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生凤凰不如鸡 作者:言子陌 文案 重生前,她害死害残了不少人,然后,那些人重生了…… 子卿:三哥,我觉得极度没有安全感,可不可以假装已经死了?或者找个替身什么的? 楚越霖:何出此言? 子卿:大哥他……他想杀我! 楚越霖:原因。 子卿:上辈子我把他坑死了。 楚越霖:……没事,有我。 子卿:五弟他……他也想杀我! 楚越霖:……原因。 子卿:上辈子我把他整残废了。 楚越霖:…………没事,有我。 子卿(动容):三哥……有一件事,我要坦白。 楚越霖:说。 子卿:我上辈子抢了你的皇位,还把你坑到了边疆。我对不住你,这辈子我…… 楚越霖微笑,摸她的头:………………没事。留胳膊还是留腿,你自己选。 说明:男女主无血缘关系!结局HE!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楚子卿 ┃ 配角:楚越霖、莫九等等 ┃ 其它:重生、但求不死 ================= ☆、得意日重生时   楚元一五七年三月十五,楚昀帝四女楚子卿登位,次月,迎娶当朝丞相莫瑾瑜为皇夫。   皇宫内外,披红挂彩。   楚子卿一身红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至今也不敢相信,头上这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冕冠,终究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她呵呵一笑,无比的得意。她楚子卿,不过是先皇无意间宠幸的一个小宫女生下的孩子,地位卑微,从小没少受欺负,如今,却是万万人之上。   她排行第四,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除了二哥楚越然淡泊名利,喜四处游玩,大哥楚越玄、三哥楚越霖、五弟楚越岚,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怎么算,这皇位都不该落到她的头上。   先皇病重,几兄弟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起初她只希望在他们的斗争中安然生存,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里也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在后宫里看多了嫔妃之间的斗争,挑拨离间、栽赃陷害的本事她可是学了不少。因着她时常装痴卖傻,挑拨的话,几兄弟深信不疑。   没多久,大哥遇刺,逝,紧接着五弟中毒,下身残废,眼看着皇位就要落到三哥头上,却被揭露出他非皇室血脉,先皇一怒之下,将之发配边疆,永生不得入京。二哥生来最怕麻烦,在她对着他说了一堆当皇帝需要做哪些事后,他被吓得连夜逃走了。先皇临终前,无奈只得把皇位传给她。   传位之时,先皇对着她连叹三声,才颤巍巍地把手指头指向了她。连一眼,都不想瞧她。先皇视她如粪土,每次瞧见她,喝水都要呛着。于是,她好心地把脸洗了三遍,还专门把脸凑到了他的跟前,然后……先皇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当然她不会承认这是她故意的。   “陛下,该迎亲了。”小太监恭敬地站在身后提醒,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好。”楚子卿挥挥衣袖,抬脚就往外走去。   想起她那即将迎娶回来的美娇夫,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莫瑾瑜,莫老丞相第九子,也唤莫九,现任的少年丞相,可谓是风华绝代。不过在她的眼里,不过一个长得好看性子傲慢无礼的小子罢了。   楚子卿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年仅十岁的莫九从欺负她的五弟的手里救出了她,如同施舍般,点着她的额头,睥睨,“爷瞧你模样马马虎虎,性子怯懦一无是处,脑子愚钝蠢货无疑,丢给谁都是个麻烦。爷本着一颗慈悲的心,收了你这个蠢货,免得你将来祸害他人。你可要感恩戴德,将来好好报答爷。”一口气说完,还不带喘气的。   从那时起,她就有了把他夺过来的想法。   不过这莫九虽然性格傲慢,但脑子却真真好使。好几次在她撒谎的时候戳穿她完美的骗局,她恨不得扑过去拔光他骚包的头发。在知道他一直想娶她为妻后,她就有了一个报复的想法,用娶的方式把他像女子一样娶回来。以此狠狠地践踏他的自尊,此法无疑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扇他的耳光。   想想此时在丞相府,那个骄傲如孔雀的莫九,凤冠霞帔,画眉含脂,美目圆瞪,咬牙切齿地等着她的迎娶,不得不说,她此时心里很舒畅。   招摇地骑着骏马领着迎亲队伍向丞相府进发,道路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楚子卿满脸堆笑,亲切地举起右手,朝着两旁的百姓挥手致意。   此等盛况,百年难遇。伴着她一次次地挥手,观看的百姓如潮水般涌来。   她玩得不亦乐乎,却是苦了那些拦着百姓的官兵,每当她挥手一笑,百姓便激动几分,使劲儿滴往里面涌动,好多次被热情的百姓给掀翻在地。   就这样,一路张扬地到了丞相府门前。   ***   门口,莫九红衣如血,盖头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半个尖瘦的下巴。安安静静的,如同一个待嫁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楚子卿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得意地把当初她们初见时他所说的话全给还了回去,“朕瞧你模样马马虎虎,性子怯懦一无是处,脑子愚钝蠢货无疑,丢给谁都是个麻烦。朕本着一颗慈悲的心,收了你这个蠢货,免得你将来祸害他人。你可要感恩戴德,将来好好报答朕。”   本以为他会抓狂地扯掉红盖头,将之踩在脚下,骂一句爷不干了。谁知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那么紧。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搂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楚子卿尴尬地想推开他,“松手了,你想抱,等我们成亲结束了随便你抱怎么样?”   就在她准备让周围看热闹的官兵帮忙拉开他的时候,他却是开口说话了,“想不到我的小子卿,才是最聪明的那个,呵呵,所有的人都错了,最该防的居然是你。”   熟悉的声音,却不是莫九的。楚子卿浑身不由地颤抖起来,“你……你……不是在边疆吗?”   楚越霖,楚子卿无血缘关系的三哥,在她十九年的生涯里,是如同一个魔鬼的存在。偏执冷血,残忍无情,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奇怪的感情,无不让她害怕。   “子卿啊子卿,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三哥把你疼进了心里,你居然是这样报答三哥的。啧啧,子卿,你到底有没有心。”说着,他的手在她后背处滑了滑。   “三……三哥,莫九呢?你把他怎么了?”虽然害怕,但依旧有人放心不下,鼓起勇气,她终于问出了心里的惶恐。   “呵!”他冷笑,“子卿忘了我说的话吗?”在她错愕的时候,他继续道,声音虽小,却冷似寒冰,“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皇位如是,你,如是。”   说完,他的右手一挥,自人群里,突然跳出一个人,跃上高高的楼台,倒挂如蝙蝠,手上弓拉至满圆,锋利的箭脱弦而来,刺穿了拥抱的两人。   楚子卿闷哼一声,无尽的疼痛自胸口传来,她明白,她是活不了了。只是想不到,她这三哥竟然不惜丢了自己的命,也要把她拉着一起死。   看着他头上盖头落下,俊美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鲜血,自两人的嘴角流出。楚子卿死死地揪着他的头发,“莫九,他是否活着?”   楚越霖痴痴地看着她的面容,这朝思暮想的容颜,虚弱地笑,“你猜呢?”   周围抓刺客的声音,请太医的声音,慢慢地消失了。   这楚越霖,果真讨厌,连死都不让她安心。   莫九,他到底是死是活?   模糊中,她好似还听到楚越霖虚弱的恐吓——   子卿,若是有来世,我定要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一辈子……   楚元一五七年四月十五,新皇楚卿帝崩,霖王楚越霖薨。   ***   “子卿,子卿,醒醒。子卿,别在这儿睡。”温柔的声音就像泉水,透进了心里,无比舒畅。   楚子卿眼睫轻颤,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阳光斑驳,岁月静好。眼前人青衫朴素,发髻上珠钗黯淡,白皙的面容笑意如春。   她的眼睛红了,湿润了,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她直起身,一把搂住了女子的脖子,死死不松开。   “子卿,你这孩子怎么了?”女子轻笑,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在这里睡容易着凉,去屋里休息吧。”   “娘亲……”楚子卿声音沙哑,她是有多久,没见过这魂牵梦萦的容颜,多少年,有……十二年了吧。   “今儿怎么这么黏人,我来猜猜,莫不是闯了什么祸,怕我责罚你?”   “娘亲,如果知道死是见你的唯一途径,我早就来见你,那么也不会苦苦思念娘亲十二年。”楚子卿泪,感受着这失去多年的温暖。   女子一巴掌拍在她的头顶,嗔笑,“傻孩子,睡糊涂了吗,说些什么胡话。你今年不过七岁,哪里来的十二年。还什么死不死的,傻孩子,不许说这些,不吉利。”   七……岁?   楚子卿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张开的右手,白净,纤细,那道跟随她多年的伤疤从掌心消失了。   她这是……重生了?   心里,莫名地很复杂,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是不是又要来一遍?想想,就觉得浑身没了力气。   “子卿,莫要搂着我了,我赶着去榕妃娘娘那儿呢,你若要睡,就到屋里去吧。”说着,她轻轻地扳开子卿的手,提着篮子对着子卿笑了笑,转身匆匆地走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楚子卿翻身从藤椅上下来。   七岁……她记得,娘亲被人陷害致死就是这年发生的事。   那个榕妃……   楚子卿眸色渐沉。   她娘亲原本就是榕妃宫里的宫女,在生下她后,才得了个才人。榕妃待她们母女不错,因着膝下无儿女,便经常让娘亲去她宫里坐坐聊聊天解解闷,待她也如己出。知她们母女过得不好,受那些势利的宫女太监欺负,还时不时的送些吃食衣物给她们。只是……   楚子卿冷笑,这一次,她不要再让那些苦痛跟随她一辈子。什么榕妃熹妃,在她这个知晓即将发生什么事的人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么么哒!每晚十点半存稿箱自发^w^ 幻言坑等考试完回家了再说,某个说好一起开幻言坑结果提前发文的都某某同学,你体育老师让你回去上语文课呢! 谢谢慕容大大扔的雷╭(╯ε╰)╮ ☆、初遇的方式不对   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记不大清了。但她娘亲被诬陷的事却是不能忘,也忘不了。楚元一四五年五月初五,她娘的死亡日,而事情是从五月初四开始发生的。   她记得,那天她在御花园里被比她小三个月的五弟欺负,恰好遇到陪老丞相进宫面圣的莫九。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莫九救了她,自此情根深种,让她晦暗的生活中有了一道叫做‘莫九’的色彩。   却也是在那天,她陪迷路的莫九找回去的路时,有人跑来告诉她,她的娘亲被打了。起因是她娘亲像往常一样带着自己做的桂花糕去榕妃宫里聊家常,正巧这天熹妃也在场。榕妃刚吃完一块桂花糕,就喊肚子疼,熹妃以替榕妃报仇的姿态,完全不等事情查明,直接让人把她娘拖了下去,狠狠地打了五十大板,关进大牢。她娘身子本就虚弱,没撑过当夜,便撒手去了。榕妃醒后,狠狠地呵斥了熹妃,看她没了娘亲,便把她领养了过去。   楚子卿嘲讽一笑。想着在她娘死后那些人虚伪的嘴脸,若不是后来无意间得知真相,她说不定会一直把那个人面兽心的人当菩萨一样供着。什么中毒,什么原谅,什么怜悯她孤小,不过是一场自编自导的戏罢了。可怜她娘亲到死都不知道,害死她的就是她心心念念,感恩戴德的活菩萨榕妃。   必须要在事情发生之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   突然,脚上撞到了什么,身子止不住地往前倾,她张开了手臂,试图稳住自己,后背却出现了一双手,一把将她推翻在地。细碎的石子擦破了手掌,火辣辣的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走进了御花园里。忍着疼,撑着手想爬起来。然而身后的人丝毫不给她机会,一个猛扑,就把她给压回了地上。   楚子卿回过头一看,蓝色锦袍,两鬓的发编成两条小小的麻花辫绕到后脑勺,以一根深蓝色的发带紧紧地绑在一起。稚嫩的脸下巴圆润,大眼微合,满是鄙夷。   “五弟,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这个一副欠抽模样的小子,可不正是她那从小喜欢欺负她的五弟楚越岚。以前她怕他,现在知晓了他的好些事,少了那种见了骨头软的感觉。   “小贱人,五弟是你能叫的吗?你要记住,你娘卑贱,你也卑贱!区区一个贱婢的孩子,居然在本皇子面前叫嚣,看本皇子不好好收拾你!”他的声音还未脱尽奶气,可这讨人厌的本事从他母妃那儿学了个十成十。   楚子卿往周围看了看,并无他人,想来这小子又嫌弃随从麻烦,偷偷独自跑了出来。没人看见,这就更好办了。   以前她害怕还手后,他会把这事说出去。对于一个没母族保护,如同遗弃的公主来说,这无疑是灭顶的灾难。于是她处处忍让,受尽了欺负。后来还是三哥告诉她,这楚越岚自尊心极强,若是像弱者一样被人揍,在他眼里是一件比死更难受的事,所以,让自己说出去,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当她了解到这点时,却已经过了能打败他的年纪。   在楚越岚的拳头要落下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腿,往右一滚,就把他给压在了身下,“楚越岚,我不想和你打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扰如何?”   “打架?”楚越岚冷笑,眼里的嘲讽格外刺眼,“你这卑贱的人敢么?本皇子的母妃乃护国将军亲妹妹,随便动动手指头,你和你那贱人母亲就会从宫里悄无声息死……啊!你不想活了吗?居然敢打本皇子!”   楚子卿揉揉手掌,刚才那一巴掌打得急,手掌还有些不适应。“我就打你了这么样!你再侮辱我娘亲一句试试,我非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不可!”许是当了一个月的皇帝,这世的她,脾气大了不少。   “你娘就是个贱人!爬上龙床,勾引父皇,这才有了你这个贱货!”   刚说完,又是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楚越岚双目赤红,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地扯了起来,“你娘犯贱,还不让人说了是吗?”   她也不示弱,逮住他的手就啃,尖利的牙齿深深地陷进他的肉里,疼得他嗷嗷直叫,却倔强地忍着不哭出来。   他脚上一个劲儿地乱踢,她好几次被踢中膝盖,彻骨的疼痛,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小子看着不大,可手脚的气力不小,打起架来还真是不要命的主。   楚子卿只比楚越岚年长三个月,身量虽高他半个头,可却比他瘦许多。   一场架打得毫无章法,不消一会儿,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楚子卿头发凌乱,脚上清淤很多,脸上却还好。而楚越岚脸上直接肿了起来,比平日里整整胖了一圈。   尘土乱了衣衫,两人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服谁。   就在楚子卿骑在楚越岚腰上,对着他的脸一顿胖揍的时候,突然后颈一疼,身子被人从后领给提了起来。   她挥动着手脚,却丝毫触不到地面,眼看着楚越岚那小子从地上爬起来要抬脚踢她,着急地想回过头去咬掉提着她后领的手。   回首之间,发现——   此人面如冠玉,眼若含星,薄粉的唇上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白衣翩跹,墨发轻扬,俊逸如仙。可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初恋莫九。   “莫九?”她的声音有些轻颤,激动的眼神越发波光粼粼。   莫九却是如同没听见,一手一个把俩小屁孩儿给提了起来。   一口吐出狗尾巴草,“爷实在是不理解你们用打架这么愚蠢的方式来加深感情,虽说有‘不打不相识’的说法,但那目前还不太适合你们这俩孩子,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好好说的么?非要把俩人都打得面目全非才肯罢休?”   楚越岚脸肿成包子,但脾气丝毫没减,“你又是什么东西,赶紧把本皇子放下!本皇子暂且可以饶你一死。”   莫九放下了他俩,就在楚越岚得意的时候,他一指头弹在了他的额头上,“刚才四公主不是说了吗?爷姓莫名瑾瑜,也叫莫九,若是可以,你们叫爷一声瑾瑜哥哥便好。”   “哼!”楚越岚不满地偏过头去。   楚子卿却是羞涩一笑,捂着红扑扑的脸蛋,无比崇拜地看着莫九,“瑾……瑾瑜哥哥,我是子卿。”最喜欢你的子卿。   闻言,莫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其实他来了有一会儿了,这四公主剽悍的打架姿势,他也是看了不少。谁再说四公主柔弱可怜老被欺负,他就用泥糊他一脸。   “哼!贱人!”楚越岚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骂人的话绕来绕去都是那么几句。   “手下败将你闭嘴。”楚子卿回过头来,阴郁地瞪着他。   “你说谁手下败将!若不是这个碍眼的人打扰,你这贱人早被本皇子打趴下了!”他指着一旁的某就,不服气地撅起嘴唇。   “那要不要再打一场试试!”楚子卿咬牙切齿,这小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惹人讨厌。   “哼!谁怕谁!”   看着俩人又要打起来的架势,莫九头疼地再次提起两个小鬼。   “你们执意要打架爷管不着,不过你们谁能先告诉爷出宫的路怎么走?”   “瑾瑜哥哥你迷路了吗?”她天真无邪地眨着眼睛,瞬间没了之前的煞气。   “白痴!”另一边,楚越岚双手抱拳,对她谄媚的表情很是鄙夷。   莫九点头,“今儿爷陪父亲面见圣上,不小心与父亲走失了,子卿可知道怎么……子卿,你怎么了?”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楚子卿有些奇怪。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沉寂得可怖,一双眸子里,出现了一种叫做害怕的东西。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牙齿把下唇咬得发白。楚越岚也不解地看着她。   “今日……可是五月初四?楚元一四五年五月初四!”楚子卿两手紧紧地抓住莫九的袖子,无比期望他摇头。   莫九不知道她为何变化这么大,迟疑着,还没开口说话,一旁的楚越岚提前说了出来,“白痴连这都不知道了吗?今日确实是五月初四。怎么,赶着投胎?”   楚子卿拉着楚越岚就往榕妃的宫里跑去,想着身后如同石化的莫九,她匆匆地说了句,“瑾瑜哥哥今天日子不太好,你就当做没有看见我们,忘了今天见过我们这件事,以后我们找个正确时间正确方式来次正确的初遇好不好。”被她拉着手跑的楚越岚听得她这话,不屑地哼了哼,脚上却不停歇。   “怎么出宫……你们……还没说……”莫九挠挠脑袋,看着俩个小鬼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无奈地继续在宫里晃荡着。   ***   荣德宫外。   楚越岚一把甩开她的手,嫌弃地把手往衣衫上擦了擦,慢条不紊顺顺头发,理理衣衫,“你把本皇子带到这里作甚?”   “待会儿我进去半盏茶后,你就进去把我带出来。”楚子卿脸上满是焦躁,捋着之前因为打架松散的头发。   “哼!本皇子为何要帮你。”他偏过头去,小脸儿傲慢地扬起。   楚子卿阴笑,“你若不帮,我就把你被我揍的事情说出去。”   “你若是说出去,还有活路吗?”楚越岚眯了眯眼睛,威胁。   她不在意地笑笑,“能用我这贱命让你一辈子添堵,值了。”反威胁。   楚越岚龇牙,“你狠。”要是被人知道他被一个女子揍了,他会羞愧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所以,这件事决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楚子卿拍拍他的肩膀,“我进去了,别忘了啊,半盏茶。”   她脸上虽笑,只是眉头一刻没松懈过。   楚越岚不解,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俩小屁孩打架挺没意思的,不过一切为了女主,让她不会死那么快。╭(╯ε╰)╮ 果然默默地开文是在作死T0T 谢谢土豪都比扔雷雷雷!╭(╯ε╰)╮ ☆、变态也重生   刚走进荣德宫里,就看见榕妃手里正拿着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送。她心中一滞,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桂花糕,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子卿!放肆!”坐在一旁,有些生气的女子,正是她的娘亲郁才人。   “榕妃娘娘,子卿好饿,等子卿吃饱了,再给娘娘请罪好吗?”她并不去看她的娘亲,一边对着榕妃撒娇,一边迅速地把摆在案几上篮子里的桂花糕一个不剩地吃下去。   榕妃温柔地笑着,只是眼里温度全无,她的手抚着子卿的头发,“子卿去哪儿淘气了,怎么弄得一身的泥,脏死了。”   “榕妃娘娘,子卿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脚都摔疼了。”她可怜巴巴地欲撩起裙摆。还没撩开,就被榕妃的手轻轻地按了下去。   “子卿,大庭广众之下,莫要做此行为。”   “呵!”熹妃走了过来,不依不饶地指着子卿的娘亲,“郁才人,四公主如此没规没矩,可是你这娘亲教得不好?”熹妃绕着郁才人走了几圈,“人都说母为子师,如今四公主这副模样,你这母亲做得实在是失败,还不如早早把四公主送给品德高尚的人来照顾,免得将来完全没有一个公主的样子,失了皇家的颜面。”   楚子卿缩在榕妃的怀里,肚子绞痛难受,额头上的冷汗慢慢渗了出来,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人如此侮辱,而那个‘善良’的榕妃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完全不去劝阻。她暗暗咬牙,为自己不能走过去一巴掌扇在那恶人熹妃脸上懊恼。心里的痛恨似乎比肚子的痛还深刻几分。熹妃,榕妃,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榕妃娘娘……呜呜……”她嘤嘤地哭了起来,好不可怜,“都是子卿的错,求榕妃娘娘帮忙求求情,不要让熹妃娘娘再指责娘亲。呜呜……子卿贪玩,怪不得娘亲的。榕妃娘娘人好心善,快帮帮娘亲。”   榕妃垂首,一双美目似要把她看穿。楚子卿毫无形象地哭泣,揪着她的裙摆乞求地晃着。   “熹妃妹妹,别说了。子卿常日在本宫这儿,你要怪,莫不是连本宫一起怪?”   熹妃见榕妃开口,立马收起了性子,唯唯诺诺地躬身行礼,“妹妹不敢。”   肚子的疼痛越发剧烈,楚子卿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两眼也有些看不大清。   “子卿,你怎么了?”榕妃笑问,一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小手腕,“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可是身子不适?”眼里,一种蠢蠢欲动的激动。   楚子卿摇头,“子卿有些冷了,榕妃娘娘可许子卿回去加件衣衫?”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了,说不定,真的会死的。   榕妃却不肯让她就这么简单地离开,唤起身边的宫女,“去给四公主取件衣衫来。”   “是。”宫女应声退进了内室。   楚子卿咬牙切齿,半盏茶的时间怎么这么久啊!   还好,楚越岚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娘娘,五皇子嚷着说要见四公主。”近身的宫女凑到榕妃娘娘耳边轻声说道。   “哦?这五皇子今日怎么想起来这里?”榕妃虽与宫女说话,眼睛却时刻盯着楚子卿,好似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理由来。   说话间,楚越岚已经走了进来,他恭敬地给榕妃熹妃行了礼,刚起身,便注意到一旁那个温柔的素净女子给他躬身请安。   郁才人,原来她娘亲就是长得这个模样,到不是他想象中的狐媚样子。   “五皇子,你的脸……”榕妃看着他淤青肿胀的脸,开口问道。   楚越岚脸上红了几分,“摔的。”   “五弟!”看榕妃还想说些什么,楚子卿忍受不住,冲过来,立马就扑到了他的背上,两手紧紧地靠着他的肩膀,“昨日你说要找我对弈,我们这就走吧。”   对于压在身上的重量,楚越岚难得没有推开,“好。”   “榕妃娘娘,熹妃娘娘,娘亲,子卿先行告退了。”说完,她行礼离开,一刻不敢耽误。   ***   行至无人处,楚越岚就恢复了往日的嫌恶表情。   “白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要求做了,你记住,不许把之前那件事宣扬出去,否则,我要你和你娘亲都死无全尸!”转身就要推开还挂在他身上的楚子卿。   只是,他还没动手,就看着楚子卿虚弱地倒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全身剧烈地颤抖,好不吓人。   他莫名地有些害怕,故作镇定,伸脚踢了踢她的肩膀,“喂!你以为装成这样就能吓到我吗?赶紧起来!”   楚子卿虚弱地睁睁眼睛,一开口就吐起了鲜血,“太医……不要声张……”说完,她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喂!你这是怎么了!”看着鲜血从她嘴角流出,楚越岚一时也慌了起来。蹲下身子,使劲儿地晃着她的肩膀,“白痴,醒醒!赶紧醒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楚越岚忘了她的嘱托,开口就要喊人来,“来人……”   ‘啪’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嘴上,阻止了他要说出的话,连带着被掌风掀倒在地。   那人红衣妖娆,妖媚的脸上冷漠似冰,额心上那点鲜红的朱砂痣给他这张美人面填了几分神秘。左手玉骨桃扇,接住了几片因风而起的花瓣,桃花眼轻挑,清润的嗓音如同天籁,“你若是叫了人来,子卿醒来怕是要与你拼命。”   “三……三哥。”楚越岚轻颤,他这三哥今年也就十二岁的年纪,却早就脱了稚气,美艳若妖,即使女子也没有他这容貌。只是美则美已,可那股子阴邪之气,每每让他的心颤。是的,他怕这三哥,很怕很怕。   “你回去吧,子卿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楚越霖合上玉骨桃扇,脚尖碰上楚子卿的腰,轻挑,转眼间,就把她扛在了肩上。   微风扬起,红光一闪,那人就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楚越岚握紧了拳头,暗恼在三哥面前无比渺小的自己。   楚越霖,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匍匐在我的脚下!如蝼蚁一般!   ***   子虚殿里。   楚越霖撑着下巴,看着榻上睡得极不安稳的小女孩儿,他纤长的食指慢慢地从她粉嫩的脸上滑动,在触到她额头时,尖锐的指甲一闪,划破了她白皙的皮肤,鲜血从破口处流出来。他垂首,伸出舌头,轻轻地吮掉她额上的每一滴鲜血。   鲜血止住,额心留下一道血红的伤口,看着,就像他额心那一点朱砂痣一样。   她已经睡了三天了。幸好那毒看着反应虽大,却并不致命,只是会造成长时间的昏迷,想来那榕妃也是惜命之人,不然也不会用到这样的毒药。   “子卿啊子卿,我以为我们要下一世才能再见面,想不到,竟然让我们的人生重新来一遍。上天,果然待我不薄呢。”楚越霖轻笑,带动着额心的朱砂痣,妖娆美丽,似乎连空气都旖旎了几分。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鼻子,瞧见她的眼睫颤了颤,知是要醒过来。   故意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询问,“子卿,你说,到底是打断你的左腿好呢,还是右腿好呢?或者,两腿都打断?”   刚醒过来的楚子卿不敢睁开眼睛,在听到他这话,更是害怕的一动不动。   前世死之前,他说过——   子卿,若是有来世,我定要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一辈子……   额头上火辣辣地疼着,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一分,一种很不妙的想法在脑海里不断地闪现。   她这三哥,莫非也同她一样,是重生的?那抢了他皇位的她,还有活路么?   想想,顿时就不好了。   “子卿,你中毒的事,宫里都知道了,桂花糕上有毒,若不是你,吃下桂花糕的就是榕妃,你娘亲被人给抓起来了呢,你怎么还沉睡不醒呢?莫不是不想去见见你娘亲的最后一面?”楚越霖叹气道,眼看着她的眉头越来越紧,心里乐得直颤。   “怎么可能!”楚子卿一跃而起,双目圆瞪,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质问,“你骗我的吧?”只是她害怕,那些都是真的。那些努力,真的白费了?   楚越霖似笑非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你终于肯醒来了啊。”瞟了一眼她揪着他衣襟的手。   她弱弱地松开了他的衣襟,“三……三哥,我娘她……”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恩?”楚子卿愣住,“猜到什么?”   “那事自然是我骗你的。你娘还活得好好的。”他把她紧紧地圈进怀里,将头枕在她瘦小的肩上,“将来楚国第一位女皇就这么乖乖地在我怀里呢,想想,三哥就觉得好兴奋。我的小子卿,居然是这么出息的一个人呢。”   楚子卿尴尬地笑了笑,天真地回头看他,“三哥说的什么笑话呢,子卿不过一个小小的女童,管理天下这种大任,还是三哥这种聪明有才的人才适合,怎么会轮到我这失宠的公主身上呢?三哥,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与子卿说吧,子卿的心儿小,会害怕的。”这个时候承认她是重生的,知晓即将发生什么,不是找死吗?   “呵呵,子卿过谦了,我的小子卿可聪明了。”他以夸奖的口吻说着她前世的恶行,居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挑拨离间做得天衣无缝,害死大哥丝毫不手软,整残五弟眉头都不皱一下,为了自己的利益,逼得最亲近的六妹远离故土,嫁到远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揉碎了星光,美得耀眼,“你把护你若宝的三哥伤透了心,抢他的皇位,赶他出了京城。小子卿,你说,你是不是很厉害呢?连三哥我,都要佩服你了呢。”   楚子卿颤抖,笑容僵硬,“三……三哥说的什么话,子卿今年七岁,什么都不懂呢。”   “什么都不懂的子卿知道桂花糕有毒,为了救娘亲吃光了桂花糕,这孝心,啧啧,比之沉香救母还要感人呢。”楚越霖长指慢慢挪到她的脖子处,一点点地收紧,“小子卿,你说,对于你这么一个撒谎都面不改色的人,三哥到底该不该留下呢?”   “三……三……哥……最……喜欢……子……卿……了……不……是……吗……咳咳……”脖子上的手阻止了她的呼吸,脸上被血冲得通红,她难受把话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闻此,他的手松了几分,“小子卿也知道啊,三哥最喜欢的,就是子卿了。可是,子卿不喜欢三哥呢,子卿喜欢那个叫莫九的小子,子卿想离开三哥,子卿好没良心呢。”说着说着,他的手又慢慢收紧。   “三……三……哥……莫……莫……九……是……谁……”楚子卿虽难受得如同死去了般,但她依旧睁着一双委屈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楚越霖看着她的眼睛,似在琢磨她话里的真实度。   许久,终于松开了手。   楚子卿难受地趴在榻上猛咳。   “子卿,不管你是否如我一样是重生的,你记住,莫九是你决不能接触的人,不然,三哥会杀了莫九,杀了你。”他的笑容如同地狱里的花朵,妖娆诡异。   楚子卿脸色顿时煞白,在五月的暖风里,颤抖连连。她仰头看天,四十五度忧伤。   老天,你在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中(和剧情没什么关系): 如果子卿救母吃糕点的事发生在n年后。 楚越岚:你傻啊,知道糕点有毒还吃,不知道直接假装不小心把糕点倒在地上啊,不信那个什么什么妃的还会捡起来吃。 子卿:我……我一时激动,给忘了。 莫九:为什么不打包带走? 楚越霖:你再乱吃试试,信不信我先把你毒死了,省得我担心。 子卿:咦?你会担心?(桃心眼) 楚越霖:担心你死在别人手上。我来不及卸你的腿脚,这种事,还是活的卸着好看。 莫九:为什么不打包带走? 子卿:果然长得好看,心肠越毒。 莫九:为!什!么!不!打!包!带!走! 子卿、楚越岚、楚越霖:→→小九你干嘛? 莫九:刚才吃饭有好多肉。 子卿、楚越岚、楚越霖:………………救母什么的是不是太沉香了,我们换个话题…… 莫九:…… 谢谢瑶瑶扔的地雷╭(╯ε╰)╮ 考试中考试中……………… ☆、杀着你玩   “父皇,儿臣想讨要一个人。”龙泽殿内,楚越霖依旧是一身绚丽的红衣,右手长指夹住白子,丝毫不犹豫,落在棋盘之上。   手执黑子的楚昀帝俊眉轻挑,意外之情从晶亮的两眼溢出,“当真难得,不知是哪家千金入了霖儿的眼,朕定会为你讨了来。”   “并非哪家千金,而是莫老丞相的九子——莫瑾瑜。”   “哦?”楚昀帝执棋的手一顿,“那孩子前几日朕见过,仪表堂堂,能言善辩,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不出五年,怕是要超过他父莫丞相,只是……”他把视线从棋盘移到楚越霖的身上,“把这么个俊杰纳为男宠,似乎有些可惜了。再者,莫丞相育八女,老来才得这么一个儿子,貌似,有些难办呢。”   “父皇多虑了,儿臣并无分桃之好。”   “那你这是……”楚昀帝看着他的眼睛,似在琢磨他说的是否属实。   “儿臣不过是想让他做儿臣的伴读罢了。一个人看书听学,到底寂寞了些。”又是一白子落下。   楚昀帝叹气,黑子落下,“朕疏忽了。待会儿朕就下旨,让他明日就来宫里。对了,霖儿……”说着,他的面容渐渐哀戚,“你母妃她……还好吗?”可有提过他只字片言?   “母妃很好。”楚越霖垂头,不去看眼前这个为情所困的帝王。   其实他也是矛盾的。在他五岁之前,他的母妃对他父皇都是一种憎恶的感情,能够三番五次地伤害帝王而安然无恙的,大概就只有他母妃了。直到他五岁那年他们的感情才稍稍有了好转。却偏偏,在这时候,楚子卿出生了。他母妃一气之下入了佛门,带发修行,不肯再见他父皇一面。他本应该是恨楚子卿的,恨她的存在。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似乎更害怕那个蠢货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只是,近日母妃似乎睡得不大安稳,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   “来人!”楚越霖刚说完,楚昀帝便不能淡定了,他厉声呼喝身边伺候的人,“去太医署,让太医熬些安神的药送到宁云庵去。”   “是。”小太监哆嗦着走了出去。   .   楚越霖撇嘴,暗自不屑,他父皇杀伐一生,半辈子耗在戎马之上。可在女人的问题上,却是太过怯懦。若是子卿敢如此躲他,他非揪出她来,鞭笞她个三天三夜,看她还敢不敢忤逆他。   现在他虽如此想,可等到事情真真发生在他身上,他才发现,舍不得三字是早早刻于心,抹不去。   “霖儿,你母妃可曾……可曾……提及朕?”年过半百的楚昀帝在说到此话时,刻满沧桑的脸上竟是盖上一层红晕。   楚越霖并不回答他的话,食指中指夹起白子,‘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他抬头笑道,“父皇,你输了。”   楚昀帝愣了愣,在瞧见棋盘之上,不知何时自己的大半江山被白子占领,颇为无奈地摇头,“霖儿,朕是一国之君,你如此做,当真是半分脸面不给朕留。”   “哦?若父皇想赢个漂亮,为何不去找大哥或者二哥?他们定是会让父皇您胜得龙颜大悦,想怎么赢就怎么赢,何必来找儿臣给您添堵呢?”他掏出玉骨桃扇,衣衫半解,露出胸前白净的皮肤来,靠着椅子,两腿一挑,恣意地扇了起来。在真相揭露之前,不得不说,楚昀帝对他的纵容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臭小子,明明知道跟他们下棋最没意思。”楚昀帝扶着袖子,一子一子地捡起了棋子,“快来,咱们再来一局。”   楚越霖转头,看着太阳微微偏西,想来那个午休的懒货该是要醒了。突的合上了扇子,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父皇,儿臣还有些事儿,这第二局嘛,只有等下次了。”说罢,在楚昀帝咬牙切齿的咒骂声里大大咧咧地往外走。   “等等,刚才朕问的事……”楚昀帝欲言又止。   她,是否提及过他,如他思念她一般?   楚越岚回半侧,笑眼盈盈,“父皇若是如此惦念,何不自己去瞧瞧,去问问?”他扇骨遮面,只露出两只凝波一般的眼睛,声音里含着几分挑衅,“儿臣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楚昀帝垂头,看着棋盘上被他收拾了一半的残局,叹息不止。见她?他何尝没想过,只是……   风过无息,不去惆怅。   ***   时间拉回到午时三刻。   楚越霖心思缜密,却是忽略了一件事:楚子卿对他的恐惧远远超过了自然的生理反应。在他那么恐怖的威胁之后,她哪儿能安心地睡午觉?   假寐在榻上,在听闻他起身离开后,一个翻身就跳了起来。眼珠子四处打量,思索着逃离的方法。   正门自然是不能走,门口好些侍卫守着,估计还没走出殿门,就会被叉回来。而后门,貌似是通往冷宫的方向,密集的树丛,即使有幸不迷路,误闯了冷宫被那些疯子缠上也让人胆寒。   推开窗户,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若是没记错,貌似在子虚殿的东北角的围墙处有个狗洞,被浓密的花草遮住了。前世她也是偶然的机会发现了那个洞。   洞的外面,好似是二哥寝宫的方向。   想到三哥在发现她偷跑后的表情,她颤巍巍地打了个寒颤。前世里见过他杀人的那些残忍手段,这辈子还深深的在脑海里。不过怕归怕,现在她更想知道她娘亲是否无恙。   再者,如果她逃出去,躲到二哥处,再央着二哥替她求求情,指不定三哥会对她从轻发落。   咬咬牙,跺跺脚,忍着心里的颤抖,躬下身子,扒开花草丛就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外边儿阳光正好,许是离开了桎梏,她仰面深嗅,这空气,似乎也清新了许多。提起裙摆,兴高采烈地往二哥的月未殿跑去。   青草绿地,奇花争艳,时而伴有鸟鸣声声,当真是好景致。   眼看着二哥的月未殿近在眼前,她一时乐得乱了脚步,可正准备奔过去。不知是石子还是什么撞到了她的膝盖,好生疼。脚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就在这一瞬间,刚才她站着的地方,一把锋利的大刀砍了过来,直直地把她身边的一棵银松给砍成了两节。   楚子卿的心,咯噔一声凉了半截。若是她刚才没有摔倒,这银松便是她的下场。   这明晃晃的刀子,算是明杀还是暗杀?她不过七岁,是谁想要杀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三哥么?不过她之前在子虚殿里待了那么久,三哥想杀她易如反掌,而且父皇宠他至极,即使他当着父皇的面杀了她,顶多被罚禁足罢了。应该不是三哥,那会是谁呢?此时她头疼异常,都怪前世害人太多,无论前世哪个人重生都十之八/九会想灭了她。这日子,哎,没法过了……   就在她无奈地思考的时候,又是一刀子砍了过来,她个子虽然瘦小,但身手很是敏捷,往旁边一滚就躲在了另一棵树后。半蹲着身子,灼灼地盯着眼前这个手执锋利大刀,身着普通侍卫服装的黑色面具人。此人身量很高,比一般侍卫高半头不止,一双黑眸幽深冷漠,不知为何,这双眼睛,她总觉得异常的熟悉。   那刺客似乎并不是真正地想杀她,每砍一刀总会留那么一会儿时间让她逃跑。就像逗着她玩一样,只是刀子落下来,却不是玩那么简单,好些树都被砍成了两节。   一次次地躲着他的砍杀,楚子卿气息慢慢地乱了。到底是个营养不良的七岁女童,怎么能躲得过比一般侍卫还壮上几分的人。连滚带爬地往二哥的宫殿跑,边跑边呼救命,一个不小心,脚给崴了。   眼看着那个可怕的面具人一步步走了过来,如索魂的鬼差,举起白晃晃的大刀,手臂一曲,就要看下来。就在那一瞬,她看清了他黑眸里那独特的充满讥嘲的狂傲。蓦地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莫不是……   “大哥!”一声惊呼,温润如玉,却不是她的声音。   锃亮的刀锋顿住在她的鼻尖上,往下一分,她的左右鼻孔就得分家。冷汗从额头上渗出,沿着脸颊滑落。   她忍着脚疼,连滚带爬地躲在了来人的身后,怯怯地抓着他的衣摆。   “大哥,你瞧你把四妹给吓的。这身子抖得跟兔子一样。”   淡墨色修竹图案浅浅地绘在雪白的长衫上,齐腰的长发简单地用发带竖起,左耳上钉着一颗五角星形状的白玉,琉璃般晶莹的眼珠子镶在一张小麦色的娃娃脸脸上,常年都是一幅老好人的笑容,可不正是她那年方十五,喜欢闯荡江湖的二哥楚越然。   楚越然摸摸她的头发,安抚道,“四妹别怕,有二哥呢。”   “呵!二弟你这话说的!活像我在欺负四妹一样。”面具人把刀收回了刀鞘,右手捏住面具一角,扯下了黑色的面具。棱角分明的脸露了出来,虽是在笑,却比发怒还恐怖,他冰冷的眼还灼灼地盯着楚子卿,“我不过跟四妹闹着玩罢了。”   闹着玩儿?   楚子卿看着那一地被看得乱七八糟的树,咬牙切齿,闹着玩儿会刀刀往死里砍?!对上他如野狼般的目光,她瑟瑟地垂下头,牙齿也软了,怯怯地抓着二哥的裙摆不放。   “是弟弟失言了,请大哥莫要怪罪。只是这天色不早,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让德妃娘娘担心就不好了。”楚越然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抚着。   楚越玄听着他这明显的逐客令,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二弟果然真淡薄。”说罢,再狠狠地剜了她一样,转身就离开了。   楚子卿默,思索着大哥最后对二哥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在这空当,突然,天旋地转。她一声惊呼,两手顺势搂住了二哥的脖子。   “二哥,你抱我作甚?”   “你确定你能走着回去?”他娃娃脸上满是笑意,一双琉璃眼滴溜溜地转着,“不过四妹啊,你怎么还是没几两肉,跟只猫似的。”   楚子卿垂头,这才想起她那只被崴着的右脚。心下感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二哥待她总是最好的,只是前世里她为了自己的权势,着实对不住他。如果今生再次面对相同的选择,她想,她还是会骗他,因为——   她二哥是属于自由的,而不是这被束缚的宫中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3:04的火车………………求推荐好玩的游戏。 ☆、三哥的算盘   当楚越霖回到子虚殿时,榻上早已没了温度,他丝毫不惊讶,只厉声喝了声,“十七!”   只见一道黑影从角落里闪了过来,恭敬地跪在他的跟前,“主人。”   “她呢?”   “四公主午时三刻从右边的第三扇窗户爬出,在花丛里躲避侍卫半个时辰。后从东北角的一个狗洞钻出……”十七详细地复述了楚子卿离开的步骤。   “呵,狗洞。”楚越霖脸上似笑非笑,“差人去把那个洞给填了。”   “是。”十七点头应是,接着说道,“四公主出去后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其间踩死牡丹十株,墨菊九株,凤尾兰……”他说到后来,眼看着楚越霖越发不耐,这才说到了重点,“在临近二皇子的月未殿时,有一黑面刺客欲杀四公主,十七为不暴露行踪,只在四公主未发现刺客的时候出手一次,后来……”他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没发现楚越霖暗暗握紧的双拳。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他的脸上,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溢出,牙齿该是掉了几颗。   楚越霖表情阴黑,声音如来自地狱,“她若伤一根汗毛,你死一万次也不够。”   十七颤抖,垂头叩罪,“十七明白了。”   “可知那刺客是何人?”   “是……”十七以袖擦拭嘴角的鲜血,“是大皇子。”   “大皇子……”楚越霖一双桃花眼微合,暗自沉思,“他为何想要杀子卿?莫非……”   一个想法闪入脑海,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被二哥送回尘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面对着被二哥抱回来的她,她娘亲似乎惊讶多于惊喜。口口声声里老问着三哥的事,二哥连一杯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尴尬地道了声别就离开了。瞧着他慢慢融入夜色的背影,楚子卿置气地没有搭理她的娘亲。   宫中人势利,她一直都明白,只是,当这个势利的人是她母亲,而这被晾着的对象是她二哥时,她心里如同生嚼了十来根苦瓜,怎么想怎么难受。   二哥的生母是江湖人士,在宫中没什么势力,在他八岁的时候,生母就被人陷害致死,后被宜妃领养,宜妃性子怯懦,也是个时常受欺负的主。相对于三哥自小受父皇宠爱,二哥的日子苦许多,没少受人轻待。   趴在自己简陋却温馨的小榻上,她揉着右脚踝,虽说二哥在月未殿里替她看过,并未伤到筋骨,只是现在还是疼得紧。想起大哥那冰冷似狼的眼神,她默默地打了几个寒颤。   前世里,大哥向来是瞧她不起,连话都懒得跟她说,这个视她如草芥的大哥,居然说跟她闹着玩。想想都觉得可怕,那刀子,如果二哥晚一会儿到,怕是她现在已经到了阎罗殿。   她翻转了身子,仰躺在榻上。十指纤纤,烛光透过指缝斑驳了面庞。   大哥是被刺客杀死的。虽有她挑拨的成分,但具体是谁下的手,她也不大清楚,到底是三哥还是五弟呢?   “三哥……”她沉思着,不知中竟是说出了声,刚说完,一颗头就伸了过来,挡住了烛火微光。   “三哥!”这回是惊的。她一个哆嗦,手忙脚乱地滚到了床榻最里面。   “小子卿可是在思念我?”楚越霖紧紧逼近,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忽闪忽闪的眼睛潋滟无不表现出他愉悦的心情,“三哥很是高兴呢。”   楚子卿全身僵硬,牙齿微微打颤,“三……三哥,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还不是因为小子卿你……偷偷跑了回来,让三哥好是担心。”楚越霖双眼含笑,右手松开了她的下巴,拍拍她的大腿,“看在你如此思念三哥的份上,你这腿,便暂时保留在你这儿好了,日后,若是再敢这样,小子卿休怪三哥提前把你的腿给卸了。”   忍着浑身的不自在,楚子卿仰头看他,“三……三哥,二哥没有与你说么?”拿出二哥这块挡箭牌,不知道抵不抵用。但愿他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不会责怪。   谁知,她此话一说,三哥原本脸上的笑容顷刻之间消失,阴郁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美艳的面庞离她如此近,也如此的可怕。   “子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是三哥一个人的,保护你只能是我做的事,休要和其他人扯上什么关系。”   她脸颊因为充血变得通红,艰难地点头,“三……三哥,子……子卿……知道……错了。”   “很好。”他松开了手,又是满面和熙,如同抚摸听话的小动物,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只要子卿乖乖的,三哥会好好保护你的,定不会让野猫野狗伤害你。”   楚子卿揉着被捏疼的脖子,想着二哥邀请她一起偷偷出去闯荡江湖一个月的事。本打算在三哥不知道的情况下先出去,回来再以二哥的名义向三哥说说,那么三哥就不会惩罚她。可瞧目前这状况……她还是待会儿去二哥那里委婉地拒绝好了,目前她还不打算被掐死。   孰料,这事却是从三哥的口里说了出来。   “二哥不久前来找过我,说是明日想带你游玩一个月……”   她连连摇头,无比诚恳,“不去不去!三哥,这事我立马去回绝!只要不是三哥陪着,我坚决不去!”   “呵呵……”楚越霖满心欢愉地轻笑出声,在她呆愣的目光下,慢慢止了笑容,食指直弹她的额头,“瞧把你吓得,活像我要把你吃了一样。”   楚子卿暗暗无语,她不怕被他吃了,而是怕他把她给拆了重组,还不黏胶水的。   “这事儿我同意了,明日你与二哥一起走吧。不过……”他目光幽深,“不许受伤,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楚子卿直想立马一脚将他给踢出去。去你的,有这么霸道的么?说得活像她是她这身体的租客一样。   楚越霖拍拍她的肩膀,“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说完,红光一闪,如鬼魅般,消失了。只大开的窗扉,证实他确实来过。   ***   次日一早,楚子卿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对着自己要骑的骏马,接连蹦了许久,也没骑上去。二哥骑在白马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个翻身跳下马来,刚走到她跟前,准备扶着她上去。谁知,有人却是比他早了一步。   楚子卿只觉后脖子一紧,身子就被人从后领给提了起来,如同一只小狗一样被人拎着,掂量了一下,接着一个轻甩,就给扔到了马背上。   她怯怯地匍匐在马背上,看着那人红衣妖娆,额心的朱砂痣在初升的阳光下,艳丽异常,她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的伤口,还在。在她的身上做上和他一样的符号,以此来向外人宣布她是他的东西,这种变态的想法,也只有他这个疯子才会想出来。   “三弟,你怎么来了。”二哥见了三哥,似乎很是惊讶。   楚越霖拉着楚越然走到一旁,从袖口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字条,递给了他,“子卿从未出过远门,我很是担忧,一夜辗转未眠。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食谱,还望二哥每日监督子卿把这些都吃下去。”   楚子卿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奇地想探过头来瞧瞧,可又害怕从马背上掉下来,心里如同猴爪子挠一样难受。   二哥接过字条,看清上面所写,惊讶中瞪大了眼睛,“三弟,四妹瘦弱,这么多东西,怕是会补得太过。”   楚越霖笑,扇子扇得好是从容,“若是一个月后,子卿能够比现在重上十斤,那我愿意赠与二哥千两黄金。”   楚越然饷银本就不多,又无父皇的赏赐,还时常溜出去闯荡,面对着那些穷苦的百姓,总忍不住散些银两,这些子花销无不加重了他的负担。这银子,他很是需要。   楚越霖瞧着二哥噌的一下亮起来的眼睛,知晓自己给的条件诱惑到了这个淡薄名利的二哥。继而说道,“不过若是子卿一月后比现在还轻,二哥莫要怪罪弟弟把你经常偷跑出去的事儿告诉父皇。”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楚越然心里不大痛快,回头看着马背上没几两肉的四妹。心思一转,儿时他养过一头小猪,没几个月就长得膘肥肉厚,也许,把她养肥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一大笔黄金,以后出去玩就能更尽兴些。   他愉悦地拍拍楚越霖的肩膀,“三弟放心,四妹定会被我养得白白胖胖,腰肥腿粗,满脸肉膘!”   看着那两人相视一笑,马背上的楚子卿又是一个寒颤。   那字条上到底说的什么?他们又在谈什么,为什么二哥那一回眸,就如同看猪一样看她呢?顿时,她不好了的感觉越发强烈。   等到后来离开了皇宫,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四餐五餐,一顿饭用桶装的时候,她总算是明白了。   他们这是把她当猪养啊…… ☆、肉,肉,还是肉   子虚殿内,花向阳开。   莫九打了个呵欠,一手把玩着窗前的还未开花的石蒜,往身旁瞥了眼,楚越霖还专注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一大早就被一道圣旨给催进了宫里,本说是做三皇子的伴读,可这时辰不早已经很久了,但三皇子一点想去上书房听学的意思都没有。自从刚才回来后就一个人在案桌上捣鼓着。   “三皇子,我们何时去……”   楚越霖并未抬头,专注地画着自己的画,一口打断他的话,“今儿我身子不舒服,不去上书房。”   “三皇子身体有恙?”莫九惊讶,上上下下将他一通打量,却没发现他哪儿不对劲。   楚越霖搁下了笔,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画,这才抬头瞧他,脸上微微含笑,却自带一股冷然,“我哪儿不舒服,需要给你一一汇报吗?”   “臣不敢,臣只是担忧三皇子的身子罢了。”   “休要那么拘谨,什么臣不臣的。瑾瑜,你过来,替我把这些笔墨纸砚收拾了。”楚越霖朝着他招手,好一派热情的模样。   莫九对上他那双眼睛,蓦地打了个寒噤。   乖乖地走了过去。   在收拾笔墨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他之前做的那幅画。只见宣纸之上,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鲜活地画在上面。小眼大嘴红唇,鼻孔如牛鼻,插葱都有空余,皮肤黝黑,却穿了件儿白色的小衫儿,衬得人更加黑亮怖人,最可怕的是,右脸颊到耳根有一道拇指宽的疤痕,就像乱长的树根。画上女童大嘴咧开在笑,露出一口乱牙,扯动了疤痕,着实吓人。   饶是淡定如他,也惊得往后退了半步。   “三皇子,你这是画的什么鬼?好是吓人。”即使是晃眼一瞥,但那惊悚的面容却深深地刻进了脑子里,着实怕人。   楚越霖看着他的反应,眼里很是满意地溢出笑容,只是在面对莫九时,面色立马忧伤了,“哎,瑾瑜你是不知道。昨儿我无意间在御花园碰到此人,所受惊吓不下于你。今儿心里还怕得难受,这不早早就给太傅告了假。”   “这么说,这是人,非鬼?”莫九好奇,到底是个十岁的半大孩子,小心地瞥了一眼那画,立马转了视线,“不知道此人是谁?”   见他一步步地按着他所想的发问,楚越霖心里欣悦,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唉声连连,食指点了点画上女童的脸,“此人正是我那小四妹楚子卿。四妹身子弱,我好些日子没瞧见她,想不到,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哎,瑾瑜啊,看在你我还要相处很长时间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见了我那四妹,还是闭着眼睛躲着走吧,省得如我这般,给吓出什么病来。”说着,还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咦?”莫九疑惑,“三皇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恩?为何这么问?”楚越霖心里一咯噔,右手看似无意,指甲却深深地陷进了木头里。   莫九睁大了眼睛,绕着画转了两圈,这才止住步伐,“前几日我偶然见过四公主,并不是此模样。四公主瘦瘦小小,哪如此人这样肿肥,而且四公主大眼樱桃嘴,白底粉面,娇俏可爱,又怎会是这般可怕的面容。还有……”   “咳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自己的谎言被揭穿,楚越霖也不窘迫,继续为难地叹气,“你可曾听说过人皮术?”   “人皮术?”莫九摇头,拖着下巴道,“莫非是把他人之皮附于己身?”   “你猜得不错。而我这四妹,哎……”他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不断地摇头。   “四公主脸上也是附了他人之皮?!”莫九惊呼。   楚越霖沉默,面上痛苦。   此模样,与默认有什么区别。莫九暗暗心惊,脸上有疑虑,但恐惧的表情慢慢地侵袭。   而这,刚好是楚越霖想要达到的效果。如果莫九害怕子卿,那她们就不会那么顺利的相处,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在一切还能扭转的时候,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开始杀戮。   “若是可以,我宁愿我什么都不曾看见。怎么表里就相差那么大呢?”楚越霖抿唇愁思,小声的,像是不经意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一下,莫九的脸色更白了。   “瑾瑜,今儿本就是想见上你一面,彼此熟络熟络,现在,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陪我去听学。”他挥手让莫九离开,在莫九转身要走的时候,他为难道,“此事到底是皇家的事,还望你不要声张出去。”   “三皇子放心,莫九自是明白的。”   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楚越霖满意一笑,眸子里璀璨异常。这莫九,到底还是年纪小,对这些怪诞之说,总存着些既害怕又相信的纠结心理。虽说过上几年,等他再大些,他就能明白他此时所说都是假话,但,有些事,错过了时间,就真的是错过了。   再低头,瞧着那张画像,不由摇头轻叹,他居然也会做出幼稚的事儿来。卷起了画卷,随手就丢在了一边儿。   只是他不知,那个刚过走出子虚殿的人,脸上哪得之前一丝苍白,悄然扬起的嘴角,以及回头那一眼挑衅,无不与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他年纪不大,却不蠢。什么人皮之术,既然三皇子想演,他也就能陪着。虽不知三皇子为何这么不想他接触四公主,但,他现在却是对四公主有了莫名的好奇。上次匆匆一见,除却剽悍之外,到是普通,许是他看走眼了,这四公主莫非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   宫外,某客栈。   “客官,小心脚下。”每一个进客栈歇息吃饭的人,都被大堂靠窗的那道奇异的景色给惊呆,因而时不时地传出店小二的好心提醒。   原本客栈四四方方的小木桌是分开摆放的,可到了那里,却是两张木桌拼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张长木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桌子上摆满的各种肉食,怎么油腻怎么来。若食客是一群胖子到不奇怪,可桌子两侧,一个是江湖人打扮的俊朗少年,另一侧却是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瘦弱女童。少年微笑着,以手肘拖着腮,满意地看着女童一边哭一边吃肉。   不用说,这倒霉孩子正是楚子卿,而那俊朗少年就是二哥楚越然。   楚子卿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拿筷子戳了戳二哥刚推过来的东坡肘子,筷子插进厚厚的肉里,油水从缝隙溢了出了。她哭道,“二哥啊,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为什么想要用这么阴损的办法来整死我啊。”   楚越然浅笑,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浅浅地饮了一口,“四妹说什么呢,二哥是瞧你太瘦了,所以想给你补补,你怎么能这么误解二哥呢,哎,真是的,傻孩子,来,赶紧吃,凉了就不好了。”   “二哥,你不要以为我没看见。”楚子卿泪,拿着筷子的手直指他的袖子,“袖子里藏了什么?拿出来吧。”虽然他刚才偷偷摸摸的,但她还是看到了,在点菜的时候,他老是把眼睛往袖子里瞟。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咳……”楚越然尴尬地咳了咳,手死死地捏住袖口,“四妹你看错了,我袖子里哪有什么。你快吃你的,吃完了我们好赶路。”   楚子卿撇嘴,置气地丢开了筷子,“你不拿出来,我就不吃了。”   “小二,再拿双干净的筷子来!”楚越然喝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满脸的懊恼,“你这孩子!老讨厌了。”   见他手伸向了袖口,楚子卿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手。里面可是三哥偷偷交给二哥的那张字条?想想,都有些激动。   “给你吧,本想等你路上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给你吃的,你这孩子非逼着现在拿出来。”楚越然噌的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串用纸包好的糖葫芦。   楚子卿两手接过糖葫芦。虽然不是她所想,但看着眼前这一道素,两眼顿时亮了。撕开了纸,咬一口,酸酸甜甜,幸福的哭了起来。   特么的,谁这么巧夺天工,山楂的外壳里面,包的居然也是肉!   ***   因着楚子卿油腻食物吃得太多,于是,在夜半三更时,楚子卿还郁闷地在茅房蹲着赶蚊子。   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宁愿被三哥吓死也不要像头猪一样被二哥给撑死!   含泪解决完生理大事,楚子卿揉揉蹲麻了双腿,踉踉跄跄地往客房走去。刚走出茅房不久,就看见好几道黑影从附近的屋顶闪到了她和二哥所住的房间顶上。明晃晃的刀子,好是锋利。   完了,二哥!   她正准备扯着嗓子吼一声,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搂着跳进了附近的井里。   “嘘,别出声。”    ☆、大哥也重生T-T   “二……二哥?”闻着从身后传来的阵阵熟悉的薄荷香气,楚子卿慢慢平息了慌乱,小声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嘘,那些人就在外面。”楚越然两腿分开踩在井壁上,撑着两人不会掉进井水里去。左手勾着她纤细的腰肢,右手捞起打水的桶扣在了她的头上。   见楚子卿听话的点头,引得水桶跟着晃动,他把耳朵贴在井壁,警惕地盯着井口,人数似乎还在不断增加,脚步声齐整轻盈,应该是有组织的高手。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似乎就在井外不远处顿住了。楚越然紧张地屏住呼吸,右手慢慢摸向腰间常配的雪羽剑。若是那些人再往这边走一步,他只有先把她藏在井里,自己冲出去引开敌人,兴许还有生机。   那些人并未走过来,低沉的声音朦朦胧胧,听不出什么特点来。   “回禀主上,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并未发现目标。”   “哼,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女童。居然都把目标给跟丢了。”   重重的跪地声音,“主上饶命!”刚说完,就听到此人一声闷哼,紧接着有水迸溅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是人倒下的重响。   “你,把他的尸体处理了。其他人,跟我回去。”刷刷刷,衣带卷起风,脚步声如来时一样,轻盈迅速,很快就没了声响。   “呸!倒霉事又落我头上。”剩下那人骂骂咧咧地拽着尸体往井边走。   楚越然感觉到怀里楚子卿紧张的颤抖,安抚地隔着水桶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四妹,闭气。”   楚子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腰上揽着她的手一下子抽离了。她顶着水桶重重地跌进了水里,卷起水花四溅。冰冷的水包裹了全身,冻得她似乎忘了颤抖,不过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和呼吸,两手死死地抓着木桶,不让自己沉下去,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忍受着寒冻。   这边,楚越然一松开她,两脚一蹬就跳出了井,凌空抽出雪羽剑,月光之下,雪白的剑身如同抹上了一层寒霜,泛着羽毛般的柔丽光泽,趁着那人瞪大了眼睛,张嘴欲呼的时候,刀入喉,鲜血喷涌,湿了地面。   他仰头望天,墨蓝色的天空上,半轮月在此时已经慢慢泛红。虽然很淡,但明显不是之前的皎白。他不由地失神呢喃,“难道是真的吗?”   “二哥!救命!”泡在井水里的楚子卿挣扎着呼叫,她本来就不会游泳,忍一会儿能成,可他这二哥出去好一会儿了居然还不回来。   楚越然回神,跳回井里,捞出了湿漉漉的楚子卿。   她趴在地面上,衣衫黏在一起,身上的水还不断地滴落在泥土里,她喘气咳嗽,好不难受。不远处,是那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她瞥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楚越然的身上,“二……二哥,你怎么了?刚才险些把我淹死。”   楚越然依旧望着天空,玉身长立,恍若要飞升而去。他闻得楚子卿的声音,伸手指着天上的月亮,“四妹,你看,今夜的月真的如他所说的,赤如鲜血。”   “恩?”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在了打湿的身上,她看着他蓦地回过头来奇妙的表情,身上的温度似乎又凉了几分,“二哥怎么这么说?”他,是谁?   “嘘,再等等。”楚越然把食指搁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马上就要到丑时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见血月越发赤红,天空也黑了许多,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一颗颗流星如同发丝接连不断地出现,擦亮了原本暗淡了的天空。   楚子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的不是惊讶,而是不安。这情景,她在前世见过。只是,二哥从‘他’那里得知,可那个‘他’,是谁?   “四妹,更深露重,你怎么还趴在地上?”楚越然走了过来,牵起她冰冷的手,拉着她起来,领着她往客房走去。   楚子卿沉默着,心里千万个问题想问,只是都问不出口。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   行至楼梯处,楚越然突然顿住,他说,“四妹,你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重生吗?”   “二哥……”   “前些日子,大哥来找过我,他说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却在曾经的某日重生,知晓即将发生的事情。他说他的灵魂游荡在世上很久很久,看到了很多他所意外的结果。”楚越然回过头来,“而且,他说,四妹你是将来的女皇呢。”   楚子卿扶着扶栏的手暗暗扣紧,面上漾着一个无辜的笑容,“二哥,如此荒唐的话,你也信吗?”   “赤月,流星……都是大哥说的,分毫不差。”瞧着楚子卿如死灰的面色,楚越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一把把她揽进了怀里,“不过,四妹不用怕。无论大哥给我提了多好的条件,二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什么重生,什么女皇,在二哥眼里,你就是一个瘦瘦弱弱,需要大补的妹妹罢了。”   “二哥……”楚子卿有些动容,伸手轻轻地抱住他的腰肢。   “四妹,你要小心大哥啊!”楚越然拍拍她的后背,“毕竟,死过一次的人,不是那么简单。”   “子卿知晓了。二哥也得注意才是。”   “恩,二哥闯荡江湖多年,自是知晓。今夜的刺客,都是冲着你来的,十之八/九与大哥有关。咱这一回的路途必定凶险,明儿我给你改个装扮吧,省的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行踪。”楚越然松开了她,上上下下将她一通打量。   “二哥你看着办……啊!”未说完,就被他揪着后领给提了起来,“二哥!”   “瞧二哥这破记性,怎么就忘了四妹一直穿着这湿衣裳呢。赶紧去换了,莫要着凉。”说着,他像提小狗一样提着她就往屋里走。途中,他小声地嘀咕了句‘好似还是没重啊’,虽小声,却还是被她给听见了。她立马白了脸。   此时夜深,小二早就休息了,他怕耽误,嘱咐好她先擦干净,自己就赶到厨房烧水去了。   脱光了湿衣裳,裹着一床厚被蜷缩在榻上的楚子卿,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璀璨,她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半开的窗户,思索着这几日得来的消息。   看来除了三哥,这大哥也是重生的。这就能解释那日大哥闹着玩的行为了,他是真的下了杀心。不过,当时他为何迟迟不下手,是在犹豫什么?她此时反是糊涂了。告知二哥他是重生的事,说出她前世抢了皇位的事,是想获得同盟,借其他人的手除掉她吗?不过,他找二哥,却是他最大的错误。二哥淡薄名利的心,大哥是两世都没看清啊。   不过,她的忧思却是另一个,大哥既然能找二哥,那是否也会去找三哥和五弟?五弟此时还小,大哥应是会过几年才下手。可三哥不同,大哥能知晓她最后成为女帝的事,那一定知晓三哥非父皇亲生的事,如果大哥以此要挟,三哥与大哥联手,那她是想死多惨有多惨。   翻身转了一个方向,她今晚是别想睡着了。   其实皇宫里,她所想之事刚发生不久。   丑时刚过,赤月,流星的现象,却不是从楚越玄的口中说出。   楚越霖推开窗户,让月光倾泻而入,他转身,浅笑,指着夜空,面对着大哥凝重的面容,丝毫不退却,“大哥这时辰来我的寝宫,莫不是要告诉我今夜的赤月和流星?”   “你,怎知?”楚越玄声音低沉,原本打算拉他入自己营帐的想法悄悄地有了变化。   “人生如梦,恰恰,这一切,我都梦过。”俊美的面容隐隐错错,额心的那一点红灼灼,笑得恣意,他说,大哥,我还梦到你死了呢。   楚越玄放下了手里的热茶,拂袖起身,“三弟,有时候,知道太多终究是祸事,还望,保重。”   “大哥是说像你那样吗?”他的眼睛意味不明。   楚越玄冷峻的面容因笑容扯动,“不知三弟在梦中可梦见你被驱逐的事,爱得越深恨得越沉的教训,三弟在梦里怕是忘了吧。”   他的指深深地陷进了木窗,“水比血浓,也不是不可能。梦里,父皇可是直到最后都没有公布于众。况且,你说我的母妃,是站在你那里,还是她的亲儿子这里?”   “呵呵。天色不早,大哥不打扰你休息了,告辞。” 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咬牙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脚步稳健。   “不送。”   事经于此,在楚越玄的眼里,他是比子卿更大的威胁。相信楚越玄的注意会抽出很大一部分转向他这里,那么,子卿相应的会安全许多。只是,他不知道,如此做,到底值与不值。   更深阑尽,月半无声。 ☆、六妹是病娇   “二哥,我们现在去哪儿?”楚子卿对着铜镜扎着腰带。   铜镜里的自己一身白底长衫,外罩月白色小褂,腰绑黛色腰带,高高竖起的长发,衬得人很是洒脱。白净的额头上零散地梳着小刘海,遮住了额心的伤口。她满意地转了个圈,虽是小子打扮,但她一点也不排斥。   楚越然端着一碗东西从外面走进来,“武林大会要半个月后才开始,现在去,都没什么人,很是无聊。反正空云山就是附近,我们不如去看看小六妹。还顺带地躲追杀。”   “也行。”楚子卿点头,她这小六妹也是个关键人物呀,将来若没有这小六妹,谁给她挡和亲的破事儿呢。现在还是好好跟她联络联络感情。   还在思索间,脸上突然凉凉的,她蓦地一惊,才发现楚越然食指中指蘸着碗里黑乎乎的的液体正往她脸上抹着。   “这是什么?”楚子卿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乖,过来。”楚越然把碗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左手一把拽过了她,“二哥可是一大早央着店里的伙计在陈年的锅底下刮下来的,你虽扮作了小子打扮,但到底太白净了,容易被看出来。”昨夜收拾好衣物就重新换了家客栈,可直到现在也没听到原来那家客栈死人的事,看来那些杀手后来回来过,不小心不行。   “二哥~”楚子卿拉着楚越然的手,眨巴眨巴眼睛,乞求道,“可不可以不要把脸涂黑。人家……”她两手食指插着鼓起的腮帮子,“人家如此天真可爱。”   楚越然并不看她,垂首瞧一旁的碗,嘀咕道,“好像调得太淡了些,抹在脸上都没什么效果。”   “二哥,人家不想抹嘛~”楚子卿继续撒娇,更利用她的身高优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使劲儿地蹭。   楚越然右手一提就把她从后领提了起来,挑眉淡笑,“把脸抹黑和今天吃六顿饭,你选哪个?”   楚子卿对手指,怯怯道,“可不可以选昨天吃十顿饭今天不抹黑脸?”看着楚越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赶紧改口,“那换成今天摸白和今天吃三顿?”   “哎,三弟果然是最了解四妹的。”他摇头,提着她的后领直接往楼下的厨房走去。   “哎哟!二哥放我下来!二哥!二哥!你抓着我头发了!疼!”楚子卿两腿直蹬,“我想娘亲了,我要回去!”   见她闹得厉害,楚越然索性一把放下了她,指着客栈的出口,“你走吧,朝着东方走个一两天就到了。”   “马呢?”   “你爬得上去?若是途中摔了,或者遇上马贼了,我可得担心死,你还是走回去吧。”   楚子卿:……   半个时辰后,小黑和小白一起提着行李走出了客栈。   楚子卿与楚越然骑的马并排走在路上,黑脸的楚子卿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抓着根鸡腿啃得难受,“二哥,我觉得你待我不如以前好了,是不是嫌弃我了?”   “瞎说什么呢。”楚越然拽了拽捆在马背上的一袋子鸡腿,“嫌弃你会省吃俭用地给你买这么多鸡腿?”   楚子卿泪目,“其实我想吃素。”   他望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应该快要到了吧。不知道几年不见的小六妹长多高了呢?那时候还只会扑我怀里哭呢。”   看他又转移话题,楚子卿摸摸腰间横空长出的一圈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话说三哥又偷偷说我什么坏话了!”为什么之前说最了解她的是三哥呢?   “想知道?”楚越然促狭地看着她。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三弟说——你是五行欠收拾。”   楚子卿:……   ***   空云山上,是一座名叫念云庵的尼姑庵,山上风景秀丽,常年接受着朝廷给予的香火钱。因此,时常有王孙贵族什么的去上面避暑。不过,六公主楚子璃却是已经在山上休养了三年。   楚子璃是早产的婴孩,身子骨自小就弱,三天两头的请御医。她的母妃也是常年有病的主,在楚子璃一岁那年便去了。幸有一个将军舅舅照顾,才不至于被宫中人欺负。三岁时,邻国来犯,将军舅舅领命奔赴边境,但担忧没他庇佑的小外甥女,便请求皇上把她送到了空云山上的念云庵。日子虽清苦,但不至于被歹人伤害。   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念云庵’,楚子卿不由唏嘘,看这装潢,似乎再怎么清苦也清苦不到哪儿去,总比她和她娘亲的日子好过。果然,这有后台和没后台就是不一样。   “四妹,赶紧跟上。”楚越然走在前面,已经快爬到大门前。   楚子卿气喘吁吁,对这接连不断的石梯实在是深恶痛绝,可怜她的小腿啊,估计要酸痛好几日了,“二哥,等等。”   走到大门前,她只觉得这双腿都要残了。大门打开,里面的尼姑都冷冷清清的。   在一个面瘫小尼姑的带领下,他们兜兜转转地走好久,才看到一个桃花飞扬的小院儿。小尼姑恭敬地垂头行礼,指了指半合的院儿门,转身就离开了。   楚越然走在前面,正准备推开木门进去,眼珠子却是转了一转,马上退了回来。   “四妹,你先进去吧,二哥想了想,还是你们两姐妹先见面的好。”   楚子卿直翻白眼,她已经累得像头牛了,哪会想那么多。伸手,就推开门,抬脚走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一盆水从上面倾盆倒了下来,把她浇了个全湿,那一脸的锅底灰不少被冲散了,弄得脸上一团白一团黑的,很是滑稽。她冻得直哆嗦,正准备抬头破口大骂,一个黑影从一旁的桃树上跳了下来,一把把她给扑倒在了地上。死死地骑在她的身上,不让她动弹一分。   “哼!居然敢躲着本皇子,这下子被本皇子给逮着了吧!哼哼!看本皇子不好好收拾你!”那欠抽的,把‘本皇子’三字说得跟绕口令一样的人,可不正是她那神烦的五弟楚越岚。   “啊喂!我有躲你吗?”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   “你不用撒谎,你的一切都被本皇子看穿了!你就是怕本皇子把你打趴下,所以就逃跑了!”楚越岚无意间瞧见她花着的脸,鼓着腮帮子越说越气愤,伸手就去揪她的头发,“魂淡!为了躲本皇子,居然连脸都不惜弄毁了!”   头发揪得生疼,楚子卿右手一把捏住他腰肢上的肉,趁着他吃痛松懈的一瞬间,把他反压在身下,“楚越岚!你就是想跟我打架对吧!”   被说中心事的人立马红了脸,但口上却死死不承认,“哼!想本皇子跟你打架?做梦吧!本皇子才不会做那么掉身价的事!本皇子是看你很不顺眼!想收拾收拾你罢了!”说着,伸腿就要去踢她。   楚子卿赶紧松开控制着他的右手,转去按他不安分的腿,可就在这一空挡,楚越岚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又给按在了下面,“上次本皇子怜悯你,才被你这阴险狡诈的蠢货给占了上风!这次本皇子可不会让你!”   “二哥!你怎么就不帮忙?你还是我那和蔼可亲温柔贤淑的二哥吗?”见着楚越然在一旁袖手旁观,颇有看好戏的即视感。   “诶~和蔼可亲我认,温柔娴淑还是受不住。”楚越然笑,看着地上俩孩子打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上去劝架的打算,其实在推门的时候就瞥见了躲在树上的五弟楚越岚,这才让楚子卿上去推门。这俩孩子打架不是头一回了,只是,他记得,以前四妹都是不会还手的那个,现在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你们俩增进感情的事儿,二哥就不掺和了。”   “谁和他这麻烦精增进感情了!”   “谁和她这蠢货增进感情了!”   异口同声,刚说完,两人互瞪又揪打在了一团。   “你说谁麻烦精呢!蠢货!”   “你还说我蠢货呢!你这麻烦精!走哪儿都甩不掉!”   ……   楚越然扶额,俩孩子都麻烦。绕过‘战场’,径直地往小院儿里走去。   五月的天气,山下的桃花早就败了,可这山上还一片绯色。纷纷扬扬,如梦似幻。纤小的,白皙的小手掌,微微抬起,接住了飘洒而落的花瓣。手的主人深深地叹了叹气,似是悲伤落花的凋零,稚嫩的侧脸却带着跨越年龄的忧伤。   木质的轮椅,被磨光滑的把手,以及小女孩儿那软软地垂着的双腿,让楚越然一声惊呼,“六妹!你的腿怎么了?”   这坐在轮椅上看花的人正是那从小被送上山的六妹楚子璃。   楚子璃歪歪脑袋,对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人,含着几分不确定,“是二哥哥吗?”   “我是二哥,六妹,你怎么成这样了?这腿,是怎么回事?”他记得,他这六妹是身子弱,可没听说腿坏了。   楚子璃仰面,四十五度忧伤看天,脆生生的声音还满是稚气,“准拟今春乐事浓,依然枉却一东风。年年不带看花眼,不是愁中即病中。哎~终究辜负了这满树春意。”   一个六岁的孩子,却做出这六七十岁的行为和表情,刚打完架的楚子卿,惊悚了。   “二哥哥,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推着我出去看看吗?”杏眼楚楚,任是谁都没法拒绝。   楚越然感伤地走了过去,在她的身后,小心地推着轮椅,“六妹别伤心,二哥会找人治好你的腿的!”   “腿?什么腿?”跟着楚子卿走过来的楚越岚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六公主!六公主!师太说今天有公主你爱吃的凉拌鱼腥草!”   “真的吗?!”原本死气沉沉的脸,顿时鲜活了,一个弹起,撒开两腿儿就跟着那小丫头跑了,独留推着轮椅的二哥楚越然,默默地石化着……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在表姐家蹭网上晋江了,这么久才回复,求原谅。大家都不喜欢这文吗T^T ☆、卧槽,又是杀手   对于之前被欺骗之事,楚越然的脸色至今还没好起来。但怕吓着年纪还小的六妹,他勉强地扯起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六妹,刚才你怎么骗二哥说你的腿废了呢?”   正逮着一盘鱼腥草嚼得正欢的楚子璃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嚼着自己的美味,“二哥哥,我可没说我的腿废了。”   楚越然忍了忍,仔细想想,她之前到真是没说过,一切都是他猜的,不过,看她当时那模样以及那轮椅,怎么都会想偏。   “既然你的腿没事,为何要坐在轮椅上?还说出让我推你出去走走的话来?”   楚子璃的筷子蓦地放下了,脸色苍白,稚嫩的声音里,哽咽明显,“我从小就容易累,只是想坐着看看花而已。二哥哥,你是在怪我吗?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吗?”   呜呜咽咽的声音,听着好不可怜。坐在旁边桌子的尼姑们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楚越然头皮发麻,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孩子。”   “就是,真卑鄙。”   “无耻。”   “龌蹉。”   ……   一向见面就打架的楚越岚和楚子卿,难得站到了同一战线,两人一人一句,把他数落个遍。   “你们俩给我乖乖吃饭!”楚越然被说得脸红,恼羞地喝道。   这一吼,六妹直接‘哇’的一声哭开了。俩小手揉着眼睛,一边哭一边往后院跑去,“二哥哥是坏人!”   楚越然直接给愣了。这六妹,着实太娇弱了些。   “以大欺小。”   “仗势欺人。”   “卑鄙。”   “无耻。”   “下流。”   楚越岚和楚子卿继续一边埋头吃饭一边相互配合地骂着。   “你们俩……”楚越然咬牙切齿,正准备聊起袖子,先把这俩皮厚的小孩儿给教训教训。   俩孩子眼睛精得狠。眼见不对,不约而同地放下了筷子。   “本皇子吃饱了,回屋了,二哥你慢慢吃。”   “我也吃饱了,我去看看六妹。”   一转眼,俩孩子都跑了。   ***   躲到六妹院里的楚子卿,瞧着独开小灶,吃得正欢的楚子璃,突然觉得她这六妹是比戏子还戏子的人物。   满脸的幸福感,哪有之前的一点难过和委屈。   前世她与六妹接触不深,只觉得六妹是个特别娇气特别爱哭的人,现在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中,都透着股不简单的味道。   正在扒拉着饭菜的楚子璃似乎察觉到了躲在门边的楚子卿,眼睛咕噜一转,偏过头去,吩咐着站在一旁的小丫头,“碧浮,去添双筷子来。”   小丫头碧浮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   “四姐姐,过来一起吃吧。”她的眼睛像两颗黑亮的宝石,煞是好看。   楚子卿尴尬地笑了笑,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刚才见你哭得伤心,本想来安慰你两句的,只是想不到……”   “我在与二哥哥置气呢。”楚子璃鼓着腮帮子,表情有些愤愤,“三年前,二哥哥说好带我出去玩儿的,可是,他却忘了。”   那紧紧握起的小拳头,圆滚滚的大眼睛,竖起的眉头,当真是个小孩子。   “六妹,你后来不是被羽将军带到这里来了吗?那事怪不得二哥的。”   “可他三年来都没有看我一次!”   “那是因为……”她还未说完,便被六妹抢了话。   “而且以前二哥老让我吃肉!”楚子璃瘪嘴,“可是我喜欢吃素!讨厌死了。”   “因为……”本想给二哥辩解的她,听得这句,想起这些日子每天的六顿七顿八顿猪肉牛肉鸡肉鹅肉等等,立马换了脸色,咬牙切齿,“二哥就是个混蛋!”   “看吧,姐姐你也如此认为。”楚子璃笑笑,走过来拉她的手,撒娇道,“好姐姐,我喜欢你,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你给我讲讲宫中的那些趣事,妹妹我在这山上无聊死了。”   想着这正好是与她处好关系的时机,楚子卿很乐意地同意了。   ***   这一夜,楚子卿是见识到了她这六妹难缠的本事,一件事,非给扯出十来个有的没的问题来,实在是——太好问了!   “四姐姐你说父皇夜里说梦话把添灯的宫女吓得摔倒,险些烧了漱玉宫。可是,四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六妹楚子璃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楚子卿擦汗,“我是后来听漱玉宫里其他小宫女说的。”   “这样啊。”楚子璃点头,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持续多久,又皱紧了眉头,“可是四姐姐你说父皇说的是什么梦话,居然可以把人给吓摔倒?”   “这个我怎么知道。”楚子卿撇嘴,“反正不过一件趣事,六妹只听听就好了。”不必那么较真。   “可是我实在是好奇嘛,还有父皇歇在玉妃娘娘的宫里,怎么玉妃娘娘没被父皇的梦话吵醒呢?”   “六妹,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吧。”楚子卿头疼,此时无比后悔之前答应跟她睡的事。   “好姐姐,你就给我说说呗,不然,我想不通会睡不着的。”楚子璃在榻上直闹腾,揪着她的手不放。   “很晚了,六妹你放过我吧。”楚子卿欲哭无泪,她这俩眼皮都粘在一起好久了,可她这六妹还不打算让她睡。   “不行不行,四姐姐,我睡不……”还没说完,就听见噗嗤噗嗤的翅膀扑棱的声音。楚子璃慢慢松了手,表情凝重地看着窗口那只突然飞下来的雪鹰。   楚子卿正奇怪她为何蓦地安静下来,眼睛还没来得急睁开,手臂一疼,就被她往一旁一拖,两人就落进了一个漆黑的小箱子里。若是她没记错,她们此时的位置该是之前墙的位置。这是在墙里面的暗室?   “六妹,这是……”   “嘘……”她被楚子璃捂住了嘴,耳边温热,是楚子璃凑到了她的耳边,“有外人。”   暗室里空间很狭小,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人来人去的声音,以及刀剑不小心碰撞的声音。   “主上,四处找了,屋里没有人。”   主上?楚子卿一愣,莫非是上次那些杀手?   “哼!一个七岁的女童,居然三番两次从手里逃脱。我们走!”那人的声音低沉,却不似天生如此,像是故意压低了嗓音,怕被人认出来。之前隔得远听不大清,这次却是听了个仔细。   “是!”整整齐齐的回复数,该是有六七人。   又是一阵衣衫摩擦的轻响,不消一会儿,外边儿便安静了。可她们还不敢贸然冲出去,就怕他们并没有走远。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楚子璃才打开了暗室,两人并排着小心翼翼地往外钻。屋里的东西都是原来的模样,若不是确有听见那些人的谈话,怕是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刚要踏出暗室,楚子璃抬头看了看窗台,空空的,雪鹰并不在。   雪鹰是她小舅舅送给她的六岁生辰礼物,在发现敌人的时候会从屋顶飞下来,警示了她之后又会飞走,等到敌人离开后又会飞回来给她安全的讯息。而现在,雪鹰并不在……   顿时,脸惨白如纸。顾不得一旁的楚子卿,她一个翻转,就滚回了暗室,手上一按,关了暗室门。   楚子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眼看着六妹迅速地退回了暗室,她还来不急问怎么回事。一道亮光晃了眼睛,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本能地往旁边一滚。呼吸间,只见一柄雪白的刀子正重重地插在她之前站着的位置。当真是,好险。   那人还匍匐在房梁上,黑色的紧身衣,露出的手脚脖子脸,都抹得很黑,若不是屋里有着微弱的烛光,恐怕都不能看见他。那人见楚子卿抬头看他,他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果真是狡猾,险些又被骗过了。”   这声音她记得,就是那个被人叫做‘主上’的人。   “救命啊!”楚子卿一把拔出了那柄大刀,拽着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二哥就住得远,现在只希望这念云庵里的师太尼姑能来一两个武功好的。   “呵呵,你带走我的刀,莫不是以为我只有刀这一种武器吧?”黑衣人冷笑,蹭蹭一下就从屋顶跳了下来,自腰间拔出一只手臂长短的匕首,脚尖如同点水般,轻快地追了过来。   “杀人啦!救命啊!”她没命地往前跑,眼看着小院儿的门就在眼前,正准备跑出去。却没注意到身后那人已经止住了脚步,手指微动,匕首就直直地飞了过来。   一场血光飞溅的场面眼见着就要上演。突然,一个小小的人从门外跑了过来,两脚一蹬,扑了过来,把正跑着的楚子卿给撞倒在地。但那匕首速度不慢,擦过他的手臂,重重地插/进了木门里,血滴自刀锋上聚集滴落,润了地面。   “白痴!”楚越岚的声音有些颤抖,急促的呼吸声就吐在她的耳边,那话里满是愤怒,“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   “哼,不是正好称你的心了吗?”楚子卿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个五弟要来当这出气筒。   “谁说的!本皇子一点都不想你死,本皇子……”   “别说了,现在先逃命!”楚子卿一个翻身,拉起还在地上一脸纠结的楚越岚。   “若是你觉得你能躲过这次,大可以放心地走出那扇门。”那个黑衣人依旧笑着,露出那排白牙,弯弯的眼睛冷得可怕。右手食指拇指捏着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色小刀,一步步慢慢往这边走来。   天上的月好亮好亮,连人影都显露了出来,她紧紧地捏着一旁楚越岚的手臂,却是不动了。   “你,为何要杀我?”她忍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黑衣人越走越近,她几乎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可那悄悄靠近的人影还有些距离。   “怪只怪你得罪了一个可怕的人。以千两黄金买下你的人头。你,逃不过。还是乖乖受死吧,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   “既然今日无法逃过一死,可否让我知晓那人是谁?”   “这些问题,你死后去阎罗殿问吧。”说着,他顿住脚步,右手一动,那小刀就飞了过来。   ‘嗖’的一声,另一柄从后面飞来的匕首以更快的速度撞在了石墙上再反弹回来,‘叮’一声脆响,刚好打落了之前那把小刀。   楚子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虚脱地跌坐在地上,总算是等到了她二哥。   黑衣人眼见不妙,就欲逃走。   雪羽剑出鞘,月光微白,印得剑身冷如寒霜,却泛着羽毛般的柔丽光泽,凌乱了宁静的夜色。   剑入肉,喷了红。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臂,往后退开。楚越然挥着雪羽剑步步紧逼。退及墙角,黑衣人松开了右臂,左手从怀里又掏出一柄匕首,艰难地挡着杀招。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哼,是吗?”黑衣人趁着楚越然抬起雪羽剑的一刹那,把身上最后的一柄匕首朝着楚子卿扔去。   剑锋一转,拦下了匕首。也就这么一会儿,黑衣人冷冷一笑,跳上墙头,逃走了。   ——再见之日,便是你命丧之时。   楚越然垂剑笔直地站在那里,寂静的夜里,还残留着黑衣人张狂的话语。   “楚越岚!你醒醒!” ☆、三哥来了   楚子卿有很多事想不通,比如她重生这件事,为何重生的不止她一个人;又比如六妹哭功卓绝,梨花带雨一整天都不喊累的本事;还比如就是,她这整天一副‘我最酷帅狂霸拽’表情的五弟,居然是个晕血哒!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赶紧认真的给本皇子绑好绷带!”楚越岚恼羞成怒,涨红一张包子脸,冲着那个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闷笑的楚子卿吼道,“白痴你再笑,信不信本皇子把你的嘴给缝上!”   “好,我不笑就是了。你别生气。”毕竟他这伤是因为她,再笑实在是对不住。   忍了没多久,闭眼就想起他昨夜翻白眼的白痴躺法,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丫的,给本皇子滚出去!本皇子不要你了!出去!赶紧出去!”楚越岚一跃而起,推着她的背就往屋外撵。   ***   刚被撵出来,就被屋外震天的哭声给淹没了。   “四姐姐!你不要不理我!昨夜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一人的!呜呜……四姐姐,对不起……”楚子璃手抓一方锦帕,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六妹,你别哭了,我没怪你。”   “呜呜,我知道四姐姐你怪我昨夜落下你自己躲了起来,呜呜,四姐姐,我真的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讨厌我,呜呜……”楚子璃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我真的没怪你,求你放过我好吗?”   “四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是,呜呜,昨夜那个坏人好可怕,呜呜,我好怕,对不起,四姐姐,都是我不好,呜呜……”   楚子卿头疼,早知道刚才就不笑话五弟了,那么还能有一处安静地儿。   “啊!三哥你怎么来了!”她一声惊呼,瞪大着眼睛看着门口。   “三哥哥?三哥哥!”楚子璃立马止住了泪水,松了抓楚子卿的手,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理起了头发。   就在这一空当,楚子卿冲着大门就跑了出去。   六妹怕三哥,果然两世都管用。   等到楚子璃整理好,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嘴一撇,呜呜咽咽地眼看着又要哭起来,“四姐姐,果然你讨厌我了,呜呜……”   ***   跑出来的楚子卿回头,看身后确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险些就被眼泪给淹死了。   “哎哟!”没注意前面,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不闻来人开口,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惴惴的。   红,红,红。   入目的就是妖娆的红衣,红衣之上,妖媚的美人脸笑意盈盈,额心上那点鲜红的朱砂痣也灵动了不少。左手不变的玉骨桃扇,有意无意地扇动着,触及她每一根微弱的神经。他说——   “子卿像个孩子一样,好是活泼。”   心里咯噔惊恐,但她面上却笑得灿烂,“三哥,子卿本只有七岁呀。”   “七岁吗?”阴测测的声音一字一顿,让她暗暗打了一个寒颤。   “是呀。”楚子卿坚定地点头。说着,为了缓解自己的害怕,扯起裙子就转了起来。   “三哥三哥,你看二哥给我买的新裙子好看吗?我可是求了二哥好久才求他买来的。”虽然知道提到二哥会让他不高兴,可也只有这样能迅速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来,而不是纠结在她是不是孩子这个问题上。   果然,他的笑容立马僵硬了。右手一把擒住了她的下巴,“脱下来,扔掉。”   楚子卿咽咽口水,“三……三哥,这……不太好吧,此处人来……人往的……”脚步小心地往后挪。   “脱下来!扔掉!”他手上使劲儿,楚子卿疼得直哆嗦。   “三……三哥,容我回屋……回屋去换。”楚子卿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他反应如此强烈就不提这个了。   楚越霖见她还爱惜地护着衣衫,一时一口气咽不下去。一把把她按到了后面的树上,伸手就撕了起来。那些结实的布料在他纤细的手指里,如同棉絮,轻轻一扯就断了。   “说!哪些是他买的?”有一件撕一件。   楚子卿慌乱地捂着自己的身子,“没了没了,就外面儿这一件。三哥!你住手!”   “哼!”他冷冷一哼,顺手,把她的中衣也给撕了去,“碰着那衣衫的,也不能要。”   她蹲下了身子,蜷缩成一团,以一肚兜遮羞的侮辱,两世都未曾经历过。楚越霖这疯子!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拿把剪刀把他的衣服都给一块一块剪碎。来来往往的尼姑好奇地看过来。她两颊绯红,只觉再没脸见人。   突然,一片红色挡住了视线。原本套在他身上的红衣,完完整整地裹在了她的身上。“子卿,你要明白。你的耻辱,只能是我给,你的荣耀,也只能是我给。你的一切,看得见的亦或是看不见的,都只能是我的。”他拉她起身,一把揽住她的腰肢,领着她往小院儿走去,“子卿,既然你要做一个孩子,便要像一个孩子一样,乖乖听我的话。”   他的笑容,妖艳如妖,如此的,可怕。   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看着他搁在她腰间的手指,纤纤细细,蓦地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她还没有重生,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莫九担心她在宫中寂寞,便托人送了只兔子给她。而他,就用他那只纤纤细指,当着她的面儿把兔子给活剥了,晚上炖了兔子肉还逼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明明是那般凶恶残忍,却总做出一副慈悲的表情。真真是……丧尽天良、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子卿,你是不是在骂我?”突然,楚越霖一双桃花眼挑了过来,正对上她仰望他的眼睛,轻飘飘地问道,吓得她连连摇头,赶紧垂首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   ***   楚越霖到了念云庵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自此,六妹一直躲进屋里称病不见人。五弟楚越岚也是立马消失了。空空的院儿里,只有二哥楚越然一人给两人送行。   两行清泪,欲语还休。   二哥楚越然提着楚子卿的后领,掂量了掂量,瞬间眼泪就留了下来。   “三弟,你怎么会突然来了?”   楚越霖两眼含笑,自是懂得他为何苦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宫里出了点儿事儿,我必须赶紧把子卿领回去。至于之前承诺的……”   “二哥惭愧,没能把子卿养好。”   “怪不得二哥。”楚越霖一把提起楚子卿,“朽木尚且不可雕,而子卿她……哎。”楚越霖欲言又止,“二哥放心,千两黄金自是会送上。”   原本安安静静打算当一块石头的楚子卿此时不乐意了,朽木是什么意思?她堂堂一个未来女皇,居然被比作朽木?!   “你如此看着我作甚,莫不是想以我之肉磨牙?”原本还和二哥说话的楚越霖,突然转过头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当真是好牙口,若是卸下来,再镶上一两颗夜明珠,定是好看。”   楚子卿心里直骂变态,只是脸上却一副楚楚可怜模样,“三……三哥,疼。”   “三弟,四妹还小,莫要吓着她了。待会儿她哭了,有你好哄的。”楚越然拍拍他的手腕,示意他松开楚子卿的下巴。   哭?楚子卿眼眸轻转,也许哭是个好办法,恰好能降低其他人对她的提防。可就在准备嚎一两嗓子的时候,三哥那阴测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她想哭便哭吧,大不了把她像六妹那样倒挂在树上一两天,就好了。”   楚子卿暗暗哆嗦,难怪六妹楚子璃那么怕他,原来还有这么一茬。   “话说,二哥似乎很疼惜子卿?”楚越霖松了手,只是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冷冷地瞥着不住地揉下巴的楚子卿,长长的袖子里,拳头紧握。   楚越然笑笑,“不止是四妹,这些个弟弟妹妹,我都疼惜。我们兄弟几个,妹妹本来就少,自然是要好好宠爱。”   “说得也是。不过子卿甚合我意,我自是会怜惜。二哥若是想宠爱妹妹,便找六妹去。”见楚越然还欲说什么,他亲昵地拉起楚子卿的小手,紧紧握入手心,“时辰不早,我与子卿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楚越然拱手相送。   “告辞。”不容她挣开,牵着她的手就往山下走。   就在两人离开不久,五弟楚越岚走了出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带着超越孩童的严肃。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躲着树后,悄悄地注视……   ***   马背上,两人同骑在一匹马上,马蹄声声,离念云庵越来越远。   “别看了,已经很远了。”   “武林大会,据说上面的美……景好,伙食也很好。”楚子卿局促,舌头一哆嗦,赶紧把美人俩字改成了美景。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无声息地咧起嘴角,“武林大会三年一次,这次错过了,三年后,我领你来看。”   “真的吗?!”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很难想象此话居然是出自这个变态之口。   “你有见过我食言吗?”   楚子卿沉默,不知为何,她脑海里蓦地想起重生时他说过的那句话:子卿,若是有来世,我定要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一辈子……似乎,他并未如他所说的那样做……不过,若是她把这话说出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她也是重生的?万一他为了不食言,把她的腿给打折了,她岂不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恩!我相信三哥!”想了想,她坚定地点头。   楚越霖摸摸她的头发,“别怕我。”子卿,永远都不要怕我。   “三哥最疼子卿了,子卿怎么会怕呢?”楚子卿扬起笑容,很僵硬。   他捏捏她的手心,湿濡。微不可闻地叹叹气。扬鞭,策马。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都懒得出门了,连网的事从回家开始就拖了好多天。最近都借隔壁wifi,o( ̄ヘ ̄o)这是极为不对滴!为了赎罪,以后wifi密码一律设为1234567890╭(╯ε╰)╮(我绝不会说已经用这个做密码已经两三年了→_→) ☆、误抓   宫苑深深,烛火摇曳。   “和谐社会,世界和平……”画屏遮掩处,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衣衫凌乱,发丝纠缠。   男子面容冷峻,棱角分明的脸即使在两人极度亲密之时,也无丝毫的松懈和动容。听得女子的低泣,他脖子以下的力度并未减分毫,反是更和谐几分。   “小妖精,你不是最喜欢本皇子如此吗?”   女子浑身和谐,两手虚弱地搂住他的脖子,“和谐社会,世界和平……”   “说!到底是父皇让你和谐还是本皇子让你和谐!”男子死死地掐着她的纤腰,非要让她说个明白。   “和谐社会,世界和平……”女子受不住,自己往他身上蹭。   谁知男子冷冷一笑,一把推开了她,毫不留情。   “玄?”女子瘫软在地上,委屈地望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如此做。   男子一手拿过地上散落的衣衫擦拭脖子以下部分,另一只手指了指站在画屏一角背对着她们的小宫女,“父皇近来眠浅,该是醒来了。若是你不介意三尺白绫,本皇子到是可以陪你继续。”   女子转过身去,慌张地整理好衣衫,理好发髻,待她准备好一切,才发现,那个与她欢好的男子已经离去。怅然的情绪充盈一双水目,她轻声唤了唤那个躲在画屏一角的小宫女,“胭脂,可是皇上醒了?”   小宫女转过身来,脸上满是焦急,“玉妃娘娘,皇上刚才突然惊醒,见您不在,便差奴婢来找您。”   女子正是楚昀帝新近最宠爱的玉妃,万俟家的嫡女万俟玉,年仅十七。   玉妃自柜子里掏出一盒白色胭脂,细细地抹在两颊,掩藏掉之前的情起产生的红潮,又取出一只香囊,挂在了腰间,掩盖之前□□的味道。   准备好一切,这才施施然走进了内殿。   ***   “皇上,可是又被噩梦惊着了?”玉妃担忧地坐在他的身边,掏出手绢轻轻地擦着他额角的细汗。   楚昀帝淡淡地看她一眼,“你去哪儿了?”   “白日里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刚才便去更衣了,妾身怕扰着皇上的清梦,就歇在了侧殿。不知皇上找臣妾有何事?”   楚昀帝摇头,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爱妃,今日是何年?”   玉妃虽不懂他为何突然问起这等三岁幼童都知的事,碍于他的身份,她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今日乃楚元一四五年六月初十。”   “一四五年啊……一五七……绯儿……”他小声地嘀咕着,面上沉痛。   “皇上?”   楚昀帝推开了她伸过来想替他擦汗的手,毅然地站了起来,“爱妃你怀着身孕,好好歇息,朕……”他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嘘声长叹,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朕,去看一个人,一个负了朕,却还是放不下的人。   宁云庵外,楚昀帝孤身一人看着楼阁之上隐隐错错的烛光,站了一宿。   而那个身着袈裟的萧亦绯对着佛祖,敲了一宿的木鱼,依旧是心神不宁,阁楼之外的身影,那么孤单,她疼惜,却无法原谅。   ***   “三哥,你说,玉妃娘娘有了身孕?”楚子卿独自坐在马背上,两只爪子不由自主地揪着马儿的鬃毛。   许是因为有三哥的存在,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都很平静,之前所遇到的杀手一个也没有出现。   楚越霖牵着马儿走在前面,人来人往里,血红的衣衫,妖冶的容颜,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马儿蹄声轻缓,和着两旁百姓的叫卖声,意外的和谐。   “嗯。”楚越霖点头,柔和的面容上双眼幽深凝重,“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   听及此处,楚子卿也沉默了。前世里,玉妃,即万俟玉,与其他普通的妃子无异,得宠的几年里,并无子嗣。楚元一五五年,好似是得了重病去世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孩子,是否会打破以后的局?是否会扰乱之后的争斗?又是否会无意间让她丧命?   思索之中,突然腰间伸来一双手,轻松地就把她给拦腰抱了下来。   楚子卿蓦地一惊,恍然抬头间,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在楚越霖的眼里,她竟是看到了一种叫做宠溺的情愫。   “三哥?”她不确定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楚越霖一手牵着马儿,一手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已近午时,我们去前面的客栈歇歇脚。”   那情愫来得突然,去也悄然。再一瞧,只剩下淡漠的侧脸以及他察觉到她的注视,瞥过来的几分危险的目光。   她慌忙转回了视线,天真地指着眼前高挂的金字招牌,故意把‘香溢楼’三字错念成了‘杏满楼’,童声嗲气,真真是连她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   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越发幽深,她主动地两手抱着他的胳膊,使劲儿地往客栈里拽,“三哥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觉得饿了,我们赶紧进去吃点什么吧。”   胳膊之上,软棉的触感,生生把他即将出口的揣测压了回去,桃花柔情,默默含醉,最后脱口而出的是一个饱含宠溺的‘好’字。   ***   进得香溢楼,丝竹歌舞不乏于耳。当国泰民安久到让百姓忘了战乱的可怕,靡靡之声便慢慢浮出。楚,也是如此。   香溢楼装潢以绯色为主,紫色为辅,一楼为大厅,接待寻常客,若是肯多花点儿银两,便能上二楼的雅间,一窗两墙,再附一席面向大厅的落地珠帘。那两面墙上皆挂上了当朝的名画,每一副都是千金难求之作。   点了几个小菜,楚子卿踩在凳子上,伸手想去触摸墙上的名画。   “仿冒的画不值得,会污了你的指头。”楚越霖背对着她,却是对她的行为了如指掌。他的目光透过珠帘垂向大厅正中那个以白狐皮毛织成的巨大地毯,以各色的花瓣点缀的类似于擂台的台子。   三声铜锣,原本还听着小曲吃着食物的客人,在听到铜锣声后,纷纷面露惊喜,有……猥琐之意。摩肩接踵,一个个地围在了台子周围,商讨着今儿有没有上面好货色。   “咦?”楚越霖惊讶一声。虽小,但耳朵一直处于竖着状态的楚子卿,一下子就听见了。蹭蹭地跑了过来。   “三哥三哥!可是有什么热闹?”   楚越霖一手指敲了敲她的头顶,“没什么可看的,待会儿小二送菜上来,你先吃吧,我,出去会儿。”   看着他风一般地离开,楚子卿叫住了他,“三哥,你去哪儿?”   他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春温一笑,“需要我告诉你吗?”那笑容带刺的。   楚子卿颤抖着摇头,“不……不需要……三哥……你去忙吧。”   袖扫珠帘,足声轻去。   她好奇地搬了一张椅子,拖到珠帘处,两手紧紧地握住半人高的围栏,看着三哥绯色的衣衫,似妖似仙,夹杂在酒色浮肿的人群里,那么格格不入。他似乎在人群里找寻着什么人。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值得他如此地寻找?   目光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可就在她伸长脖子,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隔着重重拥挤的人群,他回眸看她,笑生百媚。   楚子卿一惊,砰的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怯怯地捂着小心脏,靠着扶栏喘气。待缓了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爬上了椅子,只是,人潮拥堵之中,再也寻不到那抹艳红。   不弄懂三哥到底是见什么人去,她估计也没法安心地在这儿等着。   噌噌地跑下了楼,厚密的人群可怕得让她窒息,她连着呸了好几声,才吐掉那恶心的味道,这些个人穿得人模人样的,怕是好几个月没洗澡了吧,真的是臭死了。仗着身量小,她努力地往里面挤去。   挤着挤着,突然背后一疼,有人把她给提了起来。   “喂!你是谁呀!快放下我!”眼前之人身量很高,虎背熊腰,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布满血色,很是吓人。   “你这逃跑的小耗子!可算是被我给逮住了!快跟我见主人去!”   眼看着他提着她就往后面走去,楚子卿双腿完全踢不到,这才是急了,想着这人极有可能是大哥派来的人,被他带走,还有活路吗?   顾不得是否会被三哥发现,她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救命啊!有人绑架孩童啊!”吼了好一会儿,可是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   “哼哼,别嚷了。”大汉冷笑,“像你这种逃跑的耗子,大家都见识多了。你这招也太老土了些。乖乖闭嘴吧,省得我抽你耳刮子。”   她委屈地看着周围的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深深提一口气,张嘴就吼了起来,“三哥!!!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妈拉出去看了一晚上的广场舞,然后老妈偷偷地告诉了我她的宏伟愿望,要带领周围的大妈们在我们小区刮起新的广场舞热潮。-_-||我只想说,虽然我天天说要减肥,但要我去跳→_→还是让我继续胖吧o( ̄ヘ ̄o) ☆、双生子   书里讲英雄的故事很多,英雄救过美人,救过母亲,救过兄弟,救过主公,就是没救过妹妹,还有,楚越霖绝不是英雄!!!被捆绑在地上的楚子卿很是怨念。平时阴魂不散的三哥,现在在她急需要他以英雄的姿态出现的时候,他居然玩失踪?!   狭小的屋子,很黑。她缩在一角暗暗磨牙,门外有两个人,一个是那个抓她来的大汉,另一个瘦弱矮小一些,听声音,尖细难听。似乎,似乎他在训斥那个大汉?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逃跑的是个小男孩儿!你抓个小姑娘来做什么?难得的双生子,居然都被你给弄丢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出去找啊!待会儿就该拉他们出去了!”听得出来他是压低了嗓音的,但还是被她给听见了。   楚子卿无语,感情她是被误抓的啊……   大汉匆匆地离开了,那个人还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才走开。   双生子?   “连累你了,对不起。”黑暗之中,蓦地从屋子的另一角传来稚嫩的声音。   楚子卿一惊,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原因,“莫非你就是双生子之一?”   那人叹了叹气,明明是孩童的声音,却有着八九十岁老人的沧桑口气,“正是,我是陆修,逃跑的是我的弟弟,陆容。对不起。”   “先别说这些,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抓你们?”楚子卿双手磨着绳索,还真紧。   陆修慢慢地挪了过来,沙沙作响,听得出来,挪得很是艰难,“他们是这家客栈的人,每月的今日,都会把从各地搜来的孩童在客栈里卖掉,以满足特殊喜好的客人。”   “你们是被抓来的吗?”   “不是。”虽看不到他的面容,她却想到了他沮丧的面容,他接着说道,“爹爹欠了赌债,把我和弟弟抵押给了客栈。”   “你……恨他吗?”楚子卿不由地想到了自己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相杀相残,却丝毫无动于衷。亲情俩字,原来不止是皇家的奢侈。   “恨!”他顿了顿,又开口,“但不必恨。”   “为什么?”   陆修挪了过来,靠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了问了句,“你信命吗?”   命?呵呵,在她重生后就不信了。   “不信。”   “哎,既然你不信,我多说也无益,不过,我还是需得提醒你一句,楚元一五七年,是个动荡的时期,你可要早早地往北去,楚南齐北,你去大齐吧,那儿还属太平。”   原本还只当陪他随便聊聊的,听到此话,楚子卿精神一震。一五七年,不正是她重生那年吗?这个陆修,他怎么知道?   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今年才一四五年,听声音你年纪也不大,怎么知晓十二年后所要发生的事儿,都说童言无忌,可也不要这样骗我呀。”   “就像我知晓一个月后我爹爹会因为欠赌债太多被人活活打死一样,我知道之后十三年所要发生的事情。”也包括,他十八岁那年惨死的事情。只是这句,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如果说要我信你,那你说说,今后这天下,到底是谁做主?”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十三年,那是比她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陆修笑了笑,“当今皇上稳坐十二年,天下却是在一五七年两次易主,一是一月女皇四公主,二是……有人来了。”   说到关键处,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谁知他却是不说了。   锁链落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他绯衣墨发,玉扇轻摇,恰如游园般惬意。他勾勾小指头,声音慵懒,“子卿,你又不听话了。”   “三哥!”楚子卿从未觉得三哥竟是如此地英俊潇洒,这么一个旮旯居然都给他找着了。   楚越霖一步步地走过来,抬起她绑在后面的手,拇指粗的绳子已经被她磨了一半,想来不用他来,不久,她也会自己想办法逃了。装痴卖笨,笑里藏针,还扮得一手好无辜,当真是不好收拾啊。   松了束缚,她偏头,看着旁边的陆修,她早就知道他年纪不大,却想不到他这么小,瘦瘦弱弱,小脸有些黑,五官却是少有的精致,看着,就三四岁的模样。这样的小屁孩儿不该去玩泥巴吗?居然……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依旧是茫然地看着前方,无神。   “你……”   “我生来眼睛有疾,这辈子都治不好了。”陆修知她想问什么,轻松地自己说了出来。   瞧着楚子卿那关切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小孩儿身上,楚越霖心里很是不畅快,一把拉起地上的楚子卿,声音里,有些冷,“我们要赶着回去,不宜在此处多停留。”   “三哥,等等,我要救他。”她伸手,在他的面前,“陆修,跟我们走。”   她要问的很多,那些她不知道的事,那些她想知道的事,在她和三哥双双死后,莫九如何,二哥如何,还有,天下如何?可这一切,又不能被三哥知晓。   陆修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走吧,我必须留下。那些既定的事实,不能因为我而改变,若是我离开,不该死的死的死了怎么办,若是我离开,那些该死的没有死怎么办?我们本不该遇见的。你们,走吧。”   “陆修,跟我们走,什么事实不事实的,我只知道,你留在这里,可能会死。”   楚越霖面色越发阴沉,打横抱起楚子卿,一把扛在了背上,径直地往外走,“子卿,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四公主……听着脚步声走远,陆修鼓足力气喊了一声。   重新安静到可怕的屋子,他一个人蜷缩在一团。其实,当她三哥叫她子卿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个和他同一屋子的人,正是他口里的一月女皇。他想过,犹豫过,如果他跟着离开,他会活,会活很久很久。但是,却没法救他的弟弟容。   想着他即将要面对的,是前世他弟弟面临的,总归要一个人去面对,才能救下另一个。前世,是他逃走了,这世,就换他弟弟吧……但愿容能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不要把他说的‘天命’说出去……   “来人啊!这儿出事了!守卫的人都倒下了!”外边儿的人发现了这里不对,呼嚷声惊起了人群。慢慢地,他听到好多好多人都围了过来。“这个孩子还在呢!快把他带走吧,前边儿要人呢!”   他笑了笑,容,他安全了吧……   ***   回到宫中,楚子卿依旧在与他置气,气匆匆地躲进屋里,便不出来了。   郁才人见他一直站在门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轻叩房门,怎么劝,都没法把子卿给劝出来。   楚越霖见她因为外人与他置气,心里虽不畅快,但在某一个角落,却暗暗欣喜着,她,似乎,对他,不止是害怕了……   “让她好生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郁才人颔首,“是。恭候殿下。”   制止了郁才人的下跪,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尘院。   听得脚步声渐远,楚子卿这才打开了房门,一下子扑进了郁才人的怀里,紧紧的,呜咽出声,“娘亲,子卿好是害怕!”一路上的紧张,在此刻都化作了泪水。她嘤嘤噎噎地哭着,好是尽兴。   “傻孩子,你怕什么,你有娘亲我呢!而且,我瞧着,三皇子和二皇子殿下都待你不错。以后多走动走动,指不定今后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受苦。”郁才人摸着她的长发,轻声安慰。   她苦笑,她怕的就是她这三哥,还多走动走动,她是嫌命长了吗?可原因,她又能说出来吗?   “你这孩子别给我装糊涂,这可关系着你今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别让娘亲担心好不好?”   知说不过,她只得转移话题,揉揉眼睛,“娘亲,子卿饿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子卿你先坐着,我给你做几个小菜去!今儿榕妃娘娘又给送了些新鲜蔬果来,桌上有蜜桃,你洗洗,先垫吧垫吧肚子,我马上就炒好菜来。”郁才人撩起袖子,就往后屋走去。   楚子卿看着桌子上有些疤痕的蜜桃,却是怎么也下不了口。这生活条件,似乎该想办法改善改善了,一直靠榕妃接济,也不是个办法。   ***   这顿晚饭终究没吃着。就在她拿着筷子准备吃的时候,德喜公公过来传旨让她赶紧去龙泽殿面圣。千叮万嘱不许知会其他人。   尽管疑惑,但圣旨不可违,楚子卿在娘亲担忧的目光下,安抚地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转身之间,那些笑容化作了紧张。楚昀帝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 作者有话要说:  T^T最后一章存稿,时速五百的渣,下一章更新是……我尽量准时-_-|| ☆、局中局   德喜公公在前边儿带路,她一路紧随其后。本是有很多道路可以通往龙泽殿的,只是,他却总会选人少僻静的地儿走。楚子卿紧紧地攒着袖口,他不会是想把她带到僻静处直接灭口了吧……   可他受父皇的命令接她,尘院附近的小宫女们都是瞧着的。若是她突然没了,他也是少不了干系。这样想着,安慰着自己,理智上虽认同了,但步伐依旧艰难。   所幸,她最终是平安地到了龙泽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危险,这才刚刚开始罢了。   听见传召,她一步步走了进去,恭敬地跪伏在龙椅之下,“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他喊起身。   两腿酸软,她悄悄抬眼,高位之上,那个被世人冠予‘她的父亲’的人此时正以右手托着下巴,安详地睡着。慈眉善目,怎么看都是个温和的父亲,只是,她也知道,这个人为夺皇位,亲手斩杀三个兄弟,这位子,是血淋淋的,而她,又将以血的代价从他的手上把这位子夺过来。在凶狠上来说,她们当真是父女。   她继续垂下头,把声音提高了些,“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昀帝依旧没醒,他的小手指头微动,眼珠子转了转,却始终不肯睁开眼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闻得她如同嚎一般的声音,楚昀帝这才幽幽转醒,“四儿你来了。夏日昏昏,朕一不留神就给睡过去了,哈哈哈……”他爽快地笑了起来。看着她跪在地上,也不让她起身。   此时她的双腿几乎没了知觉,但他不说,她也不敢贸然起身,“不知父皇找儿臣,所为何事?”   楚昀帝慢慢收了大笑,两眼弯弯,曲动脸颊上的皱纹,很是和蔼的模样,“朕听闻,霖儿与你甚是亲密。”   “三哥为人和善,待所有人都是如此……”她未解释完,便见楚昀帝有些不耐地敲起了扶手,只得慢慢消了声音。   “霖儿是什么样的人,朕岂会不知。四儿,你别紧张,朕不过是想与你随意聊聊。”他以手托下巴的姿势到是与三哥如出一辙,低眸间,像是刚发现她揉膝盖的手,微讶,“朕疏忽了,竟是忘了让四儿你起身。赶紧平身吧。”   “谢父皇。”楚子卿暗暗舒了一口气,右手扶着地面,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许是跪得太久,小腿至膝盖处,如同万针扎肉,着实难受。这脚一哆嗦,就往后退了一步。   楚昀帝关切道,“可是腿难受。”   “父皇见笑了。”   他摆摆手,“若是摔倒,朕也难安,看来……”楚子卿有些惊讶,莫非他要赐坐?   “看来只有委屈四儿继续跪着了。”楚昀帝话里虽担忧,只是眸子里的幽深,她却看不懂。   楚子卿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看来,前世楚昀帝讨厌她,这世,丝毫不减。   “近些日子,南河涨水,毁了不少庄稼房屋,造成引南一带,难民无家可归,反叛之心渐起,四儿,你说,朕该如何做?”他的脸,好是苦恼,食指滑动着龙椅的扶手,眉头紧锁。   楚子卿脊背一颤,怯生道,“父……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排忧解难,只是……只是娘亲便教导孩儿,女子无才便是德,太傅也只是教导儿臣字、书、画,并未教过此等问题,儿臣……儿臣有负父皇重望。”   “当真?”他显然不信,“你与霖儿多次接触,他没有教上你一二?”   “回父皇,儿臣不敢有虚。三哥并未曾教过子卿。而且……”她仰面,很是委屈地撇嘴,“父皇,儿臣今年也不过七岁罢了,哪懂得那些。”   “七岁啊……”他口中念念,神思飘忽。   烛火摇曳,空荡荡的龙泽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楚昀帝高高坐在上位,探究地看着底下,一脸无辜,乖乖跪着的楚子卿。   许久,才听他幽幽一叹,“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楚子卿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是逃过一次了吗?女子涉政,那是分分钟脑袋落地的事啊。可就在她松气儿的时候,只听楚昀帝叫来了德喜公公。   “德喜,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德喜公公躬身,从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一个托盘,“回皇上,东西都准备妥当。”   “恩。”楚昀帝颔首,转过头来,看向有些呆滞的楚子卿,“四儿,此乃朕命人做的蜜酿五彩糕,你带回去,和你娘亲一起吃吧,记得……”他两眼锐光一闪,“必须吃下去,一个不留,不能让与他人,若是被朕知晓,你抗旨不尊,你和你娘亲,都不必在宫中待了!”   “儿臣遵旨。”   ***   回去依旧是来时的路,虫鸣声声,伴着几人的脚步,局促,慌乱。   前面的小太监掌着灯,灯笼挑得很低,都能瞧清露出的蓝底粉色桃花刺绣的鞋尖。楚子卿走在中间,后面是端着托盘的德喜。   送东西这种小事,本来随便一个小太监都能代劳。只是,楚昀帝亲口吩咐,德喜要亲眼看着她和娘亲吃完那蜜酿五彩糕,才能回去复命。这其中,就微妙了许多。而且,那句一个不留地吃下去,实在是让她很在意。虽然不了解,这糕点里有什么,但十之八/九不会是好的,有毒的可能很大。她,吃不得。   可她不吃,明显的抗旨不遵,也是没有活路。到底,该如何做?哎,怎么这个时候二哥不在呢!   “四公主小心脚下,这段路不好走。”前面掌灯的小太监温声提醒。   她晃了晃神,这才发现,她们正走在一条很窄的小路上,就在小路一旁,是一条百来级的阶梯,一直延伸都下面的绿地。月光幽幽,很是凄清。   脑子里闪过千百种想法,在这一刻,只化作脚上一滑,小身板便像滚元宵一样滚了下去,末了,一声惨叫,惊得台阶上的两人匆匆跑了下来。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眼前一黑,便忍受不住全身的疼痛昏了过去。   ***   “真的摔下去了吗?”龙泽殿里,楚昀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伸手从德喜端着的托盘里,夹起一块蜜酿五彩糕放进嘴里咀嚼。   “是。当小喜子按照皇上的吩咐说了那句话后,四公主就摔了。”德喜公公躬身站在一旁,手里端着的正是之前送走的那盘糕点。   “哼!小小黄毛丫头,也敢在朕的面前耍花招。”楚昀帝愤怒地放下了筷子,狠狠地拍了拍案几,“本来念着是朕的骨血,想给她留一条活路,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   “皇上,有一事儿……不知当不当说……”   “说,你何时也如此吞吐了?”   见楚昀帝应许,德喜继续说道,“台阶之下乱石纷杂,四公主似是撞了脑袋,之前太医看治说,怕是要有什么后症。只是如今四公主还未醒来,并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哦?”楚昀帝挑眉,指尖三叩,声声绵长,“若是她就这么睡过去了,也省的朕麻烦。”   “皇上,奴才还有一事儿……”德喜欲言又止。   “快说。”   “刚把四公主送回尘院不久,三殿下就赶来了。看殿下面色,八分悲痛两分怒,在得知奴才与小喜子是和四公主同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就拔剑杀了小喜子,若不是看奴才得皇上您的恩宠,怕是奴才也见不着皇上了。”德喜想起那场血杀,心里还是瘆的慌。虽说为皇上办事,看了不少的死亡,也创造了许多死亡,只是,那三殿下的杀法,却是他见过的最残忍的一种。   眨眼之前,小喜子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眨眼之后,便是一副血淋漓的骨架,以及地上层层的血沫,片肉不留。在场的郁才人,直接就给昏了过去。就连见惯了各种伤口的太医,也是忍不住呕吐。怕是好些人会食欲不振了。   “霖儿他……哎,随他去吧。”楚昀帝叹气,“德喜,你时刻注意着四儿的情况,若有什么事,早作禀报。”   “奴才遵旨。”   ***   两日后,宫中人皆传着一个事儿。四公主,醒了,但,也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私事,不确定明天会不会更新(>﹏<)今天更新晚了,抱歉。不过应该没什么人看吧,谢谢瑶瑶支持呀! ☆、不一样的三哥   自子卿摔倒后,郁才人的眼泪就没断过。天天看着太医进进出出,可子卿就是那么乖乖巧巧地躺着,丝毫不动弹。夜里给子卿擦拭身子,瞧着那满身的淤青以及贴着的膏药,如同一把刀狠狠滴戳/进她的胸口。她们娘俩过得虽清苦,可子卿这么小,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这日本想去找榕妃娘娘哭诉一番,却得知榕妃娘娘感染了风寒,还在歇息。她挎着篮子便回了尘院。此时太医们回医署研究药方去了,只留了两个小童看候着。此时天还早,俩小童一个趴在桌上,一个靠着椅背,迷迷糊糊地都睡着了。   她叹叹气,这两日着实辛苦他们了。从柜子里,取出两件被单,小心地给他们盖上,这才向床榻走去。   摸着子卿安静的脸,还有额头上那缠着的一圈白纱布,她忍不住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子卿啊子卿,为何还不醒来?   郁才人扑在榻上,怕哭声吵醒他人,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眼泪一滴一滴地晕湿了被单。   突然,她惊觉手中握着的小手轻微地动了动,来不及擦眼角的泪水,蹭地坐直了身子,看着之前还毫无生气地躺着的小子卿,此时正坐在榻上,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子卿!”喷涌而出的喜悦让她迫不及待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一声惊呼,还来不及把一旁睡着的小童惊醒,却是眨眼间,门扉骤开,把另一个如同鬼魅的人给呼了过来。   楚越霖一把将子卿拥进了怀里,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深深地掐进胸腔里去。   “三……三殿下?”看着蓦地出现的楚越霖,郁才人想起那日的血腥场面,有些怯怯地,想把子卿给抢回来。   他完全没把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只如同失而复得般,轻轻地松开了她,不舍地摸着她的脸颊,“子卿,为何你一脱离我的视线,就敢这么糟践自己的性命?莫不是真要我废了你四肢,把你绑在身边,你才肯好好地留在我的身边?”   “三殿下!求您不要伤害子卿!若是您生气,尽管把妾身的性命拿去!”郁才人腿脚一软,重重地就跪在了他的跟前,以头叩地,声声铿锵。   楚越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此时才想起,周围还有些闲杂人等。   “你起来吧,你的命,我瞧不上。”   “三殿下,子卿还小,求您饶过她!”郁才人并没有起身,哀戚卑微地乞求着,“殿下瞧不上妾身的命,妾身做牛做马也行。”   楚越霖冷笑,回过头来,看好戏般瞧着楚子卿,“子卿,看到你珍惜的娘亲如此,你依旧这般淡漠?良心可还过得去?”   本想挑起她的情绪,谁想,楚子卿如同一个初生婴儿般,瞪着双大眼睛,看看地上跪着的郁才人,又看看近在眼前的楚越霖,忽而留着哈喇子,对着他裂开嘴笑了起来,呆呆傻傻的模样,让旁边的两人都愣住了。   似乎,她有些不对劲儿……   她两只爪子死死地抓住他摸着她脸颊的手,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揪着他的食指就放进嘴里,紧紧地吮吸。   小舌头碰着他的指腹,滑腻腻,暖呼呼的。小嘴唇掐住他的指节,有着不一样的触感。   一向处事不惊的楚越霖,一时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直着身子,动弹不得,他的脸颊惊诧——茫然——无措——坦然,到最后,原本白皙的脸颊竟是铺上了一层薄粉。   如果子卿此时正常,怕也是会惊得下巴脱臼,这样的楚越霖,谁都没见过。   之前在楚子卿醒来就去报信的小童领着太医赶了过来。   “臣叩见三殿下,不知三殿下可否让让,臣需得给四公主殿下把把脉。”老太医长着一大把胡子,满脸的皱纹年岁不小,只一双眼睛却是依旧精明。   “恩,你,过来吧。”楚越霖看着她依旧茫然的大眼睛,有些不舍地掰开她的手,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头,空出地儿给老太医。   瞧着楚越霖走开,楚子卿嘤嘤地哼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两只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双手渴望地向他伸着,“饿……饿……”   “四公主,请把手伸给老夫。”   楚子卿不理他,依旧对着楚越霖渴望地喊着饿。   太医不得已,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可谁想,还没抓紧,楚子卿就怒了,两只爪子死死地揪住他的胡须,使劲儿地扯着。   “哎哟!四公主!请放手!哎哟!四公主!放手放手!”太医疼得直掉眼泪。   一旁的小童赶紧过来帮忙,可子卿就是不放手。   楚越霖叹了叹气,走过来,轻轻地在她的肩上一点,捣乱的手脚便给定住了。她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子,很是委屈地瞅着他。   太医捋捋胡须,心疼这大把的胡子被揪了好多根。右手食指中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腕上,暗暗咂舌。   “大人,子卿她如何?”跪在一旁的郁才人忍不住询问。   “啧啧,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四公主脑中有少许淤血,虽不致命,但却影响心智。待老夫开两服药散散她的淤血,相信不久便会恢复。”   郁才人闻此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太医如躲瘟神般匆匆地走到一边,离子卿远远的。   楚越霖解开她的穴道,子卿一扑棱就缩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揪着他胸口的衣衫,不肯松手。   “若是她不吃药,便会一直如此?”   “十之八/九。”   “不伤性命?”   “痴傻之外,并无其他。”   “好。”楚越霖满意地笑了起来,看着子卿又抓着他的食指吮吸,单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药方,不必写了。我觉得,子卿如此,挺好。”这话是对太医说的。   “三殿下!你要把子卿带到哪里去?”看他要走,郁才人慌了,他的残忍,前些日子刚刚目睹。   他并没有回头,“子卿只喜欢我。自然是带回去,由我来照料。”此话说得好是得意。连眉梢,都翘起了暖意。   “三殿下!子卿还小,莫要伤她!”   已经走至门口的楚越霖顿住脚步,看着怀里满眼依赖的子卿,他幽幽地说了句,“子卿她是我的命。”又何来伤害一说?   只是,别人兴许懂,可子卿,从来都不知……   ***   回了子虚殿,他依旧舍不得撒手,瞧着子卿一直吮吸着他的食指,时不时地说一声‘饿’。他吩咐宫人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   香喷喷的饭菜一端上来,楚越霖在她的眼里立马没了地位。   她扑棱棱地想挣开他,直接扑到桌子上去,可他哪舍得放手。   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肢,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小心地给她喂菜。那温柔体贴的模样,让子虚殿当值的宫女太监生生有种没睡醒的感觉。   “来,子卿,张嘴。”念着她两天没进食,怕她的胃承受不住,他首先给她舀了一碗稀粥。   可子卿饿了两天,见了大桌子的美食,哪肯被一碗清淡的稀粥打发。偏着头就是不肯吃,两只爪子尽力地往桌子伸去,两腿儿还不老实地使劲儿蹬,嘴里嘟囔着,“肉……肉……”哈喇子从嘴角一个劲儿地滴落。   “乖,先喝粥。”楚越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特别是看着她的哈喇子滴在他的袖口上,晕开了一大团。   “肉……肉……”子卿还是不妥协。   “喝粥!”楚越霖脸上瞬间没了笑容,狠狠滴瞪她。   子卿也怒了,回瞪,“肉!”   两两相瞪许久,都不肯退让。   楚越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落败,放下勺子,在她兴奋的眼神下,啪的一声点了她的穴道,狠狠地灌了她三碗稀粥。   跟他斗,谁都不许胜!   当解开她的穴道,本想以胜利的姿势在她面前炫耀炫耀。结果楚子卿小朋友暗淡了双眼,默默地蹲在墙角,只留个小背影给他。她要用行动告诉他——   楚子卿小朋友,抑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楚子卿小朋友痴傻,所以最近几章相对比较轻快。 看到突然出现的新面孔留言,真的好高兴啊!不玩单机的感觉真好!设置新文专栏按钮的时候,突然发现专栏多了收藏,谢谢收藏的天使呀!~\\(≧▽≦)/~ ☆、又见莫九   “子卿,过来。”楚越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蹲在墙角,甩他一个小背影的楚子卿,不就灌了她三大碗稀粥吗,居然还与他置气了?!   楚子卿不动。   唉~他深深地叹了叹气,引诱道,“子卿,你过来,我给你肉吃。”   她依旧不动。   ‘啪’的一声拧断了旁边的筷子,“子卿!给我过来!”   不动……   长久的僵持,消耗了他的耐性,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就要往她走去,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晃了过来,跪在他的脚下,正是一直听命于他的十七。   “十七,可是有事?”楚越霖顿住脚步,目光轻轻地往她身上瞥了一眼,便落回了十七身上。   “主人,上次你让调查的人,有消息了。”   “哦?”他的眉头蓦地蹙了起来,念着此处还有外人,他招招手,“十七,随我进去说。”说罢,自己先走进了内室去。   ***   进了内室,他斥退了一旁人等,坐下,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十七,说吧,那人到底是谁?”   “是。”十七恭敬地站在一旁,将他所知的娓娓道来,“根据主人的画像和地址,那人名叫苏三,据说十三年前曾经是德王府的一个侍从,在德王府倾灭之前就被赶了出来,但一直在德王府附近徘徊,后来德王府遭受灭顶之灾,苏三就逃到了林州隐溪。目前在香溢楼做一挑夫为生。”   “德王府……”楚越霖沉思,他的身世怎么与德王又牵扯了起来?先皇在世之时,楚昀帝乃四子宁王,在他之前还有德王,贤王,安王。莫非,还会牵扯到以前的皇权之争?   那日和子卿在香溢楼,他也是无意间瞧见了苏三,觉得眼熟,便追了去想询问两句,途中却意外从他人口中得知子卿被人给误抓了。便只有放弃继续追人,后回到宫中,他便差十七替他查一查这苏三到底是什么人。   前世,他只知道他并不是楚昀帝的骨肉,至于他的生生父亲是谁,还来不及去调查,便被打发到了边疆。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世,从被驱逐到与子卿同死,都似乎有什么人在故意操纵着,让他很是被动。而今世,他必须要打破那个死局。子卿,他要,这天下,他也要。   而这线索,目前所知只有苏三这个人。他曾在宫里见过此人,因知是子卿召进去的,便没有多加阻拦。却不想,这苏三见的人不是子卿,而是他的娘亲。之后,便传出了他不是楚昀帝骨肉一事。   “十七,你即刻去隐溪,保护苏三的安全,还有……”他想起那日和子卿一起绑在一起的那个小童,当时他一时糊涂,并没有注意到端倪,现在越想越是觉得那个小童有些奇怪,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主人?”   “还有,你仔细调查调查香溢楼到底是谁的产业,尽量去里面找找一个四五岁左右,眼睛有疾的男童。如同找到了,立即送到宫里来,记着,此时不宜声张。”   “是,遵命!”   “你下去吧。”挥挥手,看他一溜烟不见了,楚越霖端起手里的茶,一口饮尽。愣神许久,食指蜷了蜷,才想起,外边儿那个喜欢吮吸他食指的家伙,还在跟他闹脾气呢。   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就走了出去。却不想,那个墙角,已经没了那个蹲着的小矮子。   ***   在楚越霖和十七进内室一会儿后,楚子卿突然往后翻了一滚。其实,在楚越霖说给她肉吃的时候,她就想起身过去了,只是,她腿麻了,动弹不得……   而现在,她连原本的姿势都保持不住,直接给翻了个四脚朝天,可她又懒得动,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地上,逗得子虚殿里的宫女们暗暗捂嘴轻笑。   “呵!这是谁家的虾子晒在这儿啊?”门口,传来调笑的声音。   楚子卿蹬了蹬腿儿,没起得来,蜷起四肢,又不动弹了。   可这休息没多久,她就觉得脖子一紧,竟是被人从后领给提了起来。她扑棱扑棱双腿,完全够不着地面。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盯着盯着,她嘴又开始流哈喇子,伸着爪子直要去摸他的脸,“好……好看。”   “呵呵……”莫九轻笑出声,“当初谁说那日的初遇不好,希望重新来一个的,如今,你这般痴傻,与爷的‘初遇’,到是趣味十足。”   “好……好看……”   “爷貌若潘安,爷自己也知晓,你不必时刻提醒爷。”莫九放下了她,好是得意,“既然我们是‘初遇’,爷便再说一次,爷姓莫名瑾瑜,也唤莫九。”   子卿两手死死地搂住他的腰肢,不肯撒手,“九……九……”   “此处甚是无聊,不如我们便去外面儿转转。”莫九弯腰,抱起她就往外走。   “公子!请留步,殿下并未同意四公主离开此处。”一旁的宫女赶紧上前劝阻。   莫九轻笑,“爷带她只是附近转转,不碍事的。三殿下也没有说过四公主不可以出去啊。你们莫要担心,一切后果,爷自己承担。”说完,抱着子卿就走了出去。   ***   浅草浓花,幽径惊蝶,一派欣荣。   楚子卿趴在草地上,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   莫九见她的目光全在玉佩之上,索性解了玉佩,放进她手心里,任她玩耍。子卿乐得在草地上直打滚。   “子卿,来,张嘴。”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深红色的丸子。   子卿得了玉佩,乐呵着配合,一口就含住了丸子,甜甜的,很好吃。她丢了玉佩,伸着爪子要去抢瓶子。   “别抢别抢,全是你的。”莫九将瓶子小心地放进她的手心,就在她笑呵呵要握紧的时候,他蓦地收了回来,“不过,你要答应爷一个条件。”   “甜……甜……”   “你吃的时候不许有其他人,不然她们会把这个抢走,不给你吃,知道吗?千万不可以被其他人看见。还有,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他们要是问你是谁给你的,你就说是……说是你娘亲。可记住了!不然,爷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完,他又把瓶子放进了她的手心。   子卿用力地点头,倒出一颗丸子含进嘴里,就把瓶子藏进了衣服里。   ***   “子卿!”他的声音有些不悦。   楚子卿回过头,看见楚越霖站在花丛以外,妖冶的容颜让所有的花朵都成了陪衬,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莫九。   “三殿下……”莫九正准备下跪,却被楚越霖一把提了起来。   “你明天开始不必来了。”冰冷的声音,就像他的脸一样。   看不清他怎么来的,也看不清他怎么走的,只听见花枝轻颤的摩擦声,待风止,他和楚子卿都不见了。   都说三殿下功夫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   回到子虚殿,楚越霖一把将她丢在了床榻,转过身,就不理她了。   看着他的脸,楚子卿怕怕的,他此时的模样,她很不喜欢。   “饿……饿……”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最初见他时,她叫饿了,他便会理她,而那时候他的眼睛,能倒映出她的模样,她很喜欢。   楚越霖依旧不理她,从书柜里取出了一卷书,摊开在桌子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有些难受,她不喜欢他不理她。摸摸怀里的瓶子,刚想拿瓶子的丸子给他吃,让他开心。可又想起之前莫九所说,便收回了手。   蹭蹭地怕下床榻,怯生生地向着他靠近。看他没反应,踩着凳子就缩进了他的怀里,小脑袋从他两手之间钻了出来,看看书卷,又看看他的脸,还是黑的……   “饿……饿……”她伸出爪子搂着他的脖子,把脸使劲儿地往他的脸上蹭。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楚越霖轻轻地扬起了一个笑容,只是,每当她用那双大眼睛瞅他的时候,他又故意虎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呜呜……”楚子卿委屈地瘪嘴,蹭蹭地爬上了书桌,眨巴眨巴眼睛,揪着他的右手食指就含进了嘴里。   熟悉的吮吸感,以及她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再也装不下去,噗嗤一声就给笑出了声。   其实,子卿这痴傻的模样,他真的很喜欢,因为,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傻不了多少了。多事的家伙又要出来了╮(╯▽╰)╭ ☆、出局(上)   夜里子卿总是睡得不安稳,前半夜还好,安安静静地睡着;到了后半夜,总会陷入梦境里,伸腿舞爪的事没少发生。因而,每晚睡之前,楚越霖都会抱着她,箍得紧紧的,不让她半夜自己伤了自己。   这夜,楚越霖抱着她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怀中人猛地动了一下,知她又开始了。慵懒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迷蒙的黑瞳里,为何会有一丝恐惧?   “子卿,你怎么了?”   楚子卿没有回答他,翻个身,往他怀里拱了拱,继续睡了过去。   望窗外,月色皎白,他叹叹气,揽着她的腰,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六月二十四,楚昀帝寿辰。   一大早醒来,身边便没了楚越霖的身影。楚子卿东瞧瞧西瞧瞧,在确定没了其他人后,这才把手伸向了塌下,可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到她想找之物。   奇怪,小瓷瓶呢?   “子卿醒了吗?”   “回殿下,刚才奴婢看了,四公主还未醒。”   骤听门外小宫女的声音,她慌忙卷起被子蜷成一团,听他一步步走来,她瞪大着眼睛,嘻嘻地笑了起来。   瞧见她的笑容,楚越霖也不由地抿唇轻笑,“子卿今儿怎么这么高兴?说给三哥听听。”   可她并不回答,只朝着他伸出了双臂,撒娇地说了一个字,“抱。”   对于她的要求,他从来不会拒绝,几步走过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咦?似乎又消失了。”看着她光洁的额头,他有些失落。伤口,总究是要愈合的。   抱着她在妆台前坐下,自盒子里取出了一根针,烛火下微热。   “子卿,忍着些。”说罢,便将针伸向了她的额头。   “不……要……”楚子卿摇头,很是抗拒。   被她闹得烦了,楚越霖不得不点了她的穴,使她乖乖地坐在她的腿上,她的双眸水润如池水,泛粼粼之波,可怜之态让他不忍下手。然而,铜镜里,他清楚地看到自己额头上的朱砂痣,妖冶艳丽。接着他面不改色地从她的身上取出一根丝巾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   楚子卿生气了,非常生气。   透过铜镜,她看到自己额头上那一个米粒大小的‘霖’字,那是用针一针一针戳出来,再以丹朱染上的!手一碰,疼得牙直打颤。   面对着她愤怒的目光,罪魁祸首却是笑得眸光潋滟。摸了摸她额头上的‘霖’字,听她疼得唏嘘,他如同施舍般伸出了右手食指,“子卿,莫要生气了,来,给你食指。”   楚子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口含住了食指,时不时地以牙齿去磨他手指的皮。   “三殿下,莫丞相领莫公子求见。”小宫女怯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温馨’。   “哦?”楚越霖眼珠子转了转,大抵知晓了原因。   前几日他遣退了莫九,现在他老子怕是来认错亦或是说来演戏来了。   楚子卿一口吐出了他的食指,踮着脚就缩回了床榻,蜷成一团,不动了。   “我去看看,子卿你……先自己玩会儿。”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看了会儿就起身走了出去。   ***   刚走到外殿,便听见老臣相的打骂声。   “你这不孝子,三殿下仁慈,才会器重你这小子,你不知感恩已是错,谁想你还不识抬举,竟惹得三殿下生气,看!看老夫不抽死你这不孝子!”紧接着是长鞭呼啸的声音。   连抽了三四鞭,鞭鞭入肉。   “住手。”楚越霖躲在屏帘处也是看不下去了,这才走了出来。   见他出现,老臣相这才收手,只是脸颊之上怒气不减,双膝跪下,“老臣参见三殿下。这不孝子,今儿老臣定要好好责打一翻,给三殿下消消气。”   “不干他的事。是我瞧他烦了,就让他回去了。”   “定然是他做了什么事,让三殿下生气!老臣!老臣抽死他!这不忠不孝的孽子!”说着,拿起长鞭又要挥到莫九身上。   楚越霖一把擒住了鞭子,眉间有些不悦,“子虚殿内,不许动粗。”   长鞭落地,老丞相叩伏行礼,“老臣知罪。”   “罢了罢了。”楚越霖摇头,“瑾瑜如此良才,我也不忍埋没,明日我便去给父皇说说,让他去做大哥的伴读吧。丞相大人,也不要再责罚瑾瑜,我让他回去,只是我自己的原因。”   老臣相一把按住一旁一直沉默的莫九的头,“孽子,还不叩谢!”   莫九颔首,叩首行礼,“瑾瑜叩谢三殿下。”   前世莫九乃是二皇子的伴读,而子卿与二皇子向来亲厚,这一来二去,也就有了后来的事。而他,如果把莫九推给大皇子,大皇子对子卿的敌意很明显,子卿绝对不会去大皇子的宫殿,那么,她们也就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看着老臣相与莫九离开的背影,楚越霖独自站了许久,才一个转身,回了内殿。   既然不能除去,就藏起来吧。   ***   华灯初上,宴会依旧热闹。   楚越霖被楚昀帝召唤到他身边去欣赏歌舞,留下楚子卿一个人坐在一角无趣地把玩着美食。   “奴婢见过四公主。”就在子卿玩得很无趣的时候,突然有个宫女装的少女端着一盘兔子模样的小糕点,搁在了她的案几上。   楚子卿疑惑地盯了她一眼,并不开口说话。紧接着视线就被那盘糕点给吸引了过去,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这是三殿下差奴婢送过来的。”说完,小宫女拱手行礼,便退进了人群里。   还真难得,居然不是肉。   这些日子,吃肉真的吃得想吐,只是,她不能吐。   抬头看上面,正好发现楚越霖也正在看她。她拿起一只‘兔子’,冲着他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楚越霖瞧着她的笑脸,也是心情大好地回以一笑。   “霖儿,你在笑什么?”楚昀帝察觉到,忽来一问。   楚越霖收了笑容,回过头来,“没什么。”视线重新回到歌舞之上。   ***   仔细瞧了许久,楚子卿怎么也舍不得下口,念着在尘院饱一顿饥一顿的娘亲,她趁着没人注意,端着糕点就退了出去。   还好尘院离这儿不远,若是跑一跑,应该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尘院里,凄清人寂,不少人跑去看热闹去了。   “娘亲!娘亲!”楚子卿敲敲紧闭的大门,压抑着声音,低声地呼唤。   她听见,门内有桌椅绊倒的声响,步伐急促,在门嘎吱一声打开时,她还来不及看来人垂珠挂帘的脸颊,就被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子卿!娘总算是等到你了。”郁才人声音哽咽。   “娘亲,我们进去说。”子卿心中亦是触动,只是此处到底是人来人往处。   “好。”牵着子卿的手,她的心安定不少,小心地关上了门扉,拉着子卿进屋细聊。   郁才人两手摩挲着子卿的脸颊,泪水依旧是止不住,“她们都说子卿你傻了,为娘才不信,即使没有喝那苦什子的药,我们子卿也能自己好了!”   楚子卿垂眸,至今她也想不明白,为何莫九会给她送药。上一世还好说,她们交情不浅,可这世,也就单单见了两面。不过,此时不是想那麻烦事的时候。   “娘亲,子卿想问你一事。”她的表情有些严肃。   “子卿你说。”   楚子卿紧紧地握住郁才人的手,两眼有些闪烁,“如果……如果子卿想法子,能让我们安全出宫,娘亲,你会跟着我走吗?”   她的眼神太认真,太慑人,郁才人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子卿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回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点头应道,“娘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文……本来只请的一天假,结果,这两天又是崴脚又是中暑的,都没更新,鞠躬抱歉!第一部就快完了。 ☆、出局(中)   “这两颗药是我趁着三哥不注意的时候,去御医署偷偷拿的,这红色是千肠尽,毒药;而这黑色的是梦不醒,假死药。娘亲,你先把这千肠尽碾碎撒在你吃的东西上,再吞下这梦不醒。在太医鉴定之后,我会央着父皇准许我带着您去静宁寺守灵七日,到时候再安排一场大火,我们假死逃离。”楚子卿从怀里掏出那两颗分别用纸包好的药丸,摊开给她看。   郁才人点点头,小心地接过药丸,“只是……子卿,那场大火……”   “娘亲不必担心,我自会去处理。”二哥向来宠她,若是她多求求,二哥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只是,她有些担心三哥,真的能瞒过他吗?   眼眸转动,恰好看到那盘糕点上,“咦?好机会!”也许此次之后,她再没法装傻,但,既然能够出去,那装傻也没了意义。   楚子卿指着糕点说,“娘亲,这是三哥送给我吃的糕点,娘亲,你先吃几个,再把这千肠尽撒在这糕点上,那么三哥怎么也脱不了干系,即使父皇器重,也少不了禁足的惩罚。如此一来,我们离开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好!娘都听你的。”郁才人双眼也是激动,抓起一只‘兔子’就吃了起来,“子卿,你也吃些吧。”   “不了,娘,我出来已经有些时辰了,得赶着回去。”说着她站起身,搂着郁才人的脖子,在她的侧脸印上一吻,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不久了,不久就可以去另一片广阔的天地生活,不再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   这去的时候没遇着什么障碍,回来的时候到是遇到了挡路之人。   “站住!站住!!!”楚越岚远远地就瞧见了她,就在她快走近的时候,他猛地从花丛里跳了出来。   谁想,楚子卿没理他,绕过他就往前跑了。   “喂!小傻子!没听到本皇子说的话吗?赶紧站住!!!喂!你别越跑越起劲儿啊!”楚越岚见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有自己追了上去,“莫要让本皇子逮到,不然本皇子非抽死你不可!”   这难缠的家伙,真是不好甩掉,楚子卿有些愤愤,他一直跟着,她都没机会去找二哥说话了。   跑到中途,她慢慢停了脚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嘿嘿,你是被本皇子的话给威慑到了吧,算你识抬举,本皇子可以……哎哟!你没脸没皮!谁许你不经招呼就打起来了!哎哟!”楚越岚捂哪儿哪儿挨打,这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啊……   由于今儿是楚昀帝寿辰,她没往他脸上招呼,尽是揍的看不到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找我比试吗?我们打个痛快呀!”   “卑鄙!如此不光明正大的小人途径,本皇子瞧你不起!哎哟!”   揍了个痛快,在确定他不会跟上来后,她才放过他的,起身又跑开了。独留楚越岚一个人捂着腰肢直喊疼。直到后来,他才想起一事,这楚子卿,似乎没怎么傻啊……   回到宴席之上,她东瞅瞅西瞅瞅,却是没发现二哥的身影。   人没找着,她骤觉一股寒气从身后传来,她颤抖着回过头去,没看到他的脸,就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你,去哪儿了?见了何人?”   “我……”正准备解释,突然想起自己目前还是一个傻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拿脸使劲儿地蹭,还呵呵地傻笑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他脖子的僵硬,他就那么拥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过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罢了罢了。”   抱着她回座位上坐好,此时楚昀帝已经不在高位,想来是觉得累先回去了。只是这寿宴并未因主角的不在场而中止。留下榕妃娘娘一人坐镇,歌舞弦乐,照旧的欢愉。   可这祥和在一声惊呼声后,彻底被打破。   “快来人啊!玉妃娘娘落水了!”   歌舞乍休,人群皆纷纷朝湖边赶去,楚子卿搂着楚越霖的脖子,也跟着走了过去。等她们赶到,玉妃娘娘已经被人救上了岸。   衣衫湿濡,发丝黏身,脸上的妆容都被毁了,她趴在地上,急促地喘着粗气,好不狼狈。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心疼地给她盖上了外套。   “啊!我的肚子!好痛!”玉妃一声惊叫,把之前刚落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   眼看着,她粉色的裙纱之下,有鲜红的血液慢慢睇流了出来,不多,却很醒目。   她愤恨地指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楚越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咬牙切齿道,“五殿下,妾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妾身推入这湖里!妾身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亲弟啊!”说完便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太医就快到了!”那个小宫女紧紧地搂着她,不让其他人靠近。   楚越岚本来就才七岁而已,从未经历过此等事,慌乱无措地往后退了退,“本皇子……本皇子不是故意的……本皇子只是想……想去找子卿……本皇子……本皇子不是故意碰到玉妃的……”   “快让开快让开!太医来了!”小宫女领着一个扛着医药箱的太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拔出银针就开始救治。   楚子卿瞧瞧昏睡过去的玉妃,又看看满脸惊慌的楚越岚,再看看那守在玉妃身边的宫女,以及请太医过来的宫女。   不该啊,之前她有经过这里,玉妃确实站在此处,只是她的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且都站在她的后面,如果说,楚越岚碰到玉妃,导致她落水,那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为何没事?按理说应该是会先碰到那两个宫女……等等,两个宫女?玉妃落水后只见一个宫女啊!另一个正是请太医的人,如果按听到第一声救助的时间算起,另一个宫女去请太医,御医署离此处并不近,一个来回就是两盏茶的时间,可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到像是早就知道会落水,然后在落水之前就有人去请太医了。那么……   “唉~娘娘节哀,这肚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太医摇头,给玉妃扎了几针稳住。   楚子卿两眼闪烁,似乎和她所猜很是相似呢。这太医,怕也是玉妃的人吧。   她张张嘴,还没开口,就被楚越霖给捂住了嘴。   “顺其自然吧,枪打出头鸟的事,你还见得少吗?这种时候,莫要出头。她身后,怕是还有其他人。”楚越霖咬着她的耳根轻声说着。   温热的气息,激得她直打颤。搂着他的脖子,没再去看那几人。   三哥说得也是。那些人以后指不定还是她的敌人,她为何要因为一两次的接触而心软呢?她仁慈,谁又会对她们娘俩仁慈?   ……   楚昀帝的儿子害了楚昀帝的妃子,榕妃也不好拿主意,只有让人送玉妃先回去救治,再将楚越岚禁了足,等候楚昀帝的处置。这事,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人群渐渐散了去。   殊不知,在不远的尘院里,有人却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郁才人按照楚子卿所说,将千肠尽碾碎撒在了糕点之上,正准备吃下梦不醒,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宛如千万把刀子狠狠地剜着心脏,她双目圆瞪,血丝布满了眼球,嘴角,眼角,都是湿濡的鲜血,双腿无力,‘砰’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子卿……”   她伸手,想去拿桌子上的梦不醒,可是四周开始模糊,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法够到。直到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都消失了……   子卿,娘连这么小的事,都没法办到,娘对不住你…… ☆、出局(下)   楚昀帝闻得玉妃滑胎一事,龙颜大怒,将楚越岚发配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都郡望月城,十年之内未得召许,不得入京。楚越岚的母妃听到这一旨意,当即晕倒在地。后求于其兄长护国将军陈印,可陈印丝毫没有去楚昀帝面前求情之意。于是次日,楚越岚便踏上了离京之路。   母妃疼他,一路上紧紧地搂着他,嘱咐着旁边伺候的侍从好好照料他的起居,冬怕他凉,夏忧他暑,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楚越岚强笑,“母妃,你莫要担心,孩儿得天神庇佑,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到是母妃您,在宫中可得仔细着身子。切莫因思念孩儿而生心疾,那可真的是孩儿的罪过了。”   “恩!恩!”陈妃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口口答应,“岚儿懂事,母妃该高兴才是。只是想到望月城被大漠环泗,城中尽是些蛮人,岚儿还这么小,就被你父皇如此责罚,母妃心疼。”   楚越岚神色有些茫然,“昨夜跑得仓促,孩儿也不能确定是否碰到她。只是,唉,到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多说也是无益。”   马车戛止,小侍在外面提醒道,“陈妃娘娘,城门口已经到了。”   离别的时刻到了……   “岚儿!”想到离别,陈妃的眼泪又止不住了,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岚儿你去了望月城,记着每天都要想母妃,不可以忘了母妃,用膳之前,记得贡食祭仙灵,以求你岁岁平安。十年期满时,莫要忘了母妃日日在宫中等你,记着别在外面儿被繁华迷昏了眼,早些回宫中见母妃,岚儿,你可记着了?”   “记住了。黄命不可违,母妃,你赶紧回去吧。孩儿在外,定是会时刻挂念母妃您的。”劝着陈妃下了出京的马车,坐回了她的宝马香车。   马车哒哒而去,楚越岚看着陈妃的马车停驻在城门口许久,也不见离开。他的眼睛不觉中有些湿润。此次一别,不知又要何时才能见面。   从他出宫门到远离京城,皇宫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唉,他暗自叹气,他为何会做如此奢望。但愿十年之后,她们除了打架之外,还能有些其他正常的相处,哪怕是简单的闲聊。   想到这些,他猛的惊醒,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当真是糊涂了,谁稀罕和那傻子相处。拉紧围帘,再没有往回看一眼。   ***   这边走得匆忙,殊不知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郁才人,死了,还是被人毒死的。   刚出了玉妃落胎之事,紧接着就发生这投毒害人之事。楚昀帝一整天的脸色都没好过,召集了所有的太医以及大理寺的官员,此事必定严查到底。   尘院里,楚子卿跪在榻前,双手紧握着郁才人冰冷的手,无论谁来劝,都没有撒手。嘤嘤噎噎,一口一句‘娘亲’,哭得好是伤心,任是多铁石心肠之人,皆被她感动。   楚昀帝坐在一旁,双眉自听闻玉妃落胎开始,就没放松过。他看着脚下跪伏的太医,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可查出是什么原因?”   “回皇上,臣将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查了一遍,应该是案几上的那盘糕点,导致郁才人丧命。”   “朕不想听你说这些。”   太医微颤,“臣检查了郁才人的尸体,看症状,应该是中了‘心裂’亦或是‘千肠尽’的烈性毒药。”   “这糕点上可有毒药?”   “有,而且不止这一种。关于这一点,臣很是费解,糕点之上,除了‘心裂’,还有‘千肠尽’。两种皆是毒药,一种便可致人惨死,不明白是谁如此怨恨郁才人,还是有什么隐情。”   握着郁才人手的楚子卿,双手止不住地抖,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娘亲灰败的脸,为何会有两种毒?毒药什么的她并不清楚,只是她心里蓦地有些慌了。似乎,有什么变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地发生了。   ‘砰’楚昀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这糕点是从何而来!”   “奴婢不知啊!”   “奴才也是不知!”   ……   尘院的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出事时,她们都跑宴会上去凑热闹了,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楚子卿默默地站了起来,哽咽道,“这是三哥给儿臣吃的,儿臣记挂娘亲,便送了来,给娘亲吃,想不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不是儿臣擅作主张,娘亲也不会死了。”   原本盛怒的楚昀帝在听闻楚越霖也牵涉其中,他的脸慢慢地平静了,上上下下仔细地审视她的表情,希望找出一丝破绽。最后,只得一声长叹,“去,把老三叫来。”   “是。”德喜公公迈着小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   “父皇,你找儿臣来,所谓何事?”楚越霖自进屋来,眼睛便没从楚子卿身上落下。   楚昀帝推了推眼前的糕点,“这,可是你送给四儿的?”   “哦?”他看看糕点,记得是之前在宴会上看到过,只是,他何时送过这个?   “父皇,到底是何事?”   楚昀帝本就一心偏袒,“郁才人吃了这糕点死了,四儿说这是你送给她的。”他的眼睛时眯时合,暗示的意图太明显。   可楚越霖根本就不看她,只慢慢地走到了楚子卿跟前,一把擒住了她的手,“你说,是我吗?”   似笑非笑的表情,幽深无底的眼神,还有那嘴角意味不明的弧度,楚子卿有些后怕地退了退,眼睛闪烁,不敢看他,“三……三哥,不是你让那个宫女送来的吗?你……你做没做,你自己清楚。”为何来问她?   “呵呵……”他蓦地笑了起来,在所有人关注他表情的时候,他一脚踏碎了脚边那粒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黑色药丸。   “霖儿,到底是不是你。”楚昀帝再次询问。   楚越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楚子卿一眼,止住了笑容,“她说是我,便当做是吧。”   “胡闹!”楚昀帝咬牙。   “我不喜欢子卿了,厌烦她了,所以,我投毒,想害死她。就是这么一回事。父皇,你判罪吧。”他话说得平淡,只是,为何她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忧伤,浓烈,无法挣脱。   “哼!霖儿这三个月,不许出子虚殿一步!”楚昀帝一把掀翻了桌子,挥袖站起身,“至于其他人,都忘了此事!”狠狠地瞪了楚子卿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随着楚昀帝的离开,都散了。窒息的屋子里,楚子卿面对着他灼灼的目光,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知,许久,楚越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塞进了她的手里。什么也没有解释,就那么走了。   青花瓷瓶,里面还有几粒甜甜的丸子。正是之前莫九给她的那只。   为何会在他那里?难道他早就知道,她不过是装的……那他为何,还要承认?为什么……他之前眼里的宠溺,没有一丝虚假……   他走得很快,待到没人处,蒿草萧萧。他摩挲着身上的血红的红衣,一行清泪,从脸颊滑落……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们都还没重生,都还很小很小,她曾指着红衣的花旦对他说,白衣翩跹蓝衣傲,而她独爱这红衣,如血忠诚,如心真挚,将来她要嫁,定要嫁个红衣公子。自那日起,他便没了除红衣之外颜色的衣物。只是,他记了两辈子,她却早就忘了……   她想做什么,便由着她去吧。   ***   “四儿领着郁才人的尸身已经起身去了静宁寺,你差人去静宁寺,记着做得干净点。此人,已经留不得了。”   “是,奴才遵旨。”    ☆、涅槃   七天了……已经七天了……她所害怕的,到底还是发生了……   ‘梦不醒’药效只有三日,三日过后,便会苏醒。而她,整整守了七天,也不见娘亲像往日一样起身,叫她一声‘子卿’。   烛泪滑落,诵经的声音不休。她呆痴地跪在棺木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大腿里。   如果她不自作主张,不那么自作聪明,是不是,娘亲还好好的在宫中。全都怪她自己!说什么为了娘亲!最后,害死娘亲的也是她!明明,该死的是她!为什么,她还活着!而最无辜的娘亲,却是不在了!   自袖中取出一柄手臂长度的匕首,拔出鞘来,锋芒铮铮,烛光绚烂了匕首,楚子卿仰头,看着头顶画满佛像的墙壁,脸上是一种解脱的表情。   是不是,她死了,一切又可以重来?   ‘哐’!   大门被人给撞开。   “出去!”楚子卿没有回头,怒声斥喝。   谁知,身后并没有关门的声音,反到是门外惨呼声此起彼伏。“呵呵,四公主还真是沉着冷静。”   楚子卿平静地回过头,那个黑衣蒙面人,举着一柄长剑,一步步走近。   “你们是谁?”眼睛扫过之前撞开大门的和尚尸体,“是,大皇子的人吗?”   黑衣人在她两步之外停住,朦胧的声音里很是嘲讽,“想不到四公主竟然有轻生之意,早知如此,到省了兄弟们的麻烦。”   “你们出去。给我和我娘亲一个安静的时间。想要我命,待会儿随取。”   “我为何要听你的?”黑衣人抬剑,只见剑光一闪,鲜红色的血珠迸溅在地,“都说女子极在乎容貌,既然你都要奔赴皇权,也尝尝这痛苦的滋味。”   楚子卿松开了匕首,两手捂住不断渗血的右脸颊,刀口很深,彻骨的痛让她睁不开眼来,虚弱地瘫软在地,只是她的坚强容不得她低头,咬咬牙,颤巍巍坐直了身子,“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果然是不简单。佩服 !我向来是仰慕有勇之人!弟兄们,我们走。”他拱手,转身就要离开,就在楚子卿以为他要消失的时候,他走了几步,突然回手一剑,直直地刺入她的胸口,时间就此停止。   “只可惜,上面有命,留不得你。”   她抓着胸口的剑,抬头,看着那黑衣人,竟是笑了起来,“多谢。”   黑衣人唏嘘,抽回了剑,回鞘,踢了踢已经躺在血泊的楚子卿,确认没有活头之后,才转向他的弟兄们,“外面都杀完了吗?”   “回主上,已无活口。”   “好,老三留下来点火!其他人,走!”黑影窜动,人影全无。   一把大火烧透了半边天,所有的杀戮被火红的焰火湮没……   ***   远在子虚殿的楚越霖,原本还在抄写诗书,可抄着抄着便被自己的右手食指给吸引了注意力。   纤细质软,莹莹如玉。   子卿含着的模样,一幕幕闪过脑海,他盯着手指,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若是子卿一直是那般模样,该是多好,她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他怎么都看不够。   此次,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既然她想,便让她称心吧。   ***   接到消息赶来的楚越然,看着熊熊大火,房屋已经被烧空。一百零七个和尚再加楚子卿以及三个宫女,一共一百一十一个人,全部掩埋这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火光映面,楚越然颓然地跪在大火之前,伴着火燃烧的噼啪声,他以拳击地,失声痛哭。   对不起,四妹,二哥来晚了……   只是这一晚,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   “叮铃铃……叮铃铃……”   蒿草丛生的小道上,白胡子老道人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走着,在他的身旁,是个三四岁的稚龄女童,女童手里拎着只铃铛嘻嘻地在老道人身边转着跑。一边跑一边摇铃铛。   老道人宠溺地笑着,并不阻拦她的嬉戏。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下摆被人轻轻扯了扯,老道人低头,对上女童可怜兮兮的眼睛。   “湘儿,怎么了?”垂头,和蔼地问她。   女童扯着他的下摆,指向身后那团紫色的烟雾,“爷爷,爷爷,那个姐姐好可伶。跟着我们好久了,我们带她一起去蓬莱,好不好?”   老道人盯着那团紫色的烟雾许久,脸色越来越凝重。   “爷爷?”女童有些怯懦,他这样的表情,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   老道人知是自己吓着了孙女,皱纹横生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湘儿莫怕。这人还有她要做的事,因此不能跟我们去蓬莱。”   “哦……”女童虽然面露惋惜,但也没再坚持。   安抚好孙女,老道人望着那团紫色烟雾,幽幽一叹,“莫要再跟着我们了,你的尘缘未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紫色烟雾有些消散,但还是慢慢地向着他们靠近。   老道人将小孙女挡在身后,让她自己捂着自己的耳朵。他冲着紫色烟雾一声大吼,“散!!!”山河震动,待平息,那团紫色烟雾已经是消失了。   “爷爷,我看不清那个姐姐的脸,她是死了吗?”女童抱着老道人的腿,好奇的问。   拍拍孙女的头,望向那团紫色烟雾消失的地方,“没死,却也没活。”   “咦?那是为什么?”   “湘儿乖,别问了。我们该赶路了。”老道人和蔼地捏捏她的脸颊,不愿再细说。   “哦……好。”女童嘻嘻地笑了起来。   铃铛脆响,活泼好动的女童绕着老道人嬉戏,老道人面露宠溺的笑容,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   楚元一五四年冬,距离那场大火已经过去了九年零三个月。   大雪三日,无论是屋顶还是树丫,都堆积着沉甸甸的积雪。往来的百姓穿着厚厚的棉衣,佝偻着,匆匆在行走着。而道路一旁,一个十四五岁江湖装打扮的娇俏小姑娘却与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特别是那件血红色的狐裘小袄子,怎么看也是价格不菲。   她一把拉住过路的人,面目有些狰狞,“可有见过一带着金丝狐狸面具的少年,大概这么……这么高。”   “没有没有。”被拉住的人,敷衍地摇头,匆匆地继续往自家里赶,这么冷的天,谁还管得了其他人。   “哼!”小姑娘气得直跺脚,娇憨之态惹人注目。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登徒子。   “哟!这谁家的姑娘呀,水灵灵的,怎么在这儿呆着啊,快跟哥哥走吧,哥哥回去给你暖和暖和。”那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只是这嘴脸太难看。   小姑娘心情本就不好,跺跺脚,不想理睬他,“滚!”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哥哥也是好心,快跟哥哥走吧。”登徒子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拉她。   可还没碰到她的手,还没看清她何时出的手,就被她给一脚给踩在了脚下,“我说过,不要来烦我!”   “姑……姑奶奶,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小姑娘踩着他的背,正准备发泄地揍一顿,突然,她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人的对话。   “这郁逢生果然是好酒量,三大碗烈酒下肚,竟然是面色不改,双目清明。若不是家中老母挂念,我今儿非跟他战个痛快!”   “呵!这郁逢生虽是那老毒物的徒儿,却完全不似那该死的老毒物。你是没看见,这次武林大会的几大高手,皆跟他成了兄弟。啧啧!今后,谁还敢惹他。”   “果然是……哎哟!姑娘你作甚?”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小姑娘给单手提了起来。   她双目赤红,龇牙咧嘴,“说!郁逢生那个天杀的在什么地方?”   “在……在赤峰山下的一家叫做‘客常来’的客栈里。”   松了手,她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声长啸,“郁逢生你个不要命的!居然还敢喝酒!!!”树上的积雪啪嗒啪嗒地落下不少。   看着那个红影不一会儿就消失了。两人还有些余悸。   “那人是谁?相好的?”   “看这架势,是仇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周四追剧暂时不更新这篇,周五继续日更╭(╯ε╰)╮ 第一部分,结束。把一个七岁的孩子拉扯大真是不容易呀! 关于第一部分的总结: 三哥:我没文里那么傻。我温柔,但不懦弱。 子卿:我还可以更憋屈一些吗?! 五弟:(出场太少,郁闷中) 二哥:什么时候领盒饭(O(∩_∩)O) 大哥:说好的大反派呢,杀手出现的次数都比我多! 莫九:什么时候可以和二殿下一起领盒饭O(∩_∩)O 郁才人:—— 众:死人可以保持沉默。 下一卷,主写大漠:你们都要假装不认识我。 ☆、似是故人   客来居,在此处经营了三代,店不大,但店里的每一件物什都颇有些历史。菜家常,酒却陈年味佳。平日里也就少许游侠记惦着这里的美酒来这上下不着村的小店。可每逢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这里便一改平日冷清,几日来总是人满为患。   酒入粗瓷碗,醇香飘钻。   “逢生兄弟,恕辞冒犯问一句,尊师向来是不与江湖人士打交道,此次逢生兄弟来参加武林大会,尊师许可了?”说话的人,名穆辞,此次武林大会中排名第三,四十来岁,长得虎背熊腰的,到与他一脸的儒雅之气相悖。满是粗茧的手,端着碗清酒递了过去。   来接酒碗的手,苍白若纸,手背之上,青筋根根醒目。轻盈地端着酒碗,仰面,一口饮尽。金丝狐面,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看得清他一双美目盈盈如波,在几碗美酒下肚之后,更是潋滟吸魄。   穆辞恍惚之中,不由地伸手欲去揭下他的面具。   “穆兄,今儿小弟可是忘了带这‘半步绝’的解药,若是穆兄的手再近几分,怕是小弟明年该给你坟上送酒了。”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如清泉灌竹,却让穆辞的手生生顿住,再轻轻放下。   “逢生长年以面具遮面,辞因好奇,险些冒犯了逢生,还望逢生不要见怪。”   “自然不会。”少年摇头,像是突然想起之前他所问之事,撑着头,抵住眩晕之感,自然中带几分慵懒,“至于穆兄先前所问家师之事……”他扬唇,微微地笑了起来,连带着一双美目也温暖了些,站起身来,三叩木桌,“自然是,让他无感无觉,便无阻拦一说。”   他的身量不高,只及一般成年男子的鼻尖,纤弱的身躯,与一般娇弱女子无异。可在前几日的比试中,他们是怕了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年,虽说手无缚鸡之力,可这使毒的本事,让人生胆怯之意。无声无息中,便败了。   “逢生你说的无感无觉是怎么……”   “郁逢生!”一声狂吼,直接打断了他的问话。   来者是个娇小俏丽的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此时,她一双杏眸如同盯着仇人一样瞪着他,嘴里,却是叫着‘郁逢生’的名字。穆辞微讶,来不及追问。一旁的少年却是自己说了出来。   “穆兄别见怪,小妹桔叶总爱以面目唬人,可心地还是不错的。”郁逢生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抓过一旁的一大坛酒给两人的碗里斟满,“咱们别理她,继续喝。”   “郁逢生!你不要命了!”桔叶走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盛着美酒的粗瓷碗,‘啪’的一声给扔地上砸了个粉碎。   “桔叶不要闹,我与穆兄一见如故,不喝完这一坛酒,是不会走的。”郁逢生有些不悦地推了推挡在眼前的桔叶。   穆辞此时也是瞧出了不对,忙过来打圆场,“逢生,要不这次的酒便留作下次再遇再饮,莫要因这小事,伤了你们兄妹的和气。”   “谁特么跟他是兄妹啊!”桔叶对着穆辞就是一通乱吼,“不就是一坛酒吗?我替你喝了便是!”   抱起酒坛,仰头便喝了起来。酒液滚入她的喉头,发出咕噜之声。少许溢出的,沿着嘴角,浸湿了衣襟,而她一点也不在乎。   “逢生,这……”穆辞看看桔叶又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郁逢生,有些欲言又止。   “随她。”   酒坛落地,她的脸颊两陀红晕,眼睛却依旧是怒意不减,“酒已喝完,随我回去。”   知拗不过她,郁逢生叹气,满脸歉意地对着穆辞,“穆兄,改日再赔罪。”   “逢生严重了。”   不等他们寒暄完,桔叶背着他便跳了出去。速度异常之快,似乎再回神,便只能在白雪皑皑中,看到两个重叠的点。   连天的雪,白得刺眼。   没了其他人,桔叶的脚步缓了些。   “明知道,你这身子根本不能喝酒,何必糟践自己呢?”桔叶说着,两只眼里有泪水打转。   “此次武林大会上,大都是朝中人士的爪牙,若是能与他们交好,便能有机会接触皇室,调查当年之事也便更容易一些。至于我……”郁逢生安静地伏在她的背上,顿了许久,才继续开口说话,“九年之前就该死去,如今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到像是上天安排让我查清楚当年之事。”   “逢生,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何事,我只知道,你是把我从饿狼堆里救出来的恩人,是一个宁可自己挨饿也要给我吃食的好人。我不许你死。”   “桔叶,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有些事,并不是你眼睛看着的那样。”   桔叶顿住脚步,“我只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的嘴唇蠕动,有些话正要说出口,却终究咽了下去。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好半晌,才听他说了一句,“桔叶,我饿了。”   “你不是刚从客栈出来吗!!!”桔叶惊叫,有些胸闷气短。   “只顾着喝酒了,还没来得急吃点东西,就被你带走了。”说得有些委屈,总之一句话,他没吃饭,都是因为她的错。   桔叶郁闷地在原地跺脚,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她到哪儿去给他弄吃的去!   ***   黄昏的时候,才终于走下了山,此时炊烟四起,在这寒冷的日子里,显得格外温暖祥和。   背着他在一家小木屋前顿住脚步,粗木门上,轻叩。   开门的是一位白发皑皑的老妇,看着门前站着的两人,她忙领着他们进屋。   “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在外边儿走动,赶紧喝杯热汤暖暖身子。”老妇端着两碗热汤水,都递给了桔叶。   “多谢婆婆。”桔叶一口喝完,顿时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端着热汤,准备递给郁逢生。可一瞧,才发现他蜷缩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此安静的他,并不多见。   桔叶俯身,将耳朵贴近他的胸口,听着心脏微弱地跳动,似有似无。曾经她无数次地以为他会在睡梦中永远地醒不过来。而如今,虽习惯了他四季都冰冷的身躯以及若有若无的心跳,但心里的担忧从未停止。   这一睡,醒来就是夜晚。   此时已是深夜,可门外却有不和谐的敲门声。桔叶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剑,趴在窗口,仔细地从窗缝里观察着外面。   老婆婆领进来一个人,白衣长发,因着灯光太暗和距离的缘故,看不大清他的脸,只是从轮廓上看,应该是个长得不错的人。   “我不甚在山上迷路,到此时才到这里,希望婆婆能收留我一晚,明日定当重谢。”   “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快进来吧。不过实在是不巧,家里本有两个空屋,只是傍晚恰有来客。不如,你与他们商量商量吧,那间屋子备有两张床榻。”   “多谢。”白衣公子拱手,在老婆婆的领路下,朝着他们走来。   桔叶迅速地坐回郁逢生的身边,右手,丝毫没从剑上挪开。   “桔叶?”   郁逢生此时正巧醒来,便瞧见桔叶一身防备。   “逢生莫怕,有我在。”   郁逢生轻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对,好像以前也有人说过……只是时间过得太久,他记不清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的事。   帘子撩开。老婆婆带着那人走了进来。灯光之下,他的脸此时清晰了起来。星眸剑眉,长身玉立,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自他进来,郁逢生的眼睛便没从他的脸上移动过,错愕,惊诧,以及惋惜留恋一一被他的面具遮挡。   “在下莫九,不知两位可否介意在下在此处留宿一晚?”躬身扶礼,好一派谦谦作态。   桔叶傲慢地扬起了头,正准备一口回绝,却被身后之人抢了话。   “随意。”   “多谢。”莫九在旁边的一张床榻坐下,抬眸间,正对上郁逢生看他的眼睛。   他不由得有些错愕,微笑问道,“不知小公子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郁逢生慌忙转过头去,“冒犯了。我只是觉得莫公子与一位故人极为相似。”   “无碍。”莫九笑了笑,“那真是巧了,在下刚才瞧小公子的眼睛,也极其像一位故人。”   “哦?不知是哪位能入莫公子的眼,得公子挂念。”郁逢生此时来了兴致,循着话追问。   “罢了罢了,故人驾鹤西去多年。再说不过徒增忧伤罢了。想必两位白日也是赶了不少路,早些休息吧。”莫九不愿多说,躺在榻上,转个身,只留一个背影给他们。   桔叶嘟囔一声怪人,便跟着躺下休息了。   而刚醒过来的郁逢生,辗转反侧,却是睡不着了。   那个故人,说的可能是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时间晚了。 ☆、九年一面   布帘轻卷,寒风催人醒。   郁逢生猛地睁开了眼睛,偏过头去,旁边的床榻上,棉被折得整整齐齐的,看来走了许久了。   “这雪一直不见停,我让婆婆借了两件斗篷,逢生,我们走吧。”桔叶撩着帘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他翻身而起,“莫九走了?他可有说去什么地方?”   “恩,天一亮就急匆匆地走了。至于去哪儿,他什么都没提。”桔叶走了过来,将馒头递给他一只,自己拿着啃了一个,“逢生,你怎么突然对那个怪人这么感兴趣?莫非……是以前的故人。”   郁逢生点头,沉默许久,才开口,“以前不可缺少的人,现在可有可无的人,以后不相关的人。”他站起身来,面对着桔叶好奇的目光,不愿多说,“在外耽误的时间也够多了,我们走吧。”   桔叶撇嘴,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跟着他便走出了屋子。   简单地给老婆婆道了谢,留了些银子,一前一后走进了风雪里。   ***   药庄,地窖。   阴暗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只半人高的坛子。坛子口,用一个竹罩子罩着。隐隐约约中,可看到罩子里是颗头的形状。   回到药庄,郁逢生第一件事就是来了这里。   揭开竹罩子,那颗人头清晰地露了出来。皱纹满面,脸色黄黑,枯燥的长发掉了大半头,感受到烛光的照射,那个装在坛子里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小眼睛,却很有神。   “哈哈哈……不愧是我万毒子的徒儿,居然还没死。”他张狂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凌乱的牙齿。   郁逢生伸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金丝狐面。小小的瓜子脸,苍白如纸,精致的五官却被脸上纵横交错的三道狰狞的疤痕毁掉。他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挑起万毒子的下巴,毫不留情地以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还没让师傅见到徒儿我自己把自己救活,徒儿怎么能死。”   “别妄想了!当年我从火堆里把濒临死亡的你救出来,你可知我当时用了多少毒药,哈哈……”万毒子满脸的骄傲,这世上,也就只有他万毒子可以把一个几乎说是死亡的人救回来,压低嗓音,继续说道,“一百二十八种烈性毒药。再加上后来五年里,给你加诸在身上的各种毒虫,哈哈,少说也有千种毒。你这个药人,是我花费心血最多的一个,也是最成功的一个!你解了一种毒,其他的毒瞬间就会让你死去,何来自救一说!”   提到药人一词,郁逢生咬紧了牙关,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若是可以,她宁可在当初就死去。   所谓药人,便是被各种毒药侵蚀,以身体里的血将各种毒药融合,达到一个平衡点。但随着本体的生长,这个平衡会被打破,到时候,便会承受万毒攻心之痛。   药人不怕毒药,但本体外部的伤不会随着时间愈合,而且,所承受的痛苦是一般人的十倍。可药人的存在,便是为了取血解毒。不少药人都因承受不住痛苦死去。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不知道,多少次在鬼门关前路过。   药人,其实就是一具会行走的尸体罢了。   “你怕了。哈哈……可是你不会杀我。你若杀了我,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可以救你。”万毒子两眼精光,无比贪婪地看着她的手腕,“血……血啊……给我血……”   ‘啪’郁逢生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以正常人的身体好好活着,到时候,便是你的死期。”   说完,盖上竹罩子,拂袖而去。   ***   传说西北大漠有一种灵草,具有压制毒蔓延的功效。而这望月城,便在大漠之中。   “桔叶,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即刻去望月城。”   正对着一盘烤鸡大快朵颐的桔叶蓦地一愣,“这么急?”   “我不知道我能撑到何时,能早些动身便早一点吧。”他的眼里满是哀伤。桔叶瞧着瞧着,突然觉得没了胃口。放下手里的烤鸡,转身就往里屋走了去。   ***   马车哒哒地走着,郁逢生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马车上,听着外边儿突然吵了起来。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桔叶,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停下马车了。”   外边儿,桔叶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举着长鞭,看那一条长长的队伍,以及队伍正中那顶八人抬起的豪华轿子,风卷着雪花,撩开了那缥缈的纱帘。轿子里,躺着位身着血红色的年轻男子,玉面妖颜,怀抱骨灰坛,那妖冶的脸上,挂着的,莫不是眼泪?   她顿了顿,险些挪不开眼,“似乎是宫里的人路过,其他人都要让道,我们暂时出不去,只有等他们走了才行。”   宫里人?   郁逢生撩开帘子,雪花卷了进来,他却是被不远处轿中的人给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九年不见,他,似乎更夺魄了些。特别是额间的那点朱砂痣。   想到此处,郁逢生不由地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触手的,却是冰冷的面具。讪讪地放下手,再欲深望,却发现那人猝然抬起头。他惊慌地放下了帘子,捂着紊乱的心跳,再不敢撩开帘子。   想不到分开九年,他除了害怕他之外,在瞧见他的泪水之时,居然也会心疼。当真是,越活越不像自己了。   等到他平复了心绪,第二次撩开帘子,却只远远低看到队伍的末尾,那是京城的方向。   “驾!”扬鞭而起,马车轮子咕噜噜地又转动起来……   此时一别,怕是要等复仇的时候见了吧……   ***   相对于京城的儒雅,望月城处处显出一副张狂奔放的气息。   望月城正中的望月台上,此时正举行着一场力量的比试。所谓力量的比试,便是不依靠任何内力武功,单靠个人的力气,将对方推下望月台便算胜利。   比试的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俊朗健壮,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长长的头发都在头顶上盘成一团。两手扭打在地上,大汗淋漓,衣衫上沾满灰尘也是毫不在乎。   而望月台的四周,围着三四圈的二八少女,秉着呼吸,仔细地看着两人的扭打。直到其中一个小伙子一脚把脱力的另一个踢下了望月台。那一群少女立马沸腾了。扯着嗓子,失声尖叫着。   “啊!五殿下威武!”   “五殿下我要嫁给你!”   “殿下果然是最厉害的武士!”   ……   面对着众人的狂呼,小伙子一把扯下了捆缚头发的发带,令一头黑发飘逸地散了下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皎白的牙齿,“知道本皇子胜利的秘诀是什么吗?”   虽然这句话他在每次比试胜利之后都会问,但下面的姑娘们每次都会很捧场地说一句,“不知道!”   小伙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两眼如星星璀璨,当众解开腰带,一把脱下了上衣,指着腰腹,格外兴奋地说道,“因为,本皇子有……八块腹肌!”   “啊啊啊!!!”   “五殿下我为你痴迷!!!”   ……   又是一起更猛的回应。他表示很满意。   站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的郁逢生愣了许久,才扶额拉着桔叶转身离开这里。   这个白痴,似乎越活越愚蠢了……   他想走,可有人却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   “喂!那边那个带面具的,鬼鬼祟祟的小人!你给本皇子站住!”在上边表演许久,他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格格不入的人。   郁逢生没理他,拉着桔叶就走。   楚越岚一时来了脾气,翻身一下从望月台跳了下来,“本皇子叫你站住!”他脚步如飞,不过眨眼间,就赶了上来,一把重重地拍在郁逢生的肩上,“听到没……哟呵!居然还有个会武的,有意思!”   他刚把手搭上郁逢生的肩上,一旁的桔叶就拔剑跟他打了起来。手里没武器,险些吃亏,他往后退了退,随手就从一旁的小摊上拿了一把柴刀挡住了她砍过来的一剑。   “姑娘你这剑剑往本皇子心窝里戳,也太狠了些。”   “少废话,一切伤害逢生的人都该死。”桔叶一个旋身,一把剑竟使出了数百把剑的影子,齐刷刷地朝他刺去。   幸得他这些年勤加练习,否则还真不能以一把柴刀就给挡回去。   “居然玩真的!”楚越岚此时也动了真格,正准备来个反击,突然肚子一阵剧痛,一种不祥的感觉冒上心头。   “糟糕,本皇子不与你玩了。”说完,丢了柴刀,急匆匆地跑了。   桔叶欲追上去,却被郁逢生给叫住了。   “逢生,为何不让我追去戳他个十刀八刀,让他老实老实。”桔叶咬牙切齿,可眼里竟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郁逢生看懂了,并不揭破,“他中了我秘制的泻药,不拉个三天是不会好的。”   “单单下泻药,真的是便宜他了。为何不下个让他手残脚残的毒药?”   “他脑子发育尚不完全,就不要再欺负他的手脚了吧。”郁逢生扶额,扬唇轻笑,狡黠地挑起了眉头,“更何况,我制的泻药,无药可解。” 作者有话要说:  楚越岚:本皇子除了八块腹肌,还有发达的肱二头肌! 楚越霖:走开!我要找我的小卿卿。 又给更新晚了………………争取明天按时! ☆、换颜之术   “糟糕!”正准备掏银子,桔叶却突然发现挂着腰间的荷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怎么了?”郁逢生站在客栈的前台,手里还提着两人换洗的衣物。   桔叶还在搜着身上各处,“奇怪,我的荷包怎么不见了呢?”   “莫不是之前和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桔叶一向自负,钱物向来是直接挂在腰间的。这么些年来,还真没人敢偷,不过,今日竟是出了意外。   柜台后的客栈掌柜瞧见两人的脸色不对,立马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颇为嫌弃地挥手,“没钱?没钱就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桔叶何时受过此等对待,‘噌’的一声,拔出了长剑,剑锋直指那掌柜的脖子,“劝你说话客气点,不然休怪我的剑不客气。”   谁想,那掌柜的丝毫不畏惧,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你想怎样,没钱想白住啊,你有本事就杀我啊!砍啊砍啊砍啊!我们望月城的老百姓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可以随随便便欺负的!我到要看看,你杀了我后,能走出这店几步。”   “你……谁说要白住了!”桔叶被周围一群围观的瞧得有些脸红。   “那你就拿钱出来啊!拿剑指着我做什么?”   “我……”桔叶局促,收回了剑。咬咬牙,从手腕上取出一串以红绳串着的白玉手链,有些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这是我家祖传的,先搁你这儿两天,等我得了银子立马来取。”   掌柜的挤弄着小眼睛,有些怀疑地拿起了手链,摸了摸,竟然还是热的,虽不大懂玉,但瞧着这颜色,应该不是便宜物。谄笑着收下了手链,吆喝起了小二。   “小二,领客人上楼。”   “好嘞!”本正在给人倒茶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地给几位客人斟好茶,迈着大步子跑了过来。   “两位客观,这边儿请。”   桔叶摸摸空荡荡的手腕,还有些怅然。   “别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郁逢生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她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恹恹。   ***   城主家的公子不喜说话,除了他老爹外,能跟他说上两句话的,大概就只有经常跑他家蹭吃蹭喝,每月抠得只交一两饭钱的五殿下楚越岚了。   刚从书房出来,便看见某个袒胸露乳的无耻之徒一脸愉悦地从他家茅房里钻了出来。   “呵!堂堂的五皇子殿下竟然沦落到在寒舍出恭了吗?莫非五皇子殿下的府宅连个茅厕都没有?”   楚越岚抬头便见一脸便秘模样的姑苏廉,两眼立马亮了,顾不得他嫌弃的表情,直接给了他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这不急了嘛,刚巧,就这里最近。”   姑苏廉直翻白眼,永远都是这一个理由,白痴才相信。   “诶,对了。”楚越岚挥挥手,遣退了旁人,拉着他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好兄弟,本皇子有件事需要你帮帮忙。”   “呵呵!不敢高攀。”   “哈哈,小廉哥真是爱说笑。”楚越岚嬉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压根儿就没管姑苏廉那张越来越黑的脸,“今儿本皇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刚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把一见如故说成了一见钟情,不过说出话的也懒得去解释。   “哪家姑娘这么倒霉。”姑苏廉厌恶地推开他的手。   楚越岚也不在意,“应该不是姑娘。”   姑苏廉愣了一会儿,如鲠在喉,“有夫之妇你也敢?!你还知道廉耻不?”   “不是有夫之妇。”   “连老太太都不放过?!!!”姑苏廉咬着嘴唇,一脸的嫌弃和鄙夷,末了,对着他说了句,“禽兽!”   “你想哪儿去了。”楚越岚从怀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荷包,绣花的,“今儿遇到两个外乡人,很特别。虽然那个姑娘很漂亮,只是太凶悍了些,而那个斯斯文文的金丝狐面少年,本皇子很是中意啊。”   闻此,姑苏廉迅速地站了起来,离得他远远的,一脸的惶恐,“想不到,五殿下竟然有此癖好,我突然想起书房里还有书卷未收拾,先走一步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诶!我还没说让你帮我什么,你别走啊!”楚越岚有些郁闷地捏紧了手里的荷包,本来打算让他差使两批小兵,一批引开那个会武的姑娘,一批去欺负那个金丝狐面少年,然后他以英雄的姿态打败那些坏人,于是,就以很好的形象与少年结识了。   想得正舒畅,突然肚子又痛了起来。捂着肚子赶紧奔进了茅房。   到底吃坏了什么?   ***   “济世堂……”桔叶一字一顿地念着头顶上的招牌,“逢生,我们来这医馆作甚?如果是赚银子,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去抓一两个悬赏犯人?”   逢生率先走了进去,“望月城不比其他地方,进城的时候,你许是没看到,城墙之上,悬赏的并不是犯人,到像是招募侠士。我这使毒之术,怕是没法招到。”   “这望月城到也奇特。”   郁逢生笑笑,并没再说话。   走进大门,便有小厮过来,“请问两位,是看病还是治病?”   “不看病也不治病。”   小厮了然,“请这边请。”   兜兜转转,最后才在一间屋子前顿住,小厮并不禀报里面的人,直接推开了门,“两位请进。”而他自己则守在门外,规规矩矩地站着。   屋子里装潢极为雅致,只是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全貌。屋子中间以三层珠帘一层纱幔隔着,隐隐错错中,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不知两位有什么药?”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故意压低了的,许是不想人认出声来。   “在下以炼药为生,自然种类繁多,不知你需要什么药?”   “那,可有令人改变容颜的药?”   郁逢生蓦地顿了顿,改变容颜?江湖之上,不是已经有人皮面具了吗?   “莫要见怪。”那人见逢生迟迟不开口,继续说道,“家中小妹几年前遭遇大火,毁了容貌,如今年岁大了,怕找不到夫家,便想改变容颜。只是,市井之上的人皮面具遇水则脱,不是长久之法。所以,我想求一辈子都不会识破的法子。不知可有?”   “有。”郁逢生笑了笑,“只是,我需得见了人,亲自动手。”   “无碍,自然是会请先生看看。今日天色不早,明日先生可否有时间?”那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并未因为知道有改容之术而高兴。   “明日辰时定当前来。”   “好!”纱幔里面的人拍拍手,叫来门外的小厮,“先生先去领一半酬礼,事成之后,定付全酬金。”   郁逢生拱手,“多谢,告辞。”   ***   出了济世堂,郁逢生的表情似乎更严肃了。   “逢生,这帮姑娘改善容貌,嫁个好人家,是好事啊,为何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桔叶不解地看着她。   他回头看看,并无跟踪的人,这才小声地回道,“这济世堂的暗门,我早有听闻,只是大都是外人求取毒药。而这次,居然是济时堂的人求这改容之术,确实是奇怪了些,怕是有其他目的。”   “管那么多作甚,我们来此,只是为了寻找灵草,其他的,莫要想那么多。”桔叶撇撇嘴,立马被街道两旁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住了视线,“逢生,逢生,你瞧瞧这个,这半人高的泥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郁逢生摇头,这桔叶虽年纪不小,但还是童心未泯。   随手拿起路边小摊上的鹰羽帽,一下子扣在她的头上,“这下有银子了,好好玩吧。”   不觉中夜幕悄然而至,市集非但没有冷清,反而因为灯笼渐渐高挂,人流更是拥挤了些。   有些郁闷地看着手里的一堆小玩意儿,再看看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桔叶,郁逢生更是无语了,早知如此,之前就该早早地回客栈。   “诶!逢生逢生!你看看这个!”   听见桔叶召唤,他回过头去,人影错综,有人却是独显风华。白衣皎洁,墨发飘动,不过一瞬,又被拥挤的人群给挡住了。   他有些愣神,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不过实在是不明白,莫九怎么也来了望月城?   “哎哟!我的钱包!”人群之中,突然一声尖叫。   桔叶脸上尽是愤慨,毕竟刚丢过荷包,这见了小偷,立马火了。将手上的东西往郁逢生身上一扔,飞身一跃,踩着路人的肩膀就追了过去。   “喂!桔叶!”他抱着一堆东西,艰难地跟过去。   可走着走着,便不见了人影。   暗处:   “看到了吗?就是那个人。”   “看到了。”   “哎哟,肚子又疼了,记住,在我出来之前,别把人欺负死了。”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跟基友聊文,一直聊一直聊,然后就………………下午应该有一更,不然就是晚上十点半了。看到小菊花昨晚还留言,好激动!谢谢! ☆、搭讪   手上的东西很多,他一路估摸着方向走着,越走越是偏僻,看灯光昏暗,人烟稀疏,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转过身,就打回走。   可就在转身间,突然从前面的巷子里,钻出六七个地痞,一脸猥亵地朝着他走过来。他向后看,果然,身后也出现了五六个地痞。这,是有预谋的吧……   “嘿,小子!把值钱的东西通通留下。”   本以为他会反抗,谁知郁逢生很配合地把手上的小玩意儿都给放下了,嘴里那声舒气,怎么听也不像很恐惧很害怕的样子,反而是一种解脱的表情。这,跟之前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郁逢生拍拍手,揉揉酸痛的手腕,“我身上没值钱的东西,就这些,你们看上什么都拿去吧。”他早就想丢掉这些累赘了,只是一直差一个给桔叶解释的借口。   一群打劫的傻眼了。   “大哥,这下怎么办?没法往后演啊。”小弟凑到其中一个看着像头头的人耳边说。   “没法演?也要演!这是命令!还想不想要饷银了。”   “额,是。”   郁逢生耳朵动了动,自然是听见了。只是他不懂,何时他招惹上军队里的人了?   “小子!算你有眼力劲儿!不过这些东西还不够,把你脸上的那个面具给我们揭下来!”带头的举着大刀就吼了起来。   “哦?”他的目光偏冷,右手握住了金丝狐面的下角,“真的要我的面具?”   “没错!小子啰嗦什么!赶紧揭下来,不然我们将你砍碎了喂鱼。”一旁的小喽啰跟着喝道。   “揭下来!揭下来!”   郁逢生冷冷一笑,将面具剥离了半寸,就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下,立马又戴了回去,“我决定了,这个我不给你们。”   听到这话,那几个地痞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总算有正当理由去打架了。   本想拔刀冲过去,不想,手脚,竟然都是动弹不得。   “大哥诶!我怎么动不了了?”   “大哥!我也动不了了!”   “我也是!”   ……   “吵吵吵!吵什么吵!”那个头头脸憋得通红,可依旧是动弹不了一分。   郁逢生走到近旁的一个地痞那儿,拔出大刀,在自己的袖子上割了一道口子,“劝你们不用硬使劲儿,小心筋脉尽断。这个不严重,两个时辰后,自然会解。”   他拿着大刀一路走到那个头头跟前,两手费力地举着大刀搁那人肩上,“说,是谁让你们来的,有什么目的?”   “打劫的,你说有什么目的。”   “哦?”郁逢生举着刀在他的脖子处划了划,“打劫的居然用的军刀啊,你说,我是不是该报官呢。”   “这……”那人记得满头大汗,此事若被城主知道了,他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大胆匪徒!竟然欺负良家少男!看本皇子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们!”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一华衣锦服,完全不看状况的男子,武功挺高,直接一个连环踢,就把那十来个地痞给揍趴在地。   不过一个眨眼间,站着的就剩下三个人。举着大刀的郁逢生,被刀比着的地痞头子,还有就是莫名其妙赶来‘救人’的楚越岚。   “公子,可有……额受惊?”他一派谦谦君子作态,在看到郁逢生和地痞头子的动作时,声音蓦地拔高了。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   见到楚越岚,郁逢生大概是明白了。   这种老套俗气无聊至极的搭讪方式,大概也就这个白痴会用吧。   “楚越岚,你过来,帮我举着刀。”郁逢生很自然地使唤他。   楚越岚也没多想,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刀,自动转接到自我介绍的模式,“本皇子乃当今圣上第五子楚越岚,不知小公子……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本皇子是楚越岚?”   郁逢生很是无语,不知是不是他这五弟在望月城这种剽悍的民风环境下待了几年的缘故,这脑子,似乎还没有以前好使,虽然以前也挺笨的。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看,两个月后邻国来使提和亲之事,楚越岚将会在那时候回到京城,可以他这状态,岂不是一两天就被灭了。   “上次见面,你就有称自己为‘本皇子’,在望月城能自称‘本皇子’能有两人吗?”郁逢生直翻白眼,不想理会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弄一身狼狈,挥挥手就要走,“这里,你自己处理吧,桔叶该找我了。”   “喂!你都知晓本皇子的名字,所谓礼尚往来,你的名字是什么,总该告诉本皇子!”   “郁郁寡欢的郁,狭路相逢的逢,生不如死的生。”郁逢生径直地往前走,连头都懒得回一个,“奉劝一句,下次出门,别只带三两腹肌不带脑子。”   而留在原地的楚越岚却是仔细琢磨着他的名字,“郁逢生……果然不熟悉。”可是,为什么看他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   刚走到路口,便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一人。红衣上袄,青丝白裙,可不正是之前追小偷的桔叶,只是,她的表情不太对。   “桔叶,可有追到那小偷?”郁逢生走了过去。   桔叶看到他,立马倒苦水,“追是追到了。只是,这结果,让我实在是胸闷。”   “怎么回事?”   桔叶一个翻身,坐在了桥栏上,看着水上河灯随水流转动,郁闷的把手里摘下的柳叶丢了下去,“我好不容易抓到那个小偷,可等我把小偷揪到那失主跟前,准备去报官的时候。那失主居然抱着小偷哭了起来。”   “咦?”郁逢生此时也来了兴致,“为何?”   “哎,那失主说,看到小偷脖子上的胎记,就断定小偷是她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哎哟,这亲娘见儿子,两眼泪汪汪的。我这抓小偷的,就在一旁干晾着。”桔叶越说越是无力,就好比使尽全力,却砸在了水面之上,让人恨得牙痒痒。   “噗嗤!”看到她这又是磨牙又是抓腮的样子,郁逢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后来还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什么事?”   桔叶跳了下来,背着手,模仿着当时的情境,“那个失主很激动,那个小偷也很激动,说她们的相逢跟我有关,于是非要拉我去她家做客,说是要感谢我!”   “我说不去,她们娘俩就跟我在欺负她们一样,在大街上抱着我的腿就哭。后来不得已去了她家,趁着她们进屋子做饭的空当,我赶紧溜了出来。哎,真是,怎么给摊上这样的事儿呢。”   “哈哈……”郁逢生此时捂着肚子给笑在地上不起了。   “别笑了!”桔叶急得直跺脚,跺着跺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逢生,我买的那些东西呢?”   郁逢生慢慢站起身,脸上再没有刚才的笑意,很是严肃地看着她,“桔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上上下下将他一通打量,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看我的样子,应该能猜到的吧。”他在原地张开手,转了一圈,那满身的灰尘还牢牢地黏在他的衣服上。   “你……不会是被打劫了吧……”   “聪明。”   使毒使得悄无声息,会被几个劫匪劫持?!   桔叶怨愤地盯他一眼,没有说破,“那些劫匪在哪儿?”   “就在那边。”郁逢生指着来路。   桔叶噌的一声就不见了。她需要一个发泄愤怒的途径,不巧,这些劫匪惹到她了。   ……   后来,楚越岚叫来救兵把那些‘地痞’扛回去的时候,发现那些‘地痞’似乎摆的方式与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不太一样。貌似现在更惨了些,更血腥了些。好几个都是挂着屋檐上的。   ***   “准备好了吗?”   “是,这个虽然不及二八,但身量却是差不多的。而且胖瘦上,也是最符合的一个。”   “好,下去准备吧,烧了她的脸。”   “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三更在十一点后 ☆、另一个自己   “这边请。”又是幽廊迂回,左转右转。不过,这次似乎比上次更为复杂。郁逢生默默地记着方向。   “桔叶,为何你的手链赎回来了,依旧是不甚愉悦?”一路上,他察觉到一旁的桔叶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不断地翻腾着昨晚从客栈掌柜那里拿回来的手链。   桔叶以指摩挲着白玉珠,“我也不知道,总感觉这串手链似乎不是之前那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两位,请在这里稍等,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当走到一处临水小榭,前方带路的小侍女突然停住了脚步,恭敬地给两人行礼。   桔叶摸着石柱上雕刻的诗文,蓦地惊呼,“好大的手笔!这临川子真迹世上流传并不多,想不到竟被拿来刻成了石雕。”   “仿制的吧。”郁逢生摸了摸石雕,心里蓦地想起几年前和三哥在香溢楼的事,那时他也是如桔叶这般好奇这些字画,到如今,想想,不知为何竟有种物是人非的苍凉。   “即使是仿制的,那也不简单。”桔叶暗暗咂舌,“区区一个医馆,随便的一个装饰便是如此名贵,这后台怕也是不简单啊。”   “兴许。”   “两位,这边请。”禀报完毕的侍女走了过来,邀着两人进去。   看得出来,医馆的主人很是喜欢纱幔珠帘之类的物什,这飘乎乎的东西,除了挡人视线外,他还真没瞧出什么美感来。   “先生,这便是我家可怜的小妹。”那人一身素紫,肩披黑虎毛长麾,头上带着黑色的面纱,推着一坐在竹轮椅上的少女就走了过来。   郁逢生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这轮椅之上的少女。   年岁并不大,手脚纤瘦,可胸口处却是很有货。郁逢生有些郁闷地垂头,上天当真是待人不公平。他这么些年老是被人看做少年,跟自身的条件也很有关系。摇摇头,甩开心里的埋怨。再仔细瞧她的脸。这是张标准的瓜子脸,大眼睛只微微一转,潋滟魅惑。若是没了脸上那一大片的烧伤,该是一个少有的美人。   他从背来的医药箱里拿出工具,正准备给她去掉脸上多余的肉疙瘩。站在少女身后的哥哥突然又开口了,“等等。”   郁逢生顿住了手,听他继续说。   那人从身后小厮那儿拿起一副画卷,当着他的面儿摊开来,“这是我偶然间得到的一副美人图,你可否照着着这画中人做?”   崭新的画纸,看来画的时间不长。画上,是一个穿着轻纱的戏水女子,画里,女子回眸那一瞬,盈盈水波,恰似她脚上挑起的水面。很惊艳的一幕,也很熟悉。   他仍记得……十八岁生辰,除了他娘亲,从来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可那日,三哥突然把他请到了他的府邸,听曲赏舞,游园戏湖,而这张,就是他在戏水的时候,三哥给他画的。犹记得,他嫌弃三哥给他的胸画小了,自己还添了几笔,无端地给衣衫加了印花。   而现在,这幅前世出现的画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些人,是三哥的爪牙?   “可看清?”   “容我再仔细看看。”他又走近了些,画中女子额上的小红点,果然不是普通的朱砂痣,而是一个‘霖’字。   “可有看好?”   “已经记于心。”   “好。开始吧。”他匆匆地收好了画卷,如同珍宝一样搁了回去。   改容之术,他曾试过几次,被改容之人皆在改容的过程之中惨呼不止,毕竟这需得把多余之肉直接切除。可令他惊奇的是,这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女,在他从她的脸上割下十来块肉团,她竟然是哼都没哼一声,这意志,着实有些可怕。   修善到后面,看着手里这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的心里越发别扭,在给她额头刺上那个‘霖’字时,故意给少刺了一点。无论如何,他还是没法忍受一个和他一样的存在。   从朝阳初升到夕阳西落。他甩甩酸痛的手腕,直呼大功告成。   瞧着眼前这与画中女子几乎无异的少女,少女哥哥很是激动,命令小厮领他们去领三倍赏银。   郁逢生最后看了一眼那少女,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心里堵得难受。正巧遇上那少女抬起头看他,轻抿唇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慌忙转开了目光,拉起在一旁睡着的桔叶,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总有一种预感,他们不久还会遇见。   ***   城主府。   姑苏廉依旧是见了楚越岚就调头走,如果楚越岚在府中闲逛,那他肯定是呆在书房,等他离开了,再走出来。   暮霭沉沉,姑苏廉放下手中的书卷,推开窗户,收取即将消失的余辉。   “一整天了,若不是看你现在还喘着气儿,本皇子都要以为你西去了。”这阴阳怪气的调侃之声,除了那个无耻之徒,还能是谁?   姑苏廉垂眸,台阶之上,楚越岚坐在那儿,回头看他。   “你守在这儿作甚,我们……”他的脸依旧是黑的,“我们是不可能的。”   楚越岚:……   “本皇子对你没什么奇怪的想法。”他站起身,向着姑苏廉走来。   可还没走近,姑苏廉砰的一声就关了窗户。   “没有更好,你回去吧。”   楚越岚摸摸险些被窗户撞着的鼻子,颇有些郁闷,“本皇子只是想问问玉的事。这玉中生‘凤’字的玉,世上到底有多少?”他敲敲窗户,“本皇子认识的人中,也就你对这方面的东西了解。”   许久,他以为姑苏廉不会理会他的时候,突然窗户开了一道小缝,从里面飘出一张纸条来。不等他反应过来,窗户又给‘砰’的一声关上了。   拾起地上的纸条,白纸黑字,很清楚。   “居然是……”喃喃出声,若有所思,“果真是不简单。”   ***   回到客栈,还来不及用晚膳,桔叶便被郁逢生给叫进了屋子。   “逢生,怎么了?你收拾东西作甚?”看着把衣物折起的郁逢生,桔叶很不解,“我们才住店两日,为什么要离开?”   郁逢生提起之前在医馆拿到的银子,“你可知,为何我一直不让你拿这银子?”   桔叶此时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这银子之上,涂满了剧毒。”他放下钱袋,“怕是我们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当他们知道我们并未中毒身亡,这紧接着的杀手,肯定不会少。”   “济世堂遍布各地,我们又能去哪里?”   郁逢生笑笑,“有一个地方,即使他们知晓,也没法去。”   “什么地方?”   “到时你就知道了。”   按捺住心里的不安,坐在榻上,帮着他收拾起行李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时间纠错了,大家晚安。第三更完成,虽然字少了点。 ☆、马场一二事   “生生,昨晚睡得可好?”早上刚打开门,便发现门口,楚越岚顶着两只黑眼圈,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前。   郁逢生有些愣神,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想起昨晚领着桔叶来投奔楚越岚的事。   “恩,很好。”毕竟是寄人篱下,郁逢生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容,“不知道楚……五殿下这么早来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楚越岚以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今日马场将有一场骑马比试,你可有兴……”   “没兴致。”没等他说完,就狠狠地拒绝了。不等他想好词儿,大步就往桔叶的房间走去。   “诶!生生,不要拒绝得这么干脆嘛,你可知道这马赛每年仅举办一次,规模甚是宏大,碧草连天,英雄骏马,那该是多令人热血沸腾的场景。”楚越岚紧追而去,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五殿下若是喜欢,自己去便是,不用理会我一介草民。”   走到院儿门前,恰巧看见端着一盆清水走出来的桔叶。   “喂!你一直跟我们家逢生拉拉扯扯作甚?”桔叶将盆子隔在一旁,快步走过来,将郁逢生护在了身后。   “桔叶姑娘你来得正好。今日马场有马赛,很精彩!”楚越岚把目标转移到桔叶身上,企图从她这里攻破,“而且,你们不知道,除了参赛的人很多,来观赏的人也不少,据说马场主那个神秘的女儿此次也会出现,本皇子看桔叶姑娘手段凶狠,行为粗莽,日后找夫家怕是不好找,为何不在这次马赛中找一个脾性相合的夫郎呢?”   “我呸!你才嫁不出去呢!”桔叶愠怒,伸手就要拔剑砍人。   楚越岚警惕地关注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桔叶姑娘莫要生气,俗话说忠言逆耳,本皇子说的可是大实话,你切莫见怪。这次马赛是个好机会啊。”   “你还说!看剑!”说着,拔出剑就砍了过去。   见两人打闹,郁逢生沉默,思忖了好半晌,才出声制止,“你们别打了。这个马赛,我们去。”   “逢生!”桔叶直咬牙,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好嘞!你们先梳洗梳洗,待会儿本皇子再来领你们去。”楚越岚挑衅地看她一眼,神色傲慢地昂起头,背手与后,转身便大步走了去。   桔叶看着郁逢生,欲言又止。   郁逢生却是知晓她的心思,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气啊,今日第三天,待会儿有他好受的。我研制的泻药,都是快结束的时候,药效特别猛。”   这么一说,桔叶立马心情舒畅了。   ***   马场。   青草碧连天,马鸣声潇潇。本该是极为萧索苍凉的场景,却因马匹数,观赛人数而显得热闹。临时搭建的马鹏里,大约有百来匹骏马,此时,马的主人大都搂着马的脖子,跟它们做着比赛之前最后的交流。而在马鹏的另一边,围栏之内,搭建了不少小帐篷,观赛之人在帐篷里翘首以盼着这场比试。   楚越岚领着两人在最靠近赛马起点的帐篷里坐下,吩咐一旁的人好生伺候着,而他自己,不知道钻哪儿去了。   等再次见到他时,却是发现他赤/裸着上身,站在赛马的队伍里。   感情他让她们来看马赛,就是让她们看他这蠢货秀肌肉的么?   无论楚越岚怎么使眼色,对着她们吹口哨,哪怕这些举动激得一旁的姑娘们惊声尖叫,郁逢生和桔叶依旧是波澜不惊地低头吃点心,聊家常。   没仔细听马场主说的那些官方语言,只闻一声长长的号角声,原本还在秀逗的楚越岚,立马同其他赛马之人一样,骑上了自己的坐骑。又是一声号角,短促,声弱。赛马之人皆微俯身躯,做出了准备的姿态。最后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号角声,刚一响,长鞭拍马,如同过年鞭炮般热闹。马蹄高扬,如脱弦之箭,直奔而去。   此次比赛分上下两场,每场选前五名,在最终的冠者,由这十名再比试一次。博得头筹的人,除了丰厚的奖赏,还能得到这望月第一马手的称号。   一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一人返回。观赏之人皆有些恹恹。   “快看!有人回来了!”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沸腾了。郁逢生许是被他们的喜悦影响,也抬起了头。   他还离得很远,腰间别着一只红色的小旗。手上长鞭扬起,配着高束的长发飘动,别有一种洒脱。赤/裸的上身,大汗淋漓,犹如奔跑的狮子,野性张扬。   近了近了……欢呼声有些震耳。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楚越岚的眼睛似乎从来没有从他的身上挪开过。认真,执着,刚毅,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嘻哈打闹不正经的模样。是不是,他平时看走眼了?其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马蹄声慢慢缓了下来,楚越岚在终点处拉住了马儿,迎着沸腾的人声,他咧嘴,露出一口皎白的牙齿,“知道本皇子胜利的秘诀是什么吗?”   姑娘们很配合,齐呼,“不知道!”   楚越岚侧身坐在马背上,指着腰腹,颇为自豪,“因为本皇子有……八块腹肌!”   ……   似曾相识的场景,如雷贯耳的对话。   郁逢生表示,要收回之前的假设。这楚越岚出门不带脑子的毛病,已经没法治了。   ***   后面的比试郁逢生已经没心情看下去,因为旁边有个蠢货在一盏茶的时间里,秀十来次肌肉。直到他实在看不下去,幽幽地看着那个蠢货说了句,“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桔叶要与你打斗吗?”   “不是因为你?”楚越岚有些懵。   郁逢生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在一旁睡着了的桔叶,凑他耳边轻道,“桔叶有一怪癖,见了好看的肌肉,便想拿剑一道道地切下来,烤熟了,分给别人吃。”   “呵呵……你在开玩笑。”楚越岚额上渗出些汗珠,默默地往身上披了件外褂。   “不,我在夸你。夸你肌肉好看。”   睡梦中的桔叶似是梦见了什么,咬牙切齿,口中呓语,“看我不砍碎你的骨头熬汤喂狗!”   楚越岚立马脸色煞白。桔叶虽打不过他,但身边有这么个一直觊觎自己的人在,怎么想怎么可怖。上上下下,连裹三层,“本皇子出去走走,透透气。”   心想着这下可一个人安静待上许久,谁想,那个刚走出去的人,一脸郁闷地走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怎么那个讨厌的家伙跑到这儿来了!”   “谁?”   楚越岚在他身边坐下,“一个多年没见,见面就想踩他脸的故人。”   郁逢生暗暗腹诽,此评价好似对楚越岚也挺适合。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了两天我会说?猜猜那个人是谁?→w→ 明天这篇不更新,更新旧文番外。周五这篇更新三哥番外,周六继续正文。 ☆、三哥番外-喜欢若是罪过(1)   我以为,我们的重生,就是为了让我们上辈子没在一起的遗憾不再发生,结果,我错了。   ***   父皇对母妃爱得卑微,到头来,也只是一盏孤灯一盏茶,独望一辈子。因而从小,我就知道一个道理,如果喜欢,便抢过来,而不是凄凄切切盼人怜悯的施舍。子卿,便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上辈子的子卿很傻,无论谁欺负她,她都跟人亲,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我们几兄弟都轻看了她,一个个地被她算计。我想,我应该是恨她的,恨她的出生破坏了父皇和母妃的和睦,恨她揭穿了我不是父皇骨肉的事实,恨她以愚蠢的行径骗我,可直到后来我被驱逐,她登位迎娶莫瑾瑜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应该更恨她一些的,至少恨到让她没法忽视我的存在。   一封匿名的信,让我知晓,她竟然要娶夫郎了,可是,从未有人送婚嫁的喜服给我。一时之间,愤怒,嫉妒,失落,充斥了我的心,也就忽略了那封信的由来。匆匆赶回京城的事,除了十七,我没告诉任何人。   她的喜悦,她的憧憬,她的娇羞,一切的一切,与我无关。和她在一起的愿望,大概,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吧。   杀死莫瑾瑜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成亲那日,我冲进了丞相府。只是没猜到,整个丞相府,出乎意料的冷清,除却几个守门和扫洒的侍从奴婢,大概只有垂吊的红绸喜灯能看出这是一个即将举办喜事的地方。莫瑾瑜这人,如同云烟消散一般,丝毫不见踪迹。   呵呵,原来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之事,子卿竟是与我如此相似。心中想了千百种方法羞辱她,可我自己也不明白,心底那酸疼的感觉又是为哪般?   唢呐声声,她从马背上下来,一步步地靠近,红盖头下,我竟是有些许期待,这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是她自己向我走近。   她的指头,触碰到我的下巴,“朕瞧你模样马马虎虎,性子怯懦一无是处,脑子愚钝蠢货无疑,丢给谁都是个麻烦。朕本着一颗慈悲的心,收了你这个蠢货,免得你将来祸害他人。你可要感恩戴德,将来好好报答朕。”骄傲的声音,而我从未听过。她在我跟前,除了怯懦愚笨,就是恐惧。   一把把她紧紧地揽进怀里,最后一次。   受不了她的防备,受不了她的怀疑,受不了她的世界没有我的存在。如果今生无望,便一起下黄泉吧。   死之前,她问我的最后一句,居然是‘莫九,他是否活着’,多想问一句,她的心里,可否有我的一丝一毫的位置?只是,我的骄傲不许。神思飘忽,撑着最后的力气,故作凶狠地在她耳边说道:   子卿,若是有来世,我定要打断你的腿,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只能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一辈子……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句话我是在心中思量了多久才说出口。好害怕,下辈子,如果找不到她怎么办?如果她近在眼前,我认不出了,又该如何办?呵呵……想不到,我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天晴朗,我的眼睛却湿了……   ***   睁开眼,自梦中醒来,我,十二岁。她,七岁。一切都重新来过。   欣喜地想去见她,却又怯懦地怕见她。呵呵,想不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踌躇许久,终究忍不住那颗想见她的心。   御花园里,她虚弱地瘫倒在地上,嘴角还残留着不少的鲜血,好是吓人。而她的身侧,站着的,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看模样,应该是五弟。提及这人,我不由地头疼。如果莫瑾瑜是我最讨厌的人,那这五弟应该算是第二个。他每次凝望她的眼神,也就她看不出。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当着他的面将子卿带走,看他无能为力的模样,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算着日子,前世的今天貌似是子卿娘亲被冤死的日子,理由是一盘看似有剧毒却没什么危害的糕点。而再看看子卿这模样,所有事都有了解释。呵,想不到,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人,不只我一个。不过,她不承认,她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乐得不去揭穿。   一天一天这么过去,我以为上辈子的遗憾不会再出现。却不想,重生后,唯一对她的一次纵容,竟然让她丢了性命。   前世子卿的娘亲因为糕点丧命,这一世,居然也是因为糕点。我不明白她为何要一口咬定糕点是我送给她的,也不明白她为何要突然不装傻把自己暴露在各种凶险之下。   她眼里的坚决,让我突然有一种被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感觉,她防备我,算计我,似乎和前世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我该揭穿她的谎言吗?如果我否认,父皇定是要严查,那子卿会不会恨我打破了她的计划?   一脚踩碎地上她遗落的药丸,“她说是我,便当是吧。”   终究,还是没法将她放下……命都可以为她抛弃,一次冤枉又算什么,只是,她何时才能真正地看清我?   红衣真挚,却是最孤寂的颜色。那是我哭泣的第二次。   ***   被禁足的日子里,我天天都在想,等我出去后,她会不会来见我?哪怕是因为愧疚也好啊。   然而,当我走出子虚殿,依旧是寂静空庭萧索。   “子卿呢?”   十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罢了。”我叹叹气,安慰着自己,这辈子还很长,让子卿如我喜欢她般喜欢我,不,只要十分之一,总是能行的。   可二哥的一句话,打破了我所有的希望,他拍着我的肩膀,满脸的愤恨,“二哥知三弟也是极其宠爱四妹的,如今四妹尸骨未寒,可这凶手依旧是逍遥法外,三弟,我们联手抓到这凶手如何?”   “你,说什么?”我踉跄几步,天地恍若顷刻崩塌,“子卿她……”   “三弟你竟是不知吗?四妹……她死了。那日,我赶到……三弟!你去哪儿?”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已经没精力去听了,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宫殿,将自己锁在了里屋。一遍又一遍地将她的模样画在纸上,这世的,前世的,她笑的,她哭的,她闹的,她闯祸的……种种样子。看着屋子里,满地的画卷,我竟从来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刻进了心里,赶都赶不走。   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吗?上天,到底太残忍。   我的牵挂已不再,我又该何时追去?   只是二哥的话到是提醒了我,害死子卿的凶手,决不能让他好过了。然而每次找到一点线索,不出半日,又凭空消失了。这样一晃,又是九年。每年我都会抱着装着子卿衣物的骨灰坛去一次静宁寺,而这一次,让我有了意外的收获。   静宁寺旁边的小山坡上,偶见有人也在烧纸钱。稍一打听,才知是山下的村民,九年前离家参军,却不想,回来竟然发现,全村无一幸存。而他离开的那天,正是子卿遇害的同日。他有说,离开的时候较晚,在穿过树林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一身漆黑,手里还盘着毒蛇的中年男子。   喜黑,养毒蛇的人不多,万毒子便是这么一个。   可奇怪的是,这万毒子也是消失了五年之久,没有人知晓他的下落,不过,他有一徒儿,名字记不大清了,据说在武林大会上出现过。二哥对江湖之事甚是了解,他说,那人姓郁,名逢生,是个性子古怪,却喜与人结缘的人。   本以为可以找到些线索,然而总是阴差阳错。等我赶到赤峰山,才得知这郁逢生刚刚离去,至于去了什么地儿,又是无从得知。   抚摸着怀里的骨灰坛,“子卿,莫要担心,那些害你的人,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且等等我,待事情大白,我寻你而去。”   泪落无声,这是我第三次哭泣。   只因,我永远都知道,你可能等任何人,却从来不会等我。骗自己,竟然是如此难的事。   又过了几日,二哥找来,说是知晓了郁逢生的下落。   追到望月城来本是寻找郁逢生,询问万毒子的事,却不想,在一场马赛之上,我见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前世今生都刻进骨子里的人。她巧笑顾盼,盈盈行礼,额间的那个‘霖’字那么刺目,秀足猝崴,满脸失措地跌进我的怀里。   她说,“小女子令如倾唐突三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周四那天因为一些事突然质疑自己是否该坚持写下去,找基友谈了谈,总算好多了,无论写得多残,都会坚持写下去哒!本来打算调整好心态就继续更新的,结果家里遇到点事,就拖了点时间,抱歉啊!!!还以为这么多天没更新,收藏会掉得哗啦哗啦的,刚才都不敢点开后台来更新,没想到还涨了,看到小菊花在催更以及新出来的雨后留言,>w<要不要这么让人感动啊!这周的榜单是两万,周四截止,所以更新……你们懂的…… 久了没写,这章总觉得好奇怪→n→【废话一大堆,你够了,说好的沉默是冰淇淋呢?】 ☆、碰面   被郁逢生的话吓住了,楚越岚裹上三层衣服就往外走,再也没法安心地在帐篷里呆了。可刚出去一会儿,郁逢生就见他一脸郁闷地走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怎么那个讨厌的家伙跑到这儿来了!”   “谁?”   楚越岚在他身边坐下,“一个多年没见,见面就想踩他脸的故人。”   他有什么仇敌?   郁逢生很是好奇,站起身来,撩开帘子就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楚越岚疑惑地叫住他。   他笑了笑,脚步并未停止,“我也就是好奇,到底是哪个大人物,居然可以让你这么……”说到一半,迎面撞上来一个人,说到一半的话立马变了音,“真是好巧啊,莫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莫九依旧是满面笑容,“居然是小公子,当真是缘分呐。”   “哼!”楚越岚板着一张脸,从帐篷里出来,拉着郁逢生就往一边儿走,“生生,看本皇子赛马去。”   “臣莫瑾瑜见过五殿下。”   楚越岚回过头来,颇为不耐烦,“收起你那一套做派,本皇子看着特烦。”   莫九挑眉,看着两人离开,有些微妙地笑了起来。   ***   “喂,这第二次比赛还没结束,决赛早着呢,你拉我过来干嘛?”郁逢生有些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使劲儿地擦了擦,“你说你手上这么多汗渍,也不知道洗洗。”   “嘿嘿……”楚越岚干笑两声,局促地往身上擦了擦,“大男子汉不拘小节。”   “嘁!”   “别生气嘛,来来来,其实本皇子是想让带你去偷偷瞧一个人。”楚越岚一把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故作神秘地回他一句,“一个很神秘的人。”   郁逢生表示很不感兴趣。但被人拉着,只得跟着去。   转转悠悠,最后在距离赛场不远的一处大帐篷前顿住了脚步。看着复杂的,如同一般小屋的构造,应该是搭建了好几日了。因为前边儿在比赛,这边儿就显得很是冷清。   “你要带我……”郁逢生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楚越岚捂住了嘴,拖到了帐篷后面。眼看着一排整齐的队伍从之前他们站的地方走过。   “虽说待会儿会出场,不过,提前看看也不错。”   “你到底在说谁?”   楚越岚回头白他一眼,“还不明白?当然是马场主那神秘的女儿,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呢?嘿嘿……”   “凭你的身份,要见什么人,那还不简单。”   “你不懂,跟本皇子过来。”楚越岚领着他围着帐篷走到一处角落,“这马场主以护女成名,据说是他女儿自小身体不好,便一直留在某处休养,外人无从知晓下落。如今她已经十六年华,本皇子猜测,此时把她领出来,定是要给她选夫家了。这望月城除了瞎子,谁不知道本皇子风流倜傥是最好的夫婿人选。指不定,她偷偷垂涎我很久了,我怎么也要去看看她这人合适不合适本皇子。若是不合本皇子眼,本皇子也好先想想怎么婉拒她才是……等等,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   郁逢生:……   趁着没人路过,两人悄悄地潜进了帐篷里,想不到这帐篷竟如一般房舍一样,以厚皮分隔着,除却前面很宽敞的待客所,后面似乎还有几间小屋子。   “爹,你回来了吗?”娇滴滴的声音从里面的一间小屋子传出,紧接着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   楚越岚对着郁逢生挤挤眼,“抱紧我。”   虽不太明白他意欲何为,但还是听话地搂住了他的腰肢,很纤细,却扎实。这些年,没少练啊。想起小时候与他打架的事,若是现在再打一场,怕是结果很凄惨。   “想什么呢。抓紧了!”楚越岚一个跳跃就翻到了帐篷顶上,两手牢牢地抓着绳索,藏匿在了上面。   瞧着离地面五六米高,郁逢生不敢大意,十指相扣,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肢。   “咦?莫非我听错了?”女子撩开帘子出来,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有些疑惑地转身欲走回去。   可就在这时候,帐篷的帘布又被撩了起来,爽朗的笑声比人先飘了进来,“三殿下,二殿下已经告知过老夫,您要找什么人,老夫定然会全力去寻找。三殿下,先进来歇歇!”   “爹。”那女子迎上来。   “倾儿,快去给三殿下斟茶!”马场主领着楚越霖在主位上坐下。   女子盈盈一拜,回了里屋,过了一会儿,端着杯茶水走了过来,恭敬地端了过来,可就在快到他跟前的时候,脚上一绊,身子就往前扑了过去,正巧跌进他的怀里。她惊慌失措地欲起身,“小女子令如倾唐突三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你……”楚越霖面上毫无波澜,只是一双眼睛汹涌澎湃,左手一揽,就固定住她,不让她离开,右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子卿?”   帐篷之上,郁逢生抖了抖,因背对着地面,没法看到下面的情况,本想问问面对着地面,看得很清楚情况的楚越岚,谁知,却发现,楚越岚的表情很奇怪,那愤恨,激动,喜悦,以及难过,到底是为什么?   “你怎么了?”轻声在他的耳边问道。   楚越岚不回答,两眼死死地盯着下面。   突然一只茶杯横飞过来,很是凶猛。   楚越岚不得已,一个翻身,从帐篷上跳了下来,两眼冰冷地看着那个环抱软玉的楚越霖,“三哥。”   “五殿下,你怎么在这里?”马场主很是惊讶,欲过来行礼,突然瞥见抱着楚越岚腰肢的金丝狐面人,“这位是……”   “在下郁逢生。”郁逢生松开了楚越岚,坦然地面对着马场主的打量。   “小五,这么多年,你依旧是如此地没规矩。”楚越霖哼了哼,目光在瞥在郁逢生时,蓦地疑惑了些许,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楚越岚暗暗握紧了拳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几步走过去,一把拽住那女子的手腕,狠狠地把她从三哥的怀里拉了出来,“楚!子!卿!你为了躲避本皇子!怕本皇子将你打趴下!居然连诈死的把戏都敢玩了!!!”   “五殿下,小女子令如倾,不敢斗胆冒充四公主殿下。”令如倾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什么令如倾!楚子卿!你化成灰本皇子都认得出!”楚越岚神情激动,拽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走!跟本皇子回去好好说说!”   “慢着!”三哥那独特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制止了他的行为,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郁逢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三哥起身的那一瞬间,三哥好似看了他一眼,那其中的味道,他说不出,总之,有些瘆的慌。   “三哥,还望莫要拦我,这是我与四姐之间的事。”   “你与子卿之间的事,我自是不会干涉,只是……”三哥以桃花扇指指有些惊慌失措的女子,“她不是子卿。”   郁逢生微讶,这女子的容貌是他所造,按理说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才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三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心里,微微地有些高兴。   “呵呵,三哥你莫要睁眼说瞎话。”楚越岚讥讽,“这额头上刻着的‘霖’字不就出自三哥之手吗?现在你却来否认,呵呵,弟弟虽愚钝,但请不要把我当做傻子。”   “她确实不是子卿,因为……”楚越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郁逢生,幽幽地说道,“因为她是我的妃子,倾妃。”   郁逢生不明白为什么他频频看他,只得脸上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故作茫然地看着事情发展。只是只有他知道,心里有一块地儿,微微地酸了点儿,闷闷的,有些难受。   “若是不信,你且问问场主。”楚越霖浅笑,拍拍马场主的肩膀,“令场主,可是已经将令嫒许配与我?”   “这……”马场主有些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是是!”   “不可以!”楚越岚反对,“她是你妹妹!是我亲姐!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你们不能在一起!”   “有血缘,又怎样?”楚越霖挑衅地看她,“我敢要她!你敢吗?”   郁逢生颤了颤,垂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我……”楚越岚有些恍惚,嘴里仍旧嘀咕着,“这样不对……你们是兄妹……不可以……”   “呵!今天带走她的人,是我,不是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你,懦夫!”楚越岚食指狠狠地戳了戳楚越岚的胸口,嘲讽地哼了哼,牵着令如倾的手就走了出去。马场主看了看,也紧跟着出去了。   见人走了,郁逢生这才走过来,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楚越岚,“我们……回去吧,决赛……应该快开始了。”   “生生,你也看不起我,对吧。”   “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问题。   “罢了。”楚越岚站起身,不再说什么,有些落寞地撩开布帘走了出去。   ***   郁逢生追出去,可楚越岚却如同蒸发了一般,哪儿都找不着。   等再次见到他时,艳阳之下,他正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一脸灿烂地冲着他挥手,“生生!生生!看这里!本皇子在这里!生生……”   “这蠢货!我真想一剑戳烂他的嘴,好吵!”桔叶抱剑护在郁逢生身边,咬牙切齿地瞪着马背上那人。   郁逢生却是沉默了,此时的楚越岚,连他也看不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明天的更新很凶残……还有一万四………………谁有麻绳,借我根儿T0T ☆、揭穿   “小公子,你与五殿下很熟悉吗?”不知从哪儿,莫九突然坐了过来。   郁逢生摇摇头,“不熟。”想起之前楚越岚见到他时的反应,又问了句,“莫公子与五殿下有什么过节?”   莫九笑笑,冲着不远处马背上的楚越岚挥挥手,激得楚越岚立马脸黑了,他说,“我也不大清楚,兴许是儿时不小心冒犯了吧。不知小公子到这望月城所为何事?”   “哼!我们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桔叶冷冷地瞥他,她很不喜欢这个人。   “桔叶。”   “我知晓了,我不说话便是了。”桔叶赌气地转过身去,又杀气腾腾地看那准备赛马之人。   “还望不要见怪。”   “不会,桔叶姑娘性子直率,多少人被世俗人世拘束,早失去了这么一份天然纯粹,一辈子都是活给别人看的。”   郁逢生突然回眸看他,“莫公子是在说自己吗?”   莫九回以一望,笑得清浅,却并没有回答。   就在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十匹骏马奔腾而去,周围观看的人群爆发出最激烈的热情和疯狂。   “小公子,失陪了。”莫九突然站起身,往一边搭建的主办台走去。   “哼!这烦人的家伙总算识趣走了。”   “桔叶!”郁逢生出声制止,“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大敌意?”   “因为……因为……我说不大清楚,总之很讨厌。”   郁逢生不再理会她,目光紧跟着莫九,眼看着他穿过人群,径直地走上了主办台上。那上面似乎还有好几个眼熟的人,马场主,那个与她模样一样的女子令如倾,以及……楚越霖。令如倾依旧是如胶似漆地粘在楚越霖身上,好是娇羞。   郁逢生紧了紧拳头,这种自己躺在三哥身上的即视感,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莫九似乎是去见楚越霖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远远的一瞥,莫非是在看她?可再一瞧,却什么都瞧不见了。   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   比赛接近尾声,九匹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可楚越岚那蠢货始终没有出现。桔叶似乎比其他人更焦急些。   “逢生,你说那蠢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桔叶抱着把剑来来回回地走着。   郁逢生看看天,算着时辰,眉头轻微地皱了皱,“看这时辰,最后的药效应该来了。”   “受不了了,我去找找。”桔叶几步走到刚回来的人跟前,一把推开那人,跃上马背,动作流畅,扬鞭而起,“驾!”   人马如箭,脱弦而去。   ***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们依旧是没回来。一直等候的郁逢生突然捂着胸口咳了咳,原本清晰的画面蓦地有些模糊。   似乎,发作的时间又提前了……而桔叶不在身边,只有先回去了。灵草,已经不能再拖了……   拨开厚厚的人群,有些踉跄地往回走。   汗珠一滴滴地从额角滑落,湿了面具。他骑上马背,虚弱地趴伏在上面,艰难地控制着马儿前进的方向。马背颠簸,原本疼痛的胸口更是痛了些。   为什么还有那么远……   一股腥甜猛地从喉咙涌出来,终究忍受不住,昏死过去,任由马儿背着他走。   “唉……”微微的一个轻叹,很熟悉。身子蓦地轻了许多。   是谁?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法睁开眼睛。   ***   等她再一次恢复神识时,自己正赤裸地泡在药桶里,嗅了嗅,是剧毒。而她的身侧,桔叶两眼红红地给她添着热水。   见她醒了,桔叶丢了添水的水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逢生,都怪我擅自离开你身边,害你险些丧命,你责罚我吧。”   “这次时间提前了,我们都没预料到,不怪你。”郁逢生欲扶她起来,却发现身子依旧是丝毫力气也没有。   看来不泡个两三天,是不能正常行走了。   “不!若是不离开,就能发现你的不对劲,也就不会……”说着说着,她两眼无声地落起了泪珠。   “楚越岚他怎么样了?你找到他了吗?”知劝不住她,只得转移话题。   桔叶抽泣了几声,抹抹眼泪,声音里有些懊恼,“那个蠢货,居然是在半路上把马停住,自己跑去如厕了。害我还去找他,哼!我去揍他!不然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握着剑,匆匆地就跑了出去。   不消一会儿,便听见门外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   郁逢生:……   之后,时不时地听见这么打闹好一会儿,她也慢慢习惯了。   ***   夜里,药桶里的水凉了些,她正准备叫桔叶来添水。   蓦地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她没有回头,“桔叶,我正准备唤你呢,这水凉了。”   “是本皇子,那疯婆子现在正到处找本皇子呢,我说生生啊,你可不可以管管你的丫头,一天打打杀杀的,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喋喋不休的声音,自门合上就没停止过。   郁逢生一惊,身子一沉就把头埋进了药水里。   楚越岚走了进来,疑惑地转了转,“都是大男子汉,你这么羞涩作甚?快出来吧,小心淹死了。”   郁逢生不理,水面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哎,罢了,不逼你,本皇子走了。记得好好说说那疯婆子啊!”   紧接着,是脚步声远离的声音,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一声合上。过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确定了人已经离开,郁逢生猛地从水里钻了出来。黑乎乎的水液顺着湿濡的头发黏在满是刀疤的身上,触目惊心。   这药水,好苦。还涩眼。   她摸摸面具,打算揭下来,擦擦眼睛。可就在准备揭下的时候,突然对上房梁上的一双眼睛,一双惊慌失措,羞怯的眼睛。   郁逢生脸黑了,楚越岚脸红了。   “你……你……你怎么是女的?!”楚越岚跳了下来,刚才只是好奇,没想到居然发现了这个。   真是好惊悚。   郁逢生沉进水里,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紧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   “你……你……你怎么能骗本皇子!”楚越岚恼羞,围着药桶转悠,“本皇子可是一直当你是好兄弟!你……你……你怎么能……”   “桔叶!!!”郁逢生一声怒吼。   不消一会儿,就见桔叶提着把剑怒火汹汹地冲了进来,“逢生!发生了什么事!”   郁逢生伸手指了指楚越岚,咬牙切齿地吐了三个字,“灭了他!”   楚越岚谄笑,“生生,你不能这样啊,其实,本皇子没看到什么,那两团小笼包子本皇子真的没看到!”   “直接剁了吧,肥瘦混合均匀点。”她的眼睛如同两团幽火,就那么幽幽地盯着楚越岚。   “看剑!”桔叶举剑就砍了过去。楚越岚险险躲过,错身慌忙跑了出去,桔叶紧随其后。   屋子里,郁逢生一个人郁闷地吐着泡泡。   真的是,大意了。   而那个抱她回来的人,是谁?她也无从得知。醒来后,她有问过桔叶,桔叶说在马场与楚越岚回来,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小孩儿跑过来说,她出事了,在五殿下的府宅前。当时着急,也就没有细问,匆匆地赶回来,发现她真的躺倒在府宅前不远的一处草地上。至于是什么人把她送回来,桔叶也不知。   叹叹气,目前只能当做是普通的好心人了。而那个人,她是想都不敢想。   ***   后来的几天都没见到楚越岚。直到她从药桶里出来,稍作休整,正准备去叫上桔叶一起出去找找灵草。却不想,刚走出来,就被人给拦腰掠了去。   “五殿下,你这是作何?”看着楚越岚小心翼翼地和上门,转身向他走来,郁逢生立马没了好脸色。   楚越岚似乎比她还纠结,拉着她并排坐下,“生生,本皇子想了几日,虽说本皇子不太情愿,但有些事,到底该正面说清楚。”   “你想说什么?”   “啧啧。”楚越岚很是惋惜地将她上上下下一通细瞧,“虽然你长得不太合本皇子的要求,性子也古里古怪冷冰冰的,不过,既然你的身子被本皇子瞧了,本皇子也不会做那狗辈,定然会给你个交代。只是,本皇子身份特殊,你又来落不明,正妃的位置断然是不能给你的,但侧妃的位置随便你选。本皇子绝不会委曲了你。”   “说完了?”   “恩,说完了。你想好要当什么侧妃了吗?本皇子通通可以满足你。”楚越岚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   郁逢生更加郁闷了,站起身,以指头划过他的脸颊,“可是,我嫌弃你怎么办?”说完,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哎哟!你竟敢打本皇子!”楚越岚暴躁,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可在对上他的眼睛时,暗暗地松了气力。   “你做的那些事,不该打吗?”   “本皇子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而且还愿意娶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真的是好委屈……   “那好,我有一要求,若是你达到了,我们就当之前的事儿没发生。”郁逢生想了想,她不能再拖了。   “你说。”   “据说西北大漠有……”   “说重点。”楚越岚有些不耐烦。   “我要灵草,你帮我找。”言简意赅。   “嘁!还以为是什么呢。”楚越岚很是嫌弃,“跟本皇子过来。”说着,他推门出去。   郁逢生微讶,但什么都没说,乖乖地紧跟在他身后。   幽廊深深,到后面,竟然是要过一条极其狭窄的小石路,而路两旁,都是深不见底的潭水。   “小心着,这里不好走,算了,本皇子还是牵着你吧。”走在前面儿的楚越岚回过头来,不由她不情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心地往前走着。   走过了小路,一座被外面儿的假山挡住的小屋子显露了出来。   “到了。你在这儿等着。”他松开了郁逢生的手,独自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见他抱着一只翡翠坛子走了出来。   这翡翠坛子晶莹剔透,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在里面儿本皇子找不着东西装这破草,只有把这绿舒一并送你了。”他把坛子交到郁逢生手里。   郁逢生瞧着坛子里胡乱塞着的一坛子的灵草,表情有些扭曲。   这被天下人追寻抢夺的灵草,居然被他叫做破草?   “不够,还可以找东西进去装。城主那老头子,每年都给送很多来,太占地儿。”   此话一说,郁逢生的脸,更扭曲了。   ***   回去的路上,楚越岚依旧是牵着她的手,“你的要求这么简单地被本皇子给完成了,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她没开口。   “要不这样,你如果不舒服,本皇子可以当做没听见你之前说的话,你继续当本皇子的侧妃,而这灵草,就当是送你的嫁礼。”   蓦地,郁逢生抬头,“桔叶。”   “你好好想想,本皇子先走了。”说完,楚越岚逃命似的跑没了。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空荡荡的长廊里,郁逢生抱着怀里的灵草,无声地笑了笑,“是不是得到得太容易了?”   抬脚,准备回屋去,一阵幽幽怨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把我忘了吗?”   “是谁!”警惕地回过身去,可是什么人也没有。   莫非是最近身子还没恢复,听错了?   暗自安慰自己,再一回头准备继续走,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僵硬的。怀里的坛子滚落在地上,幸好没有破口。   “你……”入目的绯红,让她心颤。   那人依旧是朱砂美人面,一双桃花眼,水波涟涟,薄唇微勾,却是自嘲的弧度,“你何时才能长一颗心呢?”   “三……三殿下。”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他是否认出她,见了这人依旧是底气不足,就如同羊见了狼一般。   “呵呵……”楚越霖冷笑,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叫三哥。”   “三殿下在说笑吗?”郁逢生故作镇定,坦然地对着他的眼睛。   “是吗?”   郁逢生点头,欲挣脱他的桎梏,“还望三殿下放开草民。”   楚越霖松了松手,就在她以为要挣开的时候,他一手把她拉回了怀里,一手揭开她的面具,就那么吻了下去……   温温润润的唇,霸道的气息,感觉到他的舌头绝望般冲撞着她的嘴,堵住她的呼吸,她想推开她,可是他的手揽得那般紧。   好半晌,他才松开她的唇,看她脸颊绯红,他舔舔唇瓣,似笑非笑,“现在,你还叫我三殿下吗?”   郁逢生粗喘着,捂着乱跳的心脏,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   楚越霖这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郁逢生都用‘她’。谢谢收藏专栏的小天使^3^ ☆、离开   她跌坐在地上,仰头看他,“你疯了吗?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楚越霖笑笑,蹲地上与她对视,“只要你愿意,比这更疯狂的事,我都敢做。”   “疯子。”郁逢生愤愤地从他手里夺过面具,遮住了脸面。   站起身来,抱着装有灵草的坛子,落荒而逃。   “看着我与其他人亲昵,你就没有丝毫感觉吗?”楚越霖幽幽地问了句,顿住了某人前行的脚步。   她十指绷紧,轻飘飘地回了句,“为什么在意?不,应该是恭贺三哥娶得意中人才是。”   楚越岚无声地笑了笑,两眼沧桑,“呵呵……意中人……我意中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他一步步地走过来,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顿住,郁逢生警惕地盯着他,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退,谁知他就那么看了她许久,最后说了句,“我意中的人……当然不是你。”在她无措地神情里,转身就走了。   郁逢生不明白他为何那么说,只觉得他离开的背影萧索,让她莫名的难受。再想想他那句话,好像更难受了。   ***   “逢生!逢生!”桔叶使劲儿地晃晃她的肩膀,才把她的神思拉回来,“逢生你怎么了?”   “恩?桔叶,我没事儿。”   “你自刚才回来就很不对劲,如同游魂野鬼般,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桔叶抓住她的手腕,切脉,“奇了怪了,并没有着凉啊。”   郁逢生推开她的手,精神萎靡,“许是这两天没睡好,我进去睡会儿。”   “好。”桔叶有些担忧地看她。   “桔叶收拾收拾东西,既然灵草已经得到,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回京城去。”   “啊?”桔叶有些扭捏,“这么快!你身子不大好,还是多歇几日吧。”   “不,赶紧离开这里。”   “有仇人?”   “不是,是比仇人更可怕的。”摸摸唇瓣,想起那个突兀的吻,心跳又紊乱了,可又想起他那句话,双目蓦地黯淡,叹叹气,径直地走进了里屋。   离他远远的,总该好了吧。   ***   这一睡,醒来就是夜晚,屋子很黑,灯烛早已燃尽,可惜没人来添换。她撩开床帏,穿上鞋子就走了出来。天空幽蓝,星罗密布,想不到,大漠的星空也是这样好看。   “桔叶。”她唤了几声,也不见桔叶出现。   奇怪,是去哪儿了?   走到长廊处,才发现许多人都往前堂走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随意拉住一个婢女询问。   那婢女恭敬地行一礼,“回公子,三殿下前来拜访,五殿下在前殿恭迎。”   郁逢生点了点头,也是明了下午的时候为何会遇上三哥了。   “你可有看见桔叶?”   婢女紧接着回道,“桔叶姑……不对,是郡主,傍晚时开山王来府里,匆匆接走了郡主。”   开山王?桔叶!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虽说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一时之间还是没法接受。虚脱地靠着石柱,见婢女一个个地往前殿走。   在前世里,开山王掌握着三分兵权,远居僻壤,甚少入京,以至于她的兄弟们都忽略了这个关键人物,只去拉拢朝中要臣。在后来邻国和亲之时,开山王的掌上明珠也一同入了京祝贺,也就是在那时候,这掌上明珠喜欢上了她三哥,恰巧这开山王是个宠女成疾的人,在权位争夺之中,开山王直接站在了三哥这边。若不是后来她揭穿三哥并非楚昀帝亲身骨肉,她们几个都会败给她三哥。   所以,这世,在她离开皇宫,脱离万毒子的控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这喜欢闯荡的开山王掌上明珠的下落,也就是凤桔叶。救她出狼群的,是她郁逢生;引出狼群让她被狼群攻击的,也是她郁逢生。原本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计谋罢了,不想,几年的相处,她时不时地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每次见到桔叶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总忍不住想告诉她真相,可一想到说破的后果,只得嚼碎了言辞吞下肚。   而如今,她回去了吗?按照前世相同的发展,离开她了吗?再见面时,又是否是敌对的身份?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连离开,都不告诉她一声……   ***   长廊幽径,她坐在台阶之上,十指深深地掐进泥土,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个事实。   “你就是郁逢生吗?”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她一个人的沉思。   郁逢生回过头来,看向来人,此人身量很高,清清秀秀的模样,与他的声音甚是相合,“恩,你是……”   “姑苏廉,家父望月城城主。”   “姑苏公子,不知公子找在下所为何事?”她并不记得,她与这望月城的城主有什么交情。   姑苏廉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锦囊来,恭敬地递给了她,“家父与开山王向来交好。今日是在下送郡主出的城。因为开山王催得匆忙,郡主没能有机会与你道别,便在离开之时,让在下将这锦囊交予你,希望将来再见之前,你能好好保管。”   郁逢生接过锦囊,解开红绳子,自锦囊里掏出一串玉珠子来。正是当初桔叶从不肯离身的传家之物。   现在,她却将这个交给了她……   “她可还说了什么?”郁逢生仔细琢磨着玉珠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姑苏廉以手叩头,闭眼细想。   她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哦,确有一事。”姑苏廉一拍脑袋,细细地想着当时的话语,“郡主在上马车离开前,她有对我说过一句话:‘所谓的因缘际会,两心相归,并不是一个开始可以得到的。所以,无论初见的一切是否真实,重要的是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毕竟事可以作假,而心,是作不得假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些话。”   郁逢生勾勾唇角,有这些便够了。   “多谢姑苏公子。”她一时之间,心中的郁结消散不少。   想不到,她所纠结之事,桔叶竟然都知晓。   “客气了。”姑苏廉拱手道别,“家中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慢走。”   看着他离开,她一个旋身,也站了起来,虽说桔叶离开已成事实,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但如今,她却是想通了许多。日后朝中再相见,也没了那么多的尴尬。   也许,她也该进行她的计划了。   ***   本想回屋收拾收拾,可还没走出长廊,就遇上三个人迎面走来。   奇怪,他们不是该在前殿吗?   三哥娇滴滴美人满怀,春风得意。五弟怒冲冲横眉冷竖,虎视眈眈。郁逢生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无论何时,她有些怕见到她的三哥。   “爱妃,你可知‘良心’二字怎么写?”楚越霖并没有看她,一手揽着令如倾的纤腰,一手亲昵地捏起了她的脸。   令如倾娇羞,“殿下莫不是打趣妾身?这么简单的两字,妾身自然是知晓。”   “呵呵。”楚越霖冷冷一笑,眼光幽幽地飘了过来,“可有的人,就是几辈子也写不出这两个字来。   “是何人这么‘有趣’?”令如倾有些好奇。   “一个无心之人。”   郁逢生的眉头因为他们的对话皱得越来越紧,索性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要走。   “生生!你要去哪儿?本皇子与你一块儿去。”楚越岚咬牙切齿地睨身旁这两个‘如胶似漆’的人,大步走了过去。   郁逢生没搭理他,径直地往自己的居所走去。楚越岚步步紧随其后。   瞧着两人离开,楚越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有些嫌恶地一把推开怀里娇笑的美人。   “三殿下?”令如倾很是错愕,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不理会她了。   “你自己先回去吧。”楚越霖很冷淡地说了句,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自己率先走开了。   ***   这边,楚越岚跟着郁逢生进了屋,入目的,便是已经收拾整齐的衣物,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生生,你这是要去哪儿吗?”   郁逢生点头,“这几日叨扰了,明儿我就会离开。”   “本皇子从来没有撵你走,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楚越岚有些焦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之前,让你成为本皇子侧妃的事,一直都有效的。”   她挣开了他的手,“我说过,我不会的。那个万人疯抢的位子,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可是,除了你,其他人本皇子都瞧不上。”   幽幽的,有些认真的眼神,太灼人。   “五殿下真爱说笑。呵呵……”郁逢生配合地笑了几声,“不说与殿下本来就没相处几日,且说不少时间,您都以为我是男子,你说的这句话,未免也太轻浮了。”   “不对,你不一样。”   “哦?”郁逢生挑眉,“有何不同?”   楚越岚垂眸,双颊微微泛红,“初见你时,便有那种感觉。仿佛认识了你几辈子一样。忍不住想要靠近你,熟识你。当知晓你为女儿身,其实本皇子是高兴的。”   她的心微颤,其实她也有那样的感觉,不然第一次见面就悄悄藏起了毒药而改下了泻药,只是,她当时是知晓这是她的亲弟,除此之外,根本就没多想。   “世上本有相识如故之说,大抵我们便是此种关系。殿下莫要多想,有些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就比如说,我成为殿下侧妃之事。”   “为何?”楚越岚的两眼因焦急开始泛红,“你可知,这位置,在望月城是多少人觊觎,本皇子都坚持着不给任何人。”   “与我何干?殿下您爱留便留,爱娶便娶就是。还请殿下回去歇息吧,明儿我们可以像一个好友般道道别。”   “好好好!本皇子不逼你成为本皇子的侧妃,但你不走,好不好?”楚越岚拉着她坐下,“如果你是嫌弃侧妃的位置,那本皇子给母妃说说,让她给你安排个体面的娘家,让你成为本皇子的正妃如何?”   郁逢生叹叹气,这亲姐弟不能成亲的道理,她不能说啊。   “殿下,你看上面。”   “恩?”楚越岚听话地抬头,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刺鼻的味道,以及眩晕的眼,来不及细想,便晕倒在桌上。   她试着提了提,这楚越岚看着瘦小,可这体重着实吓人,无论她怎么使力,依旧是纹丝不动。这八块腹肌兼发达的肱二头肌,果然不是盖的。   叹叹气,她走到榻前,抱了床被子,盖住他的身上。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长发,“后会有期了,五弟。”   提起包裹,毅然地走了出去。   此时不走,明儿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留在原处的楚越岚不一会儿便传出了细细的鼾声,只是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沉进在了什么噩梦里。   ***   带着面具太过招摇显眼。她取下金丝狐面,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那种丢人群里捞都捞不出来的类型。   城门已经关了,只有等明日一早。   出了府宅,她想了想,为了早些离开,还是挑间离城门最近的客栈住下较好。   天色不早,街道之上,已经少了人烟,寒风习习,卷过她的衣衫,她哆嗦着,将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大漠这里,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昼夜温差。   眼看着客栈高挂的灯笼,近在眼前。   她从包裹里掏出零钱袋子,可刚打开袋子,因为太冷,钱袋子失手落了地,一个个铜板欢快地在地上跳跃滚动着。   她苦恼地撇嘴,屈服地弯腰,一个个地把铜板拾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一边捡一边数着,当数到十九的时候,一双鞋子紧紧地踩在她正要拾起的铜板上,郁逢生很不耐烦,可并没有抬头,“麻烦让让脚。”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麻烦让让脚行……”刚扯大了嗓子发出第二次警告,却在抬头看见他的面容时,怯懦地缩了脖子消了音。   总有那么些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楚越霖就是这么一个。   这次楚越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穿得一身通红,而是一件如同夜行衣一般的黑衣,原本妖娆的容颜,在黑衣的衬托下,多了几分肃穆和神秘。   他好似看出了郁逢生对他的疑惑,却并不提及那事。他冷声说道,“不要自以为是地以为所有事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任何你身边的人都可能离开,任何人也可能出现。凤桔叶如是,我,如是。想来便来的是时机,想走便走的是缘散。所以,不要太在意。”   这明明是一句安抚她走出桔叶离开的话,可自他的嘴里出,郁逢生只是觉得心里有那一块儿,浸了盐水。   见她不说话,楚越霖继续说道,“我的耐性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经得起你几世折磨。你此次离开,我只会等你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你依旧没有来见我,我想,我会兑现曾经我的承诺。”   “承诺?”郁逢生一脸茫然。   “需要我给你回忆吗?”楚越霖冷笑,右手随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可在触及她的皮肤时,不自觉地松了力度,“如果你不能以你的方式来到我的身边,我就只能以我的方式让你留下。”   “你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吗?还纠缠我作甚?”想及此处,她的心又酸了。   楚越霖松开她的脖子,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这张陌生的脸,“你不是经常叫我‘疯子’,你可有见过疯子按常理办事的。之前我就是对你太仁慈了,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   郁逢生对上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子,又是有些恐惧地抖了抖。   “三个月,莫要忘记。”楚越霖退了一步,转身就往回走。   继续弯腰拾铜板,只是,没了之前离开的兴奋。一个又一个的铜板落进了钱袋,在拾起之前那个   被楚越霖踩住的铜板时,她蓦地发现那一块地方,竟然是有红色的血滴浸湿了地面。不多,却很醒目。   她回头,看向楚越霖离开的方向,而那人早已消失在玩玩转转的街道中。   他,是因为受伤,所以才穿了黑衣吗?而又是谁,可以伤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修改了几个错字……大方向没变。 ☆、二公子   “老爷,有一个叫做‘郁逢生’的人求见。”不大,却很精致的府宅里,小丫头怯怯地走过去,给一个中年男子禀报。   “哦?”穿着厚夹的中年男子听此,原本暗淡的眼睛立马透亮,声音急切,掩饰不住的兴奋,“快请快请!”   “是。”小丫头转身走了出去。   不消一会儿,小丫头就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激动地迎了上去,“贵客啊贵客!逢生兄弟,辞以为又要等武林大会才能见到你,想不到竟然如此快就相见,实乃辞之幸事,快请坐,请坐!”   这中年男子正是当初与郁逢生饮酒的穆辞。家中小有田产,却不喜经营,长年混迹江湖之中。而她打探到,这穆辞乃二哥党羽。因她本就与二哥交好,因而对此人也是没了那么多的防备。   “穆兄客气了。”郁逢生在他的指引下落座,“其实,这次在下对穆兄有事相求。”   “你且说说,若是辞能办到,定当鼎力相助。”   她笑了笑,“实不相瞒,在下身出僻壤,今次回了趟家门,遇见了在下自小就宠爱的小表妹,她对宫中之事甚是好奇,一直缠着在下帮她入宫,不知穆兄可有门路?”   “这……”穆辞有些为难,“这入宫之事,还请让小表妹多多思量。宫中豺狼虎豹不见形,杀人不见血,而且,这进宫还好,若是出宫,怕是很难,听逢生兄弟话中说,这小表妹似乎只是存着这玩闹的心思,将来若是玩够了,想出宫了,恐怕会后悔。”   “这穆兄不必担心,这小表妹如果不能进宫,怕是要闹我一辈子。至于她出宫之事,她自己会考量。不知,穆兄……”   “既然如此,辞便不多说了。入宫之事,辞会张罗。再过不久,便有一次宫女的挑选。请逢生兄弟早些将小表妹带来吧,辞将她划进穆家,到时以穆府千金的身份进去,只要她……咳咳……身是完璧,选入宫中应是没什么问题。”在提及隐私/处,穆辞红透了一张脸面。   郁逢生也有些尴尬,“小表妹向来拘谨,自然是完璧。此事有劳穆兄。”她从包裹中取出一只锦盒,替了过去,“此乃在下在望月城偶然得来的灵草,若是穆兄不嫌弃,便收下吧,以表谢意。”   “此物太贵重,辞受不得。”   “不,穆兄收下吧。将来若是小表妹有什么事,还请多多帮衬。”郁逢生站起身来,“既已见穆兄,逢生心中满足,这就回去接小表妹过来。告辞。”   穆辞收下锦盒,心中遗憾,“才刚刚见过,便匆匆要走,逢生兄弟莫不是嫌弃辞?当初我们可是说好把酒言欢的。”   郁逢生致歉,“穆兄实在对不住,逢生此次除却回去通知小表妹来这儿,还得赶紧去蜀山一带。”   “恩?为何?蜀山乃蛮荒之地,逢生兄弟怎么想着去那儿?”   “穆兄莫不是忘了逢生本就以制毒为业,这蜀山瘴气下,怕是有许多逢生需要之物。”   “罢了罢了,留不住你。逢生兄弟此去小心。”穆辞叹叹气,有些不舍。   “多谢穆兄关心,逢生了无牵挂,唯独担心这小表妹,哎。”她垂头忧思。   穆辞出声安抚,“逢生兄弟莫要担忧,辞定当替她打点一二,让她能在宫中不至于被欺负。”   “如此多谢穆兄!”郁逢生拱手行礼致谢。   “客气。不知小表妹姓甚名谁?到时候见了,也免失了礼数。”   郁逢生笑笑,“小表妹姓重,名阳,重阳日出生,恰巧父为重姓,便起了这么个名字。”   “哈哈,当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时辰不早,逢生在这儿给穆兄道别了。后会有期。”郁逢生与他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穆辞   知她有事在身,也没多做挽留。   ***   两日之后,一头黄牛停在了穆府门前,小姑娘十六七岁,生得娇俏,只是脚上穿着双破草鞋,发发凌乱,衣衫沾泥,一副很是脏乱的模样,穆府守门的小厮捂着鼻子,嫌弃地想撵她走,可小姑娘却是捂着肚子直呼肚子疼,非说是那小厮的嘴太臭,让她肚子受了委屈。小厮自然是不肯受冤,两人便吵了起来。   此事一闹,就闹到了穆辞那里。   穆辞瞧着这眼前的小姑娘娇小俏丽,一双眼睛很是灵动,那潋滟之态,在另一人身上也是见过。心中,蓦地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重阳?”   小姑娘嘻嘻地笑了起来,规规矩矩地捻起裙摆,给他行礼,“重阳给穆叔叔请安。兄长穆说叔叔是个慈眉善目的人,此次一见,果如兄长所说。”眼睛瞥见之前与她吵的小厮,“哪像有些人,人丑嘴臭,连心肝都是烂的。”   穆辞冷冷地看了看那个小厮,“桐生,下去领罚。”   叫做桐生的小厮委屈地跪下,“是。”   “重阳,随穆叔叔先进府如何?”穆辞一转向重阳,立马温柔了眉眼。   重阳笑面不改,“好呀,穆叔叔说什么,重阳照做便是。只是……”她指指身后的黄牛,“我这牛哥哥怎么办?他可是伴我走了这好几十里的路。”   “来人,把黄牛牵进去,好生照料。”   见黄牛有了归属,重阳乐呵呵地跟着穆辞走进了府里。   ***   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阳恭敬地到前堂来给穆辞请安,“重阳给穆叔叔请安。”   穆辞放下茶盏,抬眼一看,蓦地惊艳,这重阳梳洗之后,干干净净的样子,到真算得上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只是这性子太跳脱了些。   “重阳,不知逢生有与你说过哪些?”   重阳弯弯眼睛,“兄长说穆叔叔是个可以带我入宫玩儿的人。”   穆辞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咳咳……这入宫非小事,再过几日,便有人来征集宫女的候选人,到时候,你以穆府千金的名义去,既然你叫重阳,到时,便填作穆重阳,做我义女如何?”   “只要能带重阳入宫玩儿,重阳都听穆叔……不,穆爹爹的。”说到一半儿,眼珠子一转,立马改口。   瞧着她这机灵样,穆辞也放心。   “重阳,待会儿随我出去一趟。”   “好!”重阳乖巧地应答着。   ***   轿子晃悠,重阳撩开轿帘儿,看轿子越走人越是多。穆辞的轿子在前边儿,身边又没有人陪她说话,她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起起落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轿子落地一晃荡,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重阳,到了。”   “好!”重阳笑容不减,理理衣衫,自轿子中出来。   眼前,是一座大宅子,看着,应该有些年岁。   随行的小厮敲开了大门,开门的是一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着门前一大堆人,脸上有些不悦,“你们是什么人?”   穆辞恭敬地迎过去,“还请先生给二公子通报一声,穆辞有事求见。”   老人点点头,“你先在这儿等着。”   “多谢先生。”   老人慢悠悠地合上门,往屋里走了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大门慢悠悠地打开,老人看着穆辞说道,“公子说,让你进去,只是其他这些人,就在前院儿候着吧。”   “好。”   跟着众人一起进了宅子,眼看着穆辞跟着那老人往后院儿走了去。重阳眼珠子丝毫没歇着,把周围一通打量。   进了这宅子,才发现,竟然比外面儿瞧着还要大几分,靠近大门的前院儿有小湖,后院儿被隔着不知道,而这左右两边,竟然也是被墙围隔着,她很好奇,在那墙围之后,又是什么。   沿着左边的墙围一路走,走了好半响才发现一扇被花架挡住视线的小门。   如此隐秘的地方,她对这门内,更是好奇了几分。   穿过小门,这墙后的世界与墙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景致。哪怕依旧是这严寒天气,白雪皑皑,可这里,却是花开妖娆。满庭院的冬梅,顶着白雪,傲然地盛开着。而这梅花之中,一座小亭立在正中,正是观景的最佳处。   她一步步地走了过去,突然一声软媚的声音,酥得她打了个寒战。   “二公子,你来了吗?”   重阳循声看去,少年雪白,精致的面容,瞧着年纪不大,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瘦瘦弱弱的身子,裹着厚厚的白狐裘,他的手里握着一支梅花,垫着脚尖去嗅,“这梅花开了几度,可容依旧是没法知晓它的模样。”   “你的眼睛看不见吗?”重阳走了过去,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子丝毫不动。   少年僵硬了脸颊,原本柔和的面容瞬间僵硬了,“你是谁?怎么闯进了这里?”   “你没说你是谁,为何非要我告诉你我是谁?”重阳也跟着踮起脚尖,深深滴嗅了嗅这枝上的梅花,果然香郁。   “你走吧,这里你不该来的。若是二公子知晓了,会生气的。”少年伸手推了推她,想让她赶紧着离开。   “想我走也可以,那我问你一事儿。”   “好,你问吧。”少年点头。   重阳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你认识陆修吗?”   当说出‘陆修’一词时,很明显地看出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哆嗦着,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声责喝打断了。   “重阳!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赶紧过来!”   重阳叹叹气,真是可惜,虽说知晓他看不见,但还是挥了挥手,“我要走了,再见。”   听着她要离开,少年轻声开口,“你叫重阳吗?”   “恩!山重水复的重,艳阳高照的阳。”重阳回头应道。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是陆容,陆修的陆,容易的容。”   重阳微诧,似乎与她所想又有些不同,“穆爹爹叫我了,再见,陆容。”   陆容点点头,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心潮止不住地沸腾。   她,怎么会知道陆修?   ***   “重阳,在二公子的府里,不许乱跑!”一向慈眉善目的穆辞,此时也生气了,板着脸,怒声呵斥。   重阳委屈地点点头,“重阳知错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穆爹爹责罚重阳。”   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穆辞也下不了狠心,拉着她起身,“罢了罢了,以后记着这教训便是。”   “谢穆爹爹。”重阳乖巧地站在他身后。   “随我来,二公子要见你。”穆辞领着她往外走,一路上,重阳都没敢开口。   出了小门,兜兜转转地,去了后院儿。这后院儿简单肃静,和平常的宅子没什么两样。   小湖畔,石桌椅。   有人背对着她们站着,黛衣墨发,长身玉立。   “二公子,辞领重阳来了。”穆辞恭敬地上前行礼,拉着重阳跟着跪下。   那人转过身来,入目的便是左耳上钉着的五角星形状白玉,琉璃般晶莹的眼珠子镶在一张小麦色的娃娃脸脸上,一幅老好人的笑容,他扶起两人,仔细地端量起重阳,“这便是重阳吧,长得真是好看。”   面对着他的笑容,重阳一时间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打趣道,“以前重阳以为重阳最好看,只是,见了二公子后,重阳也自愧不如了。”   “重阳!好生说话!”穆辞在一旁听得肉跳。这重阳怎这么大胆。   “哈哈哈……有趣……”二公子毫无形象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真是有趣。”   重阳弯弯眼角,“若说实话便是有趣,那这世界当真是太有趣了。”   二公子高她许多,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重阳,我喜欢你,不如你不要入宫去当那劳什子的宫女了,做我的侍女如何?每天三两肉,一月二两。如何?”   “二公子莫不是知晓重阳出身山野,故意欺负重阳?”   “恩?为何如此说?”二公子笑着听她说。   重阳撇撇嘴,“重阳听出去的姐姐们说过,如今这普通的侍女便是每月五两银子,凭二公子的身份,居然给重阳二两,实在是太小气了。”   穆辞此时已经是没话说了……   二公子点头,“这么说到也是,不如这样,我给你每月十两,你给我做侍女。这样,你总不会说我小气了吧。”   重阳眯眯眼睛,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二公子莫要诱惑重阳,重阳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岂能为小银子折腰。”   “恩恩!做大事!你当宫女便是大事?”   “那是,做宫女是有机会见到龙颜的,以后等重阳离了皇宫,出去告诉姐妹们那圣上的样子,岂不是很威风,很霸气!”   二公子失笑,“确实是大事。”   “穆辞。”他叫上一旁已经如同石化的人。   穆辞上去,“穆辞在。不知二公子有何吩咐。”   “这重阳甚是有趣,你先领回去吧。若是有什么困难,通知我一声便是。”   “多谢二公子!”穆辞跪下,拉着重阳一并跪下,“重阳,快谢二公子。”   重阳乖乖地跟着跪下,“重阳谢二公子!”   “不用多礼。”二公子走到重阳跟前,食指轻轻地弹在她的额头上,“若是得了空出宫来,别忘了找我,陪我聊聊天解解闷。”   “没问题。”重阳一口答应。   ***   半月后,百来名少女坐上马车,进入了皇宫。   重阳面对着恢弘的皇宫,无声地笑了笑,她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会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 某人昨天跟我打赌,说九月一号前新文没法存五万,哼哼,九月一号,抬头见! ☆、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要:跟着子卿的桔叶被接走了,三哥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子卿拒绝五弟的好意离开了。借助二哥的党羽穆辞,以穆重阳的身份重入宫闱。 T-T太久不更新,都不敢登晋江了。   “你们便是新来的宫女?”漱玉宫里,玉妃慵懒地躺在太妃椅上,目光紧紧地盯着下方跪着的两个宫女。   重阳和旁边一同跪着的秦瑶垂着头,细声回道,“回娘娘,奴婢是。”   许久,都不闻玉妃说话。重阳皱紧了眉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掌事嬷嬷给分配到万俟玉的宫里。当年她那场自编自导的落水,如今还历历在目。   太妃椅嘎吱一声,玉妃竟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地走了下来。   重阳听着她迟缓却不容忽视的脚步声,蓦地察觉到一旁秦瑶紧张的粗喘,她悄悄握了握秦瑶的手,无声地安抚她。   玉妃在秦瑶的跟前停下,食指尖利的指甲抬起秦瑶的下巴,逼着秦瑶仰头看她,“啧啧,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当宫女着实委屈了。”她话里虽说着可惜,只是一双眼睛,满是冷漠,嫌弃地甩开秦瑶的脸。   她踱步走了过来,指甲挑起重阳的下巴,“呵,这回送来的宫女,当真是个个都是好姿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本宫的姐妹了。”她冷冷一哼,松开了手。   “奴婢不敢!”重阳秦瑶双双匍匐惶恐应道。   “有什么不敢的,胭脂那贱人都爬上大皇子的床了!哼!当初说什么忠心不二,这见了高处还不是肆意踩旧主子。”玉妃情绪很激动,随手就把手腕上的玉镯子给摔在了地上。   她们除了跪着说不敢,什么都不能说。   胭脂这人,她有些印象,是玉妃的心腹,只是从未与她打过照面。一切对她的了解,都是听人说的。好似九年前,胭脂不知怎么就成了大皇子的侧妃。而这些,前世根本就不存在。   “从今日起,你们便去打理后院的花草吧。”玉妃淡淡地躺回太妃椅,一眼都不想看她们。   “是。”两人异口同声,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刚退出漱玉宫,两人皆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眼睛里哪有之前的死板。   “重阳,这宫里的娘娘都是这么恐怖吗?你不知道,刚才她抬起我下巴的时候,我以为我活不了了呢。”秦瑶拍拍胸口,此时还心有余悸。   重阳摇摇头,却不回她这句,“我们赶紧去后院吧,住的屋子估计得好好收拾一下呢。”   “恩。”秦瑶点点头,与她一道往后院儿走。   刚走没几步,突然有人迎了过来,端庄秀丽,宫女打扮,看着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你们就是重阳和秦瑶吗?”   秦瑶和重阳互相看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来人笑了笑,“莫要紧张,我是漱玉宫里管理宫女和公公的掌事宫女红秀,你们叫我一声姑姑便是。”   “姑姑好。”重阳和秦瑶乖巧地给她问好。   “好好好,你们随我来。”红秀在前边儿带路,“这宫里不比外边儿,规矩多着呢,相信领你们来的掌事宫女已经告诉你们了。在这宫里啊,该看见的该听见的,哪怕没看见没听见,也得看见听见;而这不该看见的不该听见的,即使看见听见了,也必须没看见没听见。夜里若是……”说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罢了,这个不说。总之,你们要按主子的心意办事,不然,这谁都保不了你们。”   跟着后边儿的两人并未开口,红秀突然转过头来,柳眉轻蹙,“你们莫要当我与你们说笑,南边的湖里可是每隔些日子便会捞出尸体来。”   “姑姑说的是,我们记住了。”   红秀满意地点头,继续往前带路。   ***   后院里偏僻的角落有个小木屋,红秀将她们带到门口就不愿进去了,“这儿便是你们住的地方,你们进去打整打整,我就不进去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   “晓得了,多谢姑姑。”   “恩。”红秀点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重阳和秦瑶瞧着红秀逃也似的背影,虽说心中有些疑惑,终究是一起进了小木屋。   屋子里很简陋,除却一张木床,便是一只柜子和一张桌子。   “这里之前住的人呢?为什么这桌上还有灰尘?”秦瑶伸出食指在桌上划了一道,灰尘不厚,看着应该有一两个月没人住的样子。   重阳环顾了一周,自柜子上取出一只小盆子,“刚才姑姑的脸色不太对。”   “是啊,之前还说说笑笑的,到了这儿便……便很紧张似的,重阳,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面上却是很兴奋。   “别瞎说。哪有那什么鬼神的!”重阳强忍着害怕,她自小就对这些很恐惧,端着盆子就往外走,“我去打点儿水回来,我们将这屋子擦一擦。”   秦瑶点头,“恩恩,早去早回。”她则从抽屉里翻出几件旧衣服,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当做抹布。   “咦?”在整理床榻的时候,她惊呼一声,手指在床榻的侧延抚摸,五道,抓痕,入木很深,不知是何人,竟然能用指甲抓出这么深的印子。而且,中间那道,似乎还有半截指甲插/了进去。越摸越觉得瘆的慌。   “你在做什么?”打水回来的重阳,入目便是蹲在地上的秦瑶,有些疑惑地看她,“还没擦呢,脏死了,你居然还不撒手了。”   “重阳,你过来看看,我发现了这个。”   重阳将装满水的盆子搁在桌上,应声走了过去,“是什么?”她低头,在看见那深深的抓痕时,蓦地打了个寒噤。   “真是太奇怪了,我越来越好奇,之前住这儿的人是什么人了。”   “别看了,我们赶紧收拾屋子吧。”重阳并不想跟她聊这些,撩起袖子,将抹布丢盆子里浸湿,拧干递给了秦瑶,“瑶瑶,赶紧的,晚上还要睡呢。”   “哦。”接过抹布,只是她的眼睛还时不时地瞟向床榻那处的抓痕。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   夜里有些凉。   仰面躺着,听旁边秦瑶睡得深沉,她灼灼地盯着房梁,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九年前给她送点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虽说她说是三哥派来的,但看三哥的表现,却不大像那么一回事儿。究竟是谁想害死她再嫁祸给三哥?当初五弟还小,应该没有这些花花心思,玉妃忙着落水应该也不会是她,大哥……可能性是最大的,而榕妃熹妃这些,也不能排除嫌疑。哎,若是能在大哥府上当差就好了,指不定能找到那个宫女,那么就有线索可以查下去了。   正暗自叹息,思索着法子怎么去大皇子府上。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木窗摇晃哐当一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惊得重阳心一哆嗦,看旁边,徐瑶依旧睡得深沉。   她捻捻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去关好窗户。就在这时——白影窜动,自窗口一晃而过。   “谁!”重阳有些害怕,右手戳了戳睡着的秦瑶,一边厉声喝道,希望吓住那白东西,“是谁!莫要装神弄鬼!”   秦瑶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做什么?”在瞧见重阳紧张的神情后,她也开始严肃了。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扇被风吹得哐当直响的木窗。盯了好一会儿,除了飒飒的寒风,什么都没有。   “我们睡了吧。”秦瑶慢慢松懈,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把窗户合上,“这窗户,兴许是白日里没关好。”   重阳点点头,自我安慰着自己是看错了。   就在两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那扇窗前蓦地站着一个像人的东西,长长的头发恣意地在风里飘动,由于背着月光,看不清她的脸,但给人一种很恐怖的感觉,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冥纸从窗户飞了进来……   重阳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两腿定住了一般完全动不了。秦瑶虽说胆子大许多,此时也着实被吓住了,等她再睁开眼时,除了屋里四处散落的冥纸以及哐当作响的木窗,什么都没有了。   “重阳,你信鬼神吗?”秦瑶冷静下来,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重阳也睁开了眼睛,双目清明,“不信。”   两人相视一笑,套上外套就推门走了出来。   有些事,其实想明白了,就不害怕了。   走到门外,沿着木窗那面墙走了走,前日刚下过雨,这泥土还很湿软。   “瑶瑶,你看这个。”重阳低头,指着木窗下的脚印说道,“看这脚印的厚度,应该与我们差不多重。”   “我们今日算是第一次来这儿,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还贴这玩意儿。”秦瑶从墙上撕下几张白字条,“你瞧瞧。”   只见手臂上的白色纸条上用红色的血液写着瘆人的几个大字,“我死的好冤!”“我要你偿命!”“不会放过你!”……每一张的字都不一样。   “你发现没有?”   “什么?”秦瑶两眼晶亮,看得出来她很感兴趣。   重阳摸着那些字条说道,“她咒得狠,像被人害死了,却,没有写出那个害死她的人是谁。”   “你是说,这人想报仇却不知道凶手,所以……”   “所以……”   两人相视,眸中是一种叫做惺惺相惜的契合,异口同声道,“所以,这人是想借人帮她找出凶手。”   宫中什么事传得最快?除了皇上妃子这些活在上头的人,也就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最快了。这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就让真正的凶手听到了。到时候,凶手因为恐惧来此驱魂,趁此铲除;亦或是将此事闹大,惹得上头的人来调查,那么也是不失为一种好法子。   “没什么了,明日还要演一出子戏呢,重阳,去睡不?”   重阳打了个呵欠,眨眨干涩的眼,“走吧,一起。”   ***   次日一早,两人哭哭啼啼地就去找掌事姑姑,途中,逢见宫女就说上一通。   “呜呜,你们是不知晓啊,那后院儿的小木屋,昨晚闹鬼,吓得我们哭了一整晚。”重阳抽抽搭搭地说着,小手帕擦得一手好眼泪。   秦瑶一旁应和,“就是就是,那个鬼一身白衣,獠牙鬼脸,指甲有手臂那么长,一直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你们不知道吗?”三五个宫女仔细地听着,说到一半,其中小宫女四处突然开口,“这小木屋闹鬼的事,已经很久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秦瑶和重阳相互对视一眼。   小宫女四处望了望,在确定没有外人后,小声说道,“九年之前,那屋子里死过人,据说还是吊死的。不过因为当时郁才人的事以及玉妃落胎之事,便草草地了了。自那以后啊,每一个进小木屋的人都说,那儿半夜里闹得厉害。每隔几月,这管理花草的人都会换掉。估计正是这原因,才让你们俩一起打理花草的。”   “可知那死的是什么人,可有什么亲戚在,若有,我们去请来,让她亲戚来劝劝,我们又不是凶手,做什么吓唬我们?”重阳继续抹眼泪。   “这……不大好说。”小宫女有些为难,“姑姑有交代,不许我们说这些。”   “好妹妹,快说说吧,这天天晚上都这么闹,我们还能撑着几天不被吓死了。”秦瑶晃着那小宫女的手臂,企图让她说出来。   小宫女纠结了好一会儿,“哪怕我说出来,你们也请不到的。”   “到底是谁啊?”   小宫女凑过来,在她们耳边说道,“是……”   “大清早的不干活!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厉喝,惊得小宫女把那没说完的话匆匆地吞了回去。   几个小宫女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怯生生道,“姑姑好。”   红秀蹙眉,指着那几个宫女,“都给我下去干活!”   “是!”几人一哄而散,唯重阳和秦瑶留在原地。   “怎么,你们俩不去打理花草,是想在我眼皮底下偷懒吗?”红秀一改昨日的慈祥。   “姑姑,我们想说一件事儿。”重阳走过去,眼睛还红红的。   “重阳,你这是怎么了?”红秀柔和了目光,掏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   秦瑶苦着一张脸,“姑姑,你就给我们俩说实话吧,这小木屋是不是有什么?”   “瞎说什么!”红秀立马翻脸,“昨日怎么跟你们交代的!这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就不能看见不能听见!赶紧去打理花草!这事莫要再说了,若是被我发现,定当严惩!”说完,她匆匆地离开了。   重阳和秦瑶都有些疑惑,这红秀的反应,似乎太大了些……只有逮着时间好好去问问那个小宫女了。    ☆、眼熟之人   “重阳,你说,今晚那个‘鬼’会不会再来?”夜里,秦瑶泡着脚,看着一旁忙活的重阳。   “白日里传播的范围不太大,又被姑姑给压制着,想来,那个‘鬼’不会就这么甘心的。”重阳的表情有些恹恹,算着时间,她身上的毒又该需要平衡一下了。只是……目前她日日与秦瑶黏在一起。   “那当真是好玩。”秦瑶面上兴奋,看得出她对此事很感兴趣。   梳洗完后,两人坐在榻上,背靠着墙,专注地盯着木窗,若是不出意外,那个‘鬼’应该会从木窗处出现。   等了好一会儿,秦瑶连连打呵欠,“这‘鬼’该不会不来了吧,都这么晚了。”   “要不,先睡了吧。若是她来了,定是会想办法吵醒我们的,不然就不会达到她的目的了。”重阳劝说道,“明日我们还要打理那么多花草,现在先休息会儿。”   “说得也是。”秦瑶又打了一个呵欠,慢慢地躺了下去,“一起睡吧。”   “恩。”重阳点头,却没有躺下去。   过了半响,她突然轻声喊了声,“瑶瑶?你睡了吗?”   没人回答,只听见秦瑶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重阳自袖中掏出一只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在秦瑶的鼻下抹了点儿。   这样,应该不会醒了吧。   她蹑手蹑脚地走下了床榻。搬出平日里她们洗浴的木桶,提着水桶便出去打水。一桶接着一桶,连着来来回回好多次,才总算将木桶用水填满。   重阳伸手入水,冰冷刺骨。可也没有办法,如今的条件,哪有什么热水可以用。往水里倒入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瞬间,原本清澈的水变成了深红色,夜里看着,还真有些瘆人。   蜕去衣衫,解散头发,一个翻身就跃进了桶里。席卷全身的冰寒,让她如置冰窖,吸走她身上原本不多的热量。刹那,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青白。   哆嗦着,感受着那药水如同毒蛇一般在周身游走。   不消一会儿,她身上的皮慢慢泛白,鼓泡,如同老树脱皮一样,手臂上,大腿上,以及背上脸上的皮一层层地脱落,露出原本满是伤痕的皮肤来。   惨白的肤色,狰狞的伤口,未蜕完的皮肤,以及如血的药水。她趴在桶沿上,长发湿漉漉的,鲜红的药水顺着发丝滴落在地上,鲜红一片。   就在这时候,木窗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闭着眼睛休息的重阳慢慢睁开眼睛,抬头看向木窗。   木窗前,依旧是那个白衣女鬼。一时间,重阳突然有了逗趣的心思,冲着那女鬼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青白脸,三道狰狞伤痕横亘在蜕皮的脸上,还有脸上唇角鲜红的‘血液’。幽幽月光下,那个笑容如同地狱的召唤。   白衣女鬼一个趔趄,惊叫一声,怪叫着跑了。   重阳摸摸下巴,有些郁闷。   她的真容就这么让人害怕?不知道,明天谁会生病呢?   ***   早晨醒来,秦瑶就脸色不太对。   “瑶瑶,你怎么了?”重阳给她打水来洗漱。   秦瑶灼灼地盯着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恩?”重阳面上疑惑,手上却暗暗握紧,心道莫非昨晚她瞧见了?可又不应该啊,她的药从未失过手。   “说!昨晚你是不是一个人去逮那个鬼了?”秦瑶愤愤,“刚才我在木窗后瞧过,足印很深,昨晚她来过,可是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我……我是看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   “果然你看见了。”秦瑶闷闷,“之前我还想着你可能也睡着了,听你这么说,看来你是见着了没叫醒我。”   重阳微汗,“好瑶瑶,别生气呀,下次我见着了肯定叫你!”   “真的?”   “真的!”   “好吧。”秦瑶突然笑了起来,“你说说,你昨晚怎么对那个鬼的?看她脚印,似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还真是瞒不住。   “我呀,昨晚扮作……于是,就把她给吓着了。”重阳一一按着她的想法编着一通说辞,看她似乎还在思索,她赶紧拉回她的注意,“对了,今儿我们去瞧瞧哪些人会称病不见人。指不定,这鬼就能揪出是谁了。”   “那可不一定。”秦瑶打趣。   想不到她这一句话还真给说准了。这天一共有个四人生病了。   掌事宫女红秀,那个只给她们说一半事的小宫女锦瑟,玉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荷香,以及玉妃本人。   如此以来,反倒弄巧成拙了。不仅鬼好长一段时间不可能出现,而且,目标还如此地不明确。   唯有一事尚算安慰。   玉妃生病,玉妃的旧心腹,胭脂,如今的大皇子侧妃,带着些补品前来探望。   “那贱人是来看本宫死透没有是吗?让她滚!本宫不想见她!”果盆翻落在地上,玉妃一动怒,又止不住地咳嗽。   “娘娘,息怒啊,太医说要好好休息,莫要心急。”伺候的宫女扶着她躺下。   “让那贱人走!再来本宫非扇死她不可。”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让她离开。”宫女给玉妃捻好被子,迈着小步子走出漱玉宫。   宫门外,胭脂一身荣装,候着。   “侧妃娘娘,请回吧,娘娘不愿见您。”   “是吗?”胭脂面带忧伤,将手里的补品交到宫女手里,“这些是平日里大殿下赏赐给我的,说是对身子好,你帮我交给娘娘吧。”   “是,我自会转交给娘娘,侧妃娘娘您还是快离开吧,娘娘不会见您的。”   胭脂点点头,转身,一步三回头,最终咬咬牙,拂袖而去。   ***   “重阳!重阳!重阳!!!”   “恩?”重阳有些茫然地看着身侧修剪花枝的秦瑶,“你作何这样叫我?”   “你看傻了吧。”秦瑶没好气地说道,“若是见着翩翩公子,我尚能理解,可那女子姿色只能算是中等,你怎么魂魄都要被吸了去。”   重阳依旧有些恍惚,“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怎知,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秦瑶丢下剪子,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一个人留在原地,虽然那人已经不在,只是她的思绪却被那人的脸一点点地拉回到九年之前那场宴会——   “奴婢见过四公主。”   “这是三殿下差奴婢送过来的。”   一盘糕点,毁了她的所有计划,害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娘亲。此仇,不共戴天!无论是主谋还是帮凶,她都要一一揪出来!   “喂!你这表情真吓人!”秦瑶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   “恩?”重阳无辜地看她。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问到了。”秦瑶笑笑,露出几颗白牙。   “是谁?”   “那人是玉妃以前的心腹胭脂,只是如今已经是大皇子的侧妃。啧啧,玉妃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啊。按理说,两人应该没有利益的冲突才是。莫非……”秦瑶坏笑,“这玉妃和这大皇子有些什么?”   她没有回答秦瑶的话,只暗暗记住了那个名字——胭脂。   ***   闹鬼一事过了大半个月,夜里,那‘鬼’再也没出过。无论她们怎么追问那个小宫女锦瑟,她都不肯说。而其他人,都只知晓小木屋闹鬼,却不知那九年前死的人是何人。所有的线索都像被人故意剪断了一般。   秦瑶摸着床榻边的抓痕,“重阳,你上次的扮相到底有多恐怖啊,这鬼居然都被吓得不敢来了。”   “还想着这事儿呢。”重阳提着篮子,手里拽着把小锄头,正要往外走。   “你这是去哪儿?”   重阳冲她直翻白眼,“莫要说你忘了。前日姑姑不是说要在后院儿里种些墨兰吗?我记得就御花园里有些,之前我都给看护御花园花草的碧如说好了。”   “还真给忘了。”秦瑶起身,“我与你一道去吧。”   “不了,你留着吧,指不定待会儿娘娘会让人送些花瓣去呢。”   秦瑶点头,“那好吧,你早些回来,这宫里是非多,总归要看着你,我才放心。”   “恩。”重阳笑着点了点头,推开门就走出去。   秦瑶有些无聊地把玩着水杯,思索着事情。   “重阳!秦瑶!在不在?”红秀的声音从外边儿传来。   秦瑶快步走了出去,“姑姑,重阳去御花园了,不知姑姑找我们何事?”   “娘娘要沐浴,快些去采些花瓣送过去。我这得赶紧回去,你早些采好了送来啊。”红秀说完,扭着腰肢快步离开了。   提起篮子,秦瑶暗自腹诽:这等奢侈之事大抵也只有宫中人才会习以为常了。想当初,她在宫外,见着那些大户人家,保护珍稀花草的劲儿,说是护犊也不为过。   抱怨归抱怨,这娘娘的旨意,她不敢不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到下周四,隔日更。谢谢瑶瑶的地雷! 下一章,三哥会出来了。明晚更。 ☆、陷害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中,抱歉这个时间才更新。话说这个时间更新真是作死啊。 瑶瑶,对不住了,剧情需要,虐了秦瑶一把。^3^   摘好花瓣,秦瑶提着装满花瓣的篮子径直地去了漱玉宫。   一路上,宫女们都各自忙着,并未有人告诉她应该把花瓣交给谁。   “锦瑟,姑姑呢?”好不容易见着锦瑟从里面出来,她赶紧拉住她,细声询问。   锦瑟注意着她手上提着的篮子,笑道,“你是来送花瓣的吧。可真是不巧,娘娘刚把姑姑支去办事了。”   “这可怎么办?我这花瓣该交给谁啊?”秦瑶气恼地跺脚。   “别急别急。”锦瑟安抚地拍她肩膀,“刚才娘娘有吩咐,说是让你直接进去便是。”   “真的?”她有些疑惑,第一次见面时,玉妃对她们的厌恶可不小。   锦瑟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还会骗你不成。你快去吧,我现在赶着去如厕,就不与你多说了。”说完,她快步地走了。   秦瑶虽有些疑惑,但终究提着篮子往漱玉宫里的浴池走去。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有些瘆人。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希望早些把花瓣送到便离开。   浴池云烟缭绕,丝幔飘动,如同仙境。   她一步步地走了进去,正准备禀报一声,突然闻得水声哗啦之中,还夹杂着些不和谐的粗喘,而那粗喘声,明显是男女合音。秦瑶躲在画屏后,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如此饥渴,父皇是多久没喂饱你了?恩?”男子的声音,戏谑有之,不屑有之,嫌弃有之,和谐有之。   玉妃阵阵和谐,“‘某种声音’,你又不是不知,皇上已经好些日子不来我这儿了,整天不是在榕妃那贱人那儿,就是在琪美人那小贱人那儿,哼!何况,皇上年迈,哪得殿下的勇猛,‘和谐声音’。”   “哈哈哈……”男子大笑,水流粗喘声更甚,“那本皇子可得让你尽兴才是。”   不和谐的声音传过来。秦瑶被激得面红耳赤,心想着自己悄悄离开此处,等到其他人来了再将花瓣送进去。   谁知,就在她快走出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呼,惊了里面的两人,“大胆秦瑶!你怎么能够到此处!”   秦瑶双目诧异地瞪着那个一脸怒容的锦瑟,说让她进来的,是她;此时,说她私闯的,也是她。   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给阴了。而阴她的人,正是眼前这个看着纯良的小宫女,锦绣,连一个合理的原因都没有。   画屏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不一会儿,玉妃阴郁着走出来,那男子并未出来。   “来人!”一声厉喝,唤来了侍卫来了四五个。   “将这贱婢拔去舌头,拉下去打到死为止,明早把她的尸体给本宫送来看。”玉妃尖利的食指,冷冰冰地指着秦瑶的额头。   秦瑶顿时慌了,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锦瑟让奴婢进来送花瓣的,奴婢刚走进来,就被她叫住!”遣词是,她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娘娘,休要听她胡说。”锦瑟重重地跪在玉妃跟前,“锦瑟跟随娘娘多年,何时说过谎话。刚才锦瑟去如厕,回来便看见秦瑶从屋里出来,担心娘娘安危,这才出声拦住她。想不到,她竟然血口喷人!秦瑶!在这之前,我何时见过你!”   “你为什么要害我?”秦瑶双目赤红,双手急得直冒冷汗。   “这句话该我说才是,你自己犯错,为何非要拉我下水!”锦瑟磕头,“望娘娘给锦瑟做主!”   “好了!”玉妃不耐烦地喝道,“当本宫说的话不是命令吗?赶紧把这贱婢给本宫拉下去!”   “是!”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上前,一左一右夹起秦瑶的双臂就往外拖,完全不顾她的苦苦哀求。   “娘娘!奴婢冤枉啊!”   玉妃冷笑,“记着,拔下来的舌头莫要扔了,剁碎了丢池塘喂鱼。”   秦瑶绝望地看着这一切,顿时恍惚了神智,时哭时笑。怨愤地等着地上那个陷害她的锦瑟。   “哈哈哈……锦瑟!若是我做了鬼,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你!!!害我者,我秦瑶定纠缠她生生世世,让她世世代代不得安宁!!!哈哈哈……”   锦瑟瑟瑟发抖,不敢看她。   “赶紧走!”玉妃焦躁,声音也尖锐了许多,“赶紧拉她出去!!!”   ***   远在御花园的重阳,还什么都不知,耐心地听着碧如说着话。   “这御花园的花儿这片儿都归我管,若是坏了,长得不好,我也是会受责罚的。”   重阳点头,满脸的笑容,“碧如最好了。你可是已经答应了我让我移栽些墨兰的。”   “我也不会做那食言的事儿,不过,你且注意一点。”碧如认真地看着她。   “你说吧,我定当注意。”   碧如上前,在最近的一盆墨兰花前站住脚步,“你看看这个。”她指了指墨兰花旁长出的小枝丫,“为了不影响我这儿花的美观,你只能移走这种旁边长出的小苗。”   本是求人之事,即使此要求有些偏苛,但也没办法。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那你自己先在这儿忙着,我去打理别处了。”   “你去忙吧。”   碧如走到一半,依旧不放心地回头看她,“别伤着了其他花草啊。”   “知晓了,你就放心吧。”   等她离开,重阳立马散了笑容,眉头紧皱,瞧着这满地的花草,有些为难。   这些花草本就经常被打理,那些旁边生出的小枝丫,都会被除掉的。因此,要找到这些小枝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况,她要找的不只一株两株,这让事情更难办了些。   ***   低着头,仔细地瞧着那一盆盆的花草,佝偻着腰肢,不知道寻了多久。直到太阳偏西,垂挂屋檐,她也不过才找到十来株。   腰肢如同要断了一般,酸痛得厉害。她寻得一处空地,松懈地坐在了地上,一种永远也不想动的感觉油然而生。   垂着后腰,她低头拨弄着寻到的小苗,心想着只有等明日再来了。许是因为她累坏了,丝毫没有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五十七天,到是比我想的时间要早些。”   蓦地出现的声音,惊得她一颤,险些掐断手里的墨兰花苗。重阳仰望,看向站在眼前之人。赤衣美人面,还是那熟悉的模样,只是面色过度苍白了些。   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莫不是在笑?   “奴婢参加三殿下!”重阳匆匆起身,给他行礼。   低头间,看不到他的脸。   许久,她以为他又生气了,心中忐忑,犹疑着到底要不要与他相认。若是不认,她还可以利用目前的身份,打探了当年之事;若是认了,定然是会被他捆绑在他的身侧,束手束脚的日子,她如何为娘亲报仇?   可是,她真的可以瞒住他吗?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地站在她跟前,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重叠了一半,如她们这两世一样,纠缠着,分不开。   “奴婢重阳见过三殿下!”她躬身,又说了一次。   楚越霖笑笑,突然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好听的声音很柔,却显得有些无力,在她的惊愕中,他说,“还有三十三天,我等你。”   松手,看她一眼,转身,无恋地离开,如来一样。   重阳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背影,这样的三哥,太陌生。让人心疼得厉害。眼睛热得发烫,心中无数的的声音鼓动着让她追过去,拉住他的手告诉他一声,‘子卿回来了’,让他不要再难过。只是,她知道,她不能那样。现在不许,将来不能。   ***   低沉地回到小木屋,本想拉着秦瑶说说话,可找了许久也不见她的踪迹。看天色渐晚,她蓦地有些担心。提着灯笼就往外走。   一路上,问了不少人,可她们都怯怯地欲言又止,望了眼漱玉宫,匆匆地跑开了去。直觉里,一种不好的感觉慢慢充盈了脑子。   径直地往漱玉宫里走,可还没走进去,就被红秀给拉住了。   “你不要命了!莫不是想像秦瑶那样找死?”红秀呵斥。   找死?   “姑姑,求你告诉我,瑶瑶她怎么了?”重阳急得快哭了,自桔叶离开后,难得找到这么一个与她性格相合的人,虽互相不了解,却如同认识了几辈子一样默契,她,丢不得。   红秀哀戚,拉她到暗处,“秦瑶犯了事儿,保不住了,娘娘是下定决心让她死,除非比娘娘还大的人物来求情,秦瑶这回是死定了。”   “比娘娘还大的人物……”重阳沉思,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之前三哥落寞离开的背影。   “这都打了大半个时辰了,怕也是熬不了多久了,哎,那么个机灵的丫头,就要没了……诶!重阳!你去哪儿?”   只见重阳一阵风般,慌慌张张地就跑进了夜幕。    ☆、求救   子虚殿里,伺候的人都被叫了下去。   “十七,那苏三还是没有找到吗?”案几前,楚越霖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执笔勾画着。   十七站在他身侧,神色黯淡,“回主人,并无消息。”   他放下了毛笔,喟叹,“当初到底是打草惊蛇了。”   九年前去调查苏三以及香溢楼之事,想不到短短几日,香溢楼竟然人去楼空,而苏三也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莫非,真的非要等到揭穿他身份的那天,苏三才会出现?   “主人。”十七有些担忧地看他,“你这次在望月城到底经历了什么?你身上的毒到底能不能解?为何不去找太医?”十七仍忘不了,他一身鲜血地倒在宫门前,那么重的伤,十几年来,是从未有过的事。等他醒来,却拒绝去请太医。   楚越霖淡淡地看他一眼,“十七,你逾矩了。”   十七闷闷地,抿住嘴唇不再开口。   “你先下去吧。”   “是。”不过一瞬,十七便消失了。   寂静之中,他抬头看着窗台上的那盆石蒜,此时花已经开了,血红的颜色如他的衣衫,花瓣花丝似爪子绝望地伸展弯曲着。花叶不同赏,该是怎样的绝望?   不知何时,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不是说不许你们进来吗。”楚越霖低头勾画着书卷,并未抬头,声音有些不悦。   来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滚出……你?”说到一半,却在抬头间惊然发现来人不是子虚殿里的人,那薄怒的脸,因为她的出现微微有些愉悦,他在她不可见的地方,淡淡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奴婢重阳求三殿下救一个人!”   重重的叩头声,让他的心蓦地凉了许多。   重阳?三殿下?呵呵……   “如果不是因为救人,你就不会来见我了,是吗?”他一步步走过去,在她的跟前站住,垂眸看着伏在脚下的人。   重阳没有开口,依旧匍匐在他的脚下。   两人之间,只有呼吸声。   “呵呵……”寂静之中,他蓦地笑了起来,凄凉寒切。他蹲下身,右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的眼睛与他对视,“人不为无利而劳,你说说,我凭什么帮你这么一个贱婢。亦或说,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我……”重阳额角汗珠微渗,有些焦躁。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秦瑶出事的时候,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她曾经如避蛇蝎的三哥。而如今,她慌了,以前的相处,给她一种三哥很疼她,会满足她一切需求的错觉。竟然忘了前世她自己就是被眼前这个人杀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算吗?”重阳有些弱弱地问。   楚越霖脸上依旧是那淡漠的笑容,“你说呢?”   重阳默了。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过虚假。不说三哥,前世里,她自己杀的人就比救的人多。   看她沉思,楚越霖叹叹气,松开了她的下巴,拂袖,背对着她,“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好,不会去救的。”   重阳焦急,秦瑶那里不可再等,可是三哥的态度比想象中的还坚决。而她目前的身份,又不宜暴露。二哥那里自然也是行不通。五弟尚在望月城,救人一事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哥嘛……她还不想自杀。   犹记得九年前,那段不忍直视的岁月里,那段和三哥同居的日子里。三哥生气的时候,她是……罢了罢了,虽然很难为情,但除了求三哥,别无选择。   楚越霖听着身后人站起身,衣衫摩挲的声音。落寞地以为她又要离开了,只是这一回,是他自己推开的,但他不会后悔。一个面对他的戳穿居然还死不承认,只在需要他帮助的时候才来见他,他必须给她一个教训。   “出去记得关门,我喜静。”他并未转身,淡淡地说着。   刚说完,就感觉到背在身后的手,有了不一样的触感。右手食指尖端,触及那滑腻温暖的唇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热气息。   他猛地回过身,“你……”吃惊地看着她跪在他的脚下,两只手虔诚地捧着他的右手,嘴唇细细地吮吸他的右手食指。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受。九年前那段让他痴痴念念的岁月历历在目。那时候,有个依赖他的子卿,有个喜欢他的子卿,有个爱在他怀里睡觉的子卿。   楚越霖的脸薄粉,比之之前的苍白,有了几分人色。   他该推开她的,可是他舍不得。   直到她慢慢吐出他的食指,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他,“三哥,现在你心情好些了吗?”可以去救人了吗?   他看了她许久,从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如果我说不好呢?”   重阳愣住,眉头搅作一团。   “走吧,那人在哪儿?”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三哥已经走至门边,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欣喜充斥心扉,“哦!我来带路!”她愉悦地跑了过去。   出了门,楚越霖才算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宫女能够进得自己的宫殿来,这满地躺着的侍卫宫女太监,貌似也太壮观了一些。   走在一旁的重阳有些尴尬地咳了咳,“他们不许我进去,我一着急,就使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不过,一个时辰后,他们自己会醒来。”   他的脸依旧沉着,重阳担忧他会临时改变主意,慌忙保证,“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他沉默许久,突然说道,“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额?”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在乎这个。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颊,那道隐藏着的疤的位置,笑了笑,“我很好啊。”   楚越霖看着她的笑容,却是心疼了那么一下。不知是谁说过,一个人越是强大,那受的苦受的伤越是多。她这一身出神入化的使毒功夫,怕是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可是,我过得很不好。”   “恩?”   面对着她惊异的目光,他没有回答,只一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快走吧,若是晚了,那人指不定不需要我救了。”   重阳垂眸,看着十指相扣的手,他的手不热,却比她长年低温的手温暖许多,心中感触良多,但想想犹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秦瑶,她慢慢压住了心底的悸动。   “恩!走吧。”   ***   当走到漱玉宫门前时,重阳蓦地松开了他的手,目光闪烁,“三殿下,重阳不能进去了。求三殿下救得秦瑶回子虚殿,保她安危。”   听得她口里的三殿下,他刚刚澎湃的心情慢慢地冷却,“你不与那人一起跟我回子虚殿吗?”   “重阳在此处尚有未能完成之事,不能离开。”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不,有些事,只能我自己做。”重阳坚定地看着他,丝毫不退却。   楚越霖黯淡了眸光,他抬头看天,弦月孤悬,“我说过,只给你三十三天。若是你到时还不回到我身边,我会采取我自己的方式。我能对你纵容,但这不能成为你离开我的工具。”   “求三殿下救救秦瑶!”她不能应,也不敢应。   良久的静默,她微微抬头,只看见他进去的背影。   在她眼里,他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短了些。周四晚上那章多更点。 老妈刚才打电话来说外面好可怕,让我接她下班T-T我表示不造该说什么了,出门去了,大家晚安。 ☆、狐疑   躲在暗处,看着三哥抱着满身鲜血的秦瑶离开漱玉宫,重阳忧心,想冲过去替她治疗,可是周围还有漱玉宫里的人,若是她贸然冲出去,定然会被漱玉宫的人排挤,视为异己。   咬咬牙,转身绕到后院,本想悄悄地从后面的围墙爬出去。可还没来得及爬树,就瞧见红秀施施然走了过来。   “重阳,重阳。”   “姑姑找我有何事?”重阳迎上去。   红秀四处瞟了瞟,拉着她往暗处走,“重阳,你可别骗我,那三殿下,可是你请来的?”   “姑姑说的什么笑话,若是重阳能请动三殿下,怎么还会在此处做一个打理花草的宫女?”   “那可不一定。”红秀轻笑,灼灼地看她,“之前你匆匆跑出去,不久三殿下便来了。我可不认为三殿下会是自己来的。”   “姑姑,这些话可不能乱说。”重阳暗叹,幸得路上有想过理由,“我与瑶瑶向来交好,自然见不得她出事。在重阳进宫前,家父就有说过,若是在宫里出了事儿,便去找二殿下身边的……姑姑,对不住,这人名字我不能说。于是刚才便去找他去了,可是没找着,回来便看见三殿下出现救出了瑶瑶。虽不明原因,但结果总是好的。”   “真的?”红秀狐疑。   重阳点头,“千真万确。”   “罢了罢了,我也不问了,只是秦瑶这事,你可别去怨娘娘无情,是秦瑶私闯在先,娘娘罚她也无可厚非。”   “这些重阳自是晓得。谢姑姑提醒。”   “今儿你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是,姑姑慢走。”重阳见她远走,这才舒了一口气。   蹭蹭地爬出了漱玉宫。   ***   想着不能被人发现,她尽可能往偏僻的道儿上走。   天上仅弦月高挂,星星很少,因怕被人发现,她连灯笼都不敢点。靠着点模糊的影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突闻旁边的草丛里有人声传来,很熟悉,她想走近些听听,那两人却停止了说话。   模糊中,只听得什么被发现,什么还有三天,其他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秦瑶,她不再理会,大步地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月未殿,二哥的宫殿。如此想来,应该快到三哥的宫殿了吧。   “你是重阳?”有人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重阳回过头,跪下行礼,“奴婢重阳见过二殿下。”   楚越然笑笑,扶她起身,“我以为你会叫我二公子呢。”   “若是二殿下吩咐,重阳定然不会拒绝。”   他伸手地揉乱她的头发,“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如今你知晓了我的身份,可有兴致来我身边当宫女?月钱翻倍,每月还带三天歇息。”   “多谢二殿下美意,只是重阳是个坚持不懈的人,既然已经分到了主子那里,就不会无故离开。”   “你到是个有原则的人。”   “自然。”   “呵呵,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居然也不知道谦虚一下。”   “重阳爱说实话。”   楚越然摇头,颇为无奈,“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可是来找我?”   “路过而已。”   “刚才我养的顽猫跑进那片花丛里了,你之前可有路过看见?我找了许久都未发现。”   重阳顺着他的手看去,那方向,正是她刚刚走过的地方,坚定地摇摇头,“重阳并未从那里走过。”   “哎,我还是继续去找得了。你若有事儿,便去办吧。”   “重阳告退。”行了礼,重阳转身便往三哥宫殿相反的方向走去。   楚越然站在原地,垂头看了看地上明显方向不同的脚印,再抬头看她匆匆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这边,重阳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总算绕到了三哥的宫殿后面。   回头注意到并没有其他人跟来,她才舒了一口气。   起初还没察觉,刚才二哥叫住她,她才突然发现,草丛里谈话中的两人,其中一人的声音,可不就是二哥的。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何事,但直觉里,有不好的感觉。而那另外一个人,到底又是谁呢?   循着感觉,估摸着那个狗洞的位置,可找了许久也没找着,莫不是被三哥给填了?瞧着旁边有棵梨叔,她探了探,就顺着树爬了进去。   这脚刚踏进子虚殿的泥土,一把利剑就挂在了脖子上。   “哪儿的宵小,竟敢私闯子虚殿!”提剑的人声音很冷,因着此处很暗,看不清他的脸,只模糊地看出他的身量很高。   “大侠可否带我去见见三殿下?”   “殿下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快快说出你是何人所派,来此有何目的。”   重阳苦恼,“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便不再隐瞒了,你看看这个便都明白了。”说着,虚掩着手从袖子里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转递给他。   他依旧有些防备,“你丢在地上。”   重阳手势一转,就把手腕上,桔叶托她保管的手链丢在了地上。   他右手上的剑未动分毫,慢慢弯腰,用左手去捡那串链子。   就在他弯腰的那一瞬,只见她的手往眼前晃了晃,脑袋便沉得厉害,两眼皮一闭,便昏了过去。   “哼哼!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重阳扶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摸摸脖子上那道擦伤,血珠子慢慢地渗出来,止不住。她平日里一直注意着不要受伤,因为那些伤口是不会痊愈的,想不到今天还是擦破了皮。   捡起地上的手链,宝贝地抚摸了几下,重新戴回了手腕。   伤口得赶紧止血才是。   她也不想那么麻烦地躲避侍卫了,见人直接迷晕,一路毫无阻拦地进了内殿。   内殿里,除了满身缠着纱布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的秦瑶,便无其他人。重阳担忧地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气息很弱。自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嘴,却在放入药丸的时候,发现她满是鲜血的嘴,空洞洞的,舌头被连根剪了去。   重阳愤恨地咬紧了牙关,眼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含泪将药丸给她喂下。   万俟玉,又给她自己添了一条必死的理由。   “莫哭,她没事儿。”不知什么时候,三哥竟然是走了过来。   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顺着。   “瑶瑶的舌头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没事儿!万俟玉!我要她死!”   楚越霖拉着她坐下,像以前一样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在这宫里,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能说话,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儿。”   “可是……”   “别动!”她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垂眸间,触及他专注的目光,心不由又悸动了一分。   他一点点地靠近,在她慌乱的眸色里,一口含住了她的脖颈。   “你……你这是做……做什么……”重阳僵直着,浑身颤得厉害,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全身动弹不得。她想推开他,可又不敢。   淡淡的温暖,不烫人,让她慢慢平息了怒火和紧张。   直到他的唇舌离开,凉风擦过被他吻过的脖颈,她才发现竟然有些舍不得。   白绸一圈圈地绕在她的脖子上,他的眉头紧锁,“是谁弄伤了你?”   “没看见他脸,大概是你这里哪个尽职的侍卫吧。”   楚越霖沉默。   重阳从他身上站起,“药已送到,时辰也不早,我也该回去。”她将那瓶药放在桌上,“每日一粒。”   见他没有回答,她转身便要离开。   “还有三天,便是和亲的来使到楚国的日子,到时五弟六妹都会回来。这宫里,怕是又要热闹起来了。”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一点感情也听不出。   “恩。我走了。”重阳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秦瑶,大步就往外走。   待她走了许久,楚越霖才唤起了十七。可唤了许久也不见十七出现。   第二天,才瞧着十七的面。她脖子上的伤口很小,按理说不该流那么多血。越想越觉得奇怪,便托十七去宫外调查这事。而同时,子虚殿里的侍卫全都给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开学了,这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日更。 ☆、投诚   往事如囚,每当她闭上眼,便想起那日刀刃切掉舌头的痛楚,无助的感觉,从未这样强烈过。   “既然醒了,便起来吃些东西吧,若是你死了,子卿该怪我了。”   子卿?是谁?   她动了动唇,空洞。已经过了几日,她仍旧是记不住自己已经没有了舌头。   说话的人,背对着她,她见过几次,却从未听他说过话,这是,第一次。   起身,走到他的身侧,夺过他手里的笔,刷刷几笔在纸上问道,“你是谁?子卿是谁?救我的是谁?”   楚越霖笑笑,很淡,“子卿为了救你向我下跪,你该是她极为看重的人。”   他虽未直接回答,但隐约地想着一个可能,执笔写道,“子卿是重阳吗?”   他没有回答,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粥递给她,“这粥快凉了,快些吃了吧。”   秦瑶接过瓷碗,小勺舀了一点,喂进嘴里,由于没有舌头,疼痛不说,根本就没法咀嚼,艰难地一口一口生吞下去。   “莫要哭。”   直到他的手碰触到她的脸颊,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   ‘噗通’一声,她跪在了他的面前,重重地给他磕起头来。   “起来吧,若是想谢我的救命之恩,大可不必,只要子卿要的,我都会给。若是她要我杀了你,我也会去做,你不必因为此跪下;若是想借我之手去替你报仇……”他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上勾,“我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也从来没有那些虚伪的仁义道德,救我所喜,杀我所恶,仅此而已。所以,你起来吧。”   秦瑶站起身,却是拿过执笔,写道,“可否让我去见见重阳?”   她有,必须要说的事。   “我并没有囚禁你,你随意。”   秦瑶又朝着他磕了三个头,起身,忍着剧痛,晃悠着朝外走。   门口的侍卫,利刀一出,拦住了她。   “放她出去。”楚越霖幽幽地吩咐。   “是,三殿下。”侍卫恭敬地行礼,收回了刀。   秦瑶回头看了看,晨光微黄,给他美艳的容颜铺上了一层金纱,美得耀眼。笑若含桃,肃若修罗,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从容,却在提及‘子卿’之时,眉宇间轻含忧思和宠溺。   三殿下,楚越霖,传说中性格乖张的人,他,是喜欢重阳吗?   原本望着天沉思的楚越霖,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蓦地垂眸看她,“你还不去吗?巳时三刻后,你该不容易找着她了。”   秦瑶点了点,微微弯腿,简单地行了一礼,转身踉跄着往外走,好几次都险些跌倒。而他,只是远远地,淡淡地看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做。   ***   漱玉宫后院儿。   重阳脑子里还回想着前日下午的事。   因为锦瑟的缘故,害得秦瑶受罚,她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锦瑟居然会自己来找她。而且一见面便给她跪下。   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大抵是说她没想过会将秦瑶害得那么惨,她不明白为什么秦瑶会闯进去,而且还想要陷害她。一通的解释,到像是在诉苦。   末了,她还说起了一事。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说的事。   她说,九年前死的那个人,还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姐姐,便是如今的红秀姑姑。   莫非,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是红秀?   可又隐隐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思索着,手里的功夫却没停,瓜瓢微微倾斜,使得水慢慢睇浸湿土壤,滋润那一盆盆的花草。   突然,一声鹰啼打断了她的思路。   重阳抬头,看着天空盘旋的雄鹰。记忆与九年之前的事重合:空云山,念云庵……   六妹,她回来了吗?   这宫里,还未来得及的平静,又要乱起来了吗?   ‘啪’!石子弹在小木屋的墙上接着滚落在地上。   她偏头,看着滚落在脚边的石头,往围墙的方向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劲,可就在她准备不理会的时候,又一颗石头扔了进来。   好奇地顺着墙边的树,爬了上去。   围墙外,秦瑶手里抓着一把石头,还不休地扔着。   “瑶瑶!”重阳激动地一下跳了下去,紧紧地将她揽进了怀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还到处跑?”一见面,止不住地指责,“做事,老是不多想想,让我好是担心。”   手里的石头噼噼啪啪地落了地。秦瑶笑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安抚地拍她的肩膀。可自己的眼睛里,也汪汪含泪。   她拉着重阳蹲下,拾起地上的石头,在地上写道,“你和三殿下是什么关系?”   “这……”重阳的脸颊微红,眉头却是紧紧地锁着,“有些复杂。”   秦瑶继续写道,“他,会害你吗?”   重阳有些茫然地摇头,“应该是不会吧,只是……”上辈子她害他那么惨,真的会没事?   微不可闻的,秦瑶叹了叹气,想起他提及‘子卿’时的神情,不大像会害她的样子。   “你是楚子卿?四公主楚子卿?”石子,在写四公主字的时候,明显地顿了顿。四公主九年前就死了,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是他告诉你的?”   秦瑶有些愣神,一个原本以为死了的人,此时活生生地站在她的跟前,不知道,九年前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她没回答她的问题,手握紧了石子,写道,“锦瑟可有来找你?”   “恩。”重阳点头,“前日下午,她来诉苦。”   “此人,小心提防。”她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   秦瑶愤恨地咬牙,重阳再次将她拥进怀里,“你的仇,我会替你报了。”   “瑶瑶,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秦瑶一愣,轻轻地推开她,“我自幼父母就不在了,一直寄居在姑姑家,日子过得与一般下人无异,这次入宫,本就是姑姑不舍得自家女儿入宫,便让我顶替。之于我,在哪儿又有何异?”   “既然如此,便留在三殿下身边吧,他虽偶尔残暴,但在这宫中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瑶点头,站起身,用脚擦灭了之前所写。   “你一人在此,小心。”   “重阳!重阳!诶~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围墙内,红秀的声音传了过来。   “瑶瑶,我该回去了,你保重。”   秦瑶盯着她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   “回来了?”回到子虚殿的时候,他仍旧在书桌前,听得她的脚步声,连头都未抬一下。   她一步步地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好,主动地拿过砚台,小心地研墨。   楚越霖眉梢不悦之情很明显,“我不需要。”   她并没有理会,一手扶腕,一手执墨,一点点地画着圈轻磨。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再说,拿着笔,刷刷地写着。   “你是如何与她相识的?”楚越霖突然开口问道,手里的笔丝毫未顿。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闻她回答,他抬头看她,她的面上有些焦急,蠕动着嘴唇,伸手比划着。   “呵呵,我竟然是忘了。”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张白纸,将笔递给了她。   秦瑶暗暗松了一口气,接过笔,写道,“一见如故。”   “她,可有提过我?”他一双明眸暗垂,眼睫轻颤,似有些忐忑。   准备下笔的手,却是顿住了,迟疑着,没法落笔。   最后,轻飘飘地落下两字,“好人。”   楚越霖苦笑,“你到是有颗玲珑心,若不是我对她了解颇深,怕是会被你忽悠过去。看来她从未提过我,这个词,是不会出自她口的。”   秦瑶尴尬,将笔搁在砚台上,继续细细地研墨。   ***   “今儿宫里可真是热闹,只是却没人想起我这被遗忘的人。”漱玉宫里,玉妃自嘲地笑着,手里端着红秀刚刚呈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一口,却不是平日里的味道,“这茶怎的也变了?”   红秀上去跪道,“宫女重阳说是这桃花茶有美颜的功效,便想给娘娘尝尝。”   “哼,连你们都嫌弃本宫不好看了吗?”   “奴婢不敢!”红秀连连磕头惶恐,“娘娘天生丽质,只是这茶做锦上添花之效也是不错的,想着娘娘近些日子精神倦倦,奴婢只想让娘娘换换茶,换种好心情罢了。”   “你起来吧。”玉妃端着茶盏又引了一口,“闻着清香,桃花微苦,知晓用菊花蜂蜜调和,甘甜爽口,不错。”   红秀暗暗舒了一口气。   “你说这是重阳想着的?”   “正是。”   “到是个心思灵巧的人。”玉妃放下茶盏,唇角勾了起来,“将她带过来,给本宫见见。”   “是。”   红秀行了行礼,转身就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下午没睡着,晚上有一更。 ☆、故人重逢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娘娘说让你去见她。”后院儿里,红秀的脸色有些苍白,两只眼圈明显的黑了不少,看来昨晚是没怎么睡好。   “多谢红秀姑姑。”重阳含笑给她作揖,“我这就去。”   说完,提着裙摆就欲往前殿奔去,却被红秀给叫住。   “你说,你能抓到那个闹事的鬼,是真的吗?”她的目光飘忽,手紧紧地攒着手绢。   重阳回头,两眼弯弯,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重阳不喜说谎。”   “那就好,那就好。”她一遍遍地重复嘀咕着,脸上的愁绪丝毫不减。   “那我先去了。”见她点头,重阳这才走开。   ***   漱玉宫里,玉妃慵懒地躺着,听着重阳走进来给她跪下,她恍若没听见一样,任重阳一直跪下去。   重阳知晓她是在试探,捂着发凉的膝盖,恭敬地跪着,纹丝不动。只是心里暗自埋汰,这伎俩,父皇与这玉妃,还真是天生一对。   本以为,这一跪,便会到夜幕拉下之时。却不想,突然而来的德喜公公,打断了玉妃的试探。   “玉妃娘娘,皇上让您去参加晚上的宴会。”德喜公公在楚昀帝身边多年,接触的人也多,那张无论是说话时亦或是沉默时的脸,皆是笑盈盈的。   玉妃之前可能装面瘫装得有点过了,此时蓦地配上激动的心绪,一时脸上的表情扭曲得有点不正常,“皇上终于是想起妾身了!”两眼盈盈波光,贝齿咬唇,双手局促地握紧,“公公,皇上真是这么说吗?”   德喜公公颔首,“皇上提及娘娘时,面露喜色,娘娘皇宠在身,怕是指日可待。”   “谢公公吉言。这些个小礼物,公公莫要嫌弃。”说着,她把手腕上戴着的黄玉手镯一股脑地塞进德喜的手里。   “娘娘美意,奴才便不推辞了。”他顺手就收下了手镯,“时辰不早,娘娘还是早做打扮,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德喜公公在从重阳身旁路过的时候,无意间瞟了她一眼,脚步一顿,嘴里轻喟,“咦?”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但他只轻微地摇摇头,什么也没再说,快步离开了。   “你认识德喜?”玉妃见德喜公公走了,慢悠悠地踱到重阳的跟前,捏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啧啧,到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重阳忍着恶心,任由她碰触她的脸颊,“回娘娘,并不认识。”   盯着她的眼睛好半晌,玉妃蓦地暧昧地笑了起来,“你叫重阳?”   “是。”   “听红秀说,用桃花配蜂蜜菊花泡茶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   “是。”重阳垂头,谦卑地应道。   “你可有意愿在本宫身边伺候?”玉妃松开了她的下巴。   重阳惊讶地抬头看她,复又感激地叩头,“谢娘娘恩德!奴婢愿意!”   “很好,你先下去收拾收拾,晚宴你随我去。”   “谢娘娘,奴婢告退。”行了行礼,站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宫殿外的天空很蓝,她扶着刻花的木栏,轻轻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用简单的黄杨木雕刻的麻雀。   犹记得是五岁那年,兄妹几个挑选礼物,父皇唯独不让她去挑,只让她在一旁站着看其他人。末了,丢了一只黄杨木雕刻的麻雀给她,冷漠地告诉她,“哪怕是龙女,从麻雀肚子里出来,也只能是麻雀。”她忍着不敢哭,因为一哭娘亲便会受责罚。委屈地将木雕藏了起来。   如果说曾经她怨过她重生之事,如今却是要感激这个。   今日一早便偷偷回了一趟尘院,找出了这木雕。果然,德喜公公还是记得这个。因他的一眼,加深了玉妃怀疑,依她多疑的性子,定是要留她在身边。对于之后要办的事,自然容易许多。而事实,果如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往事过去太多年,她记不住所有的事,但有些大事的日子却是记得牢靠。比如她娘亲死的日子,比如和亲使节来的日子,比如六妹出嫁的日子,比如大哥死的日子,比如五弟残疾的日子,比如三哥……比如她死的日子。   今儿乃是和亲使节来楚的日子,同时跟来的,还有五弟楚越岚,开山王掌上明珠凤桔叶,齐国七皇子齐焰,以及在山上待了多年的六妹楚子璃。晚上的宴会,出场的人很多,指不定,那胭脂,大哥的侧妃也会到场。   她冷冷一笑,不知道父皇老了多少?   ***   夜幕降临,不少嫔妃早早地就聚集在了月华殿里。只是玉妃仍旧慢条不紊地在漱玉宫里躺着吃着葡萄。   “娘娘,时辰不早了。”一旁伺候的锦瑟出声提醒。   玉妃慵懒地瞥她一眼,“急什么,越到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是。”   “去将本宫的那件雪色霓裳羽衣拿过来。”   “奴婢遵旨。”锦瑟弯腰退了下去。   “你。”玉妃注意到之前站在锦瑟身后的重阳,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娘娘请吩咐。”重阳走过来,恭敬地给她行礼。   “重阳是吧。”   重阳颔首,“回娘娘,奴婢是。”   “很好,你来给本宫梳头。”   重阳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不知娘娘喜欢什么样的?”   “你自己看着办,怎么样的,才可以让本宫的美貌更为突出,便梳成什么样吧。” 玉妃撑着下巴,自铜镜里,上下自我端详着。   玉妃的头发很顺,乌黑柔亮,木梳轻轻地她的发上滑动,一点阻碍也没有。重阳想了想,含着木梳,两手同时动工,凭着记忆,给她绾了一个惊鹄髻。   她的脸本是下巴有点微尖,再加上这发髻,两簇高绾的发,交错重叠,如同玉兔耳朵一般,给她徒增了不少神秘和清纯的感觉。   “啧啧,这手艺,果真不错。”玉妃笑道,“想不到竟是被本宫无意间发现块宝贝。”   “娘娘言重了。”   这边头发刚绾好,那边锦瑟端着羽衣走了过来。   玉妃站起身,别有深意地拍了拍重阳的肩膀,最后,与锦瑟走进内殿换衣衫去了。   ***   月华殿里,楚昀帝浅笑着看向坐在下方的齐国来使,“朕与公主感情笃深,暂时无法确定到底让哪位公主远嫁贵国,还望使节理解。”   使节恭敬地行礼,“贵皇爱女心切,实乃贵国之福。我等此次访楚,为天下苍生安危而来,望贵皇能知和亲之事实为双利之举。如今三国鼎立,楚齐联盟,是免了楚齐百姓百年内遭受战乱之苦。”   “使节言重了,和亲之事,朕极为赞同,只是,这送哪位公主去贵国,朕目前无法给使节一个明确的答案。”楚昀帝拍了拍手,弦歌骤起,身着舞衣的舞女鱼贯而入,“使节请先歇息歇息,待合适的时机,定给使节一个明确的答复。”   酒杯高举,宾主皆欢。   齐国相对于楚国来说,无论是军力还是经济实力,都要比楚国雄厚许多。由齐国提出和亲一事,楚国竟是没有任何的理由拒绝。只是,楚昀帝的心里却是盘算着另一个打算。   小声地唤起身旁站着的德喜公公,“德喜,德喜。”   “皇上,有何吩咐。”   “你当真看到了昔日朕送给四儿的那只麻雀木雕?”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话语里有些愤愤。   德喜点头,“当真。”   “不该呀……”楚昀帝轻声嘀咕,“那人你可有仔细瞧了?”   “回皇上,奴才瞧了,那人并不似四公主,只一双眼睛像了些。”   食指轻叩,他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得了机会,带她来见见朕。”   “是。”   楚昀帝这才将目光转向坐在下侧的楚越霖,自宴会开始,他便一直安静地坐着,独自饮酒。他这三儿子,一切都好,就是被他那个四儿给祸害了。而他能做的,便是将一切不利于霖儿的人,都给铲除了,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酒宴之上,开山王因临时有事便未能参加,而他的掌上明珠却是首次在宫中露了面。面若桃花,到是个娇俏的小姑娘,与她的娘亲,竟是有八分相似。只是……   楚昀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坐在她对面的,器宇轩昂的少年,眉眼中含着几分熟眼的英气和桀骜。正是被他流放九年有余的五子楚越岚。   他的眉头紧锁。这两人之间,莫非有些什么?只是,这明显与……不符合呀。   就在楚昀帝思索的时候,竟是没注意到下方的歌舞何时已经罢了。安静的月华殿突然一声惊弦,压迫着被靡靡之声诱惑的众人瞬间清晰,看向来人。   雪色的轻纱飞舞若雪,来人一身雪色霓裳羽衣,如同坠落人间的玉兔仙人,跳跃旋转,步步皆踏在鼓点之上。美艳的容貌,精湛的舞技,让人屏住呼吸,细细地观赏着她的每一步动作,呼吸声缓,似怕惊扰了这凡中仙人。   楚越岚手里一块鸡腿,啃了一半,竟了忘了吃下去,愣愣地看着殿中舞动的人。   ‘砰’一颗葡萄正中他的额头。   他顺着葡萄扔过来的方向看去,桔叶那丫头正冲着他咬牙切齿。   习惯性地往她的身侧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他想见之人,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再不看她一眼。而这一举,激得桔叶又是一阵磨牙,掰了葡萄一颗接一颗地砸过去。楚越岚已经是不肯理会她,接过她扔过来的葡萄,顺手就丢进了嘴里。   舞罢,玉妃按捺住轻喘,躬身上前,“妾身来迟,望皇上见谅。”   “哈哈哈……玉妃当真来得迟,快来,快来!来朕身边坐着。”   玉妃昂着头,无视身侧那一众愤恨的目光,巧笑盈盈地直接坐在了楚昀帝的腿上。   主子在何处,贴身的宫女便要在何处。重阳看着上方衰老了不少的楚昀帝,头皮依旧有些发麻,只是心底那潜藏的激动,也一时之间慢慢地冒了出来。为了不被太多人注意。她小心翼翼地从后面一点点地往上面走去。   刚走到三哥那里,就被他一手给抓住了。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她惊慌失措,本想乞求让他放开,可他自己又慢慢松开了手,任她往上面走去。   他的声音很小,却让她听见了,他说,小心。   疑惑,不解,使她本就不平静的心绪,更是乱了。   站在楚昀帝和玉妃的身后,一旁的德喜公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灿烂一笑,德喜公公尴尬地回了一笑,便没再注意她。   然而,在她露出脸的那一刻,下方却是有人不镇定了。扔葡萄的不扔了,接葡萄的也不接了,两人都格外震惊地看着上方躲在人后的那个熟悉的人。哪怕她的脸很陌生,但眼睛却是没法骗人,更何况,一个是相处了多年,一个是从未看过她的脸。   重阳躲在楚昀帝身后,眼睛时不时地往大哥楚越玄的方向瞟,他的身侧美人不少,只可惜,并没有找到她想见的人。胭脂,竟是没有来吗?   一场宴会,各怀心思。   直到宴会结束,重阳的心里仍旧恹恹。玉妃直接被楚昀帝召唤了去,她正准备跟上,却被玉妃打发回去。   三月的星空美得寂寥。人潮退却,她忘不了刚才三哥离开之时,望她的那一眼。也许,在她的心里,三哥已经不是三哥了。   回去的路,因为自己紊乱的情绪,变得格外漫长。   “你是生生!”御花园里,楚越岚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璀璨如星的眼将她的影子锁了进去。   “五殿下认错人了吧。奴婢重阳。”   “不对。”楚越岚将空着的左手捂住她的脸,勾起的唇角一刻也停止不了兴奋,“原来面具之下的你,竟是这般模样。”   “奴婢重阳。”重阳面无表情地看他,自离开望月城,她就没打算和他相认。   “本皇子不管。”楚越岚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无论你是生生也好,还是什么重阳也好,本皇子要娶你做本皇子的妃子。正的!”像是怕她不同意,故意在后面‘正的’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想做五殿下妃子的女人很多,很可惜,重阳不是。”重阳试图推开他,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根本就推不动。若是此时她与他像儿时那样打斗,她怕是要吃很多亏。   “本皇子有权有势,保你吃穿不愁。”楚越岚出言诱惑。   “奴婢习惯了平淡,华贵的生活并不适合奴婢。”   “本皇子英姿飒爽,而且武功厉害,可以保护你。”   “五殿下太优秀,奴婢配不上。”   “不,本皇子觉得你配得上就可以了。”   重阳一脚跺在他的脚背上,在他吃痛的瞬间,立马跳开,“可是我看不上你,怎么办。”   楚越岚泫然,宽衣解带。   重阳惊愣,“你……你这是做什么?莫……莫要逼我叫人!”   衣衫解开,露出里面的肌肤,楚越岚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本皇子身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叫嚣着让你留下,你感觉到了吗?这颗心,在为你跳动。”   手掌之下,是坚实的肌肉,重阳微红了脸颊,“你……你快……快把衣衫穿好,会……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你是本皇子妃子的事,本来就是事实。”   “你再这样胡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重阳懊恼。   “不客气?”楚越岚坏笑,一步步地逼近,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是怎样的不客气?本皇子还有些期待呢。”   “你……”局促地往后退了退,正想直接把他迷晕,有人却是先她一步下了手。   他的眼睛一眯,脸上的坏笑还没来得及收,就重重地瘫软在了地上。   随着他的倒下,站在他身后的人慢慢露了出来。   红杉银袖,熟悉而纠结的脸。   她说,“逢生,你的脸变丑了。”   重阳激动,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热泪滚滚,想起曾经相处的朝朝夕夕,“桔叶,好久不见。” ☆、捉鬼   随着楚越岚的倒下,站在他身后的人慢慢露了出来。   红杉银袖,熟悉而纠结的脸。   她说,“逢生,你的脸变丑了。”   重阳激动,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热泪滚滚,想起曾经相处的朝朝夕夕,“桔叶,好久不见。”   凤桔叶又何尝不是激动万分,拍拍她的肩膀,“江湖上说,郁逢生南下,我以为我们要很久才会见面,想不到重逢之日竟是如此快地来临。”   “哼!”提及旧事,重阳也来了脾气,伸手,直接退开了她,“是哪个连走都不说一声的。”   “逢生莫恼,当时父王催得急,我这不没机会嘛。”凤桔叶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这套说辞骗骗别人便罢了,对着我也这样胡说。”重阳背过身去,“开山王宠溺你的事,有多少是不知的,若是你说来给我道声别,我不相信,他还不许了。”   “我……”凤桔叶局促,“好逢生莫要生气了,我,这不是怕与你道别,会直接哭出来嘛。你又不是不知,像我这样英姿飒爽的女侠,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该是多么没面的事儿。”   “罢了罢了,你总是理由多。”重阳叹气,伸脚轻轻地在地上躺着的楚越岚身上踢了踢,“你能扛得起他不?总归要带他走,不然,在此处呆上一晚,怕是要着凉。”   凤桔叶眸光垂下,视线扫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苦涩地笑了笑,“这皮糙肉厚的,一点寒露,伤不了他。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莫要管这混球。”   “这……”重阳迟疑,看着他那张脸,“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我们走吧。”凤桔叶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察觉到重阳的犹豫,她蓦地笑了起来,灼灼的目光紧紧地锁着重阳的影子,“你如此不舍,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想做他的妃子?”   做楚越岚的妃子?!   重阳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们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   “凭他对你的喜欢,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凤桔叶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可却非要硬扯出那一抹笑容。   “身份天注定,从我们一出生,我们便没了可能在一起。”重阳叹气,回头指着地上躺着的楚越岚,笑道,“你如此问,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凤桔叶立刻炸毛,傲慢地哼了哼,“他这样的蠢货,我可瞧不上。”   “恩。”重阳点头,“你这样说,我便放心多了。你记住,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只是他不可以。”   “为什么?”   重阳没有说,挽着她的手就往前走,“快说说,你离开我的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   “那还用说,你瞧瞧我腰上多出的这圈肉,就知道了。你呢?怎么看着瘦了?”   “我的易容术莫非你给忘了?”   ……   为什么楚越岚不可以,她不能说,也不想说,在接触多了楚越岚之后,她也隐隐地有些舍不得,可那结果却是早已注定。他的腿会废掉,在不久以后。而她,不舍得让自己的好姐妹一辈子守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即使这个废人是她的弟弟。   ***   一路上,两人聊了许多。直到分开,两人的眼底还藏着浓浓的不舍。   “得空了,一定要来找我。”重阳松开了她的手,“我目前是玉妃娘娘宫里的宫女。”   “恩!一定!”凤桔叶郑重地点头,“你可莫要忘了我。”   “你可真会说笑。”   两人笑了一阵,最终还是各自走了自己的路。   刚分开一会儿,重阳依旧是放心不下那个被桔叶砍晕在地上的楚越岚,到底是弟弟。就这么放下他不管,似乎太残忍了些。   顿住脚步,转身就往回走。   夜深了,路上几乎没了什么人。   快走近的时候,她藏在树后,没有走过去。   那个背着楚越岚艰难地走着的人,可不正是刚刚与她分别的凤桔叶。小小的个子,上面背着个壮硕的男子,纤细的小腿,承受着所有的重量,艰难却不蹒跚。   “这头死猪,重死了。”凤桔叶埋怨着,可两手,却丝毫不肯松开。   “我真是烂好心,居然会回来。”   “明明你喜欢的是逢生,我如此做当真是犯贱。”   “真重!日后你若是不请姑奶奶吃顿好的,看我不直接劈了你。”   ……   她一个人嘀嘀咕咕着,丝毫不介意背上的人,完全听不到她的话。   “呵呵……单相思的毛病,你比我犯得还厉害。我心口疼得厉害,不知道你的心疼么?”   “逢生是一个藏了很多秘密和苦痛的人,你不该爱也不能爱,蠢货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过,我又何尝不是?”   “喂,记住啊,今日我所说的,你都要给我忘掉!”   ……   瞧着她背着楚越岚慢慢走远,重阳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她其实早就察觉到凤桔叶有些不对劲,一向不屑于任何事的她,似乎对楚越岚的事格外上心。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好感,想不到,似乎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即将发生的历史,真的可以被她人为地改变吗?   若是可以,她宁可冒丧生的风险,将楚越岚残废的事改变。   ***   思索着,不觉中已经回了小木屋。看看这简陋的环境,却是她与秦瑶一起呆过的地方,想想,仍旧有些留恋。今夜之后,就要搬到前殿去,怕是没什么机会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桌子上,此时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碗稀粥,里面放着点点枸杞子和红枣,对于她们这类宫女来说,这无疑是一碗美食。   谁会给她送这么一碗稀粥?红秀姑姑?   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就往嘴里放,细细地品了品,味道不错,还放了一种简单的迷药,不伤身,只让人动弹不得。   她砸吧砸吧嘴,一咕噜地将整碗稀粥都给喝了。搁下碗,将枕头放被子里捂好,造成似乎她睡了的假象,而她自己,则蜷缩在窗台的下方,静静地守着那个早该出现的‘鬼’。   这一守,又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三哥一直对着她哭,她心揪得难受,嘴唇张了张,那句话就要说出来的时候,凉风,将她吹醒了。   原本紧合的窗户哐当作响,无数的纸片撒了进来,依旧是之前那些字,那鬼似乎不甘被子里的‘人’不理会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深夜里,这哭声,越听越瘆人。   被子里的‘人’任凭她怎么哭,也无动于衷。那鬼也是急了,将头慢慢地伸了进来,企图用哭声唤醒她。   重阳等着的便是这一刻。两手死死地拽着她的肩膀,狠狠一摔,就把她从窗外给摔进了屋子里。   ‘鬼’惨呼一声,爬起来想跑。可重阳哪让她有机会。脚上一绊,就把她再次撂倒在地,一个翻身就压在了她的身上。扯下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绳索,牢牢地将她捆了起来。   “啧啧。这妆容,当真是吓人。”重阳端详着‘鬼’的脸颊,脸跟刷墙灰一样,涂上厚厚一层,血盆的大口,废了不少的胭脂。   “你到底是谁呢?”   ‘鬼’害怕地低头,不敢看她。   提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壶,顺着她的额头一点点地淋了下去,花了她的脸颊。   水柱流淌,‘鬼’的面容慢慢呈现在她的眼前。   “果然是你,锦瑟。”重阳搁下了茶壶。   锦瑟不看她,将头调到了另一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亦或是,你与九年前那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关系?”重阳一把擒住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开口。   “这事与你无关。赶紧放了我。”锦瑟开口,却是一点求饶的意思也没有。   “无关?”重阳冷笑,“原本是无关,只是,你不该害秦瑶。你害了她,你认为我,我还是无关的吗?”   她满脸地震惊,似乎是没想到重阳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你……你在胡说什么?我……我一句也听不懂。秦瑶要怪,就怪她自己。”   “休要装糊涂,因着之前我和秦瑶皆住在此,没有达到你吓人的目的,便是铲除一个,可怜秦瑶便是被你这样给害了。什么私闯,凭我对她的了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锦瑟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咬着下唇,闭上眼睛,就不再理会她。   重阳想起之前她给她说的事,说那被害死的人还有一个姐姐,就是红秀姑姑。想来,这事该是与她也有干系。   此事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牢牢地把她捆在椅子上,这才出去请红秀过来。   ***   看得出来,红秀这晚又是没睡好,脸色苍白,唇瓣没有什么血色。手绢捂嘴,轻声地咳着。   “你说,那‘鬼’是锦瑟?咳咳……咳咳……”红秀面上有些不敢相信,“她为何如此做?”   重阳摇头,“似乎与你九年前死去的妹妹有关。”   此话一说,红秀的脸颊更是惨白。她捂着嘴,剧烈地咳了起来。   回到屋子,被捆着的锦瑟似乎比红秀还镇定许多。   “你……为何要装鬼吓人?”红秀逮着锦瑟的前襟,开口询问,“造成漱玉宫里的人惊慌失措,你到底有何居心?”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你仍旧是满口的仁义道德。虚伪!呸!我锦瑟看不起你。”锦瑟蓦地大笑起来,“红珠是犯了什么大罪,竟然摊上你这么一个姐姐。”   “红珠已经死了,你……咳咳……莫要再提她。”红秀目光飘忽。   “你怕了?哈哈……这些年,最怕鬼的就是你,若说你心里没鬼,鬼都不信。”   “不许胡说。”   “胡说?”锦瑟讥笑,“当年红珠惨死,作为姐姐的你,不是找出凶手,替妹妹报仇,而是匆匆地将她给安葬了。怕是,红珠的死,就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住口!”红秀捂着耳朵,失声尖叫。   “怎么,怕了?哈哈哈……可怜红珠还时常惦记着你的好,什么好处都不会忘了你。而你这姐姐又是如何做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咳咳……红珠……我没想过你会死……呜呜……”红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我只是害怕……害怕她们发现我……她们要害人……咳咳……她们问我名字……呜呜……我害怕……我……我……红珠……”   “是你害死了红珠,就是你害死了红珠!”锦瑟声声严厉,愤恨地瞪着蜷缩在地上的红秀,“该死的是你,被勒死的,应该是你!”   “对不起……”红秀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那些人是谁?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在一旁听着的重阳,直觉里觉得那些人应该与当年害她的人有关。   “不能说……她们会吃人的……她们吃了好多人了,四公主,郁才人,还有红珠……不能说……不能说……”红秀的目光涣散,看来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对她的打击很大。   “说!你不说怎么给红珠报仇!你要让红珠冤死吗?”锦瑟等了那么多年,又怎肯放过。   “红珠……红珠……”红秀念叨着,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快说!那些人是谁!”锦瑟哭喊着,然后已经晕过去的人再也听不见。   重阳扶着红秀起来,“别喊了,她已经晕过去了。”   锦瑟靠着桌角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想给她报仇,可是,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事,重阳没有开口。   “你和秦瑶的关系很好吗?”   重阳点头。   “我与红珠也是一道入宫的,感情不差于你们。她说家里口粮不够,她要入宫来找姐姐。谁知,找到了不久,便丧了命,十指的指甲都掉了,不知死前该是多么痛苦。而我,脸给她报仇也没有办法。”锦瑟幽幽地说起了她们的故事。   “可你,不该害秦瑶,她是无辜的。”   锦瑟苦笑,“这宫里,多少死人是无辜的。红珠她,就不无辜?”   “红珠的死活,与我无关,秦瑶的仇,我却不能不报。”   “你要杀了我吗?”   “兴许。”重阳淡漠地看她。   锦瑟叹了叹气,“若是可以,等我手刃了凶手,再杀我如何?”   重阳没有开口回答,扶着红秀就往她住的处所走去。   谁都没想到,次日,红秀姑姑竟然上吊自尽了。重阳将锦瑟放了回去,而她的命,只是暂时寄居在她的躯壳上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通宵…… ☆、相杀   次日一早,玉妃就被人送了回来,满面春风,看来重获皇宠,让她很是得意。   “娘娘,红秀她……” 见玉妃回来,荷香眉头紧锁,有些吞吞吐吐。   玉妃仰躺在榻上,托腮看她,“红秀她怎么了?”   “红秀她自尽了。”本来就是一起共事的,前些日子她生病休息,一直让红秀顶替着。突然之间好好的一个人没了,虽然已经知晓了好几个时辰,但她依旧是没法习惯。   “自尽……”玉妃面上一点惋惜之意也没有,淡淡地抬手,“本宫知晓了,像往常一样,夜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丢无名湖里。”   荷香不忍,“娘娘,红秀在漱玉宫里,任劳任怨,如此处置她的尸身,是不是太……”   “住口!”玉妃一拍床榻,怒道,“你是在责怪本宫!”   “奴婢不敢!求娘娘息怒!”荷香两膝一软,就跪在了她跟前。   见她叩头,玉妃的面色平缓了不少,“听说,重阳与那红秀关系不错?”   “回娘娘,确有此事。重阳初到此,许多事不懂,是红秀带着她的。”荷香低声怯怯道。   “呵!”玉妃冷笑,一双美目深邃了不少,“处理红秀的时候,记得叫上重阳一道。你过来些,有些话,本宫需得给你说说。”   荷叶上前,跪在她的跟前,将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玉妃刚说完,荷叶的脸霎时就白了,惶恐地摇头,“娘娘……”可在触及玉妃冰冷的目光时,她蓦地冷静了下来。恭敬地应道,“是,奴婢遵命。”   “跪安吧。”   荷香行了行礼,起身踉跄地退了出去。   ***   夜里,风不大,乌云遮住了大半个月亮。   荷香领着重阳来到了红秀生前住的屋子。   桌子上,那根白绳还挂在房梁上,地上倒着的凳子,依稀能猜到红秀姑姑当初是多么的悔恨和无助,然后自行了断了自己的生命。   “重阳,你在看什么,快些过来。”荷香见她仰头看着绳子发愣,出声提醒。   “恩。”重阳应了声,正准备走过去,却在微微低头的时候,眼睛瞟到一个意外之物。   “重阳?”   “马上就来。”重阳重新看了看房梁上露出的半角信纸,暗暗记住了大概的位置,大步向荷香走了去。   床榻上,红秀静静地躺在榻上,脖子一条深深的红痕,皮肤磨伤厉害,瞪大的眼睛,几近鼓出来,铁青的脸,在夜里格外瘆人。   “这,我们怎么送出去?”重阳叹叹气,伸手,抚下了她眼皮。   荷香拿出之前带着的黑布袋,嘤嘤啼啼地对着红秀的尸身又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她装进了黑布袋里。   两人扛着黑布袋往外走,荷香在前面,许是因为夜色凄清,她一边走一边说起了她和红秀的事,“红秀比我来宫里晚。初见她的时候,她还如同一般怯生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她没有你的好运气,能于是红秀这样好心的人。”   重阳没有开口,依旧想着之前在红秀姑姑屋子里见到的东西,思索着什么时候过来将那物什取回去,兴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为了熟悉宫里的环境,她没少收人欺负。但这宫里,本就是个为己伤人的地儿,我一直以为她活不长,结果,这么些年过来了。娘娘落子失宠,没了往日的风光,我们这些奴婢日子也过得清苦些。本以为,娘娘复得皇宠,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了,却不想,她竟然这么想不开,自己断了自己的命。哎~”荷香重重地叹息,看得出,她对红秀并不是她说的那么无情。   “你知道红秀姑姑的妹妹,红珠的事儿吗?”重阳蓦地开口问道。   荷香苦笑,“那个苦命的孩子,哎~九年前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   “不过听人说过,红秀姑姑待我好,便对此事上心了些。荷香姑姑进宫多年,该是知晓一些吧。”   “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这些年,像你这种无知和莽撞的小宫女,死的还少吗?”荷香一口回绝,“这次便当我没听见,下次莫要在任何地方,跟任何人说起此事。记着,还有红秀的事,也是如此。”   “知晓了,谢荷香姑姑提醒。”   两人一路上没再说话,沉默着扛着黑布袋往无名湖走去。   风吹云动,露出了大半个月亮,皎洁的月光将路面照得很亮。因为扛了好一会儿,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   重阳正准备询问还有多久到得了无名湖,突然一声鹰啼潇潇惊破了夜里的寂静。   她仰头看天,明晃晃的月亮上,一只老鹰展翅在月亮附近飞翔。鹰啼如刀剑出鞘,戾气很重。   荷香怯怯的,有些不敢往前走。   “荷香姑姑,那只老鹰并未发现我们,继续走吧。”重阳出声安慰。她忙着回去取出那信纸,没工夫在此处耽搁。   “听人说老鹰是吃人肉的,也不知道,这宫里怎么招来了这么可怕的东西。”荷香依旧顿在原地,挪不开脚步。   “不会的,我只听人说老鹰可能吃死人肉,所以,荷香姑姑莫要害怕,我们赶紧完成了娘娘的吩咐就回去给娘娘复命。若是耽搁太久了,娘娘怕是要怪罪了。”   听她这么一说,荷香犹豫了会儿,总算是挪动了步子。   走了没多会儿,老鹰的啼鸣似乎更近了一些,不过两人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扛着黑布袋急匆匆地往前走。眼看着无名湖近在眼前,两人皆舒了一口气。可就在两人放松警惕的时候,老鹰一声长啸,猛地从天空杀了下来,陡然急转,径直地冲了过来,庞硕迅猛。   荷香尖叫一声,丢开了手里的黑布袋,恐惧地跳到了一旁。重阳没料到荷香的突然放手,红秀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脚上一趔趄,跌倒在红秀的尸身上。   雪白色的鹰毛,尖利的喙,如同一支脱弦的利箭,直直地冲着她刺了过来。重阳紧紧地握着袖子里的药瓶,聚精会神地估算着老鹰与她的距离。出来匆忙,带的毒粉不足,她必须在老鹰靠近的一瞬间跳开,再将毒粉撒进老鹰的眼睛里。   老鹰逼近,就在她准备撒出毒粉的时候,那只老鹰又是一个急转弯,飞跃到一旁,再扑扑翅膀,升到了高空中,凄厉地鸣叫着。   “重阳!你没事吧。”荷香见老鹰飞到天上,这才一脸惊恐地跑了过来拉重阳起来。   重阳抬头看了看在天空盘旋的老鹰,很不理解老鹰之前的行为。   奇怪,莫非这老鹰还能知道她手里有毒粉?   怀着疑惑,她顺着老鹰之前飞下来的方向看去,脆生生的柳叶直直扎进了柳树树干里。而柳叶竟然是没有丝毫损伤。这功夫,连桔叶那个自幼习武的武痴,都不能有这个程度。   到底会是谁呢?   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   “重阳,我们还走吗?”荷香问道,声音里有些犹疑,看得出刚才老鹰飞下来的事,让她很是担忧和害怕。   “走吧。”重阳叹叹气,扶着红秀的尸身就扛了起来。   ***   等两人走开,从树上跳下两人。   楚越霖右手狠狠地掐着紫衫长裙女子的脖子,无论她怎么挣扎,眼泪怎么可怜楚楚,他都丝毫不动容。   “三……三哥哥,求……求你……你饶命。”   “若是有下次,我会直接拧断你的脖子。”楚越霖冷冷地看她,慢慢地松开了手。   女子正是刚回宫的六公主楚子璃,不过十五的年纪,可一张美人面楚楚动人,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只可惜,遇上了楚越霖,一个比女子还娇美几分的男子。   “咳咳……” 楚子璃瘫软在地上,背靠着柳树,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三哥哥,不过……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你……你怎么这么生气?”   楚越霖勾了勾唇角,眸光扫过她的脸颊,“你不如她,无关身份。”   她微讶,虽然长年在宫外,但宫中的事儿她也知晓很多的,三哥哥除了对待四姐姐楚子卿热情点,其他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没有任何差别的。转头看了看那两个宫女离开的方向,她沉思不解。   “莫要打她的主意,你会死的。”他说得很轻,只是她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他再没看她一眼,抬脚就向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咳咳……”脖子还难受得厉害,她还以为,她会在此殒命。三哥哥无情,是她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儿了,那时候五哥哥腿残了,那时候四姐姐还活着。   将食指含在嘴里,口哨一吹,雪鹰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雪鹰是她小舅舅在她六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本来只有给她提醒危险的作用。后来,雪鹰越养越是庞硕,爪力又大,她便将它养成了一只具有攻击能力的动物。这次是趁着夜深,想给雪鹰开开荤,想不到竟然碰上了自幼就害怕的三哥哥。令她吃惊的是,三哥哥对那个叫重阳的重视……   缓了缓气,她揉揉还有些抖的腿,扶着柳树慢慢地站了起来。   相比此事,和亲的事更让她头疼。四姐姐不在了,只能是她去和亲么?她不甘!   ***   ‘噗通’!   两人合力将装着红秀尸身的黑布袋扔进了湖里,看黑布袋鼓着气泡慢慢地往下沉。一时之间,满是沉默。   “红秀姑姑死了,为什么不是通知她的家里人来领回她的尸身?而是这么草率地扔进湖里?”   荷香面色也不太好,这湖里散发着一股恶臭,不知道掩藏了多少无名尸体,“娘娘刚重获皇宠,此事一出,对娘娘的名声不好。只能悄悄地消失,不被人发现。这湖里有吃肉的怪物,尸身不久便会消失,因而宫里不少的尸身都会扔进这里。更何况……”她叹气,“去年初的时候,红秀的老家发大水,都死了。不扔在这里,也不过是埋入乱葬岗里。唉~不知将来我走了,又是谁把我扔在这里面。”   重阳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前世,无名湖藏尸的事,她有所耳闻,但像今日这样亲手把认识的人扔进去,还是第一次。   “我们走吧。”重阳给红秀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重阳!”荷香在她身后,忽然叫住了她。   重阳转身,本想询问何事,可见着的,却是荷香惋惜的脸,以及她高高举起的匕首,她说,“娘娘有吩咐,回去的只能是一个。”重阳,对不住了,她还不想死……   陡然放大的瞳孔,重阳呼吸屏住了,欲偏身躲开,只是荷香的动作太快,又是在她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之下,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入她的胸口,一只雪白的,细长的手,毫无技巧地,一把抓住了刀刃,制止了匕首的移动。   血红色的衣衫,如瀑的墨发,他狰狞着脸,薄唇蠕动,冷漠地吐出两字,“找死。”   荷香颤抖地松开了手里的匕首,恐惧地看着眼前的楚越霖,“三……三殿下……”   不等她说完,楚越霖一掌就拍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地,将她推入了无名湖中。水花溅起,荷香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沉入了湖底。   “三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本来以为她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想不到,他居然会突然出现。   楚越霖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冰冷的容颜,完全没有因为她的一句‘三哥’消融。   “三哥你的手还在滴血,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回去让太医看看。”他死死地盯着她,重阳紧张,试图将话题转到他的手上。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的手,就被他给推到了柳树上,进退不得。   “三哥?”   她仰头看他。   滴血的左手握住了她的下巴,抹红了她的下巴。低头,便堵住了她欲讲话的嘴。霸道不容拒绝。   相对于第一次她的反抗,这一次,她莫名地安静。   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安心,反而更加不安地紧紧捏着她的下巴,气息紊乱,焦躁地汲取着她口里的津甜。   唇齿相依,重阳配合地含着他的下唇。如果说以前还可以骗自己是怕他,而现在,连她自己都骗不了了。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的保护,喜欢他的靠近,喜欢他的亲近。只是……   楚越霖慢慢松开了她的嘴唇,不匀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他说,“我后悔了,什么三个月,我现在就想把你带回去。”   “三哥,还有一个月,我有自己要办的事儿。”喜欢是一件事,但该做的事,不能忘。   他揽着她腰肢的手蓦地收紧,“若是我来晚一步,你是不是会死?”   “我……”重阳语住。若是三哥没有出现,那把匕首定然是会落在她的身上的,哪怕没有中要害,但她目前这可怕的体质,估计离死也没多远了。   这样的她,不过是拖累罢了。暗淡了目光,她轻轻将他推开,“我有自己的考量。”   楚越霖伸手,在她的额心,以血点了一个红印,眼角有泪,嘴上含笑,道,“好,我继续等。只是,一个月后,莫要把你的尸体还给我。不然,我会杀了你所有在乎的人:凤桔叶、秦瑶、楚越岚,还有莫瑾瑜。”   重阳苦涩一笑,他倒是很了解她。   踮起脚尖,吻去他滑落至脸颊的泪水,“一个月后,我绝不会死,不要小看了我。上辈子,你被我害得那么惨,难道你都忘了吗?”   “是啊,心狠手辣的楚子卿,我怎么会忘了呢?”他的愁容并未因为她的话语消除,轻轻地拍拍她的头顶,“你走吧。”   “恩。”重阳点点头,再看了一眼那吞入红秀和荷香的湖,转身就往回走。   若说这是一个考验,相信这个结果,是玉妃想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码字无能星人T-T(愿赌服输) 刚开学有点忙,所以新文延后几天开坑。 ☆、有孕   离开三哥之后,重阳匆匆地赶往了红秀姑姑居住的地方。这死了人的屋子,在大半夜里,格外的冷清。她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抬头,看着房梁上,那露出半角的信纸还在那儿。   房梁离地面十来尺,即使踩在桌子上,也是够不着。她把凳子重叠在桌子上,站在凳子上,踮着脚尖,这才勉强地够着。   看着信纸从房梁一点点地露出来,她心里激动。想着,也许所调查的事儿能有些眉目。   谁知,这一激动,脚尖不自觉地往前挪了挪,凳子一滑,拽着信纸就从上面摔了下来。看着就要与地面来个猛烈的接触,她两手抱头,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她眨眨眼,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很是不理解。   “怎么,见了本皇子,眼睛都挪不开了吗?”楚越岚唇角上翘,带着几分得意。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重阳试图从他的怀里挣脱,奈何他的手搂得很紧,完全不顾及她的反抗,“快放我下去。”   “本皇子若说不呢。”   重阳焦急,“男女授受不亲,让人瞧见了不好。”   “本皇子与自己的妃子亲热,又有什么让人看笑话的。”他的手依旧楛得紧紧的。   “呸!谁答应做你的妃子了。”重阳右手慢慢地挪向自己的袖口,看样子,让他自己放开是不怎么可能,只有用老办法了。   哪料,她这手还没伸进袖子,他就一咕噜地把她袖子里的瓶子给倒腾了出来。瓶子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地碎了不少。   “我的药瓶!你在做什么!”重阳怒,这次带得少,除却一瓶毒药,一瓶伤药,就一瓶迷药。但那些药可都是她费了很多功夫才制出来的,谁想,就被他这么给全毁了。   楚越岚冷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不想再次被你给暗算了罢了。”   重阳语塞,还真被他给猜中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重阳平复了情绪,抬头看他。   “本皇子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我们不能在一起,这是要遭天谴的。”她无奈地说了出来。   “天谴?呵呵……”他的笑容满是讽刺,“本皇子就这么让你讨厌吗?连这样的理由都说出来了。”   重阳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没骗你,我是你姐……”   当听到‘姐’一字的时候,楚越岚麦色的脸颊苍白了不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忧伤,“休要胡说,特别是她的事。”   “我是你姐楚子卿派来保护你的。儿时我差点害病死掉,醒来后就能看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飘在空中,她说她叫楚子卿,是楚国的四公主。”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真有其事,“她说对你很不放心,在不久后,你会遇到一个大劫难,让我帮你躲过去。若是躲不过,你的腿会废掉。”   “这与你做本皇子的妃子有什么关系?”他的眼里满是不信,但也懒得说破。   “四公主说若是我与你在一起,会遭天谴的”她左手指指上方,颇为神秘地说道,“这是上天注定的。”   “呵呵……你说本皇子会信吗?更何况,前不久,本皇子才见了她。”   “那人是真是假,莫要说你不清楚。”   楚越岚沉默,起初他震惊,没细想。后来再看,便没了那感觉。样子相似,但灵魂似乎已经不是了。   “四公主有说,你右肩膀上,还有你们以前打架时留下的牙印,是与不是?还有你八岁那年在望月城摔落了一颗牙齿,是后来才长出来的。另外……”根据以前收集的信息以及上辈子了解的事儿,她一一给说了出来。   他原本不信,在她说了不少后,两眼满是不敢置信。   那些事,她不可能会知道的。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现在你相信了吧。”重阳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理解我和四公主的苦衷啊,我们不能在一起。”   楚越岚微愣,慢慢地松开了手,放她落地,但眼里仍旧有些许不确定,“你真的是她派来的?”   “恩,千真万确。”重阳重重地点头,“不然我何苦跑这杀人不见血的皇宫里来伺候别人。在宫外,我原本就过得不错。”   他许久没有说话,垂头看着地上破碎的瓶子,“她现在,在这里吗?”   “啊?”   “本皇子的四姐。”   “哦。”重阳环顾四周,伸手指着房梁道,“她就坐在那儿,正冲你招手呢。”   他仰头看房梁,什么也没有。   “你有什么话要对四公主说,便趁现在说吧。我先离开了。”重阳捡起地上的信纸,就欲离开。   可信纸还没来得及揣进兜里,就被他一把给抢了过去。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我都给你说清楚了。”她伸手去夺,奈何身高问题再一次狠狠地伤了她。   楚越岚右手按在她的头,将她阻拦在一臂之外。左手将信纸揣进了怀里,“你今晚说的这些,本皇子需得好好想想。今日时辰不早,明儿你来本皇子殿里好好说说,至于这信,本皇子暂且替你保管了,明日你来的时候再还给你。”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重阳暗暗咬牙,琢磨着明儿带什么毒药去好好整治整治他一番。   ***   次日一早,她就去给玉妃复命。   玉妃瞧着底下跪着的重阳,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如本宫所料,回来的人,是你。”   重阳没有抬头,恭敬地跪着。   “够聪明,够狠。本宫喜欢。”玉妃撑着下巴看她,“不知可想一辈子留在本宫身边,好处,本宫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谢娘娘!奴婢乐意之至。”   “很好。”玉妃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在她的跟前,摊开了手掌,掌心是一颗绿豆大的丸子,“莫要怪本宫,经历了被心腹背叛的事,本宫不得不小心。”   重阳两手接过药丸,什么也没说,一口就吞了下去。   “你记住,不要背叛本宫,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奴婢绝不会背叛娘娘!”   玉妃笑得很淡,“既然你跟了本宫,有些事,你就必须知道。”   “娘娘说什么,奴婢都听从。”   “不要让本宫看错了人。”玉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你这就去将这信交给大皇子,请他过来。”   “奴婢遵命。”重阳将信收进怀里,行了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退出漱玉宫,她咂咂嘴,细细回想着之前吞的那颗药丸的味道。   甜中有涩,不是一般的毒药。在吞下不久,她感觉到肚子有一丝疼,似乎有什么在挣扎。若是猜得不错,这应该是蛊毒那一类的,只可惜,遇上了她,怕是刚入肚不久,就被她身体里的毒给毒死了。真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一见的毒药。   她可惜地摇头。   如果说以前她厌恶她药人的身份,现在到有些庆幸。在这毒药泛滥的皇宫,不被毒药影响还真给她带来不少便利。   ***   大皇子在朱宇殿,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上辈子没少受他欺负,对于此地甚是排斥,除却来挑拨离间,还真没认真地来过一次。   跟着带路的宫女,一步步地走了进去。随着一点点地靠近,她心里直颤。她不敢忘记,这大哥,可是跟她一样,是重生的……而且,刺杀了她不少次。   摸摸脸颊,这面容,应该是不会被他看出来的吧。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前面带路的宫女站住了脚,伸手指路让她自己进去。   重阳点头致谢,揣着信就走了进去。   宫殿里,正上方,端端正正地坐着的,正是她那大哥楚越玄,九年过去了,面容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他的右边,坐着一个白衫男子,温温润润的笑容,星辰一般的眸子,映出她的局促的身形。   “瑾瑜你看,玉儿这新来的丫头,实在是呆愣。”楚越玄冷嘲。   莫九浅笑,出声解围,“这小姑娘胆怯,怕是被殿下的威严所慑。”   “哈哈,就你会说话。”莫九的话,让他很是满意。   重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去行礼,接着跪在楚越玄跟前,“奴婢重阳奉玉妃娘娘的命令,前来请大殿下到漱玉宫与娘娘一叙。”   楚越玄摆摆手,“不去不去。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好好伺候父皇,莫要再想其他。”   请不回他,重阳怕是也不会好过。   她掏出之前玉妃给她的信,双手举着,高过头顶,“玉妃娘娘命奴婢将这信交予殿下。”   他动动手指头,莫九起身,走了过来,右手接过信。却没有急着回去,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重阳’?到是一个好名字。”   重阳惊讶,抬头看他,但只来得及看他离开的背影。眼看着他又端端正正地坐回了位置,冲着她咧唇轻笑,她蓦地红了脸颊。   这莫九,是除了三哥之外,另一个带着仙气的妖孽。   楚越玄拆开了信,原本镇静的面容一瞬间惊诧。‘啪’地一声,他右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了身,双目圆瞪,狠狠地瞪着她,“玉妃她有孕了?”   此话一说,重阳也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慕容大大扔的雷! 还好因为最近接新生没有停电T-T ☆、情愫   楚越玄拆开了信,原本镇静的面容一瞬间惊诧。‘啪’地一声,他右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了身,双目圆瞪,狠狠地瞪着她,“玉妃她有孕了?”   此话一说,重阳也惊了。   “奴……奴婢不知。”她垂头,眼珠子有些慌乱地转动着。   前世的事好多都改变了,好不容易,兜兜转转,过程虽不同,但结果总算有些回归正途的感觉,玉妃本该一年后病逝,可这突然多出来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要变了么?   楚越玄沉着脸,起身,背着手,气恼地走了出去,什么也没说。   重阳愣了会儿,赶紧起身,冲着莫九行了行礼,匆匆地追了上去。   ***   漱玉宫的浴池里,玉妃薄纱半掩,朦朦胧胧的水烟雾中,朱颜若画。她坐在池边,玉足浸入水里,挑起水花清脆。滑至腰间的纱裙,露出肩膀上五彩蛇的刺青,如仙似妖。   重阳跟着楚越玄走进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你怀孕是怎么回事!”楚越玄脸上的怒色不减,“现在还不是时候!”   玉妃回眸一笑,勾魂摄魄,“若是不这么说,你会来吗?”   “你在骗我?”他的面色缓了不少。   “你说呢?”玉妃起身,拉开腰间的腰带,衣衫滑落,赤身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美人如玉,细琢细磨。   重阳羞涩地垂下了头,不敢抬头看一眼。这玉妃,着实太大胆了些。   楚越玄灼灼地看她,眼里,是化不开的灼热。   玉妃走至他跟前,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殿下身边,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不知妾身这庸俗之姿,可能入殿下的眼?”   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暧昧地含住她的耳垂,“你若是庸俗之姿,那世上岂有美人?”   “呵呵……”她笑,眼里却是有些伤感,“你每次都这么说,却从来不肯主动来看妾身一次。”   楚越玄面色有些难看,一手将她拉开,“你是在,怪我?”   “妾身怎么敢?”她跪伏在他的脚下,伸手恭敬地解下他的腰带,褪去他身上的衣物,“妾身只是希望殿下美人环抱的时候,莫要忘了妾身在漱玉宫里苦苦等待。”   他半推半就地由着她替他褪去了衣衫,赤/裸着,看她温顺地偎依在他的怀里,他如同抚摸宠物一样摸着她的头发,唇瓣向上勾起,“世上的庸脂俗粉,哪有你的一半好?你且放心,待我坐上皇位,便是你长伴我身侧之时。”   “妾身等着。”她仰头,吻住他滚动的喉结。   楚越玄本就不是一个禁欲之人,玉妃此举无疑于油上点火,一点即发。他咽咽口水,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着池水走去。   走至一半,他突然想起一直候在一旁的重阳,怒斥,“你还不滚出去!”   “诶~”玉妃伸手捂住他的嘴,“重阳你留下。”面对着他不解的目光,她笑道,“重阳是妾身的心腹,有些事,必须得知道才行。”   “心腹?”他蓦地大声笑了起来,“随你吧。”说完,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此处忽略两百字)   重阳挺郁闷的,两辈子纯情少女被逼着看了一场激烈的活春/宫。出来几个时辰,脑子里全是那两人纠缠的身影,脸颊红扑扑的,任是铺上厚厚的妆粉,也是掩盖不了。而楚越岚前夜里说的,让她去拿信的事儿,也给忘了一个干净。   一向浅眠的重阳,夜里做了一个梦,一个难以启齿的梦。梦里,女的是她自己,男的是三哥。她就像玉妃一样娇羞地躺在三哥的怀里,主动而热烈地迎合着三哥的动作……   半夜惊醒,捂着滚烫的脸颊,连连灌了三四杯茶水,心里的悸动丝毫不减,看看床榻,再也睡不着。本想点着油灯看书,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次日,漱玉宫里的人都知道,重阳病了,任何人都见不得。   只是,很少人知晓,这本该在漱玉宫里养病的人,却是好好地出现在子虚殿里。   “瑶瑶,这些日子,在这里过得好吗?可有人欺负你?”一大早,就被三哥的侍卫暗中请了来,说是秦瑶想她了,让她去看看。她不愿让漱玉宫里的人知晓她与三哥有来往之事,只得装病。   秦瑶执笔在纸上写道,“三殿下待我很好,我很担心你。还有,我想你了。”   “我也很好。”重阳浅笑,心里有股暖暖的感觉,“你说想我了,我又何尝不想你。”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清晨的阳光耀眼却不灼热。有人踏着光影轻轻地走了进来。秦瑶察觉到重阳无措地捏紧了手绢,她摇头轻笑,拿笔在纸上写道,“我想你,却有人比我更是念你。”   重阳失神,眨巴着眼睛,听着楚越霖一步步走进的脚步声,脑子里全是前夜里的梦境。心跳如同乱动的鼓点,声声揉碎了她眼底的镇静。   “瑶瑶……你说什么……”她局促地应道,眼睛胡乱地瞟着,就是不敢看他。   楚越霖却是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没说,熟练地将她拦腰抱起,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搂着她的腰肢,把头枕在她的肩上。   瞧着重阳在楚越霖怀里一副娇羞无措的模样,秦瑶笑得暧昧,刷刷几笔在纸上写道,“奴婢有事先告退。”   他点头应了声。   不等重阳的挽留,秦瑶捂着嘴就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就剩下两人。身下,是他温温热的大腿,透过两人的衣衫,慢慢地传到了她的身上。她不自在地挪了挪,想甩开脑子里的奇怪图像。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明显的有些强忍的语气,“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个成年男人?”   后背,蓦地碰到不和谐的物什,原本就不自在的她,更是连着耳根和脖子都红了个遍,懦懦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再不敢动一分。   “你……你……你找我……我来……是……是为何……何事?”她结结巴巴地问着,手指狠狠地掐着大腿,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楚越霖察觉到她的不对,搂着她的腰,将她转了个身,正面朝着他。   盯着她羞红的脸颊以及耳朵和脖颈,他愣了一愣,“我是要给你说正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重阳咬着下唇,瞪着一双眼睛看他,水光粼粼,很是委屈和怨愤。   他扶额,继而一手擒住她的下巴,“莫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想伤害你。当然,若是你想立马回到我的身边,我也很乐意娶你。”   她闭上眼睛,死死地闭着,深深地呼吸了好一会儿。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对上他狐疑的目光,也是波澜不惊地回望一眼,虽然脸颊还是红若夕阳,但已经没了之前的不自在。她淡淡地看他,“到底是什么事?”   见她恢复正常,楚越霖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   “父皇要我娶凤桔叶。” 作者有话要说:  学校又开始十点四十五停电了T0T这章就先这点吧,明天争取多更新几章。 ☆、商量   见她恢复正常,楚越霖也没了玩笑的心思,紧紧地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   “父皇要我娶凤桔叶。”   重阳刚刚清明的眼睛蓦地慌乱了那么一会儿,垂头,目光瞥着自己的脚尖,低声应道,“恩。”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影子锁进他的眼眸里,“虽然我不知晓,父皇为何突然这么执着地想让我娶凤桔叶……”   “桔叶是开山王的掌上明珠。”她心里酸涩,明明桔叶是她的好姐妹,但那心底的嫉妒因为他专注的眼如同春草一样,肆意地萌发着。为什么,她就没有一个宠她如宝的爹爹呢?为什么,她就没有一个让天下都认可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呢?   “听我说完。”她暗淡的目光,让他莫名地烦躁,“你认为这个理由可能么?上辈子我没有娶她,这辈子也绝不可能。”   重阳一双眸子,因为他的这句话,顿时亮了几分,“桔叶是个很好的人,而且,娶了她,对你很有帮助。这一世,不比前世,你要面对的,是和你一样重生的人。”   “世上的好人那么多,莫非你要我都给娶回来?”   “这……歪理。”   楚越霖笑,将她的手放手心把玩,“你莫非是在担心我?”   “我……”   “你且放心。”他面色渐冷,“除了你,还没人能伤得到我。”   重阳尴尬地偏过头去,恼气道,“你成亲与否,与我何干,作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依父皇的性子,相信凤桔叶将与我成亲之事,会闹得人尽皆知。我不过是怕你日后听着了他人的闲言碎语会伤心罢了。只是……”他说着说着,蓦地自嘲地笑了起来,“只是……你又怎会在乎?”   “不是的!”听不得他难过的声音,重阳随口就说了出来。   对上他惊异的目光,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四目相对,情愫暗自在两人之间流动。她嗫嚅着,欲言又止。   门扣三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迤逦气氛。   重阳清明了眸子,仓促地从他的大腿上跳了起来,拘谨地站在他的身后。   陡然失去的温度,让他很是失落。叹叹气,瞬间整理好情绪,对着门外开口道,“进来。”   秦瑶伴着门的大开走了进来,暗暗瞧见重阳绯红的脸颊以及楚越霖不痛快的神色,她的眉头微蹙。对于打扰两人之事,她面上有些愧疚以及不自在。   “可是有什么事?”   秦瑶不敢抬头看他,在纸上写道,“五殿下求见。”   站在他身后的重阳自然也是知晓了此事。只是,楚越岚突然来找三哥是为何事?记忆里,他一向是与六妹一样,很害怕三哥的。此时,他怎么会主动来见三哥?   楚越霖回头看她一眼,扶额,对秦瑶道,“请他进来。”   秦瑶点头,躬身行礼,如来一般迈着细碎的步子退了出去。   “你说,他来找我,会是什么事?”他撑着下巴看她,眼底是一股不知名的暗流,汹涌幽深,“望月城里,你与他,很亲近。”   “相识而已。”重阳淡淡地看他。   “呵呵……”楚越霖冷笑,“相识……”   重阳不回他,看着五弟楚越岚慢慢地走了过来。楚越岚目光将屋子里的一切都扫了一遍,在瞧见重阳之时,目光停顿,忘了转动眼珠子。   “不知五弟今次来,所为何事?”楚越岚看她看得明目张胆,三哥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将重阳挡在了身后,不让五弟再看一眼。   楚越岚眨眨眼,这才把目光落在三哥的身上。   自来熟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他拉三哥在他的旁边坐下,“你要娶凤桔叶的事,我知晓了。”   重阳暗唏嘘,难得他没有自称‘本皇子’。   “然后呢?”三哥接过他推过来的茶水,“我不认为此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楚越岚笑,视线再次落在重阳身上,“哦?那恭祝三哥与郡主百年好合,百子千孙,幸福美满。不过……”他语气一转,“可否让这丫头与我回去,我心念许久。相信三哥也乐得做这成人之美之事。”   ‘砰’!一手捏碎了茶杯,碎片割破了原本就没好的伤口,三哥冷冷一哼,“你觉得,这有可能么?”   “哈哈哈……说笑罢了,三哥莫要当真。”楚越岚大笑出声,“相信三哥并不希望娶凤桔叶的吧。”   三哥楚越霖偏过头去,并不回答他。   这默认的姿态,让楚越岚继续说了下去,“我来此,是为三哥解决这个问题的。”   “哦?”三哥看他,“你想要什么?”   楚越岚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重阳跟前,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三哥只要答应我,三年之内,都不得娶她。”   三哥冷笑,一把将重阳拉进怀里,“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当我今日并未来过此。”楚越岚目光扫至两人,面色有些苍白,拱拱手,转身就欲离开。   刚走至门边,就被三哥给叫住。   顿住的脚步,迟疑地回头。   三哥沉声道,“你说的条件,我答应你。”   悄然勾起的唇角,楚越岚一双眸子顿时有了光彩,“好。”   待楚越岚离开,重阳不解地看他,“为什么要放弃开山王的势力?这样拱手让人,真的好么?”   他却是紧紧地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他从一开始就输了,他这一举,不过是输得更彻底一些罢了。你说,知晓开山王重要性的大哥,会轻易放过他么?”   重阳沉默。   “更何况……”三哥唇角嘲弄,“他想利用三年的时间杀了我,夺你回去。当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你,也太低估我了。”   “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三哥微顿,终究慢慢松开了她。   见她匆匆欲走,他开口问道,“如果三年后我们都好好地活着,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她是否能活到那时候也不清楚。再者,若是身上的毒不除去,也不过是个拖累罢了。   空荡荡的子虚殿,楚越霖愣愣地看着茶壶,摊开手任由秦瑶帮他包扎。   碎瓷屑扎进手掌,秦瑶挑着挑着,蓦地难过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方下手里的纱布,在纸上写道,“殿下,以后莫要这样伤害自己。”   对着她落泪的脸,楚越霖错愕,以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地抹去她的泪水,“不碍事的。”   “你这样伤害自己,就不痛么?”   他低头,看着那只伤口仍在慢慢地渗出血液的手,“你与子卿关系那般亲密,可有,看到她受过伤?”   “无。”   此字一写,他原本缓和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早该发现的。为什么子卿的身体老是彻骨的冷?为什么在望月城会突然晕倒?为什么他本来在望月城调查那个假子卿的时候中了剧毒,后来莫名地好了?为什么子卿没有任何武功却敢独自闯回宫里?郁逢生,九年里,她以郁逢生的身份活着,万毒子的徒儿,而万毒子,一直以来因为培养药人之事,被江湖人不齿。她,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去给我准备准备,我要去月未殿。”   一向与江湖人有联系的二哥,会不会知晓一些?   秦瑶逮着他受伤的手,不肯放开,“你的手还没上药。”   “不碍事,我有急事需得出去。”他收回手,拿着纱布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   秦瑶拗不过他,只得听从吩咐去给他准备。   ***   这边,重阳刚走出子虚殿,就被楚越岚给拦住了。   “你在等我?”   楚越岚点头,拉着她往花丛里走。   “带我去哪儿?”   他没有开口,只一味地拉她往花丛茂盛的地方走。   等听不见其他人声,他才止住了脚步,右手里,是她的手腕,丝毫不放开。   “你要说什么,便直说吧。还有,你的手,可以放开吗?”   楚越岚看着她手腕上的那串手链,红线玉珠,凤桔叶送她的那串。他直接就将那串手链扒拉了下来,揣进怀里。在她吃惊的目光里,重又拿出另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戴在她的手上。   “这是……”抚摸着手链,她丝毫看不出两串有什么差别。   “这串才是桔叶原本的手链。在望月城的时候,就拿走了,那个客栈掌柜还给你们的,是假的。一直想还给你们,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桔叶的身份。”开山王那么早赶来,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是的。”   对于他如此爽快地回答,她到是没了责怪的心情。告诉开山王他女儿的行踪,让开山王对他产生好感,为己之利,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   重阳晃晃手上的链子,“如今你已经将手链还回来,那些事便罢了吧。不过……”她抬头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满是疑惑,“刚才你与三殿下商量之事,你打算如何做?”   “本皇子自有自己的办法。”他不敢看她,“你信本皇子吗?”   “恩?为何如此问?”   他抿紧了嘴唇,“因为一些事,本皇子不得不暂时将你的事搁下。你会怪罪吗?不过,本皇子发誓,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我们除了互相知晓名字,还有什么关系?”重阳无语看他。   楚越岚挑眉,“你不是四姐派来拯救本皇子的么?”   重阳:…… 作者有话要说:  五弟: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又一次不小心给锁进了码字精灵T0T,与人拼文中,看今晚能不能再更一章。) ☆、六妹   “我们除了互相知晓名字,还有什么关系?”重阳无语看他。   楚越岚挑眉,“你不是四姐派来拯救本皇子的么?”   重阳:……   “莫非,你之前所说都是骗本皇子的?”他眯了眯眼,探究地看她。   “当然是真的!”重阳郑重地点头,“四公主就站在你的旁边呢。”   “那就好。”楚越岚笑,带着几分狡黠,“在本皇子完成本皇子该做的事情之前,你就这样一直看着本皇子吧。莫要悄悄地走了。”   重阳皱眉,似乎和预想的有些不一样。明明是一个摆脱他的说辞,怎么好像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对了!”重阳蓦地想起一事。摊开了右手掌,冲他撅起了嘴唇。   “你这是做什么?”   “信呢?”重阳鼓着腮帮子看他,“你不是说再见的时候还给我吗?”   楚越岚慢慢沉了面孔,冰冷的目光一点也不适合他,“我扔了。”   “莫要糊弄我。”她一把揪住想逃开的他,逮着他的衣袖死死不放。   “扔了便是扔了,即使你把本皇子的衣衫都揪掉也找不到了。”   “你!”重阳怒火中烧,右手勾着他的脖子就要去揍他的脸,奈何楚越岚个子很高,力气也比她大许多。她吊在他的脖子上,丝毫不能让他弯腰。   楚越岚好笑地看她,“你好像一只猴子。”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而且,毛还挺长的。”   重阳:……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死劲儿揉他的脸,焦急道,“那信对我来说很重要!拜托你还给我。”   “早说了,扔了。”他一口咬定,就是不肯还她。   “四公主说那信与她的死有关!快还给我。”   楚越岚一把擒住她捣乱的手,“你不是说能看到她的灵魂吗?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   重阳语塞,“可是……可是……”眼珠子一转,随口搪塞,“四公主她没看见杀她的是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阴谋。”   “灵魂会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么?当初你又是怎么知晓那些关于本皇子的事的?”   “这……四公主失忆了。”   楚越岚:“……本皇子该信么?”   “大抵是可以的。”   “乖~”楚越岚松开她的手腕,继续摸她的头,“这事就不要管了。本皇子会去处理的,你只管,好好注视着本皇子便好了。”他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地抱了抱,复又松开她,“时辰不早,你再不回去,怕是你装病的事会被揭穿了。”   重阳惊诧,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她装病之事。按理说,只该漱玉宫里的人知晓才是。   “莫要这么看本皇子,有些事,本皇子自然有途径知晓你的事。”   “信,你是不打算还我了吗?”   “爱莫能助。”他无奈看她,“话说你还不赶紧着回去吗?若是没猜错,玉妃不一会儿就会去找你。”   重阳咬咬牙,愤恨地剐了他一眼,匆匆地便跑开了。不管真与假,她出来的事目前不能被人发现了去。   待她走开,楚越岚站在原地,笑容在微风中凝固,他死死地掐住一旁的伸出来的花枝,记忆满是前一夜里,他因为好奇偷偷看了的那封信。   信里,是一个不小心害死了自己妹妹的人的忏悔。   她说她无意间听到一些人在密谋害人。又不小心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情急中,她喊了她妹妹的名字。也就是第二天,她听说,她妹妹死了。吊死在小木屋里。她想给妹妹报仇,但又害怕,毕竟连四公主和四公主的母妃都被他们害死了。她苟活了这么九年,已经没有勇气再活下去。而那些密谋之人的头目,她有提到,便是三皇子。   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他暗暗握紧了拳头。看完信,他就烧了。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晓的好。楚越霖,似乎他又多了一个理由杀了他。   ***   重阳回到漱玉宫,刚在小木屋躺下不久,就见有人过来帮她收拾东西。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故作虚弱地躺着。   领头的宫女回道,“娘娘说,从今日起,你便在侧殿住下。”   重阳沉默,这件事早就想过,只是延迟些日子,她竟是给忘了,“有劳了。”   那宫女浅笑,“客气。娘娘还说,让你今晚陪她去面见皇上。”   “这是为何?”她不解,为何非要带她去,何况她明明说的是带病。   “这……需得问娘娘了。”   她们收拾好东西,扶着重阳便往新住所走去。   ***   去龙泽殿的路上。重阳跟在玉妃身后,捂着嘴轻声咳嗽,酡红的脸颊,一看便是病得不轻。   玉妃离她一步之远,回过头来,眼睛里满是疑惑,“你生病,本宫该让你好好休息才是。只是,皇上点名让你随本宫去。”   重阳震惊地抬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她无辜地看着玉妃,委屈了一张脸。   “你说,你是不是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咳咳……奴婢冤枉啊,望娘娘明察。”   看了她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玉妃复又向前走,“无论如何,莫要忘了你体内的毒必须要本宫的解药才行。有些事,该做不该做,你自己拿捏。”   “是。”   一路无言。   等到了龙泽殿,楚昀帝亲昵将玉妃揽进怀里,却独让重阳跪在脚下。   “皇上,这宫女是妾身的贴身宫女,皇上莫要为难了她。”见重阳跪了许久,也不闻楚昀帝让她起身,玉妃出声解救。   楚昀帝笑,勾起了眼角的皱纹,他面容苍凉不少,但声音依旧是那般洪亮,宠溺地捏了捏玉妃的脸颊,“爱妃这是心疼了?”   玉妃娇羞,“重阳是妾身宫里的,妾身不疼她,谁疼?”   “哈哈哈……”楚昀帝大笑,睥睨,“既然如此,你平身吧。”   “谢皇上!”重阳暗暗揉了揉酸麻的腿。这楚昀帝让人跪的习惯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爱妃,你可知,为何朕今日非要让你带这‘贱婢’过来。”他一口贱婢咬得清楚。   “皇上英明神武,妾身哪里能知。”   楚昀帝捧着玉妃的脸颊,面上阴晴不定,“怕是要让爱妃伤心了。”   “皇上?”   他伸手指了指站在下方的重阳,“和亲的使节不日就要离开大楚,朕决定让六儿出嫁。今儿朕与六儿提过,她很乐意,只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玉妃不解,但心里隐约地猜到一些,悄悄地看了重阳一眼,而重阳也是一脸茫然。   “六儿说,她要这贱婢陪她到齐国。不然,她宁可死也不嫁。”   “这……”玉妃为难。   重阳也是无比震惊,她何时与这小六妹有交集了?   “爱妃,你不会让朕为难的,对吧。”楚昀帝擒住她的下巴,柔声问道,只是一双眸子无丝毫温度。在他的眼里,除了霖儿的母妃,其他人都只是工具罢了。   “皇上要什么,妾身听命便是。”她懦懦,在楚昀帝松开她下巴的时候,她转过脸来看向下方的重阳,“重阳,从今日起,你便去六公主那儿吧。”   重阳暗恨,但不得不听从,“奴婢遵命。”   这刚在玉妃这儿扎紧脚步,就被迫赶进了另一个地方。   后来的事到是没有重阳什么事。   次日,重阳收拾好东西,给玉妃道别。   玉妃递给她一瓶药丸,“十五天一粒,即使你不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也不会平白害死你。”   重阳接过瓶子,感激地跪在她跟前,“谢娘娘!只是……”   “你想说什么?”   “若是日后奴婢回来,娘娘会留下奴婢吗?”   玉妃有些意外地看她,“哦?”   “娘娘待重阳好,若是可能,重阳希望能回到娘娘身边做事。”   “呵呵……”玉妃捂嘴轻笑,“就冲你这句话,你如果回来,直接来找本宫便是。”   “谢娘娘恩德!”   为了之后的事,她必须得回来才是。   ***   因着六妹楚子璃长年在外,这次突然回京,便暂居在她母妃曾经居住的雨雅轩。宫殿不大,但花草繁多,鸟语花香,到是个居住的好处。   重阳见到楚子璃的时候,她正倚在二楼的小竹楼的栏杆处,逗弄着手里的雪鹰。   九年不见,娉娉婷婷的模样,没了那时候的稚嫩,宛如褪去了枷锁的百合,绽放出她独特的清新和楚楚之姿。   雪鹰长啸一声,蓦地从她手里腾飞,径直地冲着重阳扑过来,气势凶猛。   这雪白的羽毛,熟悉的鸣叫,可不正是那晚袭击她的老鹰。想不到居然是六妹那只雪鹰。   右手不自觉地向衣袖里准备的那瓶剧毒伸去…… ☆、药人   因为上次的教训,之后她身上都带有足量的毒药。因此,当那只雪鹰凶猛地冲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恐惧,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向袖子里的药瓶伸去……   “回来!”娇滴滴的声音如同泉水滴弦,让原本蓄势凶猛的雪鹰一个急转,复又飞上了天,扑棱棱翅膀,最后落在了屋檐上。   重阳抬头看她,正如她垂首打量着她。   “你,就是重阳吗?”对望许久,楚子璃出声问道,微蹙的眉,凝露的眸子,宛如蒙上了一层碧水,泛粼粼之波。   重阳点头,上去行礼,“重阳见过六公主。”   “重阳,你上来。”楚子璃出声邀请,温温和和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防备。   刚上楼阁,她就被楚子璃拉着在藤椅上坐下。   “六公主,使不得。”重阳挣开她的手,退至一旁。   楚子璃委屈地看着站在一步之外的重阳,嘤嘤地哭了起来,“我……我只是看你……看你像我那去世……去世的四姐姐。便想……便想与你多亲昵亲昵……呜呜……你是不是讨厌我?”   “奴婢不敢!”重阳微汗,想不到九年过去了,这小六妹爱哭的习惯还是没改。   “那……那你过来,陪我坐下,呜呜……不然……不然我就认为是你讨厌我。”   “这……”   “快过来。”   重阳硬着头皮在她身侧坐下,局促地不敢动。   “你莫要紧张。”楚子璃趴在她的背上,两手搂着她的脖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耳后根,果真是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无声地笑了笑。   “六公主,你这是作甚?”   察觉到她的僵硬,楚子璃慢慢松开了她,眼珠子还泛红着,只是嘴角挂上了笑容,“重阳,与我一起去齐国如何?”   “奴婢听从安排便是。”   “那我们便这样决定好了。走!我们先去用膳。”楚子璃一把拉着她的手,起身就要走,可刚站起,她就晕乎乎地要倒下。   重阳赶紧着扶着她的手,关切道,“六公主可还好?”   “这老毛病了。吃了好些年的药,还是如此。你莫要担心。”她眨眨眼,眼神依旧有些恍惚。   重阳扶着她入了膳堂,长长的饭桌上依旧摆好了饭菜。数十道,荤素皆有。看着该是十来人的口粮。可饭桌上仅摆好两副碗筷。   楚子璃挥退了其他人,亲昵地拉住一脸不情愿的重阳入座。   “现在没了旁人,你莫要再讲那些虚礼。我喜欢你,你便把我当做妹妹吧。”楚子璃端起盘子,将芹菜爆炒牛肉舀了一勺搁重阳的碗里。不等她反对又拨了些灌血肠放她碗里。   瞧着堆得满满的碗,重阳的眉头皱成一团。里面居然大都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比如芹菜,又比如这血肠。   抬头,对上楚子璃和善的笑容,她咬咬牙,迅速地扒拉起饭菜来。难闻的气味以及恶心的咀嚼感觉让她的胃不住地抽搐。只是此时去吐,太过失礼了。   “看你吃得这么欢,是很喜欢这个吗?”说着,楚子璃将剩下的芹菜都给赶进了她的碗里。   重阳:……   “请六公主见谅,奴婢去去就回。”她捂着肚子,惨白着一张脸。   楚子璃也不为难她,“去吧去吧,早些回来,我等着。”   重阳脚步半分不等,匆匆地跑了出去。   留在膳堂的楚子璃,拨弄着碗里的白饭,一口也没吃,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重阳回来,却是她贴身的宫女碧浮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碧浮,怎么样?”   被碧浮的宫女躬身,在她的耳边说道,“六公主,果如你所说,那重阳吐得厉害。打了一桶水,不住地清洗着嘴。”   楚子璃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她总算是明白了那晚为何三哥哥会那般反应。想不到啊,她这四姐竟然是骗了天下的人。   “是。”碧浮行了行礼,悄悄地退了出去,安静的膳堂,就如同她未曾来过。   ***   重阳回来后,便发现楚子璃正在给她的雪鹰喂食,血淋淋的生肉,上面还用刀划了不少伤痕。刚吐完回来的重阳见了,平复没多久的胃又开始一阵抽搐。   “你回来了。”楚子璃抬头看她,纤细的手指上还沾满了血液 ,嘴角悄悄扬起的笑容如春风般柔和,她紧紧地盯着重阳苍白的脸颊,出声道,“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用膳、休息、习字、女红、听书,都是我一个人。重阳,你不会离开我的吧。让我再次尝试孤独的滋味。”   “六公主严重了,您贵为一国公主,怎能与奴婢这种身份卑微的人一起同桌。今日重阳已经是大逆不道,日后定然是不会的。”   楚子璃听到她这话,一双美目又粼粼泛水波,似要哭出来,“我不过是想找个人陪陪我而已,难道就这么难吗?九年前,四姐姐陪着我的几日,是我一辈子度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庵里的师太们一个个都好没趣,整天都是一张脸,也从来不与我说话。每当我难受的时候,就会想起宫里的哥哥们和四姐姐。此次好不容易回来,竟然又要去更远的地方。重阳,你懂我的难过么?”   “六公主请放心,待您嫁到齐国,自然有夫君来替你解闷。”   “宫里的尔你我诈,哪有什么真情?寄托于一个因利益结合在一起的夫君,哪有我们自己楚国人亲切。”说着,她手上一扬,原本站在她肩膀的雪鹰一口衔住她右手里剩下的一块肉,扑棱棱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重阳不明白她为何会与她讲这些,博同情?可是目的又是什么?   抬头,目光随着雪鹰飞去的方向望去。   看着她淡漠的表情,楚子璃暗暗叹气,收敛起一脸的哀戚。起身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六公主,这是去哪儿?”被她这么一拉,重阳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带你去见一个人。”   重阳疑惑着,只有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   到底会是谁?会是二哥么?她记得,小六妹对二哥是挺依赖的,在上一世里,小六妹出嫁,就是二哥来送的亲,一直送到楚国的边界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   而在月未殿里。   葡萄架下,相互对坐的两人都是严肃了表情。沉重的气氛比向下伸展的葡萄条还低,沉闷闷的,似很快就要爆发出来。   “你说,药人是由各种毒药浸泡出来的?”楚越霖满眼伤痛。   楚越然虽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药人都是从十岁以下的孩童培养的。每日以毒为食物,每夜以毒液沐浴,好似还经常会去接触一些不能解的剧毒。时常在一些毒穴里,发现不少的孩童尸体,皆是面目发黑,显然是不能承受毒素的侵入,不能与之融合,便被毒害死了。能好好地与毒液融合的,千万人里,又有几个?因而,江湖之中,此种恶毒之术,向来是禁止的。唯听说十多年前万毒子有研此术。碍于他使毒高明,便一直属于默许的态度。三弟,你怎么突然问及此事?按理说,江湖上应该没有药人了。”   “你知道药人有什么特征么?比如身体发冷什么的。”楚越霖暗暗捂着胸口,思及在望月城时瞧见她那虚弱的真面,还有她脸上纵横的伤口,心脏一阵一阵地绞痛。为什么在她绝望的时候,他没能在她的身边?若有他在,定然不会让她受那么多苦。   楚越然思忖半晌,“这药人以前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几近没有。江湖上也不太清楚。听江湖上的老前辈说,似乎是有身体发冷的特征。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因为药人体内本来就是因为毒平衡的,药人年纪一般不大,在成长的过程中,毒与自身的平衡会被打破,于是他们必须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里补充毒药,来达到一个新的平衡。这样,才不会让他们被自己身体里的毒害死。”   “那在失去平衡的时候,会不会晕倒?”他想起那日在望月城赛马的时候,子卿突然从马背上摔下来,莫非也是与这个有关?   “按理说会的。”   瞧着楚越霖一脸的哀痛。楚越然虽不明白为什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别难过。这药人虽然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   楚越霖看他。   楚越然继续说道,“药人因为从小与毒打交道。在这世上,几乎是没有什么毒能够对他们有影响。即使是南疆的蛊毒,也是会被他们体内剧毒的环境给毒死。只是,奇怪的是,她们的发肤却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血液还有解毒的效果,这也就是为何很多人想练药人的原因。”   “药人如果受伤,伤口会不会愈合?”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楚越然满脸的惊奇,“莫不是你见到了药人?”   楚越霖没有回答,就那么灼灼地看着他。   对峙许久,楚越然尴尬地偏过头去,“其实也不是不能愈合,只是速度极慢。曾经就出现过药人因为被取血过多,伤口太大,血流干而死的事儿。”   “可有法子让药人成为普通人?”   面对着他期待的目光,楚越然抱歉一笑,“从未听过。”   原本沉重的楚越霖更是阴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 ☆、陆容   “六公主,你说要带奴婢见的人,便是二殿下吗?”看着眼前一脸亲切的楚越然,重阳有些不解看向一旁不断抹眼泪的楚子璃。   楚子璃没有理会她,径直地扑进楚越然的怀里,偷偷地以他胸前的绸缎擦着眼泪,“二哥哥,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来,居然都不来看我一眼,莫不是忘了小六了,嘤嘤……”   楚越然宠溺地摸着她刚到胸口的头,眼睛却是飘向了一脸错愕的重阳,“六妹不是身子不好么,我便没敢去打搅。”   “你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嘤嘤……”楚子璃捂着胸口,一抽一抽地啜泣。   “这说的什么话,四妹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我可是放心尖尖上的喜欢。”   “真的?”楚子璃抬头,一双眸子泪珠还挂在眼睫上,楚楚可怜之态任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动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楚子璃满意一笑,“那好,那就拜托疼我的二哥哥帮妹妹做一件事。”   楚越然暗暗抿住了嘴唇,“杀人放火可不干啊。”   “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害二哥哥呢!我想让哥哥做的事很简单。”   “何事?”他有些好奇,这个小六妹刚回京城,能有什么事?   楚子璃眨眨眼,两手紧紧地搂着他的手臂,“听说二哥哥负责接待齐国来使,可否让小妹我在你的府邸,悄悄地看看那齐国的来使?那么一路上,我也不会因为陌生而害怕了。”   “哎,我还道是什么事儿,此事简单。正巧,今晚有一场宴会,你且留下瞧瞧吧,只是,莫要让人发现了。这到底会让你的颜面有损。”   “好!谢谢二哥哥!”楚子璃乖巧地应和着,解决了自己的事儿,她这才拉过一旁的重阳,“二哥哥,你看,这是重阳,我很喜欢的重阳。”   “重阳啊,我认识。”他意味深长地盯着重阳道,“容说好长时间不见你,甚是想念。”   陆容?那个和陆修一模一样的重生少年?   重阳疑惑,那次遇到陆容的事,二哥怎么知道了?   “既然你们认识就更好了。”楚子璃轻笑,“二哥哥,这次,我想让重阳陪我一起看看。”   “那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叫做碧浮的丫头呢?你就这么抛弃她了?”楚越然打趣道,“有了重阳就不要碧浮,想不到六妹居然也是这么一个狠心的人。”   “二哥哥休要胡说,碧浮是我从小的玩伴,怎么可能舍弃。只是,重阳不一样,二哥哥难道就没觉得,重阳很像四姐姐吗?”楚子璃弯弯的眼睛里,看不出神色,却让一旁的重阳心里直咯噔。   “哦?”楚越然挑眉,围着重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还别说,除了这张脸,无论神态,表情,眼神,还真是挺像的。”   重阳立马跪下道,“二殿下,六公主,莫要打趣奴婢,奴婢区区草芥,怎敢与尊贵的四公主相似。”   “哈哈……”楚越然蓦地大笑起来,扶起跪在地上重阳,“重阳,你可不像那个叫我二公子,以我打趣的重阳啊。”   “重阳岂敢打趣二殿下。”   见她说得严肃,他也没了逗趣的心思,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若是得了机会,去见见容吧。”   重阳点头应是,复又为难地看他,“二殿下,重阳身为宫女,怕是没机会能出宫去见他。”   “这你莫担心,待会儿我便让人领他过来。”   听他都说到这份儿上,也没有办法拒绝,重阳只得默默地点头。她虽很多事需得问陆容,只是,不是这样被逼迫着见,她总觉得,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   夜晚伴着许多笙箫曲乐悄然而至。   月未殿后的小花园里。   重阳有些紧张地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右手在对面的少年手心写道,“你是被胁迫的么?”   坐在对面的陆容蓦地笑了起来,哪怕一双眼睛无神空洞,灿烂的笑脸依旧让人心暖暖的,他收回了手,朗声说道,“不是,是我央着二公子带我来见你的。二公子人很好,你莫要误会他。”   听他如此说,重阳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你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陆容慢慢收了笑容,“你是不是认识我哥陆修?”   “儿时有缘见过。”   他蓦地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那你可知他是否还活着,在什么地方?”   “不知。”重阳记忆回到九年前那次与陆修的相处,时间虽短,却令人震撼。她知晓眼前的陆容看不见,因而瞧他的目光完全没了顾忌。   “陆容,我记得那时候他有说过,楚元一五七年是个动荡的时期,他让我离开楚国。你知晓这事么?”重阳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发现他什么神色也不显露,继续说道,“修说他会去找将来楚国女皇之后的皇帝,不过当时匆忙,还未说完我们就分开了。你知道,楚国女皇之后是谁当了皇帝吗?”   陆容暗暗握紧了拳头,淡漠的脸总算有了一种叫作疑惑的神情,“下一任皇帝么?”   “恩。”重阳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故作淡漠地轻应。   在她焦急的呼吸中,他慢慢地伸出手,左手摸到茶杯的位置,将右手食指蘸了蘸茶水,在石桌上横着画了一笔。蓦地他顿了顿,又连着画了两笔。写出一个三字。   是三哥么?他不是和她一起死的吗?难道那时候三哥并没有死?!   重阳震惊地站了起来。恰在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   “重阳,六公主叫你过去。”   “好,我立刻就过去。”重阳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声。灼灼地盯着陆容,质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容将茶杯的茶水倾杯倒出,掩盖了那个‘三’字,“我不说假话。”   “六公主叫我,我先去了。告辞。”一句告别,落荒而逃。   原地,陆容垂头,虽看不见,却伸手摸了摸那个字的位置,湿濡,烫手。   ***   前殿,重阳赶到的时候,楚子璃正着一身和她一模一样的宫女服,站在二哥的身后。   重阳从人后悄悄地走了过去,站在楚子璃的身侧。   “重阳,你可算来了。这宴会都……都进行大半了。”楚子璃有些埋怨地看她,不觉中,声音有些提高。   楚越然提醒地咳了咳,这才压制了她的声音。   “重阳耽搁,还望六公主恕罪。”重阳轻声回道,由于位置明显,也不好行礼,就微微颔首致歉。   “罢了罢了。”楚子璃把眼睛瞟向下方右侧坐着的一众人,“快看吧,那些就是齐国来使。”   重阳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年纪,胡子一大把的人,没什么好看的,“样子挺和蔼可亲的,六公主你出嫁不用害怕了。”   “我不是说这些,你看那个穿黛色长袍的老头身后的那个侍卫。”   那人八尺有余,一身蓝色的侍卫服在他的身上,到穿出了其他侍卫没有的飒爽。冰冷的面孔,却是少有的英俊。比之齐国来使的苍老,他就像一柄利剑,突兀地站在那里。   “你说,齐国的太子会不会有那个侍卫好看?”   “传说齐国太子齐安是齐国最好看的男子,定然是比这侍卫好看很多。”重阳柔声劝说,小六妹对美人的容颜很看重,前世她就是抓住这点,把小六妹给劝着嫁了出去。   “重阳,你可喜欢那侍卫,若是喜欢,待我嫁给了齐国太子,就把你许给这侍卫。”楚子璃打趣道。   “六公主,姻缘得看缘分,不是说喜欢便能在一起的。”   “呵呵……”楚子璃轻笑,“如此说,你是有心上人了吧。”   重阳尴尬,眼睛不由地偏向了一旁,弱弱道,“大抵,是有的吧。”   这边,那侍卫似乎察觉到两人的注视,突然抬起头来,冷厉的目光,惊得两人慌忙垂下了头。   这眼神,着实可怕了些。   ***   因着天色已晚,二人便留了下来,待明日再回去。   人潮散尽,重阳挑着灯在前面走着。   蓦地,楚子璃冲着她大呼了一声,“六公主!”惊得重阳回身看她,却见她一脸嬉笑。   恰在此时,一侍卫从她们身侧走过,正是那模样俊美眼神犀利的侍卫。他在路过她时,眯着眼睛冲她看了一会儿,复又嫌弃地转过目光,接着大步离开了。   “六公主你怎么了?”   楚子璃笑道,“莫要这幅表情,我不过与你说笑罢了。我们走吧。”   “是。”重阳垂首应道。刚才那侍卫的眼神让她很在意,一个侍卫有必要鄙夷一个宫女么?    ☆、纠结的喜欢   歇在月未殿的这夜,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楚子璃身子一直很弱,前几日回宫刚经历了舟车劳顿,撑了几日,想不到,在这一夜里,竟然病倒了。她向来不喜太多人伺候,早早地就婉拒了二哥派来伺候的宫女,仅仅留下重阳陪着。   她就如幼时一样,缠着重阳与她睡。半夜里,重阳起身出恭,意外发现了楚子璃的不对。月光虽白,掩藏了脸色的红润,但小六妹的脸色却是白中泛青,额头上,满是虚汗,她嘤咛着,似乎沉浸在噩梦里出不来。   “六公主!醒醒!六公主!”重阳推推她的肩膀,可她已经无法睁开眼睛,只焦躁地嘤咛。   自桌上倒了一杯凉茶,浸湿了手绢,擦了擦她的额头,可刚擦干净,汗珠又慢慢地渗了出来。无奈中,只得暂时先留下楚子璃,她自己出去找太医来。   夜色虽深,好在她刚出来不久就遇上了巡视的侍卫。她匆忙拉住侍卫,让他赶紧去请太医。想着   在二哥的宫殿里,到底还是先去告诉他一声为好。   提着裙摆大步地向二哥的寝宫走去。她禀报不久,便见灯火慢慢亮了起来。楚越然衣衫齐整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速度之快仿佛到此时还未歇息,满脸的焦急,止住了她下跪行礼,“莫整那些虚礼,快走!六妹要紧。”   “是!”重阳应了声儿,紧紧地跟着他的身后。   行至路途,无意中,她就那么往身后宫殿看了那么一眼。远远的,却有人的身形以及姿态让她忘不掉。那般的熟悉,又那般的陌生。娉娉婷婷,娇羞的眼睛之中蛰伏着深深的桀骜。   她,不是该在望月城么?   “哎哟!”许是看得有些出神,不小心踩着了一小块石头,脚不小心就那么崴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了过去,正跌进往回看的二哥怀里。   楚越然扶着她,低头看着她提起的右脚,了然地没有出声再问。径直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二殿下!”重阳惊呼。   “你确定你还能走?”楚越然觑了一眼她的右脚,“我们得赶紧去看看六妹,耽搁不得。”   重阳垂头,没再开口。   熟悉的温度。她不由地想起九年前那次被大哥追杀的时候,也是崴着脚的事。无论多少年,二哥总是对所有人很温柔。没有大哥的阴狠,没有三哥的阴森,没有五弟的霸道和无知,没有六妹的娇弱,在和她相似的幼年悲惨经历之下,养成了他自己的性子:江湖人的豪情和文人的温润柔情。她却是怎么也做不到。   只是,这样温柔的二哥,和前世一样的二哥,总让她隐隐的有些不安。一种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的不安。   “你为何这样看我?”察觉到重阳打量的目光,楚越然蓦地笑了起来,垂眸看她。   “二殿下,这于理不合。”她慌忙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   “这是月未殿,我说没有那些规矩,便没有。”   幸得很快就回了小院儿。她被二哥轻轻地放在屋前的凳子上坐下,他嘱咐她不要乱动,等太医救治了六妹就来看她的伤脚,说完,复又进屋去询问太医关于小六妹的病情。   揉着扭伤的右脚,重阳疼得直咬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身上毒药挺多,偏偏没有止疼的。   忙碌的,在屋里。屋外,是她一个人的露重寒深。   “你想将来一直用一只脚走动,就继续揉吧。”阴冷的声音,让寒露似乎更重了些。   重阳惊讶地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儿?”   楚越岚板着脸,脸上挂着她许多年未见的冰冷。他什么也没说,径直地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走得很快,两旁的景如云烟,迅速地从眼前闪过。等他止住脚步,已经站在了子虚殿前。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儿了?六公主需要我,我得回去!”重阳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下去。   却被他右手一戳,就给定住了,他的眼里满是冰冷,“她需要你,你便要走。那我需要你呢?你怎么从来不肯留下?以前是,现在是,将来大抵也是。”   被迫地进了内室,他把她好好地放榻上,小心地摘下了她的鞋袜,看着她红肿的右脚,眉头紧锁不开。   听见两人动静,秦瑶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   “快去准备冰水。”楚越霖头也没抬地吩咐道。   秦瑶虽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的楚越霖会将重阳带过来。但他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匆匆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重阳不满地拿眼瞪他,发泄他点住她,不让她动,不让她说话的不满。   楚越霖蹲在她的脚下,两手捂着她的右脚,小巧,凉彻,他顺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地摸索,还好虽然有些红肿,但脚骨没有错位,估计几日就会好。   他抬头,对上她不满的目光。蓦地冷冷地笑了起来,“养只畜生尚且知晓感恩,见了恩人知晓摇尾。你怎地连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凉薄的话语,从他那张吻过她两次的嘴里吐出。一种窒息的感觉从脚下迅速笼罩她的呼吸。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是止不住的绞痛。全身如置冰窖,难受地颤抖着。在他的心里,她竟是连畜生也不如么?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此时再也忍受不住,啪嗒啪嗒地划过脸颊,滴在衣襟上。她说不出话,只绝望地看着他,落着眼泪。   楚越霖不敢看她的眼睛,松开她的右脚,把头偏向了一旁。   脚步声渐重,秦瑶端着冰水走了过来。瞧见重阳一直盯着楚越霖落泪,而楚越霖却是冷着面容不看她。怪异的气氛,沉重得让人没法呼吸。   秦瑶将冰水搁在重阳的脚下,起身安抚地擦去重阳脸颊上的泪痕。她焦急地想安慰她,奈何身边没有纸笔。   楚越霖默默地将棉布放冰水里浸湿,手指在触到冰水的一刹那,他冻得手指僵了僵,但很快,如同没有感觉一般,轻松地捞起了棉布,拧干了冰水,轻轻地敷在重阳的右脚上。   说不得话,重阳愤恨地瞪他,泪水又迅速地落了下来。   不理会她的不满,楚越霖每隔两盏茶,便给她换一下敷脚的棉布。一双纤细的手被冻得通红,可他如同没有感觉一般,执着地给她敷脚。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楚越霖才想起给她解开穴道。而此时她早已哭得累了,任由他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泡脚。   “连畜生都不如的我,,为何不直接杀了。”   楚越霖看她一眼,“怕脏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分没写完,电脑马上要自动关机了,明天有电的时候,下章接着这部分末尾写。 ☆、矛盾   “连畜生都不如的我,,为何不直接杀了。”   楚越霖看她一眼,“怕脏了手。”   重阳只觉头脑发昏,他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脚上的水也顾不得擦,穿进鞋里,单用左脚踉跄着跳着出去。   “你去哪儿?”楚越霖上去,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臂。   她甩开他的手,“别碰我,小心脏了你的手。”   “莫要胡闹!你的脚还没好。”楚越霖皱眉看她,眼中担忧纠结各半。   “我的脚即使废了,也与你无关。”   说完,她一把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跳着脚出去了。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地陷进了门框里。看着她一步步地跳着离开,却没有开口挽留。   一直候在一旁,看着两人闹别扭的秦瑶此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纸笔,刷刷地写道,“三殿下,奴婢看得出来你是把重阳疼在心里的,为何还要出声伤害她?”   楚越霖仰面合上了眼睫,深深地长叹一声,复又无力地说了句,“我,不过是想惩罚自己罢了。”   秦瑶不解看他。   长久的沉默后,他睁开了眼睛,满是疲惫,“看她难过,我的心比她疼一百倍。”   “既然痛苦。”秦瑶在纸上写道,“又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偏头看向之前重阳离开的方向,幽幽道,“在我不知道的九年里,她受了很多苦,我,只是想与她承受对等的痛苦罢了。”   “以这样的方式?”秦瑶对于他的想法,很是不能理解。难道因为喜欢,就一定要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让自己痛苦,以表达自己对她曾经受的痛苦的哀思?   “不可以吗?”楚越霖眯了眯眼,话里似乎有些不悦。   虽知不可,但为了重阳,她还是忍不住写了出来,“糊涂。”   “你想被我赶出子虚殿,然后被玉妃抓住打死吗?”楚越霖出声威胁。   秦瑶把纸放地上,跪在地上,刷刷地写了一大篇,“当初是三殿下救的秦瑶,你若是想拿去,秦瑶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只是,哪怕秦瑶会死,秦瑶也要说出来。三殿下的喜欢,太沉重,太偏执,这世上,怕是没多少人能承受住。重阳再能忍,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少女。三殿下,你就不担心,因着你这奇特的喜欢方式,把重阳生生逼走甚至逼死吗?”   楚越霖没有说话,只是眼里多了几分迷惑。   秦瑶撕下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在新的纸上写道,“三殿下,如果你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楚越霖冷笑,“逼她喜欢。”   “若是无论你怎么逼,她都没法喜欢呢?”秦瑶提笔问道。   楚越霖淡淡地看她一眼,“那就杀了她,然后再自杀。生不能同寝,便死同穴。”前世,他用行动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秦瑶微颤了颤,被这样的三殿下喜欢,到底是重阳的幸还是不幸?   “三殿下你可有想过以其他的方式来表达你对一个人的喜欢?”   “别的方式?”他不解。   秦瑶点头,看他顺着她的想法在思考,微微有些欣慰,也许,他只是缺一个指导他如何喜欢人的人。   想了想,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刷刷地在纸上写道,“若是三殿下信得过奴婢,便先给重阳送药去吧。记住,无论她怎么埋怨,都不要表现出你的不满。”   “我做错了什么吗?”他睥睨,眼中满是不屑,“需得我如此做?”   “不是,是……”   没等她写完,楚越霖一把抢过她的笔,右手指头转动,‘啪’地一声就把笔给折成了两段,“我累了,不想听了。”   说罢,自柜子里拿出一瓶正骨水,揣进袖子里,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瞧着他有些别扭的表情,秦瑶捂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   这边,重阳狼狈地跳着回去。子虚殿与月未殿的距离,从未如此远过。她呜咽着,时不时地以袖擦去脸颊上滑落的泪痕。   大抵,这就是世人常说的自作多情吧。三哥本来就是一个变态,一个想把一切都操控在手心的怪人。她以前明明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他后来的时不时的悲伤,以及他偶尔的柔情,竟让她忘了他本来的面目。什么喜欢?什么唯一?都不过是他的玩笑罢了。可她居然都信了他曾经说的话!如今沉浸在他的喜欢里出不来,而他,却说恨她。她,该怎么办?   一路上想得出声,没注意着前面的人,径直地以头撞了一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却是纹丝不动。   重阳到是被反弹,跌倒在地。仰头,看着一身白衣,浅笑着向她伸手过来的莫九,她挂在眼角的泪水竟是忘了收回。   “听玉妃娘娘说,你不在漱玉宫了。还以为见不着你了,没想到,今儿竟意外地逮着了你。”他拉她起来,“只是,还是那般冒失。”   温和的笑容,是她上辈子爱进骨子里的,只是,如今看来,似乎比前世少了几分味道。他那俊美的容颜,见之所幸,不见又不觉得惋惜。随着她见的次数增多,越发显得可有可无了。   现如今,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上辈子,她到底爱上了莫九哪一点?就像这辈子,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上三哥一样?   “可有摔伤?”   重阳摇头,“莫公子,其实我们并不熟。”你不必一直盯着她。   不去听她话里的生疏,莫九主动替她理了理头发,“据说你在六公主那儿当值,不知可还习惯?”   “谢莫公子关心,六公主人和善,奴婢很好。”心情因之前的事本就不好,她不想与莫九过多纠缠,单脚艰难地给他行了行礼,“六公主该着急了,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他回应,重阳一跳一跳地就往月未殿跳去。   一路上,她在前面跳着,莫九默默地跟在后面,随着她往前走。无论她怎么瞪他,莫九都是一脸浅笑,丝毫不被她影响。   青石板上,不知是谁误撒了水在地上,重阳跳至此处,鞋子一滑,就往前栽去。眼看着脸就要与地面来个鸡蛋碰石头的戏码。她闭紧了眼睛等着疼痛来袭。   谁想,莫九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急促的呼吸,是两人的无措。   重阳不明白最近怎么老是摔倒,上一次崴脚加上这一次,仿佛是有人故意的一样。   尴尬地想要推开他,奈何他却是不肯松手,只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温柔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莫公子说笑了。前几日不是才见了么?”   “不,是在那之前。”   重阳干笑,“怎么可能……奴婢……”   ‘啪’的一声,陶瓷片破裂的声音从一旁传出。重阳的心蓦地咯噔了一下,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就被一道红影从莫九的怀里夺了去。   温温热热,带着特有香气的怀抱,她有些留恋地把脸贴了上去。   赶来的楚越霖一手将她揽进怀里,一手提着莫九的脖子,残忍地慢慢收紧了手指,一点点地捏碎他的生命。   待缓过神来,重阳这才注意到莫九情况堪忧。两脚离地,脖子上是三哥的手,纤长的指,深深地陷进他的肉里,印出鲜红的痕迹。而这还算好,最严重的,是莫九那张因为被掐着无法呼吸造成青紫的脸。   “三殿下!快松手!他会死的!”重阳跳下他的桎梏,跑去莫九的方向。   楚越霖冷哼,“这才离开我多久,这么快就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你,到底要不要这么下贱!”   本欲伸手去扒开他掐着莫九的手,因着他这句话,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慢慢又占据了思想,缓缓地收回了手,冷漠地回了一句,“我就是下贱如何?我就是想与他双宿双飞又如何?这些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哈哈……”楚越霖怒极反笑,一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信不信我此时就杀了你们!”   重阳仰面,无惧看他,“那你杀吧,我和莫公子在地下做一对恩爱夫妻也是不错!没了你的存在,我们到是自由自在许多。动手吧。”   紧握的拳在她的脸颊上方颤抖着,伴着他阵阵磨牙的声音。最终,他松开了手,也松开了莫九,他死死地盯着重阳,一字一顿道,“绝……不……让……你……们……得……惩!”说完,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扇在了莫九的脸上。   虚弱的莫九气还没喘匀就挨他一场,闷哼一声,肿了脸颊。有些莫名地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很是无辜。   楚越霖挥挥衣袖,如来一般,瞬间不见了踪影。临别那一眼,重阳蓦地心揪,明明是他在嫌恶,为何要做那么一副受伤的表情。   地上,莫九捂着脖子慢慢爬了起来,“你……与三殿下……”   “没有关系。”   她不肯说,他也不好追问,注意到她受伤的脚,莫九提议,“不若我背你回去吧。”以她这速度,指不定又要遇上什么。   重阳以行动拒绝了他的好意,跳着脚径直地往前走。   莫九叹叹气,继续在她三步之外跟着,一路把她送到月未殿门前才离开。 ☆、远嫁   在子虚殿里等着楚越霖归来的秦瑶并未见到预料中的情景。他的面容如覆冰霜,以低气压的状态冲了回来。   “三殿下,发生了什么?重阳她又惹你生气了吗?”秦瑶举着刚写好的话,晃悠到他跟前。   楚越霖觑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纸,直接给撕成了粉碎。   “出去!现在我不想见到你!”   见他严肃的表情以及冷厉的目光,秦瑶默默地把口边的说辞吞了回去。恭敬地行了行礼,推门退了出去。   面对着这样的子卿,他竟是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   重阳回到月未殿的时候,楚越然正站在门前等她,远远的,当瞧见她的身影,他快步迎了过来,“昨儿了解了六妹的情况,出来便不见了你,你不知道脚崴了不能乱走吗?”   责怪之中带着点点关心,重阳冲他笑了笑,却依旧掩饰不住之前的难过。   “重阳,你怎么了?”察觉到她的不对,楚越然关切地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   重阳摇头,“谢二殿下关心,重阳没事。”不想他继续询问,她赶紧转移他的注意,“请问二殿下,六公主她可安好。”   楚越然扶着她往宫殿里走,顺带说着楚子璃的情况,“昨儿太医给她治了,她后来醒了一次,找了你好一会儿,等不到你,之后安慰地睡了,现在估摸着还没起。”   “那我现在去见见她。”重阳跳着脚往楚子璃住的小院跳去。   看她走得艰难,楚越然索性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快步向小院儿走去,“我想,你的脚应该处理一下,不然废了该是多么可惜。”   没了推辞的心思,自从离了三哥,她就觉得很累。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在一顿一顿的脚步声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自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六妹楚子璃出嫁的时间越发接近。三哥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楚昀帝有意让三哥迎娶开山王千金凤桔叶的事迅速被人所知,而五弟楚越岚似乎什么动作也没有,连大哥楚越玄也没了动作。   表面的祥和里似乎藏着什么,暗潮汹涌。   明日,便是六妹楚子璃远嫁的日子,小六妹拿着手绢嘤嘤地哭泣着,逼退了不少来祝贺的夫人。   傍晚的时候,却是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她来此,并不是为了楚子璃,而是重阳。   她揪着重阳就跳上了屋顶,满脸的郁闷,“逢生,我不想嫁给三殿下,我不喜欢他,你知道的。”   早习惯了凤桔叶的各种行为,但还是被她一见面就往屋顶跳的行为给惊了个半死。许是因为在宫里呆的久了,已经有些习惯宫里的平静。   “桔叶,你喜欢五殿下的,对吗?”   “嘁!什么五殿下!那明明是个蠢货……”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绯红了脸颊,弱弱道,“不过我……确实对他有意。逢生,你会怪我吗?”   重阳不解看她,“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为何会怪你?”   “那蠢货喜欢你,我一直是知道的。”   “我曾经就说过,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的。桔叶你如果喜欢,便大胆地去告诉他吧。”   凤桔叶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凤桔叶岂是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今日与你说了,心情果然好很多。”   “勇敢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重阳笑道。   “那你呢?何时才会停止你的脚步?”   “我……”重阳面露悲伤,幽幽道,“有些人是不配拥有幸福的,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逢生,我不许你这样说!”   重阳苦笑。   “听说明日你就要陪六公主去齐国,你打算何时回来?”   “估摸着该是要等她在齐国大婚之后吧。”   “重阳!”屋顶之下,碧浮在叫她,“六公主说要见你。”   重阳拍拍凤桔叶的肩膀,“我先下去了,待我从齐国回来,指不定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凤桔叶羞涩地不敢看她。   重阳往前挪了几步,看着离地的高度,默默地退了回来,指头戳了戳桔叶的肩膀,“那个……桔叶……可否送我下去?”   凤桔叶:……   抱着她跳下屋顶,凤桔叶口里还有些念念,“早说了让你学点武功,偏偏不听,这么矮的屋顶居然都跳不下去,真的是……”   重阳谄笑,“那时候不是有你吗?”   因为这句话,两人皆有些感伤,曾经的朝夕相处,如今却因身份许久才能见一次面。   “要进去见见六公主不?”   凤桔叶嫌弃地摆手,“那个病秧子没什么好看的,我来本来就是来看看你,既然见着了,自然也要离开了。”   “嗯,路上小心。”   送别了凤桔叶,重阳这才进了屋去见楚子璃。   “六公主找重阳不知有何事?”   “刚才那人是谁?”楚子璃面色有些不悦,抓着手里的珠钗就往地上砸。   重阳一一将她丢在地上的珠钗拾起放在梳妆台上,“开山王的掌上明珠凤桔叶。”   “这般没规矩,进了这里居然都不知道来拜访一下主人。”她撇着嘴,右手一挥,又把之前重阳捡起的珠钗全部挥到了地上,“区区一个小郡主,居然把我一个公主不放在眼里!哼!若不是看我明日便要远嫁,我非到父皇那儿去参她一本不可。”   “六公主今儿心情怎么这般不好?凤郡主她是个极好的人,公主若是与她熟了,便也会如此认为的。”   “呵呵……”楚子璃冷笑,“这样没规矩的人,我不兴与她熟识。”   “六公主自己的爱好,重阳不敢干涉。”   “本宫命令你!”此时,楚子璃也拿起了公主的架势,狠言道,“本宫不许你再见那没规矩的郡主!否则,本宫定要重重地罚你。”   重阳没有应声,默默地给她收拾东西。   “你听到没有!”楚子璃怒道,“此事,本宫绝对没有与你说笑。”   “公主说得是。”见她发怒,重阳只得顺着她说,只是她明日就要离开楚国,日后她重阳见不见桔叶,又岂是她能知晓的。   此时,楚子璃才算是慢慢消了怒火。扑在妆台上,细声地哭了起来,“重阳,其实,我不想对你闹脾气的。”   “重阳都知道。六公主是对即将离开楚国,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而担忧是吧。”   “恩。”她点了点头,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去了齐国,我便再也见不着二哥哥,见不着舅舅他们了。”   重阳上去,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公主莫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公主人这般好,在那里,定然会遇上一些更好的人的。”   楚子璃扶着额头,有些苦恼,“听父皇说,这次给我送亲的,是三哥哥。为什么,就不能是二哥哥呢?三哥哥那么可怕。连最后分别的亲人都不能顺心,将来在那里,孤立无助,又有谁来帮我?”   “三殿下?!”重阳惊讶地脱口而出,“不该呀!”   “恩?”楚子璃狐疑地看她,“什么不该?”   “没什么。”   重阳暗暗压制住表面的震惊。上辈子,送亲的,不是五弟么?怎么突然变成三哥了?   带着惴惴不安,迷迷糊糊地度过了在皇宫里的最后一晚。   ***   次日,天还没亮,重阳起身看着无声的两眼,虽说这脸皮是假的,但还是以粉淡淡地抹上了一层。   赶去主殿,发现碧浮已经把小六妹穿戴整齐。在梳妆台前,好几个嬷嬷围着楚子璃给她梳妆。   “请六公主恕罪,重阳来晚了。”   楚子璃淡淡地看她一眼,“无碍。你先过来,我靠着你睡会儿。”她的眼睛周围一圈厚厚的黑晕,看来昨晚又失眠了。   重阳听从地走了过去,任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旁给楚子璃涂抹妆容的嬷嬷看着她的妆容被磨蹭掉不少,急得连呼使不得。奈何当事人完全不理会,沉沉地睡了过去。   碧浮规规矩矩地站在楚子璃的身后,给她梳着头发。   而站在碧浮旁边,还有一个拿着本小黄册的嬷嬷,细声地给楚子璃说着些闺房事。图文并茂,睡着的是完全没听进去,反羞红了碧浮和重阳的脸。   曾经是有听说过,但真实听到却是头一次。上辈子,她压根儿就被三哥藏着没去看一眼小六妹出嫁的盛况,如今定要好好看一看。   ***   再好看的情景盛况,在被反反复复折腾了几个时辰后,重阳是再也没了那心思。心中暗暗地算着离开的时间。下跪,叩拜,叩拜,下跪……一双腿几乎没得闲过。   当扶着楚子璃上了轿子,轿子摇晃着起身那一刻,她看见碧浮同她一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两人理解地对视一眼,其中饱含心酸。   前面骑在黑色骏马之上的人,换下了一身红装,改一身墨色长衫,飒爽之中,满是冷厉。他本来就不是常笑之人,此时似乎更不会笑了。   重阳看他一眼,对上他远远飘来的目光,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在楚子璃的呼唤声下,爬上了轿子,以几层薄纱挡住了他的视线。   许久不见,依旧还是尴尬。   轿子里,楚子璃蜷缩在轿子一脚,无助地看着她,怯懦道,“重阳,我们不久就要永远地离开楚国了吗?”   “此时离齐国还很远,公主莫要担心。”   “是吗?”楚子璃慢慢地挪到重阳的身侧,紧紧地搂着她的手臂,“重阳,我有些饿了。”   “现在才刚起身,还未离京,不宜停下。”重阳端起桌上的点心,“不如公主先以这些点心垫吧垫吧肚子吧。等出了京城,再好好地停下用膳。”   看着那甜腻的点心,楚子璃嫌弃地摇了摇头,“罢了,看着,便不觉得有多饿了。重阳,陪我睡会儿吧。”   “恩。”   楚子璃抱着她的肩膀,将脸贴着她的背,细声地说了句,“你是不是很想我嫁到齐国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被吞了两章…… ☆、前世怨   “你是不是很想我嫁到齐国去……”楚子璃的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几乎不可闻。   重阳惊讶,但楚子璃就靠在她的背上,偏过头去,依旧看不到她的脸,“六公主为何未如此说?此事是皇上做的决定,奴婢不过一介小小的宫女,岂有这样的权……”   “别吵,我睡了。”   浅浅的呼吸,让重阳动弹不得。只是,楚子璃那句话,总让她有些隐隐的不安。   摇摇晃晃中,重阳也不由地合上了眼……   &&&&&&&&&&&   珠帘晃动,两人趴在扶栏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   “四姐姐,你说的那个齐国太子齐安真的如传说中那般风流倜傥俊美无双吗?”   “那当然是,我从二哥那里打听到的,二哥的话,你总不会不信的吧。”   “恩,我信二哥哥,也信四姐姐你!不过……”她有些犹豫,“这样好看的男子,莫不是有什么陋习吧。”   “六妹多虑了,若不是四姐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怕是要跟你抢了。这齐安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男子,十九年华,却是无一个妃子,据说连侍寝的女子都没有。曾经他有说过:世说三妻四妾合家美,不抵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等痴情专一的男子世上怕是难找。”   “呵呵,什么难找,四姐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莫公子可也是专一着的呢。”   “喝!你居然打趣起我来了!”女子作势要打她。   她娇笑着躲闪,“四姐姐饶了妹妹我吧。”   “哼!”   “好姐姐,我这不是担心嘛,你说,那齐安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上人?”   女子躲闪着目光不看她,扶着扶栏,朗声道,“当然没有。若是有了心上人,怎么会来楚国和亲?六妹你且放心吧,到时嫁过去,好好地待他,定然不久便得他宠爱,将来诞下皇子皇女,便是母仪天下之时。”   她酡红了脸颊,似沉浸在了自己的想象里。一旁的女子看着她的模样,嘴角悄悄地勾了起来,眼里,满是得逞的得意。   画面一转,便是踏上齐国的时候。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轿子里,碧浮站在一旁给她扇着风。她对于四姐没给她送别之事仍旧耿耿于怀。想着想着,眼圈一红,又要哭出来。   蓦地,轿子一个猛晃,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她一个趔趄,从轿子里扑了出去,趴在地上,两只手掌火辣辣地疼。   身后碧浮冲了出来,正欲呵斥抬轿的人,白光一闪,鲜红的血喷了她一脸,刚才还生气勃勃的碧浮此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碧浮!”她惊呼一声,害怕地抱紧了碧浮的尸体,仇恨且恐惧地瞪着眼前这个捏着一柄长剑,步步逼近的侍卫,他手里捏着的剑,还不断地滴着鲜血,那都是碧浮的。   “来人啊!快杀了他!”她无助地喊着。   然后周围的人都同情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肯走近。   那侍卫冷冷地笑着,拿剑锋挑起了她的下巴,“楚国的公主,姿色也不过如此。”   “五哥哥!救命!!!”她瑟缩地往后退,朝着送亲的队伍,连滚带爬,嘴里拼命地呼喊着。   侍卫也不急着杀她,剑锋舞动着,一点点地挑断她的脚筋手筋,任她绝望地倒在血泊里,动弹不得,只能慢慢地感受着死亡的降临。   “给她一个痛快吧。”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让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送亲的轿子里,她那千呼万唤不出来的五哥哥,那个从小与她很亲的五哥哥,一脸嫌弃地从轿子里走了下来。话,却是对那侍卫说的。   “太子殿下,莫要忘了我们的交易。本皇子,可是连自家的妹妹都舍弃了。”   侍卫淡笑,“自然。”   长剑一滑,她直觉胸口一阵剧痛,生命剥离的疼痛。痛到极致,她觉得轻飘飘的,低头看,脚下,那是狼狈的自己。   连死,都这么难看。   她愤恨地飘在原地,看着那些人把她的尸身以及碧浮的尸身丢下了一旁的山崖。   不消一会儿,一辆小巧的轿子从前方抬了过来。   那侍卫,或该说是齐太子齐安,急匆匆地迎了上去,轿子里,走下来,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子,看着年纪,该比齐安要年长几岁,只是懵懂的眼神,似乎有些呆傻。那傻女子一瘸一拐地向着齐安走过去,嘴里艰难地说着,“安安……抱……”   居然是一个瘸腿的傻子。   她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看着齐安宠溺地将那傻子打横抱起,抱进了之前她坐的那顶轿子。   “想必这位姑娘便是太子殿下疼爱的那位华公主了吧。”楚越岚暧昧地看着两人,丝毫没有刚刚害死自己亲妹的愧疚,“世上皆传太子殿下是非华公主不娶,想不到,今日竟有幸能见其真容。”   “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其他的,还望五殿下莫要插手。”齐安回眸,冰冷的警告。   楚越岚讪笑。   “安安,我们……我们去哪儿?姑姑……姑姑呢?”傻子紧紧地抓住齐安的手,不安地问道。   齐安摸着她的脑袋,“乖~我们这就一起去见我母后。以后都要跟着我一起叫母后,不许再叫姑姑了,知道吗?不然我把你捡的那些东西都给扔了。”   “不要不要!”傻子恐惧地摇头,把头贴紧他的胸口,“素华会乖乖的。”   “记住!”齐安柔声道,“从今日起,你不叫‘素华’,以后,你叫‘楚子璃’,齐国的六公主楚子璃。”   傻子愣愣的,在他的怀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当她听到‘楚子璃’三字时,不甘地瞪大了眼睛,她伸手去掐那两人,可手直接从他们的身上穿了过去。   她死了,不是么?   无助中,回想的,是那时与四姐姐的对话,无比讽刺:   ——好姐姐,我这不是担心嘛,你说,那齐安会不会已经有了心上人?   ——当然没有。若是有了心上人,怎么会来楚国和亲?六妹你且放心吧,到时嫁过去,好好地待他,定然不久便得他宠爱,将来诞下皇子皇女,便是母仪天下之时。   四姐姐,你明明知晓齐安有心上人,还把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推,到底是什么心情……   ***   世人皆知,楚国六公主到齐国的次日便与齐太子完婚。齐王喜,大赦天下。盛况空前,比之楚国的还要隆重几分,只是,她这真的楚国六公主却是作为游魂野鬼,困在山崖,以指甲抓挠着壁石,写画着那些她愤恨的仇人。   楚子卿……楚子卿……楚子卿……楚越岚……   &&&&&&&&&   楚子璃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在轿子里,晃悠晃悠。她看着旁边熟睡的重阳,伸手,慢慢地向她的脖子掐去,尖利的指甲眼看着就要碰到重阳的脖颈。   然而,突然觉察到重阳的眼睫动了动,似要醒过来。她慌忙收回了手。   “六公主?”对上楚子璃的笑容,重阳清醒过来,立马站了起来,“还请六公主恕罪。重阳也不知怎地睡过去了。”   “我没有怪你。”楚子璃温柔地拉她坐下,“你可有渴了?”   不等她回来,楚子璃撩起帘子就叫上了碧浮,“把我的灵水拿进来。”   “公主,这不是有水么?”重阳看着轿中案几上摆放着的点心和茶水。   楚子璃神秘地看着她说,“这灵水不一样,这是我回宫的时候,师太们送给我的。说是供奉过菩萨,很有好处的。”   “这么珍贵,公主莫要浪费在奴婢身上了。”   碧浮端着一壶水进来,“六公主,水来了。”   楚子璃倒了满满一杯的灵水,递给了重阳,“重阳,喝吧,我说过,你和我的四姐姐很像,这是缘分。我无缘待四姐姐好,你的出现,便是让我弥补四姐姐的债。”   见她说得诚恳,重阳拒绝不得。双手接过了杯子。   轻轻地抿了一口,还有些犹豫的眼睛蓦地亮了几分,她对她好的原因,似乎明了不少。   她端着杯子,在楚子璃期待的目光下,一口饮尽。   “可好喝?”楚子璃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好……”杯子落下,滚到碧浮的脚边,重阳身子一偏,就倒了下去。   碧浮捡起地上的杯子,搁在案几上,上去来,拍拍重阳的脸颊,笑道,“六公主,她昏过去了。”   楚子璃脸色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变成了恐怖的恨意,她死死地掐着重阳的脖子,“四姐姐,这世你便来亲身体会一次我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吃烤肉哒!下一章明天更新呀!怕再次拉去审核,上一章的错字就不改了,大家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原该是什么字哒!么么! ☆、移花接木   楚子璃脸上的笑容慢慢沉了下去,变成了恐怖的恨意,她死死地掐着重阳的脖子,“四姐姐,这世你便来亲身体会一次我曾经所经历的一切吧!”   她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掐得重阳的脸憋得通红。   装晕的重阳暗暗握紧了拳头,正欲反击,就在这时。   “六公主,快松手,她死了,便不好办了。”碧浮赶紧出声劝阻,“若是让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听得此话,楚子璃慢慢平静了下来,松开了手,转而抚摸着重阳的脸颊,“说得也是。”   碧浮从之前端水壶的托盘下面打开了一个暗格,自里面取出一叠银票出来,双手呈给楚子璃,“六公主,这是你让奴婢准备的银票,一共五万两。”   楚子璃接过银票,“碧浮,你不与我一起走么?要知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她严肃地盯着碧浮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谢公主美意,只是……”碧浮摇头拒绝道,“外面送亲的人以及迎亲的人太多,公主您一个人离开尚属不易,若是再带上奴婢,怕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拖累了公主,奴婢万死也不足以辞其罪。奴婢命贱,不怕死的。”   楚子璃感动地将她搂进了怀里,“碧浮,若有来生,定要与你做姐妹!”   “谢公主!”面对着离别,碧浮也是泪眼汪汪。   “公主,快些换下衣衫,时辰再容不得我们耽搁了。”   碧浮拉着楚子璃坐下,轻轻地摘下她头上的饰物,再解下她身上繁琐的喜服。   楚子璃任由她忙活着,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躺着的重阳,冷嘲道,“四姐姐,如果让五哥哥知道,因着他和齐太子联合,害死了他心心念念的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闭着眼睛的重阳暗暗思忖着,不明白为何楚子璃会扯上五弟楚越岚和齐太子,而且,她对她的恨意,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似乎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幸得她对药物很敏感,在之前舌头舔到灵水的时候,便发现了水中的迷药,她本想假装晕倒,让她们误以为得逞,自己说出原因来。只是,看她们目前的状态,似乎不大可能了。   手趁着她们褪衣的时候,慢慢伸向了放在胸口处的软骨散。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了。   “帮我把她的衣服脱下来,再给她把喜服换上。”刚褪下喜服的楚子璃只着一件中衣,走过去,架着重阳的右手臂,吩咐着一旁的碧浮。   “是。”碧浮把手里的喜服放在桌上,走了过来,粗鲁地扯开重阳的腰带,正欲剐下她的外套,突然对上重阳睁开的眼睛,碧浮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楚子璃也吓得不轻,右手颤抖着对着她,“你……你……怎么会?”左手悄悄地摸向她藏在塌下的匕首。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重阳一个翻身而起,掏出软骨散,拇指拨开软木瓶塞,对着两人轻轻一吹,便见两人立马瘫软斜躺在了榻上。   “大胆重阳!你可知你如此做,是掉脑袋的事!”碧浮怒斥,手脚虽没了气力,但气势上完全不弱,“快快给我们解药!”   “少装那些有的没的,大逆不道的,只有你。”既然身份依旧早就被她们看穿,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在她们面前装下去,她笑着挑起楚子璃的下巴,“你说是吧,六妹?”   相对于碧浮的焦躁,楚子璃却是出奇的安静,她平静地看着重阳,淡淡地开口道,“想不到,这辈子,我竟又是输了。”   “输?何来输一词?”   “呵呵……”楚子璃冷笑,“莫要装了,前世若不是你骗我,和亲的人本该是你!惨死成为孤野   游魂的也该是你!”   重阳不懂,骗她和亲确实是她的过错,只是,惨死又从何说起?   “让你嫁与齐太子,虽得不到一生一世的疼宠,但怎么说,也是荣华尊贵一生……”   “到现在你居然还在骗我么?”楚子璃一口打断她的话,恨恨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敢说你不知前世齐太子有喜欢的人!你敢说你不知楚越岚与齐太子密谋之事!你敢说你不知道我此去必无生路!”   “密谋?五弟和齐太子有什么关系?”重阳皱眉,这其中,怎么会有她那么多不知晓的事?   “楚越岚前世那般喜欢你,你竟然不知,呵呵……”她的眼里,满是不信,“他前世作为送亲之人,却是和外人联盟,杀死亲妹,完成移花接木之事。”   “六妹,此事,我确实不知。”   楚子璃不信地撇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你怎么说。只是,若是再来一次,我定在五岁那年就亲手杀了你。”   重阳叹叹气,似乎用语言完全无法让她相信。自怀里掏出软骨散的解药,抹在了两人的鼻息。   不消一会儿,便见两人好好地站了起来。   “你这是?”楚子璃有些不敢置信,继而咬牙切齿,“莫不是以为这样就想让我原谅你?你死心吧!”   “如果我晕倒了,你是打算离开吗?”   “恩?”楚子璃有些不明白。   “那就按照你的计划,你走吧。这里,由我来顶着,也算是,偿还上辈子对你的歉疚。”   “你会死的。”楚子璃灼灼看她,越发不能看懂她了。她心狠,上辈子就知道,可是如今为何会提出这样的事来?   重阳勾起唇角,满是不屑,“死?那不过是你太弱了罢了。”   她直觉里,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也许亲自去看看,会了解不少前世里没看透的东西。   “哼,随你。”   ***   砰的一声,陶瓷落下的巨响自轿中传出,紧接着是巴掌扇在脸上的脆响,“贱婢!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滚!本宫不想再见到你!”楚子璃怒喝的声音,惊得外面儿的侍卫纷纷侧目。   “呜呜……”突然,轿中跳出一个头发凌乱,捂着脸哭的女子,她呜咽着往外跑开。   “站住!”同行的侍卫拦住了欲往外跑的女子,女子捂着脸,狼狈地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轿子的帘子撩开,晃动的珠帘里,楚子璃盖着喜帕,出声喝道,“让她走!本宫不想再见这蠢丫头一面!”   “公主殿下,这不合规矩。”   楚子璃一巴掌拍在案几上,“什么不合规矩,本宫随意说一件小事,你们便不把本宫看在眼里?”   “不敢不敢!”侍卫挥挥手,任由那女子跑了出去。   骑马在前的楚越霖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他踱马过来,帘子飘动间,轿子里的那个宫女好像是那个叫做碧浮的,那刚才走的,莫不是子卿?他暗暗忖思,吩咐着队伍继续前进,而他,却是向着‘子卿’离开的方向骑马奔了过去……   ***   “子卿!”他骑马过去,试图喊住她,可他越是喊,她越是跑得快,“子卿!你给我站住!”   那女子提着裙摆奋力地往前跑。   楚越霖再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尴尬,甩开了长鞭,放马追了过去。   哒哒的马蹄,越来越急促。   女子急着跑开,脚上一个不慎,身子向前扑了去。   药人身上的伤很难愈合,且疼痛是一般人的几倍。楚越霖怎舍得让她受伤,在马儿途径她的时候,右手一捞,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他的话里满是怒气,“我叫你站住,你跑什么!”   “上次的事,是我错了,你作何……为什么是你?”楚越霖震惊地看着眼前被风撩起头发,露出真容的楚子璃,“那轿中的人是谁?”   楚子璃冷笑,“怕是快死了吧。”   轰隆隆的巨响从身后传来,他回头,跑得太远,看不到队伍,但那山石滚落的声音,让他心惊。   “子卿!”一把扔开楚子璃,调转马头,向着队伍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本人太蠢了,做一个简单的封面居然给整到昨晚熄灯都没完成,T-T,还好湿夫没嫌弃。 昨晚没更新,抱歉。今天早上六点就被室友给拉起来了,说不更新就打shi,这群暴力的家伙。 不出意外,晚上会有更新,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 ☆、谈判   “齐太子有一心爱之人,是华公主,楚越岚似乎与齐太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在刚入齐国境内的一个山崖处,杀了我和碧浮,让早就准备好的华公主冒充我,名正言顺地嫁给齐太子。至于齐太子答应楚越岚什么,却是不知。而齐太子,此次也在和亲队伍之中,正是那晚我让你见的那个冷面侍卫。其他的……呵呵……你且自己斟酌,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重阳身着喜服坐在轿中,脑子里回想的是楚子璃离开前对她讲的信息。事故发生在入齐的时候,目前还在楚国境内,应该还是无碍的。她掏了掏兜里的瓶子,软骨散还有大半瓶,七绝散还有两瓶,烟散还有小半包。只是,这七绝散触碰即死,若是她使用这个,怕是没机会与齐太子好好地谈一谈。而烟散可抑制人内力,不过就剩两人份的量。   “碧浮,去把那侍卫叫过来。”她捏紧了软骨散的瓶子,下定了决心。此时三哥不在,正是她处理的时机。   “恩。”碧浮面上虽有些不悦,但也是明白,此时两人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听从地出去叫人。   很快,那侍卫便骑马过来,“不知公主有何事?”不卑不亢的声音有些冷。   “让队伍停下。”   此时正处于一个峡谷处,两面的山很高很陡,几近垂直,山风迎面吹过来,许是因为前几日下过雨,壁脚下凹进去的石隙还垂着稀稀疏疏的水柱。   那侍卫与轿子并骑,带着惯有的冷漠,颇有些嘲讽,“公主莫不是在说笑?”   重阳掀开了头上的喜帕,撩起了帘子,灼灼地透过轿子的侧窗看他,“齐太子,我可不爱说笑。”   风缭乱了他的鬓发,却深邃了他的眼睛。   他伸手,阻止了队伍的前进。   “齐太子到是一个坦荡之人。”重阳夸道,自轿子里跳下来,碧浮紧随其后,面上有些紧张。   “姑娘也是不简单。”他翻身下马,站在她一步之外。   “哦?”重阳挑眉,伸手,替他把挡住视线的头发撩到了而后,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垂,见他不悦地皱眉,她收回了手,“看来太子殿下大抵猜到了吧。”毕竟,他没有再叫‘公主’。   齐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齐以诚来求娶公主,来达百年和平相处的约定,楚竟是来愚弄齐的吗?楚就不怕,我齐转而联合陌来攻打楚?”   “十九年前的那场齐陌战争,会如此快就消融了?大陌凰帝可每年还在加派人手固守齐陌边界不出一年,怕是又要生灵涂炭了吧。太子殿下莫要看我是女子,便随意欺负了。至于太子殿下迎娶的诚心,呵呵……太子殿下此话,可敢于华公主说说?”见他沉默,重阳继续道,“我们有话便直说吧。你想要的不就是不娶六公主却得到两国和平相处的约定么?而我们要的,是六公主不嫁给一心只有另一人的你且不违抗皇命。为何我们不好好谈谈,我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悖。”   “你想如何?”齐安看她。   “简单。”重阳看了看周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的其他人,轻声道,“今日之后,六公主绝不会出于人前,至于其他‘六公主’如何,我们绝不干涉,我们只要‘六公主’这个身份嫁给太子殿下就好。”   “哦?”齐安眯了眯眼,“六公主金枝玉叶,就这么突然丢了尊贵的身份,会甘心?”   “再尊贵的身份总要有命享受才是。我们的要求便是,放我们安全离开。”   他蓦地笑了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剑,搁在她的脖子处,“你说的方法太冒险,谁能保证六公主的身份不会出现在齐国之外。我到有一个好办法,便是杀了六公主,杀了你们。那么便没有人知晓真相。”   “太子殿下若要这样说,我也没法反驳,只是……”重阳淡然地笑道,“我命卑贱,死,没什么可惜,不过,太子殿下就甘心一辈子做一个普通人。”   他的脸色因她这句话瞬间变得苍白,暗暗运气,竟是全部都消失了,他的内力呢?   剑锋陡转,削断了她的鬓发,青丝飘落,她的眼睛始终是波澜不惊,就那么无所谓地看着他,逼着他做选择。   凝重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谁都不敢开口。   “哈哈哈……”他突然收回了剑,仰天大笑,“楚国果然是藏龙卧虎,区区一介宫女,便有这样的胆魄。解药给我吧,我答应你。只是……”他的目光幽冷,挥下右手,“我同意,他们却是不让我不放心。”   顷刻之间,吹着唢呐的,扛着礼盒的,随行而走的人纷纷掏出了武器,趁着旁边人不注意,一刀砍杀了楚国送亲的侍卫。惨呼声此起彼伏。   “太子殿下莫不是不想要解药了?”虽然倒下的她大都不认识,但是楚国子民,岂能任由他国欺负。   将手里的软骨散悄悄换作了七绝散,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此时正吹东风,大队伍大都处于西处,哪怕杀不了他全部的人马,但趁着这股风劲儿,也可以毁他六七分。   拨开瓶塞,将里面的七绝散粉末洒向了空中。和着东风,向着齐的队伍飘去。在齐安震惊的目光下,一个个原本还拿着滴血的刀子凶神恶煞站着的人,如同狂风卷落的树叶,挨着挨着地倒下一片。若不是风力蓦地小了些,怕是倒下的会更多。   “你这是做什么!”齐安愤怒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目如汹涌的潮水,手上暗暗使力。   重阳的脸憋得通红,“就如殿下杀我楚子民时所说,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藏住秘密罢了。我劝殿下最好松开手,不然,筋脉断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哼!”齐安冷冷地哼了声,慢慢松开了她的脖子,“既然如此,那……”他右手的剑往右一滑,瞬间割破了站在重阳一旁目瞪口呆的碧浮,“能少一人便是一人。”   他伸出左手,摊开,“解药。”   她看着倒在血泊里的碧浮,面上不动分毫,“等我们安全离开后,自然会将解药奉上。”   此时,阴沉沉的天,下了点小雨,她摸了摸脸颊,雨水混杂着泥土黏在脸上,很不舒服。她往旁看,那半人高的石隙垂着的水珠落进水洼里,叮咚作响。   “相信不久三殿下便会回来。到时候他是否放过你,可不干我的事。”他冷笑,颇有些幸灾乐祸。   “不牢殿下忧心,等三殿下回来,我自会与他解释。还请太子殿下遵守承诺,一过楚关,便放我和三殿下离开。”   齐安默许地骑上了马背,让人去清点还活着的人数。   “活着的,把死了的背回去。我齐国的子民,葬也葬在齐国。”   “殿下,看天,这雨应该会越下越大,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躲躲雨?”和亲的使节卑敬地给齐安说道。   齐安点了点头,觑了重阳一眼,骑马在前,命令其他人,“快走!”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自头顶传来。众人不解地抬头,继而看着扑面而来的巨石,惶恐得不知所措……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伴随着巨石的滚落此起彼伏。不过饮一口水的时间,鲜血红透了雨水,残肢断臂在凌乱的巨石中若隐若现。刚才还生龙活虎之人,大都被藏进了这数不尽的巨石之中。   带着少量人马骑在前面的齐安,回头看着眼前的惨状。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悲怆嚎啕。   “你们……找找……还……有……没有……幸存的。”齐安断断续续地吩咐身边痛哭的侍卫,怀着一腔愤怒,骑马而上。   他需要那人一个解释。   ***   峡谷之上,那人的身边已经无一人,他就那么平静地站在那里,淡笑着看齐安骑马奔来。   骑马翻身跳下马,拔出剑,直指他的喉咙,“我要给我楚两千儿郎报仇!”   那人右手一夹,轻易地夹住了剑锋,“太子殿下息怒。为了大计,牺牲小众自然是无可避免。”   “满口胡言!”齐安抽回了剑,因为没有内力,剑使得没有半点力道,“我两千儿郎尽毁你手!”   那人轻笑,轻松地躲着他的剑,“若是没有这些石头滚下,你认为,你杀了那些三殿下的人马,三殿下会轻易放过你吗?”   “哼!他区区一人,怎敌我两千豪勇。”   “那太子殿下可就轻看了。这三殿下楚越霖,哪怕再加上两千人马,也是伤不到他分毫。”   “呵!”齐安不信。   “太子殿下不信,在下也没法。两年之后的齐楚之战,太子殿下自会亲自体验。现在,还望太子殿下见谅,不要因为小事而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自然。”齐安心里虽还是堵着的齐焰,但此时,不得不咽下去,他收回剑,轻嘲,“人说令尊乃忠君之士,守护楚国五十年,受尽楚民爱戴,想不到竟是他的爱子亲手要毁掉他所保护的,呵呵,当真是讽刺。”   “那不用殿下担忧,只要殿下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便好。”   齐安哼了哼,骑上马,再不理会,扬鞭而去。   今伤我两千,两年后,定灭你两百万!   看着齐安离开,那人仰面接住落下的雨,张狂地笑了起来。   命运错乱了他的人生,那就用他自己方式纠回来!   ***   回去的路上。   “大人,果如你所说,抓到了她。”侍卫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凌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她娇美的脸颊上还挂着几行泪珠,正是之前逃离的楚子璃。   她在看见他的时候,脸上蓦地升起了一种叫做‘希望’的神色,“这些人是你的手下吗?刚才四姐姐让我离开,你快让他们放了我!不然,我可要与四姐姐说你的不好,让四姐姐来收拾你。”   “是吗?”他笑弯了眼睛,温柔地理好了她的头发,就在她慢慢放松的时候,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杀了。别留痕迹。”他轻飘飘地说了句,震惊得楚子璃瞪大了眼睛,奋力地往前爬着,奈何手起刀落不过眨眼间。   这世,杀了她的,为何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新的理由,蠢得已经不好意思说了。 这部分改了好多次,总觉得不对劲。先凑合着看吧,再改,想撞墙了。后面那人会不会写得太明显了?不会都知道了吧。 ☆、告白   蜷缩在狭窄的石隙里,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出去的路。雨水顺着石壁落下,淋湿了她身上的衣服。右脚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的嘴唇越发苍白。   在碧浮被齐安杀死的时候,她偶然的仰面,感觉到上面滑落的泥土,警惕的心便一直悬着没落下。陡峭的山壁压迫着他们,若是有什么落下来,根本就没法躲。   于是,在齐安带队往前走时,她不自觉地往一旁的石隙靠近。待轰隆之声传出,巨石滚下之时,她一个翻身就滚进了旁边半人高的石隙里。惨叫声此起彼伏。她暗暗要紧下唇忍受着痛苦。   她身上的伤本来就很难痊愈。上次右脚扭伤,好不容易才可以正常行走。想不到,刚才一不小心又给伤着了。   外边儿的雨似乎越下越大,身下,是黏腻的泥浆。侍卫的呼喊声就在附近,她屏住呼吸,不让他们发现她的踪迹,执着地等着三哥的出现。   “太子殿下,已经没了活口。”侍卫颇为沉重地向齐安禀报。   齐安脸色阴郁,“可有仔细查找。”   “回殿下,已经找了三遍,还是……”   齐安拔剑插/进泥泞中,双膝一曲,就对着被巨石掩埋的两千将士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   “使不得!”   ……   两旁的侍卫惶恐地欲拉他起来,却都被他拒绝了。   “今日,是我齐安疏忽,害我大齐两千儿郎命丧他乡。我齐安发誓!三年之内,定要将这玉峡关划入大齐国土,让你们即使是死,也是死在大齐的领土之上!”   幸存的侍卫悲愤交加,在他这句誓言之下,热血沸腾。纷纷跪下,“我等发誓,不复仇,不归家!”   “望勇士们安息。”   “望安息!”   ……   就在他们伤感只时,哒哒的马蹄伴着雨珠溅落的声音由远及近。   齐安仰面,看着骑着马匆匆赶来的人,所有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天地之间,左右峭壁,他一声墨衣,如同地狱的使者,踏着水雾奔马而来。   走至近处,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过没一个活着的人。翻身下马,上前来一把擒住了齐安的前襟,“她在哪里?”   “不知三殿下说的哪位?我们途径此处,不幸遇上了山石垮塌。大都已经埋在了山石之下,只是,六公主我等已经把她送到了前面的安全处。”   楚越霖松开了手,渐渐安心不少。此人说的六公主,应该是指假扮成楚子璃的子卿吧。   “六妹,她可好?可有受伤?”   齐安目光闪烁,不敢对他的眼睛,淡淡道,“无碍。”   “真的?”楚越霖不信,“快带我去见她!”   齐安暗暗咬牙,暗中对着他近前的侍卫使了使眼色。那丫头,怎么就死了呢?这下可麻烦多了。   被困在石隙里的重阳焦急地抓挠着眼前的巨石,希望他能发现她的存在。然而,等到马鸣声声,马蹄远去,除了雨声再没了其他时,她只觉得死亡竟然离她是如此的近。难道说她躲过了巨石的碾压,却要活活地饿死在这里?   她哭嚎着喊他的名字,顾不得是否会被其他人发现。只是错过了,就没有了。   ***   “待我见了六妹,确认她无碍后,在前面的小镇上,我会将此事禀告吾皇,再遣些人来护送。”楚越霖与齐安并骑在道上,心里还微微地有些不安。   齐安点头,“六公主自然无碍,只是受了点惊吓,还望三殿下莫要太过靠近。”   楚越霖皱紧了眉头,什么也没说,扬鞭骑马在前。   进得小镇,楚越霖看着周围的十来个侍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人数有些不对。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不多。镇中,有一间‘喜乐客栈’,立在大雨之中,别有一种女子的清雅秀丽。   “三殿下,便是此处。”齐安领着他在店门前稳住马步。   楚越霖看他一眼,跳下马来,径直地往客栈里走。   “人在哪儿?”   “客观这边请。”店小二领着他往楼上走,“那位姑娘吓得不轻,躲在屋里不肯见人。”   “恩,我就在旁边看看。”   进了屋子,便被眼前的一层薄纱给挡住了视线。朦胧之中,不远处的小榻上躺着一个人,她蜷缩在被子里,微微地颤抖着。   “六妹,你怎么样?”   躺着被子里的人没有开口说话。   “都过去了,别怕。”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   楚越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开口,叹了叹气,“罢了,你先歇息吧,等你好些了再来看你。”   “恩。”   那人轻轻应了声,却是惨白了楚越霖的脸。他不作声地退了出来。   走廊里,齐安淡笑着迎面走来,“三殿下,可看好了?”   楚越霖捂着胸口,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楚齐和亲之事,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耽搁。虽然六妹吓得不轻,但在路上待得越久,越是危险。还请早做准备,尽早出发的好。”   齐安笑了笑,“三殿下说得是,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我……”楚越霖从他身边走过,“我去去就回。”   逃也似的走了出来,翻身跨上马背,扬鞭而起,往回奔了去。   客栈里,榻上之人,蹭蹭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跪在齐安脚下,“望太子殿下恕罪!卑职不小心开了口,怕是被他发现了。”   齐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客栈门口,“不必自责,这楚越霖不似我想的难缠。等他与我们回了齐国,自有法子困住他。”   ***   石隙之中,重阳忍着脚上的剧痛,指甲深深地抓挠着眼前的石壁,刺耳的摩擦声让她的耳朵隐隐发疼,连外边儿瓢泼的大雨声也听不大清了。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在这儿!   在此时,她才发现,上辈子,能死在三哥的怀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见他一面……   不知道抓了多久,食指尖渗出滴滴鲜血,混合着外面儿无数尸体的血腥味,让她的头阵阵犯晕。   半梦半醒里,她好似看到三哥坐在亭轩里,手里执着画笔,对着她温柔地笑。她想迎上去,却又怯懦地不敢走近。   “子卿!过来!”他手中的画笔变成了一支珠钗,金丝凤凰,白玉垂珠。他冲着她招手,“我昨儿刚为你做的,你来看看合不合适。”   牡丹争艳,百草芬芳,却是不敌他的一个抬眸一个浅笑。   “三哥……”她伸手向前,触到冰冷的石头,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依旧是狭小的石隙里,除了受伤的自己,再没了其他人。   绝望中,她呜咽着哭了起来。回想起前世以及这一世的种种,万分悔恨。以前不知,直到如今死亡一点点地靠近,她才发现,三哥,竟然是从未害过她。哪怕口上说着要如何,却是没有一次真的实现过。反观自己,明里暗里,不知坑了他多少次。他说得不错,狗尚且知道报恩,她真的连畜生都不如,只是她的一句对不起,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对他说?   如果这一世死了,没有重生怎么办?如果重生了,忘了这一切,再一次伤害他怎么办?   抽抽噎噎地哭着,石隙里的空气越发稀薄。她哽咽着,胸口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想,她对三哥那种陌生的感觉,她是明了了。不同于前世对莫九的喜欢,而是这一世才感受到的,只在面对三哥时才有的反应。可是,她估摸着,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   “子卿!”焦急绝望的声音,是三哥的呼唤。   她苦笑,想不到,临死前脑子里想的,还是他的声音。   眼角,是滚烫的泪水,她用一辈子都没有用过的热切,虚弱地说道,“三哥,对不起。还有,我爱你。”哪怕三哥的声音只是她的错觉,她想象着三哥就在她的面前,她在死前,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爱你,请原谅我的曾经。子卿,知道错了。”   ……   一声巨响,刺眼的光亮,迷糊了她的眼睛。   她大口喘息着新鲜的空气,仰头,眼前之人,被雨淋湿得很狼狈,脸颊上挂着不知是雨还是泪水,笑容如彼岸花绽放,他向她伸过右手,十指上的泥土被大雨冲洗,青葱雪白。   他说——   “我听到了,子卿。我原谅你。”而她的那句告白,却被他深深地藏进了两颊的酒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子卿说喜欢我。 子卿(调皮摇头):我没说没说,就是没说。 三哥(瞬间黑化):没说? 子卿(懦懦):说了说了。 三哥(笑):乖~ 晚上十点半更新,不更新,所有这章登陆留言的亲都送红包。(哼!别惹我,惹毛了,我连自己都打!) 亲们的喜欢,是我更下去的动力!谢谢!^-^ ☆、紫青   ——三哥,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我听到了,子卿。我原谅你。   出来好半会儿,她清醒过来,精神也好多了。马背上,重阳将脸埋在楚越霖的怀里,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想起之前的一幕,脸烧得厉害。当时没注意,后来才发现,因为冷,她居然就那么挂着两条鼻涕抓着三哥的手指头咬了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嫌弃她?   雨慢慢地停了下来,眼看着离那个小镇越来越近。楚越霖小心地松开了她,一个翻身,下得马来。   “三哥?”重阳紧张地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楚越霖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握着她的手,安抚地笑道,“我在,你不会摔的。”   面对着他的笑容,她蓦地红了脸颊,故作不在意地把头偏向另一旁,“我才不是担心这个。”   “哦?”楚越霖闷闷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她说着说着,突然焦躁起来,“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什么都没说。”他无辜地看她。   重阳知说不过他,只得调整着心里的悸动,表面平静地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去哪儿?”   “护送六妹去齐国和亲。”楚越霖看着前方,沉郁了目光,在说到‘六妹’两字时,加重了语气。   “六妹被抓回来了?!”重阳惊呼,扭伤的右脚一不小心又给碰到了马身上,疼得她直龇牙,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酝酿着。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六妹楚子璃送走,怎么又给抓了回来?   楚越霖埋怨地看她一眼,“怎么这么不小心。”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脱去了她的鞋袜,将手附在她冰冷的脚踝上,以手的温度温暖着她的脚。   “三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她两眼饱含泪水,急切地看着他,渴望着他一个答案。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楚越霖暗自不悦,手上不由地加重了力道,‘咔擦’一声,错骨了,听得重阳一声惨叫,他不作声色地‘咔擦’一声又给掰了回来。   “三哥!你做什么!”   楚越霖仔细地将她的脚端详了一番,继而小心地放下了她的脚,“大概一两个月不能下地了。”他仰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顺道伸手抹去了她因疼掉下的眼里,“别担心,我会负责的。”   重阳泪水流得更汹涌,说他不是故意的,她坚决不信。她明明都看见了他唇角悄悄扬起的笑容。   可又说不得,一揭穿,指不定半年都下不了地。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六……六妹……呜呜……她怎么样了?”   他牵着缰绳继续往前慢悠悠地走,“我怎么知道。大概已经逃回京城了吧。”   “诶?”重阳擦擦眼泪,“你不是说她就在前面等着我们么?”   “那人假的。”他撇撇嘴,“若我没猜错,等我们到了那里,那‘六公主’该变成齐国的华公主了吧。”   “恩,六妹之前是有说过。前世里,五弟和齐太子达成了什么约定,她死在齐太子手里,五弟帮他隐瞒,让华公主以六妹的身份嫁给齐太子,还有,那个……”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三哥?”   楚越霖有些阴郁地看着她,抿紧了下唇,“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了啊。”重阳慌忙摇头。   “没有?”他双目如同寒冰冻结,“六妹是不是你放走的?”   重阳瑟缩。   “你的胆子真的不小啊。”   重阳垂头。   见重阳的反应,楚越霖越说越是生气,“你躲进那石隙里,莫非早就知晓会发生石崩之事?”那为什么不提前离开!   发现他的表情越发不对,重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带着几分央求,撒娇道,“三哥,我爱你。”   楚越霖脸上的不悦瞬间消融,弯弯眉眼,“虽然你做错了不少,但还可以原谅。只是,以后不要隐瞒我,任何事。”   重阳暗暗舒了一口气,三哥每次一生气板脸,总是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   临近小镇,楚越霖拉着马停下,他回头,对上重阳不知所措的目光。   “三哥,我爱你!”重阳以为她又犯了什么错,慌忙说道。   自从她发现这么一句话能浇熄三哥的怒火之后,她便习惯了说这么一句。   楚越霖宠溺一笑,“我早已经知道了,只是,目前不说这个。”   “三哥莫非有什么事?”重阳尴尬地咳了咳。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耳侧,“你这里,掉了。”   “恩?”重阳顺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果然,原本覆盖的面具,因为长时间被雨水浸泡,已经有了脱落的痕迹,“看来要重新做一张了。”   “子卿,把人皮面具揭了吧。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你的真容。”他的手碰着她面具卷起的边儿,欲轻轻地撕下。   重阳抗拒地打开他的手,“不要!”   “怎么了?”   “很丑。你该知道,九年前,我经历过一场大火,而且,后来……”脸上还被划过几道伤痕,一   直没法痊愈。   他的手再一次伸了过去,“你莫是忘了,在望月城的长廊里,我曾见过一次。”   “不行。上次你又没仔细看。”重阳摇头嘟囔,坚定地不想把面具揭下来。对于真容,她很是抗拒。曾经,她有面具盖住受伤的半张脸,如今,有人皮盖住受伤的地方。   “真的不揭下来?”   “不揭不揭!”   刚说完,察觉到他的脸色又不大好,慌忙又加了句,“三哥,我爱你。”   只是,这次,失策了。   楚越霖直接点住了她,在她怒目下,他慢慢地揭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熟悉的脸颊,苍白,娇小。只是那横亘的伤痕生生给这张娇艳的脸添了不少肃杀和阴森。许是因为长时间地贴着面具,白皙的皮肤上长出了五六颗红色的痘子。额心,那个‘霖’字,比之九年前淡了一些,但还能清楚认出。   他满意地抚摸她的脸颊,“别哭,我爱你。”   重阳越哭越是汹涌,这样随意地告白,真的好吗?   ***   刚进小镇,便遇上齐安带人来迎。   “恭迎三殿下,不知这位是……”齐安好奇地打量重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此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注定与我执手一生的人,紫青。”楚越霖颇为自豪地介绍道,“紫色的紫,青山的青。”   “见过紫青姑娘。” 齐安冲着重阳点头示好。   “公子好。”   齐安目光扫过她的手,微微愣了愣。   重阳的手还紧紧地被楚越霖握着,她尴尬地想收回手,然而对上楚越霖警告的眼神,她默默地垂下头,任由他当着众人的面,前者她的手往客栈走去。   “六妹可有好些?”   齐安垂首应道,“六公主好多了,只是还是怕见人。”   “罢了罢了,你去给我们准备些衣衫,顺便让店小二准备些热水。”   “是。”齐安听命大步往前走了去。   待他以及他的侍卫走远了些,重阳这才开口问道,“你这般将齐太子使唤,没发现那些侍卫都快用眼睛把你吃了吗?”   楚越霖咧嘴轻笑,“既然他要装侍卫,那便配合他就是了。”   重阳眯眼。   “那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来使唤他吗?”   “有何不可?”   她捂嘴轻轻地笑了起来,似乎,齐太子拿剑比着她的仇,可以悄悄地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少了些,下一章上主题。更新的问题,最近子陌正在改正摸鱼的坏习惯,如非特殊原因,会日更哒! 更新慢了些,抱歉。红包已送,只是今天晋江好像出了点问题,如果没成功,明白补上。上一章留言的两位路人甲亲,登陆一下呗,不然没法发红包呀。谢谢亲们留言!爱你们! ☆、‘四公主’   楚昀帝得知这边情况,又加派了两千人手,附令大皇子楚越玄处理好事务后五日内追上队伍。在小镇上休整了三日,‘六公主’依旧是不见任何人。   得知大哥要来的消息,正悠闲地吃提子的重阳立马给卡住了喉咙。   “这么大的人了,吃东西居然还会被卡住。”楚越霖嫌弃地瞥她一眼,手上,却是一点不含糊,一手抱起她的腰肢,使她身子向下倾斜,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她的背上。等看到拇指大的提子从她喉咙里出来,他这才轻轻地把她放下,小心地不伤着她的右脚。   重阳咳嗽着,伸手擦着眼泪,有些委屈,“大……大哥来了,怎么办?”   “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之前不是大胆地独自跑进他宫里吗?”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只是话里的责怪已经很显然。   “那时候……那时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因为你脸上多长了几颗痘,就不敢见他了吗?”   重阳:……   指指自己的脸,“没有面具我没有安全感。他可也是重生的,若是认出我来,凭我上一世对他做的事,还不把我给剁了。”   楚越霖剥了一颗提子递了过去,“有我在,他不敢。只是……”   看着眼前剥好,晶莹剔透的提子,刚才被卡住的阴影还在,她慌忙摇头,“不吃不吃了。”   他眼睛眯了眯,“张嘴。”   无奈中,她忍着喉咙里的不适,含住了提子,细细地嚼了起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最蠢的行为。我不想你因为前世的事,而害怕面对这一世的人。上一世你怎么做的,这辈子就怎么去做。大都重生了又怎么样,当所有人都重生的时候,和全都没有重生,又有什么区别。你前世都可以好好地活着,这一世又有什么难?”   重阳顿悟地点了点头,“子卿受教了。”   楚越霖笑,又剥了一颗提子递了过去。这回重阳一口就含住了,狠狠地嚼了起来。   “刚才我没说完,只是……”见重阳斗志昂扬的模样,楚越霖满意地顺着她的头发,“只是,在大哥来的时候,你还是遮一下容貌吧。”   “诶?为什么?”   “之前说的那些你记住心里便是了。只是,若是你真的被他发现,身份传出去,很多事怕是要麻烦许多。”首先一点,他们在外人眼里有血缘,就是特别麻烦。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重阳却是懂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等回去,我就娶你。”肯定句,她的意见已经不在考虑内。   “不过……”重阳看他,带着些促狭,“五弟上次与你谈事,你不是答应他五年内不会娶我么?   啧啧,想不到传说中的三殿下也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   楚越霖一把捏住她的脸颊,扯了扯,“我答应的是三年内不娶宫女重阳。”   重阳拍开他作乱的手,“我不是重阳么?”   “你是紫青,我楚越霖的紫青。”他说得好不得意,趁着她羞涩的时候,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三哥?”重阳惊呼。   “催我们走的人已经走在楼道上了,我们该上路了。”   重阳静下心来,仔细听着外面儿的动静,隐隐约约中,确有声响。   出得门来,正巧遇上走至门口的齐安,他显然也是没料到两人会突然出来,敲门的手悬在空中,继而讪讪地收了回去。   “三殿下,已经准备妥当,可以上路了。”   “恩。”楚越霖点头,“子卿和我的行李在桌上。”剩下的话没说完,但很明显。   齐安脸上有些不悦,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进去帮忙拿行李。   因为轿子里的‘六公主’不见人,重阳只得随着三哥骑马。   走走停停,又是两日。一行人在走至楚齐边界的时候,黄尘扬起,马蹄急促。   许久不见的楚越玄,奉命追了过来。   重阳头上戴着斗笠,蒙上黑色的薄纱,模糊了面孔。但看见楚越玄带着十来人赶来,她紧张地捏紧了三哥的手,小声地说了说了句,“三哥,大哥来了,要不我还是去什么地方给脸上贴上面具吧。”   楚越霖回握她的手,只一下,便松开了她。骑着马,向着楚越玄迎了上去。   “恭迎大哥。”   楚越玄冷冷地瞥他一眼,厌恶之意很明显。   上一世,若不是因为楚越霖,皇位自然会顺利地落在他的头上。就是因为楚越霖这个野种的存在,坏了皇室的规矩不说,还让楚子卿钻了他们的空当。起初,他还想着联合楚越霖,被拒绝了不说,还处处针对他。如今,哼哼,他已经是不稀罕他的联合,他有了新的盟友。自然也是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看。   “恭迎大殿下!”齐安等侍卫纷纷过来给楚越玄行礼。   “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他随和地笑了笑,不理会楚越霖,桀骜地走至队伍的最前端,宛如王者般吩咐着队伍前进。   楚越霖无所谓地骑着马跺回了重阳身边。   重阳笑他,“怎么,没了父皇在身边,还想大哥给你面子?”   他苦笑,“我知以前他蠢,却不知重生后,他还是如此的蠢,也难怪会被你害死。”   “哦?”   楚越霖解释道,“在场的,并不是只有我楚国的人。还有齐国的人,让他国之人知晓我们楚国皇子之间不和,不是好事。只怕到时皇位刚定,元气大伤之时又引来外敌来侵。”   重阳沉默,悄悄转头看向在后面的齐安,果然,他的脸颊上挂着丝淡淡的笑容,连眉梢都有几分喜意。   “不过,有我在,别担心。”   她看向他,他绝美的脸上无一丝娇柔,豪情万丈,漆黑的眸子满是指点江山的跃跃欲动,“我楚越霖岂容他人侵我河山。”   不觉中,她竟是看得出神了。楚越霖的身父德王,本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文成武就,睿智无双,若不是楚昀帝作梗,以及太祖皇明显的偏袒,德王该是实至名归的皇帝,而后楚越霖子乘父位,名正言顺。只是,德王惨死,楚越霖因着母妃的关系,成了楚昀帝的‘三子’。如今虽光鲜荣贵,但一旦戳破真相,便是万劫不复。   “子卿,你作何这样看着我?”   重阳摇摇头,“没什么。”   苏三,她必须找到此人,这个她前世利用此人害三哥的人,既然她没法以上一世的心去夺得皇位,这辈子,就以自己之力,去助他一臂之力。   ***   入齐三日,楚越玄依旧是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过。   就在快入齐国京城的时候,楚越玄却是停在了他们跟前。   “大哥?”   楚越玄笑,眼睛却是在不断地打量戴着斗笠的重阳。楚越霖不作声色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大哥有何事?”   “你出宫好几日,怕是有些事不知道。我特来给你说说。”   “何事?”   楚越玄看他护得紧,“此人你护得这般紧,莫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怎的不让大哥瞧瞧?”   “大哥若是说此事,还请让开。”楚越霖不悦,欲从旁边走开。   “呵呵,当然不是。”楚越玄收回了目光,挑衅地盯着他的眼睛,幽幽道,“四妹她,九年前没有死。”   躲在楚越霖身后的重阳心蓦地慢了一拍,紧紧地攒着他后背的衣衫。   “大哥说笑吗?”   “知你不信。”楚越玄继续道,“不过,她已经回京了。父皇也承认了她的身份。不知,当四妹得知疼她如命的你已经有了新欢,该是怎样的表情。哈哈哈……”他张狂地笑着,策马而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种可能在两人心里同时浮现。   令如倾…… 作者有话要说:  〖管理员18〗 于 2014-09-26 08:24:36 发信给您:〖Re:没法送红包〗  【已阅关闭】 您好,您的问题已经提交相关部门,稍后几天请您关注一下。相信问题会得到妥善的解决,谢谢您的支持! 您好,请问红包功能是不是取消了?为什么选好确定之后什么没发生T^T查看余额那里什么都没扣,是不是没送成功呢? 抱歉,这几天都会试试,绝不会失信!送个红包遇到这个真心塞。 ☆、一辈子   入得齐国京城,齐安便悄悄不见了。重阳和楚越霖自然是明白原因。等到再次见到他,就是他身着华服,领着人马相迎之时。   “想不到你居然是齐国太子殿下,之前不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既然齐安已经摆明了身份,楚越霖自然也要装一装。   齐安苦笑,“三殿下不怪我隐瞒就好。与贵公主大婚前,还请各位在使节馆安歇。”   “有劳太子殿下带路。”   “这边请。”   大哥楚越玄自见了齐安便是一脸的不愉快。   进了使节馆,待齐安离开,他径直地进了楚越霖的屋子,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晃了晃,幸得没有掉下来。他愤怒地瞪着榻上安闲地闭目养神的楚越霖,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知晓那个齐安就是齐国太子?”   “大哥为何这样生气?”   “我最恨戏耍我之人!你明明知晓他的身份,为何不告诉我?”   楚越霖幽幽地睁开眼,“说了如何,不说又如何?难道大哥还会去揍他一顿?别忘了,这是在齐国,是他的地盘。更何况,大哥不是不屑与我说话吗?”   楚越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几次,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肃着一张脸,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出了楚越霖的屋子,走在长廊之中,因着心里沉郁,竟是走错了方向,进了一个很雅致的小院子。淡紫色的蔷薇花倚墙而生,宛如一条紫色的瀑布挂在墙上,花香蝶舞中,是一座小亭子,坐在石椅之上,戴着斗笠,遮着黑纱的女子,不正是楚越霖身边的女子?   他踮起脚尖,不作声响地走了过去。   石椅之上,她正仰躺着,睡得正熟。   楚越玄心中好奇,三弟对四妹的痴恋,他是知晓的,横跨两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这么快就把三弟的视线给吸引住了?   右手一点点地向着她脸上的黑纱伸去……   黑纱慢慢地撩起,露出她右脸下方的狰狞伤痕,他暗暗咋舌,手继续往上掀。突然,自右手食指处,钻心的疼痛瞬间传到右手肘,他眼见不对,赶紧自己把手臂点住,阻止了那疼痛的蔓延。尽管他尽力挽救,但整只右手还是动弹不得。   原本熟睡的重阳慢慢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之人,“想不到大殿下竟与鼠辈无异,趁着小女子熟睡,竟是想下毒手。”   “妖女!快给解药。我尚可给你留个全尸。”楚越玄怒极,左手欲掐住她的脖子,却又害怕她身上的毒,纠结许久终究放了下去。   “想要我给解药也无不可。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便可。”   “说!”   重阳狡黠一笑,“简单,四公主她是从何而来?”   “望月城马场主九年前无意间救了四妹,恰逢马场主失去爱女,便让她以他女儿的身份一直隐居着。这次,是二弟无意间发现了此人,便带了回来。”楚越玄一五一十地回到,唇角不觉间扬起,“怎么,你莫不是害怕了?”   “害怕?”   楚越玄冷笑,“要知道,三弟可是一直把四妹疼骨子里的。当初得知四妹去世,他可是当场就吐血晕了过去,后来醒来也是颓废了多年。”   重阳的心蓦地揪了一把。   “你问的,我都说了,解药。”   她自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划破食指,将这个抹伤口处,逼出黑血即可。”   “哼!待三弟抛弃你,便是你的生不如死的时候!哈哈哈……”楚越玄夺过药粉,转身张狂地笑着离开。   重阳依旧坐在石椅上,感概之余,想的却是刚才他说的事。根据他所说,那‘四公主’应该是令如倾没错。大哥了解得如此清楚,该是与这假四公主有什么联系。只是,为什么是二哥发现的此人而不是大哥?   ***   “在想什么?”楚越霖手里握着一瓶正骨水,在她思索的时候坐在了她的身侧。   “你来了多久了?”   “不久。”他抬起她的右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地脱去她的鞋袜,轻轻地把手附在她的脚踝处,“今天疼得厉害吗?”   重阳摇头,“不碰就不疼。”   他拨开正骨水的塞子,倒了不少在手里,慢慢地涂抹在她的脚踝处,轻柔的力道,怕疼了她。   看着他垂头认真的模样,重阳有些愣神,“三哥,这九年里,你是怎么过的?”   楚越霖抬头,眯了眯眼,“你想知道?”   重阳没有开口,伸手顺着他的眉眼一点点地勾画,楚越霖也没拒绝,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作乱。   “三哥,如果,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怎么办?”   “我不会让那种可能发生的。”哪怕是阎罗来抢,也不许!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发。 撑不下去了,今天恰逢感冒头疼,更得很少。明天如果好了会多加些字数哒,大家晚安。 ☆、自卑   因着腿脚不便,重阳没有去参加晚宴。寂静的使节馆里,她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捣鼓着之前的记录各种□□的记录簿。   在很久以前她就有一个想法:灵草有抑制□□的作用,若是她在吃了大量的灵草之后,趁着灵草药效未过,将之前所中之毒挨着挨着解开,是不是就能摆脱药人的身份?   当然此做法从未听说有人做过,一是很难收集大量的灵草,二是没有几个人能记得自己中了哪些毒,毕竟药人的练就是很多年的事,没有几个人会像她这样有记录的习惯。   算着日子,估摸着发作该是近几日的事。她不想让三哥知道,只想悄悄地自己处理好此事。   此时天色不早,想来三哥也快要从宫里回来,今日药浴也是不大可能。收好记录簿,她拄着三哥给她削的拐棍,单脚往使节馆门口跳去。   又到了十五的日子,天上的月亮很圆,只是朦朦胧胧地被云晕开了。想来明日又该下雨了。   她蜷缩地坐在阶梯上,撩起眼前的黑纱,清晰地看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时归于沉寂。撑着下巴,细细地数着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与祥和。   打更的更夫自前面的街道路过,无意之间瞥了她一眼,再宛如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面不改色地欲离开。谁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几步。   他回头,看着躺在阴暗处的人,絮絮叨叨地咒骂道:“又是你这臭乞丐!使节馆的门口你也敢停留,小心那些官爷打断你另一条腿!”说了老半天,也不见那乞丐回一句,更夫恼怒地朝着他身上踢了一脚。   重阳也不上前阻止,就那么灼灼地盯着那更夫。在齐国,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少管事的好。   许是被她盯得不自在,更夫朝着乞丐唾弃了一口,继续一边打更一边往前走。   重阳看了那地上的乞丐许久,破旧的衣衫,看不出颜色,凌乱的头发打着无数个结,沾满了泥土和碎草屑。   打更声离得远了,飘飘渺渺。乞丐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右咯吱窝下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棍,似是察觉到重阳的注视,他幽幽地回过头来,带着几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可又说不出他的名字。好似很久很久以前见过那双眼睛。   乞丐不再看她,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沿着屋檐钻进了阴暗的巷子里。   重阳站起身,想追上去看个清楚,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她偏头,并排的艳红色衣衫如火般灼伤了她的眼睛。三哥身边那女子,是谁?   她右手暗暗抓紧了手里的拐棍,面上却是一派祥和,天真地冲着三哥挥动左手,“越霖哥!越霖哥!”   楚越霖被她这一声唤,惊得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背上跌落,皱紧了眉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利落地翻身下马,走至重阳跟前,犹豫了片刻,撩起袖子,将右手附在她的额头上,“奇怪,不烫。”   楚越霖身边的红衣女子跟随着楚越霖下马,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颇有兴味地打量着两人。   美艳的脸庞与楚越霖不逞多让,高挑的身形比之重阳还高半头,傲挺的双峰让重阳的小笼包倍感打击,而最让她难受的是此人一身与楚越霖相似的红衣。无论从气质还是从外形,任谁看,此人都与楚越霖是极为相配的。   “越霖哥,我等你等了好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重阳故意娇嗔着往楚越霖怀里钻,感受到他的回抱,重阳透过他手臂下的空隙,冲着那女子抛下一个挑衅的眼神。   “子卿,你今天怎么了?”   重阳粼粼眼波,仰头看他,“越霖哥不喜欢吗?”   楚越霖宠溺一笑,摸摸她的头,“虽说有些不习惯,不过子卿怎样都是好的。对了,子卿,我来给你介绍这位……”   那女子豪气地拱手,完全没有女子的扭捏,弯弯眉眼,娇媚之中却是透亮和坦然,“兰沁。想必你就是越霖口中所说不可缺的一半灵魂了吧。到是……特别。”   重阳愣愣地看她。她为何叫三哥‘越霖’?   “子卿,此人乃兰丞相之女兰沁,也是齐国的神武女将军,三岁上马,十二带兵,十五创下十战连胜的战绩。早闻她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楚越霖表情有些激动,欣赏之外还带着些惺惺相惜。   “越霖谬赞。”兰沁眼里满是笑意。   兰沁,她在楚国的时候就有听过她的大名,是丞相兰镜收养的义女,天赋怪力,模样又酷似齐皇后田小妖,深受丞相兰镜以及齐皇齐衡的喜爱。十二入军营,十五名扬天下。她曾扬言,她的夫君决不能是她的手下败将,因而,如今十七年华,却是依旧独身一人。   重阳是心里一阵惶恐,紧紧地搂着三哥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越霖哥,我困了。”   “好。”楚越霖将她打横抱起,有些歉意地看了兰沁一眼,“今日天色已晚,不能与沁对酌,实在可惜。”   “美人在怀,沁明白的。”兰沁促狭地笑笑,“只是,越霖可得记住,你欠我一杯盛满月色的美酒。”   “下次定然双倍赔罪。”   兰沁一口应道,“好,兰沁便告辞了。”   “告辞。”   她翻身上马,利落地扬鞭离去,马蹄声声,融进夜色。   楚越霖看着她消失在街尾,蓦地感受到怀中人抽搐,隐隐有呜咽声。他惶恐地看向怀里的重阳,“子卿,你怎么哭了?”他手足无措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重阳躲闪着他的手,闷闷地说道,“三哥,你认为那兰沁如何?”   “巾帼不让须眉。”   “模样比我好,身形比我高,连本事也比我强,是不是,她比我更配你。”   楚越霖顿了顿,了然,蓦地肃了面容,双手一松,将她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哎哟!”重阳惨呼,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三哥,你是不是烦我了?”   楚越霖走至阶梯的高处,冷冷地看她,“子卿,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这般懦弱!那个敢以性命为赌,设计害死兄弟,夺得皇位的楚子卿在哪里!”   “这就是我!真正的我!是不是你已经厌恶了!”   他叹叹气,甚是无力,“我何时,说过厌恶你。”   重阳抽噎,无措茫然,“你走得越来越远,站得越来越高,而我,越跌越深,我们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大。”见了兰沁,她才发现,她能助他,却没了站在他身边的勇气。   “那你站起来!追过来!我不会在原地等你!你努力地追过来!你要知道,没有你,我谁都不要!你忍心让我一辈子孤独终老?”   “可是……”   “世上花开再好又如何,不是你那朵,我谁都不采。“他脚步一步步地往阶梯上走,口中鼓励,“站起来!子卿!走过来!”   重阳咬咬牙,憋着眼眶里的泪水不再落下,拿起地上的拐棍,一步步地往他身边跳去,“三哥,我明白了!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他走得越来越快,而重阳跳得也快,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进。   一个猛扑,重阳甩开拐棍,抛了斗笠,扑进他的怀里,咬紧牙齿,“三哥!我追来了!”   楚越霖满意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唇角轻扬,“欢迎回来,子卿。”   夜色幽深,拉长两人贴紧的身影。   这一夜,重阳搂着楚越霖的手臂沉沉地睡了去,楚越霖坐在榻前,怜惜地看着她憔悴的脸颊。   是不是又要到子卿纳毒的日子了?   ***   次日,大雨。楚越玄一身狼狈地回来,送他回来的,是春风得意的齐安。无论楚越霖怎么寻问,   楚越玄都不肯说出昨夜与他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他的神色,该是不同寻常。   平静地到了六月初九,齐太子大婚。    ☆、疑惑   六月初九,万人空巷。   浸泡在药桶里,重阳撑着下巴连连叹息。那天夜里的事历历在目,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那么敏感,应该说,兰沁在她眼里,是最危险的存在。令如倾与她的容貌再相似,也不过是作为她的翻版,怎么也不可能代替她的存在。而兰沁是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三哥的面前,她聪明,美丽,勇敢,几乎所有的赞词都是为她书写。   大抵是这身体里毒药的平衡又发生了改变,让她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如今想想,还真是让人羞愧。只是,经此一遭,她却是更了解了自己在三哥心里的地位。三哥是雄鹰,她想站在他身边,注定了不能只求一时安稳怯懦地做一只山雀。   泡了几个时辰,看天色还早,她拄着拐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一瘸一拐地欲去小院儿的亭子里坐着歇息。刚坐下闭上眼睛休憩,恍惚中一道红光在闭眼前闪过。她眨眨眼,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站在她身侧的,竟然是兰沁。   “从你的眼里,我看到了失望,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想越霖?”兰沁笑着在她旁边坐下,右脚肆意地挑在椅子上。   重阳不喜见她,只是没了之前的悲懦,淡淡地问道,“今日齐太子大婚,你怎地不去?”   “齐小子自幼与我不和,他见不到我怕是要乐上好几日。而且,齐小子肚子里的肠子道道太多,我看不惯他好多年了。”兰沁自顾自地说,看得出来她对齐安的意见挺大,同时,她受齐皇宠爱的程度果然不同寻常。   “反正你也是无事可做,不若我们一起出去游湖吧。”   “我不……”   不待重阳说完,她径直地扛着重阳就往外走。   重阳:……   ***   日光正好,少了喧嚣,粼粼水波,漾荷浮舟。   重阳站在甲板上靠着柱子,无语地听着身后兰沁与歌女们的调笑。是不是她像男子一样生活得太久,竟是染上了男子的恶习?   “紫青姑娘,甲板上风大,切莫因为贪凉而伤了风寒。”   重阳不看她,“兰将军,你说的游湖便是如此?莫要忘了你也是女子,如此做,实乃不妥。”   “不妥?”兰沁蓦地大笑起来,“除却了这一身繁琐,谁不是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谁又能比谁尊贵。你说这话,可要让姐姐妹妹们不高兴。姐姐妹妹,你们说是不是?”   “就是!”   “还是兰将军理解我们姐妹们。”   “……”   重阳皱眉,踉跄着向船夫走去,“船夫!靠岸!”   “哎哟!这姑娘脾气还不小啊,我到想看看,她到底长着什么天仙模样。”一歌女扭着腰肢几步走了过去,重阳手脚不便,虽是挡了几下,还是被她给揭下了斗笠。   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目光之下,周围一阵唏嘘。   兰沁拾起地上的斗笠,好好地给她戴上,不悦地呵斥那揭斗笠的歌女,“太过了!”   歌女歉意地躬身,“颖儿知错了,望姑娘原谅。”   重阳暗暗咬牙,死死地抓住船夫的手臂,“船夫,靠岸!”   船夫怯懦地看向兰沁,兰沁轻轻地点了点头。   船头调转,慢慢地向岸边移动。   上岸,重阳依旧能听见身后的歌女们不平的嘀咕,“那么丑,不知道什么身份,居然让兰将军让着她。”   “哼,丑八怪一个,兰将军不过是同情她吧。”   ……   兰沁尴尬地笑道,“别理她们。”   重阳一把甩开她伸过来的手,“难道,这不是你设计的吗?”   “紫青姑娘,这你还真是冤枉我了,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兰沁又欲去拉她。   重阳冷笑,“兰将军,莫不是非要我挑明?”   兰沁沉默。   “以兰将军的身手,会连一个普通的歌女都比不过。又怎么会让一个歌女接近我?”   重阳拍拍兰沁的肩膀,“种何因结何果。她们这脾性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兰将军,为了你的姐姐妹妹们,提醒你一句,你还是赶紧找大夫给她们治治吧。不然死了,你该要少好些姐妹了。”   兰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此话是何意?”   “你自己斟酌。”   说完,重阳一口咬在她的手背上,迫得她松开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使节馆的方向走去。   原地,兰沁不放心地向花船招招手,在船夫划船靠近的时候,她跃身踩着水面的荷叶,跳到了甲板之上。   歌女们见她去而复返,雀跃地向她拥了过来。   “兰将军!还以为你生我们的气,不理我们了呢。”   “兰将军,是不是刚才我表现得不好?”颖儿话没说完,泪花已经在闪烁。   ……   兰沁此时面色严肃,径直地走了进去,躺卧在椅子上,“这些天,你们可有得罪什么人?”   “得罪?这话怎讲?我们姐妹们只求平安,向来是不会主动惹事的。”   那是因为什么?   兰沁愁思,一把擒住近身的歌女的胳膊,她懂些浅薄的医术,往日行军打仗中学的一点。   “并无不常。”   就在兰沁松懈,估摸着可能是紫青故意说那话吓唬她。   “对了,兰将军,有一事。”站在兰沁左侧的黄衣女子蓦地开口。   “四天前,太子殿下把我们都给召集了去,说是为了接待一位贵客。后来听太子殿下说,似乎是楚国的大皇子。”   “这事,我知晓。”兰沁扶额,那天正是她在晚宴中初见楚越霖的日子。晚宴结束,她与齐小子一道送他们,就在途中,齐小子把大殿下拉了去,说是去解解闷。   “后来,楚国的大皇子喝了不少酒,突然狂性大发,打死了人。”   “哦?”兰沁眼睛顿时亮了几分,“此事有哪些人知?”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除了当事人和太子殿下,还有我们姐妹们以及端茶送水的侍从。”   说到这里,站在兰沁右侧的粉衣女子继续说道,“听说,除了我们姐妹们,那些知晓此事的侍从都莫名地死了。亏得兰将军一直对我们的照顾,让我们逃过此劫。”说着说着,温顺地给她垂着背。   “齐小子可有对你们说什么?”   黄衣女子摇头,“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让我们回来后不许把此事宣扬出去。”   “不仅如此。”粉衣女子回里屋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食指中指小心翼翼地捻起珠钗,“兰将军你瞧,太子殿下还送了好些珠宝给我们姐妹们。”   兰沁伸手接过珠钗,珍珠有拇指大小,看着就是价值不菲,但心里依旧隐隐的不安。齐小子会做这样的事?   她起身,“待会儿我会带几位大夫过来给你们看看。”   歌女们齐齐惊呼,不明白为何。   “便当做是我的命令吧。”   总归是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   请了三位大夫,奇怪的是,每个人都表示,她们很正常。这更让兰沁觉得恼怒,紫青一句话,就让她如此大费周章,让她有种被耍弄的愤怒。   就在她打算次日去兴师问罪的时候,当日晚,她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些歌女都莫名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后妈!还有,不!许!调!戏!作!者!!! (?`∧?)ノ ☆、老朋友   花船孤零零地靠着岸边,岸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六具尸体,白布之下,皆是妙龄。   兰沁一身红衣在一片白色之中显得极为突兀,她一把揪住瑟缩在一角的船夫,“说!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夫目光涣散,浑身颤抖不已,显然被前夜所见吓得不轻,“她们是妖怪……都是妖怪……姑娘们都被……被妖怪吃掉了……她们早就不是了……”   兰沁恼怒,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给我说清楚!”   许是因为脸上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但眼睛里依旧有些慌乱,“回……回将军,昨夜天色已晚,奴才就像往常一样准备把船靠岸,就在这时候,姑……姑娘们绿着眼睛,陆陆续续从船里面出来,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湖里跳,定是在船里就被妖怪吃了,绿色的眼睛……发着光……好恐怖!”   “她们是自己跳进湖里的?”   “对!是妖怪让她们跳的!她们都是妖怪!”   兰沁起身,“陈信,此事你先调查,一旦有进展立马来报。”   “是!将军!”一旁的将领恭敬地回道。   她走至一旁,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她想,此事,齐安该给她一个说法才是!很多事,两人都是互不干涉,这次,他莫非想打破两人的约定?   ***   “子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哪里?”使节馆里,楚越霖发现重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庭中,他伸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纤瘦的身上,“虽然太阳出来了,但还是有些冷,莫要着凉了。”   重阳依赖地偎依在他的怀里,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道,“三哥,我做了坏事,你会原谅我吗?”   “死的人多吗?”   “十几个。”   “与楚国有关吗?”   “目前无。”   “那就不要想了。”楚越霖安抚地顺着她的头发,“再过三日,我们便要回去了。”   “只是……”   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说了。”   重阳点了点头,顺从地沉默起来。   “对了,子卿,齐太子中的毒可是你所下?”他蓦地想起之前齐安询问他之事,“他有问我是否有解药。”   她仰头看他,“需要我给他解药吗?给我一个时辰我就可以配好。”   “不。”楚越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他不能使用内力对于楚国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而且,既然你有解药,这在特殊的时期,不得不说是一个好的筹码。”   “若有什么需得我做的,直接说便是。”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楚越霖若有所感地将她紧紧地锁进怀里,满脸的欣慰。   相依相偎景如画,只是总有人来破坏。   “咳咳……”不和谐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楚越玄踱步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不知廉耻。”   重阳不悦地觑他一眼,到是楚越霖非常淡定,浅笑道,“大哥怎么好雅兴来见我?”   楚越玄走至三步开外,冷嘲道,“不过是看看今日你们是怎样的恩爱,等回楚国后上演郎心似铁,好来对比对比,看看是怎样的讽刺。”   “大殿下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重阳慢慢松开了楚越霖,拄着拐棍上去,“近来天气阴沉,不知道大殿下夜里可有遇上鬼魂的叨扰?”   此话一说,他蓦地变了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重阳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伸手点在他的肩膀上,一指一指地落下,如同刀子割在他的心口,“除却前些日子莫名死的几人,刚才我又得知昨夜死了十来个歌女,大殿下,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我……我……”他退后一步,一把推开她,“我如何知。”   楚越霖上前,扶住腿脚不便的重阳,“大哥既有琐事缠身,我便不留你了。”   “哼!”他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   楚越玄回屋不久,齐太子便约他去客栈一聚。   闲雅居,二楼。   楚越玄沿着楼梯一步步地走上去,靠窗的位置上,只有齐安一人独自一杯接着一杯地饮酒。   听得他的到来,齐安放下了酒杯,皱眉道,“那些歌女是兰沁的人,不可杀!”   他在齐安对面的位置坐下,闷闷不乐,“你怀疑是我?”   “呵呵……此事,除了你我,还能是谁?”齐安灼灼地盯着他,“之前我就与你说过,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便不必担心,你怎么能擅自杀人呢?”   齐安想起之前来势汹汹的兰沁,便是一阵胸闷。被压制内力的他完全不是兰沁的对手,若不是她爹兰镜恰巧看见,他指不定连这张脸都要给揍了。   “虽然我曾有那想法,但真的不是我。”楚越玄沉声道,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些歌女死法如何?死于何种原因?”   “这个还在调查之中。”   齐安抬眼看他,冷厉,“若是查出此事是你所为,莫要怪我撕破脸皮。”   “哼!随你。说了不是我便不是我。”楚越玄愤怒地站起身,重重地把酒杯砸在桌面上,“如此不信任,这酒,不喝也罢。”   “莫要生气。”齐安拉他坐下,笑道,“你是不知,这兰沁,暂时我招惹不得。若是此事与你无关,我定与你赔罪。”   楚越玄不开口,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   傍晚的时候,兰沁来寻楚越霖,请他协助调查歌女意外死亡之事。楚越霖原本担忧重阳吃醋不想去,谁知重阳却是主动将他推了去。他虽不明白为何,但他相信她的判断。   等他们离开,重阳这才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出了使节馆。   潮湿凌乱的小巷子里,那个乞丐一如那晚的狼狈。他随意地躺倒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盖着破布,起伏的胸脯,似乎安静地睡着了。   重阳走至他的跟前,拿着拐棍在他的身上碰了碰,“起来吧,别装睡了。”   乞丐没有理会她,依旧闭着眼。   她突然笑了起来,“九年没见的老朋友来了,你就是这么接待我的吗?”   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接着翻了一个身,呼呼睡去。   “陆修,我是子卿。”   紧闭的眼,因这句话瞬间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心情很不好,就没更新。今天跟一个写文的姐姐聊了不少,好了很多。 ☆、陆修   “陆修,我是子卿。”重阳如是说。   原本背对着她的人蓦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你是……”漆黑的眸子,神色不定。   重阳点了点头,“我就说那日见了你,觉得很是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你来。”她垂头,看着他破烂的衣衫,自右膝上两拳的位置没了腿,因着年月有些久,断口处有些长合的趋势,“你这腿……”   “能从那里有命出来已经是万幸,这腿我已经不奢望了。”   陆修也不过十四,但面色蜡黄粗糙,头发凌乱枯黄,神态看着像七八十的老人,不知这九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察觉到重阳上下的打量,陆修有些尴尬地缩了缩,以破烂的碎布勉强地遮了遮裸露的肌肤,“见笑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凭你所知道的,不该这么落魄。”   “修只求一处度过残生便罢了。其他与我,没有诱惑。”他认真地盯着重阳,“无论你给我什么好处,我都不会跟你走的。这里,我已经习惯了。”   “那容呢?你也不在乎吗?”   陆修微微皱了皱眉,“容?”   “对,你今生难道就不想去见他一面?”   他犹豫了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叹,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重阳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小小年纪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老朋友有缘再见该高兴才是。况且,我又不会害你。”   陆修沉默不语。   “不过,我还真有事需得你帮忙。”重阳笑笑,凑到他耳边,“明日你……”   他为难地看她,“你说这些不难,只是,我陆修就一乞丐,哪懂那些,若是被人问到,岂不是要露馅儿。”   “你不必担心,我在你旁边会提醒你的。”   陆修这才放心地点了点,不语许久,就在重阳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了她,“如果我做好了你交代之事,你会让我见容吗?”   “自然。你且好好休息,这些银子你留着。”重阳在他旁边搁下一袋子的银子,“不久我便会来找你。”   “恩。”   见他应了,重阳起身,拄着拐杖就巷子外走。   ***   这边,楚越霖看着地上摆着的十来具尸体,听着兰沁讲着她所知的线索,心里想起之前子卿对他说过的话:   三哥,我做了坏事,你会原谅我吗?   莫非,这些人,是子卿杀的?看这诡异的死法,的确是有她的风格。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子卿作何与一些歌女过意不去。   “越霖,你可有看出什么来?”兰沁一双美目期待地看着他。   楚越霖回了回神,淡淡地摇了摇头,“有负兰沁的期望,我并未看出什么。此毒太过诡异,从未听闻。”   “唉~”兰沁感伤,楚楚中眼含泪水,一拳砸在桌上,“眼看她们被奸人所害,我却无力为她们   报仇雪恨!沁不甘!”   “莫要自责,你们平日感情不浅,若是让她们知道她们的死成了你的负担,怕是走也走得不安心。”楚越霖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顺势倚靠在他的怀里,楚越霖抗拒地想推开她,只是蓦地看见她抖动的肩膀,推开的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背上,缓缓地拍着。   “越霖……”她的声音里有些哭腔。   “恩。”   “我……”兰沁说到一半,暗暗擦了擦眼泪,蓦地推开了他,“见笑了。”   “人之常情。”   平复了情绪,兰沁从怀里拿出一只珠宝盒,打开,满是珠钗,其中,还有那只珍珠珠钗,“越霖,你可知晓什么人通晓医术的?”   “你怀疑,这些东西上面有毒?”   兰沁点了点头,“如果真如我之前所想,那此事便能解释得通了,到时,我虽不能杀了凶手,但定然不会让他好过!”她恨恨地握紧了手里的珠宝盒。   “还真有一个。”   “是紫青吗?”兰沁了然。   “怎么这么问?”楚越霖平静地看着她,暗暗藏住了心底的疑惑。   兰沁合上珠宝盒,负手于后,“在她们出事那日的白天,我邀紫青一同游湖,她在离开的时候,有说过,她们中了毒,只是,我请了几个大夫都没看出什么来。越霖,你会允许我带紫青来这儿看看吗?”   让紫青来看看的想法,自从她去见了齐安便有了这个念头,只是,那日她们刚有了一点矛盾,若是她贸然地去请,怕是她不会来,即使她以武力逼迫紫青过来,估摸着她也不会认真查看。幸得她的关系与楚越霖不错,如果说通了他,让他去劝紫青过来,兴许行得通。   “此事,你与子卿商量便是,不必与我说。”   “是……是……”兰沁踌躇,“实不相瞒,那日相处,沁与紫青闹得有些不愉快。望越霖能替沁说说情,沁亲自与她道歉。”   楚越霖不做明确的回答,只看了看天,晚霞漫天,“天色不早,有事明日再说。你莫要太过伤心,告辞了。”   他微微颔首,做简单的示意,听得她回礼,这才转身离去。   不愉快?仅仅是不愉快?子卿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杀人?他不信。   ***   回到使节馆已是夜幕,蛙鸣声声藏在池塘之中,四处静得窒息。他转了几处重阳平日最喜待的地方,却是怎么也寻不得重阳的踪迹。楚越霖着急地拉住一个路过的侍女,“可有见到紫青?”   侍女恭敬地行了行礼,卑敬地指了指膳房,“姑娘回来便一直在里面,谁都不让进。”   看着膳房上冒出的浅浅炊烟,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膳房外,他踱了几步,终究上去,轻轻地敲了敲,“子卿。”   “三哥!你回来了!”   “快出来,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锅铲瓢盆响得欢快,重阳的声音在这嘈杂声中弱了不少,“就快好了!三哥你再稍微等等。”   压抑着心里的不悦,他站在门外,焦躁地把手搁在了门上。   膳房内,重阳看着锅里就快炒好的韭菜血豆腐。撩起左手的袖子,右手握着小刀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小口子,彻骨的疼痛疼得她眼泪直打转,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入锅里,混在了菜中。她选择血豆腐,便是要掩盖她血的味道。   撒上止血散,简易地把手臂包扎了一下,放下袖子,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般继续炒着菜。   “子卿,快出来。”楚越霖的声音已经很不耐。   “就快好了。”重阳敷衍地应了声,最后撒了点葱花,舀出装盘。刚才没注意着火候,似乎有了点焦味。   她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往门边走去,手还未碰上门,膳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强行推开了,门栓如同麦秆一样脆弱地断成了两截。   楚越霖板着面容,无波的眼神,紧抿的嘴唇,看得出他的愤怒。   “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这种地方,你怎么能来!”   重阳乖巧地抱着他的手臂,“我……我只是想给你做吃的。就……就……就像普通的夫妻那样,妻子做好食物等着丈夫的归来。”   “夫妻?”他的表情有些松动,眼睛灵动了不少。   “恩恩!”重阳重重地点了点头,“三哥不是说回去便要娶我吗?莫不是骗我的?”   楚越霖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当然是真的!”   温存了会儿,重阳轻轻地推开他,“三哥,我们快吃饭吧,再不吃,怕是要凉了。”   “子卿的心意,我怎敢辜负。”他宠溺地将吻印在她的额头上,打横将她抱起,往外走去,随口吩咐一旁的侍从,“把饭菜送到我的屋里。”   “是。”侍从躬身应道,挪着小步子走近了膳房。   一路上,楚越霖毫不顾忌其他人的目光,视若无人地抱着她往屋子走去。只是,他能如此坦然,   另一个却是没法泰然。   “三……三哥,这么多人看着呢。”   “难道你想我把她们都杀了?”   重阳:……   这什么逻辑?难道不是该把她放下吗?   “三哥,你可以把我放下,扶着我走。”   “太麻烦。”他笑道,“还是这样方便多了。”   “可是……”   对上三哥明暗不明的眼睛,她默默地怯懦了,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稳重的心跳。   “听到了吗?”楚越霖突然开口。   “什么?”   他唇角轻扬,“我的心上,你的重量。”   她微微张开了嘴,最终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到三哥的屋子,她被他温柔地放在了椅子上。   “这些日子似乎重了不少,压得我都有些累了。”   “胡说!我哪有重了!”重阳不满地瞪他。   楚越霖暗笑,并不说话,伸手直接捏住了她的脸颊,昂头,以行动告诉她。   重阳挫败,自从与三哥摊牌,这些日子确实少了不少压力,原本腰上没一点肉的,如今也粗了些。   饭菜端了上来,两碗饭,一盘菜,糊的。   “吃饭吧。”看她纠结的模样,楚越霖笑道,给她夹了不少菜,“莫要纠结那么多,曾经我用尽了法子把你养胖都不得成功,如今,我是高兴的。”   重阳郁闷地看着碗里的饭菜,挪过楚越霖的碗,赶了一半给他,“怎么可能高兴。再这么下去,我成了胖子怎么办?”   “那么就没人会跟我抢你了。”他又夹了不少菜弥补了她碗里的空缺,“子卿,我喜欢的是你,无论什么样子。更何况,刚才我不过在逗你罢了。你身子到底是太弱了。来,快吃饭。”   抛下之前的不愉快,闷闷地吃了一口米饭,注意着楚越霖夹了一块血豆腐吃。   她压制住心底的忐忑,开口问道,“味道如何?”   “子卿做什么都是好吃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咽了咽口水。   他莫不是吃出来了?   “只是……”他浅笑,“一次就好,膳房终究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下次不要再去了。”   重阳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满口应道,“恩!我知晓了。”   宫中最为泛滥的便是毒药,她百毒不侵,但楚越霖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大家晚安 ☆、入局   她目前虽是百毒不侵,但楚越霖不是。   当初她还在万毒子掌控之下,身上多是伤痕,每日,他便会在她的身上划上一道口子喝她的血。她那时还不明白,直到她设计,抓住了万毒子,翻身恢复了自由身,她在万毒子平日宝贝得跟命一样的记录簿里看到他写的笔记:   不间断引用药人的鲜血一个月,便能如药人般百毒不侵,并且,完全没有药人的副作用。她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值得一试。   “你怎么了?”察觉到重阳的沉思,楚越霖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回神。   重阳尴尬地笑了笑,“昨晚没睡好,不觉竟走神了。三哥莫要在意。快些吃饭吧,饭菜该凉了。”   对于她这样的表现,楚越霖反而有些担心,“听说,你与兰沁闹了些不愉快?”   “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提到这茬。   “今日兰沁提起,说要与你道歉。”   “道歉?”重阳了然地笑道,“那还真不必,不过观点相悖罢了,况且,人都已经不在,多追究也无趣,反闹得一个人鬼不安。”   “那日你是否还说了什么?”楚越霖灼灼地看她,手上,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重阳摇头,制止了他继续给她夹菜,“是不是她问及我查毒之事?”   “嗯。”   她唇角轻扬,“此事我只有安排,三哥,明日我要去见见她。”   “好。”   他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信她自己的判断。她有时候会犯糊涂,但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   次日一早,将军府。   “紫青,上次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一见面,兰沁就迎了过来,颇为陈恳地与她说道,“沁平日里在军营与士兵相处久了,说话上惹你不愉快,望紫青莫要上心。”   “兰将军莫要如此说,紫青上回也是言语不当,兰将军莫要责怪紫青才是。”   “你们莫要再说了,既然是误会就不要再提徒增不愉快了。”跟着重阳下车来的楚越霖出来打和,“这儿人多,让人看了笑话,还是赶紧着进去再说吧。”   “是是是……多亏越霖提醒。”兰沁吩咐着旁边的人把马车带下去照料着,自己则领重阳和楚越霖进屋去。   入了屋,兰沁一改之前的笑容,眉头不解,愁容满面,“紫青,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何事?”重阳心中虽然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脸上仍旧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兰将军你直说便是,若是紫青能做到的,定然全力去做。”   兰沁为难道,“可记得那日你在上岸时与我所说的事?”   “嗯?什么事?”心里明白,重阳故意装糊涂。   “你说……你说她们中毒了,还让我去请大夫给她们治病。这事,可还记得。”   “哦!”重阳恍然大悟道,“确有此事。难道你那日就没请大夫给她们瞧瞧?”   兰沁摇头,悲愤交加,“三个大夫都没看出什么来,到如今,我才发现,我齐滥竽充数之人还真不少。”   “术业有专攻,许是他们专注于伤病,而对毒药方面有所欠缺,你莫要因此责怪他们,害了良才。”   “紫青,看得出你对毒药有些了解,可否,帮我看看她们?”说到此处,兰沁也没了心思与她周旋,一句话,直切主题。   “这……”重阳为难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楚越霖,楚越霖安抚地将她揽进怀里。   “紫青还是在怪我的吧。”兰沁哀怨地垂眸。   “兰将军,不是的。紫青我也不过略懂点皮毛,那日见她们食指泛青才有那么的一段猜测。其实我也是拿不准的。”重阳偎依在楚越霖怀里,弱弱道,“不过,我到认识一人,他对毒药之类却是很精通。”   “哦?是谁?”兰沁激动,“可否拜托紫青为我请他过来?沁定当重谢!”   “严重了,兰将军与越霖哥交好,我怎么也得帮忙才是。说来也巧,前日我刚见着他。”   “有劳紫青领他过来,不!还是我亲自请吧!”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我们此时就动身吧。”   “那感情好。”兰沁推门而出,嘱咐侍从赶紧备马车。   见兰沁先出了门,楚越霖凑到重阳耳边,轻问,“是谁?你在齐国还认识谁?”   “老熟人,你也见过。”   她不明说,楚越霖反是越发好奇。   ***   山路越走越崎岖,到后来,连马车都不能进去。重阳坐在马背上,暗暗咬牙。让他找处住着,居然找这么个偏僻的地方,颠得她早上吃的食物都快吐出来。   回头看看兰沁,她确实很轻松的模样。果然是她太弱了吗?   一行走至半山腰,在一间小茅屋前停住,纷纷下马。   “是这里吗?”兰沁问道。   重阳点了点头,楚越霖也好奇地扶着重阳往门前走去。   门扣三声,无人应。老旧的门并没有锁,嘎吱声绵长,缓缓地打开来。   屋子里的全貌显露在众人面前,简陋单调,里面的一切都呈现一种灰白色。低矮的床榻上,依稀可见躺着一个人。   兰沁又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依旧没做反应。回头看了看重阳,在她的目光里找到了同样的疑惑。   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灰尘味儿扑面而来,看得出并不时常住人。径直地走到榻边,床榻之上,那人安静地睡着,胸脯浅浅地起伏着。破烂的衣服好似十多年都没换过。右脚,断的那一大截触目惊心。   楚越霖目光上上下下将他一通打量,并未有熟悉感。为何子卿说他见过此人?   “是他吗?”见了真人,兰沁有些不确定了,此人如同乞丐一般,真的是高人?   重阳点头,上前恭敬地拍了拍床榻上的人的肩膀,“修,修,醒醒。”   陆修不耐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众多的人,也不吃惊,拿眼扫过兰沁的脸,颇为嫌弃地说了句,“这么多人扰我清梦便罢了,怎么还带个将死之人过来?”   此话一说,有人的脸色蓦地惨白。   重阳抓住他的说,不解地问道,“修,你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就是你!”陆修坐起身来,直指一旁的兰沁,“看这情况,该是有几日了吧。”   兰沁心里百转千回,如果毒真的出在珠钗上,那些歌女都有触碰,而她,也是有接触,中毒也是极有可能,如果真的出在珠钗上,那么下毒之人,定然是齐安了。上次去找他,他矢口否认,他认真发誓的模样都要让她排除他的可能。如今再想,那些都是他在做戏吗?   恨恨地握紧拳头,齐安这小子,非给他些颜色看看才是!   “可有解救的办法?”楚越霖垂眸看他。   陆修傲慢地昂首,“嘁,不过小把戏。”   楚越霖看着重阳搭在陆修身上的手,不悦地皱紧了眉头,不着痕迹地把她拉回了怀里,“有劳。”   抬头打量,楚越霖如同护犊一般把重阳牢牢地圈在怀里。陆修好笑地眯起了眼睛,前世就知道三殿下对四公主格外疼爱,但四公主一直不甚领情,因而造成后来的互相残杀。如今看来,似乎又有了些改变,看两人,似乎都挺在乎对方的。只是……   陆修心揪了一下。这世,改变这么多,真的好吗?四公主喜欢的莫九丞相呢?会不会因为四公主的改变而发生其他的选择?那两年后那场变故的结果会不会也因此而改变?最后夺得楚国皇位的,还会是二皇子楚越然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快来不及了 ☆、五弟番外-相逢是错   楚子卿,那个卑贱的人生下来的,带有一半卑贱血液的人,他应该是讨厌她的。他喜欢看她哭,看她懦弱地跪在脚下求饶。他的血液里,有一种张狂,叫嚣着狠狠地欺负她!   他是楚越岚,她是楚子卿,有一半相同的骨血,只是,他最讨厌的,就是叫她四姐。最亲,也是最远。   七岁的时候,他如往常一样醒来,只是,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他摸摸胸口,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何前日就因为与母妃闹脾气没吃晚饭,竟然是如此地难受,如同灵魂生生地被剥离,又胡乱地扔在这里。   大口地吃了早膳,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不少。   御花园向来是他消遣的地方。爬上平日里喜欢坐的梧桐树,坐在树干上看着那些个宫女来来往往,到也是一件趣事。   直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刚平复的心又是一阵灼痛。血液里叫嚣着去欺负她,狠狠地打她。   而他,也确实是那么做的,只是,楚子卿蓦地不若记忆里的那般好欺负,她的身量本就比他高,他险险地还吃了点亏。   后来的事越发与他自己的想法相悖。一来二往中,他每天到是十分期待与她的见面,血液里那种想欺负她的感觉随着时间越来越淡薄。只是,三哥……他最厌恶的一个人,却总是霸道地把她带在身边,不让他接触。三哥喜欢她,他一直都知道,暗暗地唾弃着。有血缘的人,怎么能在一起!只是,心底叫嚣的,是嫉妒。   他隐忍着,想着总有一日会打败楚越霖。然后……然后……他苦恼着,是的,没有然后,无论他多么不想承认,但她,真真切切是他的姐姐。   后来,父皇的寿宴,他被人陷害,被驱逐;她的母妃被人害死,她该多么伤心,只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等他知晓此事时,那个骄傲胆大敢与他打架的人,已经葬身在火海。他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   他不明白那时候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口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半个灵魂。   没有她的日子,是他过得最无趣的日子。望月城,他放任自己,在这里,像一个疯子一样过活。   九年的时间,能做什么?能消磨他的性子,让他隐忍,能练就他的武功,练出威武,能把那个人送到他的身边,熟悉,心安,却不是楚子卿。   她叫郁逢生,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拉了三天的人。她温柔,却喜暗算;她柔弱,却使得一手好毒;她娇羞,却敢直视他的赤身裸体。一切的一切都与楚子卿那么不一样,但有一样却是相同的,她们都能让他心安,暗暗地为她们的一个笑容雀跃。   她的身边,总有一个叫做桔叶的人,蛮横无礼,每每见了他就是喊打喊杀。这样一个似乎讨厌他的人。   谁会想到,此时,他手中的红绸另一端,连着的,不是郁逢生,而是凤桔叶,开山王千金凤桔叶。今天,他成亲了,与凤桔叶。   那夜的事,历历在目。   酒憨畅饮,对月思人。模糊中,有人红衣入怀,他依稀看到郁逢生身着喜服靠进他的怀里,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一时之间,情难自禁,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得到她的鼓励,再顾不得其他。弯腰抱起她纤弱的身子,径直地往屋子走去。   红烛摇曳,春宵帐暖。   闭上眼,他深深地叹了叹气。不知,生生可能原谅他双娶。   环顾四周,满是祝贺。   他勉强地扯起笑容,回应着其他人的祝福。   “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喜帕之下,凤桔叶轻道。   他安抚道,“我楚越岚虽算不上英豪,但敢做就敢当。毁了你的清白,若不嫁我,你又能嫁得了谁。害了你,生生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你放心,今日娶你过门,日后定然会好好待你。”   喜帕之下,凤桔叶苦笑。早知他的心里只有逢生一个,为何还要心痛。   就在拜高堂之时,有人匆匆来报。   “报告皇上,三殿下送来消息,送亲队伍遇上山石滑坡,全军覆没。”   “什么!”坐在高位的楚昀帝握紧了酒盏,殷切道,“霖儿可有受伤。”   “回皇上,三殿下并未提及此事。”   他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个侍卫,“其他人呢?陪着六妹的宫女重阳呢?”   “回五殿下,六公主无碍,只是其他人皆掩埋在山石之下。”   他一把推开那侍卫,丢下手里的红绸,欲往外冲去。   “站住!”楚昀帝厉喝,“别忘了你在做什么!”   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着那个骄傲野蛮的桔叶,此时揭下了喜帕,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她说,“你走吧。”   开山王不悦地重重放下酒盏,“哼!儿戏!”   此时一走,代表着什么,他都明白,这一辈子怕是要就此与权势分离。可是不走,便是连逢生的尸骨也没法找到。   “你今日若是踏出这个门,便一辈子都不要入京了!”楚昀帝叱道,“你自己想清楚。”   “岚儿!不要啊!”母妃哀戚地求着他,“你莫要毁了自己的前程!”   艰难地挪着步子,想要踏出的步子,是那么艰难。   无权无势,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看着自己的母妃受欺负却无能为力,那些,是他想看到的吗?   想了好半晌,他慢慢地挪回了步子,回头,笑道,“桔叶,这喜帕该我挑起的,怎的自己撩起来了。”温柔地把喜帕重新地给她盖上。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喜婆赶紧过来打圆场,“时辰耽误不得,赶紧着拜堂吧。”   手握着红绸,与桔叶一道行礼。   “你既然选了留下,就不要后悔。这辈子,莫要再想离开。”   “自然。我楚越岚不是那抛弃妻子的混账人。”   垂眸暗伤,只是……终究负了自己。如同楚越霖之前所说,他始终没有他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和执着。   ***   喜宴之上,二哥带来一个人,她额头上鲜红的‘霖’字灼伤了每一个人的眼。他仔细打量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颇为精彩。只是大哥那成竹在胸的模样却是让人很是疑惑,莫非大哥早就知晓?   她说她叫令如倾。九年前被马场主收留,是来京城寻找未婚夫,偶遇到二殿下,这才被他带了来。   令如倾,正是之前在望月城见过的那个被马场主藏了多年的女儿。如今平淡地看她,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她,不是楚子卿。   记得那时,三哥楚越霖有说过要纳她为妃。只是不知怎么的,三哥自己回了京城,留下了令如倾。同时不见的,还有他的郁逢生。   最令他吃惊的,是父皇楚昀帝的表现。父皇不喜楚子卿,是所有人皆知的事,然而,当父皇见了令如倾。老泪纵横,下得位来,两手抓着令如倾的手,痛哭流涕,“四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令如倾也是两行清泪,“父皇,倾儿回来了。”   没有丝毫的怀疑,父皇就那么承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令如倾是楚子卿。呵呵,当真是荒唐!   大哥二哥都依从父皇的意见,三哥此时又不在楚国,他沉默着,怨愤地看着那个人占了楚子卿的位置,却无能为力。   “不要去看,不要去管。”凤桔叶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上前去。   是的,他不能去,他还有很多事没做,楚子卿的仇还未报,他还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一天一天,他数着日子,过着枯燥而无趣的生活,当然,除了后院那只永远停不下来的凤凰。   长剑陡然出现在他跟前,他一个翻身向后退了一步,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兴味十足的人,“桔叶,我没兴趣与你打架。”   “越岚,看我刚学的这套剑法,可有兴致与我切磋切磋。”凤桔叶脚上踏在树干之上,一个飞身就刺了过来。   那速度,那狠劲,完全没把他当夫君对待。他险险躲过,还来不及劝说,她的下一剑又砍了过来。   “喂!即使要切磋,也要先让我拿武器吧!莫非你想让我拿手挡你的剑?”他无语地躲闪着。   凤桔叶嘻嘻一笑,“如果你愿意,我不阻止。”   跳上树,伸手折下一根树枝,缠住她刺过来的长剑,“别闹了好不好。”   她手松开,转动长剑,剑锋旋转,斩断了树枝……   ***   白鸽扑棱棱地飞了进来。凤桔叶好奇地看他,“是什么?”   他取下鸽子腿上竹筒里的纸条,揣进怀里,放飞了鸽子,躲闪着她的目光,“没什么。怎么突然来找我?”   凤桔叶嘻嘻笑着,把身后的东西端了过来,“尝尝,我做的烤鸡。”   漆黑的颜色,这真的是烤鸡不是炭雕?   察觉到他为难的脸色,凤桔叶将托盘放在桌上,拔出刀子,切开了烤鸡,热气自切开的地方冒了出来,扑面的香味吸引得他的胃抽动了一下,她说,“虽然看着不好看,但味道是极为美味的。当初逢生最爱的,便是我做的烤鸡。”   生生喜欢的……   他乖乖地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鸡腿,轻轻地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确实是难得一尝的美味。”   凤桔叶撑着下巴看他一口一口斯文地吃着,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会常常做给你吃。”   他摊开手,看着黑乎乎的手指,可惜道,“手脏了。”   “我去给你打水!”凤桔叶如风一般跑了出去。   他失笑,陷入了爱情里的女人果然是蠢的。   肃了面容,拿出怀里的纸条。笔锋圆润,是那人的字迹:今晚子时,城门一聚。   那人此时找他,是为何事?   ***   子时,城门。   瑟瑟寒风,冷了圆月。城门上,被风撩起的衣摆舞动有声。   “这个时候,找我来有何事?”   “他们就要回来了。”   他失笑,“那又如何?若是因为此事,恕我不奉陪。”转身就要离去。   “你难道要等到他回来抢了你的所有,才知晓反抗吗?”   “我的所有?”他顿住脚步,看乌云遮住半轮圆月,黯淡了两人身上的月光,“呵呵……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那人一步步走近,缓缓道,“重阳,她没死。”   “什么!”他一把揪住那人的前襟,“你……再说一遍。”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重阳并没有死,她就在三殿下身边,跟着三殿下一起即将回京城。”   他捂着胸口,听着雀跃的心跳,连天上的乌云都可爱起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据我所知,两人一路上卿卿我我,两情相悦,怕是回来就会成亲。你难道,要   像当今皇上一样,非要等到自己心爱的人为其他人生了孩子,才知道抢夺吗?”   他的目光微冷,“等等,父皇的事,你是如何得知?”   父皇与德王以及德王妃萧亦绯之间的纠葛属于宫廷秘辛,外人不得知。就连他们这些皇子皇女也不是很清楚此事。只估摸地知晓父皇爱上了萧亦绯,先皇却是把萧亦绯指给了当时的德王,皇位之争,父皇最终夺得了胜利,不久德王府以及其他几个王府都遭受灭顶之灾,德王妃却是失去了踪迹。鲜有人知,德王妃即父皇的妃子,即楚越霖的母妃。   那人笑得轻松,“我自有我知道的途径。”   “你想我怎么做?”   “在他回来之前,杀了他……”   “他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岂是你说的那般轻巧,哼!”   三哥的武功,至今他还未探到他的底。只知道,高深莫测,世上,极少有人能伤得了他。   “他再厉害,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这次,我与你一起。”   他哼了哼,“随你。什么时候动手。”   “十七,那时他们该到落阳关了,那里环山树少石多,无处可躲,只要我们潜人躲在周围,定然能他们有来无回。”   “我要重阳无碍。”   “只要让手下人注意着别伤着她便是。”   “不行!”如此不确定,兵荒马乱,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那人冷笑,“难道你害怕她受伤,就愿意看着她回来与楚越霖成亲,将来儿孙成群,然后围着你叫你五叔吗?”   他咬牙切齿,那真是生不如死。   “放心吧,你在场,难道你就不会保护她吗?”   听那人如此说,他沉默许久,等月亮再次从乌云里钻出来,皎洁的月光再次撒在两人身上。   他咬牙,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风吹得更猛了些,簌簌有声。    ☆、归去   “这苦瓜也是连着籽生吃?”刚和泥生吃了土豆,看着眼前摆着的两根新鲜的苦瓜,兰沁沉着脸,似乎随时可能爆发。   “爱吃不吃,反正到时候死的人不是我。”陆修满不在乎地回了句,又从菜筐里拿出几根芹菜,“还有这个,也要吃掉。”   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兰沁板着脸,逮着苦瓜就咬了起来。那生苦的味道,逼得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可为了活命,只有咬牙继续吃。   一旁抓着点心吃的重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吃瘪。其实,只有一颗解药就成了。只是,看着兰沁这模样,她面上虽是同情,但心里暗暗地偷笑。   “东西都吃到鼻子上了,淘气。”重阳眼里的兴味,楚越霖全都看着眼里,摇头拿着手绢给她擦了擦鼻子,凑到她耳侧轻道,“别把兰沁逼得太急,到底是军营里呆过的人,不似一般女子好欺负。”   “我有欺负她吗?三哥,你哪只眼睛看着我欺负她了?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啊。”重阳摇头矢口否认。   楚越霖轻笑,“我还不了解你。那人都说了他叫陆修,我还不明白他是谁?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活着。”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重阳也不好再狡辩,“我也是偶然的机会遇到他,不过,我虽戏弄了兰沁,但也是救了她的命。如果我就这样置之不理,不出两日,她就会如同那些歌女一样中魔自杀。”   “她们都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做?”   “楚国越发不平静,齐国,也得乱起来才是,不然,等他们捡了渔翁之利,我们楚国怕是哭都来不及。”重阳两眼一直等着啃着苦瓜的兰沁,“齐国在这一代里,最为重要的便是齐太子齐安和兰丞相义女兰沁。若是这两人生了嫌隙,即使以后他们想攻打楚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   “再者?”楚越霖赞赏地看她。之前他确有此猜测,如今得她亲口承认,一种欣慰感自心底升起,挑拨离间,果然是她最擅长的。前辈子他们几兄弟都栽在她的手里。   “再者,大哥与齐太子齐安有勾结,你没看出来吗?如此,齐太子自顾不暇了,哪顾得及去联合大哥。”   “子卿果然好手段,只是,你为何不自己以‘郁逢生’的身份出现,那么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也避免了陆修被人识破的风险。”   “如果说她们中毒的是我,解毒的也是我,岂不是徒增了我的嫌疑。”   楚越霖看着正辛苦地嚼着芹菜的兰沁,蓦地有些同情。   “怎么,知己受苦,心疼了?”重阳狠狠地嚼了一口点心,眼睛满是冰寒。   “无论怎么欣赏,她到底是我们的对立面。敌我,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还有,子卿,你吃醋的模样,我很喜欢。”楚越霖以扇遮面,掩住了唇瓣的笑意。   “哼!”重阳盯着陆修,暗暗示意。   陆修了然,又拿了一把生姜,和泥的。   ***   吃了一顿生菜宴,兰沁的脸色就没好过。拿出那盒珠钗,重重地搁在陆修跟前,“有劳先生看看。”   陆修浅笑,毫不在意地捡起,打开,看着里面的珠宝,并未伸手去拿,只看了几眼,摇头将珠宝盒合上,放在桌上,“珠宝有毒。”   兰沁眉头紧锁,“什么毒?”   “与你之前所中之毒一致,刚中毒之人无明显异常,待毒发作时,眼呈异色,动作痴狂,外人看着,就如同自杀一般。”这些词,重阳早就与他说过。   回头,看着重阳赞赏的目光,他捕捉痕迹地将珠宝推了推,“这些害人的东西,还是扔了吧。若是不小心碰着了,伤着了自己人可不好。”   兰沁收回了珠宝盒,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沁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怠慢了。”   “兰将军有事,就先去办吧。越霖哥与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楚国了。”   兰沁拱手行李,末了,看了楚越霖一眼,叹叹气,转身而去。   这一回,看他还如何狡辩!   ***   皇宫里,齐安正陪着素华在御花园赏花,千娇百媚的花朵,着实惹人怜爱。   “安安,你说姑姑为什么一直不肯见我?”素华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自从幼时出了点事故,心智就未成长过。如今她代替楚国六公主嫁给了齐安,外面的人不明白,但宫里的人都懂。一直养大素华的齐国皇后田小妖为此大发雷霆,闭门不见两人是常有的事,无论齐皇齐衡怎么劝也是没法。   “怎么还叫姑姑,之前怎么与你说的。”   “安安我错了,是母后,安安你说,母后是不是讨厌我?”   齐安顺着她的头发,安抚道,“怎么可能,从小,母后都是最喜欢素华的。看你有些累了,靠着我睡会儿吧。”   “恩。”素华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肢,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抿唇有些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一阵喧哗从不远处传来。   “将军!太子殿下有令,谁都不得进去打扰!”   “让开!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兰沁的声音冷厉,带着几分寒冬的肃杀。   齐安不悦,轻轻地放下了素华,让她一个人在靠椅上躺着。他大步走了过去。   没等他走近,就闻那侍卫的一声惨呼,竟然就那么被斩断了一条手臂,鲜血染红了附近的花草。   “兰沁!你疯了吗!”齐安怒喝。   “哼哼!疯的人,是你!”兰沁挑剑过来,“之前我真是错信了你!想不到你居然想杀我!”   “胡说什么!我作何要杀你!”齐安虽没了内力,但学了十几年的武功可不是白学的,小心地躲着她的剑锋。   “哼!那要问你了。”一剑挥去,之前剑锋上的血滴落在他的脸颊上,红了面容,“自小,皇上与义父就待我极好,怕是因为这样招了你的嫉恨吧!两年前我胜仗回来,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那时不是年幼无知吗?哎!你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不要动刀动剑的。”险险地躲过一剑,他迅速地往后退去,剑锋紧随而来。   “一句年幼无知就推得一干二净,你的心思我还不懂!你就是担心我的权位过高,抢了你的位置!”   “呵!我齐安岂是那般愚蠢的人。”齐安继续往后退,直到背倚靠到柱子,退无可退,他也不躲闪,就那么看着剑锋临近,淡然道,“你自己且好好想想。”   兰沁并未有心伤他,不然以他此时的状态,早就被她杀了。   他不害怕,不代表有人不害怕。   争执的两人互相看着彼此,揣摩着对方的想法,丝毫没察觉到旁边有人冲了过来,径直地冲向剑锋。   “安安!”   突然跑出来的素华把两人都给惊住了,兰沁算好了在齐安眼前收住剑,谁想,素华竟然冲着她的剑跑过来,那迅速的速度,她慌忙收回剑也是来不及,感受着利剑刺入她的身体,鲜血自缝隙溢   出。血红色,染红了她的衣衫。   拔剑,她欣慰地跪在了她的跟前,“求你……不要杀安安!”   “素华!”齐安心慢了一拍,惶恐地抱起她,满身的鲜血,他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太医!太医!快去叫太医!”   “我……”兰沁松开手里的剑,“我没想到她会冲出来……”   “兰沁!”齐安咬牙切齿,“我齐安与你势不两立!若是素华出了什么意外,我非要你血债血偿不可!”   抱着素华,转身大步向着最近的宫殿跑去。   原地,兰沁颤抖着右手,看着手上的鲜血,无助地跪在地上,捂着脸颊,鲜血抹花了她的脸。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   回国的路上,马背上,重阳突然回头向身后的城市看去,楚越霖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重阳笑了笑,“这里,真的好平静。”   “哦?仅仅这样?”楚越霖骑马过来。   “不,你看朝霞印在城墙之上,像不像鲜血?”   楚越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不回答的话,拿眼觑向另一边,“怎么把他也带上了?”   “谁?”重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艰难地扑在马背上的陆修,“哦,你说陆修啊。”   “你该知道,这次回楚,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都是不可估计,你把他这样卷入,真的好吗?”他   冷冷地瞥着陆修,从九年前,他就不是很喜欢此人。   “三哥,你可知前世在我之后,是谁做了楚国的皇帝?”   楚越霖摇头,“我们又如何得知。”   “陆修是重生的,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叫陆容,在二哥那里,曾经陆容与我说过,在我之后,登上皇位的,是三哥你。”   楚越霖苦笑,“那时我与你一道死了,又怎么能登上皇位。”   “恩。”得他这样的回答,安心不少,重阳仰面,眸子深深地映出他的影子,“所以,陆容为何要撒谎。他是在掩饰谁?”   他蓦地眯了眯眼睛,“你说……是二哥?”   “虽然我也不想这样猜测,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二哥。如果陆容坦然地告诉我是二哥当了皇帝,我还能放下顾忌,可是他掩饰了,反而让我觉得二哥有很多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如此一说,前世到有许多事,好似是事先安排好了一般。”楚越霖沉了面容。   重阳紧紧地攥着缰绳,随马幽幽地往前走着。   “前世里,我被发配边疆,某日突然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你要迎娶莫九。顾不得皇命,我带着十七迅速地赶了回来。在丞相府里,我并未见到莫九,莫九向来与二哥交好,莫不是早就安排好了。”提到莫九的名字,楚越霖紧紧地看着重阳的脸上,在发现并无异常后,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那个知晓你真实身份的人,好像是故意让我发现一般,在大街上嚷嚷知晓先皇秘密。我才得以利用他揭露你……你的事。”到底是做了坏事,她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   “莫要在意,都过去了。”楚越霖淡然地笑了笑。   “只是……”她不解,“在我当皇帝之前,他原本是有机会坐上皇位的,为何要如此迂回?”   楚越霖冷笑,“如果不是你,其他人,我会让他安然地坐上那个位置吗?大概是要先处理了我,才能安心地坐上去。”   “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我还是不愿相信二哥有设计我们。”   他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莫要忧心,先回去了再说。”   “恩。”   队伍缓缓地往回走着,没几日,在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齐楚边界。   陡峭的岩壁,狭窄的过道,楚越玄依旧走至最前面。   重阳警惕地注意着两旁,之前的惨痛经历她还历历在目,做到坦然面对还是太难。   “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的。”   紧张地通过了峡谷,幸得并未发生什么。   刚走出峡谷,就闻鹰啼声声,凄厉地盘旋在空中,雪白的羽毛,庞大的身躯,看着有些眼熟。   “三哥,你看,那只雪鹰像不像六妹养的那只?”   楚越霖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只利箭直直地冲着雪鹰而去。雪鹰凄厉地嘶叫了一声,径直地从天空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马蹄声声,楚越玄收回弓箭,骑马过去,弯腰,熟练地捞起地上的雪鹰,“呵!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还有这种雪鹰。拿下去,待会儿给我烤了吃。”   接过雪鹰的侍卫恭敬地应了声,捧着雪鹰退了下去。   “也不知六妹去了哪里?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可还过得好?”重阳担忧道。   “莫要担忧,六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过得如何只与她自己有关。”   见重阳恢复了往常的面色。楚越霖垂头看着地上落下的雪鹰羽毛,那只雪鹰颈子上的那撮红毛,他看得很清楚。   雪鹰跟随楚子璃多年,从未分开超过三天。雪鹰既然在此,那么楚子璃也在附近?   他环视周围,除了他们的队伍,并无他人。   暗暗松了一口气,也许,是他看错了。   夕阳下,重阳握紧缰绳,余辉撒在她黑色的面上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光泽,她沉声道,“三哥,就要回去了,你可有准备好?”   “准备?”见重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楚越霖好笑地扯乱了她的斗笠,“不过是回家罢了,子卿,与我一起回我们的家。”   “家?”   对上他温柔的笑容,重阳蓦地也放松了,笑着握住他的手,“恩,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把上一章重更为番外。这网审,我了去! ☆、危机   六月十七,落阳关。   光秃秃的道路,延伸到山的另一边。四周,高高立起的巨石很多,嶙峋高翘,站在道路之上,完全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自从走到此处,楚越霖和重阳握紧的手就没有松开过,紧张地观察着周围。而领路在前的大皇子楚越玄依旧没有丝毫警觉,骑着马大步向前踱着。   “子卿,如果待会儿发生什么事,你什么都不要管,调转马头,直接往回走。”楚越霖将唇贴在重阳的耳边,轻声说道,“千万不要回头。”   “三哥,莫要小瞧了我。”   他垂头,吻在她的额头,“这一次,听我的。”   重阳红了脸颊,来不及说话,他重又放下了她眼前的面纱,骑着马往前踱去,右手紧紧地握住腰间的长剑。   一层薄纱的阻隔,却让她有种再也抓不住他的感觉,一股浓浓的忧伤慢慢从心底浮出。   ***   巨石之上,早就埋伏的人马匍匐在石头之上,手中,弓箭早早就拉了起来。楚越岚以黑布蒙面,如其他人一般,着一身黑衣,目光焦急地扫视着下面穿行的人马。   生生,她在哪里?   “他们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范围,弓箭手准备。”趴在楚越岚身旁的白衣蒙面男子伸出右手命令道。   楚越岚一把逮住了他的右手,“慢着!我还未找到她!”   白衣男子弯了眼眸,风华难言,他一把甩开了楚越岚的手,朗润的声音,闷闷的笑意,他说,“那又如何。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抓住楚越岚的手,强迫着他一并放下了手。   一时之间,除却白衣男子的人手,连同楚越岚所派的人马通通放开了右手,数之不尽的箭矢如同夏日里的暴雨纷纷飞落而去。   “不要!!!”楚越岚后悔不已,但已是来不及。高高提起的心脏似是被人狠狠地捏在手心,使他喘不过气来。   ***   巨石之下,看着密集的箭矢扑面而来,楚越霖拔出了长剑,回头冲着走在队伍末端的重阳吼道,“别过来,退回去!”   重阳恨恨地咬牙,从未像此时这样厌恶自己竟然不会一点武功,若是她有一半桔叶的能力,现在她就能与三哥并肩去面对了。调转马头,领着后面残余的队伍往后退去。   楚越霖右手转动,长剑在他的手里看不出形状,宛如一只圆盘,独挡着飞下来的箭矢,五尺之外,横七竖八地插着凌乱的箭矢。他能躲过,只是其他人没有他的能力,即使有幸躲过一两只箭,但无尽的箭飞奔而来,不消一会儿,刚才还生机勃勃的人马,惨呼声下,被无尽的利剑刺穿,尸体横竖,血流成溪。走在最前面的楚越玄眼见不妙,拉过身侧的侍卫,一个翻身,将侍卫挡在无数箭矢之前,险险地逃过一劫。   ***   “你混账!”巨石之上,楚越岚站起身,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一拳击打在他的脸上,“生生若是死了,我定要让你偿命!”   面纱脱落,白衣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得很是不在意,“成大事者,总归要放下这些儿女情长。更何况,你们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哈哈哈……”   “胡说什么!”楚越岚愤怒地伸手去揍他的脸,却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我绝不许人能打败我两次,任何人都不行!”他一个跳跃,错过楚越岚,翻身到他的身后,弯腰躲过楚越岚的又一次攻击,“愚蠢的你,难道就没发现,你所爱的人,其实就是……”   就在呼之欲出的时候,一道红光蓦地从两人身侧窜了出来,白衣男子惊讶,往地上一个翻滚,重又以面纱遮住了面容。楚越岚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你居然没死!”   楚越霖冷冷地看着他,“哼!你没死,我怎么会先你一步。揭下来吧,我知道是你。”他以剑直指楚越岚的脖颈,“楚越岚。”   “既然被你看出来,也就没有必要再隐藏。”楚越岚揭下脸上的面纱,就那么灼灼地与他对视,拔出腰间的剑,“我们的恩怨,也该来个了断。”   “恩怨?”   “你休要以为九年之前的事没有人知晓。”楚越岚咬牙切齿,“其实,九年之前,害死子卿和子卿娘亲的人,就是你!”   “呵!”楚越霖冷笑,“蠢货。”   楚越岚挥剑冲了过来,气势汹汹。而楚越霖只是微微偏头,躲过楚越岚的利剑,右手腕转动,长剑在他的手里灵活地挥动,挡着楚越岚的攻击。两人打得激烈,殊不知,就在两人打斗之时,谁   都没注意那个白衣男子悄悄地下达了另一个命令……   巨石之下,重阳焦急地看着巨石上飞舞的两人,然而却是无能为力。   “你担心也是没用。”陆修骑马在她的身侧,严肃道,“我们还是赶紧听三殿下的吩咐,先退出这里吧。”   重阳暗暗咬牙,利与弊,她自然知晓,只是心中依旧放心不下,“你们先撤,我要留着。”   见重阳还盯着上面打斗的两人,陆修劝道,“你在此处又能做什么,除了把自己立于危险之下,还能有什么用处?”   “陆修,我问你,如果上面的人是陆容,你会走吗?”   “我……”陆修口顿。   这边,趁着山上的人还没有进行第二波的放箭,楚越玄匆匆地爬起身,迅速地往这边跑来,本想一把推下其中一个骑马的侍卫,抢过他的马匹。在瞧见重阳时,蓦地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拽下了马。   “大殿下!”重阳在三殿下心中的地位,这些日子,其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楚越玄厉喝道,“哼!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离开!”   原本还守在原处的残余侍卫虽心有戚戚,但大殿下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只得同情地看了重阳一眼,应道,“是!”跟着楚越玄往后退了出去。一时之间,原处,就剩下躺在地上的重阳和骑在马上的陆修两人。   “四公主!你可还好!”陆修伸手,欲拉她上马,奈何两人腿皆有疾,一个下不去,一个起不来,僵持在原地。   没了马匹,就如同砧板上的肉,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重阳也是知晓了自己的处境。心中蓦地慌了起来。右手撑着地,忍着右腿的剧痛,强撑着逼自己站起来,眼看着左手一点点地靠近陆修。   就在此时……   “放箭!”   白衣男子冷冷地瞧着下面的两人,他等的,正是这种时机。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是楚越霖,他想要的,是楚子卿的命!   没了楚越岚的阻拦,所有潜伏的人绷紧了弦,松手,箭矢脱弦而去,直指那个带着斗笠的女子。   原本还在打斗的两人皆是惨白了面容,顾不得巨石的高度,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去。   只是人的速度哪及早就射出的箭。   密集,迅速,锋利。   知晓自己已经没了机会,重阳仰面,看着满脸焦急向她飞奔而来的楚越霖,苦涩地笑了起来……   三哥,历史是不可逆的,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已开,求支持求收藏呀,此为网页版,流量党慎点→ 啊啊啊啊啊!这样都要锁还能写些什么啊!!!明明都是清水啊!!!!! ☆、设局   “父皇,儿臣亲眼见到五弟勾结歹人,欲加害三弟与儿臣。若非祖上厚佑,儿臣怕是见不到父皇了。”楚越玄领着残余的部队率先入了京城。他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楚昀帝,狠狠地参了楚越岚一本,“五弟不顾手足之情,痛下杀手,父皇若是不严加处置,儿臣担心落阳关的事情会发生第二次。”   楚昀帝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地问了句,“霖儿呢?他为何没有与你一道回来了?”   “这……三弟当时……”他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父皇对三弟的宠爱是他们几兄弟都不及的,若是让父皇知晓他丢弃老三,自己跑了回来,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一路上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朕自有主张。”   “是,儿臣告退。”看着楚昀帝淡漠的表情,他就如同伸拳打入了湖水般无力。暗暗压制住心里的不满,垂头退了下去。   ***   在楚越玄归来次日的傍晚,红衣轻骑,扬鞭慢马,怀抱一只粗简的陶罐,美艳的脸上长满细碎的胡渣,凌乱的发,沧桑的眼,在步入京城之时,虚脱地自马上摔了下来,引得守门的将领慌乱失措,匆匆扶他起身,“三殿下!”   而他只是紧紧地搂着怀里的陶罐,哀戚地喊着,“子卿……子卿……”倏尔,便晕了过去。   楚越霖晕倒之事传入楚昀帝耳中,原本恬淡的脸瞬间慌乱起来,焦躁地砸碎了手里的茶盏,细声像一旁的德喜公公问道,“你说,霖儿晕倒之时所唤真是‘子卿’两字?”   “回皇上,守城的将领是如此说。”   “哼!当年一把大火,莫非没有烧死她!”   德喜沉默着,恭敬地守在一旁。皇上的心思,他不能猜。   “皇上,四公主求见。”门外,小太监走上前来禀报。   “哦?”楚昀帝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恢复了平日的和蔼模样,挥手道,“让她进来。”   ……   令如倾迈着小步子走来,恭敬地跪伏在他的脚下,“儿臣楚子卿叩见父皇。”   “四儿你来了。”楚昀帝笑道,“平身吧。德喜,赐座。”   “是,皇上。”德喜搬来一张椅子,搁在侧旁,“四公主,请。”   “有劳。”令如倾优雅地坐了下去。察觉到脚下的碎瓷片和茶叶,她关切地问道,“父皇,可是什么人惹您生气?”   “不过是手滑罢了。”楚昀帝随口一说,眼睛瞥在她的脸上,“四儿的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昨儿没睡好?”   令如倾哀戚,掏出手绢啜泣,“在望月城之时,三哥曾说要娶儿臣为妃,虽说如今这夫妻做不了了,但儿臣对三哥的关切却是真的,今儿,听闻三哥昏迷不醒,实在是让儿臣难过,呜呜……”   “四儿莫要难过,霖儿会醒过来的。”   “儿臣初回皇宫,以往的事儿都记不得了。这些事,也只能与父皇说说,望父皇莫要怪罪。”她抹抹眼泪,乖巧地望着他。   “人之常情,四儿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与父皇说。对了。”楚昀帝拍案提议,“霖儿自小最是疼爱四儿你,不若你去见见他,与他说说话,指不定他能快些醒来。”   “儿臣……可以吗?”令如倾忐忑地问道,“父皇您下旨不许任何人看望三哥,如今儿臣是可以去的吗?”   楚昀帝点头,“朕不过是担心有不轨之人会害霖儿,至于你,自然不在之列。”   “谢父皇!儿臣告退!”她兴匆匆地提起裙摆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楚昀帝蓦地收了笑容,冷冷地哼了哼。   “霖儿装睡这么久,也该醒了。”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又如何不了解。   “皇上,奴才有一事不解。”德喜见楚昀帝看他,继续说道,“这位‘四公主’的特征与原来的四公主一模一样,您是如何看出这位是假冒的呢?”   楚昀帝细细想了想,“虽说这位,朕也不喜欢。但,四儿,朕是一眼看去,就会觉得讨厌。”   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假四儿是二小子领来的,二小子一向沉溺江湖之事,没有争权夺位之心,假四儿应该不是他所派。五小子那日的表情的震惊,不像是装的,怕也不是他所为。朕估摸着,这老大该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上打算怎么做?”   楚昀帝冷冷一笑,“先任由他们自己胡来。”   ***   楚越霖回来不久,楚越岚也是一身狼狈地赶了回来,失魂落魄的模样,比之楚越霖,好不了多少。久久等候的凤桔叶见到他此模样,一颗欣喜的心瞬间跌入了低谷。   “越岚!”凤桔叶赶紧着迎了上去,可她还没来得及碰着他的手,就被人拦住了脚步。   “大胆!作何拦我?”   “请五王妃恕罪!臣等受皇上之命,捉拿五殿下!还请五王妃莫要阻拦臣等办事。”守城的将领将楚越岚团团围住,锁紧了手腕。   落阳关之事,凤桔叶也是有所耳闻,违抗圣旨的后果,她懂。如今她爹爹已经回去,不在京城,即使快马找爹爹来救急也是来不及。她焦躁地欲拔剑直接抢走楚越岚。   “五王妃,如今五殿下的罪名还未定,若是你此时拔剑,怕是连洗脱罪名的机会都没有了。切莫冲动行事啊。”拿人的将领看出她的打算,出声劝道。   脱魂般的楚越岚,此时稍稍回了点神,淡淡地笑了起来,“你先回去。”   凤桔叶咬牙,“你且等着!我定会来救你!”   “恩。”他轻飘飘地回了句,跟着将领往前走去,行尸走肉。   脑子里,还满是之前逢生中箭滚入山涧,以及楚越霖悲切地跪着烧她尸体的画面……逢生,是被他亲手害死的……如果他没有去落阳关,是不是,她就还能好好地活着……都是因为他……   ***   子虚殿。   秦瑶心疼地一边哭,一边给沉睡中的楚越霖擦拭脸颊,她说不出话,只呜呜咽咽地难过。发生了什么,她都明白。她们都说重阳死了,她心里难过,但她明白,三殿下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一个。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那个女子,有着让女人嫉妒的容貌,粉衣长发,走路带着风,快步扑了过来。走得近些,她额心的那个‘霖’字,让秦瑶瞬间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秦瑶放下手绢,恭敬地给她行礼。   令如倾并不看她,“我想与三哥单独说说话,你先出去。”   虽有些不放心,但主子的话她不得不听从,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木门合上,没了旁人。令如倾一脸惋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当真是一张妖娆绝艳的脸。只可惜……”   她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小声说道,“他的命令我不敢不从。”说着,她就要往他的嘴里喂去。   就在这时,门外似乎有人走动,令如倾慌忙收起了药丸,两眼潸潸,啜泣不止,“三哥!呜呜……你快醒醒……倾儿好害怕……”   不一会儿,门外那人又走开了去。令如倾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欲再次将药丸掏出来,在回头间,蓦地对上了他慢慢睁开的眼睛。   他恋慕地伸手,颤颤地附上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道,“子卿,你回来看我了吗?”   “三哥。”他眼底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泉水清润,让人沉溺。   楚越霖起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焦切,“子卿,可不可以不要走。”   “三哥,倾儿……子卿在这里,哪儿都不去。”她安抚道。   “咳咳……咳咳咳……”他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令如倾扶着他躺下,“三哥先躺着,子卿给你倒些水来。”   “恩。”他的一双眼睛一刻都不肯从她身上挪开。   她不由地红了脸颊,局促在桌上倒了杯茶水递到他的手心,“三哥,我想起还有事儿要去办。你先好好休息。”   楚越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不松开。   “三哥?”   他抬头,乞求地看她,“你还会来看我吗?”   这样子的楚越霖是她从未见过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她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   “好,我们说好了的。”他转过身,用被子捂住了脑袋,不再去看她。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接着搁下茶杯,推门走了出去。   门,再一次合上。楚越霖一把掀开被子,坐在榻边,嘲讽地看着紧合的大门,仰头喝道,“十七!”   “主人。”十七恭敬地跪在他的脚下。   “可有安排妥当?”   “回主人,已经安排好了。主人您大概明日就可以见到四公主。”   “很好,刚才之事,莫要多嘴。”   “十七明白。”   “下去吧。”   “是。”如同来时一般,就在秦瑶进门来之事,一阵风般飘了出去。   秦瑶紧了紧衣衫,赶紧合上了门扉,在纸上写道,“三殿下,御医不久就会进来,您饿了几日,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这就去做。”   楚越霖摇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三殿下严重了。”她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把之前写好的一句划去,重又写道,“三殿下,重阳她……真的不在了吗?”   他闷闷地笑了起来,“你明日便知。你让御医进来吧,给我准备些稀粥便可。”   秦瑶不解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   当次日子虚殿里出现了一个叫做小青子的太监时,秦瑶觉得自己似乎更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耽搁了,会尽快更新完结的,最后一卷,哈哈哈 ☆、小青子   朱宇殿。   “事情办得如何?”楚越玄焦躁地扣着案几,之前父皇的态度,让他难以捉摸。   令如倾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双手紧张地揪着手绢,吞吐道,“回……回大殿下,奴……奴婢……正准备下药,三……三殿下就醒了……”   ‘砰’!他右手一挥,就把案几上的茶杯扫了下去,滚烫的茶水随着茶杯的破碎迸溅在她的身上,吓得她一阵哆嗦。楚越玄阴沉着脸走了下来,“你说……失败了?”   “请大殿下饶命!虽说毒药未来得及给三殿下服下,但……但是奴婢有要事需说。”   “快说!莫不是要我杀了你才肯开口。”   令如倾连连摇头,“三……三殿下对于我的身份完全没有质疑。对……对奴婢的话很是听从,奴……奴婢以为可以以此来操控三殿下。”   “当真?”楚越玄悄悄勾起了嘴角,“他当真没有看出来?”   “是。奴婢看他的眼神真挚,不像是在做戏。”   “好。”他兴奋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少顷,他止住了脚步,停了笑容,“不!老三可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你且先去试探试探。”   “试探?”   “恩。”楚越玄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记得,老三身边有个丫头,似乎很得他的喜爱,该做什么,你应是懂的吧。”   令如倾了然地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很好,你先下去吧。”   ……   见她离开,楚越玄这才让久候的莫九进来。   “大殿下,不知四公主来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楚越玄敷衍地应了声,“话说,上次你是如何办事的?为什么老五会突然袭击我们?”   “这……”莫九眼神闪烁,“瑾瑜也是不得而知。不过,如今五殿下被皇上关入大牢,该是要彻查。”   “彻查?”楚越玄冷笑,“那偏心的老头子,怎么会给我一个公道。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如果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五殿下所为,即使皇上想放也是不可能。”   “不说这事了。瑾瑜,你可是有什么事?”楚越玄叹叹气,父皇偏心已经不是一件隐秘事。不过,若是当父皇得知……呵呵,不知他可会悔恨?疼爱多年的,不过是一个野/种罢了。那场面,他可是期待许久。   莫九欲言又止。   “发生了什么?”   “是……苏三,苏三他……”莫九迟迟疑疑地回答,“他失踪了。”   “什么?!”楚越玄惊诧,愤怒地叱道,“不是让人好好看管着吗?怎么给丢了?”   “刚才我去看,发现看守的人都被人杀了。”莫九顿了顿,继续说道,“手法高明,应该是有组织的。”   “难道是老三?不对,他这才刚醒,莫非是老五?”   “五殿下应是也不可能,他刚回京城便被关进了大牢,五王妃四处奔波,该是没机会劫人。”莫九接道。   “那该是谁呢?”   莫九摇头,“目前,还不得知。”   “哼!苏三此人,是唯一能打败老三的人,怎么给丢了呢!”楚越玄恼怒地一拳砸在柱子上,“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他!”   “恩。”莫九应了应,转身就走了出去。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也是重生了?   ***   子虚殿里,今日来了一个新面孔。瘦弱矮小,面色苍白的小太监。他不大爱说话,眼神总显得有点呆愣。就这样一个呆呆傻傻的太监,三殿下的身边却是总离不了他。   “小青子,过来,喂我喝水。”楚越霖仰躺在榻上,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肌,极是诱惑。他伸出手指,指使着躲在门边发呆的小太监。   秦瑶被楚越霖叫出去准备膳食,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小青子猛翻白眼,径自地坐在了地上,“累了,不干。”   “诶?你就是这样对待主子的命令的?”   “就这样了。你想咋处置就咋处置,反正我是不想动了。一天里你就知道使唤我,害我都没机会与瑶瑶说说话。哼!”小青子背过身去,别扭地不想再搭理他。   “你如此做就不担心我叫别人伺候我?”   “别人?那更好啊。那四公主不是就住在不远的地方吗?相信凭你们的情谊,只需你一句话就可以叫她过来伺候你。”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回宫来,宫里就传遍了,三殿下对四公主很是疼爱呢。小青子亦或说是楚子卿,她对于那个假冒她身份的人一直有不小的成见。更何况,外面人皆说,三殿下对四公主那是好的令人嫉妒。   楚越霖闷闷地笑了起来,“你吃醋的模样我很是受用,看来我得经常叫她过来。”   “你想叫他过来多简单,我可以帮你给他传个话,你们有什么秘密要说,我绝对不打扰,还能在门外给你们把风。”小青子咬牙切齿地拧着袖口。   “子卿,过来。”楚越霖冲他招招手,眼里是不容拒绝的严肃。   小青子起身,慢悠悠地像他走近,“怎么,现在就想让我去给他请来吗?”   榻前,瞧着他那副魅惑的模样,小青子绯红了脸颊,偏头一阵嘀咕,“嘁,妖孽。”   楚越霖蓦地勾起了唇角,右手揪下一颗帘子上的珍珠,曲起中指,冲着小青子的膝盖弹了去。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膝盖一弯,就朝着他扑了去,正好跌进他的怀里。她慌忙起身,可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紧紧地梏着她,使她动弹不得。“放开,这样不好。”   “有些事,只能你与我做,那个假冒的,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该是知晓才是。”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暧昧地含住了她的耳垂。   小青子羞红了脸颊,伸手就欲推开他,奈何楚越霖长年习武,岂是她能动摇的,反而把他给逗乐了。“哈哈,子卿果然如猫一般,当真是有趣。”   “你还笑……三哥,别忘了我现在穿着太监的衣服。”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帮你脱掉?”楚越霖狡黠一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伸手就往她的腰带挪去。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秦瑶一脸无措地看着榻上的两人,颤抖的手落在门栓上,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楚越霖岂是没听到秦瑶在门外的敲门声,他只是故意假装不知道,看小青子窘迫的样子罢了。瞧着小青子局促娇羞的模样,他觉得很是满意。   “可是有什么事?”   秦瑶在早已准备好的纸笔上写道,“午膳已经准备好,还有,五王妃求见。”   小青子的眼睛蓦地一亮。桔叶来了?!   “知晓了,小青子,你和秦瑶下去吧。我去见她。”   她的身份目前不能被太多人知道,被三哥支出去也是情理之中。但她多想偷偷地看桔叶一眼,这么些日子没见,不知道她长高没有,长胖没有,听说她嫁给了五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好多好多话想说,但对上三哥那淡然无波的眼神,瞬间所有的一切都给压了下去。   跟着秦瑶进了偏殿,一路上,秦瑶都远远地走在三步开外,通红了脸颊一句话都没与她说。   “瑶瑶。”小青子叫住了她,想着朝夕相处,告诉她自己就是重阳,也是没关系的。   熟料,秦瑶也顿住了脚步,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好些字,举起纸展示给她看,“小青子,你和三殿下是不可以的!”   “恩?”   秦瑶继续写道,“三殿下有喜欢的人,而且,你虽然不算是完整的男人,但也不是女人,这……这……你不应该去缠着三殿下。”   “瑶瑶,我是重阳。”   秦瑶:……   “那……”秦瑶迟疑了好一会儿,在纸上写道,“那你们随便,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小青子:……   这转变是不是太快了些?   ***   “那人抓来了吗?”   “是。”   “处理干净些,不要让他出现在这世上。有些事,就让它永远地掩埋吧。”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拖了这么久,会加紧更新这部的。争取半月左右完结。下一更,明天。 ☆、桔叶离开   “她让我去父皇那里给五弟求情。”用膳的时候,楚越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小青子夹菜的手顿了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说,“桔叶保护了我多年,我们情同手足。”   “不必说她,你只清楚告诉我,到底救还是不救。”   她抬头,对上他严肃认真的眼神,咽咽口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自己看着办。”   他蓦地笑了起来,“那好,我不救。”   在听见他的回答时,小青子心揪了揪,终究什么都没说。五弟一直是三哥心中一个结,她若明说让他救,凭她对三哥的了解,五弟必死无疑。   ***   大牢里,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凤桔叶捂着鼻子,不适地往里面走去。牢头在一步前带路。昏暗的烛光给整个大牢笼罩了一层恐怖阴森的气氛。   “越岚可还好?”   “回五王妃,五殿下自进来开始便一直不吃不喝。”牢头恭敬回道。虽说如今五殿下被关进大牢,但还是得罪不得。   凤桔叶皱紧眉头,想不到逢生对他的影响居然如此大。她突然顿住了脚步,“剩下的路,我自己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牢头想了想,双手将钥匙呈给了她,“一直直走便可看见。不过,请五王妃体谅小的,别耽搁太久,不然小的不好交代。”   “恩,你出去吧。”   “是。”牢头错身,从她的身侧走了出去。   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钥匙。有些事,原本打算这辈子都不说的,如今看来,只有说清楚了。   ……   垂头想着该如何与他说明白,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牢房里,楚越霖正高高地悬在半空中,脖子上,是他解下的腰带。为了重阳,他竟然是想死吗?!   “越岚!”凤桔叶焦急,随手把钥匙扔了进去,割破腰带,使他从上面重重地掉了下来。   “越岚!你不要死!”她一时之间已经是站不稳,踉跄着爬了过去,隔着牢房的钢棍,伸手拍拍他苍白的脸颊,“越岚!你不要丢下我!”   “咳咳……咳咳……”楚越岚突然咳嗽起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毫无表情地看着牢房外的凤桔叶,“你……怎么来了?”   “你为何要想不开!”凤桔叶哭诉,“难道逢生就对你那么重要吗?你就不想想我吗?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   楚越岚没有看她,仰躺着望屋顶,“对不起。”   “你可知道,即使逢生在世,你们也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死了。”   “逢生其实就是你的四姐楚子卿。”   “你骗我!”楚越岚回过头来,怒吼,“楚子卿早就被楚越霖害死了!逢生是逢生!楚子卿是楚子卿!你为何要骗我!”闪烁的目光,其实,连他自己也并不是如他声音那般确定。   “我与朝夕相处多年,岂会不知。越岚,你醒醒吧。”凤桔叶哀戚地看着他,“无论她是生是死,你们都是不可能的。你们是亲姐弟。”   楚越岚突然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越岚,你怎么了?”凤桔叶焦急地想冲进去,奈何钥匙被她扔进了牢房里面。   “你走!”   “越岚?”   “你到底要逼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无论逢生与我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你走吧。”楚越岚一把抓住钥匙扔了出去,他翻过身去,蜷缩在一角,再不理会。   拾起地上的钥匙,看着锁链,再看看他决绝的背影。第一次,心里竟是有了嫉妒逢生的感觉。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逢生是她的好姐妹,怎么能……   叹叹气,转身就往外走,“不要再想着死,难道你就不想给逢生报仇吗?幕后的凶手你真的知道是谁吗?”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   子虚殿。   “三殿下,五王妃说要见见重阳。”秦瑶举着手里的宣纸,打断了正在看书的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楚越霖开口吩咐,“让他在外面等着,我随后就领她去看重阳的墓地。”   秦瑶点点头,跑了出去。   “你要不要见她?”   小青子摇摇头,“现在还不适合。更何况,对于她和五弟来说,逢生死了是好事。”   “那好,你先自己在这儿带呆着,我带她去去就回。”   “恩。”   见他大步离开,小青子暗暗握紧了拳头,想见她的心是那么强烈。   ……   百花盛开的园子里,那座坟墓就那么突兀地立在那里。   “就是那里。”   “恩,多谢三殿下。”凤桔叶温和地说道,“不知可否烦请三殿下移步?”   “我明白,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在外面等着。”   “有劳。”   凤桔叶一步步地向着坟墓走去,简洁清冷的墓碑就像逢生一样,总让人看不透,靠不进,离不开,忘不了。   她靠着墓碑坐下,安静的园子,除却风拂过花瓣的声音,在没有其他嘈杂。   “逢生,对不起。”   “坚持了那么久,我做不到了。”   “他的心里只有你,从前,如今,甚至将来。”   “一直以来,我都假装看不见,不知道,希望他能有一天能看见我,但是,如今我明白了,无论我怎样做,都是不能代替你在他心里的位置。”   ……   “这次我是来给你道别的。”   她摸摸平坦的小腹,浅笑道,“还有我和他的孩子。”   “相信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逢生,我要回父王那里去了,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平安。”   ……   她说了好多好多,丝毫没察觉不远处一双柔和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如果你现在去与她道别还来得及,不然,也许这辈子你们都不会见面了。”   小青子笑了笑,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需要的是平静,而我的出现,会破坏她的一切。”   楚越霖轻轻地揽她入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既然决定好,就别后悔。”   “三哥,求你,救救五弟好吗?”   他灼灼地盯着她眼睛,好半晌才应道,“好。”这一次,他明白,五弟已经完全没了机会。   “你说,将来我们什么时候告诉五弟他还有一个孩子的消息呢?”楚越霖狡黠地笑了起来。   小青子猛翻白眼,“随你。”   ……   目送着凤桔叶离开的背影,小青子靠在围栏上,暗暗道别:再见,桔叶,我最可爱的姑娘。   ***   傍晚的时候,因着楚越霖否认楚越岚领头残害手足,楚昀帝很快就放出了楚越岚。只是这个消息还没传出,另一个消息却在宫中传开了——玉妃怀孕了,一月有余。   除却玉妃母族万俟世家沉浸在喜悦之中,其他人皆是毫无喜容,包括玉妃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因为一些事没更新。 ☆、意外   “娘娘,大殿下来了。”   玉妃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原本无神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快!快请!”   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双美目粼粼泛波,自怀孕以来,她谁都不想见,楚昀帝宠她,纵容着她的一切无理要求。可宫里多少眼睛看着,诅咒着她落胎的人不在少数。   楚越玄一步步走来,“恭喜玉妃娘娘!”   一句恭喜,减了她脸上大半笑容,淡淡地斥退身边的人,“你们都下去吧。”   “是。”   屋子里伺候的宫女一个个地退了出去,只剩下面对面的两人。   “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玉妃扑上前去,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肢。   楚越玄勾勾唇角,“等我作甚,你如今怀上了父皇的孩子,该是等父皇才是。”   “你明明知晓,我爱的人,只有你。你作何这样说?”   “沉溺于儿女情长,终究成不了大事。”他慢慢地推开了怀中的她,“玉儿,你要明白,只有我得到皇位,我们才能在一起。”右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她的眼里印出他的影子,“你,为了将来我们能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玉儿,你要帮我。”   玉妃点点头,有些触动,“我该怎么做?”   楚越玄拉她在椅子上坐下,“二弟醉心江湖,不足为惧;四妹不必担忧;五弟做事冲动,我自有办法应对;只这三弟楚越霖,从小就受父皇宠爱,原本有一人能击败他,只可惜不知被谁给劫走了。玉儿,如今你怀上龙种,正是一个大好机会!”   “你……打算让我怎么做?”玉妃有些惶惶,右手不由自主摸摸小腹。这个孩子她不喜欢,却是与她牵连最深的人。   “孩子,以后我们会有,不差这么一个。”   “你让用这个孩子陷害三殿下?!”玉妃惊呼,原本绯红的脸瞬间惨白,哆嗦地抓住他的手,“可不可以不要害死这个孩子,太医说……”   楚越玄不悦地甩开她的手,“哼!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在你眼里,还是父皇比我重要吧!”   “玄!不是的,是……”   “不必说了,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玉妃娘娘!告辞!”楚越玄拂袖而去,铁青着脸看不到她的婉求。   玉妃嘤嘤地哭了起来,空荡荡的,是压抑的繁荣和冷清。   九年前她为了陷害五殿下落过一次胎,九年间,无论她吃了多少偏方补药,都未能怀上。如今再次怀上孩子,实在是太难得,太医有说,若是这次再出意外,怕是这辈子都怀不上。她已经三十了,比不过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妖精,没了孩子,将来她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不是玄的,但,却是她的。如今,她到底该怎么办?   ***   子虚殿。   “玉妃的孩子,怕是又生不了。前世,我们可没有七弟七妹。三哥,你说是不是?”   楚越霖揉着她的脸颊,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这期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想保护玉妃,然后让那孩子顺利出生吧。”   “三哥你真了解我。”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头,带着几分得意,“我看了你两辈子。”   小青子打了个寒战,“我说正经的。我一直在想,若是历史在某一个点发生了偏移,那么后面的事是不是也顺理成章地改变?”   楚越霖似笑非笑,“孩子是否能保住,只看玉妃是否还想陷害人了。她得庆幸怀的是父皇的孩子,不然,怕是没命活到现在,父皇近些年身子虽不大好,但却一点也不糊涂。”   “三殿下,四公主来了。”守门的宫女走了过来。   小青子不悦地皱紧了眉头,“她怎么又来了。”对于这令如倾,她恨得牙痒痒,这几日时不时地黏着三哥不说,上次一来就说要处置秦瑶,当真是太令人厌恶。为了安抚令如倾,秦瑶已经被调到了后院做事。   “乖,你去找秦瑶吧。”他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令如倾的事,你不必介意伤了身子。她如今占了你的位置,将来注定要为你去死。”   “我都明白的,只是……”她欲言又止,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不许让她钻你怀里,不许让她亲你,不许用你的手去摸她的头,不许……你笑什么?”   “那我是不是要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牵着她出去溜?”   “如果你这样做我不阻止。”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小青子妥协地说道,“好吧,许你牵她的手,不过不能太久。”   楚越霖闷闷地笑了起来,“知道了,夫人。”   “嘁,谁是你夫人……”小青子絮絮叨叨地往后院跑了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楚越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在阴郁的眼神里。   令如倾……呵呵……   ***   一步三回头地往后院走,令如倾会做什么,三哥又怎么应对,三哥是不是会对着令如倾笑?正纠结着,突然心口一阵剧痛,她忍受不住,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   “子卿!子卿!子卿……”娘亲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她嘤咛一声,胸口的疼痛随着她慢慢睁眼一点点复苏。   眼前,不是娘亲,而是秦瑶焦急的脸。秦瑶说不出话,只一味地晃着她的肩膀。   “瑶瑶,我没事了。”小青子安抚地笑笑,暗暗咽下口中涌上来的鲜血。   秦瑶见她醒来,这才稍稍展眉,拿起身旁的纸笔,写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叫太医。”   “别去!”小青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没事的,刚才只是早膳没吃饱,饿的。三哥近些日子很忙,你不要告诉他,会让他担心的。”   秦瑶还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   “那是!”小青子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在她的面前故作轻快地转了一个圈,“刚才我真是饿的,瑶瑶,你去给我准备些吃食,好不好?”   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秦瑶这才笑了起来,伸手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往膳房的方向走了去。   小青子这才虚弱地靠着柱子坐了下来,她已经按照之前的记录收集了不少解药,但之前她所中的毒有些却是无解的,除却她自己的血液能解其他根本就没办法。莫非要她自己喝自己的血?想想也是不可能,同类相溶,不过与水一般。而之前的方法,用毒来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效果似乎也越来越不明显,这还没到半个月,身体里的平衡又紊乱了。她,到底还能活多久?   不觉中,呜咽出声,第一次,她是这么地惧怕死亡。   她有好多事没去做,可不可以再多给她一些时间?上辈子已经错过,这辈子可不可以让她弥补?   ***   夜里,小青子出乎意外地主动,楚越霖心中隐隐地不安,喘息着推开她,“子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又能瞒你什么?”小青子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在他的唇瓣。   他还想说什么,奈何她抢在了他的前头,暧昧的声音充斥耳畔,她说,“三哥,我爱你。”   他唇角轻扬,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拥住他的宝贝。   红烛帐暖,一夜贪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开始终于没有讲座课了T0T 小妖,谢谢你!我不会说昨天晚上听到你说那些话感动哭了。 ☆、提前   “二殿下,三殿下求见。”   楚越然依旧一身简单的雪色长袍,对于楚越霖的到访很是惊讶,搁下手里喂鸽子的活儿,柔声道,“请。”   ……   楚越霖大步走了进来,“二哥,近来可好?”   “唉~”楚越然叹气,“困于皇宫这一方土地里,能好到哪儿去?”   “二哥心系江湖,我都是明白的,父皇让你留在皇宫,自然有他的原因。二哥便莫要再抱怨了。”楚越霖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我明白的。”楚越然苦涩一笑,“话说,你这次来是为何事?若说是只为看我,我可是不信的,你这大忙人可是被父皇看紧了的。”   “我就没想过瞒你。”楚越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脸上的笑容慢慢化作凝重,“这次去齐国,重阳偶然遇到一个人,她在去世前千叮万嘱,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二哥府里的一个叫做陆容的人。”   楚越然接过信,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是什么人?”   “我也是不知。事情已经办妥,二哥,我便先回去了。”   “好,三弟慢走。”   看着楚越霖离开,他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了,一手撕开了信:   容弟:   见信如唔。多年不见,可好?   昔日皆尝离别苦,得知弟仍存活于世,吾甚慰。望七月七日,城外云亭一会,一解九年相思苦。   落款是兄:修。   陆修?楚越然立于原处。陆修此人,他偶从陆容口中说过,但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一点一点地撕碎了信。陆容知晓即将会发生什么,是他的眼睛,他绝对,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人而破坏他的计划。   快步走至案几前,落笔:计划提前。   将写好的字条绑在鸽子腿上,推窗,就放了出去。   ***   子虚殿。楚越霖刚回来,就见小青子静静地躺在葡萄架下休憩。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看着她安静的睡容,不忍心打搅。轻轻地捻去落在她颊边的碎发。   落阳关的凶险,让他一度胆战心惊。还好,她还好好地活着。   小青子眼睫颤了颤,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脸,她也不吃惊,“三哥,那信你送去了吗?”   “恩。”楚越霖点头。   她扶着柱子慢慢坐了起来,“三哥,你知道落阳关时,‘陆修’临死前对我说的什么吗?”   “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我虽不明白他为什么瞒了我那么久,最后却突然告诉了我真相。但细细想来,其实很多事都给过我们提示。”   “陆修死前说过什么?”楚越霖好奇。当时落阳关处,万箭齐发,陆修却从马上滚了下来,带着子卿滚进了山涧中。后来,陆修真死了,子卿假死了。   小青子抬头,对上他疑惑的眼睛,沉声道,“他说,他才是陆容。”   面对着楚越霖纠结的眉头,小青子继续解释说,“时间过了很久,不知三哥可还记得,九年前在客栈里第一次遇见陆修之时,陆修其实眼睛有疾,根本就不能视物。而在齐国遇见的那人,虽然和陆修很像,但,他的眼睛却是好的。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二哥处的陆容给误导了。”   “你是说,二哥那里的陆容其实是九年前我们遇见的陆修,而那个死了的陆修才是陆容。”   “恩。”小青子点头,“只是,从瞎眼的陆修那里得知,陆容似乎并不是重生的,但在齐国,我们接触过,似乎了解的并不比陆修少。也许,陆容也是同陆修一样,只是陆修并不知晓。”   “陆修如此欺瞒众人到底是为何?”   “这个我也是不知。”   楚越霖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莫要想了,这件小事,不知便不知吧,我不信,就这样,便会破坏我们的全盘计划。”   小青子心中郁郁。   陆修就好比是二哥的眼睛,若是七月初七陆修并没有去云亭,那便表示二哥确如猜测中般不是表面看的那般醉心江湖。这样一来,陆修便不能留。那么一个灵秀的少年,当年园中雪见,惊鸿一瞥,如今还深入脑海。她不想杀他,但有很多事容不得她的喜好。   “子卿,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是谁?”   楚越霖笑笑,什么都没说。   ***   鸽子扑棱棱翅膀,落在窗台上。宅院幽深,女子看着突然落下的鸽子,死水般的眸子瞬间充满恐惧。她颤抖着手,取下鸽子腿上的字条。   时隔多年,想不到还会收到他的命令。   ……   朱宇殿里。   芙蓉帐暖,抵死纠缠。声声吟阿伴随着浓重的喘息声飘荡在空寂的殿宇。   “呵呵,难怪三弟和五弟皆执着于这样一张面容,今日一试,果然……”楚越玄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夹杂着浓厚情/欲的眼睛里含着些嘲讽,他紧紧地抓住令如倾的下巴,“让人食欲大开。”   “大……殿下。”令如倾泫然欲泣,身体的不适让她很是难受,但却无法摆脱。   “你和老三发展得如何了?”   她的回答细碎地从嘴里吐出,“三……三殿下……待我……我……有……有求……有求必应……该……是……是没识破我……我来。”   “很好。”楚越玄满意地笑了起来,“接下来,你就尽量挑拨老三和老五,引他们互相残杀。”   “恩……恩……”   ……   就在榻上火热之时,宫殿门被人推开,轻碎的脚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对于榻上纠缠的两人熟视无睹,唯唯诺诺地低头请安,“胭脂拜见大殿下。”   楚越玄从令如倾身上抬起头来,对于胭脂的出现很是不悦,“你这时候来是故意来扫兴的吗?”   “胭脂不敢。”   清清秀秀的脸,楚楚可怜的眼睛波光闪闪,如同无措的绵羊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让他又有了当初那种狠狠蹂躏她的心思。他邪恶地扬起了嘴角,“你,过来。”   因为胭脂的出现,令如倾这才舒了一口气,默默地靠在了一旁。   胭脂起身,咬着下唇,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慢悠悠地爬上了床榻。袖中,雪亮。   ***   嗅着皇宫深处越来越浓烈的檀香味,小青子蓦地明白了三哥的想法。   “三哥,我这身太监打扮去见她,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母妃早已皈依佛门,那些俗世的礼节,她又怎会在乎?”   虽然他如此说,但小青子依旧有些不放心。   庵里的人并不多,对于两人的到来似乎丝毫没有反应,该焚香的焚香,该念经的念经。楚越霖领着她径直地去了后院儿。按照他母妃的习性,这时候该是在后院儿浇花才是。   满院的血红惊艳了她的目光。现在还才七月,想不到这石蒜竟然提前了两月开了。红艳艳一片,如同汹汹燃烧的大火。她在三哥的宫殿里偶尔会见到一两株,想不到当一大片层层叠叠开放时,竟是如此令人震撼。   “小心着,碰着了有你好受的。”清清冷冷的声音自花中传来。   小青子局促地收回了欲去抚摸花径的手,看向花丛中,身着简易的尼姑装的中年女子。岁月只在她的眼角流下些许皱纹,完全掩藏不住她绝世的妖冶。这,就是传说中那个惑君的萧亦绯?三哥的娘亲?   “母妃,我领着她来见你了。”楚越霖紧紧地牵着她的走想着萧亦绯走去,步伐坚定,“你该是明白,她是谁。”   萧亦绯弯弯的眼睛,带笑,她的目光自开始便没有落在小青子的身上一刻,“霖儿,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你们,分开吧。”   “萧妃娘娘……我……”   “现在,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母妃,今日我不是带子卿来征求你的意见的。而是告诉你,我非她不娶的决心。既然母妃今日心情不大好,那我改日再来探望。”楚越霖对于萧亦绯对小青子的敌意很是不理解,甚至有些薄怒。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冲散,他紧紧地拉着小青子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   萧亦绯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拉走的小青子,突然开口道,“你还有多少日子,难道还不知道吗?你就这样拖累他一辈子,当真是为他好?”   她,此话是何意?   “子卿,不要听。今日,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三哥……”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萧亦绯依旧站在那里,无声地对她说了句——   等你。   袅袅的檀香弥漫,第一次,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很多事,她不愿去想,但总有人让她不得不去面对。   ***   回去还没来得及歇息,宫中便传遍了一件消息。   大皇子楚越玄,遇刺,死了。当时唯一在场的四公主令如倾,指出五皇子楚越岚便是刺客的指使者。本来都该在两年后发生的事,一夕之间,都发生了……    ☆、远赴边疆   “四殿下,皇上有请。”德喜公公突然的到来,让原本准备调查大殿下之死真相的两人皆是愣了愣。   楚越霖有些担忧地看了小青子一眼,触及她安抚的回望。安心地跟着德喜公公离开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也是坐不住。   大哥死了,令如倾说五弟是凶手,如此看来,她们已经不必等到七月七了。背后的凶手是谁,一目了然。想不到,那个温和的二哥,竟是野心最大的一个!   “十七!”自从回来后,十七便被三哥指令保护她。   不过眨眼睛,十七恭敬地跪在了她的跟前。   “有一件麻烦的事,需得拜托你。”   “四公主请讲。”   小青子握紧了拳头,这个决定,她想了很久,终究必须狠下心来,“杀了二哥府里的陆容。”他是二哥的眼睛,若是除去了他,一切都容易得多。更何况,揭穿三哥身份的苏三还是没有下落。她估计着,十之八/九在二哥的手里。   十七有些犹豫,“主人命令十七是来保护四公主安危的。”   “听我的去做,我不会有事的。”   见她坚持,十七终究点了点头,“十七听令。”说完,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她脱力地坐了下来,捂着胸口,还是有种心绪不宁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她没想到。   ***   龙泽殿。   高位之上,楚昀帝见着楚越霖一步步走来,面上却是没了往日的和善。   “跪下。”他淡淡地开口。   楚越霖微愣,这种私下见面还要下跪的情况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但君臣终有别,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   楚昀帝紧紧地抿住嘴唇,看他跪了半盏茶的时间,也不叫他起身。只挥挥手,斥退了包括德喜在内的其他人。   “你可知朕为何要叫你来?”楚昀帝一步步走下龙椅,在他的跟前顿住脚步。   楚越霖垂着头,规矩地跪着,“儿臣不知。”   楚昀帝冷冷地笑了笑,“苏三在朕的手里。”   “恩,儿臣知晓了。”楚越霖淡淡地应了声,完全没有他所预料的惊慌。   “你可知,若是朕将他带出来,你现在、将来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其他人夺走?”   “一切,任凭父皇处置。”   “不过……”楚昀帝话音一转,“朕与你父子多年,也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只要你能杀了楚子卿,朕便将这个秘密永远收住,将来,朕的皇位,自然传于你。”   “父皇是在说笑吗?”在提到楚子卿之时,楚越霖的眸子终于有了不一样的颜色,微微绷紧的脸颊,他在害怕,“四妹早在九年前便葬生火海。”   “哼!”楚昀帝气愤地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你还想要骗朕!你们真当朕什么都不知晓!当年大火烧不死她是她命大!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能在一起!都是她!都是她的存在!才害得朕一辈子都没法与绯儿在一起!朕恨她!”   “父皇,您失态了。”   楚昀帝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恢复了往日了平静,“简单,只要你杀了你宫里的那个小青子,朕,就当你是朕的亲生儿子。”   “儿臣,做不到。”楚越霖诚恳地回道,“她之于儿臣,就像母妃于父皇一样,父皇,你又何必要分开我们?”   “滚!”楚昀帝眼里怒火中烧,“你会后悔的。”   “儿臣告退。”楚越霖恭敬地给他行了行礼,起身。在走至门边时,他蓦地说了句,“无论我们是否有血缘,在儿臣心里,父皇一直都是父皇。”说罢,推门离去。   楚昀帝的眼眸闪烁不定,嗫嚅的嘴唇,有些话欲脱口而出,复又被他压了回去。   ***   回到子虚殿,小青子正在忙活着捣鼓药材。   瞧着她忙碌的身影,楚越霖上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你怎么了?可是父皇说了什么?”对于他的表现,小青子有些疑惑。   “没什么。”楚越霖摇头,凑她耳边说道,“子卿,我们隐居山林好不好,寻一处别人找不着的地方,过我们神仙眷侣的生活。”   神仙眷侣……   小青子黯淡了眼眸,“好啊。”只是,真的可以么?   “三哥,来喝今天我给你泡的茶。”小青子拉着他往屋子里走去。   “对了,子卿,为何你泡的茶里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好喝?”她紧张地望着他。   “不是。大概是因为你泡的,比一般的都要好喝许多。”   小青子暗暗舒了一口气,“别说那么多花言巧语,赶紧喝了吧。”   “好。”楚越霖宠溺地笑了笑,顺从地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一口饮尽。   ***   而在另一处。   他死死地掐住令如倾的脖子,愤怒的眸子里,满是她惊恐的脸,“你居然敢擅自改变我的命令!难道是想重新回到你原来的地方?”   “奴婢……不……敢!请主……人……饶命!”令如倾艰难地乞求。   “不敢?哼!怕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吧!楚越霖那棵大树岂是你能爬的!”   “主……主人……奴……奴婢……一……一心只……只为……主人……断……不敢有……其他……心思!”   他慢慢松开了她的脖子,“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必多等那两年的时间。该来的,都一起来吧!哈哈哈……”他张狂地笑了起来,“能看到楚越岚四处躲藏的样子也是不错!我倒要看看,那只老鼠能躲哪儿去?”   ***   楚越玄遇害,凶手楚越岚下落不明。宫中动荡不安的时候,另一道命令如同一道惊雷震惊了原本已经站好队的朝中众臣:楚越霖被楚昀帝下旨发配隆安(边关),即刻动身。   原本楚昀帝的皇位是要传给楚越霖的,只是这道命令,明显的是改变了主意,那他们,又该站在哪方?   子虚殿里,就在楚越霖收拾的时候,小青子却是瞒着她去见了另一个人。   血红色的石蒜,也为彼岸花,铺天盖地地长了一大片。那个人似是知晓她回来,安静地坐在那里。   “我估摸着今日你会来,想不到比我想的还要早一个时辰。”   看着眼前这个和三哥极为相似的女人,小青子一步步地走了过去,“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萧亦绯恬淡地笑了起来,指着满园的石蒜,“你和霖儿就像这彼岸花的花与叶子一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她想起他们以前经历的一切,泪水啪嗒啪嗒地渗进土里,“为什么因为你们不幸福,就见不得我们在一起?世上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为难我们两个?”   萧亦绯怜悯地看她一眼,“你明明知道,为难你们的,不是我和皇上。”她走至小青子跟前,抹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是命!”   “你知晓的,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但若是霖儿能在你这里得到幸福,我也是会退让,只是,你看看,因为你,霖儿要舍弃权力,远赴边关。将来,那些个野心之人夺得江山,霖儿又能活几日?子卿,放过他吧,同时,放过你自己。你能活几日,你自己还不明白吗?何苦要拉上霖儿的一辈子……”   ……   彼岸花里,她失声痛哭,似要把这两世的委屈都哭嚎出来。   “子卿,你是好孩子,该怎么做,你知晓的。”萧亦绯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小青子红着眼睛,泪水还淌个不停,抽噎着点了点头。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的,只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对这个问题。   重生,不是让她改正前世的错误,只是让她换一种错法,更痛苦地错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了。结局he是肯定的。 ☆、大陌来犯   一众将士行了大半日,已经出了京城十来里路。   “停!”骑马在前的楚越霖叫停了队伍,“天色不早,今日就在此处扎营。”说完,他翻身下马,拉着小青子往树林小溪处走去。   “三哥,有人跟着来了。”刚走不久,小青子就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别怕,没事的。”   离部队有些距离,楚越霖蓦地转身,灼灼地盯着身后那个挡着面容的士兵,“在出城之时,我便给了你机会离开,你为何不走?”   那人揭下头上的头盔,往日桀骜的面容此时有些颓丧,他的眼睛时不时地落在小青子的身上,“我只想知道,她……”伸手指着小青子,“是不是重阳?”   “不是。”楚越霖斩钉截铁地回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该走了吧。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逃犯。”   楚越岚依旧有些不相信,复了看了她几眼,终究转身往队伍的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   “三哥,你早就知晓五弟在队伍之中?”   “恩。”他点头,扶着她在石头上坐下,“京城之中,目前已经没了他的位置。我若猜得没错,他该是会去找开山王寻求庇佑,大抵会等到局势稳定了才会回来平反。”   听溪水潺潺,小青子偎依在楚越霖的怀里,突然问道,“三哥,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此话一说,楚越霖立马变了脸色,“说的什么话!你不会死!也不能死!若是你死了!我定要杀死你所有在乎的人,让他们一同下去陪你。”   “别激动。我不过是说着玩的。三哥,你别怕,我不会死的,至少不会在你之前死的。”小青子安抚地顺着他的胸口,只是嘴角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不许你以后再说这样的傻话。”   “恩,我记住了。”   “那就好。”楚越霖这才缓了焦躁,环顾四周,花草郁郁葱葱,伴着溪水欢淌,实在是难得的好地儿,“子卿,你瞧这里如何?”   小青子一点点把周围的景物收入眼底,顿时明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花香鸟语,水清山明,是一处隐居的好地方。”   “将来我们就在那里围上一个小院子,养上你喜欢的动物,再在溪水之上,盖上一件小竹屋,炎炎夏日里,听着溪水的潺潺声,实在是惬意。若是咱们有了孩子,待孩子长大了,你来教他习字,我来教他学武,然后……”   她靠着他,听他讲了很多很多,那是她喜欢的世界,却不是她的……   ***   “德喜,霖儿那孩子走了……咳咳……几日了?”楚昀帝捂着嘴一边艰难地咳嗽,一边问旁边的德喜公公关于楚越霖的事儿。   “皇上,可要唤太医?”   “朕无碍,年纪大了,这些毛病都来了……咳咳……霖儿他……”楚昀帝挥挥手,制止了德喜公公。   “回皇上,三殿下已经走了六天了,相信再过一两日久就会到达隆安。”   “朕……咳咳……为他安排了一切……咳咳……也不知晓他会不会明白……咳咳……朕的用意。”他越咳越是厉害,“德喜……咳咳……快去把四儿……咳咳……送来的茶泡些给朕喝。”每次喝一点都会好许多,只是停一段时间,又会咳嗽。   “是……”   等楚昀帝喝了几口茶水,总算舒服了许多,“对了,德喜,玉妃如何了?”   “回皇上,自从玉妃娘娘得知大殿下遇刺,便一直哭泣不止,连着哭晕好几次,后来醒来便不大正常。嘴里念叨着怀的是大殿下的孩子,还说着要嫁给大殿下。”   “哼!那贱人!以为她和老大的事朕不知晓。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怀的确是朕的骨肉,朕早就处置了她!不行!此等丑事,容不得她随处说。德喜,传令下去,将玉妃打入冷宫。”说完,他又添了句,“仔细着,别让她死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等等,还有一事。”   “皇上请讲。”   楚昀帝执笔,匆匆地写了一封信,小心地合好,递了过去,“等你处理好玉妃的事,就把带着这封信去找开山王。将来,有什么动静,就把这信交给他。”   “皇上!奴才伺候您多年……您这是……”德喜公公蓦地跪在了他的跟前。   “德喜,朕这辈子过得够长了,有些事,该发生的终究要发生,你就照朕说的去办吧。”   “皇上……”   “还不快去!”楚昀帝微怒。   “是!”德喜公公含泪,紧紧地攥着信离去。   ***   到达隆安已经三日,邻国齐国忙着内乱,根本就没空骚扰楚国。楚越霖被指派到此处,除却面上的检查检查军营情况,每日几乎就没什么事做。   “三哥,皇宫里传出消息,二哥似乎在行动了。”   楚越霖轻蔑地笑了笑,“哼,他真以为朝中那些老家伙会真的投靠他?我多年的布局岂容他一朝之间瓦解。”   “三哥,若是我去找桔叶坦白身份,指不定她会帮助……”   她未说完,就被楚越霖打断,“不必,我楚越霖岂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他领出一个令如倾来代替你的位置,不就是为了让上辈子的事重演吗?哼哼,我到是要看看他要怎么主演这场戏。”   “报!”   快马扬起厚厚的尘土,焦躁的声音伴着马蹄响彻整个军营。   ……   “五十里外,大陌百万大军向此处进军!”   闻此消息,帐中之人皆是坐立不安,“这可如何是好?为何此时大陌会突然攻打我楚?”   “莫要惊慌。”楚越霖沉稳地说道,“大陌要攻打我楚,我楚岂是他能肆意鱼肉的!黄将军,聚集军中人马,守在天涯关,他来一个,我们便杀他一个,他来百万,我们便杀他百万!”   “黄林听令!”   “我去写封信,你们派人快马送回京城,让皇上速速派兵增援!”楚越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众人。   “三殿下,开山王的领土距离隆安并不远,为何不直接去昭云城请求开山王支援?”副将李勋不解。若是请到开山王的兵马,他们便能少撑几日。   楚越霖不悦地皱紧了眉头,他还没口,一旁的郁副将回答道,“不可!到昭云城必然会经过大陌的百万大军,若是人马太多,到时救兵没请到,反而暴露了我方的意图;若是派的人马少,侥幸躲过大陌的注意,但要度过无烟沙漠,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可是,前段时间一半军队被指派到南方去了,如今我方不过三十万大军,如何能抵御大陌的百万大军十多日?”   ……   “时间不多,都不要争吵了,下去随时听候命令。”楚越霖一声命令,成功阻止了两人的争吵。   “是!”   “是!”   两人拱手,与其他人鱼贯而出。   “三哥……”没了其他人,小青子这才走了出来,看着楚越霖正匆匆地写着信函,“刚才你们所说我都听到了。我想……”   “不许!”不等她说完,楚越霖斩钉截铁地否决了她的提议。   “我还没说是什么。”   “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太危险,我不许你去!”   “三哥!”小青子试图说服他,“你要明白,大陌侵楚之事,在前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结果如何,我们都没法知道!若是大陌的大军攻入楚国,也许,楚国就会从历史之上消失!”   “子卿,在你眼里,我楚越霖就是如此没用吗?”   “不是……”   “不用多说了,你先下去歇息吧,这一切都交给我。”   她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终究闭上了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第 71 章   “三殿下,这几天,我们的兵马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可是京城里还是没有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京城里我已经送了书信。相信不久便会有援军。”虽是如此说,楚越霖微闪眸光,京城里,只有二哥,局面可想而知,他只希望,二哥能为了楚国的未来暂时放下私人的权欲。毕竟,楚国完了,他即使得了皇位也是没用。   存着这么一点侥幸,又过了四天,敌军的势力丝毫未减,而楚方的士兵士气几乎丧尽,可救援的军队依旧是没有看到。   楚越霖暗暗咬牙,想不到楚越然竟是一个目光这般短浅的人。   京城。   一刀斩下,血剑三尺,白衣翩跹,儒雅收剑。   他看着脚边惨死的信使,似无意地数过,“第五个。”   京城里那个无知的人,怕是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他满意地浅笑,既然此生无缘执掌江山,那就由他亲手毁了楚国。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转身,悄然离去。   ***   “天,要变了。”彼岸花弥漫,萧亦绯独身仰望风云变幻的天空,颇具感概地说道,“也许,该是时候了。”   摘下几株花朵,她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   楚昀帝被控制的事,她是知晓的,但却不喜管。而这一次,是楚国出事,这是她的丈夫以及她儿子珍惜的楚国,她,再没法置之度外。   如今燕国掌权的人,好似是桓儿。那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   军营。   相比其他人的忙碌,小青子则是显得有些闲了。连日的奔波,又无药草的滋补,她时常困乏,每次楚越霖抽空回来看她,她皆是在沉睡之中,等她清醒,他又去讨论防敌的战略去了。   生命在一天天地消逝,该如何选择,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为何还会这般不舍得。   煮好吃食,她端着饭菜一步步地往三哥的营帐走去。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三哥便不需要她的血了。那么,她也就可以安心离开。   “三哥,你睡了么?”站在帘子外,她小声地问询。   “子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过来,将她揽进怀里,拥着她往营帐里走。   “他们呢?”   “刚走。”楚越霖故意吃味,“你想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些粗野武夫?”   “三哥!”小青子嗔怪,忽地想起手里的饭菜,轻轻地搁在案几上,“刚做的,快趁热吃。”   “恩。”楚越霖顺从地坐在案几前,拿起筷子夹菜,左手却是紧紧地搂着小青子的腰肢,丝毫不松开。   看着他斯斯文文地吃食,视线不由地模糊。执着地不让泪水掉下来,她把脸枕在他的背上,突然说道,“夫君,子卿好喜欢你。”   明显地感觉到他僵直了身子,吃饭的动作顿住了,只因她的一句话,一个词。   “子卿,你刚才叫我什么?”   “三哥,你快吃吧,该凉了。”   “不,你先回答我。”他的眼里有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   “报!敌军又攻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楚越霖微微失望,站起身来,“这些混子!”眸子流转,转过身来,轻轻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等我回来,到时再将刚才的话多说几遍。我喜欢听,夫人。”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小青子看着他远离的背影,泪水两行。   ***   这一次的大陌军队很是难对付,楚越霖几乎折了一半的军力,这才勉强地撑过这一次的攻击。带着满身的血迹,他昂扬在马背上,狼狈的装扮,却是藏不住他一颗想回去的心。   领着兵马回营,他来不及换下战服,兴冲冲地回了营帐,“夫人!我回来了!”   空荡荡的营帐,哪有倩影。   笑容在一瞬间僵住,转身寻去了其他可能的地方。奈何整个军营都寻遍了,皆是找不到她的影子。   “子卿?莫要折磨我了,快出来吧。”   骄傲如他,也是没了魂般,游走在曾经两人走过的地方。   “三殿下,保重!”军营中的将士无不担忧,他们能撑到现在,九成原因是因为楚越霖,如今他这样,他们哪有一点抵抗的能力?   “子卿,她在什么地方?”   “三殿下!您看这个!”突然副将军李勋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这是在殿下的营帐中找到的。”   楚越霖一把抢过信封,迅速地撕开。   娟秀的字体,带着他熟悉的气息:   夫君:   见信如晤。子卿自幼身重奇毒,一直以来,虽在夫君身侧,却是时常担忧毒发身亡,再不能伴君左右。今日得知天山有一圣果,能治奇毒。为将来能长久伴君,游走四方,生儿育女,唯有忍一时孤寂,寻山上圣果。望夫君能在子卿归来时,还子卿一个太平盛世。君,勿念。——子卿   楚越霖合上信,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子卿,你还是不信我。   ***   荒凉的沙漠上,小青子一身黑衣,骑马奔腾在黄沙之上。身后,是另一骑着马匹士兵装扮的人。   “跟了我这么久,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   小青子顿住马匹,转过头来,看向那个跟着她停下的人,“楚越岚,你不该来的。”   楚越岚不甚在意地笑笑,“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离开他,但既然你走了,是不是,我就有了机会?”   “五弟……”   “你不是楚子卿,我也不是楚越岚。我只是一个仰慕你的人而已。”楚越岚骑着马慢慢踱了过来。   “我们是亲姐弟,谁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又如何?你既然能跟他在一起,为何我就不可以?”   “桔叶是你的妻子,你不能辜负她。”   提到桔叶,楚越岚眸色有些暗淡,“是我对不住她。”   “你可知,她怀……”   “小心!”楚越岚一声惊呼,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使劲儿一拉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胸前,两人共骑一马。   小青子没来及发火,就见她原本的坐骑,被一只利箭直直地射中了脑袋,马儿做出临死前的挣扎,仰面翻倒在地上。她暗暗心惊,若是她在马背上,十之八/九会被马儿压死。   “不好,是大陌的兵马。”楚越岚沉声道,紧紧地拉住缰绳,“抓紧,我们得冲出去!”   小青子听话地抓住马儿,匍匐在马背上。   想来大陌猜到她们会想去昭云城搬救兵,便一直埋伏在附近。如此以来,局势更是凶险了几分。   疾驰的骏马,夹着沙子的风刮得脸生疼。   “恩!”楚越岚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   “没事……如果我们没有血缘,你会接受我么?”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没可能,绝对没可能!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这样啊……”   久久的沉默,只有马蹄声急促。   大陌的追兵被她们远远地甩在身后,但她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完全听不见追兵的马蹄声。   “他们,他们不在了么?”小青子怯怯问道。   然而预想的回答没有出现。她转过身去,只见楚越霖惨白着脸颊,紧闭着双眼,身子一歪,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她这才发现,他的背上竟是插了三支利箭,箭箭皆是死处,“五……五弟?”   她颤抖着伸手,把手指搁在他的鼻下。   冰冷……    ☆、第 72 章   子卿已经离开十一天,不知她如今可还安好?   染血的战袍瘦削了他的脸颊,胡渣满面,左手以剑支着地面,右手还握着那张被揉皱的信纸。这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幸福,为何总会如此轻易地从手心溜走?   帐篷之外,是另一片悲哀的气息,大陌进犯这么多天了,朝中却无一人来支援。眼看着大陌军队随着战争涌现越来越多的人马,而他这方却是不断地减少。楚越霖暗恨,他纵有高强武艺又如何?懂得如何布阵打仗如何?在绝对的兵力悬殊之下,虽目前还勉强地保住营地,但时间一长,他的兵马耗尽,还不是得落个战败的下场。   战鼓声起,浩荡的兵马呼啸声自天涯关外传来。   “三殿下!大陌二十万人马正向这边攻来!”黄将军撩开帘子冲进来,双目血丝遍布,多日未眠的疲倦尽显脸上,他坚定地望着眼前他心里的神祇。   “我们还有多少勇士?”   “不足五千。”黄将军沉痛地低下了头颅,这些日子,倒下了太多,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火堆前吃肉话家常,说着回乡的事,想不到,短短数日,便是天人永隔。   楚越霖抿住嘴唇,眼里是彻骨的寒意,“召集全军将士!为了我楚安宁!战!”   “是!”   其实,谁都明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战了。   见黄将军离开,楚越霖却是褪下了战袍,换上往日的红衣。他爱不释手地抚摸那张信纸,满心的不舍,“子卿,三哥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他撩开帐篷的帘子,看日薄西山。霞光万丈,想不到落日的景色,也是这般美得令人窒息。   如果再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还会去纠缠子卿吗?   “我楚越霖誓与众将士共进退!为了我们所珍惜的人!杀!!!”   “杀!!!”   ……   激昂的士气瞬间高涨,每一张杀伐的脸上皆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多杀一个敌人,就能让自己所珍惜的人少受些欺凌,那么,死,又有何惧!   红衣如鬼魅般在敌军中飘动,一路残尸,没人能阻挡他的脚步。鲜血,深了他的红衣衫。可源源不断的士兵如同送死般涌向他。人,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气力在一点点地消耗,他感觉好累。为他此时的局面,也为他的这一生。前世无份,今生无缘,他真的真的,好累。   若是他此次死了,得幸再次重生,他还会去纠缠子卿吗?多想回一声不会。但他骗不了自己。   “唔。”一个不查,腿上被狠狠地割上了一刀,他咬紧牙关,坚持着不倒下。   那些浴血奋战的楚国男儿,哪个不是伤痕累累。他,又有何理由倒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陌军中,重重将士散开,露出一辆装饰华贵的战车。大陌新皇第五旭正慵懒地躺在战车之上,目光紧紧地锁在那个动作缓了很多的红衣男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传说中的楚国三皇子,也不过如此。”他自身后随从处拿来长弓,箭头,随着红衣的位置变动,“耗得够久了,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弦收,箭似光,飞驰而起……   “三殿下!!!”   “殿下!!!”   惊呼声顿起,然而那身红衣却突然从原地消失了。第五旭大惊,看着扎进泥土里的箭,瞬间发现不对劲。原本以为楚越霖已经差不多耗尽了气力,想不到他竟然隐藏了实力。   “来人!护……”   不知饮了多少人鲜血的长剑直直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阻止了他未说完的话。第五旭也不慌张,优雅地冲着他笑了起来,“朕小看你了,楚三殿下。”   楚越霖满目冰冷,起伏的胸脯显示着他的疲乏,湿漉漉的红衣,那是被鲜血染就。贴服在颊上的鬓发,无不显示他的狼狈,他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费力,“擒贼先擒王,陌皇,我等你自己现身已经很久。”   “可你能耐我何?纵使你杀了朕,朕的几个兄弟都可以为朕踏平楚国。”   “退兵!”   “若是朕不退呢?以你们这些个残兵,如何能挡住朕的将士!况且,能让楚三殿下陪朕一起死,也是件乐事。”   楚越霖暗暗咬牙,想不到这陌皇居然这般看淡自己的生死。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兵马涌动的声音浩浩荡荡,第五旭面露喜色,“朕的二弟率领大军来了,哪怕你杀了朕,朕的二弟也会替朕杀光楚国的每一个百姓,哈哈哈哈……”   “怕是要让陌皇失望了!”响亮豪迈的声音自来的兵马中传来。只见滚滚而来的兵马中,原本立着的‘陌’字瞬间被换成了‘楚’字。   楚越霖大喜,“开山王!”   “怎么会是你?”第五旭脸色瞬时煞白。   开山王骑马在前,叱道,“途遇鼠辈,便狠狠地揍了顿,后得知,原来是陌皇之弟。本王在此,特向陌皇讨个原谅,我楚与大陌邻国多年,莫要因这小事生了嫌隙才好。”   第五旭抿紧了嘴唇,颓然道,“无妨。”他之前能那般淡然,九分因他的二弟。如今他的兵马虽多,但他落在他们手里,二弟又不在此,有兵无将,实在是行军大忌。   “既如此,陌皇,不若我们找个清净地,好好叙叙如何?”   第五旭知晓大势已去,“随你。”   ***   大陌军队一夕之间退尽。陌皇不能死,若是他死了,以目前楚国紊乱的情况,根本无力招架。只得签订了五年不犯的条约。说是五年,谁都明白,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趁着大陌离开,他必须赶紧平息楚国的内乱。   压抑了多日的军营,在这一夜沸腾了起来。纵是铮铮男儿,也不由笑着笑着哭了,为他们死去的兄弟,为他们保住了隆安,守护了楚民。   篝火之前,楚越霖右腿裹着厚厚的纱布,他右手勾起酒壶,仰头饮尽,有些话,想问,却又害怕,“开山王,你为何会突然出现?”   开山王擦拭着自己的宝剑,“你该知道的,三天前,有人来传消息,说隆安有难。”   楚越霖心漏了一拍,暗藏的喜悦显露于脸上。他就知道,她不会死。子卿说是为了寻药,可他怎么会不明白,她起身去搬救兵了。三天前,那么,子卿该是活着的。   “那人现在在何处?”   开山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回了他的话,“那人说是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该回京去了。”   回京?楚越霖疑惑,子卿为何选择回京而不来找他?   带着不解回了营帐,里面却是有人等着他。   “十七,你怎么来了?”   “四公主让办的事,十七未能完成。”十七身上伤痕累累,看得出他一路赶得很是艰辛。   “她让你做什么?”   “四公主让十七杀了陆容,可是十七赶到二殿下府邸,却发现那陆容已经被人杀死了。”   “可有看到那人是谁?”   十七犹记得那人不输于楚越霖的功夫,若不是当时二殿下刚好走过来,他怕是早就如陆容般丧生在那里,他沉声道,“是,莫瑾瑜。” 作者有话要说:  贯彻存稿箱不留存稿的原则,我想了想,还是发了吧。 ☆、第 73 章   莫瑾瑜……   他杀死陆容的目的何在?在其他人看来,陆容不过是楚越然的男宠罢了,他费劲心思地杀一个无关重要的男宠到底意义何在?除非……   楚越霖突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冷得厉害,让人害怕。   除非……他知晓陆容对于楚越然的重要性。那么,他该也是一个重生者才是。不过他莫瑾瑜重生一次,却是输了子卿。如此一看,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罢了。   “十七,你先回京去,找到子卿保她周全,并告诉她,让她安心地等我。”   十七应了声,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刚刚驱赶大陌的军队,此处还有很多事需要部署。不然大陌趁着他回去一个转身杀个措手不及,到时,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那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   此处的情况相信很快就能传到那几人的耳里,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务,然后等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   开山王留下了一半的兵力帮助他镇守边疆,自己则领着剩下的一半兵力回了自己的封地。七天的等待,眼看着军营一切都趋于正常,京城里,总算传来了一个消息:四公主将于五天后嫁与莫瑾瑜。   看着手里的十七传来的书信,楚越霖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他们总算是按捺不住了。”   他虽不在京中,但却不妨碍他的部署,为了这一步,他可做了不少功夫。上一世他是被接二连三的打击给打乱了原本的计划,而这一次,虽说多了一个莫瑾瑜,但,他绝不能失败!   不过……   楚越霖再次摊开手里的另一封信件,清清秀秀的字浅浅地印在纸上:箫恒。那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一个人,关于此人,他只从别人的口中听过。燕国幼主,九岁登基,十二夺回所有兵权,如今在位八年,从未听说过燕国出现什么内斗。不得不说,这个人绝不简单。可,为何他会给他送来这么一封信?   五十万燕军祝君平乱,只求百年燕楚友好。   信的末尾还附有一句:问姑姑安。   顿时有些明了。娘亲在未出阁时乃是燕国六公主,而这箫恒正是她同胞哥哥的儿子,算来还是有些亲的。不过,当涉及到江山权力,那份亲情真的能一丝不变?   当知晓楚越然和莫瑾瑜皆对江山觊觎,他确实有些棘手,他有些担心曾经部署的不足以一举拿下他们两人。燕恒的五十万军不得不说是雪中送炭,可若这炭是烧人的,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又是两日过去,当浩浩荡荡的五十万燕军出现在视野之时,楚越霖嘴抽了。   领头的将领金夹在身,手执银色□□,金银交错的头盔里露出一张如同天神般神俊的脸。只是,为何这么一个神仙人物,脖子上还挂着个奶娃娃,当着众人的面儿,直接冲着那将领的脸颊咬了一口。   一道抛物线划过,楚越霖低头就见在自己怀里蠕动的奶娃娃。白白净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睡了过去。他的目光不由地柔软了几分。   将来他和子卿的孩子,该是和这孩子一般可爱吧。   燕军立于百米之外,而那将领却是快马过来。瞧着窝在楚越霖怀里睡着的小家伙,显而易见地送了口气,“难得这小子还有这般乖巧的时候。”   楚越霖走上去,“燕皇?”   那人浅笑点头,自马上下来,“表哥。”   他称呼的是表哥而非楚三殿下,只一句,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箫恒的脸上虽有一个滑稽的牙印,但那笑容却是如暖日般温暖。楚越霖本想说上几句客套话,终究被箫恒那张脸给打败了。   原来世上真有那么一种人,纯净得让人放松戒备。   楚越霖再一次留恋地看了怀里的孩子一眼,伸手就把孩子往箫恒的怀里送去,熟料,箫恒却如同躲瘟疫般往后连退三步,本就白净的脸更是苍白了几分,他连连摆手,作出一副郑重的表情,“你我虽亲,但到底燕楚有别。此次我带着五十万燕军入楚,对于楚来说,到底是一个威胁,不若就由渊儿作为人质,如此你我皆是放心的。”   如此待自己孩儿的,大概也就箫恒了。   次日一早,带着自己的十万人马以及箫恒的二十万绕着山道悄悄地赶了回去。至于其他的人马,皆留在了边境守候。   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耽搁。京城里,有人在等他……   ***   这一日,楚元一五五年四月十五,是四公主楚子卿与丞相莫瑾瑜结秦晋之好的大日子。   令如倾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中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一张脸,粉面朱唇,美目柳眉,今日她便要嫁给丞相莫瑾瑜,她真正的主子……   自袖中拿出一只瓷瓶,看着倒出的朱红粉末,满心苍凉地一点一点抹在自己的唇瓣之上。断心散,艳如血,带花香,世间最狠的三大□□之一,沾肤即无解,三个时辰后承受肝肠寸断之痛,痛十二个时辰才会慢慢死去。莫瑾瑜拿出这种□□,他到底因何如此地仇恨楚越霖?   不过,能与他一同奔赴黄泉也不错。   她凄苦地笑了起来,泪水乱了妆容,整张脸却因而生动起来,令如倾轻轻地抚摸着脸颊。这就是……他最爱的人的样子……可惜,却不是她……   “公主殿下,这时候哭可不吉利,妆容都花了。”伺候的宫女小蝶推门进来,细致地给她补上了妆,一边补一边道,“爷可说了,只要你办好了,你家里人定然能一直好好的,在望月城里谁都欺负不了。”   “我都知晓的。你且做好你自己的便是。”令如倾懊恼地偏过头去。这小蝶是莫瑾瑜派人安插在她身边的人,负责给她传递命令。   “哟!”小蝶搁下眉笔,嗤道,“还真当自己是四公主了不是?你个冒牌货指不定身份比我这奴婢还下贱呢!”   “来人!”令如倾一声呼喊,不一会儿便进来了几个伺候的宫女,恭敬地跪在她的脚下。   令如倾傲慢地抬起头,当着众人的面儿一巴掌扇在小蝶的花容之上,“贱婢以下犯上,你们给本公主好好收拾收拾。”   “你敢!你可知我是……”小蝶急了起来,欲说出她是假的的事实,可想到后果,怯怯地消了音。忙不迭地给令如倾叩头认错,“公主息怒!还望公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小蝶这次!小蝶定感激公主。”   令如倾看都没看她一眼,“带下去。”   听着她嚎哭着咒骂,令如倾畅舒一口气。平日里受够了她的压制,如今她已活不了多久,哪还管她的威胁,今日刺杀楚越霖,她是最为重要的一步,相信莫瑾瑜不会为了个婢子而责难她。   重归于平静,她拿起眉笔,细细地勾画……   ***   月未殿。   “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陆容?”   楚越然一改平日里柔和的表情,煞是狰狞地盯着下方跪着的三个近侍,“居然能不惊动府中四道防卫?!”   “殿下息怒!”三个近侍惶恐回答,“在事发现场发现有打斗的痕迹,估计来的人不止一方。”   “谁会这般无聊地想要杀害一个男宠?莫非……”楚越然蓦地想起了那封书信,那封据说是‘陆修’写与‘陆容’的书信。   难道楚越霖知道了些什么?   “你们先下去。”   “是。”   瞧着三人鱼贯而出,他尚在沉思。不觉有人已经走了进来。   “二殿下可是因陆容之事而忧伤?”莫瑾瑜怡然自得地在楚越然的身侧坐下,“还望二殿下以大局为重。”   楚越然回过头来,颇有些探究地看着那个幽幽饮茶的人。他至今仍有些感叹,莫瑾瑜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游刃于他们几兄弟中的一人,谁都不偏颇。当初他突然走至他跟前向他投诚,着实令他意外。   “瑾瑜似与三弟不和?”   莫瑾瑜浅笑,面上一派平和,“并无。”   “那为何?”   “瑾瑜只是觉得这江山需要一个仁厚的帝王,而三殿下并不适合。”   “瑾瑜如此心系百姓,真是楚国之福。”楚越然笑得勉强。什么适合与不适合,莫瑾瑜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而莫瑾瑜也不欲与他多在此事纠缠,“无论如何,如今我们目的相同。今日瑾瑜迎娶四公主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入三殿下耳中,不出意外,三殿下该是已经入了城,二殿下可是部署周全?”   “十万人马已经埋伏在丞相府周围,只要他一现身,定无生还机会。”   “如此甚好。”   “时辰差不多了,瑾瑜可要与我一起去收网?鱼儿濒死的挣扎最是有趣。”   “好。”成亲本就是假的,他在或者不在都没有什么差别。   ***   另一边,楚越霖偷偷潜入丞相府,奔走忙碌的侍从侍女不少,可真正的主子却一个不见,晃如空巢。   楚越霖走进莫瑾瑜的院儿里,果然如前世一般,四处寻找不见。其实有一件事他一直未与子卿说清楚,前一辈子他根本就没有杀莫瑾瑜,当初他闯进丞相府,就像今次一样,完全没有见到本人。他不明白,也没机会去弄清楚,等到重生后,又没了必要去弄明白。   虽说知晓嫁过来的人并不是子卿,但为了能让狐狸露出尾巴,他再重复一次上辈子的事,又有何不可,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失败。   换上喜服,听着外面儿催促的声音,他欲走出去的脚蓦地因想起一件事而顿住……   上一世是子卿迎娶莫瑾瑜,因而莫瑾瑜是有红绸遮面的,而这一次,是莫瑾瑜迎娶子卿,那么,他该如何解决面容不同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爱与世界和平,它该完结了。 ☆、第 74 章   正当楚越霖想着如何解决的时候,有人却主动出现了。   “三弟,你既然回来了,何不出来见见哥哥。”屋外,楚越然说道,声音没了往日的淡薄,多了些急切的味道。   楚越霖冷冷一笑,径自走了出来。只见屋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团团围住,站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他那‘醉心江湖’的二哥。而在他旁边悠闲浅笑的,正是本该一身喜服的新郎莫瑾瑜。   “二哥,别来无恙。”   楚越然紧紧地盯着楚越霖,“三弟,你果然是个厉害的,大陌的军队都没能取你性命。”   “二哥都还好好地活着,我又如何能死。”   楚越霖冷冷一哼,推开身边护着的人,拔出雪羽剑就飞跃而来,“很早就想与三弟比划比划,不知三弟可赏脸。”   “我若说不呢?”   “那我便砍了你这抗旨不尊的佞臣!”转眼间,楚越然的剑就劈了过来。   楚越霖也不慌,微微侧开身子就躲了过去。雪羽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雪白的痕迹,轻飘飘的如羽毛般柔和,只是碰着地面,瞬间爆飞了地面,石头乱溅。若是楚越霖没躲过,其结果可想而知。   “二哥这是动真格了吧,那休怪弟弟不尊了。”他脚上轻点,只见一道红影飘过,掠过周围的士兵,随手一挑就夺了一把剑,往后以后一横,就刚好挡住楚越然的再一次攻击。   连续两次偷袭都没能成功,楚越然也有些恼了,一连套的攻击直奔而去,楚越霖连连跳开,一时间,飞沙走石,很是激烈。   围着的士兵都往后退了退。   隐在暗处的大军见楚越霖被逼得处处躲闪,有些焦急,“我们要不杀出去?”   “三殿下还没有发信号,不得乱动。”   莫瑾瑜在一旁看着两人打得火热,唇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直到有人将一身红衣的令如倾带了过来。他一把揽住令如倾的腰肢,笑道,“楚越霖,你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楚子卿么,那你现在便瞧瞧她如今在我怀中娇羞的样子。”   楚越霖闻言,看着在莫瑾瑜怀中的女子,她盖着喜帕,并不能瞧见她的脸。难道子卿被他们抓住了?   “唔!”   就这一霎的出神,他就被楚越然一掌打中左肩,身子在地上被推开十来米,撞在身后的景观石上,他张嘴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哈哈哈!无论何时,她都是你的软肋!楚越霖,想你也算个人物,居然被一个女人左右,我真是瞧不起你。”楚越然大笑,举起雪羽剑就冲了过来,打算一击直接拿下他的性命。   “三哥!”令如倾惊呼出声,使劲推开莫瑾瑜,朝着楚越霖跑了过去。莫瑾瑜丝毫没有阻拦。   楚越霖喘着粗气,看着跑过来的令如倾,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人一开口,他就确定了,此人并不是子卿,而是个冒牌的。   就在令如倾冲过来那一刻,楚越然的剑也带着凛冽的剑气刺了过来。   令如倾本想着挡在楚越霖跟前,替他挡住这一剑,可她想不到,楚越霖比她想象的要绝情得多。楚越霖伸手一掌,就把令如倾推向了楚越然的雪羽剑上。   雪白的剑身从她的背后直接穿到腹前。她颤抖着想伸手去触碰伤口,可楚越然恼怒地抽回了剑,身子顿时没了支撑,栽倒在地上,鲜血从前后的伤口喷涌而出,瞬间就染红了地面,喜帕也掉到了一旁,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容。她眼角泪水花落,似乎不敢置信,哀怨地盯着楚越霖,“三……三哥,为……为什么?”   哪怕她早就想过为他而死,可却不是现在这样:被他亲手推向剑锋。   楚越霖只嫌弃地说了三个字,“你不配。”   “真是绝情呢。”莫瑾瑜道,可他的脸上分明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楚越然也是皱紧了眉头,举着尚在滴血的雪羽剑,并不急着继续杀过去。   令如倾凄然一笑,心中已是大明。   原来他已经知道她是假的,可他为何要那般温柔地待她?罢了罢了,如今他们都注定了死,不如一起死去……   令如倾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他挪过去,楚越霖之前挨了一掌,后又使劲力气去拍了令如倾,现在他并不打算轻动,给他们一种他已经毫无反击的错觉。毕竟即使他有能力对付楚越然,可还有一个莫瑾瑜一直未动手,若是他们联手,怕是他打不过。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爬到了他跟前,嫌弃地躲过她伸过来的手。   她说,“三哥,你斗不……过他们的。”   楚越霖未答,暗暗积蓄力量。   令如倾惨笑,“不如……我们一起走了吧,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楚越霖依旧不答。   她的喜服因为鲜血越来越深沉,她颤巍巍地扶着景观石站了起来,凑到他的耳边道,“莫非……你还在等……她?你怕是……不知道吧,真的楚……子卿已经死了呢!”   “不可能!”楚越霖震惊,双目如同要瞪裂了似的,他吼的声音震得令如倾险些跌倒,只因为他慌了。   楚子卿怎么可能死了?她不会死!她怎么能死?!   但他说着自己不相信,但心底却怕着那是真的。开山王说子卿回京了,她可能被他们抓住了么?   就在他担忧恐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的时候,唇上蓦地印上一吻。   楚越霖回过神来,一掌就把她拍出去,怒喝,“混账!”   因心绪不宁,内力运转出了点差错,他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也是苍白得厉害。这一回他的虚弱,倒不是装的了。   令如倾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遥遥看着楚越霖,笑道,“我……在下面等你……”说完,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楚越然提剑走了过来,剑锋直指他的脖子,笑说,“她告诉你了吧。”   楚越霖怒视。   “楚子卿,我们的好四妹,她死了。”   “哼!要杀便杀,何必说这些谎话骗我。”   “骗你?你已经注定是死了,我没必要骗你。她和五弟的尸体现在怕是还在沙漠里呢,不过,可能现在就仅剩一副骨架了吧,毕竟死了十多天了,沙漠里的野兽也是饿着呢。”   楚越霖紧紧抿住嘴唇,强行阻止鲜血吐出来,他的眼里满是不信,可双手却颤抖得厉害。   沙漠……沙漠……   开山王说有人告知他大陌来犯,那人回京了。曾经他以为是子卿,现在却害怕了,犹豫了,如果子卿根本就没走出沙漠,根本没见到开山王,那他,怎么办?重活一时,又把子卿丢了,怎么办?!   “不必担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楚越然嘲讽一笑,挥剑就准备切断他的脖子。   楚越霖手上一紧,正准备奋力躲避,眼角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他凄苦地笑了,“想不到,我们楚氏的江山,竟会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楚越然还没了解他为何会如此一说,胸口突然剧痛,剑头刺穿他的胸腔,从他的胸前露出。   楚越然愤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握剑的白衣男子,“莫瑾瑜!你背叛我!”   “不,我从来就没有归顺过你,我只属于我自己。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依赖的那个男宠,就是被我杀的。”   “为什么!”楚越然嘴角溢出鲜血,“难道你以为我们楚氏都死了你就能夺取皇位吗?做梦!”   “皇位?呵!我早就不想了。”莫瑾瑜面露狰狞,哪怕他还在笑,“我只恨老天!明明让我重生一次,却生生剥夺了我重新与你们一争的权利!”   楚越霖了然一笑,只是面上满是疲惫,为这天下,他兄弟几个,几近全灭,他累了,也倦了,“想不到,你也是重生的。”   “没错,虽说我醒悟得比你们晚,可你们……呵呵哈哈哈……还不是都要死在我的手上!”   莫瑾瑜手一挥,径直把楚越然连胸切开了,鲜血喷撒了一地,楚越然栽倒在地,眼睛圆瞪,那是死不瞑目的愤怒。   “现在,该你了……”莫瑾瑜咧唇一笑,把剑指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完结,实在不行,就明天。 ☆、第 75 章   “现在,该你了……”   莫瑾瑜剑一划,直接往楚越霖脖子划来。   楚越霖握剑的手紧了紧,终究松开了。   子卿都不在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子卿若还在等他,他怎么能还留在世上呢?   他闭上了双眼等着莫瑾瑜夺去他的性命。   “吭!”   莫瑾瑜的剑被横过来的长/枪挑开,他蓦地一惊,慌忙往后退了两步,躲过来人的攻击。   “你是谁?”莫瑾瑜看向来人,金甲披身,丰神俊秀,脖子上还挂着个奶娃。他暗自猜想,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无声无息穿过众多士兵的视线直接过来。   “表哥,你可有事?”箫恒理都没理莫瑾瑜,关切地看着楚越霖。   楚越霖摇了摇头,箫恒的到来并未让他情绪有一丝波动。   “那就好。”箫恒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扒拉下脖子上的奶娃,随手一丢就扔了过来,“交给你照顾了,这个人就由我来收拾好了。”   说完,他□□直冲莫瑾瑜面门而去。   “主人!”这时候,十七踏着众多士兵的头飞跃过来,落在楚越霖的身侧,跪地扶着楚越霖起身,“主人你受了重伤!”   “你回京可找到子卿?!”楚越霖一心只想知晓楚子卿的生死。   十七摇头,“不曾。十七意外遇到德喜公公,听他说起,是皇上很早之前就命令他出宫,遇到边疆异动,就去请开山王出动。”   这么说,开山王遇到的,是德喜……那子卿呢?难道……   “哈哈哈哈哈……”楚越霖悲怆大笑,怀里的婴儿不知他笑什么,跟着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十七担忧不已,“主人,吉人自有天相,四公主也许还在哪里往京城赶来呢。”   “是啊……子卿说她去寻圣果解毒,她一定是还在路上……我得等她……她不会死……说好了要在一起……她怎么会丢下我呢……”   楚越霖一遍又一遍地骗着自己。   而另一边,箫恒和莫瑾瑜已经快分出胜负。箫恒连连躲避,可还是被刺伤了手臂,动作因疼痛稍慢,腿上又挨了一枪。   他跪在地上,以剑撑着自己不倒下,他冷笑不已,“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呵!口气真大!”箫恒□□一挑,就刺了过去。   “众将听令,给我杀了他们。谁取了楚越霖的脑袋,谁就是楚国的皇!”说着,莫瑾瑜就掏出了玉玺。   “疯了。造反这等大事,你以为谁都会做么?”   “哈哈哈!血统!去他妈的血统!楚越霖你的存在就是对楚氏血统的侮辱!你个孽种还妄想楚国江山。做梦!既然我已没了做皇的可能,那这楚国就别想安宁!”   周围的士兵骚动起来,可又碍于几人的实力,继续蛰伏着。   楚越霖把婴孩交给十七照顾,提剑一步一步地向着莫瑾瑜走来,“大陌莫非是你引来的?”   “是。”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为什么?想不到有一天你也会问我为什么?”莫瑾瑜突然停止笑容,狰狞道,“为什么你不去问问父皇为什么?为什么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却要为你隐瞒身世。上一世,若不是父皇的纵容和挑拨,你以为楚子卿会登基么?死前他也设计好了楚子卿的死法,只是没想到你回来了,还与楚子卿一起死了。白白便宜了老二。”   听到这里,楚越霖诧异,惊讶地看着莫瑾瑜,“你是……”   莫瑾瑜讽刺一笑,“呵,想不到吧,三哥。”   “楚越岚!”   “没错,我就是上辈子被害残废的楚越岚。我最看不起你的血统,想不到老天作弄我,重生后,我成了莫瑾瑜?!也没了一争的权利。不过现在好了,父皇的亲生儿子都死了呢!哈哈哈!楚国,就让它乱起来吧!况且,你也活不了了!哈哈哈!令如倾唇上的毒,根本无解,我等着你!”他张狂大笑。   楚越霖垂了眼眸,伸手一剑,就刺进了他的心脏。   剑抽出。莫瑾瑜解脱一笑,望着蓝天白云,微风吹过他的脸颊。   这是他多久没感受过的惬意。自从他恢复前世记忆,就一直被困在魔怔中,想不开,跳不出。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这一生,真是,太累了……   “阿姐……”   天空中,他似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他伸了伸手。   然后陡然落下……   见莫瑾瑜死了,周围的士兵也乱了起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楚越霖血统都不正,我们又有什么不行呢?我看这楚氏江山就该换个人来坐坐了!”士兵中,突然有人站了出来,一言呼出,所有的士兵都骚动起来。   楚越霖从怀中拿出两枚冲天火炮,剑锋一划,咻咻两声,一道红一道绿直奔蓝天。   “三殿下发信号了,冲啊,弟兄们!”潜伏在周围的将士拔刀就冲了出来,黑压压一片,瞬间就和叛党厮杀了起来。   城外,二十万大军见到空中信号,吩咐向城内涌来,配合着之前就潜进城中的士兵,里应外合很快就拿下了几个城门,向着城内皇宫奔去。   楚越然之前根本没想到楚越霖会带着这么多人回来,他所有的兵马都派来捉拿楚越霖了,当然,什么时候他的兵马被莫瑾瑜暗中控制是另说。二十万大军攻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   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斩掉大半叛逆的将士,无人指挥的叛军也很快被拿下。   楚越霖摸了摸之前被令如倾触碰的唇,又看看在地上以可见速度腐烂的令如倾,他以为他会死,可等所有的事都了解,他还好好地站着。   为什么……   直到十七不放心,抓来太医,他才知晓他竟然百毒不侵。想着子卿给他喝的茶,瞬间明白过来。   是子卿做的吧……   ……   众拥之下,回了皇宫,看着瘫痪在床的楚昀帝,无悲无喜,“上一辈子,你本来就没打算放过子卿么?”   楚昀帝并不知他所讲何意,只欣慰地看着他,“你没辜负为父对你的期望。”   “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那又如何!”   楚昀帝慈爱地看着他,“在朕的眼里,只有你才是朕的儿子。”   楚越霖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都死了,都死了啊……   ***   沙漠里,被派遣来寻找楚子卿下落的十七看着沙漠中被挖出来的两具骨骇,一具满是箭伤,一具骨骼发黑。他跪在骨骇前,庄重地磕了三个头,恭敬地把两具骨骇带到临近的城镇安葬。   “大人,墓碑上刻什么?”   十七摇头,“什么都别刻。这件事,你们谁透露半句,你们谁都别想活了。”   “是!”   “走吧,回去复命。无论皇上如何问,你们都记清楚了,我们在沙漠中什么也没发现!”   “是!”   队伍远去,空落落的土地上,立着两座无名的新坟……   ***   楚元一五六年四月十九,楚昀帝,崩。传位楚越霖,改国号为念卿。   箫亦绯得知楚昀帝死讯,落发为尼,隐南山,终生不出。   楚元一六一年。   楚越霖站在亭台前,迷蒙地看着遥远的远方。   六年了……   我等了六年了,你还不回来……子卿……   “皇上,丞相大人御史大人跪了五个时辰了,可要给他们送些水去?”旁边伺候的太监小宁子怯生生地问。   楚越霖脸上霎时阴云密布,“让他们跪!一群老匹夫,竟敢管朕的家事!若不是看大陌虎视眈眈,朕非砍了他们不可!”   因为他不纳妃不立后,自他登基以来,朝中众臣就不断地闹着,这回,他们还想出下跪逼迫,真是太可恶!   “十七!”   十七也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跪在他的跟前,“主人。”   “查出那几位家中的违法事,一一记下来。”   “是。”   既然不让他好过,那就谁也别想闲着。   他想了想,回头就又下了一道旨,以节俭为由,扣了众臣一半的俸禄。不信没有人不贪,只要一贪,他就有法治治这群老匹夫。   “皇上,可要回去?”小心翼翼地问。   楚越霖摆摆手,“你先下去,朕想一个人走走。”   “奴才遵旨。”   ***   熟悉的亭台,熟悉的宫殿,可再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都走了,就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多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可谁又来守护她所珍惜的这个世界。这里是子卿曾经来过的地方,如果他不在了,这些地方会不会被人破坏?   也许他该想办法从开山王那里把孩子过继来了。听说桔叶生下的孩子甚是聪慧,说到底,那也是五弟的儿子。   “小杂种,你居然咬我!来,给我把她按住!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宫女的叫骂声从前面传来,楚越霖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冷宫。   剥开眼前的人高的花枝,透过缝隙看着前面的情况。   三个小宫女上前费劲地按住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女童身上穿得很是破烂,裙摆还满是淤泥,因为她是背对着他的,因此他看不到她的脸。   之前开口的宫女,上去就是一巴掌,“小杂种,你犟什么!你那个疯子娘都死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活路?还不好好伺候伺候我们赏你一口饭吃?竟然还敢咬人!”   女童什么都没说,只奋力挣扎,冲着宫女就是一口唾沫,“呸!”   “奶奶的,今天不把你脸打肿了,我就跪下叫你奶奶!妈的!”说完,又是一巴掌扇下。   女童闷哼一声,没反应过来一连串的巴掌扇了过来。   噗,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楚越霖皱眉,他大概猜到了这女童的身份,应该是被楚昀帝打入冷宫的玉妃的孩子,到底是楚昀帝的骨肉。   “住手!”他大喝一声,不急不缓地从花丛里走了出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宫女一见楚越霖,顿时吓得跪在地上。   女童没了支撑,瘫倒在地。   楚越霖本想叫人按规矩处理便是,只是那女童临时望过来的那一眼,让他霎时僵住了。   女童很瘦弱,脸颊因为没多少肉看着有些恐怖。只是她额头上有一个极小的红印,他颤抖着抹去她额上的灰泥,红印清醒地显现出来,那是一个字:霖。   曾经他亲手刻上去的字。   会是她么?她真的回来了?   一把抱起昏倒在地的女童,斜睨了那几个宫女一眼,“十九,这几个人交给你处理,用最残忍的方式。”   一道青影落下,女子轻笑,“是,主人。”   ***   女童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看看周围不熟悉的景致,她很慌。可她动了动,没动得了,这才发现她被人紧紧地楛在怀里。   他睡着了。   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叔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嘴角含笑的叔叔有些熟悉,似乎梦中见过,她伸手,小心翼翼地去碰他额头上那颗朱砂。   他跟她一样呢,额头上都有这个。   刚一碰着,他就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叔叔更是漂亮,比娘亲都好看。可她怕,怕他像其他人那样打她,飞快地想收回手,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   “子卿,你调皮了。”   子卿?是在说她么,可她没有名字,娘亲一直疯言疯语,连话语都未教她,又怎么会给她取名字。那些欺负她的宫女叫她小杂种,她从那些人的表情可以猜到那是不好的词,所以她从来都不认。   楚越霖伸手顺了顺她披散的头发,“以后,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叔叔呢,她把头蹭进他的怀里,什么都没说。   “叫我霖,子卿。”   “里……”   “是霖。”   “霖……”   “很好,子卿,还好你回来了,还有,谢谢你回来。”楚越霖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一向冷漠的眼睛滑出一颗晶莹的泪珠……   子卿,我失而复得的妻子……   ==============   题外的,纯属搞笑的。   又是十年过去,一直催着皇上纳妃的众臣已经绝望,私底打算等着将来皇上不在了,拥立开山王的嫡孙、五王嫡子为新皇。结果,这年,四十好几的皇上居然上朝就耍赖。   “朕要立后。”   什么?劝了您老几十年,又是扣工资又是查作风的,什么阴招没使,现在居然一大把年纪来说要立后?!   众臣不干了。   结果皇上根本就没想让他们表态,直接吩咐司仪准备去了。   您老单纯只是想让他们心塞的,是么?   罢了罢了,皇上虽然年龄大了点,但能迷途知返也是好事。   结果呢?大婚一过,皇帝和皇后就一起驾崩了,传位开山王嫡孙。驾崩?呵呵,鬼信。前几天还气得丞相想跳楼呢,您驾崩?皇后十五岁,也驾崩?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众臣齐齐唾弃,这皇帝上位开始就没让他们省过心,现在跑路了,新皇总不至于闹成他那样。   于是当楚岚生登基时,众臣还是挺高兴的。   “贺新皇登基。”所以这工资能不能涨一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些天天看着他们的暗卫能不能撤了?   楚岚生眨巴着一双天真可爱的大眼,一大把年纪还在无耻卖萌,“众卿道贺,朕很高兴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众臣:妈的,我不混了。辞职!必须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全文end??*\\( ?o? )*°゜?° 这就是欠了大家好久的结局,之前因为自己先知道了结局就没新鲜感了,就一直没想写,现在看着坑好不爽。这几天会挨着把坑填了,下一本填《系统难为》。 新文《庶女步凡》轻松向的,十月二十九开坑,已开放文案,可从专栏找到,欢迎收藏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