬眼的一刹那竟然在想这身衣服会不会是他姐给买的。   自从听了徐磊相亲的事情,张美玉总觉得那个徐文包办了徐磊的所有事情。   徐磊真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长姐比母嘛。   徐磊看见张美玉, 微笑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张美玉, 张美玉。”   张美玉看着徐磊走向了自己, 心里想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觉得他长得有多好看, 怎么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身旁的周丽萍就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更何况这个小伙子长得还真帅啊, 比那天到储蓄所来还要阳光灿烂。   她低声对张美玉说:“美玉, 你别说, 徐文这个弟弟真不错, 那个兰心真是没眼力,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多有面子。”   张美玉悄声对周丽萍说:“周姐, 你怎么也跟宋晓琪一样了,喜欢帅哥。”   周丽萍不生气,她笑着说:“帅哥和美女都招人喜欢,你不懂。”   俩人正嘀咕着,徐磊走到了张美玉的跟前,笑着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再去银座。”   说完,好像觉得只请张美玉一个人,不请身旁的这位大姐的话,很不像话,就虚情假意地对周丽萍说:“您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周丽萍可是过来人,还能看不出徐磊的小伎俩。   她笑嘻嘻地婉言拒绝了“你们年轻人喜欢去那些热闹地方,我年纪大了,怕闹。”   其实,这是一句更加虚伪的话。   周丽萍可是最喜欢热闹的,她不但喜欢和同龄人在一起,更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   况且她毕生的最爱就是唱歌,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放声高歌的机会。   张美玉问徐磊:“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感觉你天天都闲着?”   “没有,我跟人调了班,今天我休息。”   周丽萍对两个年轻人说:“那好,我就先走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周丽萍走了,徐磊对张美玉说:“你饿了吧,这附近有家馆子,味道挺好,我们去尝尝。”   “那好吧,我还真饿了呢。”   两个人一起进了附近的菜馆,服务员拿过菜单对徐磊说:“您看您要点什么?”   徐磊优雅地接过菜单,递给张美玉说:“你来点,点你最喜欢的。”   张美玉接过菜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对服务员说:“宫保鸡丁、毛血旺、麻婆豆腐,芥末三丝。”   服务员在小本子上一一记下,对两个人说:“好,您稍等,厨房马上就给您做。”   张美玉之所以自己点菜是因为她觉得今天自己应该是地主,是地主就要尽地主之谊。   她问徐磊:“你要喝酒吗?”   徐磊笑着摇摇头说:“不不,我不喝酒,我从来都不喝酒,不抽烟。”   徐磊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抽烟,不喝酒。   如果有人在酒桌上强行劝酒,他无奈之余也会喝上一两杯,可不但品不出酒的醇香,还感觉辛辣无比,很不舒服。   这种人在有些人的眼里是自律,可在张美玉看来,就是个缺陷。   张美玉讨厌男人抽烟,认为抽烟就是害人害己的恶习,可她并不讨厌男人喝酒,只要不酗酒,不喝醉,浅酌几杯,恰到好处,反而很有男人的魅力。   她记着小时候,爸爸一遇上高兴事儿就把那套精致的酒具拿出来,自斟自饮,她至今都觉得爸爸喝酒的样子好帅。   张美玉一听说徐磊不喝酒,心里有点遗憾,就像那天听说徐磊去相亲的感觉一样,也给徐磊留给自己的美好印象打了点折。   “你还像上学时候一样不抽烟,不喝酒。我记着那个时候咱们班的很多男生都抽烟,没有钱买整盒的,就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一根一根的买。”   “可不是吗,你知道那个时候一根烟多少钱吗?”   “多少?”   “大前门一根两毛,相当于一盒四块,那帮男生一边骂小卖部的老板娘心黑,一边省出早饭钱去买烟。”   “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是不抽,可我同桌天天找我借钱,我能不清楚吗?”   男孩儿在少年的时候,对成人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越是阻止他的事情,他越要去做,好像这样才像个爷们。   徐磊对抽烟喝酒从来没有兴趣,他好奇地问自己的同桌:“这烟什么味?”   同桌说:“呛死了,就是呛味儿。”   “那你为什么还偷偷抽?”   “我能不抽吗?我不抽多露怯,多不合群呀。”   徐磊从不觉得自己露怯,不觉得自己不合群,他就是个听大人话的乖小孩。   这样比较起来,张美玉喜欢的应该就是大人眼里的坏小孩,执拗,有心计,不听话。   张美玉虽然才离开中学没几年,可她特别难忘那时的生活,每次遇到老同学的时候,总是想跟人家一起回忆一下当年的日子。   她问徐磊“你还记得咱们的语文老师吗?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特别佩服他,不对,不对,我现在还特别佩服他。我觉得他知识渊博,出口成章,虽然不苟言笑,可那张脸却充满了魅力。”   “对呀,我也佩服他,就因为他,考大学的时候,我报了师范学院,希望将来能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人。只可惜,名落孙山,和自己的理想彻底拜拜了。”   徐磊说这句话的时候相当落寞,张美玉不想让气氛变得低落,戳痛徐磊的伤心处,慌忙把话岔开,“那些事过去得太久了,不提了,我今天心情特好,因为我们又发奖金了。你们支行怎么样?”   “还别说,现在的工作带给我的安慰就是工资和奖金了,要是再没这些,我可是一天都难待下去。”   张美玉急忙安慰他“知足者常乐,没有物质哪里有精神,你要是一天到晚都吃不饱饭,保准不会说今天的话。”   两个人正聊着,服务员端上了他们点的饭菜。徐磊说:“给你拿瓶饮料吧。”   “不,我喝白开水。”张美玉不喝饮料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真的不喜欢。   什么样的饮料她都不喜欢喝,喝饮料不如喝茶,喝白开水,甚至喝一杯酒。   张美玉不像别的女孩子滴酒不沾,她很小的时候就尝过酒的味道。   那时候爸爸喝酒,会拿筷子沾一点点酒,放在张美玉的唇边。后来,张美玉跟着爸爸喝了人生的第一杯酒。   菜很快摆了一桌子,张美玉对徐磊说:“我就不客气了,饿死我了。”说完她就夹了一筷子麻麻辣辣的毛血旺。   张美玉喜欢吃辣,喜欢辣椒刺激味蕾的那种爽快。   妈妈做饭,不放辣椒,张美玉说没味。放了辣椒,张美云说:“吃不成。”   张美玉对姐姐不屑一顾,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连个辣椒都吃不了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徐磊,这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也和姐姐一样,他一口菜还没咽进肚子里,就辣得咳了起来。   张美玉慌忙把桌上的水递给他,充满自责地说:“你吃不成辣椒怎么不告诉我,也怪我,没问你。”   徐磊咳了半天,对张美玉说:“不是的,我是可以吃辣椒的,就是这个太辣了,又麻又辣。”   “没有呀,我觉得还好。”张美玉又一次给徐磊的形象打了点折,怎么一个大小伙子也这么不能吃辣呀。   张美玉慌忙给徐磊又要了一个清清爽爽的青菜蘑菇,两个人吃了饭一起前往银座。   推开银座的大门,正是中场十分钟,灯光昏暗,音乐萎靡,一对对男女搂抱在一起,随着轻柔的音乐原地踏着步,张美玉一看这场景,吓了一跳。   好在很快,中场结束,灯光亮了一些,音乐换成了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有兴趣的人们走进舞池,翩翩起舞。   徐磊拉着张美玉也下了舞池。张美玉把手轻轻地搭在徐磊的肩上,徐磊的手轻轻的触碰着张美玉的腰。   两个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让张美玉感觉很不轻松,好不容易一曲终了,她提议到旁边坐坐。   徐磊本来是想在舞厅这么一个昏暗的地方对张美玉表达一下爱慕之情,可真到这儿了,又胆怯起来。   张美玉看出徐磊的不自在,就对他建议:“这里太吵,我们出去走走吧。”   徐磊一听立即赞同,两个人出了舞厅大门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张美玉自嘲地说:“看来,咱们两个人一对儿老土,跟不上时代。”   银座歌舞厅离张美玉家有四站路,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张美玉的家门口。   徐磊觉得万分遗憾,设计了半天的台词没有用上   张美玉忽然想起来今天没有跟妈妈请假,她慌里慌张地跟徐磊告了别,冲进了家属楼。   徐磊望着张美玉的背影懊悔不已。 第35章 相亲   徐磊的出现让另外一个人有了紧迫感, 这个人就是周丽萍。   周丽萍和张美玉共事几个月了, 她一直在仔细地观察这个刚从学校门出来的女学生。   她觉得张美玉有头脑, 有主见, 善良, 真诚, 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姑娘。   周丽萍有一个弟弟在距离小城不远的临北做医生,这个医生弟弟二十八岁了尚且单身,这让周丽萍全家烦恼不已。   医生弟弟是一个很挑剔的人,这个看不上,那个不愿意, 可他看上的人, 人家又看不上他。   于是周丽萍就像徐磊的姐姐徐文一样把自己身边的姑娘挨个排了个队,希望能找到一个最适合弟弟的女孩儿。   只要弟弟成了家, 老周家全家就心静了。   医生弟弟叫周天成, 周天成挑剔有挑剔的本钱。   他医学院毕业,又在市级医院做临床医生, 他从小不但学习好,而且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就和周丽萍一样, 常常是单位文艺汇演的骨干。   想想一个天天拿手术刀的人, 还能在舞台上一展歌喉, 他能不自负吗?   周天成对生活的要求很高,他不想凑合,他的另一半要美丽, 大方,有个性,有文化,有教养,跟他能产生共鸣,还得让他第一眼就看上。   他一直在很努力地找女朋友,无奈达到他满意的人实在太少。   周丽萍跟张美玉接触久了,觉得张美玉一定是一个适合自己弟弟的人,虽然年纪相差七岁,可男人比女人大七岁不是更会心疼人吗   周丽萍悄悄地把张美玉的情况告诉给了周天成。   为了避免两个人见了面以后,弟弟看不入眼,周丽萍悄悄地把张美玉工作牌上的照片拿到照相馆,让人家翻拍了一下,然后她又把这个私自翻拍的照片寄给了弟弟。   周天成看了照片,感觉这个女孩子虽谈不上貌美如花,可那张年轻的脸庞却透着聪慧和灵秀。   这种聪慧和灵秀正是周天成最最喜欢的,周天成不喜欢软弱无能的女子。   他不需要在女人的身上映衬出自己的价值,他觉得自己未来的妻子一定要具有自己欣赏的聪明和能干。   这一点,他和大多数的男人不一样,别的男人希望自己的老婆一辈子在自己的呵护下生活,他希望自己的老婆自强、自立、自傲。   大概也是因为这,他至今还在打光棍。   这几个月来,不见张美玉跟异性频繁接触,她也仔细地注意过张美玉接到的电话,或是打出去的电话,这些电话不管是谁打来的,但都是正常的同学交往。   周丽萍放心了,她觉得张美玉就是老天把她送到自己面前的兄弟媳妇。   弟弟要能找到这样一个媳妇,老周家的下一代一定会教育得非常好。   人家不是说嘛,娶一个好老婆,影响三代人。这个张美玉一定能相夫教子,旺夫旺家。   周丽萍想得太遥远了,眼下,她把这件关系到家族未来大事的第一步还没搞定。   她不知道张美玉会不会愿意。   周丽萍打算找一个机会,把张美玉请到自己家里去,跟她详细地谈谈弟弟的情况,再让她看看弟弟的照片。   弟弟虽不英俊,但五官端正,也是中人以上的相貌,周丽萍相信张美玉不会挑剔弟弟的长相。   就在周丽萍暗自筹划自己的宏伟计划时,很不幸,徐磊出现了。   徐磊第一次到储蓄所找张美玉,周丽萍觉得很正常,同学之间互相往来,是应该的。   可这才第二天呀,徐磊又来了,而且看得出,徐磊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还邀请张美玉去唱歌,这就不妙,很不妙。   周丽萍是个过来人,小年轻谈恋爱的那点步骤她门儿清,当年那些毛头小伙子们就是这样追的自己。   不行,这可不行,不能让徐文的弟弟坏了我弟弟的好事,周丽萍打算第二天就要打听清楚张美玉对徐磊的看法。   第二天,周丽萍本已经跟秦怀远说好了自己要休假,可她觉得休假哪有弟弟的婚姻大事重要。   于是,她给秦怀远打了个电话“怀远,明天我不休假了啊,我接着上班。”   秦怀远觉得纳闷,这个周丽萍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不是还闹着非要休假不可的吗,怎么这一会儿就变卦了。   也好,她要上班就让她上好了,明天我休息。   秦怀远在电话里对周丽萍说:“那行,你要上班就上吧,明天我休息,你注意一下所里的情况,不要出什么乱子。”   周丽萍一阵窃喜,满口答应“没问题,明天我替你负责,保准账平款对,平安无事,就这了啊,我挂了。”   周丽萍挂了电话,哼起了小曲。   第二天一大早,周丽萍早早地到了储蓄所,像往常一样,她又赶在了张美玉的前面。   她很快就施展出自己打扫卫生的强项,不一会儿整个储蓄所就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她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取出黑色鞋油,把自己的皮鞋擦得锃明发亮。   刚擦完鞋子,张美玉来了,周丽萍看着张美玉进了柜台,笑嘻嘻地问:“美玉,昨晚银座跳舞的人多不多?”   “别提了,黑咕隆咚,震耳欲聋的,我以后再不去了。”   周丽萍一点都不吃惊,银座歌舞厅是赶时髦的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哪里能清净的了吗?耳朵不清净,眼睛也不会清净,小年轻搂搂抱抱的,张美玉这样的小孩儿哪受得了。   不过,周丽萍还是赞成年轻孩子去开开眼界,总得去见识一下改革开放以来的新潮流不是?   但是,去一次就好了,不能常去。   舞厅这种地方,乌七八糟的,年轻的小女孩去了,容易招惹是非。   前几天,不就听说两个年轻小伙子为争一个舞伴,打得头破血流的。   这会儿,储蓄所里就她和张美玉两个人,她也就直言不讳了。   “美玉,我怎么也觉得那个叫什么徐磊的在追你呀,你觉察出来没有?”   周丽萍平时就喜欢和年轻人来往,而且她的心理年龄绝对比她的生理年龄要小,所以张美玉并不觉得周丽萍的问话有什么不对。   张美玉相信周丽萍,她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给周丽萍听。   她对周丽萍说:“人家徐磊可没说,只不过跟我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而已。”   “傻丫头,你说实话,你谈过恋爱没有?”   这话问的,张美玉的脸有点红了,她低声说:“没有。”   周丽萍就喜欢张美玉这样子,她觉得自己的兄弟媳妇就得像张美玉这样,干干净净,纯洁如水。   周丽萍还不放心,她还没问清楚张美玉到底喜欢不喜欢徐磊呢。   可不能小瞧徐磊,徐磊可是阳光灿烂,和张美玉年龄相仿,又是老同学,近水楼台很容易先得月。   “美玉,你相信姐的,徐磊绝对在追你,姐是过来人了,不会看走眼,你觉得徐磊这人怎么样啊?”周丽萍的心悬在了空中。   “挺好的呀,徐磊这个人很善良真诚,没有什么坏毛病,长得又帅。”   周丽萍一听,有点沉不住气了“那你说,要是徐磊追你的话,你会同意吗?”   “同意什么呀,我和徐磊压根就不可能,他不会追我的。”   “怎么不会,你瞧着吧,迟迟早早的事儿。”   “不会的,徐磊还没长大,还没学会追女孩儿呢,我也不会找一个还不成熟的小男孩儿。”   周丽萍想不了那么多,她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张美玉对徐磊不动心,那么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周丽萍觉得自己不能拖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再等下去,说不定又冒出来个李磊,王磊了呢?   到时候,人家两个人对了眼,还有弟弟啥事呀?   储蓄所里的人渐渐来全了,宋晓琪自从和王一鸣谈恋爱以来,心情一直不错,张口闭口就是三个字“王一鸣”,还好,听这三个字总比听“临时工”这三个字强多了。   今天中午又是张美玉和宋晓琪值班,周丽萍觉得这个中午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她对宋晓琪说:“晓琪,我忘了拿家里的钥匙了,中午回不去,不如我替你值班吧,你该去哪儿,去哪。”   宋晓琪一听,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我去军工厂找王一鸣去。”   不到十二点,周丽萍到门口的美食街吃了饭,又给张美玉带了一份,等到下班的时候,宋晓琪高高兴兴地走了。   宋晓琪一走,张美玉想去关门,周丽萍拦住她说:“美玉,吃你的,我来。”   张美玉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就吃。   周丽萍欢喜地看着张美玉,就像看着弟弟刚带回家的女朋友。 第36章 相亲   张美玉吃完饭, 想睡会儿觉, 可看周丽萍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只好陪着她东拉西扯地说点无关紧要的话。   周丽萍故意把话题往弟弟的身上引, 她问张美玉:“美玉, 你们家就姊妹两个吗?”   “对呀, 我和我姐。”   “我们家姐弟四个,我老大,我还有一个弟弟,我弟弟非常聪明,我们小时候, 我妈老说我是个笨脑子, 连弟弟的一半都没有。”   张美玉很好奇,就问:“那你弟弟现在干什么的?”   周丽萍就等着张美玉问这话呢, 她骄傲地说:“我弟弟呀, 医学院毕业,在临北市人民医院做大夫。”   “呦, 真了不起呀,能考上医学院的都是聪明人。”张美玉是由衷地称赞道。   “是聪明, 可太聪明也不好, 这都28了, 连个对像都没有, 我妈说,我弟弟要不结婚,她死了都闭不上眼。”   “28了?是该结婚了, 可他那么优秀,怎么找不着对象呢?”   “哎!别提了,眼头高呗,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可他看得上的,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他呗,所以就高不成,低不就的。”   “优秀的人都这样,不凑合,你弟弟在等最合适的人。”张美玉并没谈过恋爱,可她读了很多爱情小说,所以说起话来很成熟的样子。   周丽萍忽然往张美玉跟前凑了凑,认真地说:“美玉,我怎么觉得你和我弟弟很配呢?你们认识一下吧。”   张美玉惊住了,她可真没想到周丽萍兜了这么一大圈子,就是为了这句话。   张美玉想都没想就对周丽萍说:“周姐,那怎么行呢?你弟弟离得那么远,我们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天下工行是一家,你要真和我弟弟成了,我想办法把你调到临北工行,我告诉你,当年帮我调动工作的那个行长现在是省行行长,他老婆现在跟我是好姐妹,这事儿一准能成。”   张美玉不想急着找男朋友,也不想跑到临北市,临北又不是省城,去那儿干嘛呀   张美玉当即表态说:“不行,周姐,我不想去临北,我在这儿挺好的。要不,我帮你弟弟介绍个对象吧,我同学现在在临北工行,没有男朋友,而且,我同学这人特别好,当年我们住在一个宿舍,她很漂亮,长得很像那个唱歌的杨钰莹。”   张美玉想一箭双雕,既给自己的同学介绍个男朋友,又能给自己解围。   周丽萍可不依,她看上的就是张美玉,她希望张美玉能成自己的兄弟媳妇,至于那个什么同学根本不考虑。   她苦口婆心地对张美玉说:“不是我夸我弟弟,我弟弟这个人真是多才多艺,学习又好,又会唱歌弹琴,那美声唱起来跟蒋大为一样,人家刚一上班就开始攒钱,自己给自己买了一架钢琴,没事的时候,就在家弹琴,真是跟别的小伙子不一样。”   张美玉太为难了,她相信周丽萍说的是实话,可她不想去临北,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丽萍做事果真是百折不挠,她对张美玉说:“要不这样,这周我刚好要去临北,你跟我一起去,你去见见我弟弟,不说找对象的事,你们就认识认识,要觉得合适呢,你们就往下发展,不合适呢,只当交个朋友,你说现在这年代,多认识个人没坏处。”   张美玉压根就不想去临北,也不想去认识周丽萍的弟弟,她对周丽萍说:“不行,周姐,我去了不合适,那不是成了相亲吗?我好像不大接受相亲,再说我也不想离开这儿啊。”   周丽萍一听,忙说:“相什么亲呀,我不过就是带你一起出去玩玩,你不也好久没见你同学了吗,顺便去看看你同学。姐一个人出门很没意思,一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只当去陪姐,好不好?”   周丽萍把话都说到这儿了,张美玉念起周丽萍平时对自己的各种关照,不好再拒绝,硬着头皮说:“那,也行吧,不过咱们到了临北,把我同学叫上,让他们也认识认识。”   张美玉抱着把自己的同学介绍给周天成的打算。   周丽萍不管这些,她要的就是让张美玉和弟弟见见面,如果两个人真有意,那就是大功告成,如果不行的话,也算为了弟弟的事尽了力了。   张美玉总算是答应了自己去临北,周丽萍高兴极了,等到周末的时候,她就对秦怀远说:“这周我和美玉都休班,你们几个上班吧。”   秦怀远向来不多事,一听这话,立马说:“那行,没问题。”   不过,陈姐多了句嘴:“怎么感觉你俩有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能有什么事呀,我让美玉去我家,帮我辅导一下孩子作业,这不快考试了,学习这么差, 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全所的人都知道周丽萍的女儿学习差,谁让周丽萍整天在储蓄所叫苦连天呢?什么都难不倒的周丽萍被女儿的学习成绩难倒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周日一大早,张美玉如约在汽车站等周丽萍,一边等,一边想着自己今日此行纯属盛情难却,但愿杜娟能够和周天成一见如故。   杜娟和张美玉是上下铺,张美玉睡上铺,杜娟睡下铺,杜娟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女孩儿,而且人又勤快又上进。   张美玉一直觉得像杜鹃这样的女孩儿一定得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个周天成条件真不错,他要是能和杜娟成了,自己就不虚此行。   正想着,周丽萍急急火火地跑来了,一边走一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们家那个死丫头一早上就跟我耍脾气,非要让我领她去看舅舅,我是好说歹说才把她哄住了。”   “那你就带上她呗。”   “不能带,不能带,作业一大堆,回头写不完,又要叫家长。”   张美玉笑了,她能想象得出那个小姑娘是怎么跟妈妈斗智斗勇的。   汽车终于启动了,张美玉和周丽萍并排坐在一起,各自怀着各自的目的。   张美玉忽然对这个周天城很期待,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脾气好不好?跟杜娟到底配不配?   两个小时后,汽车终于从浩瀚的田野驶进了城市,临北市到了。   张美玉是第一次到临北来,她惊奇地发现临北还真不错,道路宽敞,街道整洁,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像士兵似的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周丽萍和张美玉下了车,坐上了开往市人民医院的公交车。   周天成就住在医院的宿舍楼里。   周天成早已经知道今天姐姐会带张美玉到他这儿来,所以他哪儿都没敢去,在宿舍专等周丽萍和张美玉的到来。   周丽萍本来想过让弟弟去自己家,然后她把张美玉约到自己家里见个面认识认识,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人家张美玉不亲眼看看临北,亲眼看看临北市人民医院,看看弟弟的房间,怎么会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周丽萍对自己的弟弟充满信心,弟弟的房间干净整洁,布置雅致,任何一个进了那间房子的人无不称赞自己的弟弟与其他人的截然不同。   周丽萍带着张美玉进了市人民医院,一边走一边给张美玉介绍着弟弟工作单位的优越性。   周丽萍没有夸大其词,临北市人民医院的确很气派,在这个地方当医生一定不是一般人。   走过了门诊楼,住院部,他们绕进了一个远离马路的大铁门。   周丽萍对张美玉介绍说:“这里是他们医院的家属楼和宿舍楼,他们医院有规定,只要领了结婚证就可以分到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你要是能跟我弟弟成了,就可以在这儿安家。”   张美玉偷笑着,临北再好,我也不想来,还是让杜娟在这儿安个家吧。   进了一栋三层小楼,周丽萍站在了二楼左手第三个房门前,“咚咚咚”刚刚敲了三下,门开了,周天成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医生形象,中等个儿,戴一副近视眼镜,五官很立体,身上散发着来苏药水的味道。   周天成看见门口的周丽萍和张美玉赶紧说:“我一直在等你们呢。”然后他又转向张美玉说:“这是张美玉吧?”   张美玉笑着点了点头。   周丽萍赶紧对张美玉介绍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周天成。”   在张美玉的想象中,周天成就应该长成这样。   医生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医生一定是干净,整洁,文质彬彬。   张美玉不惊讶与周天成的长相,可一进了屋,她是真的惊住了。   一个未婚男医生的房间竟然这样啊。   这是一个小套间,外间家具并不多。   一对海蓝色的沙发,一个小小的白色茶几,靠窗放着一台硕大的钢琴,彰显着主人的优雅格调。   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镜框,镜框里是周天成在医学院门口的照片。   那应该是周天成上大学时的照片,满脸还是年轻学生的青涩。   镜框的下面一溜放着几盆绿植,洁净青翠的叶子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金光。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凌乱,就像它的主人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女人。   周丽萍拉着张美玉坐在了沙发上,周天成有条不紊地给客人泡茶。   他一边倒水,一边说:“这是一个朋友从自家茶园采的明前翠竹,你们尝尝,味道很清香。”   张美玉端过茶杯,看着一根根雀舌一样的叶片在杯中翩翩起舞,香气扑面而来,更觉得这茶就得在这样的一间小屋喝才好。   “今天有点冷,我还担心你们不来了呢?”周天成微笑地看着周丽萍和张美玉。   “姐怎么能不来呢,你的事比天大。”   张美玉一听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出去吃饭。”   吃饭?可不是吗,张美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的确快到午饭的时间了。   周丽萍希望张美玉和弟弟单独聊聊,出去吃饭的话,自己夹在中间碍事,于是就对弟弟和张美玉说:“这样吧,美玉走一路怪累的,就不要出去了,我去买菜,待会儿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话,周丽萍就站起身要走。   周天成很快就领悟了姐姐的用意,顺着姐姐的话说:“那也行,在家吃也行,我也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周丽萍转身对张美玉说:“美玉,那我就去了,你先歇着。”   张美玉知道周丽萍的意思,也爽快地说:“那你去吧,我就等着了。”   周丽萍出了门,马上放慢了脚步,慢慢悠悠地往菜市场走。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每次来这儿看弟弟,她都要下厨给弟弟做几道他最爱吃的菜。   今天不着急,得早去晚回,不能影响两个人说话。   周天成自打看见张美玉的第一眼,就相当的满意,这个女孩子,清秀,大方,像一棵傲然挺立的翠竹。   周天成就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女子。   “美玉,听我姐姐说,你才从学校毕业不久是吗?怎么样?你觉得上班好还是上学好?”   这个问题一下子拉近了俩个人之间的距离。   张美玉笑了笑说:“说实话,各有各的好,上学的时候不操心,一天到晚傻乐呵,可没工资呀,还得伸手给我妈要钱。上班呢,费心费力,可毕竟自己有了收入,自食其力,感觉也很棒。”   “你说的太对了,我当年刚上班的时候也这么想,一到发工资那天就特高兴,感觉自己终于成人了。我记着我第一个月发工资是个周六,正好第二天不上班。一大早我就冲进了百货商店,给我们全家人一人买了件礼物,那种感觉就像你说的,太棒了。”   “你第一个月工资是这样花的呀,太有意义了,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我第一个月领工资,乐呵呵地把钱取出来,回家就交给了我妈,我妈好一顿夸我,说我终于长大了,我当时得意得不行。”   “你也挺不错的呀,哪像我,给全家人买完礼物后,就没剩几个钱了,到了月中,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又悄悄给我姐要了生活费,把剩下半个月打发出去了。”   周天成真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在美玉的眼里,周天成的形象就是医生的形象,可说起话来却像邻居家的大哥,很有亲近感。   这样的一个人,每天在医院里都是干什么工作呢?   她很好奇地问周天成“你在医院哪个科室呀?”   “外科,天天跟手术刀打交道。”   张美玉一听手术刀,就好奇地问周天成:“你第一次拿手术刀给病人做手术,紧张不?”   周天成笑着说:“别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一向都是凛凛然地告诉他们紧张什么呀,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可说实话,我在医院第一次拿手术刀给病人做手术,手直哆嗦,直冒冷汗。”   张美玉笑了,觉得周天成也蛮幽默的,这种人走哪儿都招人喜欢,可他怎么会都二十八了,还找不着女朋友呢。   说实话,他的条件真不错,如果杜鹃能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有一个好结局。   张美玉正盘算杜鹃的事情,周天成兴致勃勃地说:“你刚上班,给人家办业务的时候紧张不?”   张美玉笑了,她想起了最早在胖所长手下的日子,她对周天成说:“你不知道,我刚上班的时候,都没人理我,也没人给我教业务,我全凭自己摸索,那个时候我就想,好歹我也是科班出身,柜台上那点业务还能难得了我。我就盯着前台的出纳和记账,他们做一笔业务,我就在我的小本子上记一笔代码和顺序,结果没几天我就可以独立操作了。现在想来,我都觉得我挺能干的。”   周天成赞赏地看着张美玉,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姑娘。 第37章 相亲   张美玉和周天成一见如故, 两个人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她对周天成说:“我对手术刀有一种恐惧感。我有一次做粘液腺囊肿手术, 碰到了一个年轻的医生, 他让我品尝到了刮骨疗毒的滋味。”   “这么严重啊, 都自比关羽了。”   “能不严重吗?麻药劲儿都过去了, 他才缝合了一半, 我就那样忍着疼,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感受着他一针一针地穿过我的肌肉,从此我就留下了心理阴影,害怕医院, 害怕手术刀。”   周天成同情地说, “那倒的确是挺痛苦的,一下子回到一千多年前, 你虽然比关公多流了一些眼泪, 可意志也够坚强的。”   “可不是嘛,一个庸医见证了我异于常人的忍耐力。”   周天成笑笑“你应该是遇到了一个实习生, 正规医院,专业的医生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张美玉调皮地说:“那么说来, 就算是我为祖国的医学发展做了贡献呗。”   “有道理, 那个给你做手术的医生将终生感激你, 有朝一日, 当他成了一个妙手回春的医生时,一定还记得你为他做出的奉献。”   “让你这么一说,我的心理阴影很快就会消除了。”   “当然会消除, 其实医生是一个很崇高的职业,治病救人是医生的神圣职责,走上了这条路就意味着永不停息,要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学习,真正的学无止境,所以才说在省城的一些大医院里,博士都不是什么让人仰视的学历。”   张美玉很好奇周天成是什么学历,可又不好意思问。   周天成好像看破了张美玉的心思,他对张美玉说:“拿我来说,我是研究生毕业,是我们医院最高的学历,可要是去了省城大医院,就真的不算什么了。我也一直在想,这两年成了家以后,我还想去读博士,未来,在医院里混,没有高水平,高学历根本不行。”   周天成特意把话题引到了“成家”上,可张美玉这会儿感受到的却是自惭形秽。   看看,人家是硕士,还想着去读博士,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专毕业,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的大。   张美玉对自己的文凭产生了强烈的羞愧,“不好意思,我只是中专毕业。”   周天成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对张美玉说:“你误解了我的话,医院是一个特殊的行业,所以对学历要求高,可银行不一样,以你的文凭在银行已经足够了,不过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继续深造。我听我姐说,你们主任也是中专毕业,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要求,这不能成为你的压力。”   周天成继续把话题往成家立业的大事上说“张美玉,你觉得临北怎么样?”   “临北,挺好的呀,路又宽,马路又干净,空气质量也好,挺适合居住的。”   “如果让你来临北工作,你愿意吗?”   这是一个多么巧妙的问话,张美玉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好像不是来聊天的,有点等同于人们常说的“相亲”。   “相亲”应该是一个很传统的字眼,张美玉对这种传统的恋爱方式是相当排斥的。   也难怪,一个二十一岁情窦初开的姑娘,相亲的确是早了些,她对爱情的感知更多的是一见钟情。   张美玉在心里暗暗地把周天成考量了一番:开朗,大方,沉着,学历高,有前途,的确条件很好,可怎么自己对他的感觉只有钦佩,别的什么都没有,况且她也不想背井离乡来到临北这么一个地方。   假如临北是省城的话,可能她还会试着跟周天成相处一段日子。   毕竟当时毕业的时候,张美玉也是无比渴望能够留在省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留在省城的银行,一定好过回到自己的家乡。   那时候,班里的同学为了毕业分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班主任老师是一个刚刚生了孩子,夫妻两地分居的女老师,班里的几个男同学为了各自的目的,不惜每天像个佣人似的围着女老师转,帮她做家务,抱孩子,陪她聊天。   班里的几个女生则把眼光放在了学生处一个很有实权的男老师身上,男老师长相奇丑,五十来岁,都快退休了,可自己的宿舍里每天都有貌美如花的姑娘。   张美玉对这一切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很恶心,即使再想留在省城,她也绝不会为了五斗米而折腰。   但是如果婚姻能使自己从小城来到省城,她到愿意试一试。   可现在不行,临北又能好到哪里去?   周天成盯着张美玉,显然对张美玉的回答很期待。   张美玉想了想,觉得不能给人留下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对周天成说:“临北是不错,可我不想改变我的现状,我对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意。”   这句话就是巧妙的拒绝,周天成的脸上呈现出了一丝失望,但很快他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移了话题。   从他毕业到现在的几年间,他一直在寻寻觅觅,希望找到一个能够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的确有,可最终都阴差阳错。   眼前的张美玉也让他满意,可人家毕竟和自己相隔两地,如果在一个城市的话,还好慢慢相处。   看来,这一次又要失望了。   张美玉不想让周天成难堪,她觉得周天成人挺好,不做恋人的话,做个朋友也不错。   她对周天成说:“我有一个同学叫杜娟,就在你们临北工行上班。”   周天成显然对这个并未谋面的杜娟不感兴趣,可出于礼貌,他对张美玉说:“你同学在临北哪个地方上班?”   “文化路啊,就在文化路储蓄所,不过我这也是第一次到临北,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离这儿远近。”   “文化路储蓄所?太巧了,就在我们医院附近,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吧,把你同学叫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没问题,自从毕业我就没见过她,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我这个同学杜鹃非常可爱,人也长得很漂亮。”   周天成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张美玉是有备而来。   周丽萍提着一袋子菜,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等到感觉弟弟和张美玉聊得差不多了,才兴冲冲地往回走。   走到房门口,她没有急着敲门,而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听见张美玉对弟弟说“我真羡慕你和你姐姐,都那么有艺术才华,你不知道你姐在我们营业部赫赫有名,前段时间我们市举行大合唱,你姐就是我们的领唱。”   周天成说:“是吗,她就有这点爱好,我们喜欢音乐可能都是受家庭的影响,我爸是一名音乐教师,喜欢在家里练习美声。以前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我和我姐经常到我爸的学校去弹脚踏琴,等到我们以后工作了,有了收入,就都给自己买了钢琴,没事儿在家自娱自乐。”   周丽萍听到这儿推门而入,掩饰不住自豪地说:“我弟弟可比我强多了,他上班后每周都到省城音乐学院教授家里去学琴,弹得比我好得多。还有,你看这琴凳,这琴凳是我弟弟亲手做的,自己刷的漆,看上去比买的还好看。”   周天成被姐姐这么一夸,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听我姐给你炫耀的,好像这世上就他弟弟一个人最出色的,我不过是从小喜欢做手工,长大了就尝试着做木工,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纯属把这当成娱乐而已。”   张美玉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个医生,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竟然会唱歌,会弹琴,会做木工,这样的人可真不多见。   怪不得人家找对象挑剔呢,自己本身就优秀,优秀的人自然要找一个优秀的女朋友。   张美玉钦佩周天成的同时却没有产生一丝丝爱慕的情绪,也许自己就是俗人,俗人和阳春白雪之间永远都有着一条深深的鸿沟。   周天成是一个可以欣赏的才子,自己却不是佳人。   周丽萍提着菜进了门口的小厨房,张美玉要给她帮忙,她一边把张美玉朝外推,一边说:“我做饭不喜欢别人给我帮忙,我手快,一会儿就得了。”   周天成也说:“不用你管,我姐做饭相当快,你刚才不是说你的同学在附近的储蓄所吗,不如我们出去走走,顺便请你同学一起过来吃个中午饭。”   周天成并不是想见杜鹃,只是话赶话,刚才张美玉说到了杜鹃,不如这会儿出去走走,顺便把杜鹃请到家里来坐坐。   周丽萍看弟弟和张美玉要出去走走,很高兴,以为这两个人一定有戏,忙对弟弟说:“带美玉出去转转吧,等你们回来,我的饭就得了。”   “姐,多做一个人的饭,美玉的同学也过来。”   “成,没问题,让你们都见识见识我的手艺。”周丽萍的心情格外的好。 第38章 相亲   张美玉和周天成出门下楼去找杜鹃, 周丽萍特意停下手中的活儿冲到外面瞧了瞧这两个人的背影。   嘿, 你别说, 还真配呢。   刚才周丽萍没来得及问弟弟对张美玉的感觉, 可从刚才两个人交谈的情况来看, 应该错不了。   周丽萍刹那间得意起来, 觉得自己真是有眼光,不出马而已,一出马绝对的马到成功。   等到弟弟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给自己多买几双鞋子。   按照风俗,媒人为了一桩婚姻跑断了腿, 磨破了鞋, 新人在婚礼前要给媒人送鞋子,以表感谢。   周丽萍不但磨破了鞋, 还操碎了心。   张美玉是一个极没有方向感的人, 出了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搞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的医院。   周天成脾气极好, 他耐心地给张美玉讲解各个方位,最后说:“临北其实和省城极像, 东南西北方方正正, 你以后再来, 就记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就行了, 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了一家工行储蓄所的门口,周天成对张美玉说:“这就是文化路储蓄所, 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那行,你等着我呀,我可是路痴,要不然待会儿出来我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周天成笑笑“放心,我等你。”   张美玉转身进了储蓄所,周天成望着张美玉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遗憾中。   他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的,虽不是美人,可眼眸中却闪着灵动的光芒,特别的吸引人。   哎!   张美玉进了储蓄所,抬头往柜台里寻找,一眼就看见杜娟趴在一张桌子上整理传票。   她悄悄地走到杜娟的跟前,喊了一声“杜娟”。   杜娟一抬头,正看见张美玉那张兴奋的笑脸,惊奇地说:“我的天呀,你怎么来了,连个电话都不打。”   张美玉笑笑说:“我和单位同事来这儿玩,就来看看你,没顾上打电话。”   杜娟锁了抽屉,欢蹦乱跳地从柜台里跑出来,拉着张美玉的手坐在了一排长椅子上。   “美玉,你好像瘦了呀,怎么样?你们上班忙不忙?”   张美玉嘿嘿一笑说:“忙?我还巴不得忙一点呢,我们所就是个养老院,一天到晚也没几笔业务,闲得发慌,我要真瘦了,可能就是每天跑来跑去锻炼的了。”   “哎呀,你也太舒服了,我一天到晚能忙死,早上一屁股坐到这儿,就没动窝,这不,你进来的时候,储户才走完。”   杜娟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说起话来总是像在撒娇。   张美玉初见到杜鹃娟的时候很不习惯,甚至有点厌烦她说话的样子。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这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其实相当的可爱,甜美得像一只小花猫。   张美玉问杜鹃:“你中午值班不?”   “值什么呀?你来了,我跟他们说我今天不值了,我们俩好好聊聊,你不知道,我都快想死你了。”   “不值班就行,我是和我们储蓄所的周姐一起来的,今天中午,你跟我一起去那儿吃饭好了。”   “好的呀,你再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可以下班了。”   张美玉低声对她说:“我不认识路,所以周姐的弟弟就带我过来,他这会儿在门外等着呢。”   “弟弟,男的啦?结婚没有?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呀?不要瞎说,我和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看上了,我把他介绍给你。”   “真的吗?真的没有关系?介绍我?别介,我得看他长得帅不帅。”   “懒得管你的闲事,一会儿你自己看。”   因为张美玉的突然造访,杜娟兴奋异常,她进了柜台,就跟几个师傅们商量“谁能行行好,给我帮个忙?今天中午我不能值班了,我同学来了,我得招待人家一下。”   一位大姐欣然答应,杜娟高兴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盯着钟表等下班。   时针还未指向十二,她已经飞奔出去,挎着张美玉的胳膊往外走。   两人刚一出门,周天成就迎了上来说:“张美玉,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哦,瞧我,这是我的同学杜鹃,这是周天成,人民医院的医生。”   杜娟歪着脑袋,把周天成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想:长得还行,工作也还不错,可是他到底是不是张美玉的男朋友?   周天成向杜娟伸出手来,这让杜娟措手不及,她可不习惯跟人握手,可还是慌乱地回应着。   “你是医院的?那我们是邻居了。”   “当然,你们储蓄所离我们医院很近,当然是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我们要常来往。”   这番话说得很有水平,看来这个医生还有点涵养。   张美玉站在一边观察着周天成和杜娟,希望两个人能够互相产生好感,给关系的进一步延伸增加一些可能性。   “本来呢,我应该请你们两个出去聚一下,可是我姐姐喜欢展示厨艺,就遂了她的意,到我宿舍坐坐。”   杜娟高兴地说:“那我们就去参观一下你的宿舍吧。”   张美玉一看,感觉两人八成有谱。   等到他们三人又回到周天成宿舍的时候,周丽萍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这三个人一露面马上就煎炒溜炸。   杜娟跟周丽萍问了好,就开始在屋子里啧啧称叹起来。   她也没有想到一个未婚男青年的房间竟然如此的有格调。   她走到钢琴前,问周天成“你还会弹琴呀?”   周天成笑笑说:“就是个爱好而已,没事的时候,练练手。”   就这练练手都让杜鹃吃惊不小。   在临北市,没有几家会有钢琴的,会弹钢琴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她一下子对这个高雅的周天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美玉为了给俩人制造机会,特意跑到厨房去帮周丽萍的忙。   周丽萍一边往油锅里放鱼,一边问张美玉:“美玉,怎么样?我没自吹自擂吧,我这个弟弟是不是很优秀”   张美玉由衷地说:“的确,一点没夸张,你弟弟真的不错,条件又好,又有涵养。”   周丽萍听了乐开了花,心想既然美玉这么说了,就让两个人先处处,日久就会生情的嘛。   杜娟主动问周天成:“你是哪个科室的?以后有什么事,我就去麻烦你了。”   “外科,我不怕麻烦,随时恭候你。”   “你们医院看病的人好多,没个熟人还真不行,好不容易排上队了,医生三言两语就把你打发了。”   杜娟正在发泄对医生的不满,忽然想起眼前的周天成就是个医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连忙解释说:“你别介意,我不是说你,只是说某些人而已。”   周天成也慌忙说:“我能理解,能理解,很多医生的确是这样子,可能见的多了,就看淡了病人的痛苦,不过,我还是得声明一下,我可不是这样,虽说不能把病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但也算是一个很有良知的医生。”   杜娟笑得咯咯的,不管他是不是一个很有良知的医生,但最起码,是一个有风度的医生。   俩人正说着话,周丽萍在厨房喊“收拾桌子,开饭了。”紧接着张美玉端出一盘红烧鲤鱼来。   周天成慌忙把他的茶几朝外拉了拉,窄小的茶几上挤挤挨挨地放满了菜。四个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起饭来。   一顿饭吃完,杜娟要去上班,张美玉出门送杜娟,周丽萍对弟弟说:“美玉不认得路,你也去吧,待会儿和美玉一起回来。”   周天成起身要拿外衣送杜娟出门,张美玉慌忙说:“不用了,我刚才注意了一下路线,我现在送杜娟去上班,待会儿就回来。”   周天成无奈把这俩人送到了门口,刚一回屋,周丽萍就急三火四地问:“我刚才去买菜,你们俩谈怎么样?你觉得张美玉能行吗?”   周天成想起刚才美玉的话“临北是不错,可我不想改变我的现状,我对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很满意。”就对姐姐说:“我觉得张美玉的确很不错,只是我试探了一下,感觉她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姐,你是不是一厢情愿,强行把人家拉来的?”   周丽萍听得出来弟弟对张美玉很是满意,却心里没谱,就安慰弟弟说:“你想呀,人家才二十一岁,怎么会急着找对象呢?你二十一岁的时候,不比现在更狂妄,好像天上的仙女都能娶回来。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我让美玉来,一来想让你们见见,二来想让美玉看看你这儿的环境,给你增加点印象分,你放心,等我们回去了,我再给美玉做做工作。好事都是多磨,哪能说成就成了。”   周丽萍的话纯粹是在给弟弟宽心,其实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觉得今天这趟会不会白来了。 第39章 相亲   张美玉陪着杜娟出了门, 杜娟质问张美玉说:“你这次来临北不是来玩的吧?你是不是相亲来的?”   张美玉本来不想说实话, 可又耐不住杜娟的逼问, 只好老老实实地全盘托出。   杜娟听了张美玉的话, 疑惑地问:“你当真不愿到临北来?那个周天成人挺不错的。”   张美玉对杜娟说:“你想想, 我在我们行待得好好地, 离家又近,我何苦跑这儿来呢?如果这个周天成在我们当地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可现在我根本不考虑。再说我才二十一,急什么?”   杜娟歪着脑袋, 觉得张美玉说的是真话。   张美玉本想对杜娟说把她介绍给周天成, 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单位又离得这么近吗, 不是正合适吗?   话刚要说出口, 又觉得这话应该先问一下男方,如果男方没有意见的话, 再问女方,省得让杜娟满心欢喜的, 周天成又不同意。   张美玉从没做过媒人, 可这其中的分寸, 她还是考虑得极其周到。   况且, 杜娟虽没直说,可看得出杜娟对周天成倒有几分意思。   到了文化路储蓄所,杜娟不让张美玉走, 两个人又坐在柜台外的长椅上,亲亲热热地聊了起来。   杜娟悄悄地问:“这个周天成他们家是哪里的,我是说他父母的家。”   “我们当地的,怎么你要调查户口呀?”   “那倒不是,我就随便问问,他们家兄妹几个呢?”   这倒把张美玉问住了,她在心里数了数说:“据我所知是四个,周天成最小,周姐是家里的老大,周天成应该还有两个姐姐。不过他们家子女都成家了,应该家里没有什么负担。”   杜娟眨眨眼,对张美玉说:“你说我去找周天成怎么样?我觉得他人挺不错的,虽说年纪大点,可也不碍事。”   杜娟的勇敢让张美玉无话可说。   她本来想先问一下周天成再对杜娟说的,可如今,只有顺着杜娟的话说:“行啊,怎么不行呢,他条件真不错。”   两个人正聊着,一个储户进了大厅要取钱,杜娟慌忙进了柜台,打开电脑办业务。   张美玉不想打扰杜娟工作,等到这个储户走后,就对杜娟说:“我要走了,下午还要赶最后一班车呢,我们有什么事打电话联系。”   “好吧,我送你,下次再来一定提前通知我,我好休个班陪你。”   两个人在储蓄所门口挥手告别,张美玉沿着原路返回了周天成的房间。   周丽萍正和弟弟说着悄悄话,看见美玉回来了,对美玉说:“我好久不来临北了,我到街上转转,你们年轻人再聊会儿,咱们赶最后一班车回去,不急。”   周丽萍的良苦用心,张美玉心领了,她也正好想和周天成好好谈谈杜娟的事情,就爽快地说:“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周丽萍出了门,轻轻地把门关上。   张美玉对周天成说:“我那个同学杜娟对你的印象很好,不知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天成沉吟了一下说:“很不错的小姑娘,挺好的。”   周天成的回答让张美玉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周天成是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故意打太极,索性说:“要是把她介绍给你做女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周天成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可既然张美玉说了,就不能不回答。   于是他认真地对张美玉说:“其实,我觉得我和杜娟根本不合适,她的确不错,可我不喜欢她那种女孩儿,相反,我觉得咱们两个很合适。”   张美玉听了这话无言以对,可她觉得自己跑了这么远来到临北不能做一些稀里糊涂的事情。   她停了一会儿对周天成说:“只是……我不想到临北来,虽然你很优秀,但我觉得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像在医院的诊室里见到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医生……”   周天成楞了一下,随即神色黯然地说:“知道了,你对我没有感觉。”   一刹那间,张美玉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周天成,她对周天成说:“我真的很抱歉。”   周天成笑了笑说:“抱歉什么?认识你我很高兴。其实,我觉得咱们两个特别的像,都在寻找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最好的爱情应该是两个人产生共鸣,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周天成的豁达使得张美玉的内疚减轻了许多。   张美玉的性格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不会拒绝。   明明不想做的事情,却总是出于情面不好回绝对方,于是,她的日常就会变得极不自主,总是牵制与他人的意愿,这让她很不开心。   这一次,她勇敢地拒绝了周天成,这让她异常地轻松。   把话说开了,两个人反而自在了许多。   周天成甚至开玩笑地说:“张美玉,我觉得老天爷对我真是不公,既然咱们两个人没有缘分,何苦让我心潮澎湃了许久,我姐一直把你夸成了一朵花,我还以为这朵花迟早都会开在我的窗台上,看来是我太多情了。”   “你太高看我了,其实我觉得杜鹃才是一朵花,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试试。”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咱们两个人很像,我找女朋友凭的也是感觉,不是什么世俗的条件,杜娟真不错,但不适合我,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是两个异常相似的人,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怎么会发生故事?   周天成伸出手,对张美玉说:“握个手吧,英雄所见略同。以后你要再到临北来,记着一定来找我。”   张美玉笑了笑,也伸出手说:“一定。”   张美玉觉得周天成的性格太像周丽萍了,这姐弟俩人都不为常人所理解,但他们活得自在,对得起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和周天成做个好朋友。   张美玉看了看表,对周天成说:“周姐怎么还不回来下午还是要走的。”   周天成笑笑说:“急什么,我姐不会把你这个小绵羊留在虎穴里,她到点儿就回来了。”   张美玉很不好意思,对周天成说:“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张美玉的态度让周丽萍万分失落。   坐在回家的汽车上,她悄声对张美玉说:“我真是太遗憾了,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弟弟会动心呢,看来我是高估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了。”   张美玉小声对周丽萍说:“你弟弟真的很出色,你没有夸大,我那个同学杜娟一眼就看上你弟弟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劝劝他,杜娟真不错,我和她一个宿舍住了两年,真的是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女孩,他们两个又离得那么近,真是太合适了。”   周丽萍面露难色地说:“算了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你,哪能很快就看上杜娟。刚才出门的时候,还悄悄对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和你那么像,怎么就成不了一家人呢。”   周丽萍真的伤心了,她悄声对张美玉说:“这个周天成简直能把我气死,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他看上的,人家又看不上他,我看他这辈子得打光棍了。”   张美玉回来第二天,就接到了杜娟的电话:“美玉,我想约一下那个周天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我觉得不怎么样!   可张美玉不能给杜娟泼冷水,即使做不了恋人,两个人做个好朋友也蛮好的。   现在的医生太牛气,认识个医生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张美玉对杜娟说:“你们可以多来往呀,多条朋友多条路,以后你去人民医院看病不是有熟人了吗?”   杜娟听着感觉张美玉的话不对,好像自己约周天成只是多个朋友而已,没有深入发展的可能性。   难道张美玉知道什么没有对我说不成,她想再“审一审”张美玉,可又想,算了算了。   我可比张美玉漂亮多了,人家都说我长得像杨钰莹,我就不信了,能拿不下个周天成。   杜娟心里这么想,可又觉得这个好姐妹张美玉实在可气,竟然藏着掖着,于是,她无事生非地说:“美玉,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咒我生病不成?”   张美玉茫然地说:“我说什么话了?我什么也没说呀。”   “哪里没说,你说我去人民医院看病不是有熟人了吗?”   张美玉一听,知道杜娟的小孩儿脾气又上来了,慌忙哄她说:“哪里,哪里,我是好心,你别想歪了,我希望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不成吗?”   那边的杜娟满意了,“这还差不多,好了,我原谅你了,再见。”   周天成的事情告一段落了,张美玉的生活刚一归于平静,徐磊又来了。 第40章 帅哥   张美玉是很愿意看见徐磊的。   徐磊的每次到来, 都让她很开心, 谁不愿意跟这样一个善解人意, 阳光灿烂的帅哥在一起呢?   张美玉自从上了班, 感觉自己和从前朝夕相处的老同学的距离越来越远, 而单位的同事又和自己的年龄相差太大, 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虽说宋晓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可她和宋晓琪是无法推心置腹的。于是,她常常感到无比的冷清。   徐磊的到来,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聊在一起的朋友,张美玉很高兴。   对于长得帅的人来说, 每一次随意的亮相都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机会。   徐磊今天又换了一身衣服, 穿了一件很随意的灰蓝色风衣,浑身撒发着蓬勃的朝气。   让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所有人都赞叹着:“瞧瞧人家小伙子, 长得帅还会打扮, 真好!”   就连爱挑剔的宋晓琪也说:“我要没对象的话就去追徐磊。”   陈姐笑她说:“小心,名花有主的人就不要凑热闹了。”   张美玉觉得徐磊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她开玩笑地对徐磊说:“以后,你来找我, 别打扮得像张国荣似的, 衬得我像个丑八怪。”   徐磊有几分不安地说:“哪里, 你说的太夸张了。”可张美玉明明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到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哎!看来, 容貌真的就是本钱,不管是男还是女。   徐磊坐在所长的小办公室里,随意地聊了会儿天, 对张美玉说:“我待在这儿不好,影响你上班,我先出去走走,等你下班了,我还在老地方等你,咱们去吃火锅。”   张美玉欣然答应。   徐磊出去的时候,照例跟储蓄所里的人打了招呼,又收获了一批赞美的目光。   周丽萍是整个储蓄所里唯一不愿意看见徐磊的人,她怀疑就是因为徐磊的出现,张美玉才看不上自己的弟弟。   不过,周丽萍是个善良的人,她私下对张美玉说:“你别说,徐磊就是帅气,你要真找了徐磊,也不错。你现在年轻,还不懂,其实这找对象呀,还真是要找长得好的,以后有了下一代,基因好,孩子才会长得漂亮。”   这种经验恐怕只有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才能体会得到。   张美玉觉得好可笑,可还是对周丽萍说:“周姐,不是那样,我跟他只是同学关系,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周丽萍好心地说:“我告诉你啊,徐磊迟早会跟你表白的,你到时候再说吧。”   张美玉无可奈何,她觉得自己和徐磊的关系就这样,很好。   张美玉下了班,还没走出储蓄所的大门,就看见徐磊在路边对她招手,她忙对周丽萍说:“周姐,那我先走了。”   周丽萍抬头也看见了徐磊,心里还是有点不是味儿,多好的姑娘呀,要是嫁给我们家周天成多好。   这个徐磊好是好,可各方面条件还是不如我们家周天成。   徐磊和张美玉并排走进了安逸火锅店,那个满口四川口音的老板娘热情地走过来询问:“两位坐,你们是要三鲜锅,鸳鸯锅,还是麻辣锅?”   为了照顾吃不了辣椒的徐磊,张美玉对老板娘说:“鸳鸯的。”   老板娘应声对后厨大喊“鸳鸯锅一个,”随后她又拿过菜单递给徐磊。   徐磊把菜单递给张美玉说:“你来点吧,”   张美玉一边拿起笔在菜单上打钩,一边问徐磊,“你要吃什么?粉带,豆腐皮,土豆是得要的,你吃毛肚吗?吃火锅没有毛肚怎么行?”   “你看着弄吧,我怎么都好。”   这么一个好打发的人,张美玉就按着自己的喜好点了七八个菜,递给了老板娘。   两人一边等菜,一边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   徐磊问张美玉说:“上个星期天,我本想约你,可临时有事,就错过了。”   张美玉想起了自己上个星期天的临北之行,脱口而出“多亏你没约我,我有事,不在家。”   可徐磊好像对张美玉的这句话不感兴趣,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张美玉说:“你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   “张国庆家,就是咱们那个同学张国庆,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我们俩同桌,他学习不好,老让叫家长,我记着他爸爸那时候是什么厂的厂长,老是拉着脸来找老师。其实他挺聪明的,就是讲义气,跟人打群架,被判了刑。”   张美玉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在市中心的广场,学校组织全体同学参加公判会。一辆辆白色的警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先驶进了会场,紧接着几个蓝色的大卡车紧跟其后。   每一个大卡车上都站着几个五花大绑的罪犯,罪犯的胸前挂着写有不同罪名的大牌子,他们的身后各有一个全副武装身着制服的威严的警察。   张美玉赫然地在一辆车上看见了张国庆,张国庆低着头,可全班同学都认出他来,大家都不敢大声说话,傻呆呆地看着昔日的同窗。   张美玉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张国庆当时被判了八年刑,她掐指一算对徐磊说:“再有几年,他就该出狱了,你去他家干嘛呀?”   徐磊压低了声音说:“他再也回不来了,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呢?他不是在监狱吗?”张美玉惊奇地问。   徐磊低声对张美玉说:“越狱,他实在是在里面待不住了,趁夜深人静的时候,伙同狱友一起越狱,狱警在追捕他们的时候,别的犯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有他玩命地往前跑,就连人家鸣枪警告他都停不下来,结果掉到悬崖里,摔死了。”   张美玉惊呆了。   她记着那个张国庆极端聪明,脸有点黑,两只眼睛总是咕噜咕噜地转着,老师常说他“聪明用不到正项上。”   张美玉喃喃地对徐磊说:“怎么会这样呢?再坚持几年不就自由了吗?他爸他妈该有多难过呀。”   “可不是吗,别说他爸,他妈了,咱们听了都这么伤心,我现在真后悔他在监狱的时候,没有去看看他,如果经常有人去看他,给他一些温暖,他也许就能熬过去了,也不至于去越狱。”   两个人唏嘘感慨了半天,张美玉认真地对徐磊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会有很多的社会关系,同学关系应该是最纯真的了,你说,咱们两个在若干年后还能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坦诚相待吗?”   徐磊愣了一下,随即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好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向张美玉表白,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可是,到底该怎么向张美玉说呢? 第41章 查账   月底的最后一天, 是所有的营业网点结账的日子。   一般来说下午三点就停止营业, 前台记账员、出纳员轧账, 后台综合员做月底报表, 赶在六点钟把所有数据上报给分理处, 确保账平款对。   下午刚一上班, 宋晓琪就嚷嚷着结账,秦怀远对她说:“不行,才两点,等到三点再说。”   宋晓琪嘴上不说话,却偷偷地朝秦怀远翻了个白眼, 心里想:就咱们这个半死不活的储蓄所, 半天也来不了几个人,再等两个小时都不会来人。   张美玉恰巧看见了宋晓琪的白眼, 故意附和秦怀远的话说:“就是, 说不定还会来储户的,咱们账结得太早, 不给人家办业务的话,人家会投诉咱们的。”   的确, 要是投诉的话, 倒霉的就是张美玉和宋晓琪。   宋晓琪不怕投诉, 但是张美玉怕, 她不愿意给行里的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晓琪听了张美玉的话,很不高兴。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秦怀远,可却不怕张美玉。   你才干几天呀?知道什么?月底结账就是借口, 谁都不会去营业部告状的。   宋晓琪正想训一下张美玉,储蓄所的玻璃大门吱地一下子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张美玉一阵窃喜,心想多亏没结账,这不有人来了吧。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不是走向柜台,而是径直走到了小铁门跟前,秦怀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给这两个人开了门说:“苏师,您怎么来了?”   年龄大的男人微微点点头说:“查账。”   在小城,在姓氏的后面加一个师傅的“师”字,是对没有职位人的尊称,张美玉马上就判断出这人应该是稽核科或者是储蓄科的专业人员。   自己毕竟进行时间短,有些人还没有认清,虽说那次大合唱认识了一些人,可毕竟还有一些人没有注意到,比如这眼前的一男一女。   张美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男的看上去有六十岁了,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戴一副金属边的近视镜,镜片厚得像有一厘米。   不过,这个男的应该是长相老,要真是六十岁的话,不早就退休了。   女的三十出头,打扮得很精致,只是眼周的黑眼圈让她显得很不精神。   老苏像一棵老松一样矗立在窄小的营业室内。   秦怀远拉来两把椅子对这两人说:“苏师,小白你们坐,我们这儿地方太小,显得有些拥挤。”   小白很会说话,她笑着对秦怀远说:“好着呢,太空旷反而显得冷清,这样紧凑,热闹。”   小白想坐下说话,可老苏却对秦怀远说:“坐啥坐,一天到晚在办公室坐着,难得站一会儿。”   这让小白正想弯曲的腿又挺直了。   老苏面无表情地问秦怀远:“结账了没有?”   秦怀远慌忙说:“没有,我们一般四点钟才结账。”   张美玉心里暗想,看来所长也在撒谎,自己在所里呆了这几个月,哪个月都是三点就结了账,还能熬到四点。   老苏挺直了腰板,对秦怀远说:“对着呢,千万不能提前结账,干啥事情都得按规定来,你这边提前结了账,营业时间不给人家储户办业务,人家一个电话就打到行长哪儿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怀远再次对老苏表态:“我们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张美玉和宋晓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心里想:只要抓不住,我们就从来没有违规过。   老苏站立了一会儿,对小白说:“你点库,我打账。”   简短的几个字说完后,小白走到张美玉跟前说:“你起来,我来点一下现金。”   张美玉慌忙起身,小白坐在了张美玉的位子上。   老苏像一个老将军,凛凛然端坐在宋晓琪的座位上,把所有的传票归置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来。   全所的人都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这两个人。   很快,老苏的算盘上显示了一个数字,他顺手拿起笔,在一张传票上记录下来:478970.33,然后歪过头来看小白。   小白笨拙地把所有的零钱堆放在桌面上,然后一元一元,一角一角,一分一分地清点好,又开始清点五元,十元,二十元的钞票。   张美玉看得着急,她想不到机关下来查账的专业人士竟然点钞如此的慢,甚至不如街上摆摊的小贩。   小白终于把抽屉里的所有的零钱清点完毕,开始一把一把地清点库箱子里扎好把的钞票。   张美玉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银行里的人竟然点钞水平这么烂,这要放到银行学校一定毕不了业。   所有的人都不耐烦起来,老苏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   小白终于啰里啰嗦地把所有的钞票点了一遍,她长出一口气,把算盘上的数字写在传票上递给老苏说:“您看,是不是这个数?”   瞧这话问的,怎么一点底气都没有,你点的可是钞票,不是废纸,怎么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老苏挺着脸接过传票,瞟了一眼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对,差了1347.23元。”   小白有点慌了,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老苏的算盘,右手轻轻地挠了挠头发,没出声,又继续坐下来点钱。   这一次,她更加的不淡定,速度更加慢,拨起算盘珠子来也显得极不利落。   张美玉一下子对小白充满了同情,她真想坐下来帮小白把所有的钱清点一遍,好让她迅速地摆脱困境。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储蓄所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着急,替小白着急。   小白终于结束了她艰难的点钞历程,张美玉替她舒了口气,趴到老苏的算盘珠子上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还不对!这回差的更离谱,差了“13451.13”   小白彻底崩溃了,她没有勇气再进行第三次,求救似地对老苏说:“苏师,您来吧,我今天这是邪了门了,怎么都打不对。”   小白只能向老苏求救,虽然老苏的脸铁青着,着实不好看。   老苏没说话,可是却站起身,走到了小白的跟前,小白立马让开位置,让老苏坐了下来。   老苏沉着地把所有的零钱摆在桌子上,右手熟练地按了一下算盘上的清盘器,两只手快速地拨弄起手里的钞票,时不时地腾出右手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出一个个数字来。   张美玉看着老苏的一双手,不由地在心里赞叹道,这么大年纪了,又不坐柜台,还能手法这么娴熟,真是不容易。   很快,老苏的手停了下来,拿起笔潇洒地写下了一个数字“478970.33”,张美玉赶紧朝刚才传票上的数字看了看,一分不差,完全正确。   小白舒了口气。   秦怀远还没来得及说话,老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陈姐的跟前说:“把账本全都拿出来。”   陈姐慌忙站起身,迅速地从脚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摞摞的账本说:“都在这儿,您看吧。”   老苏没说话,陈姐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很不够,恭恭敬敬地对苏师:“您坐。”   老苏沉着脸对陈姐说:“算盘呢?”   陈姐赶紧递过算盘,老苏手拿算盘晃了晃,好像想鉴定一下算盘珠子的质量,随后左手翻账页,右手拨算盘,两只手同时不停地跳跃着。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很快,他停下手,面带微笑地对秦怀远说:“账平款对,一点儿没错。”   小白也像完成了一个巨大任务似的,掏出一个本子来对秦怀远说:“怀远,签个字吧。”   秦怀远签了字,老苏站起身对秦怀远说:“好了,我们走了。”   小白跟在老苏的后面,老苏昂着头朝外走,全储蓄所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对老苏说:“苏师,您慢走。”   老苏头也不回,很潇洒地扬了扬手,走了。   张美玉看见小白迈着小碎步紧跟上前,跟老苏一同上了门口的小汽车。   老苏的阵势让张美玉特别奇怪,如果称呼他“苏师”的话,证明他在行里没有任何职位,可小白为什么对他毕恭毕敬,还有所里其他的人,也都那么客气。   还有小白,更奇怪,她不是下来查账的吗?怎么连个钱都点不清楚,看着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这两个人是哪个科的呢?   张美玉看着小白和老苏走了,惊奇地问陈姐:“这两位是哪个科的?怎么感觉两个人怪怪的。”   “稽核科的,能不怪吗?一个是怀才不遇,一个是滥竽充数,这俩人撞在一起,才真的有趣。”   稽核科不就是查账的吗?连钱都点不清楚的小白怎么进的稽核科?怎么有勇气来查账?   还有老苏,太神气了,怎么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   小白从人民医院储蓄所出来,一言不发,她觉得今天自己是颜面扫地,丢人丢到家了。   怨谁呢?都怨这个老苏,非得让自己去查什么库。这个苏老头都快退休了,还不让我念他点好,真是岂有此理!   要是往常,和科里其他人一起去查账的话,大家都会主动照顾她,让她去查最简单的什么□□登记本了,库存交接本了,大额储蓄登记本了,可这个老苏不但不照顾她,还让她出丑,简直是可恶。   小白工作的年头不短了,最早的时候也在储蓄所上班,可她三天两头的记错账,付错钱,很快,她就成了一个哪个储蓄所都不愿意要的角色。   就在小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运气来了。 第42章 查账   小白家住在工行家属楼, 她家的对门原本在会计科上班, 可人家本事大调到省行了。   人调走, 房子就得交公, 没几天又搬来了一家人, 竟然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副行长。   副行长姓李从外地刚刚调来,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套房子里。   小白的丈夫也在外地工作,常常不在家,她也就有了充足的自由和时间。   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小白打算在对门副行长的身上孤注一掷,以期迅速改变自己目前的尴尬局面。   自从有了这个主意, 小白每天早早回家, 虚掩着房门,仔细地聆听对门的动静。   很快, 她听到了锁子扭动的声音, 小白趴在门缝上一看是对门李行长回来了。   她立刻装作要出门的样子猛地拉开门,对正准备进门的李行长说:“李行长, 回来了,我是小白, 下面储蓄所的, 咱们住对门, 以后您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千万别客气,远亲还不如紧邻呢?”   李行长笑笑说:“哦,是小白呀, 你说得对,远亲是不如近邻,真要需要帮忙的,我也就不会客气。只是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事,我也就是回来睡个觉而已。”   “您爱人没一起过来呀,那您一个人可遭罪了,您平时怎么吃饭呀?”   “吃饭好打发,我在行里灶上吃饭,一个人好凑合。”   “这凑合一顿、两顿可以,天天凑合怎么行呢,我可知道行里的大灶,做饭没滋没味的,还是得要自己做饭。”   “一个人,太麻烦了。”李行长一边寒暄,一边就要关门。   小白也装作出门的样子说:“那行,我也有事,以后需要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好的,好的。”李行长一边客气,一边关上了门。小白装模做样地在家属院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进了家,小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接近李行长,怎么让李行长把自己从那个水深火热的储蓄所调到机关去。   第二天中午下班,小白家的门又虚掩着,等到该吃中午饭的时候,她听见了对门李行长家门口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   小白趴在门缝上一看,只见李行长提着一个搪瓷饭盒回来了。   小白盯着那个搪瓷饭盒,断定这个李行长一定是到食堂打了饭回家来吃,她不动声色。   第二天,小白依旧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李行长的作息习惯,发现他每天下班后先回家,然后再去食堂买饭,提回家吃。   小白心里有了数。   当天下午,小白就向所长请假说:“明天,我家里有事,得休两天班。”   所长准了假,小白一大早从被窝里爬起来,给孩子做了早饭就匆匆前往菜市场大采购。   她买了一只老母鸡,买了几根排骨,买了芹菜和小青菜,口蘑,就兴冲冲地往家走。   进了家门,小白哼着小曲,把老母鸡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砂锅里,加了红枣和枸杞细火慢炖起来。   小白在结婚前老听娘家妈说“炖鸡的时候千万不能揭盖子,这样炖熟的鸡,香味儿才会浓郁。”   于是,她严格遵循着妈妈的教导,直到快十二点了才掀开砂锅盖子,刹那间香气四溢。   小白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点盛在小碗里,品一口,对自己的手艺满意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锅里的红烧排骨也要熟了,整个厨房弥漫着居家过日子的美满味道。   小白看了看表,又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看见机关大楼里已经有人零零星星地下班了,她赶紧热油上锅,炒了个芹菜香干。   紧接着她把这些饭菜盛在一个个精致的碗盘中,又拿出家里已经好久不用的大托盘把盛好的饭菜放进托盘里,专等李行长下班。   她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终于看见李行长空着两只手往家走。   小白定了定神,仔细地倾听门口的声音,等到她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后,就迅速打开了门,顺势从身后的餐桌上端起了托盘,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李行长,下班了。我今天休假,在家改善生活,您别嫌弃,随便尝两口,省得再去大灶上吃饭了。”   李行长已经打开了房门,正准备进去,猛听见小白的声音,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小白像个餐厅的服务员,围着一个小花围裙,手里的托盘里端着盘盘盏盏。   这像什么话,让人看见多不好看。   李行长慌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在食堂吃饭很方便的。”   李行长的话还没说完,小白已经端着饭菜进了他的家。   门外已经有行里的职工下班了,吓得李行长慌忙把门关上。   李行长对小白说:“不用这么客气,让人看见多不好。”   小白不管不顾地说:“那有什么?邻居之间蹭个饭多正常呀,您别客气,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小白把饭菜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趁热吃,碗筷就放这儿,下午我来拿。”   小白走了,剩下李行长对着一堆饭菜发呆。   晚上的时候,小白在七、八点钟敲开了李行长的门,看见李行长早已把碗筷清洗干净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开心极了。   中国有句古话“有理不打上门客”,更何况人家只是给你送了碗饭菜而已,这在普通的邻里之间的确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李行长对小白说:“小白,你的好意我领了,以后不能这样麻烦你了。”   小白喜笑颜开地说:“不麻烦,麻烦什么呀,我在家的重要工作就是洗衣做饭,不过就是多添碗水而已。”   说着,小白又把屋里打量了一番,看见大开着门的卧室里堆了一堆脏衣服,她本想顺便给行长把衣服洗了,可又觉得这节奏有点快,容易引起人家的误会,就做了罢。   后来的日子,小白隔三差五就给李行长端一碗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又趁着晚上去取碗的机会陪李行长聊聊天,沟通一下感情。   渐渐地,李行长就跟小白熟了,平时没事的时候,小白也敲开李行长的房门,跟他聊聊天,帮他洗洗衣服啥的。   一人独自在外的男人最怕的是寂寞,哪怕他贵为行长也是这样。   小白看准了这一点,开始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的行长邻居。   中秋节的晚上不是周末,行长照样一个人过中秋,小白趴在窗户上看见李行长不知从哪里喝了酒,满面通红,步履踉跄地往家走。   她赶紧走到自家的房门口,听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没有开门,聆听着行长掏出了一串钥匙来,拧来拧去地开不了门。   小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她从行长手里接过钥匙,三下五除二打开了房门,迅速地把门关上,扶着李行长往卧室走。   李行长的头脑是清醒的,他挣开了小白的胳膊,含含糊糊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走吧。”   小白不走,帮李行长脱了外套,脱了鞋,给他盖了被子,就守在李行长的跟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喝醉了的李行长胃里翻腾着要吐,小白冲向卫生间,拿了个洗衣盆,放在李行长的床边。   一个晚上,一顿好折腾,小白冲回家照顾好孩子,就又待在了李行长的床边。   第二天早上,李行长睁开眼睛,看见守在一旁熬得两眼通红的小白,感动了……   从此以后,小白和李行长宛如一家人,她给李行长做饭,给李行长洗衣服,给李行长做家务,李行长的家成了她的家。   很快,小白就离开了那个她早已经深恶痛绝的储蓄所,进了稽核科。   李行长不知道小白的真实水平,反正稽核科正缺人,就让她顶了空缺。   小白一开始并不知道稽核科的工作内容,倒是高高兴兴地去了,可去了以后才发现,自己还真干不了稽核的工作。   她想让李行长在给自己换个科室,可万万没想到李行长只是在这里过渡一下,没多久就又走了。   李行长临走的时候对小白说:“这段日子,承蒙你的关照,我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人走茶凉,还能怎么关照,就这已经很不错了,小白充满感激地对李行长说:“其实,是你关照了我,谢谢你。”   因为小白是李行长的关系户,稽核科的人都对她万般照顾。   小白需要的照顾不是别的,就是做业务的时候,别为难她就行了,大家心知肚明,反正一个月也干不了几天活,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只不过,稽核科里有一个人却不这么想,这个人就是老苏。   老苏是行里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名望不在别的,就在他精湛的业务能力和怀才不遇的怨气。   老苏是行里的元老,建行初期,他就以一个知名大学经济学专业毕业生的身份进入了小城工行。   他到工行来是因为满腔的豪情壮志,只不过很快他的青春热血就被残酷的现实浇灭了。   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青年书生赫然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商场里年轻漂亮的女售货员调进了工行,很快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等他郁闷地走到了中年,又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适应现在的社会,他眼瞅着领导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占据了最重要的岗位,可却像一个个酒囊饭袋一样无所事事。   快要退休的老苏不打算再忍了,他开始对一切不正常的现象横眉冷对。   离得远的,他管不了,那他就管自己的眼前,眼前最让他看不惯的事情就是这个李行长的关系户小白。   身为一个稽核科的专业人员,竟然连个库存都点不清,简直成何体统。   老苏坐在车里沉着脸,一言不发,这让小白万分心虚。   小白从心里来说是怕老苏的,一来因为老苏虽然不是科长,可却是科里业务上的一把手,连科长都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二来老白刚正不阿,直言不讳,教训起她来从不留情面。   这不,刚一进办公室,老苏就对小白说:“小白,我不是倚老卖老,是为你好才这么说的。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什么都干不了,怎么在稽核科混?你有两条路,要么是从现在起,认真学业务,要么就是离开稽核科,找一个更清闲的工作。”   这番话说得小白无地自容。   小白不是中学生,老苏也不是班主任,他根本改变不了小白的工作作风。   小白恨上了老苏,可恨也是偷偷恨,她哪惹得起这位大爷,整个工行没人敢惹他。   老苏就像一个斗士,可他无力改变这个社会,他的一生充满了遗憾。   就在张美玉为老苏的故事唏嘘感慨的时候,储蓄所里的电话响了,张美玉拿起电话,原来是杜鹃打来的。 第43章 相遇   一大早, 张美玉就接到了杜鹃的电话, 拿起话筒来, 杜鹃有气无力地对她说:“美玉, 你不知道, 我简直是太丢脸了, 那个周天成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一个劲儿地向我打听你的事,简直是气死我了……”   张美玉一听这话,赶紧偷眼看了一下周丽萍,恐怕周丽萍觉察出什么来。   还好, 周丽萍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报纸, 压根就没往这边看。   她不敢多说,支支吾吾地告诉杜鹃:“我现在正忙着呢, 回头晚上打给你好吧。”   那边的杜鹃没听明白, 还一个劲儿地说:“待会儿,你给我打过来啊。”   张美玉哪敢当着周丽萍的面跟杜鹃谈周天成的事, 况且储蓄所的电话根本打不成长途。   她计划着晚上回家再给杜娟打电话,听她讲讲周天成的事儿。   那次从临北回来, 周丽萍趁着中午值班的机会, 跟张美玉很认真地又长谈了一次。   周丽萍对张美玉说:“我弟弟是个很挑剔的人, 可他一眼就相中了你, 那天临走的时候,他还对我说要是能够跟你走在一起,就太好了。美玉, 你就跟他谈谈试试,说不定,谈着谈着,你就动心了。”   张美玉听了这话,为难地说:“周姐,我跟你说实话,如果你弟弟不在临北,而在咱们这儿,我还真可以跟他交个朋友,说不定,最终我们都相互满意,还真成了一家人,可如今,毕竟相隔两地,见一次面都不容易,怎么相互了解?”   “现在交通多方便,两个来小时就到临北了,也可以让周天成两周回来一次呀。”   “话是这么说,可这也太不方便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周丽萍盯着张美玉的脸说:“美玉,不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姐还是想能和你成一家人。”   张美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张美玉想跟周丽萍再谈谈杜鹃的事,可见周丽萍一句没提就不好再说什么。   看来,杜鹃跟周天成也没戏,当初自己真不该心一软跟着周丽萍去了临北,结果一事无成还闹得杜鹃心情不愉快。   这次杜鹃的电话,她真不知道该对杜鹃如何说是好。   张美玉的心里有些不安,临近中午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她害怕是杜鹃打来的,迟疑地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声“喂”,那头就传来了徐磊的声音“张美玉,你今天下午有事没?我和行里的同事在火锅城吃饭,你也过来吧。”   这是征询我的意见吗?我还没说有没有时间呢,就定下了饭局,这个徐磊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徐磊的确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在和张美玉的几次接触后,他打定主意要把张美玉变成自己的女朋友。   张美玉手拿话筒,有点犹豫了。   她害怕跟徐磊接触下去会引起徐磊的误会,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要是那样的话,不但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会影响同学之间的感情。   可徐磊并没有说过什么暧昧的话呀,现在就是正常的同学之间的来往,自己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自以为是了。   张美玉左右为难,索性对徐磊说:“我今天下午有事,去不成。”   那头的徐磊完全不买账,他再三对张美玉说:“今天下午你必须得来,要不我去你们所接你。”   张美玉害怕徐磊来,只有对他说:“那行吧,我一下班就过去。”   整个下午,张美玉都在考虑徐磊和周天成的事情。   从自身条件上来说,周天成绝对是优秀的,徐磊也很可爱,可这两个人怎么都和自己对爱情的憧憬有些距离?   张美玉迷茫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的爱情小说太多了,错误地把书里的描写当成了现实,还是当真没有遇到正确的人。   后来,她拿定了主意。   人常说“宁缺毋滥”,我就不信碰不上那个让我怦然心动的一个人。   下了班,张美玉如约走进了火锅城,刚一进大门就看见徐磊走出来接她,笑盈盈地说:“就等你呢,快过来吧,我们定的3号包间。”   张美玉纳闷地说:“你们几个人呀?”   “两个,再加上你三个,是我们同宿舍的路程,今天我们俩都休班,一起出来吃个饭,再叫上你,人多热闹。”   张美玉跟着徐磊进了三号包间。   刚一进门,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从桌旁站起来说:“你就是张美玉吧,我是路程,郊区营业室的,早就听徐磊提起过你,今天总算有机会见到了。”   张美玉慌忙对他说:“你好,我和徐磊是高中同学,我在人民医院储蓄所上班,因为是基层网点,接触行里的人很少,今天能认识你也真是荣幸。”   一张四四方方的大餐桌,三个人一人坐了一边,恰巧她和路程面对面,徐磊坐在了她的旁边。   服务员进来点菜,徐磊忙着询问张美玉和路程的喜好,张美玉仔细地打量起对面的路程。   这是一张很有特色的脸,略黑的肌肤,单眼皮,一说话,就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给人一种沉稳,坚毅的感觉,很有一种军人的气质。   张美玉有点好奇路程的经历,因为路程让她想起了□□广场上的升旗手。   张美玉第一次到□□广场看升旗的时候,还读高中。   她惊诧地发现那些年轻的士兵并不漂亮而是英资飒爽,从此她心目中最有魅力的男人的脸就像那些士兵一样,充满了阳刚之气。   路程的脸就是这样。   这张脸和徐磊比起来,没有徐磊帅气,但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沉着和冷静。   路程问张美玉:“听徐磊说,你是银行学校毕业的,我们是校友啊,只不过我比你高两级,我已经进行两年多了。”   “是吗,太巧了,真没想到,那么说我们是校友呢。”   “那当然,你该叫我师哥的。”   “师哥”笑起来非常的好看,张美玉庆幸今天没有拒绝徐磊,认识了路程。   “张美玉,你们以前的宿舍是在新楼还是操场边的旧楼?”   “别提了,我们住的是旧楼,还是顶楼,夏天热死,冬天冻死,我就纳了闷了,咱们学校也是人民银行直属的学校,怎么连个风扇都没有,冬天说是烧暖气,可我的床紧挨着暖气,什么时候都没烫手过。”   “可不是吗,我们也住旧楼,冬天我得盖两床被子才行,现在想起来银行学校的冬天真的太难熬了。”   两个人一谈起银行学校的宿舍楼,话就停不下来。   张美玉说:“你还记得咱们宿舍楼的水房吗吗?竟然和卫生间是套间,是套间就是套间呗,只要干净就行,可它偏偏每天都是臭气熏天,我第一次去接水,竟然以为走错了地方,就那样,我们也得天天在那儿刷碗洗衣,现在想起来,也太不卫生了。”   “没办法,那就是咱们银行学校的特色,两年学上出来,什么样的环境都不嫌脏。”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又从学校的环境谈到了学校的校长,学校的老师,甚至是学校里烧菜的大师傅。   这边两个人在叙旧,把徐磊晾在了一边,他想插话,可根本插不进去。   张美玉的嘴一停,路程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好像多年相识的老朋友一样亲热。   多亏服务员开始上菜,终止了张美玉和路程的一见如故。   徐磊打开了手边的啤酒瓶,给三个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斟满了酒。   琥珀色的液体在白色的玻璃杯里欢快地跳跃着。   张美玉是可以喝酒的,可在男士面前,会喝也得说自己不会,于是她对徐磊和路程说:“不好意思,我喝不了。”   路程和徐磊几乎同时说:“没关系,你随意,我们来。”   徐磊端起酒杯,先看了看张美玉,又看了看路程说:“我和张美玉是高中同学,你和她是校友,那么为了我们的同学友情,干杯。”   路程举起酒杯,两只眼睛盯着张美玉,说:“认识你是个惊喜,干杯。”   张美玉看看徐磊,又看了看路程说:“我和徐磊也好多年没见了,最近才见了几次,我很高兴能在工行碰到徐磊,也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为了我们的相遇干杯。”   路程和徐磊一饮而尽,张美玉浅酌了一口,放下杯子,又抬头看了看路程,发现路程正在盯自己,慌忙低下了头。   三个人边吃边聊,徐磊不能喝酒,几杯下肚,脸就开始泛红,可路程却没有一点反应。   很快,几瓶啤酒就见了底,徐磊喊服务员说:“服务员,服务员,再拿两瓶啤酒。”可半天没人回应。   路程起身要去找服务员,徐磊摁住了他说:“我去,我去。”   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了张美玉和路程。 第44章 相遇   路程端坐着, 看着对面的张美玉, 微笑着说:“徐磊最近老是提起你, 我还好奇一个美玉无瑕的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今天见了, 名如其人。”   张美玉不好意思起来, “哪里,爸妈起名字的时候都包含了美好的愿望,在我们的名字里,能看到的就是父母的爱吧。”   “是啊,当年我爸给我起名路程, 应该是希望我这一生能够走得顺顺当当, 能够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路程,的确很好听的, 朗朗上口, 又蕴含深意。”   “张美玉,我们应该早点认识。”   这句话, 让张美玉觉得有点突然,她盯着路程的脸说:“我们认识晚了吗?”   路程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温柔地看着张美玉说:“我刚才说认识你是个惊喜, 不是客套话, 你知道吗?”   这句话让张美玉莫名地慌张起来, 她低垂眼睑,脸在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气氛有点尴尬, 紧接着徐磊走了进来,张美玉就像看到了救星。   接下来的气氛继续格外的热闹,徐磊显然非常高兴。   这顿饭是他精心的安排。   徐磊上班后就住进了职工宿舍,他和路程一个屋。   在他的眼里,路程就是一个仗义豪爽的大哥,这让只有姐姐没有哥哥的徐磊倍感幸运。   他相信路程,信赖路程,他毫不隐瞒地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路程。   自从见了张美玉,徐磊开始心潮澎湃。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对路程说:“我高中同学张美玉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现在在人民医院储蓄所上班,我今天去见她了,感觉她比兰心要好多了。”   “是吗?那就是我师妹呀,怎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看上你就追呗。追上了,你就是我师妹夫了。”   徐磊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没追过女孩儿呀,我不知道怎么追。”   路程猛一听,笑了,“你都多大了,这事儿还用得着人教吗?”   “可我怕人家不愿意,弄不好,再不理我了,我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我告诉你,甭管她愿不愿意,你只管追你的。追上了,她就是你女朋友,追不上,也不用整天日思夜想的,瞎耽误工夫。”   “张美玉和一般的女孩儿不太一样,很有头脑,我怕适得其反。”   “什么样的女孩儿呀,还能让你适得其反。我可告诉你啊……”路程正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他认真地看了看徐磊,又说:“不许骄傲啊。”   “什么呀?”徐磊很诧异地盯着路程。   “你知道不知道?咱们工行未婚男女青年的比例是1:5,也就是说6个未婚青年里只有一个是男的。这5个女孩儿都盯住了这一个男孩儿,像你就是个抢手货。”   徐磊不解地说:“那人家这五个女孩儿不会找别的单位的男孩儿,还非得找咱们行的呀?”   “对呀,我也这么想呀,可惜有句话叫‘银行的姑娘不外嫁’。银行的女孩儿都愿意找自己行里的男孩儿,再不行那也得找别的行的男孩儿。为什么呢?有近距离接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工资呗,也难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徐磊若有所思,心里在想张美玉会不会也有这种想法。   路程忽然坏笑一下,拍了拍徐磊的背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貌比潘安,走哪儿都有杀伤力。我就不信,张美玉不喜欢帅哥。”   徐磊不好意思了。   路程的解释有点道理,可路程怎么知道那么多呢?既然男青年这么稀少,路程怎么还单身呢?   徐磊不解地问路程“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我研究的呀,你以为我比你多吃几年饭只长肉不长脑子呀。”   “那你为什么不在行里找个女朋友呢?”   “我呀,我和这些俗人不一样。”路程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把徐磊也说成了俗人。   他慌忙解释说:“我不是说你是俗人啊,我只是打个比方,我追求的爱情是一种纯粹的,超越物质条件的精神层面的共鸣,哪怕我遇到的女孩儿在世人的眼里多么不堪,只要我喜欢,我都会勇往直前。”   路程说的是实话,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徐磊还是心里没底,他对路程说:“你不知道,我是真挺喜欢她的。万一最后弄得连朋友都做不了,可就太惨了。”   路程同情地看看徐磊说:“你怎么这么没胆,做不了就做不了了,总比你这样憋着强。”   徐磊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对路程说:“你帮我一个忙好吧?”   “什么忙?”   “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张美玉,你帮我看看她到底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你看像她这样的女孩儿,我怎么追比较好?”   “嗨,你怎么这么逊呢?你既然都说喜欢人家了,还让我去看人家怎么样。”   “帮帮忙,帮帮忙。”   就这样,徐磊,路程和张美玉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张美玉不知道徐磊和路程背后的事情,她还暗自庆幸能在这样的场合里认识路程。   她并不了解路程,不知道路程的过去和现在,可她在面对路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甚至想要是能找一个路程这样的男朋友该有多么好,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自己寻寻觅觅,好像就是在等待路程的出现。   吃了饭,从火锅城出来,徐磊对张美玉说:“我送你回家吧。”   张美玉摆摆手说:“不了,天还早,不用送。”   她又看了一眼路程,路程微笑着对她说:“张美玉,让徐磊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路程说完这句话,给徐磊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这句话让张美玉听了格外的难受,她眼睁睁地看着路程越走越远。   徐磊对张美玉说:“路程是个很爷们的人,他和我身边的同事都不一样,豪爽,仗义,而且还很上进。”   “是吗?看来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那当然,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张美玉很好奇:“他都教你什么了?”   徐磊笑了笑说:“哎,都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感兴趣。”   张美玉其实很感兴趣,只是她不好再问徐磊。   两个人迎着夜风边走边聊地往回走,这一晚上,徐磊依然什么都没说。   路程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张美玉的那张脸不停地在他的面前晃动,清新得像雨后的春柳。   刚才他趁着徐磊不在,大着胆子对张美玉说“我刚才说认识你是个惊喜,不是客套话,你知道吗?”   张美玉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相信他从张美玉的脸上已经看出了答案。   要是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脸上不会有那一丝羞红。   路程以前读徐志摩的诗《沙扬娜拉》时,就觉得世间最美的女子应该就是诗中描绘的那样“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于是在他少年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对爱憧憬的种子,他一定得找一个这样的女子。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他却没有见到一个既是这副模样,又让他瞬间动情的女子,可今天在徐磊安排的饭局上碰见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觉得实在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里认识张美玉,要是能早徐磊一步就能与张美玉相识该有多么好,或者压根就不要认识张美玉。   以他的性格,遇到心仪的女子,绝不会像徐磊一样瞻前顾后,可是这个心仪的女子怎么是在这样的场合认识的呢?   现在,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一步对不起徐磊,退一步对不起自己。   他竟然希望张美玉赶紧答应徐磊,好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或者最好的方式是让张美玉拒绝徐磊,那么自己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追求张美玉。   晚上回到宿舍,徐磊对路程说:“你觉得怎么样?我到底该怎样追她?”   “挺好的呀,你可得先下手为强了。否则,张美玉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了。”   路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酸,像打翻了醋瓶子,可又不能让对方发现。   徐磊不懂路程的心理,他继续问路程“我该怎么样追呢?”   路程不耐烦了,索性对他说:“知道那句话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就不要磨磨唧唧的了,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喜欢她不就得了吗。”   徐磊思索了半天,决定明天自己就去找张美玉,向她表白自己的内心。   张美玉回了家,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路程的样子,她又一遍一遍地思索路程的那句话“我刚才说认识你是个惊喜,不是客套话,你知道吗?”   张美玉觉得自己的智商有了问题,她不能断定这个路程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也许,这就是一句很正常的客套话,或者,这个路程不是什么好人,见了哪个女孩儿都会这么说,她越想越烦,所幸拿被子盖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45章 相遇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 张美玉忽然想起了昨天杜鹃的电话。   昨天晚上心里乱糟糟的, 早把杜鹃忘到了一边, 这会儿, 她看了看表, 相信杜娟已经起床了, 拿起话筒拨通了杜鹃的电话。   接电话的果真是杜鹃,她尖声对张美玉说:“你怎么搞的,现在才给我回。”   张美玉连声说:“不好意思,昨天回来太晚了,我们所的电话打不成长途, 所以就没法给你打。”   那边的杜鹃说:“你们行真抠门, 连个长途都不让打,这样好了, 我中午给你打, 行不?”   张美玉想了想,今天中午他和宋晓琪值班, 宋晓琪又是跑到所长办公室睡大觉,自己在这边说话, 她肯定听不到, 就对杜鹃说:“那行, 今天中午一点, 你给我打过来,我在电话跟前等着。”   杜鹃一听高兴地说:“好的,好的, 你中午等我电话啊。”   接着她压低了声音对张美玉说:“你不知道,我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气死我了,我妈这会儿在,我不跟你说了,中午再说。”   张美玉不用听杜鹃的电话,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天成一定是拒绝了杜鹃的热情。   哎,没缘分呗。   第二天中午,张美玉值班,宋晓琪果然又跑到所长办公室睡觉去了,营业室里只留下了张美玉。   刚过一点,电话铃果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张美玉听见铃声,赶紧拿起电话,刚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了杜鹃尖声尖气的声音“美玉,你不知道那个周天成,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请他去看电影,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他说‘今天我值班,不行。’”   “那要是人家真的值班呢?”   “对呀,我也这样想,后来我就趁下班时间去找他,他一看见我倒满热情,可是却话里话外地打听你,什么你和张美玉是好朋友吧?张美玉也和你一样喜欢跳舞吗?张美玉以前谈过恋爱吗?简直气死我了。”   张美玉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杜鹃,只好当一个最合格的听众。   杜鹃絮絮叨叨的说“我也想通了,再也不去找他了,什么呀,不就是个医生吗,有什么了不起。”   张美玉顺着杜鹃的话说:“对呀,有什么了不起,你也甭理他了,这大龄男青年心理都有点问题,避开为好。”   杜鹃又问“那你到底会不会再跟他走一起呀?”看来,杜娟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周天成。   张美玉为了让杜娟放心,认认真真地对杜鹃说:“我要是心里有他,能把你介绍给他吗,最重要的原因是临北离我们这儿太远,我不可能在临北找个男朋友将来两地分居,我觉得我们这儿挺好的,我不想离开这儿,你放心好了,周天成条件真的很好,你要真动心了,就不要介意我,你总能打动他的。”   杜鹃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咛张美玉“那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可不能给他任何承诺。”   张美玉哭笑不得地对杜鹃说:“你放心好了,我就见了他一面,不过是他姐在他面前把我夸得太好了,所以给他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而已,和你相比有点先入为主的意思。你放心吧,他不会来找我的,我已经给他姐姐说的很明确了,也跟他说的很清楚。他不会死心眼的。”   杜鹃放心了,她是真的看上了周天成,只是这个周天成老是念叨张美玉让她很恼火,而且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兴趣。   只要张美玉再也不要出现在周天成的世界里,她就不信追不上周天成。   周天成可是个硕士,又是外科的临床医生,又会弹钢琴,又能唱歌,这么一个人错过了就再也遇不上了。   人常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脸皮厚,捅破那层纱能有多难。   杜鹃打定主意要继续追周天成,这会儿她又想起了张美玉的那句话“大龄男青年心理都有点问题,避开为好。”心里有点不高兴了。   这个张美玉怎么说话的,人家为了事业才成了大龄青年。怎么就心里有问题了,我看你才有问题呢。   张美玉挂了杜鹃的电话,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用三张椅子搭成的小床上,打算好好睡一觉,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还是昨天初次见面的路程。   他那张脸怎么那么英俊呀,他的皮肤黑得恰到好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他的声音那么的浑厚,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男性的阳刚之美。   张美玉越想越睡不着觉,索性从她的临时小床上爬起来,趴到电话机旁的桌子上看了看玻璃板下压着的全行各机构,各部门的电话号码。   她迅速地找到了郊区营业室的电话,傻呆呆地盯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倍感亲切。   下午刚上班,徐磊就打来了电话,他对张美玉说:“张美玉,你下午有空吗?我想让你给我帮个忙。”   张美玉本想拒绝徐磊,可听人家说要帮忙就不忍心了,说“什么事呀?你说吧。”   “我姐姐家的孩子过生日,我这做舅舅的得要给她买件礼物,你帮我去挑挑呗。”   “呦,等我下班了,商场就快关门了,恐怕来不及的。”   “能来及,我们不去商场,我知道一个玩具店,开在艺术馆的附近,他们下班很晚,等你下班了,来得及。”   张美玉无奈地答应了“好吧,那我去哪里等你?”   “这样吧,你下班后就在公交站牌等我,我去接你。”   一听这,张美玉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在艺术馆大门口等你好了。”   “那,好吧,你可一定得来呀。”   “没问题,我一定去。”   张美玉没想那么多,她以为徐磊就是要给小孩子买个玩具而已,自己在心里还告诫自己以后徐磊再请自己吃饭,能不去就不去了。   自从昨天见了路程,张美玉开始排斥徐磊的邀请,她觉得自己应该跟徐磊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下班,张美玉赶到了艺术馆门口,看见徐磊,她笑盈盈地说:“你姐姐家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多大了,喜欢什么呀?”   “三岁,女孩,喜欢洋娃娃”   徐磊没有撒谎,他的确是有个小外甥女要过生日了。   买礼物是必须的,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该给孩子送一个什么样的礼物,根本没有必要叫上张美玉。   他叫张美玉的目的是为了跟张美玉表白他的心迹。   他打算今天一定跟张美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两个人上了公交车,前往玩具店,一路上,张美玉还一个劲儿地夸徐磊像个舅舅的样子。   徐磊憨厚地一笑说:“我姐对我特别好,我对我姐的孩子好是应该的。”   张美玉忽然想起了以前听到的兰心的事情,想逗一逗徐磊,又觉场合不对,硬是忍住了。   进了玩具店,张美玉一眼就看上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布娃娃,她对徐磊说:“徐磊,你看那个娃娃怎么样?胖嘟嘟的,扎俩小辫,再配上身上这条金灿灿的黄裙子,多招人喜欢。”   徐磊看了,二话不说,直接掏钱买了下来,张美玉抱着布娃娃,两个人走出了玩具店。   出了店门,不远处就是一家餐馆,徐磊对张美玉说:“你也饿了吧,我们去吃个饭吧。”   张美玉的确饿了,她爽快地说:“好啊,我还真饿了,不过说好了啊,今天我请你。”   “那怎么行,你今天帮了我的大忙,我请你。”   张美玉不愿意老是让徐磊破费,她执拗地说:“怎么不行,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徐磊拗不过张美玉只好说:“那行那行,走吧。”   可他心里却在想,我怎么能让女孩儿来请我呢?待会儿我悄悄把账结了,张美玉又不知道。   在张美玉的心里,男士和女士有着同样的地位,所以一男一女共同消费的时候,女士没有老让男士掏腰包的道理。   可在徐磊的心里,他认为男士就担当着护花使者的重任,自然不能让女士花费,所以无论是跟张美玉还是跟别的任何女士在一起,他都是坚持买单的那一个。   进了店门,徐磊对服务员说:“有包间吗?我要一个包间。”   服务员问:“你们几个人呀?”   “两个呀,怎么了?”   “那你们要付包间费,我们的包间规定消费必须满200,不含酒水,你们两个人,也消费不到呀,不行你们就坐大厅吧。”   张美玉慌忙对徐磊说:“算了,咱们就吃个便饭,坐大厅吧。”   徐磊固执地说:“包间费就包间费,我们就要包间。”   服务员把他们领进了一旁的包间。   张美玉心里有点埋怨徐磊,何必呢,吃个饭而已。   她哪知道徐磊为了今天的场面煞费了苦心,在大厅里,面对着那么多食客,他怎么能说出那句在心里千回百转的话来。   进了包间,点了菜,徐磊开始在心里酝酿那一句最最重要的话,可还是犹豫是饭前说呢还是饭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大家关于张美玉、徐磊、路程之间感情纠葛的评论,我想说,因为徐磊一直没有表白,所以张美玉无法表态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路程在张美玉拒绝徐磊后,开始追求张美玉也没有错。在爱情面前的谦让可能会导致悲剧。 第46章 表白   张美玉坐下后, 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路上想起的兰心的事情, 这件事一直让她有点好奇, 想知道徐磊为什么一上班就着急着去相亲。   虽然自己也跟着周丽萍跑到临北去相亲了, 可在她的心里, 还是觉得相亲是一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   这会儿没人, 又没什么事儿,等菜等得无聊,她忽然神秘地一笑。   徐磊看见张美玉的笑,以为她看出了自己的心事,心里一慌, 嘴上磕磕拌拌地说:“你, 你笑什么?”   “哎,我想起了一件事, 一直想问你来着, 可总是没机会。”   “什么事?”徐磊更慌了。   张美玉扑哧一笑说:“你怕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心,想八卦一下, 你和兰心怎么回事?”   兰心,徐磊松了一口气, 可又诧异起来, 张美玉怎么知道的?   自己刚进行不久, 不认识什么人啊, 况且自己只对路程说过兰心的事,难道那天吃饭,路程告诉了张美玉吗?   可也不会呀, 路程多爷们呀,怎么会说这种事?   徐磊好奇地问张美玉“你听谁说的?”   “我是谁呀?我研究的呀。”张美玉得意地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徐磊忽然想起路程那天就这样对自己说过。   这两个不搭界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相同的语言?连语气都一样。   他脱口而说:“张美玉,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怎么和路程一模一样?”   张美玉心里激灵一下,对徐磊说:“是吗?一样吗?”   “可不是吗,路程就总是这样说话。你是不是听行里的人说的,可这事儿没什么人知道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好了,不逗你了。我听我们所里人说的,你姐不是跟周姐是邻居吗?咱们行里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吗?你在郊区支行打个喷嚏,营业部的人都能听到。”   徐磊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张美玉解释跟兰心的事情,又怕张美玉误会,只好实话实说了。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姐看上了兰心,托人给兰心介绍了我。我其实不认识兰心,就去见了她一面,可一见面,兰心就问了我好多我家里的事情,问我爸妈都是干什么的,诸如一切的事情,反正后来她就不同意了,好像是嫌我们家没什么后台,我是无所谓的,相亲而已,况且,我也觉得我和兰心不合适,就这么简单。”   徐磊的交代让张美玉有点失望,这故事怎么一点都不曲折,没有一点含金量。   但她相信徐磊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徐磊的眼睛永远都是纯真和透明的,他不会在这上面说谎。   话说到这儿,徐磊觉得这个时候的气氛刚刚好,于是他鼓足了勇气对张美玉说:“张美玉,其实,我喜欢的是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美玉正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猛地一听,惊愕地抬起头,正看见徐磊因为紧张而泛红的脸。   张美玉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声音。   她和徐磊是老同学,可以做一对好朋友,唯独不能做恋人。   徐磊长得帅,在工行不愁找女朋友,甚至会有很多女孩儿愿意来追她,当然排除兰心那种希望婚姻来改变命运的极个别特例。   但是,徐磊的帅对她没有杀伤力,她始终认为男人的帅不是优点,只是特点。   张美玉需要的是那种很有男人味的男人,那种有点坏,有点痞,可骨子里充满力量的男人,就像一面之缘的路程。   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坚毅,是勇敢,是面对一切的无所畏惧。   张美玉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既不伤害徐磊,又不给徐磊留任何余地。   她犹豫了一下,对有些害羞的徐磊说:“徐磊,我们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为什么?”徐磊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你热情、善良、单纯、帅气,是众多女孩子心目中的最佳男友,只是我……你并不很了解我,我们两个人在性格深处有很大的差异,我们在一起是不合适的,所以,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仅此而已。”   张美玉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面充满了愧疚,甚至不敢看徐磊的脸。   徐磊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觉得一直以来一个美好的信念轰然倒塌。   两个人尴尬地坐在一起,可这个时候,服务员竟然敲敲门走了进来,她把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对着张美玉说:“菜全了。”   张美玉默默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诧异地退了出去,心想这两个人怎么变脸这么快,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一顿饭功夫都没有,就成了这个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呀,变化真快。   没有人再有胃口吃饭,张美玉看着徐磊的样子,有点可怜他,觉得他就像邻居家的小弟弟需要自己的关爱。   她站起身,把菜夹在徐磊面前的碗里,说:“好了,吃吧。多大的事儿呀,至于吗。”   徐磊有点难为情,可还是笑了笑说:“没事儿,吃饭,吃饭。”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尴尬和痛苦,张美玉希望时间能跑得快一点,徐磊希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个人象征性地吃了饭,从餐馆走了出来,张美玉想赶紧从徐磊身边跑开,可徐磊却坚持要送她回家。   张美玉想了想觉得这时候拒绝徐磊实在很不合适,就和徐磊肩并肩往回走。   徐磊伤心透了,他没想到张美玉就这样干干脆脆地拒绝了自己。   他颓然地说:“张美玉,你就一点都不能接受我吗?”   看着徐磊难过,张美玉无奈地说:“徐磊,你的女朋友应该百分之百地接受你,甚至你的缺点在她的眼里,都是可爱的。”   徐磊叹了口气说:“能有那样的女孩儿吗?”   “当然有,只不过她还没有出现,你得耐心地等她。”   徐磊沉默了。   快到家的时候,张美玉停下脚步对徐磊说:“徐磊,对不起,我希望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徐磊勉强地笑了笑说:“当然,不但是老同学,还是好朋友。”   “那么,再见。”   “再见。”   张美玉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她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徐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盯着自己的背影看。   她想跑过去安慰一下徐磊,可又觉得那样只会让事情更糟,于是,狠狠心,扭头走了。   张美玉走了,徐磊有气无力地转过身,往宿舍走。   从张美玉家到徐磊的宿舍有七八里路,身边一辆辆的公交车从他的身边驶过,可他压根就没想要坐车回去。   他就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品尝着“失恋”的痛苦,等到了宿舍门口时早已经是深夜了。   徐磊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拉开了灯,一下子吵醒了沉睡中的路程。   路程睁着惺忪的睡眼,看见徐磊失魂落魄的样子,惊慌地问“怎么回事?你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徐磊没理他,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路程一下子明白过来,莫非今晚徐磊去跟张美玉表白,遭到了拒绝,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结果好像正是路程希望的那样,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对徐磊嘘寒问暖几句,又觉得自己那样太虚伪,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徐磊说:“睡吧,太晚了。”   路程本以为徐磊不想说话,可谁知徐磊躺在床上,大睁着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对路程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对张美玉说了,可她拒绝了,她说我们两个不合适。”   路程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就翻身起床,坐在自己的床边,对徐磊说:“算了,不合适就不合适呗,以后再找更合适的。”   可这话从自己的嘴里刚一说出来,他就觉得自己挺混蛋的,像个心怀鬼胎的小人。   徐磊伤感地说:“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儿表白,也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儿动心,就遭到了这样的打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   路程听了这话,感觉徐磊伤感的是自己的自尊,而不是得不到张美玉,这让他心里的歉疚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对徐磊说:“算了,世上好女孩儿多的是,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来。”   徐磊一听,扭过头看了一眼路程说:“你还是没懂我的话,我其实是真的喜欢她。”   路程听了这话,心里又歉疚起来。   今晚,徐磊睡不着觉,看来他也无法闭上眼睛了。 第47章 失眠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徐磊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 竟然有点懊悔自己表白得太早了。   如果不这么心急, 不听路程的话, 而是慢慢来, 跟张美玉一点一点地拉近距离, 等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不就可以水到渠成了吗?   现在怎么办,是知难而退,还是锲而不舍?   知难而退自己舍不得,锲而不舍也许会让张美玉心生厌烦。   徐磊越想越难受, 想跟路程再商量一下, 可听不到对面铺上的一点声音,想是路程已经睡着了, 不好再打搅他。   明天一大早, 还要上班,自己在保卫科, 混个日子而已。   路程不一样,他可是营业室的记账员, 每天手里几百万, 上千万的转账, 休息不好, 很容易出错。   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难受吧。   路程其实根本没睡着,他躺在床上, 听着徐磊的床咯吱咯吱的响,心里复杂得像打翻了各色的油彩。   这老天爷怎么这么折磨人,偏偏让自己看上了徐磊喜欢的女孩儿。   潜意识里,他巴不得张美玉拒绝徐磊,可看见徐磊的难受劲儿,他又不忍心了。   徐磊是自己的兄弟,虽说张美玉拒绝了徐磊,可自己这时候走上前去,怎么都有小人之嫌。   这要是自己在徐磊“失恋”的时候,去找张美玉,岂不是在徐磊脆弱的小心脏上,插上一把刀吗?   心仪的女孩儿追不上,最好的哥们横刀夺爱,徐磊能缓过来吗?   会不会一时愤怒,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了?   那可不行,自己还不想失去这个好兄弟,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况且这世上能真心待你的好哥们绝对没几个,而徐磊一定是其中的一个。   可为了徐磊失去追求张美玉的机会,也太可惜了。   张美玉好可爱呀,特别是低下头的一瞬间一下子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真想替她捋一下额前的秀发,好好地看一看她有点羞涩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深山里的泉水,干干净净,清可见底。   要是为了徐磊放弃张美玉,我还去哪儿找这样一张让人心动的脸庞呀。   古人说“朋友妻不可欺”,张美玉虽不是徐磊的女朋友,更不是徐磊的妻,可毕竟是徐磊喜欢的女孩儿,这事儿闹的。   古人还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可说这话的刘备就是个混账王八蛋。   今晚的张美玉和他们一样,也是辗转反侧地把最近几天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   拒绝徐磊并不足以让她失眠,能引起她失眠的是路程,她的眼前老是出现路程的样子。   路程哪里像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他的一举一动,他举杯时的豪放,他说话时的耐人寻味,他的大胆“放肆”,怎么那么迷人?   他怎么会和徐磊住一个屋呢?真是的,上班这么久,怎么就没有与他邂逅呢?   张美玉最初与徐磊相逢的时候,的确是觉得徐磊很可爱,如果徐磊不是高中毕业的话,她应该可以接受徐磊的感情。   只是,见了路程,她一下子觉得徐磊就是一个小弟弟,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儿怎么可以做自己的男朋友呢?   张美玉现在觉得她的男朋友应该高高大大,稍微粗糙一点点,沉稳,坚毅,就像路程那样。   今晚,拒绝了徐磊,他一定很难过,回到宿舍,会不会告诉路程?   张美玉希望路程知道自己拒绝了徐磊,知道自己没有男朋友,她希望路程能够来找自己。   可是,路程会不会因为徐磊的原因而放弃,或者他压根就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单相思而已。   可那天在包间里,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应该不会呀,他的眼神很不寻常的。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和徐磊在一起的,就是没有路程也不会,徐磊难过就让他难过好了。   至于这个路程,就是自己再动心,也不会主动去找他。   他要不来找我,我就只当从来没见过他,只是从今往后,我得以路程为标准,找一个像他那样的男朋友。   第二天一大早,路程从床上爬起来,着急去上班,扭头看见徐磊还躺在被窝里不起来,急得大叫“徐磊,徐磊,快点,快点,迟到了。”   徐磊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看路程,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路程一把揭开他的被子说:“作死,小心你们科长骂死你。”   “骂什么骂?他凭什么骂我?我还真不去了。”   看来昨晚的打击激起了徐磊的雄性激素,这让路程有点不习惯了。   “到点了,你真不去了?”   “不去了,我哪儿有心思上班,你回头去趟保卫科,告诉我们科长我生病了,请假三天。”   路程来不及跟徐磊多说,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那我可就真给你请假了。”   “请吧,三天。”   路程坐在营业室里,挠头想着徐磊的事情。   这小子真脆弱,又不是失恋,只不过是表白被拒,至于请假三天吗?   这要是知道我去追张美玉了,请假六天都不够,怎么是个玻璃人?这可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看表,感觉保卫科长该上班了,就出了营业室的后门,进了保卫科。   见了科长,撒谎到“科长,徐磊发烧,上不成班了,让我替他请一天假。”   “发烧了,要紧吗?用不用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他去医院了,打了针,明天就能来。”路程走到保卫科长面前时,私自替徐磊做主,把“病假”改成了一天。   一天足够了,缓缓神,明天就来上班吧。一个人待在屋里,更是憋屈。   一早上,路程忙得手就没停下来,他惊异自己昨晚一晚上没睡好觉竟然有这么大的精神。   看来,这件事情对自己的刺激不亚于徐磊。   中午下班的时候,路程在单位食堂吃了饭,又给徐磊带了一份,担心徐磊一早上没出门,一定是饿得不行了。   敲敲宿舍门,没人开,他掏出钥匙开了门,竟然看见徐磊还在睡觉。   路程把午饭放在徐磊的床头,拉开徐磊的被子说:“起来吧,你不饿呀,都中午了。”   徐磊睁开眼,闻见饭香,懒洋洋地穿衣起床,问路程“你给我请假了吧?”   “请了,一天。”   “我不是让你请三天的嘛?一天哪够呀?”   路程看着徐磊的“怂”样,生气地说:“兄弟,至于的嘛?你请三天假一个月的奖金就全没了,一天就行了,休息休息,明天上班去。”   徐磊看看路程说:“你不知道,我就是想不通,我怎么这么背呀?张美玉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呀?”   “想什么?你管人家想什么呢?结了婚还能离婚呢?人家不过就是拒绝了而已。当时兰心拒绝你的时候,没见你难过呀,你怎么越来越不经折腾了。”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去见兰心的时候,我就不认识她,她把我拒绝了,就拒绝了,我不难过,况且我也没看上她。张美玉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女孩吗?”   “能一样吗?我和张美玉认识八九年了,我们是老同学,这个结局我还怎么去见她?我们以后怎么相处?况且,我是真的动心了,我还希望以后能跟她结婚呢。现在好了,成泡沫了。”   徐磊的话让路程烦躁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劝徐磊,更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再去见张美玉。   他对徐磊说:“好了,吃饭,别说话了,我得睡会儿,下午还得上班呢。”   路程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等到快两点的时候,徐磊叫他起床,他睁眼看了一下徐磊,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多了。   一个下午,又忙得不可开交,等到下班的时候,他决定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就一个人去了附近的酒馆。   这家酒馆很偏僻,生意也并不红火,可装修雅致,是个可以发呆的地方。   路程是这里的常客,每当他有了烦心的事情,就总是一个人来这里静一静,想一想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进得门来,漂亮丰腴的老板娘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小路,还是一个人呐,那就老地方。”   路程熟门熟路地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小包间,对老板娘说“一碗米饭,一个素拼,一份水煮肉片,把我存这儿的酒拿来。”   老板娘欢快地说:“得嘞,你等着啊,一会儿就好。”   路程一个人坐在这里,脑子里重复地闪现着张美玉和徐磊的影子。   这世上的事怎们这么凑巧,偏偏让他和徐磊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徐磊没那么伤心也好,偏偏徐磊难过得班儿都上不成了,自己怎么忍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刺激他。   可张美玉怎么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不能拖的,夜长梦多,万一,这些日子,张美玉再遇上别的人怎么办,到时候人家先入为主,可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第48章 约会   路程正想着心事, 老板娘端饭进来, 看见路程的样子, 问“小路, 姐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嗯, 我一直很好奇, 你今年多大了?”   路程以为老板娘会问一个什么样的问题来,没想到就是问个年龄而已。   他脱口而出“二十四了呀,怎么,有问题吗”   老板娘摇摇头说:“不像,真不像, 我还以为你二十七八朝上了呢。”   “有吗?我能看着像二十七八吗?我是不是面老呀?”路程有点诧异了。   老板娘一边给路程倒酒, 一边说:“不是面老,从面相上看, 你也就是二十三四的样子, 可姐觉得你说话,办事吧, 不像二十三四的小孩儿,很成熟。”   路程笑了, 对老板娘说“姐, 你的眼睛真毒, 我这短短的二十四年经历的事情是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 你说我能不成熟吗?”   老板娘好奇了“小路,你那么年轻,有一份那么好的工作, 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前程,怎么就能经历别人一辈子都经历不来的事情呢?”   路程低下头,沉吟了一下说:“算了,今天不说这个事了,咱们改天再聊。”   老板娘会意地说:“好啊,改天再聊,你快吃饭吧,按你的口味,麻辣味重一些,吃完饭再喝酒,小心伤胃。”   路程粲然一笑,“谢谢了,我还真饿了。”说着,就大口地吃起饭来。   一碗米饭很快见了底,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瞻前顾后,什么都干不成,张美玉不能错过,徐磊这个好兄弟也不能失去。   先去追张美玉,等追到张美玉再给徐磊“负荆请罪”。   徐磊那么善良,一定能原谅我和张美玉。   他也得明白,自己反正得不到张美玉了,不能让我也得不到吧。   今天是周三,周六一大早,我就给张美玉打电话。   这两天照顾徐磊的情绪,不能联系张美玉,两天以后,徐磊就接受了现实,说不定就不难受了。   第二天,徐磊乖乖地去上班了,可情绪还是很低落,脸拉得老长。   路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巴望着徐磊早日从阴霾中走出来。   这几天,张美玉度日如年,只要所里的电话声一响,自己的心就通通的跳,可没有一个电话是路程打来的。   张美玉没有告诉路程自己的电话,可她相信只要路程想联系她,办公桌上都会有自己所里的电话。   就像自己,见到路程的第二天,就找到了路程的电话,并记在了心里。   等啊,等啊,等得自己都没有任何信心了,她宽慰自己说:“算了,别傻了,世上的好男人多了,至于我望穿秋水吗,别让我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周五的晚上,张美玉接到了杜娟的电话,杜鹃异常兴奋地对她说:“美玉,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发了一大笔钱,还是拾到金元宝了?”   “什么呀,你怎么这么俗气,总是钱呀钱的,我的事儿比钱重要多了。”   “说吧,什么事?”   “我告诉你,我今天和周天成去看电影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让张美玉打起了精神,她好奇地问:“你约的他呀还是他约的你?”   “你别管谁约的谁,反正周天成接受了我的邀请,我们俩一起走进的电影院。”   杜鹃的话是有道理,谁约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天成赴约了,这的确是个好事儿,证明周天成愿意和杜鹃相处了呀,难到不是个好消息吗?   张美玉刚说了一句“恭喜”,杜鹃又迫不及待地对张美玉说:“还有,我们看完电影又聊了很长时间,他一句都没提你,这让我很高兴。”   张美玉听了这话,心里有点感觉不对。   什么呀,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俩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过客而已,你怎么还在纠结我的存在呢?   这两天正心烦着呢,谁让杜娟来惹我,张美玉生气地对杜鹃说:“你要是这么小心眼,以后就不要告诉我你和周天成的事儿了,我不爱听。”   杜鹃听得莫名其妙,她慌忙解释“不是的,美玉,我没什么意思,你别误会了,我这个人有口无心的,你是知道的,我就是觉得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了,想让你分享一下我的快乐。”   张美玉一下子觉得自己失态了,她也慌忙对杜鹃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只要他去就证明他已经犹豫了。”   “对呀,我也这样想,我打算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拿下周天成这个堡垒。等我成功了,我一定好好谢你。”   “那可说定了,你到时候可一定得好好谢我。”   “没问题,美玉,再见了。”   挂了杜鹃的电话,张美玉躺在床上琢磨路程的事,几天了,路程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人家对自己一点意思也没有。   算了,别犯傻了,自己做不到像杜鹃和宋晓琪那样,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路程和自己擦肩而过了。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再也不惦记那个对自己并没有意思的人了。   茫茫人海,吾将上下而求索。   张美玉叹着气,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上班,她又不由自主地盯着电话机发呆,希望能够接到那个盼望已久的电话。   失望,失望,一直在失望,等到下午上班的时候,所里的电话响了。   营业室里没有一个人愿意从椅子上起来去接电话,可那铃声一直在执着地“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张美玉不得已站起来,不耐烦地说“喂”,那声音就像别人欠了她一块金元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的男声“喂,是人民医院储蓄所吗?请给我叫一下张美玉。”   张美玉忽然激灵一下,这声音不就是路程吗,她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把话筒从耳边拿开,把手放在了胸口,确信自己可以很平静得说出话时,又重新把话筒放在耳边。   那边传来了“喂喂喂”的声音,张美玉压抑着自己的兴奋说:“我就是,你是?”   “我是路程呀,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我们那天一起吃过饭的,徐磊的室友啊。”路程显然有点着急,以为张美玉根本就没记住她。   这时候,张美玉已经恢复了常态,她对着话筒说:“是你呀,我刚才没听清楚,不好意思呀,你找我什么事呀?”   “嗯,明天你有空吗?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晚上八点的,可以邀请你一起去嘛?”   张美玉快乐得都能跳起来,可她故作矜持地说:“这样呀,好吧,什么电影呀?好看吗?”   “《青蛇》,张曼玉的,听说还不错,看了不就知道了吧。明晚七点半,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好吧,没问题。”   放下电话,张美玉美滋滋地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宋晓琪奇怪地看着张美玉,问道:“你要去看电影呀?是和徐磊一块儿去吗?我就说嘛,徐磊这两天怎么消失了,这不,又出现了。”   张美玉笑眯眯地对宋晓琪说:“谁告诉你我去看个电影就要跟徐磊去呀,女的,女同学。”   宋晓琪纳闷地说:“咦,这两天徐磊怎么不见了,连个电话也没有了。”   “我是人家什么人呀,人家得要天天跟我报道,他八成是找到女朋友了,忙得顾不上我了。”   “不会吧,难道他不是追你的吗?”   “追什么追呀,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老同学,别的什么都没有。”   宋晓琪不信,可徐磊的确没消息了呀,难道自己看走眼了吗?不可能呀。   宋晓琪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力了。   第二天是周末,下午三点就下班了,张美玉快快乐乐地回了家,开始仔仔细细地打扮起来。   七点半,她准时的出现在电影院门口,可左顾右盼也看不见路程的影儿,她忽然想起昨天忘了问路程是在哪个位置等他了。   她有点着急,可又想,路程要是有心,一定能够找到自己,自己就耐心等待好了。   路程也是七点半到达了电影院门口,到了门口也想起没有跟张美玉约具体的地点,就开始像大海捞针一样的细细地寻找张美玉来。   看电影是小城人最大的娱乐方式,所以但凡有一个好片子上映,电影院门口就会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去晚了,连票都买不到。   路程是提前一天买的票,他拿着电影票在人群里搜寻张美玉。   张美玉虽然站着不动,可两只眼睛却急切地在自己的四周打量着。   终于,她看见了路程的身影,兴奋地大喊“路程,路程,这儿呢。” 第49章 约会   路程一扭头, 看见张美玉正站在宣传画下朝自己摆手。   张美玉今天的打扮非常漂亮, 她穿一件奶白色长及膝盖的外套, 围了一条淡蓝色的纱巾。   这个时候, 起了点风, 张美玉的秀发和纱巾一起在夜风中飘逸, 把路程的心也刮得飞了起来。   路程跑到张美玉的面前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对你说具体地点,所以过来晚了。”   “没事,到了不就行了,你以为我在给你掐表吗?”   路程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走吧, 票我已经买好了。”   两个人一起往电影院走。   正是进场的时候,人特别多, 走到大门口, 竟然拥挤起来,路程下意识地抓住了张美玉的手, 怕她被人流冲散。   张美玉一阵紧张,手握成了一团, 这让路程一下子感到了自己的唐突。   他马上松开手, 把整个胳膊举在了半空中, 呵护着张美玉进了电影院。   路程买票的时候, 特意买了后排的座位,后排人少,适合谈恋爱。   张美玉跟着路程, 竟然来到了倒数第二排最靠边的位置。   她一下子明白了路程的用意,这反而让她有些欣喜。   两个人坐下后,电影还未开始,路程对张美玉说:“你喜欢看电影吗?”   “当然,我是影迷,一年到头,咱们的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我一部不落。”   “真的吗?那我今天请你看电影可是误打正着了。”   张美玉扭过头看了一眼路程,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去录像厅看录像,很多香港的电影我都是在录像厅里看的。我那个时候特别迷周星驰,他的很多影片我都看过。”   路程有点惊讶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秀秀气气的姑娘高中时竟然是录像厅里的常客。   在他的印象里,经常去看录像的应该是他这样的人,要是女孩儿的话,也得是那种不爱学习,疯疯癫癫的丫头片子,怎么张美玉也喜欢呢。   他不由得说:“真想不到啊,你也去录像厅看录像,我还以为你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你还不了解我,等你了解我了,你会发现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告诉你,我和我们班俩个女孩儿关系特别好,我们仨有着相同的爱好,甚至有时候我们会晚自习逃课去看电影,看录像。”   “是吗,你可太厉害了,咱们高考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就这你也顺顺利利地上了银行学校,真不容易。”   “那当然,我们三个当年全部顺利地通过了高考,只不过,很不好意思,我们上的都是中专。”   “中专怎么了?我也是中专呀,我们学校当年能考上中专都很了不起了。只不过,现在进了单位,中专学历是有点不行,不过还好,在工行这个地方,因为普遍学历低,所以中专学历也能熬出头,只要你别放弃,继续学习,继续深造。”   “那倒是,没办法,我现在在考自考,希望能顺利拿上大专学历。”   “你也在考自考呀,太巧了,我也在考,不过,我在银行学校的时候已经开始考了,上班没多久我就拿到了大专学历,现在正在在考本科,不出意外的话,后年上半年就可以是本科学历了。”   “是吗?你好厉害呀,我上学的时候,只知道傻玩,快毕业了才开始去考。跟你这么一比,我太惭愧了。”   路程的确是让张美玉震惊了,以他这个速度,得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达到呀,估计每天下班后都得熬夜才行。   张美玉瞬间肃然起敬。   路程瞅了眼张美玉说:“我这不算什么,咱们行厉害的人多了。你知道咱们行的陈行长吗,你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   “工人,建筑工人。他们家是农村的,他进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建筑工人,可他不服命,一直在坚持学习,竟然考上了财校,财校毕业后他进了银行,在柜台上一干就是八年,这八年他早已经拿上了本科学历,然后从储蓄所进了储蓄科,会计科,再然后就是会计科科长,副行长,行长,他是咱们行高层管理人才中唯一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张美玉知道陈行长,更从身边人对陈行长的评价中知道了陈行长的厉害,可她万万没想到陈行长竟然走过了这么一条曲曲折折的路。   她万分感慨地对路程说:“我进行的时候,很为自己的学历而苦恼,可只是苦恼而已,并没有付出多少努力,晚上一拿上自考书就瞌睡,现在看来,自己的确不上进。”   路程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不是来给张美玉上课的,他粲然一笑说:“我好像老毛病又犯了,喜欢给人讲大道理,其实听的人并不爱听。”   张美玉赶紧说:“哪里,我真是觉得跟你在一起很有收获,今晚回去,我就得给我做个规划,不能糊里糊涂地混日子了。”   “不用紧张,女孩儿不用学陈行长,只要在单位有立足之地,再嫁一个好丈夫,就万事无忧了。”   “什么呀,你有性别歧视啊,什么年代也有女中豪杰呀,就是在封建社会还有花木兰呢。”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电影院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紧接着,大银幕上闪现出几个大字来,喧闹的声音顿时停了。   片头曲响了起来,英俊庄重的法海和尚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张美玉无心看电影,她觉得自己和路程的谈话完全被电影破坏了,可四周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银幕。   路程更没心思看,他悄悄地瞅了一眼张美玉,发现张美玉的脸格外的沉静,看不出她是在认真地看电影,还是……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不知道这会儿哪里好笑,周围的人都发出了轻快的笑声,可是张美玉的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路程明白了,他附在张美玉的耳旁说:“走,我们不看了,出去走走。”   张美玉扭头对他会心一笑,俩个人逃也似的跑到了影院的出口。   一个工作人员对他们说:“出去了就不能进来了啊。”   路程笑嘻嘻地说:“不进来了,我们一定不进来了。”   夜晚的冷风飕飕地刮着,张美玉打了个哆嗦,路程赶紧说“你冷吗?要不我们找家茶馆坐坐。”   “不了,外面的空气多好,我们就这样走走。”   深秋的夜晚,八点一过就没什么人了,两个人并肩走在路灯下。   “张美玉,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我当时感觉你特别的恬静,可今天,我对你的认识又增加了一步。”   “怎么?失望了?”   “不,很丰富。”   张美玉不好意思了,微低着头往前走,路程又看到了那天在饭桌上张美玉的样子,他忍不住说:“你这个样子,特能打动人。”   “怎么这么肉麻啊?我很不习惯。”张美玉是真的不习惯。   路程看出了张美玉的尴尬,笑着说:“我好像也不喜欢说,可不知怎么回事就脱口而出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路程,我想问一下徐磊的事儿,那天……”   “那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心情完全一样,也觉得对徐磊很歉疚,只是我不想失去机会。”   提起徐磊,两个人的心情都晦暗起来,路程告诉张美玉说:“徐磊的事儿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好,也许暂时他会想不通,但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原谅我。”   “徐磊的事儿一定得处理好,你跟他认识不久,可我认识他八年了,我不希望以后我们两个成为陌路人,再说我一直觉得徐磊人挺不错的,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处理好,你不用自责。张美玉,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   “我从来没有想到通过徐磊以那样的方式认识了你,我觉得这就是缘分,我一定珍惜缘分,你相信我吗?”   “相信。”   张美玉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独立的人,可是遇上了路程,她竟然有了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这感觉充满了甜蜜和憧憬。   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走到了路的尽头,又折回来,继续走,不知不觉竟然打了几个来回。   张美玉看了看腕上的表,对路程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路程依依不舍“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呀?我送你。”   到了张美玉家的门口,俩个人停下脚步,路程说:“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再见。”   张美玉盯着路程的眼睛,有点害羞,又有点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第50章 坦白   张美玉的背影消失在路程的眼前。   路程甜蜜地扭转身, 竟然发现小城的夜色原来如此的美好, 就连那昏暗的路灯都像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   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呀。   他把上衣的领子竖起来, 挡住夜晚的凉风, 一个人幸福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年轻的脸上一直绽放着温暖的笑意。   离单位宿舍越来越近了, 路程蓦地想起宿舍里失意的徐磊,他的脚步一下子沉重起来,竟然有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   徐磊可是把自己当成大哥的,可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像一个大哥的样子吗?甚至可以说像一个男人嘛?   看门的大爷竟然还没有睡,看见路程回来, 打个哈欠说:“小路, 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明天不上班吗?”   路程觉得自己打扰了大爷的休息,充满歉意地对大爷说:“大爷, 真是对不住, 今天有点事儿,没及时赶回来, 影响了您休息,对不住, 真是对不住。”   大爷笑笑, 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路, 就是比那些半大小子们强, 回来晚了,还知道说声抱歉,哪像行里那些臭小子, 回来多晚,都理直气壮,好像我就该点灯熬油地等他们。”   看门的大爷和宿舍楼里晚归的年轻人永远都有矛盾,年轻人们都说大爷脾气古怪,故意不给他们开门,大爷说年轻人没有礼貌,活该被锁在外面。   可路程是个特例,他对大爷彬彬有礼,永远顺着大爷的意思说话,不管他回来多晚,大爷只要没睡着,都会心甘情愿地给路程开门,这一点让徐磊佩服不已。   路程跟大爷陪着笑脸,拐进了宿舍楼。   这是一个古老的筒子楼,楼里住着成家的和没有成家的职工们,楼道里堆满了做饭用的各类灶具和煤气罐。   每一层楼里的人们共用一个水房和卫生间,虽说拥挤,倒也其乐融融。   路程和徐磊住三楼,是一个小单间。   路程走到二楼,停了下来,跟张美玉约会的甜蜜瞬间变成了即将面对徐磊的惶恐。   他的心乱了,没有勇气再往上走,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办?   如果徐磊睡着了,还好,自己可以悄悄地钻到被窝里,不用看徐磊那双充满信任的真诚的眼睛。   如果徐磊没睡着,张口就问“你去哪儿了?”我该怎样回答他?   撒谎吗?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磊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事情,到时候如何收场。   徐磊是个好兄弟,是值得一生交往的朋友。   为了徐磊,舍弃张美玉吗?   可张美玉那娇羞的摸样却让自己的心柔软得无力跳动,虽说只见了两次面,可却想跟她相亲相爱一辈子。   这两个人,路程都不想失去。   不知道谁家的门吱吱扭扭地响了起来,路程慌忙从楼梯上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快走在门口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口气,心想: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干偷偷摸摸的事,今晚徐磊不问,自己就不说,可要是他问了,索性交代清楚,要杀要剐随他了。   站在门口,路程从兜里掏出钥匙,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趴在门口听了听,感觉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可门缝里却明明透出明亮的灯光来。   说不定徐磊睡觉忘了关灯,正好,自己赶紧悄悄进屋,不要惊醒他,今晚还能安然度过。   怀着侥幸的心理,路程推开门,他竟然看见路程躺在被窝里,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本已经躺在宿舍很久的《天龙八部》。   路程有点紧张,可看徐磊已经沉迷在武侠世界里了,恐怕早已从失意中走了出来,这又让他松了口气。   徐磊扭过头,对路程说:“去哪了?这么晚回来?跟谁约会去了?”   路程知道徐磊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去约会了,只是个口头禅而已,他想说,哪里,跟几个哥们打牌了,可话到嘴边,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路程今天心情不错,何不赶紧向他坦白,说不定他的脾气还能小一点。   于是,他脱口而出:“对呀,约会了。”   徐磊听了这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好奇地说:“和谁?我认识吗?”   这句话又让徐磊心虚起来,他不敢说出张美玉的名字,甚至后悔刚才自认约会的事实。   可是,路程后悔晚了,他完全点燃了徐磊的好奇心,他不依不饶地说:“到底谁呀?是咱行的吗?”   路程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他想退回来,可刽子手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怎么办,还不如死快点,才痛快,可他还是做不到理直气壮。   他看着徐磊那张充满好奇的脸,低声说:“张美玉。”   “啊?谁?”徐磊以为自己听错了。   路程一咬牙,大声说:“张美玉。”   “什么?你和张美玉?你怎么能和张美玉呢?”徐磊的脸色变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路程本来就有负荆请罪的打算,这会儿慌忙对徐磊解释“徐磊,你听我说,我和张美玉今天是第一次约会,我们是在她拒绝你之后才开始的,所以,我没有插在你和她之间,你相信我,我说的是实话。”   徐磊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他声嘶力竭地对路程说:“你胡说,我就不信,一定是你,是你从中作梗,使得张美玉拒绝了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天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你勾引了张美玉。”   “勾引”这个词,徐磊平时是不说的,可今天,他已经是气急败坏了,当然捡最难听的说。   路程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回想那天吃饭时的情景,觉得自己的确趁着徐磊不在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刚才说认识你是个惊喜,不是客套话,你知道吗?”不知道这算不算“勾引”?   可要是张美玉看上了徐磊,自己这一句话应该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算自作多情而已。   所以说张美玉拒绝徐磊不是自己从中作梗。   于是,他抬起头替自己申辩到“徐磊,你冷静点,张美玉拒绝你跟我没关系,是你们两个没有缘分,我昨天才给她打的电话,今天是第一次约她,真的,我没骗你。”   路程以为自己足够真诚,足可以打消徐磊的怀疑,谁知徐磊从床上抓起那本《天龙八部》,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他愤怒地说:“路程,你就是个混蛋,亏我一直以来把你当成大哥,你就这样对我?”   路程呆呆地看着徐磊,不想再说一句话,他以为路程骂够了,自然就会消气。   可谁知徐磊像疯了一样,把桌上的热水瓶,茶杯一股脑地摔在地上。   多亏热水瓶是空的,只是那银色的碎片刹那间飞了一地。   徐磊好像还嫌不够,端起桌子上那盆仙人掌就要摔。   半夜三更的,楼上楼下左邻右舍住的全是人,路程怕引起邻居的不满谩骂,慌忙拦住徐磊。   谁知徐磊一拳把他打到了一边,路程踉跄了一下。   以他的性子,这一拳,他一定会还回去,可打自己的徐磊,是把自己当大哥的好兄弟,而且,自己好像的确是有负于徐磊。   路程没有还手,心甘情愿地让徐磊发泄。   谁知徐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床上抓起自己的衣服,很快地穿戴整齐,冲出了房间,走的时候,还没忘气势汹汹地摔了一下房门。   路程一动没动,过了好久,他从门后拿起扫把,默默地去扫满地的碎屑。   伸手去拿热水瓶的外壳,竟然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路程有点疼,可又觉得自己应该流点血,这样才能对得起徐磊,才可以减轻自己的愧疚。   徐磊的反应超出他的想象,他本以为徐磊至多骂他几句,咆哮几声,谁知竟然想把整个宿舍都砸了,说不定还想把自己撕成碎片。   《天龙八部》早已支离破碎了,路程一点一点地把散落的书页拾起来,放在桌子上,心想也许今天自己没有挑个好时候,或许徐磊正沉浸在乔峰的侠义和豪气中,自然会有刚才雷霆闪电般的一幕。   与张美玉约会的美好感觉被徐磊破坏得荡然无存。   路程把宿舍打扫干净,料想徐磊今晚一定不会回来了,就拉开自己的被子,和衣躺了下来。   也好,迟迟早早徐磊都得爆发一次,早点让他知道也省得自己提心吊胆,这反而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路程没有一丝睡意,他又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前往外看,希望在楼下看到徐磊的影子,可什么都没有,只有树枝在风中肆意地摇曳着。   这么晚了,徐磊会去哪儿呢? 第51章 兄弟   徐磊冲出宿舍, 往楼下走, 凉风一吹, 让他打了个寒战。   看门的大爷早已睡着了, 徐磊想把大爷叫醒, 又担心大爷发脾气, 于是,他纵身一跃,攀上了大铁门,很快就从院里跳到了院外。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这正合徐磊的心思。他现在看谁都烦, 他谁都不想看见, 更不想看见路程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什么东西?明明知道我喜欢张美玉,竟然瞒着我去和张美玉约会, 亏得我那么信任你。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和张美玉约会, 可我就不信,也许那天在饭桌上认识了张美玉就开始了狂热追求。   张美玉那么天真, 哪能是路程的对手?肯定是三下五除二就被路程迷惑了,这个路程简直太可憎了。   路程, 世上的女孩儿那么多,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我可是第一次对女孩儿这么动心, 你怎么能横刀夺爱   徐磊越想越气, 如果这个时候路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一定还会再补上几拳,把他打得口鼻出血才解气。   他一个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夜风一吹,冷得浑身打哆嗦。   这么晚了,去哪儿呢?宿舍,他是再也不想回去了,明早还要上班,这一个晚上怎么熬呀。   徐磊的愤怒渐渐地平息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马路边,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惊喜地发现钱包还在身上。   他把钱包打开,看看里面还有刚取的工资,他一下子有了主意,信步走向不远处的龙桥宾馆。   在前台付了钱,徐磊拿着钥匙开了房门,瞬间觉得温暖起来。   躺在松软的床上,身体舒服多了,可心里还是那么难受。   张美玉,你怎么能和路程去约会呢?你不答应我也行,可你也不能答应路程呀?   路程凭什么就比我强,不就比我多一张毕业证吗?那张毕业证就那么重要么?   不过是一张中专毕业证而已,你至于非要找他吗?   以后,我还怎么和路程相处,我看见路程就好像看见你们俩手拉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徐磊越想越难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知道明天该怎么样面对路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徐磊拿定了主意。   他打算明天早上趁路程去上班的时候,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整理一下,暂时搬到姐姐家住,等过些日子,再向行里申请别的宿舍。   反正,他是一天也不想再看见路程了,以后,也再也不去找张美玉了,随他们去吧。   徐磊一个晚上没睡好,路程躺在宿舍里也是辗转反侧。   他想起了徐磊对他的种种信赖。   徐磊跟兰心相亲的时候,回来时一字不漏的把兰心的话告诉了他,追张美玉的时候,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来没有任何设防。   每天早上,都会提前跑到行里的灶上给自己买早饭,有什么事总是先跟自己商量。   在路程的眼里,徐磊就像自己的弟弟,虽说年龄只比自己小两岁,可看上去却好像小了好多。   他天真,善良,对人从不设防,让人觉得欺骗了他就是造孽。   可偏偏自己对徐磊做出了这样的事。   这个晚上,路程也打定了主意,他不能错过张美玉,也不能失去徐磊这个弟弟,等到徐磊消了气,他一定要请求徐磊的原谅,并且要得到徐磊的真诚祝福。   早上七点半,路程从睡梦中醒来,赶紧看看了对面徐磊的床铺,万一昨晚徐磊回来了呢?   可是很不幸,徐磊连个影子都没有。   徐磊不在,没人去给他捎早饭,他索性不吃了,反正也没什么胃口。   收拾停当,路程下楼去上班。   进了办公大楼,他特意走到一楼保卫科的门口往里打量了一下,希望看到徐磊,可却连个影子没有。   他失望地上了二楼,进了营业室的大门。   像往常一样,八点一过,窗口就排起了长龙。路程冷静地坐到柜台上,开始处理那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业务。   等到他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大厅里的钟表已经指向了十二点钟。   自从进了营业室,他每天的工作都是这样忙碌,有时候,也会厌烦,可更多的时候,他会把这看成一种必不可少的磨练。   就像陈行长,他不也在柜台上坐了八年吗?自己才两年而已,不着急。   中午下班,路程去灶上吃饭,平时都能在餐厅见到徐磊,可今天徐磊连个影都没有。   路程有点慌了,他担心幼稚的徐磊会不会一气之下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以至于今天压根都没来上班。   他匆匆忙忙吃了几口饭,就往宿舍走,希望在宿舍里能够见到徐磊。   宿舍门紧闭,路程打开门,惊异地看到,桌子上徐磊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衣架上,他常挂的几件外套也没了踪影。   徐磊搬走了。   路程一下子觉得无比的内疚,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徐磊,的确“欺负”了这个兄弟。   徐磊家离行里很远,他不可能回家,那他能搬到哪里去?一定是他姐姐家。   可徐磊以前说过,他根本就不想住在那儿。   看来,徐磊是真伤心了,宁可去姐姐家住,也不想看见自己了。   路程打算下午去保卫科找徐磊,劝他回来。   下午四点钟,路程关了电脑,锁了抽屉,下楼去保卫科找徐磊。   刚一进门,正碰上徐磊,路程不说话,一把拉住徐磊往外走。   楼里人太多,说话不方便,他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跟许磊把话说清楚。   谁知徐磊一把挣开了他,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路程没有防备,鼻子一酸,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旁边的人很快围了上来,大家惊奇地看着这俩个室友在自相残杀。   路程的血显然也吓坏了徐磊,他怔了一下,随即又故意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   所有的人都以为路程会把徐磊暴打一顿,而且大家都相信徐磊一定会被打得很惨,因为稚嫩的徐磊哪里会是满身力量的路程的对手。   奇怪的是,路程竟然一动不动,盯着徐磊说:“挨了你两拳,你可以解恨了吧。”   旁边的人拉着路程去卫生间清理鼻血,还有人好奇地问徐磊“怎么回事?你们俩有什么仇啊?”   徐磊不说话,扭身走了。   晚上回到宿舍,路程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鼻子四周一片於血,这还怎么去上班呀?   他颓丧地坐在宿舍里,忽然想起今天竟然没有给张美玉打一个电话。   真是忙糊涂了,竟然一天都没有想起张美玉来。   他想这会儿到门房去给张美玉家里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张美玉家的号码。   这闹的什么事?昨晚深情款款,今天一整天却无声无息,张美玉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骗子,也就是心血来潮而已。   这怎么办?还有自己这张脸,明天怎么上班?   到了八点,营业室的门一打开,自己鼻青脸肿的坐在柜台前,像什么样子,还不如休几天假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路程低着头跑到营业室,对主任说:“主任,你看我的脸,实在没法坐柜台了,你批我几天假,我好好休息几天,等好的差不多了,我再来。”   主任盯着路程的脸说:“是挺严重的,不行你就休一个礼拜吧,一个礼拜也就能好了,这样子的确是没法坐柜台。”   路程千恩万谢,交接了手续,正要走,主任把他叫到了隔壁的办公室“路程,我听说前天晚上,你和徐磊在宿舍楼里吵了一个晚上,屋里砸得砰砰乱响,昨天,你们俩就打成了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吧?”   “能有什么大事?您别听那些人胡咧咧,我们两个人就是有点误会,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行,你可记住,你们这些小伙子火气太大,凡事要忍耐,别惹事,知道不?都在一个宿舍里住,得要互相谦让。”   路程点头称是,走出营业室的大门时心想,这有些事还真没法谦让,我们两个就是打得头破血流,我都不会把张美玉谦让出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路程拐进了门房,对大爷说:“大爷,我得用一下您的电话,这刚出了营业室的门,才想起忘了打一个电话。”   大爷平时就喜欢路程,他一抬头看见路程已经发青的脸惊讶地说:“小路,你惹什么祸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儿,摔的,我得打个电话。”   大爷拉开抽屉,把电话拿出来递给路程说:“走路要小心,你看看你的脸,让你爸妈看见得多心疼呀。”   路程的脸色刷地变了,他低着头把手指放在电话机上,拨出了那个记在心头的号码。 第52章 初恋   张美玉和路程分手后, 快快乐乐地走到了家门口。   一进家门, 妈妈就沉着脸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桌子旁, 怒气冲冲地说:“张美玉, 看看表几点了?谁家的女孩子这个时候才进家门?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美玉一抬头, 看见墙上的挂钟马上就快到十二点了, 她也心里一惊。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感觉没在外面待多久呀。   她不说话,想用沉默来对抗妈妈的质问。   可是很不幸,这一招,对美玉妈妈根本没用。   她径直走到张美玉的跟前说:“跟妈说实话, 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美玉脑子一转, 对妈妈说:“我说了,您能信吗我们同学生病了, 没人陪她, 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单位宿舍里,我能不管吗?我本来是不想回来的, 可她那儿没电话,没办法跟您请假, 只有把她安顿好了才回来。”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瞧您说的, 当然是女同学了, 要不然我还能不想回来吗, 我住哪儿啊?真是的,您的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呢?我都多大了,总不能一点人情都没有吧?”   这谎撒的, 张美玉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她觉得妈也一定能信,可妈妈背后的姐姐张美云怎么憋不住地想笑?   美玉妈妈果然似信非信,可她还是警告张美玉说:“你给我听着,你现在虽说是过了十八岁了,可你现在既然住在妈妈的房子里,那妈妈就还是你的监护人,我再重复一遍,从今天开始,无论你有什么事,都不能超过十点回家。”   美玉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张美云忍住笑,用手捂住了嘴,随即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张美玉一听十点,对妈妈讨价还价“那要是我有急事呢要是我们加班呢?”   美玉妈不耐烦地说:“别跟我讨价还价,妈都是为了你好,下不为例。”   张美玉老老实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门开了,张美云像个幽灵似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把门反锁上,坐在张美玉的床边,压低了声音说:“美玉,说实话吧,我可什么都看见了,你以为谁都像妈一样老眼昏花吗?”   “你看见什么了?看见什么了?跟个巫婆似的。”   “我看见一个男的送你回来的,你不是说你的女同学生病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男的呀?”   “送我回来很正常,以前也有男的送我回来呀,这能说明什么呀?”   “男的送你回来是很正常呀,不正常的是你撒谎了,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放心,姐不会告诉妈,你给我说说,我帮你拿个主意。”   张美云满脸都是好奇。   张美玉不得已,对姐姐说:“姐,我告诉你,我没谈恋爱,那人是我一个同学,我们俩在路上碰见了,只顾上叙旧了,把时间忘了,别的真没什么。”   张美云不信,可又问不出什么来,就对张美玉说:“美玉,你听姐的,现在的男孩子都很复杂,你要跟人家交往了,一定得多留个心眼,要了解清楚人家的底细,不要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一个同学在单位销售科,就在单位里认识了一个客户,两个人爱得天昏地暗,可你知道最终什么结局吗?”   “什么结局?”   “春节的时候,她和这个男的一起回人家老家,竟然发现人家孩子都有两个了,更可怕的是这俩个孩子不是一个妈。”   “啊?怎么这样啊?”   “可不是吗?我同学哭着从人家家跑出来,钱包都忘了拿,没钱买回来的车票,就把脖子上的金项链摘下来,现场卖了,坐车回了家。”   这个沉痛的例子教育了张美云,她也要把它拿来教育一下自己刚刚走上社会的妹妹。   张美云可就这一个妹妹,妹妹那么晚被一个男孩子送回了家,她就是嘴上不承认对人家有好感,八成也得有点意思。   这些谈恋爱的守则是一定得让妹妹知道一些的,不能上了人家的当。   张美云在张美玉的脸上看出了自己教育的效果,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临走还对张美玉说:“放心,姐不会对妈说,你自己小心,要是有什么需要姐帮忙,一定得及时说。”   张美玉没有理她,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这故事是挺可怕,可又不是人人都能遇上,概率实在太小。   况且路程和自己一个单位,又是校友,他能有什么事呢?总不至于也有两个孩子,两个老婆吧。   张美玉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张家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张美玉在甜蜜的回忆中也睡着了。   一片碧绿的芳草地,初升的太阳把一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浑身都染成了金色,他迈着铿锵有力的步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张美玉站在明媚的阳光中等着他,他走到了张美玉的面前,竟然是路程……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张美玉坐在柜台里,盯着外面来来回回的人们,想起了昨晚那个美好的梦。   她希望路程现在就出现在门口,就像梦中一模一样。   郊区营业室可不像人民医院储蓄所,路程只要一坐下来,就别想有什么空闲,可张美玉还在奢望着路程能够在快下班的时候给她打一个电话,或者下午下班也可以。   一整天,张美玉都在甜蜜和期待中度过,可等到锁了储蓄所的大门,她也没接到一个电话,没看见路程的身影。   张美玉有点沉不住气了,难道路程只是心血来潮逗自己玩玩而已嘛,亦或是人家本来就有女朋友,难道真像姐姐说的那样,得要了解清楚人家的底细吗?   张美玉的心有点晦暗,她无精打采地回了家,吃了晚饭就躲在屋里把自考的课本拿出来,“认真”地看起书来。   第二天一大早,张美玉进了储蓄所,竟然还眼巴巴地盯着所里的电话,希望路程能有一个音讯。   八点半钟,她终于接到了盼望已久的电话,激动万分地去拿话筒,竟然被桌子上的钉子划破了手,她看着血慢慢地从划破的皮肤上渗出来,竟然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路程的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呀,他在电话里说:“张美玉,我有点事,要休几天假,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你等我啊。”   张美玉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只知道痴迷于路程那迷人的声音,竟忘了问他有什么事。   她傻呵呵地说;“那行,我等你。”   路程放了电话,回了宿舍。   脸上这么大的伤痕,住在这儿怎么行,一日三餐还不得在行里的灶上吃,这让人问来问去的,真是难堪。   于是他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背了一个运动包,走了。   张美玉一等又是三天,这三天,她度日如年,这才懊悔怎么没有问问路程出了什么事。   第三天快下班的时候,她惊喜地收到了路程的电话,路程在电话里说:“张美玉,我没什么事,就是挺想你的,想听听你的声音。”   张美玉顾不上储蓄所里其他的人,她着急地问:“你上班了吗?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没有上班,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结束了。”   “你到底在哪儿?我去找你。”   “你不用找我,再过几天,我就上班了,回头,我去找你。”   “不行,我怎么感觉不太好,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你不用找我。”   “你要是不告诉我,就永远别来找我。”   那边的路程沉默了。   张美玉手持电话,放在耳边,她不相信路程会什么都不说。   果然,路程告诉她:“你来吧,铁路小区3号楼5层201房间。”   “好,我下班就去,你等我。”   张美玉放下电话,竟然发现整个储蓄所的人都在看着她,特别是周丽萍,满脸的疑问和失望,这让张美玉万分尴尬。   周丽萍自从从临北回来,就不止一次地劝说张美玉,希望张美玉“回心转意”接受周天成,每一次,张美玉的回答都是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可是周丽萍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希望。   只要张美玉不谈恋爱,周天成始终就有机会。   弟弟看上一个姑娘不容易,哪怕还有一丝的希望,都要去尽量地挽回。   年轻女孩儿眼头都高,追求一种浪漫的爱情,等到她一次次失望之后,很可能会转回头来,过一种实实在在的生活。   周丽萍注意了张美玉这么多天,都没发现张美玉有什么异样,她心里一阵窃喜,觉得说不定弟弟还有希望。   可今天这个电话,怎么很不对劲儿,感觉对方和张美玉一定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关系,可张美玉以前绝对没有男朋友。   这个人不会是徐磊,因为徐磊已经有日子没来了,应该是张美玉和徐磊说开了,徐磊也死了心。   那这个人是谁呢?   周丽萍想问,可又不好意思,多亏宋晓琪张了口“美玉,谁的电话呀?怎么像电视剧里的台词呀,你该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张美玉的脸有点红,可嘴上却说:“胡说什么呀?我同学,女的,离家出走了,我们都很着急。”   周丽萍松了口气,可还是有点不放心。 第53章 初恋   接到电话的张美玉放心了, 看来路程没什么大事, 这就好。   她兴奋地坐在柜台里, 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路程, 计算着距离下班的时间, 年轻的心欢快地跳跃着。   她早早的结了账, 希望再也不要有储户进来。   终于,账平款对,张美玉锁了库箱子,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希望库车今天能早一点来。   很多时候, 失望总要比如意多, 越着急,库车越不来。   张美玉急了, 她在营业室里不安地走来走去, 时不时地走到大门口东张西望。   周丽萍看张美玉这样,不由得说:“美玉, 要不,你先走吧, 待会儿库车来了, 我替你送库。”   张美玉虽然心急如焚, 可还是理智地说:“那可不行, 我走了,就剩下你们两个,怎么行?我再等会儿。”   终于, 天快擦黑的时候,才看见保卫科的车不慌不忙地驶来了。   张美玉像看见了救星,提着库箱子就往外走,把箱子递给压库员的时候还问“怎么今天这么晚呀?”   “哎,有什么办法呐,车坏半道上了,弄得我们也担惊受怕的,可不就得来晚了。”   库车开走了,张美玉飞也似的冲进营业室,背上包,对所里的其他人说:“我先走啦,你们锁门吧。”   周丽萍忧愁地看着张美玉说:“你先走吧。”   张美玉跳上了开往铁路小区的公交车,很快就站在了3号楼5层201房间的门口。   站在这里,她才定下神来。   路程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是谁的家?是路程家吗?   这会儿可是下班的时间,会不会碰上路程的爸妈?要是碰上他爸妈,是不是不太合适?   张美玉下意识地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拢了拢,叩响了眼前的这扇门。   “砰砰砰”刚刚敲了三下,门啪地打开了,路程出现在了眼前。   路程一句话不说,两只眼睛惊喜地盯着张美玉。   张美玉惊愕地发现路程的脸上一片乌青。   她刚想张嘴问个清楚,路程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进来,随即关上了房门。   张美玉还没有缓过神来,路程一下子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嘴里喃喃地说:“想死你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张美玉窒息了,她本能地去推路程,可路程却附在她的耳边说:“别动,让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   张美玉惊恐地缩在路程的怀里,希望路程早点把她松开。   路程一动不动,张美玉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冰凉的脸颊瞬间变得火辣辣的烫。   时间悄悄地停了下来,张美玉的心虽然还是通通直跳,可她却闻到了路程身上好闻的男人的味道,像雨后泥土的味道,浓烈而又清新,让人抑制不住的迷恋……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程松开了他强有力的手臂,伸出双手,捧住张美玉绯红的脸,说:“我离不开你了,你知道吗?”   张美玉不说话,仰头看着路程,眼神里却充满了信赖和依恋。   这个样子再一次打动了路程,他的双眼火辣辣地盯着张美玉粉嫩的唇,渐渐地靠了过来……   路程粗重的呼吸让张美玉惊恐万分,她一把推开了路程,后退了一步说:“别,你别过来,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从来没有和一个男的这么接近过……”   张美玉的声音有点颤抖,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这让路程无比的内疚和心疼。   他站着不动,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张美玉看着路程的样子,笑了,笑容里有惊恐,羞涩还有几分甜蜜。   路程痴迷地看着张美玉的脸,发现自己真的遇到了一块无暇的美玉。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这块美玉据为己有,哪怕做一个不念兄弟之情的小人。   张美玉盯着路程脸上的伤疤,心疼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下。”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那么大的人了,走路都能摔倒。”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就像小时候,妈妈常说的那样。   路程感慨地走上前,拉住张美玉的手说:“站这儿干嘛?罚站吗?”   张美玉这才开始打量这间房子。   房子很大,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看来这家的女主人也是一个勤快人。   她对路程说:“这是你家吧?你爸妈不在家吗?”   问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要是有大人在,路程怎么敢如此的放肆。   路程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对张美玉说:“我其实不想让你到这里来,只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把地址告诉你。这就是我家,只是我们家本来就只剩下我一个。”   张美玉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家本来就剩下我一个。”   她疑惑地盯着路程,路程走到了一边,打开了一侧房间的门。   张美玉走过去,她赫然地看见正对着门的桌子上摆放着三张遗像,一个中年女人,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女人淡淡的微笑着,一看就是个善良贤惠的人。   男人和路程长得极像,眉宇间也充斥着坚毅的神气。   男孩儿倒不像路程,可却和女人很像,五官清秀,招人喜欢。   难道这是路程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吗?   张美玉扭过头,疑惑地看着路程。   路程盯着桌上的照片说:“三年前,我还在银行学校上学,我爸开车带着我妈,我弟到学校去看我,走在路上遇上了车祸,车毁人亡,他们三个一块儿走了,就剩下了我一个。”   张美玉惊呆了,一家四口,三个人共赴黄泉,这样一个人间惨剧怎么会出现在阳光灿烂的路程的身上?   她端详着桌子上的遗像,无法想象三年前路程是怎么这个悲剧中走出来的。   张美玉的心缩成了一团,扭头再去看路程。   路程的神情悲哀得让人心疼。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紧紧地攥住了路程的手。   路程伤感地对张美玉说:“我很想他们,不知道他们每天是不是也在想我。”   张美玉的心都碎了,她仰着脸,对路程说:“他们当然也在想你,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开心,快乐。”   说着话,张美玉的眼泪流了出来。   路程伸手抹去了张美玉的泪水说:“我其实很没有出息,我害怕回到这个家,一进门就让我想起我爸,我妈还有我弟。那时候,我们家多好啊。每天晚上,我和我弟写作业,我爸看报纸杂志,我妈干点家务活,时不时地给我们父子三人倒杯水,削个苹果……”   路程的眼神慢慢地温暖起来,张美玉也轻松了许多。   她伸出手,想摸一下路程受伤的脸,可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她不敢。   路程又抓住了张美玉的手,伤感地说:“我其实没有外表看来的那么坚强,我常常感觉到很孤独,这几天,我住在家里,难受得都要疯了。”   张美玉动情地说:“你怎么能孤独呢?只要你愿意,我愿意陪你一辈子。”   “我就知道,老天不会对我太残忍,让我在芸芸众生中发现了你。”   张美玉抬头看着路程的脸,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她诧异地说:“路程,你撒谎了,你的脸不像是摔的,摔伤不是这样,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和谁?为什么?”   路程瞒不过去了,索性对张美玉说:“好吧,我告诉你,是徐磊,我把一切都告诉徐磊了,他气疯了。”   张美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能够想象得到徐磊愤怒的样子,但她实在没想到徐磊会把路程打成这样,可她也怕徐磊受伤。   她慌忙问“徐磊受伤了吗?”   “没有,我怎么忍心打他呢?让他出出气也好,毕竟我好像就是有愧与他。”   这句话说到了张美玉的心里,她对路程说:“其实,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徐磊,虽然我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是他很单纯,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在他的眼里,身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咱们俩个这么做,的确对他打击很大。”   “我知道,我第一次见徐磊是在我的宿舍里,我当时就觉得他非常像我弟弟,特别是笑的时候,很可爱。所以,他打我几拳就打吧,我们以后还得面对他,等到他气消了,我们还是好兄弟,你们还是好朋友。”   路程的话,让张美玉满意极了,她对路程说:“看来,我的眼力不错,你很豁达,徐磊一定能原谅我们。好了,不说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买,打包回来吃。”   “不用了,我做的打卤面,虽说味道不一定会很好,可总比出去强。” 第54章 云烟   这是一个幸福的夜晚, 路程舍不得张美玉走。   他对张美玉说:“这三年多来, 我们家这套房子只有我偶尔回来住住, 屋子里冷冷清清的, 特凄凉。可今天, 我觉得很温暖, 不过,你还是走吧,不要惹你妈生气,我送你。”   “不用,外面很冷, 你的脸……”   “没事儿, 黑夜就是遮羞布,刚好没人看见我的伤疤, 省得我难堪。你不知道, 我这两天没敢出门,就是第一天回来的时候, 买了一大堆菜,足够我足不出户生活一周, 刚好今天你来了, 我也出去透口气。”   两个人锁了房门, 往公交车站走, 张美玉对路程说:“明天我来给你做饭。”   “真的吗?那太好了,可你会做饭吗?”   “会啊,怎么不会, 我会西红柿炒鸡蛋,炒青菜,简单的几个菜还是应付得来的,不过你放心好了,味道还不错。”   路程幸福地憧憬着“我要是跟你有了一个家,你做饭,我刷碗,多好。”   张美玉看着路程那像孩子一样快乐的脸,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和路程在一起。   不到十点钟,张美玉就进了家门,本以为妈妈会夸自己两句。   可没想到的是一进门,妈妈就说:“美玉,你跟妈说实话,你最近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没有呀,我不是给你请假了吗,我去看我同学。”   “行了,你可是妈养大的,你是不是撒谎我能不清楚吗?你就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要是谈恋爱的话可一定得先告诉妈,妈妈并不反对你谈恋爱呀,你至少得让妈妈知道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吧。”   张美玉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跟妈说实话。   不说吧,晚上就出不了门,根本没机会见路程,说吧,这才跟路程几天呀,万一再吹了的话,也太没有面子了。   她忽然灵机一动对妈妈说:“妈,我总得有个同学朋友吧,我就是谈恋爱,也得有个过程吧。如果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我以后还怎么跟人交往,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女子必须待在绣楼里,我不是还要上班吗,那我就可以我有社会交往啊,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早点回来,不让你操心。”   这番话的确把妈妈绕了进去,不过她依然坚持地对张美玉说:“美玉,你要真谈了恋爱,一定得告诉妈,至少,我可以替你把把关,你还小,很多道理你不懂,女孩子一定要矜持,不能太主动,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妈妈用一辈子验证了这个道理,不希望在你们姐俩身上再发生同样的悲剧。”   张美玉愣住了,她一下子明白了妈妈的苦心,刹那间,她对妈妈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也对自己这段日子来的举动产生了怀疑。   难道自己对路程太主动了吗?妈妈的人生悲剧会在自己的身上复制吗?   那一年,机械厂的技术员张海洋准备结婚了,准新娘是同单位的会计苏月。   星期天一大早,张海洋和苏月欢欢喜喜地前往供销社买结婚用的洗脸盆、枕巾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两个人付了钱,正要出门,迎面碰上了同单位的王晓萍。   王晓萍进厂不久,是厂办的小办事员。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亲亲热热的恋人,心里涌起浓浓的醋意。   张海洋是她进厂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她一直倾慕的对象。   第一天进厂报道,王晓萍分不清东南西北,她在办公楼的大门口碰见了张海洋。   张海洋戴一副眼镜,说话有浓浓的江浙口音,最惹人注意的是他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竟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师傅,我是来报道的,人事科在几楼啊?”   “刚来的吧,三楼,上楼梯,朝左拐,第三个办公室就是。”   “谢谢您了。”   “不用。”张海洋说完,扭身走了,可王晓萍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   后来的几天,王晓萍一直在厂里寻找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小伙子,可是一无所获。   怎么会呢?明明穿着厂里的工作服,怎么可能找不见呢?   王晓萍是一个执着的人,她开始在职工大会,职工食堂仔细地搜寻这个有着一头乌黑头发的年轻人。   一天下午,她走过厂里的大操场,很偶然地朝里面望了一眼,竟然发现她一直寻找的那个人正在操场上打球。   他穿一身蓝色的运动衣,纵身一跃,一个腾空,把球准确无误地投进了篮筐,迎来了四周一片喝彩声。   王晓萍看不懂篮球,可却觉得这个小伙子的身姿特别得矫健,潇洒,就像一阵风,刮进了自己的心里。   王晓萍不走了,站在操场边喝彩,等到张海洋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走了上去。   “你好,你还记得我吗?那天在办公楼前,我向你问路来着。”   张海洋一脸茫然,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来报道的。你好,我叫张海洋,一车间的技术员。”   “我叫王晓萍,现在在厂办打杂。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你的球打得真好。”   “哪里,你过奖了,我的水平连厂里的篮球队都进不了,就是个爱好而已。”   王晓萍没顾上跟张海洋多说几句话,张海洋就被同伴们叫走了。   王晓萍微笑地看着张海洋的背影,觉得今天是最快乐的一天。   从此以后,王晓萍有事没事就往一车间跑,甚至在职工食堂里等候与张海洋“巧遇”。   然而很不幸,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最残酷的现实,张海洋竟然和会计科的苏月是一对恋人。   王晓萍痛苦地看着张海洋和苏月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向身边的人打听这两个人的事情。   “苏月和张海洋在谈恋爱吗?我怎么觉得这俩人老在一起。”   “可不是吗,苏月和张海洋是同乡,两个人好了很久了。”   王晓萍听到这句话伤心极了,怎么自己看上的人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也太残忍了。   这段日子,她已经把张海洋的事情打听清楚了,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工业大学的毕业生,学机械的,未来一定是厂里的中坚力量。   王晓萍正打算接近张海洋,怎么偏偏就冒出了个苏月。   王晓萍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就不信自己比不上苏月。   可是更残忍的事还在后面呢,她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就眼睁睁地看见这两个人开始采买结婚用品了。   这个打击太大了。   王晓萍是个相当挑剔的人,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上,好不容易发现了张海洋,可人家就要成了苏月的新郎。   当天晚上,王晓萍躺在宿舍里辗转反侧,最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她照样按原计划去找张海洋,还特地跑到会计科去结交苏月。   张海洋是一个性格谦和的人,看见王晓萍依然是客客气气。   王晓萍可是厂办的办事员,她有很多借口可以接近张海洋。   张海洋觉出了王晓萍的过度热情,可又不好给人难堪,就一直在敷衍着王晓萍。   一天晚上,王晓萍在女工宿舍楼里转了一圈,看见苏月在水房洗衣服,就兴冲冲地去找张海洋。   正是腊月天,窗外的冰凌晶莹剔透地挂在房檐上,可王晓萍勇敢地脱掉了身上的棉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呢子外套,还没走到张海洋的宿舍门口,就打了个哈欠。   王晓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张海洋打开了门,看见俏丽的王晓萍很惊奇,可还是让她进了屋。   屋里的大铁炉子烧得红通通的,总算让快要冻僵的王晓萍缓了过来。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张海洋希望王晓萍快点走,可王晓萍就是不走,她要在这儿等苏月来。   很可惜,苏月一直没露面,张海洋对王晓萍说:“天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该休息了。”   人家下了逐客令,王晓萍不得已地站起身告辞,刚一走到门口,寒风迎面扑来,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张海洋见状,急忙说:“你穿得太薄了,这样回去会感冒的,要不,你穿上我这件棉大衣吧,外面太冷了。”   王晓萍喜出望外,穿上张海洋的大衣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晓萍穿上这件大衣去上班,办公室里的人好奇地问“怎么回事?穿这么件衣服,不臭美了?”   “臭美什么呀?我感冒了,这件衣服是我们家最厚的一件棉袄,我也就不管好看不好看了,先穿上再说。”   “也是啊,今年的冬天多冷呀,保暖要紧。”   刚上班没一会儿,王晓萍穿着这件大衣去财务科报销差旅费。   报销差旅费是假,找苏月是真。 第55章 云烟   见了苏月, 王晓萍热情地说:“苏月, 今天可真冷呀, 我都冻感冒了, 你也得穿厚点。”   苏月对王晓萍说:“呦, 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棉袄?”   王晓萍“羞涩”地一笑说:“暖和就行。”   王晓萍的神情让苏月莫名其妙, 紧接着她就无法淡定了。   这件棉袄怎么这么眼熟,褐色的毛领子,隐约可见的羊羔毛的内里儿。   这不是张海洋的棉袄吗?   苏月的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月一边跟王晓萍搭话一边仔细地观察棉袄上的最后一个扣子。   张海洋棉袄上的最后一个扣子, 是自己缝上去的, 当时没有蓝色的线,就勉强用了黑线代替。   要是王晓萍身上的这件棉袄最后一个扣子也是黑线的话, 那她穿的一定是张海洋的棉袄。   苏月真的看见了黑线缝的扣子,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王晓萍不管她,自顾自地说:“昨晚在朋友那儿待得晚, 顺势穿了他的棉袄,你还别说, 这男式棉袄就是暖和。”   “你对象吗?”   “就算是吧。”   苏月觉得自己的脑袋轰的一下, 有点晕, 她慌忙用手支住头, 对王晓萍说:“发票放这儿吧,下个礼拜才能办好。”   王晓萍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月,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对苏月说:“那行,我走了。”   王晓萍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苏月悲痛欲绝地坐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想去问问张海洋,可王晓萍都把张海洋的衣服穿身上了,而且王晓萍亲口承认穿的是对象的衣服,还有什么可问的呢。   苏月渐渐疏远了张海洋。   张海洋百思不得其解,他去找苏月,苏月很冷漠地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有对象了。”   张海洋气愤不已,觉得苏月玩弄了他的感情,从此以后,他就对苏月视而不见。   没多久,苏月就离开了单位,去了平南的一家企业。   苏月走了,王晓萍走进了张海洋的生活。   后来的事情就像千千万万个男男女女的故事一样。   张海洋和王晓萍结了婚,两个人生下了张美云、张美玉。   然而有一天,张海洋出差,正好去了苏月的单位,两个人在厂里不期相遇。   张海洋看见苏月,一下子想起了两个人几年前一起采买结婚用品的情景,他感慨地对苏月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几年都过去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月淡然地说:“好,很好。”   苏月的冷漠触动了张海洋,他笑笑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们有缘无份,你爱人他好吗?”   苏月听了这话,气愤地对张海洋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有爱人,你一个人背叛我还不够吗?难道我还得再找一个人来捅我一刀吗?”   张海洋莫名其妙地说:“苏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当年可是你背叛的我,我们都准备要结婚了,你却又找了新的男朋友。”   苏月冷笑一声说:“行了,你别说了,是你背着我和王晓萍勾搭在了一起,还好意思这么说。”   张海洋气愤地说:“你胡说什么,我和王晓萍走在一起是你调离咱们厂之后的事情,你怎么能用勾搭这个词?”   苏月这些年的怒气喷薄而出,她对张海洋说:“你真虚伪,敢做不敢当,王晓萍都穿上了你的棉袄,你还能说是我调走之后的事吗?”   张海洋蒙了,他不知道什么棉袄不棉袄的,可是他却听出了当年两个人之间的巨大误会。   “苏月,你告诉我,什么棉袄?我怎么不知道呢?”   “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   张海洋不依,非要苏月说清楚。   苏月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海洋。   张海洋听了,气得浑身发抖,他简直想不到和自己同床这么多年的王晓萍竟然这么阴险。   他悲哀地问苏月:“那么说,你当年压根就没有男朋友?你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苏月哀怨地看了张海洋一眼,扭头哭了。   张海洋的背叛深深地刺痛了苏月的心,她觉得男人都不可信,她也忘不了张海洋,她要用她的青春来祭奠曾经和张海洋在一起的美好日子。   张海洋从平南回来的当天就质问王晓萍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晓萍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件陈年旧事又被翻了出来,难道自己的丈夫遇见了苏月不成。   她问张海洋“你碰见苏月了吗?”   张海洋不回答她,而是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么做。”   王晓萍心一横说:“没错,是我对苏月说你是我对象,我穿的是我对象的棉袄。”   张海洋对王晓萍说:“你真可怕。”   从此他和王晓萍开始了冷战。   王晓萍本以为等到张海洋气消了,一切就烟消云散,可谁知冷战一旦开始就没有了尽头。   张海洋对王晓萍说:“我们离婚吧。”   王晓萍一听,气愤地把家里所有的碗筷全部摔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张海洋的心凉透了,他对王晓萍说:“你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咱们就离。”   王晓萍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一辈子都想不清楚,你一辈子都别想跟我离婚。”   王晓萍怎么舍得跟张海洋离婚呢?她全身心地爱张海洋,张海洋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是她的骄傲。   无论两个人在家里怎么吵闹,出了门,她都是自豪地对人炫耀:“我们家老张爱孩子,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张海洋的确是这样,老婆是老婆,孩子是孩子。   张海洋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两个女儿,他给她们讲故事,陪她们做游戏,看着她们一天天的长大。   他尤其疼爱小女儿张美玉,他在一天天长大的张美玉身上看到了他最喜欢的样子。   到了后来,住到厂里的张海洋把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了张美玉,由她来转交给妈妈。   再后来,渐渐长大的张美玉竟然发现爸爸和苏月走在了一起。   再然后,王晓萍发现了丈夫的丑事,她又哭又闹,可是无济于事,张海洋已经越走越远,他的心再也回不来了。   中年以后的张海洋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活了,他再次向王晓萍提出了离婚。   王晓萍不想答应,可两个女儿竟然对她说:“妈,你就让我爸走吧,你们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而且,我爸不会再回头了。”   万般无奈的王晓萍依依不舍地和张海洋离了婚,张海洋随即离开了小城,进了苏月的单位。   此时的张海洋已经是高工了,哪个单位不抢着要他呢。   张海洋走的那天对两个女儿说:“爸爸对不起你们,没有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   张美玉却对爸爸说:“爸,你走吧,我从来不怨你。”   张美玉的确不怨自己的爸爸,在她成长的路上,爸爸就是一座山,永远都是她的骄傲。   张海洋走后,王晓萍彻底的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抢了人家的男朋友,最终还不是乖乖的还给人家。   一周后,路程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发现这段日子,徐磊压根就没有回来过。   如果不能得到徐磊的原谅,他始终无法坦然地和张美玉走在一起。   徐磊成了压在路程心上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沉甸甸的。   无论如何,他都得和徐磊冰释前嫌,为了自己,为了张美玉,也为了徐磊。   今天,他一定要把徐磊请回来,让他原谅自己。   拿定了主意,他到门房给保卫科打了个电话。   “喂,保卫科吗?给我叫一下徐磊。”   “他不在,你是谁呀?路程吧。徐磊刚才出去了。你待会儿再打吧。”   “那行,我待会儿打。”   放下电话,路程上了楼,仔仔细细地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希望今晚徐磊回来,能有一个好的环境。   他哪里想到,此时的徐磊正和张美玉坐在一起。   路程和徐磊的矛盾让张美玉左右为难,她不想失去徐磊这个好朋友,更不愿意放弃路程。   自从知道了路程的身世,她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路程走在一起,将来还要和路程结婚,给路程一个温暖的家。   路程马上就要上班了,他和徐磊即使不住在一间宿舍里,也是楼上楼下地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得像个仇人似的,怎么办才好。   于是,张美玉特地休了一个班,一大早就来到了郊区支行。 第56章 原谅   张美玉知道徐磊的日常工作流程。   一大早送库, 紧接着一整天都无所事事, 熬到下午五点的时候, 再去各个储蓄网点接库, 这就是他所有的工作。   她看看手表, 估摸着这会儿徐磊应该送库回来了, 就在外面的商店给保卫科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一听说找徐磊,嘻嘻哈哈地喊着“徐磊,女的,年轻的女的找你。”   徐磊很好奇,进行这么久, 还没有一个女孩儿给自己打电话呢。   他纳闷地接过电话说:“我是徐磊, 你是?”   张美玉赶紧说:“我是张美玉,你能听出我的声音吗?”   徐磊一听见张美玉的声音, 心情一下子晦暗下来。。   他想赶紧挂了电话, 好让张美玉远离自己的生活,可心一软, 却对着话筒说:“我怎么能听不出你的声音呢?虽然你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张美玉瞬时感到很不好意思,想一想自己的确从来没有给徐磊打过电话。   今天是唯一的一次, 却是为了路程, 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她恳切地说:“我在你们行外面的商店里,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聊聊。”   路程听了这话, 半天没吭声。   张美玉大老远地跑来,能跟自己聊什么,还不是聊路程吗, 聊我给路程的那两拳吗?   路程这个混蛋,再打他两拳都不解气。   他虽然不想跟张美玉聊,可腿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走。   张美玉果然站在行门口的小商店外面。   他围了一个红黑格子大厚围巾,可脸颊依然冻得通红。   徐磊的心一下子酸得不得了“为了路程,这么一大早就赶了过来,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这么下力气。”   可醋意弥漫了以后,又有点不忍心,他对张美玉说:“外面太冷了,咱们找个暖和地方吧。”   张美玉迷茫地看着四周说:“天太早,这些店还没开门,哪儿有什么地方?”   徐磊酸溜溜地说:“为了路程,你是真不怕冷。”   张美玉偷眼看了一下徐磊,张张嘴,没说话。   她乖乖地跟着徐磊转了一圈,总算看见了一个小茶馆。   两个人走进去,要了一个包间。   老板端进来一壶红茶,徐磊给张美玉倒上说:“你是来讨伐我的吗?”   张美玉嗫嚅地说“不是,我来的目的只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和路程发生了很多不愉快。”   “跟你没关系,那是我和路程之间的事。”   “你说得对,是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觉得,你们在一栋楼里上班,又住在一个宿舍,别别扭扭总是不好。路程说他不想放弃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我想,你能不能前嫌尽释,搬回去吧,你总住在你姐家也不好,又不是说再也不见面了。”   徐磊没说话,盯着手中的热茶发呆。   张美玉知道徐磊心软,她继续说:“徐磊,咱们以前是不是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好朋友,咱们两个没有缘分走在一起,但是咱们可是十一二岁就认识的老同学了,就这样成了陌路人你觉得值吗?”   “我说过的,跟你没关系,咱们还是老同学,好朋友。”   “可是,我眼看着你和路程打成那样,我于心何忍?”   徐磊酸溜溜地说:“你是心疼路程了吧,要是路程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你肯定不会来。”   张美玉无可奈何地说:“徐磊,你怎么这么固执,你们谁受伤我都很难过。不管我和路程的关系如何,我跟他才认识,我跟你可是认识了八年了。”   这句话,有点打动徐磊了,可他还是满脸怨气地说:“难道路程就真的比我强吗?”   “不是比你强,是缘分,慢慢地你就会明白,就像先前你和兰心,你觉得兰心不适合你,不是说我就比兰心好。”   徐磊沉默了。   张美玉苦口婆心地说:“徐磊,我不说那么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了我,你和路程闹这么僵,值吗?你们就是再打一架,也改变不了现状。”   徐磊依然不说话。   张美玉看着徐磊的脸说:“你要不说话,我就走了,不过,我再说一句,你要真的喜欢过我,一定希望我过得好,我真的喜欢路程,我希望你和路程还是好兄弟,我和你还是好朋友。”   说完,张美玉起身推门走了。   徐磊没有拦她。   等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徐磊追上来说:“张美玉,什么都别说了,我想静一静。”   张美玉笑了笑,对徐磊说:“好了,我明白了,谢谢你。”   徐磊执意把张美玉送到公交站台上,等到张美玉即将跳上车的时候,他笑着说:“回去吧,以后,男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张美玉放心了。   徐磊进了保卫科,就听说路程给自己打了电话,他能猜得出路程找他干什么。   算了,为了张美玉,就原谅路程这一回,只是路程要是对张美玉不好的话,自己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张美玉呀,张美玉,都是为了让你心安,我才后退一步,可你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当天下午,路程去了姐姐家,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早已经不想住在这儿了。   姐姐徐文比老妈还啰嗦,一天到晚地瞎琢磨,还是回宿舍住好了。   下午下班后,路程走进宿舍,看见徐磊正躺在床上看那本又粘在一起的《天龙八部》。   他高兴地说:“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打算对你负荆请罪呢?”   徐磊从床上坐起来,对路程说:“路程,你跟我说实话,你当真是在张美玉拒绝我之后才去追她的嘛?”   路程赶紧对天发誓“你相信我,真是这样,第一次约会回来,我就像你坦白了。”   徐磊可爱得笑了:“真要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只是以后,你得对张美玉好,否则咱们还是没完。我可跟她是老同学,认识八年了,我们两个没缘分,我也希望她过得好。而且,这么说来,你要是能和张美玉结婚的话,我是不是得算半个媒人?”   “岂止是半个,是一个,到时候,我一定多敬你几杯酒。”   “打住,我可喝不了酒,一杯就够了。”   路程不知道徐磊为什么变化这么快,管他呢,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徐磊已经接受了自己和张美玉在一起的事实,这比什么都好。   兄弟和妻子都没失去。   第二天,路程打电话给张美玉说:“你知不知道,徐磊回来了,我太高兴了。”   张美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那就好,咱们两个不用内疚了。”   这段日子,对于张美玉来说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可对与宋晓琪来说却是烦恼丛生。   一大早上班,宋晓琪就拉长了脸,好像别人欠了她几斗米。   张美玉悄悄问她:“你怎么回事?”   宋晓琪低声说:“没事儿。”   可一个早上,她都阴沉着脸,不多说一句话。   中午值班的时候,张美玉刚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敲打卷闸门的咚咚咚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慌忙问:“谁呀?”   “张美玉,是我,王一鸣,我找宋晓琪。”   一听说是王一鸣,张美玉放心了。   她赶忙喊宋晓琪,宋晓琪站在门里,对门外的王一鸣说:“你来干什么?我值班呢,闲人不得入内。”   “我知道闲人不得入内,我有事儿,说完就走。”   宋晓琪没有回答,掏出身上的钥匙,啪地打开了门,对王一鸣说:“你进来说。”   张美玉吓了一跳,现在可是值班时间,中午值班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这要出了事,可是说不清了。   她正惊愕着,王一鸣已经从缓缓抬起的卷闸门下钻了进来,看见张美玉不好意思地说:“晓琪和我吵架了,我得来看看。”   张美玉心里不满意,可脸上却笑盈盈地说:“怎么了?晓琪可是难过了一早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   宋晓琪听到这儿,对王一鸣说:“美玉也不是外人,咱们两个人也是通过美玉认识的,你有什么事儿完全可以当着美玉的面说,不用遮遮掩掩的。”   看来,事情还不小。   张美玉赶紧转身把柜台里的小门锁上,三个人坐在小办公室里谈起了“家长里短”。   宋晓琪抢先说:“美玉,你给我评评理,王一鸣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他妈,可他妈说什么都不愿意,逼着王一鸣和我分手,还装模做样地把我请到他们家去,当面羞辱了我。那就算了,他王一鸣再也不要来找我了,只当我就从来不认识他。”   张美玉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7章 过关   张美玉问宋晓琪:“你去王一鸣家了?见他妈了?”   “不是, 我们俩在街上碰见他妈了, 他妈当时看见我挺高兴的, 还很热情地邀请我去他们家玩。可谁知, 没两天, 王一鸣带我去他家, 他妈笑眯眯地说我们俩不合适,他儿子要找一个年龄小的姑娘。你见过这么阴险的人吗?”   王一鸣听了宋晓琪的话,生气地说:“宋晓琪,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说长辈的吗?不要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我过分还是你妈过分?你妈不阴险吗?笑里藏刀不叫阴险吗?我的自尊被你们踩了一地。”   两个人眼看又要吵了起来, 张美玉夹在中间, 不知道说谁才好,就对王一鸣说:“有问题要解决问题, 不要大吵大嚷的, 有理不在声高。”   王一鸣气愤不已,这事儿, 他也满肚子委屈,一边是宋晓琪, 一边是亲妈, 他能怎么样?   上周末, 宋晓琪休班, 王一鸣一大早就到宋晓琪家门口等宋晓琪出来玩。   宋晓琪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了门,看见王一鸣,一下子就把凉冰冰的手塞进了王一鸣的口袋里, 撒娇地说:“快帮我暖暖,我要冻死了。”   王一鸣慌忙对宋晓琪说:“你家门口,小心让你爸妈看见。”   “看见就看见,没事儿,我正想找机会跟他们说你的事儿呢,不怕。”   王一鸣坦然了,两个人挎着胳膊上了公交车,没曾想在车上撞见了王一鸣的妈妈宋月兰。   王一鸣看见他妈,慌忙甩开了宋晓琪的胳膊,不好意思地说:“妈,你一大早去哪儿呀?”   宋月兰冷不丁的在车上看见儿子领着个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儿。   一边感慨儿子长大了,一边又觉得儿子在公众场合挽着个姑娘实在不好看。   她仔细地端详宋晓琪,怎么感觉漂亮是漂亮,可好像年龄有点大。   宋月兰心里不舒服,脸上却一点没表现出来。   她笑眯眯地说:“呦,这大冷天儿的,你们俩这是去哪儿呀?”   宋晓琪有点紧张,慌忙喊了声“阿姨。”   王一鸣对他妈说:“这是我朋友。”   宋月兰笑着对宋晓琪说:“这姑娘真漂亮,赶明到家里去玩啊。”   宋晓琪和王一鸣都觉得有点尴尬,多亏宋月兰很快就下了车。   俩人跟宋月兰招手再见。   车上人多,不好说话,等到下了车,宋晓琪问王一鸣“你妈不知道咱们的事吧?”   “不知道,我本想过段日子再告诉她,谁曾想在车上撞见了。不过也好,省得我说了。”   “不知道你妈对我印象怎么样?”宋晓琪心里有点没底儿。   王一鸣瞅了瞅宋晓琪说:“你没看见我妈刚才看见你的样子吗?高兴得什么似的,那还用问吗?况且,就你这花容月貌,我妈没理由反对呀。”   宋晓琪高兴了,两个人在外面玩了一天。   宋月兰自打在车上看见了宋晓琪和王一鸣,一整天都在急切地等待儿子回家,她得问清楚这个女孩儿的情况。   她隐隐地感觉宋晓琪的年龄应该比自己的儿子大一些,至于大多少,她倒没看出来。   这也难怪,宋晓琪可比王一鸣大四岁,四岁的差距,在这两个人的脸上的确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宋月兰的“笑咪咪”是礼貌。   在她的心里,儿媳妇比儿子大一两岁,她勉强接受,可大的多了,那可不行。   还有,这姑娘到底是哪个单位的?或者说有没有工作?没有工作也不行。   军工厂虽说效益好,可两个人挣工资总比一个人挣工资收入多。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只靠男人的工资生活,怎么也不行,日子得多辛苦呀。   在宋月兰的眼里,儿子还小着呢,可既然自己亲眼看见了儿子的女朋友,就要严肃地对待这个问题。   自己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在儿子的婚事上,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满意,女方的条件也得过得去,这是当妈的在为儿子负责。   晚上七八点钟,王一鸣终于回来了。   宋月兰给儿子打开门,说:“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在家都要等得急死了,快跟妈说说,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王一鸣走在路上就想好了,今天要一五一十地跟妈妈交代清楚,反正这事儿迟早都要经过妈妈的允许。   于是,他很坦白地对妈妈说:“是呀,我本来是想过段日子再告诉您,可既然您看见了,我就不瞒着了。”   “儿子,那这姑娘是哪个单位的?今年多大了?”   “工行的,二十五了。”   “工行的,单位到不错,只是怎么这么大呢,比你大四岁呢。”   “妈,你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完呢,她是工行的没错,可她不是正式工,临时的,等着转正。”   “临时的,等着转正,那要是转不了正呢?”   王一鸣满不在乎地说:“转不了就转不了呗,过两年再转不了,就不在工行待了。临时工的工资特别低,转不了正的话就没有在那儿上班的意义。”   宋月兰一听急了“那怎么能行呢?她比你大四岁,还是个临时工,你怎么能谈这样一个女朋友呢?”   王一鸣不高兴了,对他妈说:“妈,你怎么这么俗气,大四岁又怎么了,临时工又怎么了,我又不嫌。”   “你傻不傻?大四岁很严重,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不明显,可女人过了三十五岁,就显老了,可男人的三十五岁可是黄金年华,你三十五的时候,她都四十了,到那个时候,你们两个人的差异就太大了。”   “妈,你考虑得也太远了,况且现在的女孩儿都会打扮,不会像你们这一代似的。”   宋月兰说不通儿子,生气地说:“还有,她没工作,这可不行。到时候你负担多重呀,再生个孩子,靠你一个人的工资,怎么能过好日子?”   王一鸣倔强地说:“妈,日子过得好不好是我的事儿,我认了,况且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工作有那么重要吗?要是宋晓琪一直转不了正,她可以做生意呀,说不定比上班挣得多。”   “你可想得真好,你们做过生意嘛?做生意就一定赚钱吗?我告诉你,你压根就不要有这打算。老老实实找一个有工作的女朋友,将来结了婚,有了孩子,你们好好上班,妈就退休给你们带孩子,稳稳当当过日子多好。”   母子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宋月兰生气地说:“反正,我不愿意,你就跟她成不了。”   王一鸣比他妈还犟,他生气地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你要不愿意,我就不让她登咱们家的门,我们照样在外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就在我宿舍结婚,看你怎么办。”   宋月兰急了,逼问儿子说:“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她到哪种地步了?”   王一鸣心里一激灵,知道妈妈问的是什么,他装糊涂地说:“什么到了哪种地步?我就是刚认识她,也认定她了。”   宋月兰苦口婆心地说:“儿子,听妈的话,妈不会害你,你要是跟她认识不久,就赶紧断了,快刀斩乱麻才会干净利落。”   王一鸣一听这话,扭头进了屋,把门从里面插上了,他不想再听妈妈啰嗦。   不管他和宋晓琪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他都认定宋晓琪了,谁说都没用。   宋晓琪是一个何等聪明的姑娘,自从在公交车上见了王一鸣的妈妈,她就急切地想知道宋月兰对自己的态度。   这很重要,关系到自己和王一鸣未来的发展动态。   第二天,她就去找王一鸣说:“昨天你回家,你妈有没有问你我的情况。”   王一鸣一笑说:“问了呀。”   “那你都说了吗?”   “说了呀。”   “你妈什么态度?她对我的条件满意吗?”   王一鸣很机灵,他应付宋晓琪说:“满意,很满意。”   宋晓琪心里不踏实,她知道横在她和王一鸣之间的问题除了年龄就是自己的工作,她继续问:“那你妈知道我比你大四岁,还是个临时工吗?”   王一鸣这一句话说了实话“知道,我都说了。”   “那你妈知道了也没反对吗?”   王一鸣装模做样地说:“没有,我妈说了,他听我的。”   这句话让宋晓琪产生了怀疑,宋月兰看上去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儿子的婚姻大事上全听儿子呢?   宋晓琪心里不踏实,她想了想对王一鸣说:“既然这样,我去你们家一趟吧,去拜会一下你爸你妈,顺便也加深一下了解。” 第58章 过关   王一鸣一听宋晓琪要去自己家, 慌了, 这个时候怎么能行呢?   以妈妈的个性, 说不定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宋晓琪, 两个人不合适, 赶紧断了为好。   王一鸣暗自打算等过些日子, 跟妈妈说通了,再让宋晓琪登门也不迟。   他赶忙对宋晓琪说:“不用去,不用去,现在还早,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妈不是在公交车上说让我去你家玩的吗?”   王一鸣骗宋晓琪说:“我妈不在家, 出差了, 等她回来再说。”   王一鸣的神情一点都不自然,这让宋晓琪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她和王一鸣谈恋爱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婚, 结婚不是得经过双方家长的同意吗?   自己的爸妈虽然还不知道王一鸣的存在, 可宋晓琪相信他们一定能够接受王一鸣,而且会很满意。   可是王一鸣的父母会接受自己吗?她心里真没谱。   与其这样猜测, 不如早点知道为好,自己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跟王一鸣交往。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有什么意义?   宋晓琪灵机一动, 对王一鸣说:“那行吧, 等你妈出差回来了, 我就去你家。”   王一鸣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当天王一鸣就赶回家去跟妈妈做思想工作。   妈妈还是那个态度, 死活不同意他和宋晓琪交往。   王一鸣无奈地对他爸说:“爸,你跟我妈好好说说,将来是我跟宋晓琪过日子, 又不是我妈,她不用管那么多。”   爸爸却说:“儿子,咱家的事都是你妈做主,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况且我也觉得你妈说的对,大一两岁还行,大四岁不行,你现在不懂,等你懂的时候就晚了。况且,这个工作也是个问题。咱们军工厂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双职工的家庭经济条件就是比单职工家庭好,你妈是不想让你吃苦。”   王一鸣没办法了,他对妈妈下了最后通牒“反正过两天我就把宋晓琪领回来,你们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们要不愿意,我就住宿舍再不回来了。”   宋月兰一听这话,计上心头,她对儿子说:“这样吧,等到星期天,你让她来,我们互相接触一下再说。”   王一鸣欢天喜地,以为妈妈是被自己吓住了,他有些内疚地对妈妈说:“妈,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宋月兰嗔笑着对王一鸣说:“都二十多了,还这么没心眼。”   得到了宋月兰的允许,王一鸣高高兴兴地告诉了宋晓琪。   两个人约好,这周末就去王一鸣家正式拜见王一鸣的父母。   宋晓琪为了去见王一鸣的父母,特意休了一天班。   一大早,她就从床上爬起来,精心打扮起来。   晓琪妈看见女儿这样,慌忙问“晓琪,你今天要去哪儿呀?怎么这么郑重其事的?”   宋晓琪看了一眼故作镇静的妈妈说:“我有事儿。”   “什么事呀?跟妈说说。”   “哎呀,年轻人的事儿,你又不懂,别瞎操心了,啊?”   晓琪妈叹了口气说:“晓琪呀,你都二十五了,妈能不操心吗?工作工作没着落,对象对象没找来,妈就怕把你给耽误了。”   听了这话,宋晓琪从镜子前转过身,一边合上口红盖子,一边对她妈说:“妈,你能不能别管了,工作的事儿已经成这样了,爱咋咋的吧,在工行转不了正,我就不干了,自己做生意去,至于对象吗,你别管,那得靠缘分,我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就跟人家结婚吧。”   “可是,缘分到了吗?你是不是有对象了?怎么不跟妈说呢?哪儿的?”晓琪妈高兴了。   宋晓琪看着妈妈,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说:“妈,现在还没有,不过,你看你姑娘像嫁不出去的嘛?你别操心了。”   晓琪妈能不操心吗?她一想起宋晓琪的事儿就窝心。   当初真是打错了算盘,以为让晓琪进工行干临时工一定就有机会转正,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不但没转正,而且未来转正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听说,现在整个工行就有一二百个临时工在等待指标,可今年一整年一个指标都没有,就算真有了指标也未必能轮得上晓琪。   行长家的亲戚,科长的女儿,主任的侄女儿,哪个都比晓琪后台硬,人家还在排队呢,什么时候能轮得上晓琪呢?   当初为了让晓琪进工行,可是硬生生错过了几次招工的机会,要是当初招工进了工厂,也该有两三年的工龄了。   等到现在明白过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   晓琪没有工作,找对象的条件就不能高,甚至得降一等,谁家条件好的小伙子会找一个没工作的女朋友呀。   晓琪妈一想到这些事就难受,可看宋晓琪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这让她越来越内疚,觉得是自己的判断失误,耽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   宋晓琪临出门的时候对她妈说:“妈,我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   “那你到底去哪儿呀?你得跟妈说说呀。”晓琪妈沉不住气了,她有点怀疑宋晓琪谈恋爱了。   “以后说,以后说,我先走了啊。”宋晓琪说完,拎着自己的小包就飞出了家门。   王一鸣和宋晓琪约好了在公交车站见面。   他一大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奔向农贸市场。   晓琪第一次登门,一定不能空手,总得提点东西才成。王一鸣知道妈妈喜欢吃水果,不如就买些水果得了。   王一鸣很快就在市场上买了苹果、香蕉、鸭梨,还在市场旁边的副食商店买了两袋奶粉。   他兴冲冲地提着这些东西,站在公交车站等宋晓琪出现,巴望着今天妈妈能够认可宋晓琪。   宋晓琪还没下车就看见了站牌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王一鸣。   王一鸣手里的东西让她有点自责,她的确没想到要买礼物,只知道傻乐呵了。   下了车,她慌忙对王一鸣说:“不好意思,我怎么没想到要买东西呢。”   王一鸣体贴地说:“没想到就没想到呗,咱们两个谁买不一样,我告诉你,在我们家,我妈说了算,我爸都听我妈的,你今天去见我妈,一定得把她哄高兴了,只要她满意,我们全家都满意。”   宋晓琪有点担心,再次问了一句“你妈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比你大四岁,还是个临时工呀。”   “知道,知道,我都跟你说几遍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自信了?我妈什么都知道,我压根就不想瞒她,既然是她主动邀请你登门的,她就一定是接受你的一切的。”   王一鸣为了哄宋晓琪高兴,就把自己恳求妈妈说成了妈妈主动邀请。   只要宋晓琪进了门,妈妈还能怎么样?不就剩下默认了呗。   为了安抚宋晓琪,王一鸣再三说:“晓琪,你放心好了,我妈最心疼我,干什么都顺着我,只要我喜欢你,她就得无条件地接受你。”   宋晓琪放心了,心里盘算着,今天只要王一鸣的妈妈对自己满意,晚上回家她就把和王一鸣的事告诉爸妈,好让他们放心。   王一鸣和宋晓琪手拉手走到了自家家属院门口,不等王一鸣说话,宋晓琪就主动松开了拉着王一鸣的手。   这里可是王一鸣的地盘,到处都是熟人,可得给大家留下一个庄重、规矩的形象。   王一鸣扭头看了一下宋晓琪,笑了“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呀?”   “有吗?我紧张吗?我哪里紧张了?”宋晓琪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王一鸣安慰她说:“晓琪,你放松点儿,没事的,我爸我妈都很好说话,特别是我爸,老好人一个,从不挑剔别人。”   宋晓琪一听这话,赶紧问“那你妈是不是没你爸好说话,比较挑剔呀。”   王一鸣一听,就知道宋晓琪真的紧张了,他赶紧说:“哪里,我妈也不多事儿,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能不对我女朋友好吗?”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王一鸣家的门口。   王一鸣本想掏出钥匙开门,可又觉得应该让爸妈第一时间看见宋晓琪的到来,就郑重其事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王一鸣的爸爸果然在第一时间打开了房门,看见了宋晓琪。   王一鸣刚喊了声“爸……”,宋晓琪就乖巧地问候道:“王叔叔好。”   王一鸣的爸爸细细地打量着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看这姑娘中等个、圆脸庞、唇红齿白,倒很标致。   他赶紧对宋晓琪说:“快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宋晓琪进了屋,看见王一鸣的妈妈宋月兰从厨房走出来,也是笑容满面说:“晓琪,咱们见过面的,今天比那天还漂亮,快坐吧。”   宋晓琪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宋月兰一边给宋晓琪倒水,一边对宋晓琪说:“到阿姨这里来不要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第59章 过关   宋晓琪坐在王一鸣家的客厅里, 仔细地打量这屋里的摆设。   这一点很重要, 从家里的摆设可以看出主人的经济条件, 个人情趣和生活习惯。   王一鸣家里格外整洁, 一尘不染, 大彩电, 挂式空调彰显着主人良好的经济条件和生活习惯,这让宋晓琪很满意。   王一鸣对妈妈说:“晓琪不知道该给你买些什么东西,就买了些水果,奶粉。”   宋月兰忙说:“买什么呀,你们年轻人还这么注意礼节, 以后来家里什么都别带, 人到了,阿姨就特高兴。”   王一鸣看妈妈今天态度这么好, 简直高兴坏了。   宋月兰对丈夫说:“今儿一大早, 我就去了菜市场,今天我做的可都是我的拿手菜, 让晓琪坐着,你过来给我搭把手, 咱们马上就开饭。”   宋晓琪慌忙站起身要进厨房给宋月兰帮忙, 被宋月兰挡住了。   她很客气地说:“你这可是第一次来阿姨家, 怎么能让你进厨房呢, 好好坐着,闷了就把电视开开。”   宋晓琪无奈,只好又坐了下来。   王一鸣打开了电视, 也坐在沙发上陪宋晓琪聊天。   宋月兰两口子进了厨房。   宋月兰悄声对丈夫说:“你觉得怎么样?”   王一鸣爸爸说:“看着姑娘还行,就是跟咱儿子站一起,有点显大。”   宋月兰感觉自己一下子找到了同盟军,她对丈夫说:“我没胡说吧,这年龄骗不了人,四岁呢,而且还没工作。咱可就这一个儿子,不能让他找一个这样的媳妇。待会儿吃了饭,我来做恶人,一下子就让这俩人死了心。”   王一鸣爸爸有点担心,小声说:“合适吗?人家姑娘也看着挺好的,再说不会把儿子惹急了,离家出走,再不回来了吧?”   宋月兰自信说:“没事,他跑几天就回来了,我还不是为他好吗?咱这样做,是对人家姑娘有点过分,可不过分拆不散他们呀。”   王一鸣爸爸无可奈何,最后说了一句:“你悠着点,不能让人家姑娘受不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是那么狠的人吗?还不是让你儿子把我逼的。”   王一鸣爸爸对老婆的话表示深度的理解,可他还是再三的强调说:“你说话可得讲究点方法,婉转一点,让人家明白咱们的意思就行了。”   宋月兰不耐烦了“知道,知道。”   两个人在厨房里煎炒溜炸,很快,宋月兰就朝客厅里的王一鸣喊道:“儿子,饭得了,把桌子腾出来。”   王一鸣应声去收拾餐桌,宋晓琪慌忙进厨房端饭。   宋月兰也不客气,一边把炒好的菜一盘盘地递给宋晓琪,一边关心地说:“小心,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宋晓琪慌忙说:“阿姨,不碍事的。”   王一鸣看着妈妈和宋晓琪和谐相处,格外的满意,心里暗暗地夸妈妈识大体,顾大局。   四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宋月兰和王一鸣爸爸不停地给宋晓琪夹菜,这让宋晓琪有点受宠若惊。   她没想到今天的登门这么完美,王一鸣的爸爸妈妈的确像王一鸣说的那样很好相处。   这就太好了,以后,自己就是嫁过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看来,今天晚上完全可以把王一鸣的事情告诉给自己的爸爸妈妈,好让他们也早点放心。   午饭在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宋晓琪要进厨房刷碗,宋月兰不让。   在这个家,宋月兰是唯一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承担了这个家庭所有的家务。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所有需要动手的事情都是宋月兰一个人干。   王一鸣和他爸就是家里的大爷,宋月兰也习惯了伺候这两个最亲近的男人。   她习惯于一个人在厨房忙乎,真要进来一个人还让她不舒服,更何况第一次登门的宋晓琪。   洗刷干净,宋月兰进了客厅跟宋晓琪说话。   王一鸣爸爸知道老婆要说什么,早已躲了出去。   王一鸣也以为妈妈改变了想法,笑嘻嘻地听他妈说话,希望妈妈可以和自己未来的媳妇好好沟通一下感情。   宋月兰笑眯眯地盯着宋晓琪说:“晓琪呀,阿姨这个人呀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心里藏不住事儿,你可别介意啊。”   宋晓琪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宋月兰随后要说些什么,她勉强地笑着说:“没事儿,阿姨,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聊天。”   “晓琪呀,阿姨觉得你真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乖巧,谁家娶了你才真是福气。”   这句话一下子让宋晓琪不安起来,她的心里打起了鼓。   这王一鸣他妈到底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对我很不满意吗?   宋月兰的话才刚刚开了个头,她接着说:“其实,这婚姻大事最重要的是合适,阿姨觉得你和一鸣不太合适,一鸣还小,阿姨想让他找一个跟他一般大或者比他小一点的女孩儿。最好的婚姻状态应该是男大女小,不是吗?这样的家庭才会稳固。”   宋晓琪的脸色刷的变了,她实在没有想到王月兰会在一派和气之后演这么一出。   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知道该怎样搭话。   一旁的王一鸣不答应了,他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对他妈说:“妈,你什么意思?是我找对象还是你找对象?我又不嫌,你嫌什么?”   宋月兰早就料到儿子会跳起来跟自己闹,她才不生气呢。   她就像没看见儿子似的对宋晓琪说:“你别怪阿姨,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就是你爸你妈也不希望你找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朋友不是?”   宋晓琪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烫,赶紧站起身对宋月兰说:“阿姨,我知道了,我走了。”   王一鸣一把抓住宋晓琪的手,宋晓琪拼命地甩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大门口,拉开门,跑了出去。   王一鸣气急败坏地对他妈说:“妈,你可真阴险。”说着就跑出去追宋晓琪。   宋晓琪和王一鸣走了,宋月兰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反而对宋晓琪充满了内疚。   哎,人家姑娘也挺好,可自己不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吗,但愿这俩人能赶紧断了,互不耽误。   宋晓琪出了门,快步地往前走,好像要赶紧摆脱刚才尴尬,屈辱的场面。   王一鸣一路小跑地往前追,跑到宋晓琪跟前抓住她的胳膊说:“晓琪,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这样,要知道我绝不让你来,你放心,我不会听我妈的,咱们该怎样还怎样,我妈迟早会投降的。”   宋晓琪啪的一下甩开王一鸣大吼道:“滚,以后你再也不要去找我,咱们一刀两断。”   王一鸣傻了,站在那儿发呆,宋晓琪迅速地跑了。   王一鸣看着宋晓琪的背影,生气地回头找他妈算账。   走到家门口,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砰砰砰地把门砸得山响。   宋月兰气定神闲地开了门,对儿子说:“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妈耳朵又不聋。”   王一鸣进了门,对他妈说:“妈,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对人家不满意,就不要让人家来咱们家,为什么一定得要当面对人家说这些话?”   宋月兰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就好声好气地对儿子说:“儿子,妈不是为了你好吗?妈不这么做,你们怎么能分手呢?”   “谁说我们要分手了?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分手。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让宋晓琪进咱们家的门了,我们俩个在外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也眼不见心不烦。”   王一鸣的态度让宋月兰很生气,她一把抓住儿子,把他推到沙发上说:“你妈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再过几年,你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你就会觉得妈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你可是我的独生儿子,我希望你在婚姻大事上不留任何遗憾。”   “行了,你别给我讲大道理了,我不听,我现在不是小孩儿了,我可以自食其力,就是宋晓琪不上班,我也能养活起她。”   “你是真傻,就算你不在乎她有没有工作,她可比你大四岁呢,女人老得快你知道吗?到那个时候你就开始嫌弃她了。”   “胡说,我一辈子都不嫌弃他,我就认定她了,以后,你也不要管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话一说完,王一鸣一摔门走了,留下了气愤不已的宋月兰。   宋月兰一个人在屋里气急败坏地说:“真是没良心,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你给我吵架的嘛?” 第60章 过关   王一鸣出了家属院, 走到门口的小卖部, 想给宋晓琪打个电话, 可又觉得宋晓琪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家。   他一个人心烦意乱地往宿舍走, 进了宿舍门, 一屁股坐在床上, 越想越生气,觉得妈妈简直是太过分了。   要是宋晓琪真的生了气,再也不理自己了,可怎么办?   宋晓琪早已像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进了王一鸣的心田里,他在宋晓琪的身上感受着热情似火的女子的好。   他深深地依恋着宋晓琪, 是真的离不开宋晓琪了。   他不停地看着手上的表, 估摸着宋晓琪到家的时间,打算把宋晓琪约出来, 跟她赔礼道歉, 并向她发誓,无论他妈怎么反对, 他也不会放弃宋晓琪。   宋晓琪先前曾经对王一鸣说过“没什么大事,千万不要给我们家打电话, 我不想让我妈怀疑这个那个, 等到咱们的关系确定下来, 也就是见了你爸妈以后, 我再把咱们的事告诉家里。”   可王一鸣觉得今天的事儿,比天都大,他一定得给宋晓琪打电话不可。   他再一次看了看表, 估摸着宋晓琪已经回了家,出门进了办公楼,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抓起了电话。   宋晓琪刚一进门,电话铃声就响了,她猜着就是王一鸣的电话,并没有着急去接,而是把家里的每个门打开看了看,发现屋里确实一个人没有,才放心地拿起话筒。   宋晓琪不说话,王一鸣猜不准接电话的是谁,小心翼翼的说:“喂,是宋晓琪家吧?我找一下宋晓琪。”   宋晓琪板着脸,对着话筒说:“王一鸣,我告诉你,咱们俩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了,她没有挂电话,还是拿着话筒聆听对方的反应。   王一鸣在那边低声下气地说:“晓琪,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我妈会说那些话,你别生气好吗,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跟你站在一边。”   这句话安慰了宋晓琪备受委屈的心,可她依然不依不饶地说:“算了,咱们断了吧,反正你妈又看不上我。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干。”   “不行,断什么断?我对你的承诺都能做到,我妈只是暂时反对,过些日子她就想通了。”   王一鸣一提起他妈,宋晓琪又想起自己在王家所受的“□□”。   她气急败坏地对王一鸣说:“够了够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听你妈的话,找个小媳妇吧,最好是个童养媳,更小。”   话音一落,她啪的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电话机旁生闷气。   王一鸣坐不住了,他还没把话说完呢,他得把宋晓琪约出来,好好哄哄她,不能真让她说到做到。   他再次拨了宋晓琪家的电话,宋晓琪一看号码,直接拔了电话线,理都不理他了。   王一鸣慌了,他打算明天一定找到宋晓琪,面对面地向她表达自己非她不娶的决心。   于是,这会儿他就坐在了人民医院储蓄所向旁观者张美玉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美玉听着眼前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阐述事实,刚开始有点糊涂,也以为宋晓琪会跟王一鸣分手,可听着听着,感觉完全不是这回事。   这俩人是一个离不开一个,看来王一鸣的妈妈再使出什么杀手锏都很难动摇儿子忠贞不渝的心。   宋晓琪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王一鸣而已,她也不会因为对方父母的反对而放弃。   宋晓琪是真的喜欢王一鸣,只要王一鸣不变心,任何人都不会动摇她的心意。   张美玉笑着对王一鸣说:“你们俩慢慢解决,我先告辞了。”说着,她从屋里退了出来,并把门替他们关上了。   张美玉走了,王一鸣对拉长了脸的宋晓琪说:“晓琪,昨天是我没安排好,不过你放心,我妈决定不了我的意志,她再反对都没有。”   宋晓琪瞥了王一鸣一眼说:“我可告诉你,你妈要不同意我和你来往,咱们两个就断了。我宋晓琪不是那种拆散人家母子的人。况且你妈不同意的话,我爸妈也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在男朋友家里不受欢迎。”   宋晓琪这话是故意在逼迫王一鸣,她觉得王一鸣一定有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王一鸣不理解,依然在说:“你放心好了,时间长了,我妈只有投降了,到时候,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晓琪不答应,自己的爸妈每天都在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发愁,搞不定王一鸣的妈妈,自己就没办法跟爸妈交代。   宋晓琪想了想说:“这样好了,王一鸣,我这个人有情有义,不会把事情做绝,你回家做你爸妈的工作,我耐心地等你,什么时候你妈同意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宋晓琪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王一鸣的表情,揣摩着王一鸣的心理。   果然,王一鸣最后对宋晓琪说:“晓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尽快让我妈同意。”   宋晓琪笑了,这给了王一鸣很大的鼓励。   他站起身,把宋晓琪拉在了怀里,两个人忘情地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消除了他们之间因为王一鸣妈妈而造成的所有隔阂和不快。   很快就到了上班时间,张美玉在外面喊宋晓琪说:“晓琪,到点了,我开大门了啊。”   王一鸣闻听赶紧对宋晓琪说:“我走了啊,你等我的好消息。”   宋晓琪仰头看着王一鸣的脸说:“王一鸣,我可是个较真的人,搞不定你妈,你就再也别来找我了。”   “放心好了,不出一个礼拜,我妈一定改变态度。”   宋晓琪满意地笑了。   两个人打开门走了出来,正看见张美玉在开卷闸门。   王一鸣慌忙走上前帮张美玉开了门说:“张美玉,再见。”   “再见。”   短短的一个中午,改变了宋晓琪压抑了一早上的坏心情。   她胸有成竹地坐在柜台里,时刻等着王一鸣带给她的好消息。   王一鸣是独生子,他妈爱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自己的儿子作对,只要王一鸣肯想办法,一定能让他妈改变心意。   宋晓琪坚信这一点。   王一鸣出了储蓄所的大门,绞尽脑汁地想对付他妈的办法。   妈妈其实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这次这么不讲道理?   可要想在短时期内改变妈妈的态度,好像并不容易。   整个下午,王一鸣都在考虑这件事情,他想了很多种办法,可最终还是自己否决了这一切。   下午下班的时候,王一鸣本不想回家,可想了想自己对宋晓琪的承诺,觉得还是回家看看事态的发展比较好。   宋月兰本以为儿子得有段日子不会回来,压根就没有做他的饭。   两口子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商量对付儿子的办法。   听见门响的声音,她诧异地抬起头,看见儿子回来了,一下子笑开了花。   “儿子,回来怎么没打个电话,妈都没做你的饭,这样好了,你坐着歇会儿,妈现在就去给你重做。”   王一鸣故意沉着脸说:“不吃了,不吃了,饿一顿也饿不死。”   宋月兰知道儿子在闹脾气,嗔笑着说:“行了,行了,还跟妈生气呢,妈去给你做饭。”   王一鸣不说话,坐在餐桌边等他妈给他做饭。   王一鸣的爸爸对儿子说:“你别怨你妈,你妈昨天那样对宋晓琪也很内疚,只是她得为你好,不得不这么做。总得有人做恶人吧。”   王一鸣不满地说:“为我好就得尊重我的选择,我认定了宋晓琪,你们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宋月兰在厨房听到了儿子的话,慌忙跑出来苦口婆心地说:“儿子,你想想,她今年都二十五了,可你才多大呀,咱不说别的,就说你结婚的事,还不得到二十四五再结婚呀,可等你二十四五,她都二十□□了,人家能够等你那么久吗?”   王一鸣不服气地说:“怎么等不得?你以为人家都急着结婚呀?”   “傻儿子,你是真不懂,她能等得,她爸妈能等得嘛?你还这么小,总不能那么早就结婚吧。”宋月兰为了避免儿子的反感,只有拿这个结婚年龄说事儿。   王一鸣哪想的了那么多?他一门心思就是让爸妈应允他和宋晓琪的恋爱关系。   吃了晚饭,王一鸣坐下看电视,宋月兰又开始给儿子讲人生道理。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这个宋晓琪是不是你交的第一个女朋友?”   “对呀,怎么了?有问题吗?”   宋月兰感慨地说“哎,你都开始交女朋友了,妈多欣慰呀,总算是把你养大了。”   王一鸣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61章 策略   宋月兰苦口婆心地对儿子说:“你还小, 还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姑娘适合你, 你得多接触一些女孩儿, 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什么。”   王一鸣一听这话, 知道妈妈又在拐弯抹角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他不耐烦地说:“行了, 我的意见很明确,跟什么样的人谈恋爱,跟什么样的人结婚我说了算。”   宋月兰知道儿子的牛脾气又上来了,气得转身走了。   王一鸣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根本看不进去电视, 他啪的一下关了电视, 回自己屋了。   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王一鸣想着自己白天对宋晓琪的承诺, 一筹莫展,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说动妈妈。   在这个家里,说动了妈妈, 就等于说动了一家人。   他冥思苦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相信这个主意一定能让妈妈改变想法, 接受宋晓琪。   妈妈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 也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她绝对做不出违背良心的事情。   第二天下班前,王一鸣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他今天回家吃饭。   宋月兰高兴极了。   儿子住宿舍, 经常不回来,可最近自从宋晓琪登门以来,他连着两天都回家住,说不定今天是想通了,觉得爸妈的话有道理,跟宋晓琪断了。   宋月兰没下班就回了家,满心欢喜地给儿子做好吃的。   她可就这一个儿子,只要儿子好,她是当牛做马都不觉得累。   王一鸣回了家,闭口不提宋晓琪的事,宋月兰高兴坏了,她觉得自己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儿子和宋晓琪一定断了。   儿子不提,她也不提,省得惹儿子不高兴。   一夜无事,宋月兰悄悄对丈夫说:“怎么样,我生的儿子没错吧,知道轻重,真让人省心。”   王一鸣的爸爸也很高兴“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不会做出格的事儿,看来这两天是真想明白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一鸣出门上班,对他妈说:“妈,我那个外套脏了,你帮我洗洗。”   宋月兰答应着“行,中午我就洗。”   王一鸣心怀鬼胎地出了门。   王一鸣前脚走,宋月兰后脚进了儿子的房间,看见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说:“这孩子,真是的,自己的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在家睡,连被子都不叠。”   宋月兰慌忙给儿子叠被子,看见儿子的外套就搁在床上,心里埋怨着,这孩子怎么越来越邋遢了,脏衣服放床上多不卫生呀。   她顺手就拿起儿子的外套,往卫生间走,等她返回来给儿子叠被子的时候,竟然看见床上赫然留下了一个令她心碎的纸盒,纸盒上有三个大字“避孕套”。   宋月兰手拿着避孕套,一屁股坐在了王一鸣的床上,尖声喊自己的丈夫“老王,老王,你快过来,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王一鸣的爸爸应声赶了过来,从宋月兰的手中接过避孕套,也呆了。   在他们的心中,自己的儿子多乖呀,怎么能有这种见不得人的行为呀。   他才二十一呀,还小着哪,怎么就跟宋晓琪发生了这种关系?   这可怎么办呀?   宋月兰哭了,一边哭一边对丈夫说:“老王,怎么办呀?咱儿子对人家姑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呀?咱得负责任呀。”   老王也没了主意,看着宋月兰说:“那你说怎么办呀?”   “我能说什么?可咱儿子才二十一岁,就找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姑娘,还没工作,我能心甘吗?真的要气死我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混账啊?”   老王看了看表,对宋月兰说:“先别想那么多,等你中午回来再说吧,到点了,快去上班吧。”   宋月兰抹了一把眼泪对老王说:“今天中午,让你儿子回来,我得问个清楚。”   老王说:“行行行,你先走吧,我待会儿给他打电话。”   宋月兰伤心欲绝地上班走了。   宋月兰走后,老王给儿子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说:“找王一鸣呀,他不在,出去办事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王一鸣正坐在电话机旁,他早就对同办公室的人说:“今天我不接电话,只要是我爸我妈的电话,通通说我不在,出去了。”   同事笑着说:“怎么?犯什么错了?连电话都不敢接了。”   王一鸣笑笑说:“没有,就是怕听他们唠叨。”   一整天,老王和宋月兰打了无数个电话,王一鸣都“不在”。   当天晚上,宋月兰坐不住了,她对丈夫说:“老王,这小子估计知道自己的事情败漏了,没脸回来了,咱俩得去找他去,把他叫回来,好好问清楚。”   老王对宋月兰说:“找他干什么,他迟早都得回来,等他回来再说吧。”   宋月兰不依,他对丈夫说:“等什么等呀,我一个晚上都等不了,你要不去,我一个人去。”   “行行行,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穿好外套迎着寒风出了门,宋月兰的心就像这个时候的天气一样,凉透了。   进了军工厂的大门,老王叮嘱宋月兰说:“这可是家丑,你不要在宿舍楼里嚷嚷,要是让外人听见了,丢死人了。”   宋月兰气急败坏地说:“我能不知道吗?待会儿就让他回家,咱们回家再慢慢说。”   “那行。”   今晚,王一鸣本想把宋晓琪约出来商量一下对策,可是宋晓琪说到做到“你要搞不定你妈,就不要来见我。”   于是,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他就独自一人呆在宿舍里,想象着他妈看见避孕套的反应。   他相信这一招足可以让他妈举手投降,同意他和宋晓琪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招有点狠,对他妈的打击足够大,可有什么办法呢?   不这样做,他妈就不同意他和宋晓琪在一起,他妈不同意,宋晓琪就不见他。   万般无奈,只有去刺激他妈的神经了。   王一鸣计划着等两天,等到他妈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回家跟爸妈进行最后的谈判。   王一鸣想着想着,脸上竟然露出了胜利的喜悦,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爸他妈正站在他的宿舍门口。   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王一鸣一边答应着“谁呀,来了,来了,”一边走到门口去开门。   他万万没想到他亲爱的爸爸妈妈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准备随时拿他是问。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宋月兰看见儿子,心更痛了,在她的心目中,儿子多乖呀,又有礼貌,又懂事,从不让大人操心,可这样一个听话的孩子怎么能做出这样丢人败兴的事情来?   怪不得非得要家里人同意宋晓琪,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能走得了吗?   宋月兰进了屋,一把把门关上,对儿子说:“穿上衣服,跟我回家。”   王一鸣不想这个时候回家受审,他小心谨慎地看着他妈的脸说:“明天我还要上班呢,这都几点了?”   宋月兰瞪着儿子,一句话也不说,老王赶紧对儿子说:“听你妈的,穿上衣服,赶紧跟我们走。”   王一鸣看着爸妈的样子,有点胆怯了,可不回家受审,也不行。   于是,他磨磨唧唧地穿上外套,跟在爸妈的身后出了宿舍门,往家走。   宋月兰一路上一句话没说,老王也不说话,这让王一鸣有点不知所措。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自己太过自信了,这一招不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而且适得其反,还让自己在爸妈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   快进家门的时候,王一鸣求救似地看着他爸,喊了声“爸”。   老王看了一眼儿子说:“回家说。”   王一鸣心里没底了,他提前一步走到家门口,打开房门,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妈妈的问话。   宋月兰进了门,拉了把椅子坐在儿子的对面说“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和那个宋晓琪到底到了哪一步了?”   王一鸣装糊涂“什么哪一步?就是谈恋爱了。”   “你别瞒我了,我在床上已经发现了证据,你得跟妈说实话,妈得有心理准备。”   王一鸣盯着他妈的脸,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样“交代”为好。   可是,有些话当着他妈的面实在是难以启齿。   老王看着这母子俩,着急地说:“儿子,你是不是和人家姑娘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   王一鸣的脸红了,可他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他低着头小声说:“嗯,宋晓琪还做了人流。”这后半句话纯属即兴发挥。 第62章 胜利   宋月兰一听到“人流”两个字, 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抓起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就来打儿子。   老王慌忙跳起来拦着, 可再怎么手快, 王一鸣的背上也挨了几下。   鸡毛掸子的细棍打在背上多疼呀, 王一鸣疼得乱叫。   宋月兰听着儿子的叫声, 下不去手了,拿着鸡毛掸子抽得沙发砰砰乱响。   一边抽,一边气得大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把这事儿都做了,还有什么余地呀?你才多大呀?在妈的眼里你还是个孩子, 怎么就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呢?”   王一鸣低着脑袋, 一声不吭,心里盘算着妈妈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话。   老王给宋月兰倒了杯水, 说:“别喊别喊, 大半夜的让人家邻居听见,喝口水小点声说。”   宋月兰咳嗽了一下, 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又递给了老王。   老王对儿子说:“你妈问啥你就老老实实说啥, 别遮着掩着, 都到这种地步了, 别想着蒙混过关。”   宋月兰缓缓神,问儿子:“宋晓琪她爸她妈知道你们俩在谈恋爱吗?”   “不知道。”   “宋晓琪是不是让你负责来着?”   “她没说,但我觉得我得负责, 因为她做了两次人流了。”   宋月兰的心都碎了。   人家姑娘为了自己的儿子都做了两次人流了,自己还有什么脸对人家挑三捡四的。   可是,就这样认命的话,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还设想着过两年给儿子找一个漂亮,贤惠,听话的女朋友,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过日子呢   可谁曾想这个混蛋儿子太心急,打破了她的美好愿望。   王一鸣看时候到了,抬起头看着他妈的脸说:“妈,我是真的喜欢宋晓琪,你就答应了吧。况且,你不答应也没办法了,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人家宋晓琪再找别的男朋友,也不容易了。”   宋月兰不说话,一脸的悲伤。   王一鸣小心翼翼地说:“我做的事,我得负责任。”   老王看了一眼儿子对宋月兰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表个态吧,咱们家的人不能做那种背信弃义的缺德事情。”   宋月兰痛苦地看了儿子一眼说:“儿子,你是把妈逼上梁山了,算了,妈同意了。”   王一鸣的心一下子快乐得飞到了天上,他竭尽全力地掩藏住内心的喜悦,对他妈说:“妈,谢谢你。”   “别高兴得太早,我可不是无原则地让步。”   王一鸣的心陡地一沉,不知道妈妈的原则到底是什么。   宋月兰对儿子说:“妈妈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你还小,做事得有分寸。虽然宋晓琪比你年龄大,可两年之内,不许你谈结婚的事情,我不能让你小小年纪就承担家庭的重担。”   王一鸣一听这话,感动了,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妈妈,伤了妈妈的心,他看着他妈的脸说:“妈,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回头告诉宋晓琪,妈妈欢迎她到咱们家来,你们俩个好好交往。”   王一鸣胜利了,可他却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快感,他觉得自己把妈妈的美好愿望打得粉粹,实在是个不孝之子。   第二天早上,王一鸣给宋晓琪打电话,约她下午下班后在宿舍见面。   宋晓琪张嘴就问“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吗?”   “见面再说吧。”   宋晓琪不依,说道:“办好了我再去,办不好我不去。”   王一鸣生气了,对着话筒说:“办好了,你爱来不来。”   宋晓琪一听办好了,高兴极了,也不在乎王一鸣的生硬态度,对王一鸣说:“那行,你等我,我下班就去。”   储蓄所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宋晓琪,宋晓琪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对大家说:“没什么,我让王一鸣帮我办件事。”   张美玉冲宋晓琪神秘地一笑说:“还是你厉害。”   宋晓琪骄傲地说:“那是,以后你得跟我学着点,别出去受人欺负。”   话说到这儿,宋晓琪纳闷地说:“咦,这段日子徐磊是彻底消失了。美玉,你现在神神秘秘的,到底跟谁约会呢?”   张美玉忙掩饰说:“没有呀,我能跟谁约会呀?”   周丽萍看了看张美玉,也觉得这段日子张美玉接电话总是神神秘秘的,她诧异地说:“对呀,美玉,你这段日子就是不对,打电话跟对暗号似的,你是不是谈恋爱呢?”   张美玉怕的就是周丽萍,她赶紧说:“没有,你们太多疑了。”   周丽萍不能不多疑,弟弟周天成前两天打电话来说,杜鹃总是去医院找他,可他还是觉得跟杜娟不合适,已经明确的告诉了杜鹃,只能跟杜娟做个普通朋友。   周丽萍还巴望着张美玉能够回心转意,要是这个时候张美玉谈了个男朋友,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张美玉并不想急于公布她和路程的关系,再过段日子,等她觉得对路程有了深入的了解,两个人的关系更加稳固了再告诉大家也不迟。   下午下班,宋晓琪高高兴兴地坐上公交车前往军工厂。   王一鸣在宿舍等她,两个人一见面,王一鸣就说:“我说到做到,一个礼拜不到,我妈就愿意了,可是我怎么心里不太舒服呢?”   宋晓琪好奇地问:“你怎么说动你妈的?你妈都同意了,你难受什么?你后悔了?”   “不是,我后悔什么?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只是这事儿办的怎么感觉挺对不住我妈的。”   “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说动你妈的?”   王一鸣瞅了一眼宋晓琪,笑了。   这笑让宋晓琪觉得莫名其妙,她捅了一下王一鸣的胳膊说:“说话呀?怎么打动你妈的?”   “我在我的床上放了一盒避孕套,让我妈知道我和你早已经上床了,我还给我妈说你都做了两次人流了。”   宋晓琪一听炸了“王一鸣你脑子不够数啊,什么都说,还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去做人流了呢。你这么一说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进你家的门?你妈还以为是我诱惑你了呢。”   王一鸣一脸坏笑地说:“你难道不承认是你诱惑我的吗?不过呀,我心甘情愿,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宋晓琪一脸娇笑地说:“瞎说八道,你才死呢。”   过了一会儿,宋晓琪又对王一鸣说:“你说你也真是的,避孕套就避孕套了呗,你也不能说我做过人流吧,还两次,是你傻还是我傻呀。”   “能不这样说嘛?只有这样才能打动我妈,让她觉得我们老王家欠你的,不娶你都不行。”   “可是,你妈会不会因此瞧不起我呀?我以后在你们家会不会没地位?”   “不会的,我妈最善良了,你放心好了,只是我妈有一个条件。”   宋晓琪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什么条件?”   “我妈说我年龄还小两年之内不能结婚。”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呢,不能就不能呗,只要你不变心就好,我等你慢慢长大。只是我现在跟不跟我们家人说你的事儿呢?”   “说呀,怎么不说。说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往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王一鸣和宋晓琪陷入了幸福的憧憬中。   张美玉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一个女人说:“美玉,我是苏月,你爸爸他病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来看看他好了。”   张美玉脑子里一蒙,苏月,不就是那个跟爸爸生活在一起的女人吗?可爸爸怎么会病了呢?   张美玉急切地问“我爸生什么病了?”   “并不重,就是静脉曲张做了手术,已经出了院,在家休息。只是我看他最近总是郁郁寡欢的,我想一定是想念你们姐俩了,美云呢,跟爸爸有隔阂,我觉得你能理解你爸,所以给你打电话,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来一趟吧。”   张美玉放下电话,忽然想起的确已经很久没有跟爸爸联系过了。   因为苏月的存在,她也不愿去爸爸那儿,可现在不去不行了。   张美玉放下电话,就对秦怀远说:“所长,我想请两天假,我爸病了,我得去看看他。”   张美玉在所里从来不提爸爸,以至于秦怀远诧异地说:“你爸不在家吗?”   “没有,我爸和我妈离婚了四五年了,他调到了平南,我也好久没有去他那儿了。”   秦怀远同情地看这张美玉说:“那行,明天你就去吧,要是赶不回来的话,及时给我打电话。”   张美玉高兴地说:“那行,要是有什么事,我再续假。” 第63章 爸爸   下午下了班, 张美玉和路程约好在路程常去的那家酒馆见面。   老板娘看见张美玉, 笑嘻嘻地说:“是小路的女朋友吧, 你别说, 你们俩还真挺有夫妻相。”   路程好奇地问:“是吗?哪里像了?”   “眼睛, 眼睛像, 还有脸型也挺像。”   这种话路程最爱听。   他看看张美玉的眼睛说:“姐,你说得对,我们俩就是挺像,看来我们不进一家门都不行。”   张美玉看了看路程的眼睛,不好意思地说:“哪里, 我怎么没看出来。”   老板娘对张美玉说:“小路人真不错, 你俩好好处,现在这样的小伙子不多的。”   张美玉笑了。   老板娘转身去厨房安排饭菜, 张美玉对路程说:“明天, 我要休两天班,到平南。”   “你到平南干什么?”   “我爸病了, 我去看看他。”   路程诧异地问:“你爸怎么在平南,不在咱们这儿吗?”   张美玉小声说:“你不知道, 我们家的事情很复杂,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现在在平南生活。”   路程很好奇“那你爸又成家了吗?”   “嗯, 今天就是那个女人给我打的电话。”   “那你明天是和你姐一起去吗?”   “不,我一个人去,我爸病又不重, 况且我姐对我爸很埋怨,对我爸现在的家庭也很排斥。”   路程忽然对张美玉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张美玉一愣说:“那行吗?现在就让我爸知道咱们俩的关系好吗?”   路程对张美玉说:“当然好了,我希望早一点能够得到你家人的认可,现在是个好机会,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平南那么远,你一个人去多寂寞,我跟你一起去还能陪陪你。”   张美玉犹豫了。   路程又说:“实在不行的话,我不去你爸爸家,我住外面等你,等你见完爸爸以后,咱们一起回来,好不好?”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的嘛?”   “没事,明天一大早,我去跟我们领导请假,就说有急事,请完假,咱们就走。”   在路程心里,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既可以和张美玉在一起呆上两天,又可以见到张美玉的父亲。   这个时候的路程急于想得到张美玉父母的同意,哪怕只是一方的认可都可以。   张美玉想了想说:“那好吧,既然去,你就和我一起去看我爸爸,你不知道,我爸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是一个高级工程师,很多单位都抢着要他,我从小最佩服我爸,只是很可惜,他和我妈妈感情不好,没过到头,不过我爸是一个最合格的父亲,他对我们姐俩特别好。”   张美玉在说爸爸的时候,满眼都是崇拜,这让无父无母的路程羡慕极了。   两个人商定好,明天一大早一起前往平南。   张美玉不知道怎么样对妈妈说自己要去看爸爸。   这些年来,妈妈从来不在家里提起爸爸,她们姐俩也不提,可张美玉相信妈妈对爸爸还是有感情的,即使不是爱情也是亲情。   她不想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不想扰乱妈妈平静的生活,就撒谎说:“妈,我们同学杜鹃一直约我去她们家玩,正好明天我们当年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儿都去临北聚会,我就休了两天假,明天也去。”   美玉妈爽快地说:“去吧,去吧,同学关系最宝贵了,妈支持你。”   得到了妈妈的允许,张美玉第二天早上背着包就出了门,到路程他们营业室外面等路程下来。   刚刚站在那儿,竟然看见了徐磊。   徐磊坐在库车上,刚刚送库回来,他特意让司机把车停下来。   张美玉在等路程的时候碰见徐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徐磊并不介意。   徐磊下了车,走到张美玉跟前说:“张美玉,干嘛呢?找路程呀?”   徐磊已经完全从“失恋”中走了出来,他再见到张美玉的时候,虽然心里有点遗憾,可已经完全接受了事实。   张美玉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我们俩约好一起出去,可他怎么还不下来呀,不知道是不是没请上假?”   徐磊闻听立马说:“算了,我替你跑一趟吧,你等着。”   徐磊说完转身进了支行大门,跑到营业室去找路程,转了一圈没见路程的影子,问身边的人“路程呢?”   “领导办公室。”   徐磊走到营业室主任办公室门口朝里看,正看见路程走了出来,他忙对路程说:“你怎么磨磨唧唧?张美玉在下面等急了。”   路程拍了一下徐磊的肩膀说:“谢了,我马上就下去。”   路程的一句“谢了”包含了对徐磊真诚的感谢,他知道徐磊是真的想明白了,从此以后,他们三个人可以面对面地坦诚相处了。   路程出了营业室,去找张美玉,对她说:“走吧,我请好假了。”   张美玉说:“这么长时间,我看还以为你去不成了。”   “哪里,主任不在,我得等他,不过你今天没白等,刚才徐磊去找我了,说你在下面等我,看他的样子,已经完全想开了,以后我们三个人可以面对面了,你也可以去我们宿舍了,不用再躲着他了。”   张美玉很高兴,对路程说:“看来,我低估了徐磊,很多时候男人的胸怀真是比女人宽广。”   路程怜爱地看着张美玉,说:“只要今天见了你爸,得到你爸的认可,我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两个人很快到了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平南的汽车。   车上人很少,路程和张美玉就像那天看电影一样坐在了最后一排。   路程想问一下张美玉父母的情况,可又觉得不合适,这样子好像在调查人家的历史一样。   于是,他也对与张美玉爸爸的相见充满了期待   两个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个小时了,可离平南还有一半的路程。   张美玉困了,她把头轻轻地搭在路程的肩上,竟然睡着了。   路程扭头看了看张美玉,小心翼翼地不跟乱动,竟然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   汽车驶进了平南,路程心疼地叫醒了张美玉,张美玉迷迷瞪瞪地说:“到哪儿了?我怎么都睡糊涂了?”   “到了,这一路真够长的,多亏我来了,要不然你一个人多受罪。”   说着,路程去拉张美玉的手,张美玉赶紧往一边躲。   路程一把捉住了张美玉的手说:“这儿没熟人,你怕什么?这两天,我终于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张美玉惊慌地说:“你想干什么?”   路程笑了:“放心,我是正人君子,就只要拉住你的手就行了。”   出了汽车站,路程问张美玉说:“咱们应该怎么坐车?”   张美玉对路程说:“我爸家离这儿不远,走路十来分钟,不用坐车,只是……”   “只是什么?”   张美玉有点为难地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我爸为好。”   路程奇怪地说:“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见你爸的吗?你怎么睡了一觉就变卦了?”   “是这样,我刚才想了,你现在去见我爸不合适,毕竟那个苏月在。这样好了,你在附近找家旅馆等我,等我去见了我爸,再去找你。”   “那你的意思是说不让我见你爸了?让我在旅馆住一夜,明天跟你一起回吗?”   “那倒不一定,我见机行事,要是合适的话,我就去找你。”   路程很不情愿,他对张美玉说:“我自我感觉长得不难看,也算是有理想,又抱负,你爸保准喜欢我。”   “我知道,只是,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带你去见我爸,我紧张,怎么总感觉自己像是早恋。”   路程一听这话,笑得前仰后合“张美玉,你也太逗了,十八岁都成年了,你现在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还以为自己上中学呢?”   张美玉瞪了他一眼,说:“公众场合,注意形象。”   路程不笑了,他把双手搭在张美玉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说:“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喜欢。要是这样也行,那你也先甭去你爸家,等我安排好了住宿,你记住地方,再去,回头也好找我。”   于是,两个人在附近找了家旅馆,在前台订好了房间。   路程执意要送张美玉,张美玉不肯,说:“你不要送我,我怕让苏月看见不好。”   路程无奈地说:“那好吧,我等你。”   张美玉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了旅馆,绕过一个环形通道,张美玉进了一个庞大的家属院。   她凭着记忆走到爸爸家的门前。 第64章 爸爸   张美玉站在爸爸家的门口, 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敲了敲门。   门开了, 苏月走了出来, 看见张美玉, 高兴地说:“美玉来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得等几天呢。”   张美玉笑笑问:“我爸呢?”   苏月扭头朝屋里喊:“海洋,你猜谁来了?”   屋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呀?这么高兴。”   在这样的场合里才能见到爸爸,张美玉有点难受,她喊了声“爸”, 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 看见爸爸正坐在卧室的床上休息。   张海洋做梦也没有想到女儿会来看他,激动地说:“美玉, 你怎么会来呢?快来, 让爸看看。”   张美玉坐在爸爸的床边说“苏阿姨打电话说你做了手术,爸, 你的腿怎么样了?”   张海洋嗔笑着说:“听你苏阿姨大惊小怪,一个小手术而已, 都拆了线, 还把你从那么大老远的叫来。”   正说着, 苏月端了杯茶过来, 笑盈盈地注视着张海洋的脸说:“还嘴硬呢,是谁在医院看见人家家的儿女来来往往,又羡慕又嫉妒, 唉声叹气地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呢?我要不把美玉找来,你就得抑郁了。”   张海洋拉着女儿的手说:“倒也是的,爸该有一年没见你了吧,那一次还是在银行学校,这一转眼你都上班了,快跟爸说说,最近怎么样呀?上班累吗?”   “不累,我们所可轻松了,上班跟玩似的,比上学还好。”   张海洋操心地说:“天天跟钱打交道,得格外认真才好。”   苏月站在一边,体贴地说:“你们爷俩先聊着,我出去买菜。”   张海洋扭头对苏月说:“你去吧,天冷,穿厚点。”   张美玉看见爸爸跟苏月说话的时候,满眼的温柔,这让她很不舒服。   从前,爸爸在家可从来没有对妈妈这样过。   苏月走了,张美玉问爸爸“爸,你现在过得好吗?苏月阿姨对你好吗?”   “你苏阿姨对爸爸很好,只是我现在反省我曾经走过的路,对你妈妈很抱歉,觉得很多错在我不在你妈。你和美云要替爸爸好好照顾好你妈,替爸爸多做一些。”   张美玉乖巧地点点头说:“您放心好了,妈也很好。”   “那就好,美玉,你上班也这么久了,以后也会谈恋爱,会结婚,记住别犯爸爸的错误,遇到喜欢的,一定别错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给别人带来痛苦。”   张美玉点了点头,想把路程的事情告诉爸爸,又没说出口。   父女两个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着话。   很快,苏月提着一袋子菜回来了,欢快地对张美玉说:“美玉,你爸老念叨你,说你的性格最像他了,以后,你要常来。爸爸的家不也是你的家吗?”   张美玉笑着答应了。   苏月进厨房做饭,张美玉想起了在旅社苦等的路程,就对爸爸说:“爸,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们单位的同事路程陪我一起来的。”   张海洋一听,忙说:“那路程人呢?美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张美玉不好意思地说:“嗯,就算是吧,他现在在附近旅馆,我本来不想让他来,可又觉得应该让爸爸替我鉴定一下,不过,这事儿还没告诉我妈。”   张海洋嗔笑着说:“真是个小孩儿,快去把人家请来,怎么能大老远来了,住在旅社里呢。”   有了爸爸的认可,张美玉高高兴兴地出门去找路程。   路程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要在这个陌生的旅社住上一宿,没想到张美玉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诧异地说:“怎么回事?找不着路,你爸不在家,还是被苏月撵出来了?”   张美玉娇嗔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我对我爸说跟你一起来的,他让我来请你过去。”   “真的吗?我就说嘛。你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孤零零的地方太不像话,这下好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你什么目的呀?”   “见你爸呀,我跟他闺女谈恋爱,不得征得他的同意吗?”   张美玉笑了,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出门,一同前往张海洋的家。   走在路上,路程对张美玉说:“拜见未来的老丈人,怎么能空手呢?我得给你爸爸买些礼物。”   张美玉不知道这规矩,她疑惑地问路程:“那别人家都买什么?”   “烟、酒是要买的,别的随意。”   “可我爸不抽烟。”   “那你爸喝酒吗?”   张美玉骄傲地说:“当然喝,我爸喜欢喝酒但从不喝醉,我一直觉得我爸喝酒的样子最帅了。”   路程有点嫉妒,对张美玉说:“你得多了解了解我,我也不抽烟,能喝酒,也从不喝醉,而且我喝酒的样子也很帅。”   张美玉奇怪地看着路程说:“怎么嫉妒我爸呀?”   “不是嫉妒,是羡慕,我想起我爸了。”   张美玉同情地看着路程的脸说:“对不起。”   路程摸了一下张美玉的脸说:“对不起什么,逗你玩的,我知道买什么了。”   路程拉着张美玉进了旁边的一家烟酒副食商店,提着四瓶五粮液走了出来。   走到张海洋的家门口,路程对张美玉说:“怎么样?我今天的形象还可以吧。”   “可以,太可以了,你怎么有点紧张呀?”   “没有,我紧张什么呀?你看我的表现好了。”   张美玉抿着嘴一边笑,一边敲门。   苏月开的门,看见路程,热情地说:“这就是路程吧?不错,精神,我们美玉眼光不错。”   路程一边说“苏阿姨好,”一边把手里的礼物递给苏月。   苏月笑着说:“还是小孩儿呢,上门还买什么礼物,以后再来可不许了。”   正说着,张海洋喊着:“路程,来来来,不好意思,我的腿不方便,就不站起来了。”   张美玉和路程进了屋,发现张海洋已经穿戴整齐,郑重其事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路程的到来了。   张美玉很高兴,觉得自己把路程带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有了爸爸的鉴定,妈妈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爸妈虽然离婚了,但张美玉始终觉得妈妈还是很看重爸爸的意见。   苏月忙招呼大家落座,张海洋仔细地打量着路程,说:“不错,男孩子就得要高大结实,有阳刚之气。”   路程竟然腼腆得笑了。   张美玉可是第一次看见路程有这形象,不过,这样子也蛮可爱的。   她看看路程,看看爸爸,感觉爸爸对路程很满意。   张海洋对苏月说:“把我那瓶茅台拿来,让路程尝尝。”   苏月有点为难说:“你的腿还没好利落,不能喝酒。”   “我不喝,路程第一次来,得让他喝。”   路程慌忙站起身,拦住了苏月说:“阿姨,我也不喝,等到下次我再来,一定一醉方休。”   路程的得体让张海洋很满意,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些家常。   张海洋像所有的父母一样,问路程:“你爸爸妈妈都好吧?”   一听这话,张美玉赶紧把话岔开,说:“爸,你查户口呀,吃饭吃饭。”   张海洋很纳闷,自己的父母怎么就不能提了?   路程看着这父女俩人,沉默了一下说:“张叔叔,我爸我妈都不在了,我们家就我一个。”   这句话惊住了张海洋,他没想到这么个阳光灿烂的小伙子竟然无父无母。   路程接着说:“交通事故,我爸我妈我弟都没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的生活态度,我对美玉是认真的,我也希望将来美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张海洋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苏月慌忙说:“正经事儿咱们饭后说,现在就是吃饭,你们得尝尝我的手艺。”   吃了饭,张美玉要帮苏月刷碗,苏月死活不让,说:“美玉,在阿姨这儿,不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吗?在家不也都是妈妈干家务的吗?阿姨没有子女,也就把你和美云看成自己的孩子,你要有空,就常来这儿看看爸爸,看看阿姨。你放心,阿姨一定会把你爸爸照顾好的。”   这番话一下子感动了张美玉。   看来自己以前还是年龄太小,不理解苏月,其实,苏月还真是不错,要不然爸爸也不会为了她离家出走。   第二天,张美玉趁路程不在,悄悄对爸爸说:“爸,你昨晚不是和路程聊得很久吗?你觉得,路程到底怎么样啊?你同意我和路程来往吗?”   张海洋慈爱地看看女儿说:“看来,爸不老都不行了,我们家美玉都有了男朋友了。爸觉得路程这孩子很机灵,会说话,也很上进,爸很满意。你要和路程好好处,他无父无母,怪可怜的,你得多关心他。”   张美玉高兴极了,脱口对爸爸说:“爸,谢谢你,在这个世上,你最理解我,我一定听你的。”   张海洋叮咛女儿说:“不过,这还要征得你妈的同意,暂时不要告诉你妈我见过了路程,免得她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张美玉知道这些轻重,她对爸爸保证说:“您放心,我知道怎么让我妈满意。” 第65章 爸爸   第二天吃了午饭, 张美玉要走。   张海洋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来, 塞给女儿说:“这钱你拿着, 是爸爸的一点心意。”   张美玉执意不要, 说:“我都上班了, 以后就不要你的钱了, 这钱您自己收着。”   苏月在一旁说:“美玉,你就拿着吧,回去给妈妈姐姐买点好吃的,我和你爸其实觉得挺愧对她们的,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听了这话, 张美玉收下了钱。   苏月出门送张美玉和路程, 一再叮咛张美玉说:“记得常来呀。”   两个人出了家属楼,路程对张美玉说:“感觉你爸和苏阿姨挺好的, 而且你爸对你妈也挺好, 我怎么脑子有点乱?”   “乱什么?我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们家的事特复杂。”   张美玉把自家的恩怨情仇告诉了路程, 路程感觉自己在听一个亘古不变的爱情传奇。   他惊奇地说:“张美玉,我怎么觉得你爸是一个很不同寻常的人, 竟然能对自己的初恋情人一辈子念念不忘, 那个苏月有那么大魅力吗?”   张美玉瞅了一眼路程, 不满地说:“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这么俗气?我觉得苏月还没有我妈有魅力, 可我爸就是一根筋转不过来,认准苏月了。”   路程感慨地说:“那么说,苏月当真一辈子没结婚, 一直在等你爸吗?”   “好像是这样,据说苏月离开厂里到了平南,就一直单身,一直到我爸离了婚,才跟我爸生活在了一起。”   路程啧啧称叹,对张美玉说:“这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女子呀,我这辈子怎么就碰不上呢?”   张美玉一听,气得狠狠地掐了路程一下,说:“什么意思?”   路程说错了话,慌忙道歉“口误,真的是口误,我就是觉得惊奇,这人世间还有这样的男女。那么说,苏月是你爸的初恋,你爸这一辈子就爱了苏月一个人。”   张美玉想起往事有点惆怅,她对路程说:“也许吧。”   路程感慨万千,忽然对张美玉说:“张美玉,我是你的初恋吗?在认识我之前你当真没有谈过恋爱吗?”   张美玉一听这话,瞪了路程一眼说:“谈过,我们家以前养了一只小狗叫嘟嘟,它特别可爱,我特别爱它,可是很不幸它病死了。”   路程没心思去说小狗的事情,他郑重其事地对张美玉说:“你是你爸的女儿,你会像你爸爸一样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   张美玉觉得路程的话很好笑,她对路程说:“那可说不定,你得一辈子对我好才行,你要对我不好,我还那么爱你不是缺心眼吗?”   路程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一辈子都对你好,就像苏月对你爸一样,你就是背叛我了,我都洁身自好等着你。”   张美玉感动了,可却对路程说:“路程,认识我之前,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句话把路程问住了,他灵机一动对张美玉说:“青涩的感情不算,正式的恋爱就这一次。”   张美玉不信,可正在甜蜜中的她还不介意路程的过往。   两个人一边感慨着张海洋和苏月的爱情,一边幸福地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   张美玉进家门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在看电视,就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妈,我回来了。”   万万没想到妈妈扭过头来,厉声喝道:“张美玉,你怎么现在学成这样了?夜不归宿,还撒谎说去临北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妈妈都不认识你了,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张美玉吃了一惊,心想:坏了,杜鹃八成是给家里打电话找我来着。我真是百密一疏,忘了给杜娟打电话交代一下了,谁知道这事儿就巧成这样。   张美玉还在发呆,美玉妈又气愤地说:“你最近像着了魔一样,到底怎么了?刚开始是回来晚,现在升级换代了,索性不用回来了,那你今儿个还回来干什么呀?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以后也甭回来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天天的堕落下去。”   张美玉盯着她妈的脸,看着妈妈的嘴一张一合,等到妈妈说出“堕落”两个字时,她气愤地大吼以来“妈,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你还是我妈吗?”   美玉妈毫不示弱,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你妈,你给我滚。”   张美玉气急了,比他妈还厉害,大吼道“滚就滚,你别后悔。”   话音刚落,她转身出了门,又狠狠地把门摔了一下。   屋里的妈妈大吼道“走了就别回来。”   张美玉下了楼,满心委屈地在大街上转来转去,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为好。   她走到前面的杂货店里,对店老板说:“我打个电话。”   店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长途,还是市话?”   “长途,临北。”   店老板把一个破旧不堪的电话机递给了张美玉。   张美玉拨通了杜鹃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正是杜鹃,张美玉有气无力地问道:“杜鹃,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   “昨天呀,昨天晚上,你不在家,你妈接的电话,我说让你回来给我回电话,怎么也现在才给我回。”   “我妈说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也没说。”   张美玉有口难言,忙问杜鹃,“你有什么事吗?”   “有啊,怎么没有,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你和周天成又怎么了?”张美玉所能想像的好消息无非就是周天成而已。   那边的杜鹃呵呵一笑说:“以后,甭跟我提周天成了,我有对象了。”   张美玉诧异地说:“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把周天成抛在脑后了,你男朋友是哪里的?”   杜鹃高兴地说:“是我们行长的儿子,而且,我也不在储蓄所上班了,我现在在信贷科。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你以后可以打这个电话。”   张美玉慌忙给店老板要了纸笔,记下了杜鹃的新号码。   她本想把自己现在的惨相说给杜鹃听,可又不想坏了杜鹃的好兴致,只是附和着说:“恭喜你了。”   杜鹃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张美玉这才回过味来。   对于杜鹃来说,找了一个行长儿子当男朋友,又进了信贷科,一定比找周天成划算。   也好,只要行长儿子真心对杜娟好,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归宿。   张美玉给店老板付了钱,出了杂货店,又无处可去了。   要是路程在就好了。   张美玉想去找路程,可又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难题是面对妈妈,路程帮不上忙,找他也是白找。   张美玉想再回去,跟妈妈说实话,又觉得妈妈刚才的话实在过分。   她烦恼地在路灯下来回徘徊,竟然碰上了姐姐张美云。   张美云看见妹妹,一边大喊“美玉,美玉”,一边小跑着过来了。   张美玉看见她姐,委屈地说:“姐,我让咱妈给撵出来了。”   张美云脱口就说:“活该,谁让你夜不归宿的?昨晚咱妈挂了杜鹃的电话,气得半夜都睡不着觉,担心你出事情,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撒这么大的谎?还夜不归宿。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呀?”   “那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有干出格的事吧?”张美云显然很为妹妹担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美玉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怎么这么想我,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这样。”   张美云糊涂了“那你到底怎么回事吗?这么大的女孩儿一个晚上不回来,妈不胡思乱想,我都得想。”   张美玉瞪了她姐一眼说:“闭嘴,我去平南了,去看爸爸了,爸爸生了病,苏月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让妈心烦,就没有告诉她,只好骗她说去临北了。”   张美云吃了一惊,说:“爸生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是想告诉你来着,可苏月说只是小手术,爸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告诉你?告诉你,你就能跟我一起去吗?你不是最恨苏月,不愿意看见她吗?”   张美云不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苏月对爸好吗?”   张美玉瞅了一眼她姐,竟然发现姐姐满脸的伤感,她赶紧对姐姐说:“其实,苏月人很好,对爸爸更好,从某种角度来说,爸爸和妈妈离婚是正确的选择。”   张美云瞥了一眼妹妹说:“去了一趟平南,说话语气都变了,你不是妈生的?”   “是妈生的,可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并不幸福,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活呢?”   张美云心烦意乱,对妹妹说:“算了算了,不说了,跟我回家吧。”   张美玉执拗地说:“不回,是妈让我滚的。”   “行了,你够了没有,回家说实话,妈还不是担心你。” 第66章 兰心   张美云拉着张美玉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 张美玉站在姐姐身后。   张美云开了门, 看见妈妈还在看电视, 就说:“妈, 我把美玉带回来了。”   美玉妈没吭气, 还是盯着电视看。   张美玉走到她妈的面前说:“妈,我跟你说实话,我去平南了,去看爸爸了,昨晚就住在爸爸家。”   美玉妈一下子扭过头, 神情复杂地说:“去爸爸家, 为什么不说实话?”   张美玉嗫嚅地说:“我不想让你伤心。”   美玉妈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 她停留了一会儿说:“你爸他好吗?”   “刚刚做了静脉曲张手术, 已经拆线了,在家休息, 手术很好,医生说修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   美玉妈松了一口气, 却什么也没说。   张美玉瞅着她妈, 觉得她特别的可怜。   美玉妈对两个女儿说:“那是你们的爸爸, 以后再去看爸爸, 光明正大地去,不要偷偷摸摸的,你爸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张美玉和姐姐都点了点头, 只见妈妈啪的关了电视,默默地走进了卧室。   姐俩互相对视了一下,也各回各的房间了。   月初的一天下午,路程下班回到宿舍,徐磊神秘地对他说:“路程,你知道不知道?兰心出事了。”   路程惊奇地问:“怎么回事?”   徐磊对他说:“兰心现在在行里的招待所里接受调查。”   “调查什么?”   “好像是她空开存款十八万,然后在别的所里通兑,分三批全部取了出来。”   路程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我们科长去市行招待所办事儿,正好碰见兰心趁人不备,跑到天台上,要自杀。”   路程大吃一惊问:“后来呢?”   “她往天台跑的时候,我正好在最高一层的楼梯口,当时,我也莫名其妙,听见后面的人喊叫,就跟着兰心上了天台。后来,她指着楼下对追上来的人说她受到了侮辱,她不活了。”   路程听明白了,他对徐磊说:“然后,你冲了上去,把她救了下来,是不是。”   徐磊点点头,他好像还沉浸在那个惊恐的场景中,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兰心到底怎么做的案。   他疑惑地问路程:“我怎么就想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过程?”   路程在储蓄所里待过,知道存取款的流程,他告诉徐磊说:“咱们现在是全市通存通兑,比如说你拿着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存折到老桥储蓄所取了钱,老桥储蓄所会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打电话给人民医院储蓄所,把通存通兑的金额报给他们。第二天,传票就会送到人民医院储蓄所,人民医院储蓄所再正式做账。但是如月底那一天的话,有可能会延迟一天,也就是说第三天传票才会送到人民医院储蓄所,如果是作案的话,最好的时机就是月底那一天,那么第二天,就可以把那十八万取出来。”   徐磊问路程:“你觉得会是兰心干的吗?”   “我觉不出来,只不过这种案子太多了,很多时候,你觉得压根不可能的人就是嫌疑人。”   路程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徐磊说:“怎么,你心疼了?你心疼哪门子,你跟她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徐磊两眼望着天花板说:“你不知道,我当时救她的时候,觉得她特可怜,特别绝望,特别无助,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路程看着徐磊的样子说:“徐磊,你该不会是看见人家梨花带雨的样子心动了吧,我告诉你,你可打住,现在她可是嫌疑人,你可不能往上贴,小心人家怀疑你是同伙。”   徐磊笑着说:“怎么会呢?我动哪门子心?我就是觉得不会是兰心。”   路程走过去,拍拍徐磊的肩膀说:“是不是兰心不是你说了算,到时候,自有公断。我提醒你,现在不要打听兰心的事情,更不要去看兰心,你本来就和她没有关系,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怀疑你。”   徐磊点点头,对路程说:“我知道,我本来就和人家没有关系,不过是碰上了,觉得奇怪而已。”   今晚,对于兰心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一个人蜷缩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实在搞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会有人冒用自己的柜员号,趁着所里下班后,主机房关机前的短短半个小时内,在自己的电脑里空存了十八万呢?   这到底会是谁呢?   这个人一定是自己所里的人,要不然他哪来的所里的钥匙?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密码?   也怪自己疏忽,开机输入密码的时候,让人家看见了。   兰心把储蓄所里的每一个人都想了一遍,可却百思不得其解。   储蓄所里包括自己只有四个人,自己是冤枉的,那嫌疑犯就在所长,赵静,还有林东阳之间,可这三个人哪个都不像罪犯。   所长都快五十了,就等着退休了,他不可能为了十八万块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毁了。   赵静更不像,她经济宽裕,从不缺钱,怎么会冒这个险?   林东阳是个聪明人,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办这种蠢事儿?   兰心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觉得自己很可能就是个冤死鬼,哭都没地儿哭去。   想完了这些烦恼的事情,她又把天台上的事情想了一遍。   今天,自己真是气疯了,才叫嚣着要死给他们看,要是碰不上徐磊,自己恐怕真的就跳到楼下了,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现在想起来,自己才不能死呢。   死了,就成了畏罪自杀了,到了阴间都没地儿说理去。   多亏遇到了徐磊,徐磊真是个好人,自己那样对他,他还能挺身而出。   要是自己能够洗净冤屈,一定登门致谢。   兰心不知道,这个时候,在旁边的房间里,储蓄所里的另外三个人也在连夜接受调查。   所长一脸的委屈,赵静哭哭啼啼,林东阳对天发誓,没有一点线索。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回去了,有人来通知兰心,让她也先回去。   兰心不走,对他们说:“我没有拿那十八万,我就待在这儿,等你们找出嫌疑人来。”   接下来的日子,兰心度日如年。   她甚至想到要是自己入狱的话,到底会判几年,越想越灰心,觉得还不如从天台上跳下去算了,然后留上一封遗书,以示自己的清白。   第五天,林东阳的爸爸老泪纵横地来到行里,揭发了自己的儿子。   他在林东阳的床下发现了大量的现金。   林东阳哭哭啼啼地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林东阳比兰心大几岁,时常以过来人的身份来教导兰心做人做事,兰心对他无比信任,两个人常常在一起聊天。   有一天早上,林东阳站在兰心的身后,看着她在电脑上输入了自己的柜员号和密码,就悄悄地记了下来。   月底的最后一天,不到五点,所里就做好了报表,等着库车来接库下班。   按照惯例,这一天,库车也来得格外的早。   五点半钟,林东阳当着所有人的面锁了储蓄所的大门,进了旁边的商店。   等到约摸着所里其他的人都走远了,他迅速地返回所里,打开电脑,输入了兰心的柜员号和密码。   在早已准备好的存折上存入18万元现金。   第二天,他找到了一个朋友说:“你拿着这张存折,到别的储蓄所把这些钱全部取出来,我给你两万元答谢金。”   那人拿了存折,对林东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两万不行,得三万。”   林东阳一口答应,很快十八万全部取了出来,那人留下了三万,把其他的钱给了林东阳。   林东阳拿了钱,高兴地藏在了自己的床下,却没曾想被自己的老父亲发现了。   老父亲看见这些钱吓坏了,顿时想起儿子前两天回来说的所里丢钱的事情。   他颤抖着双手把这些钱塞进自己的包里,背着进了工行的大门。   事情真相大白了,兰心出了招待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一个餐馆,大吃一顿。   这几天,她寝食难安,饿得头昏眼花,可却吃不下饭,勉强往嘴里塞几口,维持住生命而已。   还好,事情真相大白,她洗净了冤屈,还不得吃点好东西补补吗?   这么一想,兰心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了。   她轻飘飘地往小城最好的饭店走,走到半路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徐磊。   一个人吃饭实在凄凉,要是把徐磊叫上,一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能陪自己说说话。 第67章 兰心   兰心的家在外地, 她一个人在小城, 这次出事, 家里人压根就不知道。   兰心满肚子的委屈没地儿诉说, 那就让徐磊来当个听众吧。   兰心想去找徐磊, 又觉得自己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于是,她找了个小卖部给自己的所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所长,兰心对所长说:“您已经知道了吧,我是冤枉的。”   那头的所长说:“怎么能不知道呢?林东阳已经抓起来了,这小子鬼迷了心窍, 抓他走的时候, 他还哭着喊着要见自己的女朋友。这下好了,婚也结不成了, 我看最可怜的是他爸。”   兰心陪着所长感慨了半天, 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儿就说:“所长,你帮我看一下郊区支行保卫科的电话, 我有点事。”   所长很快就把电话告诉了兰心,并嘱咐兰心明天正常上班。   兰心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 就拨通了徐磊的电话。   徐磊刚刚进屋, 听见同事叫他, 慌忙拿住了话筒,只听到兰心在那边说:“喂,你是徐磊吧, 我是兰心。”   徐磊还不知道那十八万的最终结局,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找我有事吗?”   那头的兰心听见徐磊说话不利索,有点生气,说:“别害怕,我没事了,那十八万已经查清楚了,是林东阳,不是我。”   徐磊松了口气,对兰心说:“太好了,我就觉得不应该是你。”   那头的兰心一听这话,蛮高兴,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知音。   今天她一定要把这个知音约出来,好好聊一聊,一醉方休都行。   兰心对徐磊说:“那天多亏你救了我,否则的话,我真是到了阴曹地府都闭不上眼,我得好好感谢你。”   “谢什么,我是碰巧看见了,要是别人也会伸手相助。”   “你太谦虚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好好谢谢你,你现在能出来吗?”   徐磊不知道兰心想干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说:“什么事儿?”   “我请你吃饭。”   “这会儿又不是饭点儿,吃什么饭呀?”   那边的兰心一听,伤感地说:“徐磊,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我现在都快饿死了,我得好好吃一顿饭,来补偿一下我的胃。你既然救了我,就好事做到底,再来陪我吃顿饭好了。”   徐磊一听,这敢情最主要是让我陪她吃饭而已。   他对兰心说:“我就不去了,你赶紧去吃饭吧。”   兰心不依“徐磊,你必须得来,我在北城饭店等你,你不来,我就到你们科找你,一言为定啊。”   话一说完,兰心啪的挂了电话,她觉得以徐磊的个性,一定会来的。   兰心挂了电话,直奔北城饭店。   进了饭店,兰心对服务员说:“我要个包间。”   服务员问她:“你们几个人?”   兰心霸气地说:“你别管几个人,我点的菜足够一桌子的人来吃。”   服务员一听,不吭了,直接把她领进了包间。   兰心坐下后,拿起桌上的菜单,一口气点了十个菜,对服务员说:“先不要上菜,等我的朋友来了再上。”   走等右等,徐磊都不出现,兰心饿得两眼昏花,只好对服务员说:“先给我上碗面,其余的等会儿再说。”   服务员诧异地看着兰心,以为这个姑娘为了在包间里吃碗面,点那十个菜纯属幌子,不高兴了。   “姑娘,你的朋友到底来不来呀?”   兰心一听生气了,知道服务员误解了自己,于是对服务员说:“放心好了,先上一碗面,我朋友就是不来,我也要上菜。”   服务员放了心,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放在了兰心的面前。   兰心看见这碗面,垂涎三尺,一口气就吃了个精光。   等她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徐磊出现了。   服务员看见徐磊,相信兰心没有说谎,很快十个菜就摆在了餐桌上。   徐磊问兰心:“还有人要来吗?”   “没呀,就咱们两个,对了,你喝什么酒,我陪你喝。”   徐磊诧异地说:“你也太奢侈了,就咱们两个,你就要了一大桌子菜,能吃完吗?”   兰心凄惨地一笑说:“奢侈什么奢侈?我要是从楼顶跳下来死了,才奢侈呢。我这几天想明白了,我得好好地活,对得起我自己。”   徐磊理解不了兰心,觉得她像是受了刺激。   兰心又问“你喝什么酒?”   “我不喝酒,从不喝酒,我对酒精过敏”这个理由堂而皇之。   兰心“哦”了一声说:“那就以水代酒,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我获得了新生。”   “是该庆祝,庆祝你获得了清白。”   “还有,那天在天台上,多亏你救了我,庆祝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徐磊憨厚地说:“你也真够傻的,要真是跳下去了,可真是白死了。”   “那倒是,只是当时我气糊涂了,以为死可以洗刷我的清白。”   “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死怎么能够洗刷清白呢?畏罪自杀而已。”   兰心笑了,笑得很妩媚,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徐磊,我刚才坐在这儿的时候就想,当初我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   徐磊很诧异,问她:“什么事?”   “相亲呀,你忘了,咱们不就是相亲认识的吗?”   徐磊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怎么能忘呢?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亲,能够载入史册的。”   兰心莞尔一笑说:“徐磊,我后悔了,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的话,我们可以继续。”   这个想法在兰心的脑子里瞬间产生,她觉得像徐磊这样的人完全可以托付终生。   自己以前可能对婚姻的想法有些错误,以至于错失这么一个善良勇敢的人。   徐磊听了这话,有点慌了,他可不愿意和兰心继续。   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徐磊哼哼唧唧地说:“兰心,你还是不太了解我。”   徐磊的态度让兰心有点失望,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对徐磊说:“逗你玩的,当真了。”   徐磊松了口气,兰心却有点难过。   两个人吃了饭,出了饭店,兰心对徐磊说:“谢谢你今天来陪我,我舒服多了,好了,再见。”   “再见”   徐磊说完,转身走了,可兰心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她扭过头盯着徐磊的背影心里想:我可不可以追徐磊呢?要是我去追他,能把他追到手嘛?   兰心有点犹豫,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做,可心里却明白,徐磊的确值得她去追。   经历了生死,兰心想开了,命运其实都在自己手里,希望通过婚姻来改变命运的想法真是可笑至极。   徐磊回了宿舍,兴奋地对路程说:“老桥储蓄所的案子破了,你知道吗?”   路程很好奇,连忙问“谁干的?是不是兰心?”   “什么呀?兰心没事,是林东阳干的。”   “林东阳,就是那个行里的子弟?听说他快要结婚了,怎么能干这种事?”   “谁知道呢?也许是想把婚礼办的豪华一点,或者是想给女朋友送一份厚礼。”   路程感慨地说:“十八万呐,他胆子太大了。拿到钱还安安稳稳地去上班,这是什么心态呀?”   感慨完了,路程问徐磊“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昨天我还听说没有查出来呢。”   徐磊嘿嘿一笑说:“我刚才跟兰心一块吃的饭,她告诉我的。”   路程吃惊地说:“这么说兰心一洗清冤屈,就找你来了,她该不是仅仅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吧?”   “谁知道呢?她还说……”   “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想和我把相亲的事情继续下去。”   路程听了这话,有点吃惊,他对徐磊说:“那要这样说,兰心经历了冤屈和生死,一下子想开了,觉得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想到要以身相报,你答应了没有?”   徐磊干脆利落地说:“没有,我觉得我们两个完全不是一类人,怎么可能呢?”   “你可得想好了,营业部的一枝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不用想,我救她是碰上了,不是让她以身相许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两个不合适。”   兰心与徐磊分手后回到宿舍,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几天的遭遇。   自己的命运就像过山车,忽上忽下,在监狱的门里门外甚至生和死之间打了个来回。   在这一系列的打击之下,独处异乡的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着这一切,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自己一心想找一个有背景、有靠山的男朋友,可混到现在,这样的人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要不是那天恰巧碰上了徐磊,自己一气之下真的就白死了。   其实,徐磊人也不错,长相不必说,人也很实在。   当初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一口就拒绝了人家。   现在回过头,是有点没面子,可面子值几个钱,关键时刻奋不顾身救你一命的人一辈子也难遇上一个。   这就是命,老天爷让徐磊又出现在了兰心的面前,兰心打算想尽办法得到徐磊。 第68章 兰心   几天后, 兰心跑到百货商场给徐磊买了一件礼物, 一个蓝白相间的条纹领带, 然后兴冲冲地给徐磊打了个电话。   徐磊接到电话, 有点吃惊。   兰心的声音嗲嗲的“徐磊, 我想让你给我帮个忙。”   徐磊一听帮忙, 很热心地说:“什么忙呀?你说吧。”   “我宿舍的门坏了,很难关上,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修一下。”   去宿舍修门,这忙,徐磊不想帮。   去人家宿舍, 明摆着就是跟人家又近了一步, 可徐磊不想跟兰心“继续”。   他想了想对兰心说:“这样啊,你现在给行里打电话, 他们有专人负责维修。”   “打了, 人不在,说让等两天, 可我等不了呀。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找你了。”   徐磊想说自己没空, 可他好像不会对女孩儿撒谎, 也有点不忍心, 只好说:“那行吧, 什么时候去呀?”   兰心一听高兴地说:“今晚上吧,我在宿舍等你。”   徐磊一听晚上,心里有点不愿意, 可想想人家在储蓄所上班,还不得快到晚上才回来呀。   没办法,徐磊只好说:“那行吧,我今晚去,你住几楼呀?”   兰心欢快地说:“三楼,三零一。”   夜幕降临的时候,徐磊如约站到了三零一的门前。   兰心听到敲门声,迅速地打开门,喜笑颜开地对徐磊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如约到来。”   徐磊笑笑对兰心说:“我先看看你这门到底怎么了?”说着扭身就去检查门。   兰心一听慌忙说:“哎呀,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样一摆弄,它又好了。你不用管了,赶紧坐下呀。”   徐磊看兰心的神色,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可既来之则安之,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坐在了椅子上,这会儿才开始打量兰心。   为了迎接徐磊的到来,兰心下班后洗脸梳头,重新化了妆。   本来就是美人,再一收拾,更是明眸善睐,光彩照人。   女为悦己者容,只是这个徐磊有点迟钝,看见兰心,一点儿不动心。   他对兰心说:“你的门也好了,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   兰心一听急了,说:“急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呐。”   徐磊看着兰心,希望她快点说完。   兰心从被子后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纸盒,对徐磊说:“那天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这个领带是我精心挑选的,你带上一定好看。”   徐磊看着领带,特别的无语,想说不要,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接过来说:“你太客气了,那天你请我吃饭,已经是感谢我了,不用破费了。”   兰心莞尔一笑说:“破费什么?你把我救了,我的命要值多少条领带呀?这就是我的一片心意,再说了,我觉得着蓝白条的领带特适合你,你带上一定好看。”   兰心说着就把领带拿出来,在徐磊的胸前摆弄来摆弄去。   兰心离徐磊越来越近,徐磊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淡淡的香气,像是香水的味道,又像洗发水的味道,还像说不出来的女人的味道。   他有点尴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兰心许是没有察觉,又跟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徐磊慌忙对兰心说:“挺好的,不用比了,我很喜欢,谢谢你了。”   兰心高兴了,亭亭玉立在房子的中央对徐磊说:“其实呀,男人长得帅,穿戴什么都好看。”   徐磊很不好意思,想赶紧走,就说:“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兰心看徐磊要走,说:“急什么?你晚上还有约吗?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呀?”   徐磊一听连忙解释“哪里呀,我哪有什么女朋友,只是你上了一天班了,不休息吗?我就不打扰你了。”   “打扰什么呀?我一天孤独寂寞的,正盼着有人陪我说会儿话呢,你能来我求之不得。”   徐磊没办法推辞了,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这回,他把椅子朝外拉了一点,好让自己和兰心保持一定的距离。   兰心看出了徐磊的意思,她想笑,又忍住了,怕自己一笑又把徐磊吓跑了。   徐磊归心似箭,兰心却意犹未尽。   她坐在床边上,对徐磊说:“上次,你姐把咱们约在一起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一些话,实在很不礼貌,我觉得很抱歉的。”   徐磊装糊涂“哪里不礼貌了,你想多了。”   “哎,跟你说实话吧,我以前呀好高骛远,总想钓一个金龟婿,可现在想起来真是蛮可笑的。”   徐磊附和着说:“女孩子想找一个条件好的男朋友,无可厚非,没什么好笑的。”   “话虽这么说,可什么是条件好呢?经历了这件事我算想明白了,条件好就是人好。真诚,善良,勇敢,就是最好的条件。”   这句话有点让徐磊感动,他没想到兰心还能有这觉悟。   兰心继续说:“我家在外地,在这儿一个亲人都没有,在行里也没什么朋友,我现在觉得呀,我要是能找一个善良,实在,对我好的男朋友就知足了。”   徐磊知道兰心的意思,可他继续装傻说:“你这条件不高,光咱们行就有许多小伙子能达到你的要求,要不,我帮你介绍。”   “介绍什么呀介绍,这条件是不高,可我这个人喜欢帅哥,咱行那帮小伙子,长相都不行。”   兰心说着冲徐磊一笑说:“你别多心,我没说你呀,你是例外,你是公认的帅哥。”   徐磊坐不住了,他担心兰心越说越离谱,到时候,自己无法脱身了。   于是,他赶紧说:“没什么事,我真要走了,我忘了带钥匙,要是同屋的人睡着了,我就进不去了。”   兰心一看表说:“这才几点,急什么呀?好了好了,不留你了,我送送你吧。”   说着,两个人就往门口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兰心“哎呀”一声说:“你是不是没拿领带?等着,我去给你拿。”   兰心扭头往屋里走,徐磊长出了一口气,希望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不一会儿,兰心拿着装领带的盒子赶了过来,递给徐磊说:“拿着,谢谢你了。”   徐磊拿着礼物走了,一路上总感觉不太对味儿。   这个兰心,变化也太快了,看来这十八万块的案件对她刺激太大,以至于连人生观都发生了转变。   以前,她可是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不可思议,只是,自己对她压根就没有什么意思,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徐磊回了宿舍,路程看见他手中的领带很好奇,问道:“哪来的?还真不错,挺好看。”   徐磊老老实实地说:“兰心送的。”   路程好奇地问:“你刚才跟兰心在一块儿吗?怎么,兰心开始对你展开攻势了?”   徐磊很烦恼,对路程说:“你帮我拿个主意,我怎么样才能让兰心死心?我是真的不喜欢她。”   路程摇摇头说:“这主意我不能给你出,你得自己想明白,但是如果你很坚决的话,一定要明白无误地告诉人家,不要让人家瞎耽误工夫。”   徐磊坚定地说:“我不用再想了,我很明白,我真的不喜欢她,她要再约我,我就明明白白地跟她说清楚。”   路程拍了一下徐磊的肩膀说:“想清楚,再决定。”   徐磊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接下来的几天,兰心都没有给徐磊打电话,这让徐磊很高兴,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兰心的纠缠。   可不曾想到的是,一个礼拜以后,兰心又出现了。   这一回,不是打电话,而是直接登门拜访。   星期天的早上,徐磊和路程正躺在被窝里睡懒觉,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个人都懒得起来,对着门外喊“谁呀?”   “我,兰心。”   徐磊一听这话,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对路程说:“兰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路程舍不得热被窝,伤心地说:“徐磊,你害死我了,我昨晚两三点才睡觉,困得要死,真是起不了床了。求求你,以后约会下午再开始好不?”   徐磊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路程说:“求你了,快起来吧,我总不能让人家站门口。”   路程睁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穿衣服,徐磊对着门口说:“兰心,等一会儿。”   兰心站在门口,想象着屋里的徐磊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屋里的两个小伙子慌乱地穿上衣服,叠好被子,刷牙,洗脸,等到他们觉得自己的形象足够光辉的时候,才打开了门。 第69章 兰心   兰心进了屋, 对徐磊和路程说:“实在不好意思, 一大早就打扰了你们睡懒觉, 可是我遇上了些麻烦, 也是万不得已。要有一点儿办法, 我也不来这儿。”   这句话让徐磊的心中一下子燃起了要救兰心于水火之中的英雄气概。   只是, 兰心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呢?   路程看兰心可可怜怜的样子,也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   他对兰心说:“出什么事了?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帮上忙,一定尽心尽力。”   兰心看看路程,看看徐磊, 欲言又止。   路程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自己无意中当了电灯泡,影响了兰心和徐磊。   他一拍脑袋, 装作一下子想起来的样子说:“哎呀, 我怎么忘了?张美玉约我今天出去,我得失陪了。”   说着就推门走了。   徐磊知道路程在给自己腾地方, 他有些无奈,可也急于想知道兰心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   他对兰心说:‘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兰心嗫嚅地说:“事情比较麻烦。我们所有一个储户, 二十来岁, 常来存钱, 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有一天存钱, 他在钞票里夹了张纸条,说要跟我交朋友。我不愿意,当时就拒绝了他, 可是他不死心,每天下班后就跟着我。这两天,他变本加厉,晚上总是敲我的门,我都要吓死了。我不敢开门,害怕他缠住我不放。我对他说了我有男朋友,可他不信,非要说得亲眼看见才罢休。万般无奈,我只有找你来了。”   兰心可怜巴巴地盯着徐磊,这让徐磊产生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情怀。   他对兰心说:“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冒充你男朋友,让他死心是不是。”   兰心不说话,点了点头。   兰心不说话比说话更楚楚动人,于是徐磊说:“没问题,我就冒充一下你男朋友,让那人死心。”   徐磊这一答应,兰心高兴坏了,她对徐磊说:“我有这个人的电话,咱们打电话告诉他,只要他再也别来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徐磊跟着兰心出了宿舍,走到门房的时候,徐磊说:“门房有电话,你把那人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兰心皱皱眉头说:“别在门房打,到处都是熟人,传出去多不好听,咱们去外面打,又没人认识,多好。”   徐磊觉得有道理,跟着兰心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商店。   兰心拨通了电话,悄声说:“你现在就跟他说你是我男朋友,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徐磊很听话,听到对方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就认真地说:“喂,你好,我是兰心的男朋友,听说你是他的储户,谢谢你经常去她那儿存钱,帮她完成了储蓄任务。”   那头电话里说:“她怎么会有男朋友呢?别来蒙我了。”   徐磊很耐心地说:“是真的,是你搞错了,我们已经谈了好久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她了。”   徐磊的彬彬有礼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人在电话里说:“你就是他男朋友又能怎样?只要兰心不结婚,我就有追求她的权利,跟你没有关系。”   徐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瞅瞅兰心,悄悄地把电话放在了兰心的耳旁。   兰心听见电话里说:“我告诉你,你放明白点,离兰心远点,兰心迟早都是我的。”   兰心不说话,悄悄地把电话又给了徐磊。   徐磊听见电话里的人气急败坏地说:“你有什么权利警告我?我有□□,我想追谁就追谁。”   接着那人啪的挂了电话。   徐磊拿着话筒,傻呆呆地看着兰心说:“怎么办?我说我是你男朋友也没用呀。”   兰心苦着脸说:“那怎么办呀?我在这儿举目无亲的,他要天天缠着我,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磊看兰心着实可怜,问她:“那你说,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呢?”   兰心低着头说:“算了吧,你已经帮我打电话了,还能怎么麻烦你呀?我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就打电话报警呗。”   徐磊有点不忍心,说:“报警?等到警察来了,他走了,警察走了,他又来了,这个办法不好。”   “那你说什么办法好呢?”兰心都要急哭了。   徐磊看着兰心的样子,豪迈地说:“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我去接你下班,每天送你回宿舍。”   兰心欣喜万分,对徐磊说:“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你了,可你每天下午都要接库,能有时间去接我吗?”   “没事,我跟科里的人说一下,调班就行了,你不用管。”   兰心听了这话放心了,又说:“那今天怎么办呢?他会不会下午又去我宿舍门口等我。”   “会吗?不过没事,早上你就不要回去,等下午了,我送你。”   “可现在咱们去哪儿呢?好冷呀。”   徐磊看了看四周,实在无处可去,又想反正路程走了,不如带兰心回自己房间好了。   于是,就对兰心说:“要不这样好了,去我宿舍吧。”   兰心快乐地答应了,等到两人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突然对徐磊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然后转身跑了。   徐磊莫名其妙,却看见兰心跑到旁边的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提着走了过来说:“我知道你还没吃早饭,带回宿舍吃好了。”   兰心的细心让徐磊很高兴,两个人很快又上了宿舍楼。   站在房间门口,徐磊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他赫然地看见路程又躺在床上睡起了大觉。   徐磊有点尴尬,路程更尴尬,他躺在被窝里说:“不好意思,我又回来了,拜托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穿衣服。”   兰心想笑,可硬忍着出了门,站在门口等路程穿衣服。   兰心一出门,路程就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快速地穿衣服,一边对徐磊说:“怎么搞的,我明明在楼下看见你们两个走了才回来的,怎么你们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真的是想让我困死呀。”   徐磊支支吾吾地说:“没地儿去,就又回来了。”   路程穿好了衣服对徐磊说:“算了,算了,我给你们腾地方,我现在回家,要是张美玉来找我,就让她去我家。”   “好,没问题。”徐磊的回答干净利索。   路程走了,估计今天一天都不会回来了,兰心太高兴了,她像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徐磊坐在一边看着兰心,竟然觉得其实兰心也蛮可爱的。   中午的时候,张美玉果真来了。   她敲开房门,看见屋里坐着兰心,很惊奇。   徐磊慌忙解释说:“兰心找我有事。哦,对了,路程说让你去他家找他,他回去了。”   张美玉明白了,她对兰心会心地一笑说:“那行,你们在,我去找路程。”   兰心慌忙说:“急什么嘛?坐会儿再走嘛。”   “不了,我走了,再见。”   张美玉出了房间,又回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心想“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又在一起了?”   出了门,很快就坐上了车,张美玉敲开了路程的门,一进门就诧异地说:“怎么回事?你让人家给撵出来了?”   路程笑着对张美玉说:“什么叫撵呀,我是主动腾地儿,不过,我发现这个兰心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徐磊这小子哪儿是兰心的对手,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成了兰心的囊中之物。”   张美玉听了这话,纳闷地说:“我也觉得奇怪呀,怎么回事?”   “救命之恩,以身相报。”   张美玉听了说:“其实,我倒觉得只要兰心对徐磊真心实意,徐磊心甘情愿,也没什么不好。”   一整天,兰心就呆在徐磊的宿舍里,等到天快黑了,她对徐磊说:“你送我回去吧,我都耽误了你一天的时间了。”   徐磊担心路程回来,也着急要把兰心送走。   俩人出了门,很快就到了兰心的住处。   徐磊看看四周,感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放心地说:“看来,那人今天没来。”   话音刚落,拐角处走过来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身材魁梧,留着长头发,一脸的凶相,看见兰心就说:“兰心,这就是那个自称你男朋友的人吧,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徐磊看见这样的人有点慌,可却义正言辞地说:“你就是经常来骚扰兰心的人吧,我奉劝你以后不要来了,兰心是我女朋友,你不要来纠缠她。”   那人听了呵呵一笑说:“呦,口气挺大呀,还奉劝我。看来我今天撞上了你,就应该奉劝一下你,从此靠边站吧,别出现在兰心面前了。”   兰心害怕地躲在徐磊身后,这让徐磊油然而生一股侠气,他对那人说:“你才靠边站呢,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那人生了气,冲上来就要打徐磊。   徐雷的表现格外的英勇,脱掉外套扔给兰心就走上前去。   兰心慌了,对那人大喊着“你这个无赖,滚呀。”   那人停了下来说:“算了,今天饶这小子一次,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扭身走了。 第70章 兰心   徐磊心甘情愿地担当了护花使者, 他的生活充实而且快乐。   他无比兴奋地把自己和兰心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路程。   路程觉得蹊跷, 可又没有证据来说明徐磊是“上当受骗”, 看着徐磊每天像打了鸡血, 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那个骚扰兰心的小伙子渐渐地消失了, 可徐磊却养成了习惯, 兰心成了他生活中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   周六的晚上,路程回到宿舍对徐磊说:“明天,你上班吗?”   “不上,我休息,怎么了?”   “那可太好了, 我一个叔叔明天搬家, 让我过去帮忙,我看他人手不够, 你要没事儿, 跟我一块儿去得了。”   “没问题,我为你赴汤蹈火都行, 别说给人帮忙搬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早早地起了床, 坐车前往路程的叔叔家。   叔叔姓王, 是路程爸爸的好朋友, 在路程成了孤儿以后, 给了路程极大的温暖。   路程对王叔叔感激不尽,逢年过节总要去拜访,王叔叔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一进家门, 王叔叔笑容满面地对路程和徐磊说:“待会儿还会来个小伙子,你们三个就是今天的主力军,搬家具之类的重货你们干,其他的小活儿我和你阿姨干。”   路程很爽快地说:“没问题,有我在,您就放心好了,您和阿姨不用动手,指挥着我们来干就行。”   “那怎么行呢?这些家具都是老榆木,搬起来死沉,费力得很。你们把这些干完,都能累瘫了。”   “哪能呢?您瞅我和徐磊多结实。”   正说着,门口又来了个人,人还没进屋就大着嗓子说:“王叔,我来报到了。”   徐磊扭头一看,愣住了。   这不就是那个整天去骚扰兰心,要跟自己打架的小伙子吗?   那人也认出了徐磊,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冲着徐磊呵呵一笑说:“咱们见过面的,只是不知道名字,我叫刘路,请问你贵姓?”   “我叫徐磊。”徐磊的脸色很不好看。   路程觉得奇怪,问徐磊说:“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呀?”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徐磊有点冷笑。   王叔叔没看出来几个人的尴尬,高兴地说:“弄了半天你们是熟人呀,那更好,今天就拜托你们三位了。”   徐磊不想扫大家的兴,硬忍着心中的不愉快说:“放心吧,王叔,我们仨一会儿就能干完。”   路程想问一下徐磊到底什么情况,可看人家刘路笑嘻嘻的,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就没张嘴。   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很快就把家具抬下了楼,又抬上了车,跟着货车去了新家。   等到把这些家具再搬到楼上,三个人已经累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谁也不想起来了。   刘路看这会儿没有外人,喘着粗气对徐磊说:“徐磊,其实,你误会了。”   徐磊扭过头说:“我误会什么?难道我认错人了,不是你去骚扰兰心,不是你要和我打架?”   这句话让路程听明白了,敢情这个刘路就是把徐磊推给兰心的始作俑者。   路程推了一把徐磊说:“你别吭声,让人家刘路把话说清楚。”   徐磊最听路程的话,当真对刘路说:“说吧,怎么误会了?”   刘路躲了一下脚说:“这话我是不该说的,可是今天我要不说,你们哥俩能饶过我吗?”   路程盯着刘路,不等他张嘴,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他问:“你是不是兰心的托儿?”   这句话让徐磊惊住了,却让刘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路一拍大腿,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哥们,你可真聪明,我就是个托儿,我是在给兰心帮忙。”   徐磊气坏了,也蹭地一下站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   刘路一看徐磊急了,慌忙拍了拍徐磊的肩膀说:“你听我解释,好吧。”   路程把徐磊拉到一边说:“你让人家把话说完行不?”   刘路看这形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清楚楚。   刘路的确是兰心的储户,因为经常去存钱,两个人一来二去就成了熟人。   有一天,刘路去存钱,兰心给他办完了手续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找你有点事。”   刘路很惊奇,不知道兰心有什么事?要是让给她帮忙揽存的话,也没必要非得去外面说呀。   年轻的小伙子对于漂亮姑娘的各种请求都是欣然答应,这在外面等一会儿算什么呀?   刘路出了储蓄所的门就站在马路边等兰心。   没多久兰心出来了,对刘路说:“这话呀,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可不说又不行。”   “说吧,能有什么呀?只要我能办到,一定鼎力相助。”   “这可是你说的鼎力相助,那我要说了,你可一定得答应。”   “答应,只要不杀人放火,我都能做。”   兰心莞尔一笑说:“我看上了我们行一个男孩儿,不知道怎样接近他,我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这忙我怎么帮?”刘路有点迷惑,继而笑嘻嘻地说:“我说兰心,你何苦想什么办法?我这么优秀的人站在你面前,你还不如跟我得了。”   兰心嗔笑地说:“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胡说了,你说吧。”   “我明天就去找那个小伙子,告诉他有人总骚扰我,下班来堵我,晚上还到我宿舍敲门,吓得我不敢回去,然后……”   兰心没说下去。   刘路替她说:“然后人家小伙子英雄救美,来把我打一顿?”   兰心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说:“放心吧,他不会打人,他要真那么粗鲁,我就看不上他了。”   刘路啧啧称叹地说:“兰心呀兰心,你可真是煞费苦心,至于的吗?不过,我要是能碰到哪个女孩儿能对我这么费心思,我都死而无憾。”   “别那么罗嗦,你就说吧,你是帮还是不帮?”   “帮呀,一定得帮,就冲着你对那小伙儿一片痴心,让人感动的份上我就得帮。”   “那行,你听我电话,我让你什么时候出现,你就什么出现,让你什么时候停,你就什么时候停,还有,装装样子而已,你可不能来真格的,不能真打。”   “放心吧,我就是没当过演员,也看了那么多戏了,我知道分寸。”   兰心太高兴了,当即说:“等我成功了,一定请你吃大餐。”   “没问题,马到成功。”   果然,刘路是个好演员,兰心是个好导演,他们的合作天衣无缝。   徐磊听完了前因后果,气愤不已,大声说了句“无耻。”   刘路一听慌忙说:“我无耻什么?我就是给兰心帮了个忙而已。”   “没说你。”   “没说我,那你就是说的是兰心,那也不能说人家兰心无耻吧,人家小姑娘也不容易。为了你,绞尽脑汁的,要是我能碰到这样的女孩儿,幸福都来不及,还能说人家无耻。”   看来刘路始终和兰心站在一条阵线上,这让徐磊觉得恶心。   路程慌忙打圆场说:“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别的话以后再说。”   徐磊识劝,当真不说了,可脸上再没出现一丝笑意。   刘路觉得自己真不该今天到这儿来,要是不来也不会碰见徐磊,兰心的秘密就永远是个秘密,徐磊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下好了,自己还怎么跟兰心交代?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徐磊的情绪极端低落,觉得自己被兰心这个黄毛丫头给骗了,真是太丢脸了。   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再也不理兰心这个骗子了。   路程坐在自己的床上,忧愁地看着闷闷不乐的徐磊说:“徐磊,我想说句公道话,你听不?”   徐磊斜着眼睛看了一下路程说:“什么?”   “如果兰心没有骗你,或者说兰心和刘路的事情你永远都不知道的话,你能不能接受兰心?”   徐磊想也没想就说:“当然可以。”   “那不就得了,我觉得兰心想这一出也是因为真心实意地想和你交往,方式的确是欺骗,可良苦用心还是让人感动的。”   徐磊没有说话,心里虽觉得路程的话有道理,可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欺骗的行径。   刘路从王叔叔家走后,左思又想都觉得自己闯了祸,越想心里越不安,索性直奔兰心的宿舍,交代事情去了。   兰心一听刘路的话,吓坏了,可嘴上却说:“没事儿,他知道就知道呗。”   送走了刘路,兰心马不停蹄地直奔徐磊的宿舍。 第71章 罪证   站在徐磊的宿舍门口, 兰心定了定神, 自己给自己打气, 随即叩响了房门。   听见敲门声, 路程打开了门, 一见是兰心, 慌忙用手指了指徐磊。   兰心会意地点点头。   路程扭头对徐磊说:“徐磊,兰心来了啊,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说着,就走了出去, 还顺手帮他们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徐磊看见兰心气不打一处来, 腾地站起来说:“怎么回事?拿我当猴耍啊?”   兰心不说话,低着头, 一副诚心诚意认罪的模样。   这副模样并没有打动徐磊。   徐磊不解气, 继续说:“你也太阴险了,我还怎么能相信你?”   兰心抬起头, 盯着愤怒的徐磊说:“你安静一点,听我说好不?”   徐磊果真不说了, 瞪着兰心, 要听她解释。   兰心说:“自从你救了我, 我就觉得这世上只有你是最值得依靠的。于是, 我想办法接近你,可你不理我呀。我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阴险了,不阴险就没有办法接近你, 谁让我喜欢上你了呢?这次是我不对,你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徐磊不吭声。   兰心继续说:“只要你能原谅我,怎么惩罚我都行,你说,我听着。”   徐磊心软了……   风平浪静,徐磊和兰心继续着他们一波三折的爱情。   很快就到了腊月底,虽然小城的冬季依然是寒冷而且萧瑟,可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喜庆的笑意,家家户户都开始迎接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春节。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呀扭。   美玉妈严格地遵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习俗,到了二十四这一天,开始进行一年中最后一次大扫除。   为此,张美玉特地休了两天假,帮妈妈打扫卫生。   新买来的鸡毛掸子用来掸去墙壁上的灰尘,新买来的扫把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清扫干净,站在凳子上擦净家里每一块的玻璃。   等到一尘不染窗明几净的时候,美玉妈说:“过年一定得扫尘,扫去了灰尘,才能扫去穷气,扫去霉运,来年才能事事如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美玉一下子想起了路程的家,扫去灰尘才能带来新气象,那是不是路程也应该打扫一下房屋,迎接新年呢?   于是,张美玉趁妈妈不注意,悄悄给路程打了个电话“路程,我今天忙了一天,帮我妈打扫卫生,现在我们楼上家家户户都在擦玻璃,你们家是不是也得清理一下?”   张美玉的建议提醒了路程。   这三年多来,自己的每一个春节都过得冷冷清清,无比凄惨。   今年有了张美玉,的确是应该像别人家一样过一个完美的节日,打扫卫生就是必不可少的一项。   于是,他对张美玉说:“明天是星期天,我刚好休班,你下班以后过来,给我帮忙。”   张美玉愉快地答应了。   星期天的下午下班很早,三点半钟,张美玉已经出现在了路程的家门口。   敲开房门,张美玉惊讶地发现路程已经清扫了墙壁,擦亮了玻璃,正在收拾书柜。   看见张美玉,路程说:“为了让你看到我的劳动成果,我一大早就开始干活,本以为等你来 就可以结束了,谁知道怎么这么多东西,干到现在都干不完。”   张美玉夸他说:“很不错了,我还以为你真等我呢,要不,你歇会儿,我帮你收拾收拾。”   路程毫不客气地对张美玉说:“那行,你来干吧,把这些书码整齐,擦干净再放回柜里就行了。我真累了,要不,我去睡会儿,一会儿你叫我。”   路程转身去了里屋,张美玉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一大堆旧书。   就在她往书柜里码书的时候,从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里呼呼啦啦地掉下几封信。   她好奇地把信拿在手里,看了看信封,竟然发现收信人全部都是路程,收信地址是银行学校,寄信地址上写了两个字:内详。   在银行做久了柜台,就养成了辨别字体的习惯。   张美玉仔细地端详着信封上娟秀的字体,感觉写信人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鬼使神差,她伸手从信封里抽出了信纸,只见抬头写着五个字“亲爱的路程”.   这五个字一下子刺激了张美玉,她不敢往下看,慌忙把信折起来,心跳的通通的。   过了一会儿,她想再拆开看看,可始终没有勇气。   于是她打算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把信放回原处,可是翻开笔记本,竟然发现这是一本路程的日记。   随意的一张上面赫然地写着“这是一个幸福而快乐的一天,在教学楼后的小操场上,我第一次轻吻了她,她闭着眼,像一个天使……我浑身战栗……”   张美玉看不下去了,她啪的一下合上了本子,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那天问路程,他不是说“青涩的感情不算,真正的恋爱就这一次吗?”   都这样了,还能说青涩吗?   这个可憎的家伙,不知道谈了多少次恋爱了,竟然还骗我说“真正的恋爱就这一次”   说不定,他不仅吻了,还干了更出格的事。   张美玉越想越生气,她想翻开本子,找到路程“更出格的事情”,可却双手战栗,连本子都拿不住了。   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想把路程叫醒问个明白,可走到路程跟前的时候,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就像看到了不堪入目的场面。   张美玉厌恶地看了一眼睡熟的路程,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美玉越想越痛苦,自己可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路程,可路程竟然如此地肮脏、无耻,欺骗自己的感情。   想着,想着,眼泪竟然流了出来。   张美玉回了家,落落寡欢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吃晚饭的时候,张美云敲她的门,她对着门外发泄似的大喊“不吃,不吃,不要叫我,我睡觉呢。”   美玉妈妈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生气地说:“算了,别叫她了,在外面受了什么气了?回来发脾气。”   张美云看了妈一眼,没吭声,可是却悄悄地找来了钥匙,打开了张美玉的门。   张美玉听到了钥匙响,可是却动也没动,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张美云走到床边,晃了晃她说:“哎哎哎,别装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别烦我。”   “谁信呢,是不是跟哪个男孩儿生气呢?”   张美玉腾地坐起来,对姐姐说:“没有,你快出去吧,让我静静。”   张美云讪讪地走了,临走还同情地看了看妹妹。   张美玉走了很久,路程才醒来,这个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   他很纳闷,奇怪张美玉为什么不叫自己。   等他下了床,走到外面,竟然发现地上依然是一片狼藉,张美玉无影无踪了。   这也太奇怪了,张美玉去哪儿了?   他一边喊着张美玉的名字,一边推开了所有的房门,可屋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路程糊涂了,不知道刚才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忽然一低头,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笔记本和旁边的几封信。   路程从地下捡起笔记本和信件,一下子恍然大悟。   坏了,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让张美玉看到了两年前自己的信件和日记。   这可如何是好,张美玉不生气才怪呢。   他随意地翻开了一张,映入眼帘的都是那些激情澎湃的话语。   这本日记还有这几封信本来早就想烧掉的,可每次都有点舍不得,于是就留了下来,可万万想不到这些东西竟然让张美玉看了个清清楚楚。   路程颓然地坐在地上,想像着张美玉悲痛和气愤的样子,懊悔极了。   那个时候,在一次校际联欢中,19岁的路程认识了财校的周园。   周园是一个性格非常奔放的女子。   她经常去找路程,约他看电影,跳舞,郊游。   渐渐地,两个人互相产生了好感。   十九岁的路程还是一个青涩的男孩儿,周园成了他的初恋。   两个人很快好得如漆似胶,路程以为将来自己一定会娶周园为妻,他幸福地憧憬着今后的美好生活。   然而很不幸,还没毕业,周园就向他提出了分手。   失恋的路程万分苦恼,他一个人徘徊在财校的大门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厚着脸皮去找周园,然后两个人重归于好。 第72章 罪证   夜幕降临的时候, 在财校的大门口, 停下了一辆丰田车, 一个中年胖子从车上下来, 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紧接着, 周园走了出来。   两个人分别的时候,胖子很自然地摸了一下周园的屁股,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分手了。   路程目睹这一幕,难过极了,他默默地回了宿舍, 从此埋葬了自己的初恋。   可是那本日记, 他一直没舍得撕。   那里凝聚着他美好的初恋,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 他都舍不得。   从银行学校毕业后, 路程走进了这个空荡荡的家,随手就把笔记本放进了书柜, 反正这个家就他一个人,也没人会看到他的秘密。   时间久了, 竟然把它遗忘了, 以至于大扫除的时候都随意地把它扔在了地上。   谁曾想张美玉竟然成了它的第一个读者。   路程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了好久, 觉得应该现在就找到张美玉,向她解释清楚。   路程有张美玉家里的电话,可却很少打过, 就是怕美玉妈发现他们的恋情。   可现在,十万火急,他必须得找到张美玉,向她解释清楚。   于是他顾不得满地杂乱无章的书本,穿上衣服就下了楼。   路程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拨出了张美玉家的号码。   接电话的正是张美玉,她一听到路程的声音,吓得赶紧朝四周看了看,看见妈妈正准备出门,心定了。   她装模做样地对着话筒说:“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路程听见张美玉的口气,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美玉忍着胸中的怒气,看着妈妈出了房门,语气立马变了。   她对着话筒说:“路程,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话音刚落,张美玉啪的挂了电话。   路程傻了,他知道张美玉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不甘心,再次拨通了电话,张美玉站在电话机旁一动没动,听见铃声响起,还以为是别人打进来的,顺手拿起了话筒。   那边的路程听到电话接通了,赶紧说:“张美玉,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美玉一听这话,再次挂了电话,并把电话线扯了下来。   张美玉是真的伤心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路程的日记不停地在她的眼前跳动。   紧接着,她就是浮想联翩,好像亲眼看见了路程在和别的女孩儿接吻拥抱。   她再也不愿意看见那张骗子的脸。   那张脸曾经让她那么的痴迷,现在想想都恶心。   小城的深冬格外的寒冷,可张美玉觉得自己闷得透不过气来,她大开着窗户,让那凛冽的风卷进小屋,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舒服一些。   路程颓丧地站在电话机旁,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获得张美玉的原谅。   今晚是一定见不到张美玉了,那么明天呢?   明天一定要向张美玉解释清楚。   路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理回了家,看见那本闯了大祸的日记,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一气之下,他拿起那本日记,一撕两半,正准备把它五马分尸的时候,忽然觉得不对。   这本日记就是证据,毁了证据是不是就更说不清楚了?   得要把它留下来,然后把事实的真相全部告诉张美玉。   让她明白,这不过是两三年前的陈年往事,而且他早已经和故事的女主角没有了任何关系。   留下这本日记,留下那几封信不过是对青涩初恋的一种缅怀。   缅怀的是青春,不是人物。   张美玉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儿,她一定能理解自己。   路程宽慰着自己的心,把地上的书籍重新放入书柜,度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张美玉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里,眼前还晃动着路程的日记。   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衣着光鲜,神采奕奕,看着就是一个很讲究的人。   他优雅地取出一个钱夹子,打开来,用两根指头取出一张存单递给宋晓琪说:“取三千,要新钱,不要旧钱。”   宋晓琪不做声,在电脑里下了账,递给了张美玉,还小声说了一句“要新钱,不要旧钱。”   心猿意马的张美玉压根就没有听见,她打开抽屉,随意地取出百元票面的一沓钞票点了点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也不做声,飞快地一数,递到了柜台外面。   男人正在走顾右盼,这时候一低头,看见这一沓子钞票,炸了。   他啪的把钞票重新放进了柜台里,对着张美玉厉声说:“你耳朵干什么用的?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要新钱不要旧钱,你看看,你看看你给我拿的这什么玩意儿,全是病菌,你知道不知道,钞票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我这个人很讲卫生,从来不摸旧钞票。”   劈头盖脸的一顿,把张美玉说蒙了。   本来就心情不好,再碰上这样一个矫情的人,张美玉的火气腾地上来了。   她对男人说:“你说话文明一点,旧钱不是钱吗?爱要不要!你以为印钞厂是专为你开的,还从来不摸旧钞票,恐怕全中国只有你这么一个奇葩。”   男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敢这样对他讲话,气愤地嚷嚷:“你什么态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有教养的人!”   “说谁没教养呢?你以为你很高雅吗?可笑至极!”   整个储蓄所里炸了锅,宋晓琪从来没见过张美玉这样厉害,也吃了一惊。   秦怀远为了息事宁人,赶紧冲出柜台向男人赔礼道歉。   宋晓琪也慌忙把柜台上的钞票拾起来,放在张美玉的桌子上,并悄声对张美玉说:“算了,算了,赶紧给他换成新钱,让他走吧。”   张美玉动也不动。   宋晓琪不得已,伸手打开张美玉的抽屉,当着张美玉的面又拿出了三千块钱崭新的钞票,递给了秦怀远。   秦怀远一边给男人说好话,一边把钱递过去。   好不容易,男人走了。   秦怀远无奈地说:“这个储户的确奇葩,不过,以后他来了还是按他的要求给他取钱吧。这样的人都很难缠,动不动就要投诉。”   张美玉不说话,觉得这个男人和路程一样让人恶心。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张美玉拿起电话,一听是路程的声音,怒气冲冲地说:“请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好吗?”   随后,不等路程回答,张美玉啪的挂了电话。   那边的路程彻底地呆了,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张美玉解气。   要是今天不上班的话,他一定会迅速赶到人民医院储蓄所,当面向张美玉解释,可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路程坐在柜台里,心猿意马,他耐着性子熬到了中午下班,顾不上吃饭,就冲到了公交车站,坐上了前往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公交车。   路程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张美玉一定在储蓄所值班。   到了储蓄所门口,他没有去拍打储蓄所的大门,而是在旁边的小卖部拨通了储蓄所的电话。   接电话的果然是张美玉,路程急切地说:“张美玉,我现在就在你们储蓄所门口,我想跟你谈谈。”   张美玉听见他的话,生气地说:“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路程固执地说:“你让我进去,或者你出来,我必须跟你当面解释。”   张美玉不想听他说话,绝情地说:“你走吧,我不想跟说话。”   “我不走,我今天见不到你,明天也能见到你,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要不开门的话,我就喊了。”   张美玉害怕路程真喊,慌忙走到柜台外,打开了卷闸门。   卷闸门还没有完全升起,路程已经钻了进来。   张美玉怒气冲冲地盯着路程,还没说话,只见路程对着柜台客客气气地说:“你好”   张美玉一扭头,看见宋晓琪走了过来。   宋晓琪笑嘻嘻地对路程说:“你好,我就说嘛,张美玉今天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跟储户吵得热火朝天的,原来是因为你呀。”   说着,她拍了张美玉一下说:“隐藏得够深的,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张美玉不说话,路程慌忙对宋晓琪说:“不好意思,打搅你了,我是郊区支行营业室的,是张美玉的男朋友。”   张美玉气坏了,扭头对宋晓琪说:“你别听他的,不是那样。”   宋晓琪呵呵一笑说:“明白了,我避嫌。你们俩去办公室解决问题。”   说着宋小琪嘻嘻笑着进了营业室,在张美玉刚刚铺好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第73章 罪证   路程瞅了一眼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布局, 看见旁边的小办公室开着门, 上前拉住张美玉走了进去, 顺势关上了门。   张美玉靠门站着, 冷冷地盯着路程。   路程恳切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了, 你听我解释。”   话音刚落, 张美玉说:“不是解释,是狡辩,我都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到底谈过多少次恋爱?你到底脚踩几只船?你到底有哪句话是真话?亏我对你一心一意,我真是瞎了眼。”   这话让路程颓丧地垂下了眼睑, 好像不忍面对咄咄逼人的张美玉。   少倾, 他说:“张美玉,我一直以为你冰雪聪明, 可你怎么这么糊涂呢?那些日记是我在银行学校时候写的, 那些事儿都是两三年前发生的,毕业前, 人家就跟我吹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哦, 我明白了, 是人家跟你吹了, 你舍不得, 所以一直保留着那些信和日记,一直到现在,你想起来还心疼是吧?”   路程从来没有想到张美玉这么灵牙利齿, 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讲点理好不好,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那时候我并没有认识你,我难道就没有跟女孩子交往的权利了吗?”   “有啊,当然有,不但有交往的权利,还有接吻的权利,甚至更深入的权利。”   路程听不下去了,他对张美玉说:“你别说那么难听可以吗?我们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她又找了别的男朋友,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了,我留着那些信和日记的确不对,可我当初想那毕竟是我的初恋,是很难忘的一个回忆。后来时间长了,我就忘了,谁知道怎么会让你看到了。”   说着说着,路程伸出双手,搭在张美玉的肩上。   可谁知,张美玉一把推开了他,对他说:“路程,你觉得公平吗?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和异性拉过手,可是你呢?你什么都干了,还写在纸上让我看见。我现在听见你的声音,看见你说话,我就想起你日记上的事儿,我接受不了。这对我是个折磨,你懂吗?”   路程蒙了,他不知道该怎样解开张美玉的心结,他喃喃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分手吧,我们没有办法再继续了。从今以后,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不要找我。我不愿意看见你了。”   路程难过地说“不行,我不同意。我可以消失几天,等你想明白了,我再来找你。”   张美玉说到做到,她是当真不愿意再见到路程了。   有时候想一想,路程的话的确有道理。   人家是在认识自己之前交的女朋友,是和自己没关系,可是保留那些信件和日记就是对以往日子的一种缅怀,就证明他心里还有对方,还忘不了人家。   张美玉希望自己的爱情是纯粹的,是相互之间全心全意地付出,是百分之百地爱恋,她对路程做到了百分之百,而路程没有做到。   想到这儿,张美玉觉得自己无法再接受路程了。   路程从张美玉那儿走后当真消失了三天。   这三天,他在懊悔中反思他对张美玉的感情,反思他留下那本日记的目的。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当初留下那本日记的确是有忘不了对方的嫌疑,可是后来,特别是最近一年来,他真的遗忘了周园,也遗忘了那本记录自己感情历程的“罪证”。   等到他遇到张美玉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想起过周园,周园已经消失在他的感情里了。   即使现在想起周园,感慨的已经不是当年的爱恋,而是对过往生活的一种平淡记忆。   可是,张美玉能相信吗?   路程想通了这件事,就不打算再等待下去了。   他不能没有张美玉,他得赶紧取得张美玉的谅解。   电话是没办法打了,打了,张美玉也不听他说话,那就只能面对面地对她说。   营业室下班太晚,等到账平款对,可以下班的时候,张美玉早都回了家,根本没有机会。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请假。   请上几天假,到人民医院储蓄所来等张美玉,或是每天在张美玉下班的时候,在路上等她,直到取得她的原谅为止。   拿定了主意,路程开始想请假的理由。   最近这段日子,请假有点多,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领导根本不可能批假。   路程冥思苦想,有了一个好主意。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路程对徐磊说:“徐磊,你有一个姐姐是不是在医院当护士?”   “对呀,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一听这话,路程高兴了,他对徐磊说:“你去找一下你姐,让她帮我开出一个诊断书,就说我有病,需要休假一周。”   徐磊诧异地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请假?”   “你别管,我有事儿。”   徐磊说:“你有什么事儿,说来我听听,你不说,我怎么帮你的忙?”   路程没有办法,就把他和张美玉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磊。   徐磊一听,脱口就说:“活该,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别说张美玉生气了,我要是张美玉比她还生气。”   路程祈求地说“行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挽回了,你得给我帮这个忙,有了时间,我才能挽回张美玉,求你了。”   徐磊很好奇,问路程说:“你的日记里到底要写了什么,能把张美玉气成那样,你该不会和初恋上床了吧?”   路程生气地打了徐磊一下说:“你小子想象力还真丰富。你赶紧帮我开出个诊断证书,我好请假。”   徐磊执着地说:“路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和人家上床没有,你要是真和人家上了床,就不要去找张美玉了,你就配不上人家了。说实话,张美玉在我的心里冰清玉洁,你不要玷污人家。”   路程气极了,对徐磊说:“你小子自从跟兰心谈恋爱就疯了,我上什么床呀?我就是跟人家接吻了,除了这什么都没干。”   徐磊不服气地说:“就是接吻都不行,你真是配不上人家张美玉,你们分手算了。”   路程哭笑不得地说:“行了,你够了没有,我求你了,明天赶紧去给我弄张诊断书,我得请几天假去向张美玉负荆请罪,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对张美玉忠心耿耿,好了吧?”   徐磊狐疑地看着路程,说:“算了,你好自为之吧。我明天早上送完库,就去找我姐,中午就给你开出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徐磊认真地说:“你得跟我说清楚,你和你日记里的女朋友现在到底还有没有联系?你对人家到底还有没有感情,你不能欺骗张美玉,要是你真的和别的女的不清不楚,那就不要骚扰张美玉。张美玉看不上我,我也不想让张美玉找一个对她不是一心一意的人,比如像你这样的人。”   路程一听急了,他认真地对徐磊说:“你怎么和张美玉一样糊涂呢?我都说了几百遍了,那是我的过去,我早都和人家没联系了,人家女孩儿找了一个有钱的主儿,早都过上逍遥日子了,我刚开始留下日记是有点舍不得,可后来真是忘了,谁知道就让张美玉瞧见了,我向天发誓,我现在对张美玉全心全意,别无二心。”   徐磊听了这话,放心了,对路程:“我就信你了,不过,你得说到做到啊,我可跟你住一个屋,你要有点什么事可逃不过我的眼睛。”   “放心吧,我能怎样呀,早知道如此,我就把那罪证烧成灰了。”   徐磊一听,赞成地说:“你现在,不,你这周回家就赶紧把你的那什么破日记烧了。”   路程说:“不能烧,现在不能烧,我得让张美玉看看那上面的日期呀,这不就证明我没有撒谎吗?”   徐磊苦笑了“路程呀路程,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主意?你那日记,张美玉看见就恶心,还会再看一眼吗?你要是再让她看,她就跟你彻底白白了。”   路程恍然大悟,忙对徐磊说:“看来我的情商实在不高。”   徐磊鄙夷地说:“不是情商不高,是弱智。”   第二天中午徐磊果然把诊断书递给了路程,路程打开一看说:“怎么是贫血呀贫血能请假吗?”   徐磊斩钉截铁地说:“能呀,怎么不能了?你贫血,头晕怎么上班?还有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去食堂吃饭了,小心让人看出你在装病。”   “那我怎么吃饭?”   “早上,中午,我给你买回来吃,下午你去找张美玉呀,说你弱智,你还真弱智呀。” 第74章 分手   第二天, 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   下午四点半, 路程就悄悄地出了宿舍楼, 坐上了开往人民医院储蓄所的公交车。   下了车, 路程看看表, 时间还早, 就在储蓄所对面的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餐厅服务员看见来了客人,热情地走上前递上了菜单,路程抱歉地说:“这会儿还太早,我得等朋友来了再点菜。”   服务员走了,路程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的储蓄所, 耐心等待张美玉下班。   终于, 库车驶来了,张美玉出来送库。   路程慌忙跑了出去, 站在路边喊道“张美玉, 我在这儿等你。”   张美玉听见声音朝马路对面一看,见是路程,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进了储蓄所。   路程虽然没有看见张美玉的白眼, 但他早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责难的准备, 根本不介意张美玉的态度。   张美玉进了储蓄所, 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路程的纠缠。   跟路程的事情, 只有宋晓琪一个人知道,所里的其他人根本都不知道,既然已经吹了, 更没有必要让大家见到他了。   于是,她磨磨唧唧不出门,等到大家催她的时候,她慌忙说:“你们先走吧,我来锁门。”   果然,其他人很快走光了,张美玉淡定地走到门口,还没有锁门,路程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路程一脸真诚地说:“张美玉,我等了你半天了,咱们好好谈谈吧。”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张美玉扭头去锁门。   路程一把抓住了张美玉的手,顺势把她拉到了储蓄所里,对说:“你怎么这么犟呀,你总得听我解释吧,就是死刑犯还有申诉的权利吧。”   张美玉狠狠地说:“我有听陌生人解释的义务吗?我和你没关系了,我不想听你解释。”说着,她就要走。   路程急了,对她说:“张美玉你冷静一点好不好啊,听我把话说完,你听完就走,好不好?”   张美玉瞪着他不说话。   “首先那封信,还有那日记都是我上学时候的,距离现在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来,我和那个女孩儿,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打过电话。”   张美玉冷笑了,“是啊,是不用联系,心里想就行了,是不是一边跟我约会,一边还想着她呀?”   路程哭笑不得地对张美玉:“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呀,我早就把她忘了。”   “忘了?忘了为什么留着日记,留着信,你撒谎也得说得漂亮一点吧。”   路程从来没有想到张美玉说话会这么尖刻,他有点难过,可又不想放弃张美玉,就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剖出我的心让你看看。”   也许这句悲壮的话触动了张美玉,张美玉不吭声了,两眼瞅着一边,静静地听路程说。   “张美玉,你听我说,在认识你之前,我只谈过这一次恋爱,而且在毕业前,我们就分手了,随后,我们真的没有任何联系。刚开始我的确没有舍得毁掉那些日记和信,偶尔还会想起以前的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真的把它忘了,甚至忘记了家里还有这些东西。可是真没想到,那天,让你发现了。”   听了这话,张美玉沉默了。   路程大喜,继续说:“你动脑子想一想,我要真是记着那个日记,怎么会放在那里让你看到呢?”   路程说完了,他以为会打动张美玉,可谁知,张美玉忽闪着眼睛对他说:“你说完了?”   路程点点头。   张美玉平静地说:“说完了就走吧。”   路程不知道张美玉什么意思,就跟着她出了门,两个人一起锁了卷闸门,往公交车站走。   路程对张美玉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张美玉平静地说:“你去吧,我先回了。”   路程无可奈何地说:“你怎么这么固执?”   张美玉不理他,走到公交车站时,正好有一辆车驶过来,张美玉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路程眼瞅着张美玉扬长而去。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路程回了宿舍,徐磊忙问“怎么样?”   路程生气地说:“还怎么样呢?说了半天,人家都懒得理我。”   徐磊乐得哈哈大笑,说:“路程,你别以为你了解张美玉,其实呀,你根本就不懂,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呀,这很正常,你要是一哄,她就乖乖地听你的了,那就不是她了。”   路程瞪了他一眼说:“怎么感觉你特高兴,你就不能给我出点主意,早点解决问题吗?”   徐磊说:“能啊,你得有诚心。”   路程纳闷地说:“怎么有诚心?”   徐磊神秘地说:“张美玉嘴硬心软,你得感化他,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每天下午就站在他们储蓄所旁边等她下班,不管她理不理你,你都去,等到她看不下去了,就原谅你了。”   路程一听,觉得靠谱,就对徐磊说:“好像还行,真要感动了张美玉,我一定重谢你。”   “算了,我不要重谢,我最烦洗袜子,你帮我洗一个月袜子得了。”   “没问题,洗个袜子算什么?帮你洗脚都行。”   张美玉回了家,感觉今天路程的话有些道理。   那些日记,那些信都是路程在认识自己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能说明路程用情不专。   他留那些信也许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刚开始是舍不得,后来就彻底地忘了。   只是,只是自己的心里过不了这个坎儿,特别是那信里还有什么吻呀吻的,更让自己难受。   而且,自己只是看了一两张而已,就写得这么火辣,路程当年和那个女孩儿说不定还发生了更火辣的事情。   要是那样的话,路程就是个行为不检点的人。   自己总不能找一个什么都做过了的男朋友,那也太恶心了。   张美玉无法确定路程在认识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于是就想,还不如跟他分手算了,图个干干净净,虽然很舍不得。   第二天,路程又来了,他还站在老地方,等张美玉下班。   这一回,张美玉送库的时候,没看见他,等到张美玉下班朝外走的时候,他走到了张美玉的面前,一把抓住张美玉的手说:“张美玉,你别走,听我说。”   身边的周丽萍惊愕地看着路程,问张美玉道:“美玉,没事吧?”   张美玉对周丽萍说:“周姐,你先走吧,我没事。”   周丽萍疑惑地走了,心里却有点难受,觉得张美玉一定是和这个小伙子在谈恋爱。   看来,周天成和张美玉一点戏都没了。   张美玉没想到路程又来了,她斩钉截铁地对路程说:“路程,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分手吧,你以后真的不要来找我了。”   张美玉的神情极为严肃认真,这让路程一下子松开了拉住张美玉的的手。   他喃喃地对张美玉说:“你真的想好了,不留任何余地了。”   “想好了,分手吧”张美玉极为冷静地说。   说完,扭身走了。   路程没有追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张美玉的背影,一动也没动。   张美玉说分手的时候有点痛心,可又想起那句老话“长痛不如短痛”一时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万分正确的事情。   路程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地失恋了。   他颓丧地坐车前往自己常去的那家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   喝醉酒的路程对老板娘说:“姐,我太伤心了,张美玉不要我了,我可是想跟她结婚的,她怎么就能不要我了呢?”   老板娘听了个稀里糊涂,但能明白路程一定是失恋了,借酒浇愁。   她宽慰路程说:“不会的,她是生气了,过两天就好了,她怎么能不要你了?”   “她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没爸,没妈,没弟弟,也没有女朋友了,我太孤独了,我该怎么办呀?”   路程说的虽然是醉话,可老板娘却从中听到了她一直迷惑的路程的身世。   她一下子明白了小小年纪的路程为什么看着比同龄人大的多,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来喝酒。   她对路程充满了同情,吩咐厨师说:“你也甭干活了,跟我一块儿把他送回宿舍得了,都这么晚了,呆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两个人又拉又拽地把路程送到了工行门口。   门房的大爷看见两个陌生人,上前就拦住了。   老板娘说:“大爷,你们行的路程在我们店里喝醉了,他住哪儿呀?我们得把他送回去啊。”   大爷一看醉成一团泥似的路程,慌忙前面带路,敲开了宿舍的门。   徐磊吃惊地看着路程,慌忙把他扶进了屋,并对送他回来的人不住声的道谢。 第75章 分手   送路程回来的人都走了, 徐磊帮路程脱了鞋子和衣服, 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路程满脸通红, 浑身酒气。   徐磊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路程, 起了疑心。   中午的时候, 路程还好好的, 说是养足精神去找张美玉,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这样?   难道是和张美玉分手了,借酒浇愁不成?   徐磊实在纳闷,可路程醉成这样,只有等明天早上再说了。   他上了床, 刚刚躺下, 只听得路程“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徐磊慌忙从床上跳起来,一顿折腾。   折腾完了, 他实在好奇, 摇了摇路程问:“你到底怎么了?”   路程含含糊糊地说:“我太孤独了,我没有爸爸, 没有妈妈,没有弟弟, 连女朋友都没有了。”   徐磊听了一阵心酸, 低下头, 竟然看见路程的眼角流出了一行眼泪。   徐磊一下子忍不住了, 也哭了起来。   第一次,他这么痛彻心扉地觉得他一定要和路程做一辈子的兄弟。   快到天亮的时候,他实在熬不住了, 躺到床上睡着了。   路程一大早睁开眼,口渴得难受,翻身起床喝了一大杯子水,想想昨天晚上的事,知道自己是在酒馆喝了酒,却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等到徐磊睁开眼睛,他慌忙问:“怎么回事?我昨天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徐磊说:“你是不是失恋了?你知道昨晚上你成了什么样子?让人家老板娘把你拖回来的。”   一听这话,路程惊讶地说:“会吗?真是人家老板娘把我拖回来的?这也太丢人了。我没有胡说八道吧?”   徐磊告诉他说:“是老板娘和一个小伙子把你送回来的,至于你有没有胡说八道,我还真不知道。”   路程安慰自己说:“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徐磊好奇地说:“你昨天不是去找张美玉了吗?怎么一个人喝成那样,难道……”   路程叹了口气说:“别提了,张美玉心真狠,当真和我断了。”   徐磊同情地说:“是有点狠,要不要我帮帮你呀?”   “帮什么?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路程很颓丧,其实他是真没什么办法了。   徐磊上班后于心不忍,当真跑去找了张美玉。   徐磊重新走进人民医院储蓄所的时候感慨万千,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为了路程这算什么。   徐磊的到来使得人民医院储蓄所的职工们兴奋异常,大家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周丽萍热情地说:“徐磊,你可有日子没来了,以后闲了没事儿的时候,多来看看大伙儿,你没见我们所的人多喜欢你。”   徐磊受宠若惊,跟着张美玉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张美玉猜着徐磊就是个说客,她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来这儿就为了看看我吧,那我可太荣幸了。”   徐磊看出张美玉并不开心,就开门见山地说:“我就是为了徐磊来的,徐磊昨晚喝多了酒,半夜让人送回来了,我觉得他太可怜了,所以,我才来找你。”   张美玉一听说路程喝醉了,有点担心,可看徐磊的样子,又觉得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心情不好借酒浇愁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对徐磊说:“他喝醉不喝醉和我没有关系,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张美玉,差不多就得了,适可而止吧。况且人家路程的那些事都是认识你之前发生的,你们俩交往以后,他可真没有跟任何女的来往过,我可以作证。”   “你不用给他作证,我也知道那都是之前的事情,可他亲口对我说他真正的恋爱就这一次,那他以前的那些事算什么?”   张美玉不好意思告诉徐磊那本日记里的内容,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恶心。   徐磊忍不住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一根筋,过去的事情过去就算了,你就过不了这个坎了?”   “是的,我过不去了,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我和路程真的没可能了。”   徐磊失望了,临走的时候还说:“张美玉,你再好好想想。”   张美玉摇了摇头说:“你不懂,我真的和他结束了。”   路程失恋了,他为了减轻失恋的痛苦,每天晚上都去跑步,跑得大汗淋漓得回来闷头就睡。   有时候,他也会冲动得想去再找张美玉,可却再没有出现在张美玉的面前。   张美玉的生活又回到了刚刚上班时候的样子,有时候也会想起路程,可依然无法释怀。   人民医院储蓄所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平静得像一潭湖水,可有一天,却发生一件让人震惊的大事:陈姐失踪了。   八点钟的时候,陈姐没有来。   这很正常,迟到对于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奇怪。   八点半的时候,她还没有来,也不算太奇怪。   有时候,她的确会迟到半个小时。   九点了,她还没有来,甚至一个电话也没有,就有点太过分了。   周丽萍嘟嘟囔囔地说:“不对吧,怎么都这会儿了,陈晓红还不来呢?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宋晓琪接上去说:“她能出什么事?八成是看错表了,要么就是家里有急事,没顾上请假。”   大家正在猜测,电话铃响了,张美玉拿起电话,还没说话,那边一个尖利的女声传了过来“陈晓红在不在?”   张美玉慌忙说:“不在呀,她到现在还没来。你是?”   那边听了这话,一句话没说,啪的挂了电话。   周丽萍和宋晓琪奇怪地看着张美玉问:“是不是找陈晓红的?”   “是呀。”   “她没说是谁吗?”   “没说就挂了。”   周丽萍狐疑地走到电话机前,查看刚才来电的号码,然后扭头对大伙说:“是她们家的电话。”   大伙都傻了眼,这么说的话,陈晓红就是也不在家了,那她去哪儿了?   周丽萍问张美玉说:“刚才打电话的是男是女,怎么说的?”   “女的,就说陈晓红在不在。”   “多大年龄?”   “听不太清楚,但也不年轻。”   周丽萍奇怪地说:“不会是她婆婆吧?可也不对呀,你都说到现在还没来呢,那人怎么一声不吭就挂了,我怎么感觉陈晓红和家里闹了矛盾呢?可闹矛盾也不至于旷工吧,怎么也得请个假吧。”   宋晓琪一下子慌张起来,说:“会不会陈姐出了意外?”   周丽萍不吭声,拿起电话给陈晓红家拨了过去。   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周丽萍。   可是,那头根本没人接。   这实在是奇怪,张美玉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去她家看一下,不管是不是意外,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咱们怎么去呢?不都要上班呢么?所长也不在,要不,等中午下班,我再去吧。”周丽萍说。   一个早上,所里的人都在为陈晓红担心,宋晓琪甚至说:“陈姐会不会出车祸了?”   大家胡思乱想地猜测着,可却没有一个人猜到真正的原因。   这个时候,浑身是伤的陈晓红惊慌失措地坐在长途车上,投奔自己远在省城的弟弟陈晓斌。   昨天晚上的事情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这一对母子实在是太可恶了,这些年来,自己尽心尽力地为了这个家,换来的不但没有关爱,甚至连最起码的理解和尊重都没有。   陈晓红又恐惧又难过,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忙用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害怕让人看见。   下午下了班,陈晓红急急忙忙地往家走,一进家门,婆婆就说:“怎么回来这么晚?一家老小都等你做饭呢,你倒好,在外面晃到这时候才进门。”   陈晓红慌忙解释“妈,今天库车来晚了,所以就到这个时候了,我不是故意的。”   婆婆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呢?我总不能天天出去监视你吧,你别说了,赶紧做饭吧,我儿子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晓红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慌忙进厨房做饭。   淘米,洗菜,又烧了一个婆婆最爱吃的红烧鸡翅,可谁知,烧鸡翅的时候,跑到卫生间去洗前一天一家老小换下的脏衣服。   等到闻到糊味再跑到厨房的时候,已经晚了,鸡翅烧糊了。   陈晓红慌忙拿铲子把烧糊的鸡翅铲出来。   她正在懊悔,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婆婆冲了进来,尖着嗓子说:“怎么搞的?怎么搞的?你的脑子是干什么吃的?烧个菜都能烧糊,你怎么这么败家呀?你是不是故意的?今天这盘菜你一个人吃完。” 第76章 离婚大战   陈晓红忍无可忍, 端起鸡翅摔在地上说:“你太过分了, 你待在家里不做饭, 不洗衣, 我从来没说过什么, 毕竟你年纪大了, 我不能让你干活,可你也不能欺负我。我跟你儿子结婚这么些年了,你们母子两个住的是我的房子,花的是我的工资,可却把我当佣人使唤, 我还忍, 可就是佣人也有尊严吧,你不要利用我的善良来欺负我。”   婆婆生气了, 她可从来没有想到儿媳妇竟然敢这样说话, 她一个箭步走上前,抓起地上的扫把就来打陈晓红。   陈晓红躲闪不及, 背上,头上就挨了几下。   她的脑子嗡的一下,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 就因为自己软弱可欺, 一味地忍让, 致使婆婆变本加厉。   到了今天,竟然开始动手打人,她打第一次, 就会有第二次,以后就没完没了。   陈晓红觉得自己的神经就要崩溃了,于是伸手从婆婆的手里抢过扫把,顺手打在了婆婆的背上。   就打了一下,她忽然觉得这样做不对,慌忙停住了手,可是晚了,婆婆躺在了地下,说什么都不起来了。   婆婆大哭大闹,陈晓红怕人笑话,慌忙赔礼道歉:“妈,是我不对,你起来吧,我再也不敢了,要不你再打我,我绝不还手。”   “你个骚娘们,竟然敢打我,我一定饶不了你,等我儿子回来了,我一定让他扒了你的皮,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婆婆一边发威,一边哭天喊地地说:“哎呀,我活不了了,儿媳妇就要把我打死了,我活不了了。”   陈晓红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邻居们都打开了窗户,打开了门来看谁家在吵架。   陈小红不用看都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场景。   既然劝不住婆婆,她索性不说话,就站在那儿,看婆婆在地上撒泼。   当初结婚的时候,实在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恶婆婆,成天在家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油瓶子倒了都不扶。   刚开始的时候,还可以跟丈夫诉诉苦,可时间长了,人家母子一条心,婆婆反反复复地挑拨离间,以至于夫妻关系也越来越不好。   到了现在,忍让就成了习惯,稍有反抗就会招致人家母子二人的严厉指责。   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陈晓红听着婆婆的嚎叫,心里打定主意等到丈夫回来就告诉他这日子不过了,离婚吧。   没多久,丈夫就回来了。   一进门,婆婆就从地上爬起来,对儿子说:“我是活不下去了,你媳妇都敢打我,你今天要是不回来,我就活不成了。”   儿子一看妈这样,心疼得不能自已,怒气冲冲地走到陈晓红面前,伸手就是两个耳光。   陈晓红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丈夫不解气,弯腰抓起她,又把她拖到婆婆面前说:“给我妈跪下,跪下赔礼道歉。”   陈晓红不跪,丈夫竟然一脚又把她踹在地上,说:“今天不道歉,你就别起来。”   陈晓红心都碎了,可还是说了句“妈,对不起,我错了。”   婆婆坚持要走,硬是给自己的女儿打电话,去了女儿家。   一场闹剧看似收了场,可陈晓红心中的恨却在短短几个小时间蓬勃生长。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脱下衣服,看着身上的伤,冷笑了。   她转身去了厨房,拿起案板上的擀面杖走进了卧室。   这个男人,就是个恶魔,这么些年来,从不关心自己,整天地好高骛远,跟他妈一起折磨自己,实在不得好死。   丧失理智的陈晓红举起擀面杖砸在了丈夫的头上,她看着血从丈夫的头上喷薄而出,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陈晓红忽然害怕了,她慌忙拿起桌子上的包,跑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她一路跑到了长途汽车站,才意识到大半夜的哪里有汽车。   于是,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熬到了天亮坐上了第一班车前往省城。   父母早已去世了,唯一的亲人就是弟弟陈晓斌,她得要去找弟弟,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汽车怎么开得这么慢,陈小红心急如焚,等到了省城,她坐上了公交车赶到了弟弟的家门口。   弟弟不在家,兄弟媳妇看见陈晓红,惊讶地问:“姐,你的脸怎么肿了?”   陈晓红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说:“我杀人了。”   兄弟媳妇吓坏了,颤抖着声音说:“你杀谁了?””   “你姐夫,他把我逼急了,我就把他杀了。”   陈晓红说完话,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说:“你去把晓斌找回来,我给他说。”   兄弟媳妇已经吓傻了,“哦”了一声就冲出门去找自己的丈夫陈晓斌。   陈晓斌进了门,第一句话就说:“姐,你看见他死了吗?”   陈晓红摇了摇头说:“没有,可我看见血了,而且他一句话都没说。”   三个人坐在屋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陈晓斌到底是男人,他对自己的姐姐说:“你现在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我马上坐车去你们家看看,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说着,他就出了门,直奔汽车站。   坐在汽车上,陈晓斌怎么想都觉得姐夫不会死,就那个擀面杖,怎么能打死个人?   虽然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在电视里一棒子下去,往往都是打晕了,没有打死的。   姐姐一定是自己吓自己。   陈晓斌虽然这么想,可是等他到了工行家属楼,却心慌得不行。   万一姐夫真死了,那可如何是好,姐姐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要不要报警呀?   想到报警的问题,陈晓斌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虽然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大义灭亲,法治之上,可轮到自己的头上,可没那么简单。   要是姐姐住了监狱,一定是死刑,那样的话,还不如给姐姐一些钱,让她跑得远远,只要抓不住,还能活命。   对,不能报警,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姐,要是姐夫真死了,就让我姐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反正不能住监狱。   陈小斌的心忐忑着去敲姐姐家的门,心里还在想,要是没人开门的话,会不会姐夫已经死了。   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让陈晓斌更慌了。   门开了,陈晓红的婆婆走了出来,看见陈晓斌,大叫起来“你姐呢?你姐去哪儿了?真够狠毒的,下得去手,我儿子让她打得头破血流的,她还是人嘛?”   一听这话,陈晓斌松了口气,高兴地说:“太好了,真是吓死我了。”   这句话惹得陈晓红的婆婆勃然大怒“你们姓陈的都是蛇蝎心肠,我儿子现在在医院里,你还说太好了。”   陈晓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只好陪着笑脸说:“阿姨,我不是那意思,你告诉我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   “第四医院急诊科,你去吧,看看你姐造的孽。”   陈晓斌慌忙出门直奔第四医院,进了急诊科,看见姐夫在打点滴,彻底放下心来。   陈晓斌张嘴就说:“你活该,你和你妈合起伙来欺负我姐,你亏心不?”   姐夫瞪了他一眼说:“你姐欠揍,谁家的媳妇目无尊长,不把婆婆放眼里。”   陈晓斌一听这话,上去一把拔掉了针头,挥拳把他打了一顿。   等到护士医生赶过来,把他拉到一边,他狠狠地对姐夫说:“你就是个畜生,我姐一定得跟你这个畜生离婚。”   陈晓斌离开了医院就坐上了回家的车,一进家门,就对惊慌失措的姐姐说:“放心吧,他没死。”   陈晓红松了口气,对弟弟说:“太好了,我跟他过不下去了,我得离婚。”   陈晓斌两口子说:“离吧,再过下去,你都得被他们折磨死了,趁着还年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陈晓红流着泪点了点头,又为离婚的事忧愁起来。   离婚没那么容易,陈晓红扒了三层皮,终于离了婚。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她请全所的人吃了顿饭,谆谆教导张美玉和宋晓琪说:“等你们结了婚,一定别像我这样,日子过着过着,就没有一点尊严了。”   张美玉看着憔悴不堪的陈晓红,一下子对未来不可知的婚姻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陈晓红当年结婚的时候,一定抱着美好的愿望,可却遇上了那样一个好高骛远,野蛮粗暴的丈夫。   爸爸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可妈妈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甜蜜生活。   自己以后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呢?   那个路程,他会给自己带来幸福吗? 第77章 同学   寒冷的冬天终于结束了, 小城的春天格外地美好, 到处都是清新的空气, 嫩黄的新芽, 人的心情也无比的愉悦。   张美玉坐在柜台里, 两只眼睛盯着门外的车水马龙, 有点想念消失已久的路程。   想起跟路程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想起在路程家里那个第一次的拥抱,甚至可以想起路程身上那暖洋洋的味道。   在这样一个春日的早晨,想着阳光灿烂的路程甚是美好。   可那本日记又晃呀晃呀地浮现在了脑海里,很煞风景, 让她有点耿耿于怀。   不知道路程现在怎么样了?   张美玉有点发呆, 竟然对推门而入的储户视而不见。   宋晓琪把一张存单放在了她的面前说:“想什么呢?取钱。”   张美玉抱歉地笑笑,低头看了看存单, 从抽屉里取出本金和利息递给了宋晓琪。   宋晓琪把钱递到了柜台外, 张美玉无意间瞟了一眼,惊喜地叫了起来“何老师”。   何老师听见喊声, 盯着张美玉看了几秒,高兴地说:“张美玉, 怎么是你呢?你要不叫我, 我还真不敢认呢。长成大姑娘了, 跟过去完全不一样,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张美玉不好意思地说:“有吗?我还觉得我没什么变化呢。”   “漂亮了,真的漂亮了, 你说我能不老吗,你们这些孩子都要长成大人了。”   “哪里,您和过去一模一样,要不我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您呢?”   “是吗,这话我爱听,我现在就怕谁说我老。”何老师还和过去一样爽朗。   张美玉锁了库箱和抽屉,出了柜台,跟何老师说话。   何老师瞅着如花似玉的张美玉,笑呵呵地说:“老师现在退休了,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你要有空,去老师家坐坐,你不是和我儿子赵明浩也是同学吗,你们老同学也见见面。”   张美玉忽然想起了赵明浩,她的确当年和赵明浩是同学。   在她的记忆里,赵明浩长得很机灵,是一个比较调皮,喜欢耍小聪明的男孩儿,毕业后因为没有什么来往,就不知道他的境况了。   她对何老师说:“哦,我想起来了,赵明浩现在在哪里工作?”   “供电局,单位还行。”   “那挺好的,我还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闲了,去老师家坐坐,再带上你们班的一些同学,老师退休在家太寂寞了,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们这些孩子来做客。”   “好啊,没问题,您还记得徐磊吗?他也在我们行上班,改明,我告诉他,再叫上几个同学,去您家看您去。”   “徐磊呀,我怎么能不记得呢?你们班长的最好看的小男孩,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他,你把他叫上,我得看看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现在呀,更帅了。”   张美玉和何老师越聊越高兴,临分手的时候,何老师说:“张美玉,把你的电话给老师,老师以后有什么事好找你。”   张美玉一听,在柜台上拿了张凭条就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单位的电话记在上面递给了何老师。   何老师走了,临走还一再说让张美玉去家里玩。   当天下午,张美玉就给徐磊打了电话,把见到何老师的事以及何老师的邀请告诉了徐磊。   徐磊也很高兴,对张美玉说:“回头,再叫几个同学咱们去看看老师。”   “没问题,到时候你叫我好了。”   张美玉很想从徐磊的嘴里知道一些路程的消息,可徐磊好像很忙,慌慌张张挂了电话,这让张美玉有点失望。   难道路程又有女朋友了吗?   没几天,张美玉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人在电话中说:“你好,张美玉,我是赵明浩,你还记得我吧。”   张美玉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明白过来,那头又说:“我是何老师的儿子呀,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张美玉恍然大悟,急忙说:“我怎么能忘了你了?只是猛地听到你的声音,有点惊奇。赵明浩,怎么会是你呀?咱们该有好多年没有见了。”   “可不是吗,我回家一听我妈说见到了你,就赶紧给你打了电话,你说这城市这么小,咱们这些同学竟然没有见过面,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也纳闷呀,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见不到老同学呢?要不是碰到了何老师,我还不知道你的情况呢。”   “所以,我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咱们举办一次同学聚会吧,把能够联系到的老同学约在一起,叙叙旧,以后可以经常来往,多好。”   “行啊,是个好主意。”张美玉举双手赞成。   “那你现在都跟咱们哪些同学联系呢?”   张美玉想了想,说:“女同学吗,我们有几个还经常来往,我回头通知她们,男同学嘛有徐磊,王一鸣。”   “这样啊,你约上徐磊,王一鸣,咱们坐坐,商量一下聚会的事情。”   “好吧,什么时间呢?去哪儿?”   “这周天吧,地点待定。”   “没问题。”   挂了电话,张美玉就对宋晓琪说:“告诉一下王一鸣,我们老同学在一起聚聚,让他也来吧。”   宋晓琪忙问:“都有谁啊?”   “不太清楚。同学聚会吗,男男女女都有。”   这句话让宋晓琪产生了戒备之心。   她是打心眼里不愿意让王一鸣和过去的女同学交往。   于是,她对张美玉说:“王一鸣就不去了,你们聚得了。”   张美玉看了看宋晓琪,笑着说:“你至于吗?连王一鸣的人身自由都要限制,这风格可不像你啊,”   “哪里,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同学聚会很没意思,吃吃喝喝叙叙旧,有什么意思。”   张美玉知道宋晓琪的心思,她一定是怕王一鸣和女同学接触太多,产生比较,甚或是面对新的诱惑。   既然,宋晓琪不同意王一鸣来参加,那就算了。   张美玉于是给徐磊打了电话,把聚会的事告诉了徐磊。   徐磊一听很高兴,立马同意,末了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张美玉,你最近忙什么呢?”   “上班,下班,回家,没忙什么呀?”   “没忙什么就好,路程也和你一样,除了上班就是在宿舍看书,人都快傻了,我对他充满了同情。”   “你同情他什么呀?”   “能不同情吗?天天唠叨你的名字,都快魔怔了。”   张美玉一听这话很得意,嘴上却说:“打住,别跟我说他的事儿。”   “这都多长时间了,我觉得可以适可而止了。路程对你始终如一,你是不是可以跟他从头再来呀?”   张美玉有点心动,但还是装模做样地说: “我早已经把他忘了。”   这句话真虚伪。   她怎么能忘了路程呢?   路程是她的初恋,本以为分手了就结束了,可时间越长,她越发现自己根本就忘不了路程,路程就像刻在了她的心里。   赵明浩果然把大伙约在了一起,张美玉到场的时候发现王一鸣竟然也来了。   她正诧异,徐磊说:“是我叫的王一鸣,张美玉,你怎么不通知他呀?”   张美玉有口难言,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我不通知,只是王一鸣现在有人管了,行动不太自由。”   王一鸣很不好意思地说:“张美玉,你这张嘴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徐磊特意坐在了张美玉的身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说:“张美玉,昨天晚上路程说这两天等他考完试,就去找你,你可别固执了,你要真是错过了路程,可就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碰不到骗子了?”   “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你就固执吧,我再不说你了。”   徐磊当真再不提路程了。   聚会结束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徐磊本想送张美玉回家,可当他走到张美玉的面前,还没 来得及说话,只听赵明浩说:“张美玉,我们一路,一起走吧。”   张美玉欣然答应,徐磊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肩并肩地走了。   徐磊回到宿舍,一推门,正看见路程趴在桌子上看书,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路程呀路程,你还有心思看书,你知道张美玉现在在干什么不?”   “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刚才见她了?”   “当然见了,我们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她也去了。”   路程啪的一下合上书本,对徐磊说:“她怎么样?有没有提到我?”   徐磊看了一眼路程说:“她很好,只不过压根提都不提你。”   路程有点失望,徐磊继续说:“她不提我提了。”   “她怎么说?”   “她说你是个骗子。”   路程叹了口气说:“看来,我在她眼里翻不了身了。” 第78章 同学   徐磊凑在路程面前说:“我告诉你啊, 你要心里还有张美玉就赶紧想办法, 我看我们那个同学赵明浩对她有点意思, 分手的时候, 跟她一起走的。”   路程一激灵, 问道:“那个赵明浩什么情况?”   “我初中的同学, 在供电局上班,是我们初中老师的儿子,就是因为我们老师见了张美玉,于是赵明浩就开始联系各位同学打算搞一次同学聚会,今天把我们约去就是商量聚会的事情。”   路程有点紧张, 慌忙问“这个赵明浩会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他有女朋友吗?”   “我没问, 不过人家就是有女朋友也不妨碍追求张美玉呀,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书, 等你明白过来, 张美玉就成了人家的女朋友了。”   路程沉默了。   这些日子,他把自己封闭在工行院子里,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上班就是看书, 想起张美玉就心痛。   有心再去追吧, 又担心张美玉不理他。   看来自己再不行动, 张美玉当真要成了别人的女朋友。   路程有了危机感, 他对徐磊说:“这两天,我要应付考试,实在没时间, 等我考完了,立即行动。”   “我今天已经给张美玉说了,就说是你说的,考完试去找她。”   路程拍了拍徐磊的肩膀说:“谢了,我在工行最大的收获就是遇到了你和张美玉。哦,对了,你们的正式聚会到底是哪一天?”   “下周末,怎么?你也要去吗?”   “去呀,怎么不去,我就选那一天去找张美玉。”   “行啊,你在外面等着,我把她叫出来。”   路程和徐磊谋划着怎样在那一天成功地让张美玉回心转意。   张美玉和赵明浩一起往家走,赵明浩对张美玉说:“我妈在家老夸你,说你上学的时候就聪明,听话,惹人喜欢。”   “是吗?看来我从小就是个好孩子。”   赵明浩忽然扭过头看了一眼张美玉说:“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张美玉一听,猜想到了赵明浩的意思,巧妙地说:“不行,我明天约了人。”   “那后天呢?后天我请你吃饭。”   “后天也不行,我最近真的挺忙,没空。”   赵明浩碰了软钉子,却并不灰心。   这算什么?追女孩不得费点功夫呀。   赵明浩持之以恒地说:“那没事儿,等你闲的时候,我们再坐坐。”   张美玉笑了笑说:“好吧。”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张美玉扭头对赵明浩说:“我到家了,谢谢你。”   赵明浩很绅士地说:“谢什么?送你回家,是我的荣幸。”   两个人告了别,张美玉上了楼。   这个突然出现的赵明浩像个中性词,既没有贬义,也没有褒义。   这样的一个人不招人讨厌,也不招人喜欢。   既然不喜欢,何必跟他来往太多呢?   张美玉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床帘,朝楼下看。   路灯一片昏黄,路灯下过来了一对青年男女,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路灯下说话,随后,招手再见。   张美玉看着路灯下的这对恋人,又想起了骗子路程。   现在路程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想自己,还是在路灯下送一个心仪的女孩子   张美玉有点惆怅。   因为开始惦记路程,张美玉一点儿也不快活了。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出了门,在马路上毫无目的地溜达。   正走着,忽然听到旁边一个人叫她“张美玉,张美玉。”   张美玉诧异地扭过头,竟然看见周天成站在马路边向她招手。   她快步走到周天成的面前说:“怎么是你呀?”   “我回来办点事情,真巧,在这儿碰见了你。”   “是巧,我们也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挺好,你一个人?有什么事吗?”周天成问。   “没事,无聊,出来溜达溜达。”   “那要这样的话,我们一起坐坐。”周天成指向了旁边的茶馆。   “好啊。”张美玉欣然同意。   这个时候,能有一个人陪自己聊聊,挺好。   进了茶馆,两个人进了一间雅致的包间。   周天成说:“我要去援藏了。”   “援藏?你要去多久?”   “两年。”   张美玉很俗气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两年以后周天成就三十了,再不结婚他爸、他妈、他姐就得急疯了。   张美玉关心地说:“你父母没意见吗?”   “没意见,走之前,我打算结婚了”   周天成要结婚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张美玉关心地说:“你女朋友是哪里的?”   周天成笑了笑说:“我们医院的,结婚后,我们一起去西藏。”   张美玉由衷地说:“祝贺你,终于找到了适合你的。”   周天成欣慰地说:“我们认识很久了,但正式交往时间并不长,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认定了她,所以这次回来我就把我们的关系告诉给了家里人,并打算在去西藏之前就把婚事办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一定去。”   “张美玉,你有男朋友了吗?”   张美玉摇了摇头说:“没有。”   “爱情这个东西很奇妙,总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过,在它出现的时候,你一定要手疾眼快,别错过。”   周天成说完了这句话,笑了,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还小,有的是机会。”   这个时候,张美玉忽然很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给周天成听,她觉得周天成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也是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   于是,她对周天成说:“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儿,我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很好,可是我知道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情,我觉得无法原谅他,就提出了分手。可是现在,我又有点后悔了。”   周天成疑惑地说:“什么事情?严重吗?”   “他和初恋女友之间的亲密交往。”   “哦,是这样啊。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如果他和初恋女友早已断了联系,那么这种事就不算什么。”   “为什么?”   周天成沉吟了一下说:“生活中,白纸一样的小伙子真的很少,即使这样的小伙子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未必能动心。有魅力的人都是有阅历的人。你现在也许不能懂,但我说的就是真正的生活。”   “那你的意思是说阅历都是历史的堆积。”   “没错。”   周天成的开导让张美玉如释重负,她开始盼望路程的再次出现。   没两天,张美玉下班后,刚刚走出储蓄所,迎面就看见了赵明浩。   她以为是无意间碰上,就很热情地打招呼说:“嗨,怎么碰上你呀?你今天不上班吗?”   赵明浩嘿嘿一笑说:“今天下班早,在附近办点事儿,真巧,遇上了你。”   “是挺巧,我也是刚下班。”   “既然这么巧,我们一起坐坐吧,好好聊聊。”   “我,我没跟家里说,她们会着急的。”   “那还不简单,打个电话就得了。”赵明浩指着旁边的公用电话说。   张美玉无奈,只有给妈妈打了电话。   赵明浩站在一边,看着张美玉打完电话说:“我们不去远,就在附近,那边有家馆子,菜不错,环境也好。”   “那好吧。”   进了菜馆,服务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说:“小赵,来了。”   张美玉好奇地说:“看来你是常客了。”   “就算是吧,我在办公室打杂,这些招待人的事归我管,跟这些开餐馆的都熟。”   果然,服务员不由分说把他们领到了最靠里的一个包间,殷勤地打开门说:“您请进。”   张美玉客气地向服务员点点头,走了进去。   两个人刚一坐下,服务员就拿起了菜谱,递了过来,“您点菜。”   小赵看都不看,对服务员说:“不用了,就按照上次跟李局长吃饭的标准往上上。”   服务员应声下去了,张美玉慌忙说:“不用了,太破费。”   “破费什么,我在这儿吃饭从不买单,都是记账,记在单位的账单上,回头一块结账。”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张美玉对赵明浩产生了一丝厌烦。   可再厌烦,也要装作对他的话感兴趣的样子。   赵明浩丝毫没有感觉出来,他兴致勃勃地说:“那天听我妈说见了你,我可高兴坏了。你不知道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偷偷喜欢上了你,那时候胆小,不敢说,等到胆子大了,就再也没碰上你,一直觉得特别遗憾。真没想到,天助我也,我又遇上了你。”   这段话的确出乎意料,可张美玉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觉得可笑。 第79章 同学   张美玉根本不相信赵明浩的“表白”, 甚至觉得这话他一定对很多女孩儿都说过。   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你可太夸张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魅力。”   “真的, 没骗你, 在我的心里, 你一直都是光辉的形象。”   “怎么听着, 我成了烈士了?”   “口误,纯属口误,主要是我上学的时候语文没学好。”   “那倒是,记着那时候你语文常常不及格。”   “这话你说的没错,可我对你的心意是真实的, 不信我对天发誓。”   “别, 别,别, 你可别发誓。”   很快, 一大桌子菜端上了桌。   张美玉瞅着这个“局长的标准”说:“太浪费了,早知这样, 就应该多叫几个同学一起来。”   “以后,我会专门请大伙的, 可今天我就想跟你单独在一起。”   赵明浩眯着眼睛, 站起身, 把椅子朝着张美玉的一边移了移。   张美玉有了几分戒备, 可表面上仍装着若无其事。   “别这样,让人误解咱们的关系。”   赵明浩打开桌上的酒瓶子,倒了两杯酒。   张美玉说:“我不会喝酒, 你自己喝。”   赵明浩不依,说:“不会就得学,以后喝酒的地方多着呢。”说着,就把一杯酒放在了张美玉的面前。   张美玉瞅都没瞅那杯酒,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说:“我以茶代酒。”   赵明浩有点失望,但还是端起酒杯说:“好吧,为咱们的相逢干杯。”   “干杯。”   赵明浩喝了几杯酒,话就多了起来。   “张美玉,做我女朋友吧,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我的条件并不差,足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张美玉看了看面色微红的赵明浩说:“你来晚了,我有男朋友了,真的很可惜。”   “你有男朋友吗?我不信,你在骗我。”   “骗你干什么?我真的有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怎么没听说呢。”   “我们才见面,你也没来得及听呀。”   “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张美玉灵机一动说:“刑警大队的,警察,条件一般,但身手极好。”   赵明浩若有所思地说:“哦,这样啊,其实,有没有男朋友不重要,只要没结婚,你有和任何人交往的自由。”   “是啊,我也这样想,可我男朋友说,我要是跟谁交往,他就像对待犯罪分子一样对待他。”   赵明浩尴尬地笑笑说:“好复杂,不过没关系,做不了男女朋友,咱们就做普通朋友好了。”   “没问题,咱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那是,那是,只是我有一个请求,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什么请求?你说吧。”   赵明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既然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可是,你能不能让我吻一下?”   张美玉浑身的肌肉一下子紧张起来,可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   赵明浩看张美玉并没有拒绝,拉开椅子就往张美玉身边凑。   张美玉不说话,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迎了上去。   然后,她把一杯酒泼在赵明浩的脸上,冲到门口,拉开门跑了出去。   赵明浩傻眼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张美玉会这样。   今天为了约张美玉,自己可是煞费苦心,提前离开单位,装作偶遇的样子,可怎么是这个结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酒,颓丧地起身出了包间,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潇洒地对服务员说了一声“记账啊,回见。”   出了酒店,张美玉忽然想起自己忘拿包了,可又没有办法回头再拿,只有进了马路对面的商店等着赵明浩出来。   过了好一阵儿,赵明浩走出了酒店。   张美玉盯着赵明浩的手,见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拿,有点放心了。   自己的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要也罢,可里面放着所里的钥匙,和库箱上的钥匙,要是丢了的话,全所的钥匙都得换。   张美玉舍不得自己的钥匙,她眼看着赵明浩走远了,又返回到酒店包间去拿包。   很庆幸,那包竟然挂在衣架上,动都没动。   张美玉翻开包看了看,发现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没丢,高兴极了。   身后的服务员说:“我知道你一会儿肯定会回来,就没动。”   张美玉对服务员道了谢,转身要走,服务员悄声对她说:“那个小赵经常带女孩来,你可别上他的当。”   张美玉听了说:“我知道,谢谢你,再见。”   “再见”   再一次出了酒店,张美玉忽然感觉一阵悲哀,为何老师悲哀。   她教了一辈子书,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儿子。   很快到了周末,大家约定的同学聚会就在午后进行。   张美玉打定了主意,不去了。   要是去的话,不还得见到赵明浩,会横生许多麻烦。   于是,这一天,她照常去上班。   可是到了三点钟,她接到了徐磊的电话,徐磊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没来呢?”   张美玉敷衍说:“我请不了假,要上班。”   “不是马上就下班了吗?一会儿下班了,你可一定得来呀。”   “不了,我今天有事,就不去了。”   徐磊无比地纳闷,不知道张美玉为什么缺席。   聚会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着,可徐磊却在同学们的私下议论中听到了一种令他非常让他不高兴的声音。   一个同学说:“张美玉怎么没来呢?”   另一个说:“听说,她和赵明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会不会因为这才不来呢?”   “什么不愉快?”   “听说她欺骗了赵明浩的感情。”   “怎么欺骗的?”   “她明明有男朋友,还勾引人家赵明浩,等到人家对她上心了,她又不理人家了。”   “她男朋友是哪儿的?”   “公安局的。”   “这绿帽子戴的……看不出张美玉这么不安分。”   徐磊无意中听到这话气愤不已,他不相信张美玉是这样的人。   张美玉不可能去招惹赵明浩,也不可能有什么男朋友。   可这话传出来,一定是通过赵明浩的嘴,要不然没人关心这些事。   徐磊忍着气,给张美玉家打了个电话,张美玉一接电话,他就问:“张美玉,你是不是因为赵明浩才不来的?”   张美玉委屈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可真没想到他这个人这么过分。”   “他都干了什么?”   “你别问了,反正他这人很不地道,我是真不想看见他。”   徐磊继续问“你是不是对他说你有男朋友了。”   “对呀,我不说能行吗,我就骗他说我男朋友在刑警大队,专门对付不法分子的。”   徐磊拿着电话笑了,说:“这下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我能不放心吗?我操心路程呢。我以为你今天一定会来,所以让路程在酒店门口等你呢。”   张美玉一听,心里很高兴,嘴上却说:“等我干嘛?”   徐磊忙说:“再不等你,你可真就有新欢了。我待会儿出去告诉路程,让他去你家附近等你,你出来,你们俩再好好谈谈。”   张美玉一阵窃喜,可谁知,那头的徐磊忽然没了声音,张美玉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人对徐磊说:“你躲这儿干什么?快点快点大家都等你呢。”   紧接着,徐磊对着话筒说:“那行就这,咱们回头说。”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   徐磊进了大厅,大家觥筹交错,一派亲热。   一高兴,他就把酒店门口的路程忘了。   路程站在酒店门口,着急地等着徐磊把张美玉叫出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   他有点着急,想走进来找张美玉,可又担心张美玉给她难堪,反而适得其反。   徐磊在卫生间门口,正碰上了赵明浩,忽然想起了刚才同学们对张美玉的议论。   他气愤地对赵明浩说:“听说,这两天你和张美玉有点事情。”   赵明浩喝多了酒,根本就没看出徐磊的意思,他张大嘴巴就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直觉得张美玉挺老实的,可谁知她那么风骚,竟然来勾引我,也不想想,我能看上她吗?”   徐磊一听这话,气坏了,上去抓住赵明浩的领子说:“咱们可是老同学,我不想让你难堪,你不要在同学们中间散布谣言,我比你知道张美玉的为人,她就不是那种人,你要是再说的话,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赵明浩没想到徐磊会来这一招,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不是也上了她的当,我没胡说,她真是这样的人。”   “你放屁,张美玉的男朋友是我哥们,现在就在楼下,你要不要我现在下去把人家叫上来,你把那些话对人家男朋友再说一遍。”   赵明浩以为张美玉的男朋友真是个刑警,吓坏了,结结巴巴地说:“算了,算了,别为了女孩子闹不愉快,咱们可是老同学了。” 第80章 我们的爱情(大结局)   徐磊从卫生间出来就到门口去找路程。   路程看见徐磊忙问:“张美玉呢?你没约出来?”   “哪里?她压根就没来。”   “她怎么没来呢?她会不会生病了?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徐磊看路程着急的样子说:“瞧瞧, 瞧瞧, 又心疼了, 她没事儿, 就是不想来, 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 她这会儿在家呢。”   路程放心了,对徐磊说:“那我怎么办?要不然你现在再给她打个电话,说我到她家楼下等她。”   “没问题,我现在就打。其实,我刚才就是这样跟她说的, 她没吭声。”   “没吭声就是默许。”   两个人到了酒店前台, 对服务员说:“用一下您的电话。”   服务员说:“可以,一次两毛。”   路程慌忙掏出钱递了过去, 徐磊拿起电话, 拨了张美玉家的号码。   话筒里不停地传出“嘟嘟嘟”的声音,徐磊无奈地说:“没人接, 可能她有什么事,出去了。”   路程沮丧地说:“算了, 算了, 怎么这么不巧。”   徐磊安慰他说:“这样, 明天, 我帮你再约。”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约,我心里有数了。”   路程走了, 徐磊又进了酒店,和同学们欢聚一堂。   第二天早上,路程起床的时候,忽然感觉肚子疼,他硬撑着去上班,可一个上午,疼痛一点没有减轻,反而开始恶心起来。   万不得已,他去跟主任请假,主任看路程不像装病,就关切地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看。”   路程勉强笑着说:“没事儿,我一个人就行,哪能那么娇气。”   从单位出来,他直奔医院。   医生给他检查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开了点药,对他说:“明天早上空腹来化验。”   从医院出来,路程回到宿舍,把药吃了,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可还是浑身乏力,懒得起来。   躺在床上,他又开始琢磨张美玉的事儿来。   这病可真不巧,要是不生病,今天晚上一定给张美玉打电话,约她出来。   看这样子,得要再等几天了。   中午回来,徐磊看路程病了,就说:“你都这样了,就不要约张美玉了,病好再说。”   路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张美玉,她要是再铁石心肠,可真就没良心了。”   徐磊笑着说:“你病成这样,人家也没见呀,要不,我现在打电话把她约来,你抱病对她倾诉一下衷肠,一准见效。”   徐磊苦笑着说:“快拉倒吧,我这不就成了苦肉计了吗?”   “不算苦肉计,你又不是故意成这样的。”   两个人聊着张美玉,路程感觉病痛都减轻了许多。   第二天一大早,路程又去了医院,一系列的检查结束后,医生让他下午再来。   路程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要是自己得了重病,那该如何是好。   他有点慌。   到了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竟然是乙肝。   路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还是很注意平时的生活习惯,怎么会得乙肝呢。   他纳闷地问医生,医生耐心地说:“乙肝就是一种很普通的传染性疾病,主要通过母婴传播,血液传播,性生活传播,不能确定你是怎么传染上的,但你要注意不要传染给别人。你结婚了吗?”   路程慌忙摇摇头。   “那样的话,你只要好好治疗就行了,不要着急,慢慢就会好的。”   路程能不着急吗?住在宿舍里,万一传染给徐磊怎么办?   还有,正想去找张美玉,在这个节骨眼上得了乙肝,还怎么去找人家,等到自己康复了,说不定,张美玉都名花有主了。   他颓丧地回到宿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徐磊一进门,看见路程这样,纳闷地说:“怎么,我没惹你呀?搬什么家呀?”   路程拿出自己的化验报告让徐磊看,嘴里还说:“我得回家去住,万一给你传染上就坏了。”   徐磊一把夺过路程的包说:“有什么呀?乙肝能有那么可怕吗?这房子这么大,你住一边,我住一边,咱们的东西分开放,怎么可能传染给我呢?我可是百毒不侵。”   “不行,我还是得走。小心为好。”   “行了,你一个人住在家里,多凄凉,在这儿多好,我每天回来还有人跟我说个话,真别走了。”   “你真不怕?”   “怕什么?你要是我哥,你得了病,我能让你走吗?我还得照顾你呢。”   路程感动了,坐在自己的床上说:“就是不能去找张美玉了,等我病好了,张美玉会不会早都有了新欢了。”   “哪能,其实,你现在去找张美玉也没事,说句话,能给她染上病吗?”   “那不行,不管染上染不上,现在去找人家,不是害人吗?”   徐磊安慰她说:“你放心吧,张美玉跑不了。”   第二天,路程趁着徐磊去上班,背着自己的包走了。   即使徐磊不介意传染,他也不能留下来,万一不小心,真给徐磊传染上怎么办。   路程一个人待在家里,百无聊赖,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就出门溜达。   他从自己的家一步步地走到张美玉的家,在张美玉家的楼下徘徊半个小时,再回家。   可惜,他从来没遇见过张美玉。   不过,这每日的必修课竟成了最期待的事情,他每天盼着天黑,盼着赶到张美玉家楼下去仰望那楼上的一扇扇窗户。   他其实不知道张美玉在哪扇窗户里,可这不要紧,只要张美玉在其中的一扇窗中就行了。   有一天晚上,路程又赶到了张美玉家的楼下,他抬头去看楼上的每一扇窗,忽然看见其中一扇窗刷的打开了,紧接着一个女孩儿探头朝下看。   那不就是张美玉吗?   路程兴奋极了,恨不得大声地叫出声来,可想起自己的病,竟然一言不发。   楼上的张美玉无意中看到了路程,她很震惊,可震惊之余,又想也许路程是跟别人有约,而人家恰巧在这里而已。   张美玉缓缓地拉上了窗帘,一声不吭。   第二天晚上,吃了晚饭,夜幕刚刚降临,张美玉就坐在了窗前。   她拉上窗帘,只透过一丝缝隙悄悄地观察着楼下。   可看了半天,路程也没出现,她有点失望,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路程从远处走了过来。   路程穿一件白色的外套,他走到路灯下,仰头朝上看。   他一定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张美玉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张美玉透过缝隙一直看着路程,大概半个小时的样子,路程又走了。   张美玉放心了,她相信路程一定在“看”她,可她不想拉开窗帘,也不想冲到楼下,这样默默无语多浪漫呀,只有电影里才有这样的情节。   可是,这样的浪漫过了一天又一天,路程也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张美玉沉不住气了。   怎么回事吗?明明天天在自己家楼下转悠,可就是连个电话都不打。   难道路程神经了?   张美玉糊涂了,她想自己走下去,走到路程的面前,可有想起了妈妈曾经说的话,女孩子要 矜持,不能太主动。   妈妈的话一定是金玉良言,不能不遵守。   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下雨了,路程消失了。   张美玉焦灼万分。   她开始等天晴,可这雨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天。   张美玉等不及了了,她想主动给路程打个电话,可拿起电话又觉得没面子。   万一路程有了新欢怎么办。   张美玉开始想念徐磊了,这个徐磊怎么也不出现了,她开始坐立不安,索性给徐磊打了电话。   徐磊接到张美玉的电话很吃惊,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可是张美玉东拉西扯了半天,说:“路程最近怎么样?”   这句话让徐磊恍然大悟,他对张美玉说:“路程病了,现在在家里住。”   “在家里住,他不上班吗?”   “休病假,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路程不让,说等病好了,他就去找你。”   “什么病?”   徐磊看了看四周,看没人注意他,才悄声说“乙肝,他怕传染,非要回家,也怕传染给你,所以就没有找你。”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乙肝”是一个可怕的字眼,徐磊不想让单位里的人知道路程的病情。   张美玉恍然大悟,知道路程为什么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楼下,却连一个电话都不打。   张美玉心痛了。   一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一直熬到了下班。   下班后,张美玉坐上车直奔路程的家。   敲开门,路程出现在了眼前。   张美玉含情脉脉地说:“我原谅你了。”   路程满面惊喜,却说:“你别过来,小心乙肝病毒。”   张美玉笑着扑到路程的怀里说:“我早就中了你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