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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是石家送到明循身边的一枚安抚明循的棋子,明循是被困于石家势力的少年皇帝。她被她的继母所害,他被他的继母所困。两人命运相似,他又对她温和体贴,石青瑜以为她这就是被爱了。所以她为他算计,为他图谋,为他耗尽心血,只为他江山永固。 可当江山安定,明循却即刻将她的妹妹石凤歌纳进后宫,哪怕石凤歌曾经嫁过明循最大的敌人。甚至明循为了石凤歌,要废除她的后位。而废她后位的借口却是她助他之时,手段太过狠绝。 那时候,她才真正见识到了明循真正中意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后宫粉黛三千,明循眼中就只有石凤歌一人。原来明循也并非顾及石家的势力,才不让她石青瑜有孕,他只是想由石凤歌生下他的孩子啊。她石青瑜,连同后宫所有女子,不过是明循与石凤歌传奇爱情的可笑见证。 那时石青瑜多恨啊,恨到白日里要端着得体的笑面对着明循与石凤歌在她面前恩爱,晚上要忍着心痛一点点的设计着如何让明循与石凤歌跌下云端。 直至明循与石凤歌一一惨死在她面前,她的恨意仍未平息,她用着旁人的血来消除她的恨,也自此失了一些人的心,就此埋下她兵败的因子。但这一世,她不需要再用别人的血来舒缓自己的恨了。这时石青瑜倒觉得也许她该感谢明循,若没有明循的利用,她连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都没有。 可当石青瑜的红盖头再次被挑起,石青瑜再抬头看向那俊美专情的少年皇帝,就如看着一件旧饰品或一件过时的衣裳。虽然石青瑜清楚的记得她曾在这俊美少年身上消耗的爱恨,但如今却无法再因这个少年引起一丝情绪的波动。或许石青瑜都已没有爱恨了,在很长一段岁月里,石青瑜根本就没有情爱怨恨,只有冷静与理智陪着她,陪着她去努力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甚至石青瑜的哭与笑都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只在必要的时候哭,只在需要的时候笑。连石青瑜在被徐莽的手下擒住,受尽折辱的时候,石青瑜想得也是如何逃脱,如何利用剩余的力量东山再起,她连为自己痛苦伤心的情绪都没有。 “青瑜……”明循如上辈子一般,轻声唤着石青瑜的名字。 石青瑜也如上辈子那样垂下眼睛,甚至能如上辈子那样微微红了脸颊,与明循饮过了合卺,听过了祝词。 待宫女上前褪去了石青瑜与明循的衣冠喜袍,为石青瑜与明循换过寝衣,明循就把石青瑜压在了铺好喜帕的床上,这场事她与明循都避不开。她是明循今夜不得不睡的女人,明循是她今晚不得不睡的男人。 只是石青瑜在床上被人伺候惯了,不耐烦明循如上辈子一样在床上生涩敷衍的态度。反正都要做,还不如做的让她痛快一些。石青瑜伸手拉下幔帐,翻身就把明循压在身下,在明循还没反应过来,轻轻摇摆起腰肢。明循只略微惊讶的睁大了些眼睛,就抬起手圈住了石青瑜的细腰。 石青瑜至上方的看着明循,明循的脸虽然长得不错,但身子略显瘦弱,床上功夫也不见得多好,比石青瑜上辈子疼爱过的最差的男宠都不及。她的男宠在床上,都不必她使了眼色,就知道哪处该粗鲁一些,哪处该温和一些,何时该说些情话,何时该说些粗语。只可惜那些俊美可爱的少年了,她这一死,他们也要陪着她这个有名的妖后、毒后一同陪葬了吧。若是徐莽是个好男色的,许能收了他们,饶他们不死,可惜徐莽不好此道。 想至此,石青瑜都有些疑惑了,她当初怎么就被这样个无趣的明循用几句温情话给骗了?为他去争斗,为他去搏杀呢?甚至当知道明循心中只有石凤歌,而对她全是利用算计的时候,她还会伤心落泪呢?难不成真是当初年少无知,男人经得少的缘故? 明循也是个被人伺候惯了的人,到了床上如块生木头,并不懂得如何让女人痛快。石青瑜勉强用了一次明循的身子,就再提不起趣味,她缓缓从明循身上起来,披上寝衣对外面候着的宫女发令:“扶本宫沐浴,再煮碗红豆粥来。” 守夜的宫女连忙低头至床上扶起石青瑜,石青瑜略合了下寝衣,就走向已备好的浴桶。宫殿里很静,除了那对正燃着的龙凤蜡烛发出的略微响声,就只有明循尚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待石青瑜一入水,石青瑜洗浴的水流声就把所有声音遮掩起来了。 石青瑜这会儿还不用费太多的心思,甚至不用去担心睡了明循一次就能有了身孕。这宫殿里,燃得香料、放在身边的香囊、她继母送给她的红珊瑚手串,哪个不带了避孕的药?她那太后姑母不愿她有孕,明循不愿她有孕,她的继母何氏不愿她有孕,她的生父石勇不愿她有孕。 而她自己,更是不愿生下与明循的孩子。 这样的齐心协力,她若是还能有了孩子,那就是上天在有意的嘲笑他们站在这个王朝权势顶端的人自作聪明了。 洗过身子,石青瑜穿起递上来的新寝衣,慢慢走回床上。见到还躺在床上的明循,石青瑜略微有些不适,她从未留过男宠过夜,已不习惯旁人睡在她身侧。男人们供她取乐是一回事,与她同床共枕是另一回事,她的床榻许久以来只属于她一个人。 但这时石青瑜还是笑了起来,她含羞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同样十七岁的少年皇帝,轻声问着:“是妾身疏忽了,陛下可要沐浴?” 明循面上还带着刚行过情※事的潮红,微微点了下头,他匆匆扫过石青瑜一眼,呼吸又渐重起来。 少年啊,哪怕是明循这样对她全是利用心思的少年,都挨不过情※欲的挑拨。 石青瑜有一阵也喜欢这类初尝情※欲的青涩少年,喜欢他们床榻上直白大胆的表现,如刚长成的小豹子一样。但这类少年太容易把情爱与欲※念混作一谈,有一阵他们会为了石青瑜多摸了谁一下,多赏了哪个人一个物件儿,而争风吃醋。有趣是有趣,但石青瑜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们玩闹。慢慢的,石青瑜就更中意于年长又知进退的男子了。 他们更加妥帖,更加知道什么是他们该争的,什么是他们不能争的,让石青瑜省心省力。 石青瑜想起她曾经享用过的美好男子,浅笑着接过宫女奉上熬好的红豆粥,舀了一勺送在明循唇边,轻声说道:“陛下尝口新熬好的红豆粥填补一下,再去洗浴吧?” 明循略微一顿,石青瑜知道明循是在疑心。石青瑜上辈子对饭食也极为小心,因银针还有试不出的毒,她都要人尝过了饭菜,她再食用。给她试用饭菜的人也都要细心挑选,要洁净清秀的少年或少女,因他们正处于美好的岁月,所以他们更加畏死,只略微觉察到不对,就会哭喊着要去寻太医救命。在她兵败之前,为她试菜的少年少女都已死了十余个了。 但明循最终为了表现出信任她的态度,还是笑着吃了口红豆粥,温声说道:“青瑜果然妥帖。” 石青瑜低头又舀了勺红豆粥送到明循嘴边,柔声劝道:“陛下若喜欢吃红豆粥,那再吃几口吧。” 红豆粥熬制的时候都会添了石蜜,吃起来香甜软糯,最好掩盖毒药微微苦味。石青瑜上辈子就用一碗加了毒药的红豆粥送走明循的,这一世明循也必须要死,让明循先适应下这红豆粥的味道也好。 上辈子石青瑜要害了明循的命,是因为明循舍弃她,她为报复泄恨。 这辈子石青瑜要害了明循的命,是因为明循是皇帝,占了她的位置。   ☆、第2章 姑母 这一夜,石青瑜与明循同床而眠。 这一夜,石青瑜都未能安然入睡。 身边的明循略微转身略微叹息,都会惊得才要入睡的石青瑜想要高呼来人救驾。 直至石青瑜睁开眼,看到睡在她身边的是早该死了的明循,石青瑜才想起她如今并非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妖后,而是被父母视作棋子送进宫来,又将被新婚夫君设计利用的小可怜儿皇后,如今还无人愿意白费了力气害她个毫无势力的弃子。 石青瑜才微微轻笑了一下,重新躺在明循身旁。可即便想得通透明白,石青瑜还是不习惯有人睡在她身旁。因睡得极其不舒坦,石青瑜醒来后一边做着娇羞样子给明循看,一边还要按耐住心中对明循占了她的床榻而生出的杀意。 帝位尚且远着,可如今明循占了她的床榻却是近在眼前的事。 而明循一觉睡醒,倒是精神的很,连笑容看起来都十分清爽。这让石青瑜终于寻回了些上辈子对明循的恨意,她苦着,他却乐着,让石青瑜心里十分不舒爽。可即便再累再恨,石青瑜也要咬着舌尖打起精神,忍下所有心绪。如上辈子一样,石青瑜绝不像她的敌人露出她的软肋,哪怕在被徐莽折辱之时,她也能咬着牙露出笑来。 宫中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轻省的,更何况这日是石青瑜进宫的第一天。有人需要她去朝拜,也有人需要来跪拜她。石青瑜醒来就要换好礼服,就须即刻起身向石太后请安。 临出殿门前,明循却轻轻拉住了她,红了脸笑着指了下她的颈间。未待石青瑜去对铜镜照了她的样子,明循已命人寻来一个粉盒,亲手为石青瑜涂了层香粉。石青瑜看明循这番动作,也不必照了镜子,就知道她脖子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石青瑜心中反呕,面上却羞涩得笑开了。待明循还如上辈子那样牵住了石青瑜的手,石青瑜还会害羞的企图挣脱开。直至明循牢牢得抓住她的手,石青瑜才由着明循轻笑着拉了她的手一同乘着御辇去向石太后住得太和殿。 石青瑜与明循走一路,那些看到帝后携手共车的小宫女都会跟着羞红了脸。 任谁看到帝后这般恩爱,大约都会觉得难能可贵,是国之福吧。 石青瑜也是红着脸笑着,心里念着的却是为了她即将见到的,在这深宫之中的另一个石姓女子。 石家有两女,决定了石家一族的命运。 一个就是如今的石太后,石青瑜的姑母。石太后虽不是先皇最宠爱的妃子,也不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却依然在先皇临终前被封做皇后,而后成了太后,把石家带到鼎盛时期。 另一个就是如今的皇后石青瑜,她是石家嫡女,同时也是石家的弃子,她彻底灭了石家一族。 在石青瑜下令杀掉石家最后一个男丁时,石太后就几近疯癫了,她指着石青瑜又哭又笑,说石青瑜屠杀血亲,会遭报应。待石家最后一个男丁的血溅了出来,石太后就被气得吐血而亡。 可笑! 石太后也害了不少人,竟然还用报应来唬人? 她石青瑜是被明循利用欺骗了,但那是因为她石青瑜愚蠢不识人。她石青瑜最后是受尽□□身首异处了,但那是因为她石青瑜棋差一招。并非什么报应,也从不会有什么报应。 若是石家族人与她石太后对立,石太后的屠刀只怕会下得更快。 血亲? 助她石青瑜的人,哪怕没有血缘关系,都是她的血亲。 若是害她反她的人,即便是她的父母兄弟,她也不留。 这一世也是一样,若是石家能成为她的助力,那尚可给石家留下一丝血脉。若是石家族人想要如上辈子那样企图把她逼死另立一个皇帝一个皇后,那她石青瑜依然要设计灭了石家一族。 御辇停下。 年轻的皇后与皇帝一同携手走进太和殿向石太后行礼跪拜,石太后温和的着人扶起这对年轻的帝后,笑着说些无关大雅的玩笑。在这样温和慈爱的石太后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有害了明循这个继子,改立她亲生儿子贤王为帝的心思。 石太后待石青瑜异常亲厚,在明循走后,石太后还要拉着石青瑜的手说些私房话。石太后为显亲近,仍要石青瑜把她唤作“姑母”,哪怕她们这姑侄二人这一世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石青瑜与上辈子那样敷衍应付着石太后,只待石太后问起她宫中的人伺候得是否妥帖时。 石青瑜才故作犹豫了一下,回道:“姑母,侄女想要添一个人伺候。” 石太后眯起了眼睛,温和问道:“要添人?好啊,姑母给你挑一个人过去……” 石青瑜摇了摇头:“不劳姑母费心了,侄女儿看着浣衣局的绿意就很好,让她来侄女儿的身边伺候吧。” 绿意上辈子的意贵人,她因与石凤歌长得有几分像,所以在石凤歌进宫之前得了明循的一些疼爱,自浣衣局的一个普通宫女一直升到了贵人之位。 石青瑜在明循要纳石凤歌进入后宫之前,可以说是一地道的贤后,她不在意明循纳过多少女人,她善待所有妃嫔与明循的儿女。因为她知道优秀的皇子是国家将来的保障,开枝散叶就是帝王该尽的责任,也是她身为皇后应为这个国家该做的退让。这种贤良让却她忽略了一些细节,比如绿意那与石凤歌有几分相似的容貌。 在石凤歌进宫后,当石青瑜看明白明循的真面目,在伤痛过后,就立即打起精神想尽办法对付明循与石凤歌。可绿意却走错了路,她竟然对石凤歌下了堕胎药,让明循失去了他最想要的孩子。最后绿意是被鞭打死的,死状凄惨,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绿意从某种程度来说,算得上是石青瑜的恩人。 若非绿意对石凤歌下药,让石凤歌流产,明循也不会因此只守在石凤歌的床榻旁,不理朝政。她石青瑜也不会得到机会,去趁机存蓄自己的势力,让明循后来即便动了废后的心思也不敢莽撞动手。 但即便绿意算是石青瑜的恩人,但石青瑜忍不住去恼她。懊恼绿意当日就毒错了人,何必去害石凤歌呢?就应该把堕胎药换成砒霜断肠,给明循用了,那这一后宫的女人就都得以解脱了,她石青瑜也能早一步做了太后。 据说在绿意被鞭打死后,时常有宫人在夜间看到有绿意的鬼魂四处游荡,绿意的鬼魂逢人便问:“陛下对妾身的恩宠,都是因为妾身有几分像石妃么?鼻子像,妾身割去鼻子,耳朵像,妾身割去耳朵。陛下还要妾身伺候好么?陛下就只宠着妾身,只因妾身是妾身而宠着妾身好么?” 只是这个传言没传多久,就随着石凤歌的病倒,随着德妃的死而烟消云散了。而后,石凤歌依旧垂着泪,哀叹着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的命运,缩在明循怀里乘着圣宠。看看吧,明循哪里需要她石青瑜帮忙辅佐,女人家的手段在他眼中是一清二楚的。谁要害石凤歌,谁害过石凤歌,他都清楚明白,下手也同样狠辣。 “绿意?” 石太后念着这个名字,眯起了眼睛,笑着说道:“你若说好,大约是真的不错,就把她提到你身边去吧。不过她没在人身边伺候过,许要责任教导教导。” 石青瑜笑着应下,而后低头浅笑,心中亦笑道:明循与石凤歌既是天生一对的冤家,不如让他们早成就好事吧。而绿意,这辈子就让石凤歌做了你的替身,可好? 石青瑜想着,若这会儿闵清在她身边,知道了她心中的计划。闵清会不会又要如当初她决定出兵抵御北蛮入侵时一样,直直的跪在地上,皱紧眉头,低声说道:“娘娘万万不可,此时娘娘内忧外患,如今用兵抗蛮许会祸及自身,凶险万分。议和乃是上策,不如忍耐再待良机。” 谁会料到民间受人唾骂的佞臣闵清不但从来没有上过她这个妖后的床榻,还总会板着一俊脸对她进言献策。 石青瑜仍记得她当日面对闵清的进言,是怎么回答的。她说她石青瑜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冒险,每一天过得都凶险万分。她石青瑜不能如那些软弱男儿一样容忍,容忍在她执政的时候,她所掌的国土被外族侵占,她的子民被外族屠戮。 最后,石青瑜还是出兵抵御北蛮的进攻,她胜了这场战役,却输了对她最忠诚的将军。 武玉彦,文闵清。她因那场战争失去了玉彦,许也输掉了闵清对她的忠诚。 现在石青瑜细细想来,她那次错了,她不该那么急于让百姓看到她有守卫这个国家的能力,不该迷醉于民众对她的拥戴。而因此失了玉彦,失了她最精锐部队。她抵御了北蛮入侵,却没有能力再去抵抗朝内士族。她做错了这么多事,失败也是必然的。 而无论上辈子闵清在最后有没有背叛她,石青瑜这辈子都会再寻到闵清。 谁让闵清对她许下永世为臣的诺言? 那他就推赖不掉!永生永世都要辅佐她!   ☆、第3章 真情 明循在看到绿意第一眼时,就差点要唤出石凤歌的名字。 绿意本就与石凤歌有几分相像,经过石青瑜的梳洗打扮,仿若与石凤歌成了一对双胞姐妹一样。明循怔怔的看着绿意许久,他企图从绿意身上找寻出更多他所深爱的女子的影子。 直把绿意看得羞红脸低下头,明循才觉察出他的言行失当。 明循立即扫了石青瑜一眼,见石青瑜正坐在榻上逗弄他与惠妃所生的大皇子,也是如今他唯一的皇子明峻,并未注意到他。明循才走到石青瑜身边,轻笑着说道:“听说峻儿在你这里一天了。” 石青瑜小心的拿帕子给明峻擦了下口水,笑着说道:“我很喜欢这个孩子,就留下亲近亲近。” 石青瑜说的是实话,她厌恶明家人,也不喜欢石家人。独明峻对她是个例外,明峻的懦弱胆小与他皇子的身份都是一个傀儡皇帝必备的条件。明峻是石青瑜上辈子最不用费心的明家人,甚至在她还未动了称帝的念头时,他已哆哆嗦嗦的对她说了要退位让贤,让她做了皇帝的话。这么乖巧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疼爱呢? 明峻如今还不到一岁,他的生母惠妃是最早在明循身边伺候的老人儿,早在明循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明循身边伺候着。也许缘自惠妃无法争抢的卑微出身,惠妃也养成了一个不争不抢的性子。惠妃的容貌也清淡如洗过几水的水墨画一样,这会儿立在石青瑜身旁也似了个透明人般,哪怕她对明循行礼问安的声音,明循似乎都没听到。 石青瑜前世并不大懂得明循怎么会让惠妃这样个清淡无味的人生下皇长子,还晋了妃子之位。但在石青瑜有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男人,甚至开始想她若是称帝立个后君,那后君该是什么样的人时,石青瑜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惠妃,她也终于发现了惠妃身上的优点,那就是省心。因惠妃表现的无能,让人觉得不需多加防备,因对惠妃无爱,所以不用小心讨好。 也许最好的后宫之人就该如惠妃这样,平时的时候记不起她,但记起她的时候她还在那儿。 所以,明循死了,惠妃还活着。她落败了,惠妃也还健在。 世族是要她这个妖后死,却不会即刻废帝,在她死后,明峻的傀儡皇帝怕是还要做几年,直到他生出下一个小傀儡皇帝为止。而惠妃许仍如个无人记挂的摆件儿又摆在太后住的太和殿了吧。 这时,石青瑜看了眼被明循晾在一旁的惠妃,轻笑着提醒道:“陛下,惠妃在向陛下请安呢。” 明循着才看到还维持着请安只是的惠妃,轻轻挥了下手:“起身吧,天也晚了,青瑜一天也乏了,你们就不该再来缠着她,都回去吧。” 明循的话似在为石青瑜说话,却也未石青瑜得罪下了人。明明是她把人留了下来,结果确实惠妃挨了训斥。也就只有惠妃那样的性子可忍得了这事,面上毫无变化的着奶娘抱开了明峻。 旁人许不会看出明循的慌乱,但石青瑜怎会看不出来,在上辈子她一段最可怜的日子里,她就是靠猜度着明循的心思来走下一步棋。奇怪的是,在石青瑜对明循有情的时候,她看不透他的心思,等她把明循当做了敌人,却能将他的心思看得通透了。 在惠妃退下后,石青瑜就招来绿意,笑道:“陛下这时候过来,不知用没用膳,绿意给陛下盛碗红豆粥来。” 明循再次把目光放在了绿意身上,他用一种极为深沉的目光纠缠在绿意的面庞上。 石青瑜笑着低下头,一直等着被明循目光痴缠住的绿意端了碗红豆粥送到明循面前,石青瑜才笑着说道:“过几日,妾身想把妹妹凤歌接过住两日。” 明循原本准备接住粥碗的手突然一抖,险些见红豆粥洒在了地上。石青瑜看着明循笑了起来:“陛下怎么吓成这个样子,难怪凤歌妹妹说……” 明循把红豆粥碗放在身边的小桌上,低垂着眼睛,哑着嗓子问道:“凤歌她说在家说什么?” 石青瑜笑着说道:“妹妹自小常住宫中,素来又敬重妾身。自是常常与妾身说些幼年趣事,比如陛下当日被帝师周大人罚些大字儿的事,还有些顽童趣事……凤歌妹妹常笑说陛下最是害怕她了。” 其实石凤歌与石青瑜在石家并不亲近,她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石青瑜的生母徐氏若不是被石凤歌的生母何氏与她们的父亲石勇联谋害死,空出夫人的位置,何氏怎么能到石家做了继室?他们联合害了她的母亲,还以为她不知晓,把她当做个棋子,还要她为石家的荣辱去死,这不是可笑么? 而石青瑜所知的石凤歌与明循的童年趣事,全是自石凤歌对她的炫耀中得知的。石凤歌最喜对她炫耀,石凤歌多被人夸奖了一句,多得了一些皇子的喜欢,多得了哪个贵人送的首饰,石凤歌都要来向她炫耀。似乎把石青瑜这个本就在石家卑微求存的人,再踩入更深的泥潭,是让石凤歌最能感到快乐的一件事。 石青瑜最初也是从石凤歌对她炫耀话里知晓了明循的点滴小事,她初嫁明循时,她也在担心,她担心明循会对石凤歌有些青梅之情。可明循对她太好了,世上从未有一个如明循那样待她,所以她石青瑜就误在其中了。 明循抬眼,幽幽得看向石青瑜:“她这些都与你说了?” 石青瑜点了点头:“妾身与她年纪相仿,许多话……许多话都说了……” 石青瑜说完,略挥了下手,将宫人们都遣走才低声说道:“妹妹,说她不想嫁给贤王,她想入宫,她想伺候在陛下左右。” 明循神色大变,直直的看着石青瑜说道:“她?她当真这么说?” 石青瑜含泪点头:“妾身那妹妹可怜,她说,若是她没办法进宫伺候皇上,她嫁给贤王之时,即使她命尽之时。还请陛下开恩,许她进宫吧。陛下是一国之君,只需一道圣旨……只需一道圣旨……” 明循拉住石青瑜的手,滚进床上,拉下幔帐,于石青瑜耳边轻声说:“不要那么大声,会被旁人听到。我若是能有办法,何必呢……” 石青瑜没料到只几句话就让明循露出了他的真心实意,竟然丝毫都不顾着她会不会多想,看来石凤歌真是乱他心智的一味良药。 石青瑜面上依旧垂泪说道:“妾身自与陛下大婚以来,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把这些话说给陛下听,让陛下知道妾身那可怜妹妹的心意。原该与成亲那日就说明的,可是因妾身对陛下……一时生了妒恼之心,竟然延误到如今。若是不能成全妹妹心意,妾身这个做姐姐实在无法苟活于世。妾身也知道陛下所顾忌的,心中原有一计,如今看陛下也是一片真情,妾身也不再彷徨畏惧,想呈与陛下听。” 明循早已被石青瑜说得话扰乱了心念,他心中只晃着石凤歌当日知道他即将娶了石青瑜时,跺脚跑开的倩影。明循已顾不上其他,轻轻点了点头:“你,你说给我听听。” 石青瑜见明循此时连自称都改做了“我”,就知道她将说的话对明循将有多大诱惑,石青瑜附在明循耳边轻声说道:“陛下,看着绿意与妾身的妹妹可否相像?过几日妹妹就要进宫,到时候,陛下寻了妹妹侍寝,太后与父亲过后问起。直说本欲招绿意侍寝,结果陛下酒醉,无意认错了人。此事就非陛下有意为之,而妹妹已是侍寝之身,除却宫中,她又能去何处呢?” 看到明循还在犹豫,石青瑜又说道:“陛下畏惧石家,但我与妹妹都在陛下身侧,父亲还不能不顾忌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去偏旁隔了几房的亲眷?” 石太后虽然被石青瑜称谓姑母,却与石青瑜的父亲只是堂兄妹,不过因为权势才亲近了一些。 明循听后心中大动,他原想娶的人就是石凤歌,不过是石太后从中阻止,让他被迫娶了石青瑜。如今既然有方法让他既得了石凤歌,许还能得到忠勇侯石勇的协助,这不是一举两得么?而行此法,不会误了石凤歌与他的名声吧? 石青瑜柔声在明循耳边说道:“陛下,难不成真心让凤歌去死么?” 此话让明循心头一震:“她真的说了嫁给贤王就去死的话?” 石青瑜再次点了点头,小声悲泣:“妾身没有半句妄语,还请陛下不要辜负了凤歌妹妹的一片真情。” 石青瑜心中却道:当然都是假的,没有一句是真话,都是在骗你明循的。你明循一心为了石凤歌,舍了一后宫的女子,而石凤歌一面占了你的情一面还在十分欢喜的准备嫁给贤王。在贤王兵败之后,她石凤歌不过落了几滴泪,就又进了进了你的后宫。她能为了不嫁给你,就去死?笑话! 可是石凤歌不入宫,就只有她石青瑜是石太后的靶子,她石青瑜未免太过辛苦了。石凤歌这个石家最受宠的女儿进了宫,那石家就不太平,朝堂也不会太平,明循心中不太平,那她石青瑜则会愈加太平。 石青瑜是可以按照上辈子的旧路一步步的重走,重新再成为妖后毒后,站在这个国家的权利顶端。但那样就太过漫长了,她等不起,也没耐心重走一遍旧路。 她就是要冒这个风险,让她能尽快的沾到权势的边。   ☆、第4章 委屈 石青瑜与明循说过了她的计划,也不急着即刻就让明循同意。她慢慢的等着,等着明循被可能拥美自怀的期盼磨得辗转难眠,石青瑜在轻轻点出一些石凤歌对明循的情意。 待石凤歌进宫面见石太后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石青瑜看着仍未狠下心的明循,主动退了一步,于床榻之上,靠在明循胸口,垂泪说道:“都是妾身不好,不该提了之前那样的荒唐的话,让陛下心烦至此,妾身也是日夜惶恐难安。陛下若是仍有犹豫,不然就此作罢吧,到时妾身仔细劝了凤歌妹妹,许,许凤歌妹妹能愿意嫁了贤王……” “不行!” 明循坐起身来,他咬牙说着:“朕不允许她嫁给贤王。” 石青瑜见到明循下定决心,才轻轻吐出口气。要这么个举棋不定,不敢面对困境的天子下定决心,还真的要下一番功夫呢。 石凤歌见到的明循,是疼她宠她的专情皇帝。旁的妃子见到的明循,是一言九鼎的无情帝王。 上辈子,也许独她石青瑜见到真正的明循,软弱又不堪一击的明循。他会在与贤王的斗争中胆怯到,要抱着她嚎哭,哭着说不愿生在帝王家,哭着说他害怕死亡害怕失败。他会在做决策时举棋不定,当定不定,当断不断,该杀不杀。 石青瑜一直都知道明循从来就不是个好皇帝,明循他从来就没有面对困难的胆量,没有在绝境中求存的勇气。明循他先是被先帝护着,后是被她护着,他最大的计量也不过是利用了她,最大的聪明也不过是看穿了些女人间的争斗,最大的心狠也只是打算废了她的后位。但她以为明循会成为一个好丈夫。石青瑜也确实算对了,只不过明循的好,不是给她石青瑜的罢了。 明循他确实不该生在帝王家,他最好的归处应该是个落败世家的浪荡公子,而不是统治一个国家的帝王。 石青瑜看着明循下了决心,看着明循眼睛湿润了,听着他哑着声音说道:“凤歌她会怨我么?可会后悔?” 石青瑜轻轻抱着明循,眯着眼睛轻声劝道:“怎么会?她欢喜还来不及呢,你是皇上,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不会事后反悔的。且父亲母亲虽有意把她许给贤王,但如今还为下定,还未声张,一切都未有定数呢,皇上担心什么?” 石凤歌即便不欢喜,即便会埋怨,事成以后也晚了。事成之后,石凤歌她只能欢喜,只能说是心甘情愿,不然她石凤歌故作姿态做出舍不下明循的样子,做什么呢? 待到石凤歌进宫的那天,石青瑜也未急着去见石凤歌,石青瑜知道石凤歌会主动来看她,石凤歌不在与贤王成婚前,再好好的嘲笑一番她这个不受家族疼爱的异母姐姐,石凤歌怎么会安然出嫁呢? 当初石青瑜以为在石凤歌心里,是觉得她即便做了皇后,她也尊贵不过石凤歌这个在石家最受疼爱的嫡女,所以石凤歌来嘲笑她。可是现在石青瑜明白了,石凤歌是在嘲笑她,嘲笑她即便嫁给了明循,但明循心中喜爱的仍然是石凤歌。 石凤歌确实也值得男人爱,她有容貌出众,精通琴棋书画,性子虽有些蛮横,但也算天真可爱。最重要的是石凤歌很善良,是明循口中天下最良善纯真的女子。 石凤歌善良到在明知道疼她惜她的石勇夫妇是被明循与石青瑜诛杀,也能在伤心了几日过后,就愿意躺在明循身下承欢,往后石凤歌的日子也在明循计不计较她曾做他人妇的忧虑中度过。而对于石青瑜的惩罚,石凤歌就只是与明循在石青瑜面前不断表演着他们的相爱。好个不计前嫌的良善女子啊! 相较而言,石青瑜只因石勇与何氏合谋杀了她的生母,只因石勇与何氏满腹算计的要逼她去送死。石青瑜她就灭了石家一族,实在太过凶狠毒辣了。 石凤歌这一世的言行也未出石青瑜所料,在见过石太后之后,石凤歌就不顾着身边的丫鬟阻挠,去见了石青瑜。石凤歌身穿浅绿牡丹繁花长裙,脸上薄施粉黛,确实极美,且越看越美。 石青瑜看了眼略微出神的明循,转头对正在嘟着嘴行礼的石凤歌说道:“妹妹,快起身。” 石凤歌却不起身,她一边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一边嘟着嘴说道:“哼,我要循哥哥叫我起身,我倒要看看循哥哥还要我拜了多久?” 明循这才抬手,压制着他的情意,轻声说道:“还是那么胡闹,快坐下吧。” 这就是自小相处起的情意,石青瑜永远都无法得知石凤歌之前还在明循面前还胡闹过什么事情,引得明循能说出“还是这么胡闹”的话来。 石凤歌虽坐了下来,可依旧嘟着嘴抱怨:“如今循哥哥娶了姐姐就不理凤歌了……” 石凤歌眼里就蓄起了泪,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向明循,待她的目光与明循情深意重的目光交缠在一起,石凤歌就又脸红避开。 仿佛石凤歌一直心里挂着的只有明循,并非是哪个在石青瑜即将嫁入皇宫之前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你将嫁的明循,必然是要死的,你也要死。而我将成为皇后,我的明律哥哥将成为皇上。石家以后只有我一个嫡女,你别想再和我争……”的良善女子。 那时的石青瑜在疑惑石凤歌为什么这么好心,把这么重要的讯息泄露给她之余,也不免心中疑惑。她石青瑜自小到大,何时与石凤歌争了,她又敢与石凤歌争抢什么?就算她早知道她的生母死在了石勇与何氏手中,她还不是得装着糊涂,忍着何氏在她面前做出的那副善良慈和的模样,去努力做一个软弱可欺样子才得以长大么? 而石凤歌作为何氏生的唯一女儿,受尽疼爱。虽因她石青瑜成为了嫡次女,但在她石青瑜成为皇后之前,又有谁记得石府里有石青瑜这个嫡长女呢?她石青瑜有这么资格能与石凤歌争呢? 可明循听了石凤歌的话心动了,慌乱了,起身拿起明黄的绸帕去给石凤歌擦了眼泪:“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就是爱哭。小时为了块桂花糕去哭,这会儿为了……也哭……” 明循欲言又止的地方,可勾起人无限猜想。 石凤歌一边被明循擦着眼泪,一边瞥了眼被明循冷落在一旁的石青瑜,带着些娇嗔意味的哭道:“如果循哥哥不理凤歌,凤歌就去跳了东湖,碰了门柱,看循哥哥还敢不敢不理凤歌了。” 石青瑜听至此,也抬眼看向石凤歌,心中为石凤歌叫了一声好。 石青瑜这时觉得石凤歌这个妹妹虽然惹她怨憎,但着实帮了她几次。一次是上辈子,石凤歌用最简单的方法化作红颜祸水,告诉她石青瑜,明循不是个可靠的人,权势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踏实。而这一次,石凤歌的娇嗔又趁了石青瑜的意,怕是不用她再多说,明循为护住石凤歌这条命,为了明循一直的期望,而成了今日之事。 往后石凤歌再说她愿意嫁给贤王,并没存有死念,并没想伺候在明循身边的念头。明循又怎么能够信?明循可信天下女子都为得到他的宠爱而去害了石凤歌,又怎么会去信石凤歌原就是个三心二意,对他毫无情意,戏耍他的女子? 明循听了石凤歌的话,眸光愈加黑沉,哑声应道:“朕应你,朕绝对不让你死。” 他之前还不敢全信了石青瑜的话,如今听了石凤歌的话,明循已经确认石青瑜所言属实。明循心中情意翻涌,想到他自小视若珍宝的纯真女孩儿竟然与他一样的心思,且竟有宁死也不嫁他人的刚烈,明循恨不得即刻就把石凤歌搂在怀里,好生安抚一番。 石青瑜冷眼看着这对小鸳鸯,心想:也就是如今宫殿中的人都是明循的人,不然石太后那边听到了这边上演着这么情意深重的戏份,怕是即刻就要冲过来抢了即将要成为她儿媳妇的石凤歌离开。在先帝驾崩时,因顾念着早年与明循生母嘉孝容皇后的情意,为明循留下一些人来助他。不然明循许连登基都撑不到,就被贤王把帝位给篡夺了。 石凤歌见石青瑜冷眼看向她,石凤歌当石青瑜实在嫉妒她。石凤歌心中一喜,一跺脚,扭开身子,笑着小声笑道:“循哥哥最讨厌了,姐姐还在看着呢……” 说得仿佛她与明循才是一对儿小情人,而石青瑜是哪个不知道避让的长辈。明循也看向石青瑜。 明循不由得轻皱眉头,心中想到:石青瑜才被立为皇后不久,不好立即废后。且如今宫中局势险峻,若是即刻立凤歌妹妹为后,恐怕凤歌妹妹是要受人针对,凤歌妹妹那样个天真无邪的性子怎能斗得过奸险的石太后与宫中其他别有心思的深宫女子?只有让石青瑜继续做了皇后,等到朝堂平息再另立凤歌妹妹为后才好。只是要委屈凤歌妹妹几年了……   ☆、第5章 成全 石青瑜看着明循与石凤歌的表情,就已猜出他们心里转得什么念头。 明循大约想着要等到朝堂后宫平息,再立石凤歌为后,只是要委屈石凤歌,对石凤歌心痛不已。石凤歌大约想着她将要嫁了更加俊美的贤王,但石青瑜的男人还在惦记着她,石青瑜被冷落在一旁,石凤歌心里肯定好不得意。 这一对人也算般配,一个打算再利用她,一个打算再气她一场。 石青瑜怎会不称他们的心意,所以石青瑜略低了下头,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强颜欢笑。看石凤歌见到她这副表情得意的哼了一声,石青瑜才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小心提醒:“陛下不是还有事务要处理么?” 明循听着石青瑜的话,知道石青瑜这时暗示他离开,好进行下一步计划。虽然这时明循万分舍不得离开石凤歌,但若此时不舍的,就无法做出一出戏遮掩过石太后的眼线,就没有后来推脱的借口。 看着石凤歌仍含着泪光的眼睛,明循眸光一暗,只能忍痛说道:“朕是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凤歌你先与皇后说话吧。” 说完,明循脸色微沉,轻拢着袖子,咬牙转身离开了。 石凤歌见明循因石青瑜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不由得起身跺脚哭道:“循哥哥……” 只是明循已下定决心,为了长久的温柔乡愿舍一时的痴情纠缠,听了石凤歌的呼唤,也不过身形微顿,就即刻狠下心继续向前走。 看着明循越走越远,石凤歌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转头对石青瑜笑道:“我是一贯把循哥哥当亲哥哥看得,还要姐姐不要介意。” 石青瑜低头笑道:“本宫怎么会介意?妹妹的茶凉了吧,来人在为凤歌妹妹奉上新茶。” 石凤歌流了好一会儿的眼泪,也着实累了,看有宫人为她奉上茶来,石凤歌就抬手预接。可那宫人大约是个新提上来的,一时没把茶盏端稳就将滚烫的茶都倒在了石凤歌身上。 石凤歌惊叫一声就站了起来,挥手先打了那宫人一巴掌,才喊道:“该把这贱人打死!” 石青瑜慌忙起身,看着石凤歌的裙子上沾满茶渍,惊慌道:“这可怎么是好?妹妹快将这衣裙褪下,看看烫伤了没有?” 石凤歌咬了嘴唇,委屈的看了石青瑜一眼,冷哼道:“必然是你有意安排的!气不过循哥哥待我好,就故意找人伤我!” 论起装委屈来,石青瑜也很是擅长,她立即就红了眼圈儿,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妹妹这么说实在太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委屈了,姐姐再怎么样,也不会舍得下这个狠手。且如今哪里说旁的时候,妹妹快去偏殿把衣服换了,若是晚了,落下疤来可怎么好?不是可惜了妹妹一身冰肌玉肤?” 石凤歌心中认定必然是石青瑜嫉恨于她,才下此狠手,但此时她也怕烫下疤痕,就含泪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你且等着,等我循哥哥回来,看他怎么训斥你。” 说完后,石凤歌却也顺着石青瑜的话到偏殿去褪下衣服查看伤势。 石青瑜看着石凤歌被宫人扶走,石青瑜就坐回榻上,用帕子轻轻拭去刚才做戏哭出的一点儿泪花,冷声吩咐着立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刚才实在把本宫吓坏了,你们真是太过不小心,下次都要警醒着些。去传太医院的徐太医过来,给凤歌妹妹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再给本宫把把脉,看本宫可是吓慌了神儿,是否要服些安神的药。” 徐太医年不过三十,却已头发花白,跪在石青瑜脚下给石青瑜把过了脉,才脸色苍白的去给石凤歌看伤。 按照徐太医的诊断,石青瑜确实受惊吓过度需要好生休息,石青瑜用了些安神定气的药,就坐在殿里叹了一声:“本宫真是个受不住惊吓的。” 而后,石青瑜躺在终于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床榻上,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还是专属于她一个的床榻睡着舒服啊,这些天只闻着身旁明循透过来的气息,石青瑜就厌恶的睡不安宁。 睡至朦胧中,石青瑜听得有宫女报她说是石凤歌的伤无大碍,且石凤歌已经离宫了。 石青瑜就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含糊的应了声:“嗯,本宫知道了,退了吧。” 可石青瑜自小养成了习惯,即便再困乏,一日里也睡不过三个时辰。石青瑜一觉睡到接近子时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听着偏殿传来男女欢愉时微微声响,石青瑜知道那边就是石凤歌与明循,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从何时开始的。但偏殿那么远,石青瑜都能听到声音,看来明循真是出了把大力气呢,与早些时候明循在她石青瑜身上那副敷衍态度真不可一同做比。 看来,这男女之事还是要情投意合,才有趣味。 石青瑜想着,轻轻翘起了嘴角,心道:我让石凤歌毫不抵抗得躺在你的身下,明循,你怎么谢我呢? 一点儿合欢香,就足能让石凤歌失去理智,与明循来一场火热的缠绵,圆了她石青瑜的谎话。 石青瑜本身并没有这种东西,可她没有,徐太医有。早年冯太妃伺候先帝的时候,可用了不少徐太医手里的合欢香。如今冯太妃是薨了,但徐太医做过的事可逃不掉,更何况他还与冯太妃有过一个孩子呢,可惜那孩子早夭,不然这明家的事就更加热闹了。 可冯太妃死了,徐太医以及他一家九族几百口子人活着。一时的行差踏错,就要用后半辈子来还。徐太医上辈子就逃不过她石青瑜的威胁,这一世怎么能逃得过? 石青瑜知道她手段卑鄙,就这么毁了石凤歌那么个好女子的清白,可她本就是恶人,行事不卑鄙不阴损怎么陈得上恶人之名呢? 石青琬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有了更大的响动,却不是明循与石凤歌更加激烈的欢※爱声,而是石太后派人来寻石凤歌的声音。 石青瑜懒懒的起身,一副才睡醒的样子,皱眉问道:“这又出了什么事了?怎么闹得这么大声。” 为石青瑜守夜的可怜宫女,早就听了半个晚上明循与石凤歌的欢愉声,这会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颤声回道:“回禀娘娘,是……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来寻人……” 石青瑜套上外衣,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桂嬷嬷来寻什么人?” 那可怜的宫女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难看的转头看向偏殿。 石青瑜也是听到了那些响动,故意笑着说道:“哦,早就跟陛下说让绿意侍寝了,不过陛下一直顾及着本宫。按本宫说来,顾及什么呢?陛下广纳妃嫔,让那些姐妹多为陛下添几个皇子,才是本宫的福气呢。甭管桂嬷嬷来寻了什么人,想让桂嬷嬷来见了本宫,毕竟是姑母那边的人,不好冷待了。” 那可怜的宫女连忙应下,慌张的转身出了石青瑜的殿门。 石青瑜起身换好衣服,听着偏殿那边响动还未停止,不由得有些叹服,这明循与石凤歌的身子也算好得了,还是年轻人抗折腾。她上辈子虽有不少男宠,但随着她上了岁数,又要顾着身子,每夜也就享用一个男宠一两次到头了,哪有这么大的兴头儿呢。 不过兴头大了也好,有他们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功夫,她也正好能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撇个干干净净。 桂嬷嬷进到石青瑜宫里时,脸色就不大好,听了偏殿的响动,脸色已是铁青。大约是桂嬷嬷已经知道正在给明循侍寝的就是石凤歌,所以脸色这这般不好。 桂嬷嬷见到石青瑜略一行礼,就冷声问道:“皇后娘娘,老奴是来奉太后之命,来请二姑娘回去的。” 因石勇只有两女,一个就是石青瑜,另一个就是石凤歌。石凤歌现年十六,比石青瑜小了一岁。桂嬷嬷所称的“二姑娘”就是石凤歌了。 石青瑜略一皱眉:“凤歌妹妹?今日她是来过,与本宫说笑了好一会儿。可有个宫女一时不慎,洒了些茶水到她裙子上。本宫也受了惊吓,着人安排凤歌妹妹换了衣裳看过太医就睡下了,朦胧中听的有人说是凤歌妹妹无恙,已出宫去了呀。嬷嬷怎么来这里寻?” 说着,石青瑜拧紧了帕子:“难不成妹妹并未出宫,妹妹未出宫,那她去了何处呢?” 桂嬷嬷冷声说道:“不正是在偏殿么?” 石青瑜摇了摇头:“嬷嬷莫开这样吓人的笑话,那是本宫身边的宫女绿意,怎会是妹妹凤歌?” 桂嬷嬷的脸色都已铁青:“是与不是,去看看便知道了?” “哦?” 石青瑜轻声问道:“莫非嬷嬷要打断皇上宠幸一个宫女?” 桂嬷嬷皱眉问道:“那皇后以为如何?” 石青瑜叹了口气,拧着手中的帕子,柔声说道:“本宫能有什么主意?也只能等着了。” 石青瑜才说完,那偏殿便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石青瑜听着那声尖叫,心中笑道:还以为他们真要忙上一夜,我也要等上一夜呢,没想到好戏这么就开演了。   ☆、第6章 逼死 那声尖叫猛然响起后,就是巨大的撕扯哭闹的声音。 桂嬷嬷听着这些声响,立时说道:“这明明就是二姑娘的声音。” 石青瑜皱紧眉头,:“竟然真是凤歌妹妹,那绿意呢?绿意在哪里?快找绿意过来!” 桂嬷嬷横了眼在她眼中不分轻重的石青瑜,冷声说道:“皇后,如今哪里是寻那宫女的时候?侧殿闹了起来,皇后还不让宫女进到内殿看看出了什么事儿?” 那殿中,无论是明循伤了石凤歌,还是石凤歌伤了明循,对石青瑜都是一件好事。石青瑜怎会进到殿里阻止,石青瑜就先露出一下呆愣的表情,依旧一边哭着一边对桂嬷嬷低声说道:“这,这让我怎么与父亲母亲交代呢?” 如今这副怯懦不堪的样子,石青瑜做来十分顺手了,她在石家就一贯是这个窝囊样子,若非有这个窝囊样子做遮掩,石青瑜也不会在何氏眼皮子下面活到现在。在她掌握权势,真正有本事飞扬跋扈之前,她一直就是这么个窝囊样子。 桂嬷嬷见石青瑜这般怯懦不堪,心中愈加鄙夷,心道:这石青瑜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软弱愚钝之人。桂嬷嬷就冷声说道:“皇后娘娘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石青瑜面上一片雪白,头发似因慌忙起身,并没有仔细梳理好,略微有些散乱,倒真似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 石青瑜连忙应下桂嬷嬷的话,才要吩咐人进到殿中。 就见石凤歌衣衫不整、踉踉跄跄的自宫殿中冲了出来。石凤歌一冲出宫殿,见到桂嬷嬷,就要扑到桂嬷嬷怀中哭道:“嬷嬷……嬷嬷救我……循哥哥他……他对我……” 石青瑜见到石凤歌从殿中冲了出来,就立即作出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倒退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语:“真是凤歌妹妹。” 桂嬷嬷自八岁就在宫中,见过多少人命丧宫中也见过不少人飞黄腾达,但却是头遭在光天化日之下见到一个女子刚被宠信过,就一身污秽的跑到大庭广众之下。桂嬷嬷低头瞧见石凤歌裙角沾染的血迹,闻着石凤歌身上带着的异味,就轻轻推开了石凤歌,转身命跟着她来的宫女:“还不伺候着二姑娘更衣?” 事情已然发生,自是要到太后面前回话,又是皇族中事,但总不能带着一身秽物衣衫不整的石凤歌冲到太后面前。桂嬷嬷只得先让石凤歌洗浴更衣,才能将石凤歌带到天后面前。 随后,桂嬷嬷看着石青瑜仍旧在慌张,就忍不住提醒:“皇后娘娘,还需处理一下侧殿事宜。” 石青瑜轻吸了一口气,一副以桂嬷嬷的话为准的样子,慌张说道:“啊,对,多谢嬷嬷提醒,本宫几乎忘了这事。快来人啊,快去殿内伺候陛下更衣,再清理下侧殿。” 宫女虽早就做惯此事,但今日之事实在与往常不同,见石凤歌先行冲出呼救,明循反而避而不出,不似以往妃子承欢的场景,心中都已有些发慌。此时听到石青瑜下令,宫女都先是略微一顿,才缓缓进入侧殿。 待石凤歌被桂嬷嬷带走后,石青瑜一直在门口等着,等着已换过衣衫的明循从殿中出来,看着明循脸上带着明显的抓伤,还有明循身后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宫女。明循的面上的表情和他的心思一样复杂,有些欣喜还有些疑惑还有些气恼。 石青瑜知道明循的欣喜,是源于石凤歌之前对他的主动迎合,这说明石凤歌是乐于伺候他的。这说明石凤歌真是宁死也不愿嫁给贤王,真是心中念得只有他。明循怎能不欣喜? 石青瑜知道明循的疑惑,是因为石凤歌方才的哭闹,似乎之前的迎合都非出于她的意思。既然并未处于她的意愿,但明明又是石凤歌主动缠住了他,明明是石凤歌之前说的明循若不理她,她就去死的话。明循怎能不疑惑? 石青瑜却不知道明循的气恼,不仅仅是因为石凤歌竟然伤了他的脸,还因为石凤歌在与他欢好的时候,一会儿叫着他的名字,一会儿喊着明律的名字…… 石青瑜见明循面上不虞,仍旧上前一步提醒:“陛下,凤歌妹妹已去太后那里了。” 石青瑜在明循面前就不能演出她在桂嬷嬷面前的那副样子,不然让明循看出她太会做戏,好疑心她在他面前是否也是在做戏。 明循看都不看石青瑜一眼,就冷声说道:“你以往怎么说,去到太后跟前还怎么说就是!” 石青瑜听得明循这般说,就是要她按照计划行事。虽是石青瑜提了这事,但细细勾勒了整个计划的却是明循,石青瑜不过见缝插针帮衬着明循给石凤歌下了些药,再陪着做场戏罢了。毕竟如今这皇宫里,她除了能够威胁到的徐太医,旁的没有一个是她的人。石青瑜还不能张扬她那点儿小聪明,让明循先对她生了防备。 待石青瑜与明循走到太和殿时,石凤歌已换了衣衫,哭倒在石太后腿边。 石太后一直皱着眉头,脸上看向石凤歌的厌恶在看到石青瑜与明循走上殿后,才掩去了,换上一副怒容,怒气冲冲的对石青瑜与明循吼道:“你们一帝一后做下的好事!” 石太后心中十分恼怒,恼怒的是石凤歌先被明循占了身子,恼怒的是石凤歌若是不能嫁给贤王而归了明循,怕是石勇也要跟着倒戈向明循。 明循与石青瑜有帝后身份,即便面对石太后的斥责,也不需下跪。但石青瑜还是做出微微腿软,强靠意志支撑才勉强站立的样子。明循当她为今日的谋算而心虚害怕,石太后当她为今日的错事而慌张失措。 明循只对石太后微微躬身回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朕并未有意伤了石二姑娘。全是今日朕在周才人处喝多了几杯酒,回来将石家二姑娘当做了皇后身边的绿意……此事既出,朕会纳石家二姑娘为妃。” 说完,明循就看了石青瑜一眼,石青瑜才上前说道:“绿意是早先侄女儿从浣衣局提上来的,皇上本就中意,看着这些日子正备着准备伺候陛下,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绿意?那丫头……” 石太后想起了绿意是哪个,就冷下了眸光,冷声道:“确实与凤歌有几分相像。” 石凤歌原以为明循是气不过她嫁给明律,才强占了她,心中气恼之余还有些欢喜。可石凤歌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明循把她认作个宫女,才坐下这事。石凤歌心中自是不忿,立即站了,跺脚哭道:“循哥哥这般欺辱我,我要找律哥哥去……” 听得石凤歌的话,明循变了下脸色,还未说话,石太后已经冷声发话:“凤歌不要胡闹!” 贤王乃是石太后的亲生儿子,即便石凤歌归了谁,许能影响到石勇。但石太后也不允许,她儿子的正妃是个被毁去清白的女子。 石太后说完,冷冷的看向明循。石太后早从桂嬷嬷那里知道了大体事宜,此时已经猜出这一切都是明循有意安排,不然石青瑜一个才入宫的皇后,怎就知道那浣衣局有个绿意,怎么就有今天的这一出戏。这事必然是明循有意安排,但石青瑜有没有参与其中,石太后就无法确定了。 可石太后是女人,她若作为一个才入宫的年轻皇后,怎么会立即把容貌胜过自己许多,且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妹妹就送到皇上身边呢?石太后并不太信一直在石家唯唯诺诺的石青瑜敢做出这样的事。 石太后心中恼恨明循,话里就带着几分狠气:“但你们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是后宫之主,难道连凤歌未出宫留于后宫都不清楚么?竟然让个未婚女子留宿宫中!这皇上皇后是怎么做的?” 石青瑜颤声说道:“后宫之事全是本宫之事,如今出此大错,错处也都在于本宫。是本宫今日里见妹妹烫伤心中惊怕,吃了一味安神的药,听得凤歌妹妹无碍,心中一安,就昏睡过去,就此疏忽了宫中的事。还请太后还请陛下责罚……” 石太后眯眼看了眼石青瑜又看了眼明循,心道:好啊,一个醉酒,一个不知,都推脱的干干净净啊!只她吃了个闷亏。只是事情既已出,且这丁点小事儿也不过毁上一毁明循的名声罢了,但身为一个帝王,哪里在意别人非议他强睡了哪个民女?若是石凤歌进入后宫,那石勇就不一定偏向哪边了,如此还不如石凤歌这时就因贞操被毁,碰死在当场,让石家一族记恨明循的好。 想至此,石太后就咬牙点了点头:“罚你们?罚你们有什么用?皇上是天子,自不在意这种小事,但让凤歌往后如何见人,即便入了宫,又如何再宫中立足?往后谁不说她是主动勾引的姐夫?主动奉媚于皇上,与姐姐争宠?她还有别的活路么?你们这不是要逼死她么?” 石太后一字一句,都似在为石凤歌说话,更似要逼死石凤歌一般。   ☆、第7章 偕老 石青瑜听到石太后的话,就知道石太后是有心要把石凤歌逼死在当场,免得石凤歌入了明循的后宫,让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石勇,彻底归了明循一派。但石太后她错把石凤歌当做了普通女子了。石凤歌她上辈子先嫁给了贤王,在贤王兵败被明循纳到宫中,她都没死,这会儿怎么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去死? 石青瑜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石家家风不好,石家出的三个女人没一个人算得上那些世家旧族嘴里的贤良淑德。石太后企图谋朝篡位,石凤歌嫁了二夫,到石青瑜身上更是把所有女子该做的恶事都做绝了。难怪上辈子那些旧族世家嘲笑石家出身庶族不通礼教,甚至对于已身为皇后的她,还嫌恶的不愿同席而坐。 可即便那些旧族再鄙薄石家女人的行径,即便石青瑜与石凤歌敌对,但石青瑜心里也赞许石凤歌这一点。她厌恶石凤歌从来就不是石凤歌没去为明律殉葬,而是石凤歌摘了她石青瑜养大的果子。若是石凤歌另嫁的并非有妇男子,而另寻了个清白未娶的男子嫁了,石青瑜自会为她鼓掌叫好。 这时更是如此,别说石凤歌对明循还有勾引之举在前,就是没有,就是强迫了她的是一面目可憎的猥琐男子,也没什么可死的。身为女人,睡了一两个自己并不中意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伤心的,更加不值得去死了。若是自己实在厌恶那个男子,自己留着性命杀了那男子不是更好?若是畏惧别人议论,那就杀了那些议论自己的人。 若是女子不过多睡了一两个男人就是不干净,为了被人嘴里的贞洁就去死,为了一时之辱就去死。那天底下不洁净的男子更多,怎么不见得他们挨个去碰了壁? 只是石青瑜了解石凤歌的性情,知道石凤歌不会为了石太后的几句话就去碰死。石太后却没想到石凤歌竟是个软弱怕死的性子,她用言语激了这么久,石凤歌竟然半点儿死志都没有。 而一殿里的人真正怕石凤歌去死的,大约也只有明循了。 明循上前一步说道:“朕原贵妃之位纳石家二姑娘入宫,至于流言……” 明循说着扫了眼石青瑜,石青瑜知晓这是该她表演个大度贤后的时候了,石青瑜就柔声说道:“妾身与妹妹姐妹情深,心甘情愿与妹妹一道伺候陛下。何人敢议论妹妹,也是妾身仇敌,欺辱妹妹者,如侮辱妾身无异,再则,哪里敢有人妄议皇家事?皇家又何惧流言?” 石凤歌这时还为明循错把她认错宫女而恼恨,听得明循的话最后不过是给她许了贵妃之位,心中非但有所安慰,反而更加气恼。即便是身为贵妃,是除了石青瑜以外位分最高的妃子,那也在石青瑜之下。若是早知今日,那她何必用石青瑜替入皇宫?她石凤歌当日若是愿意嫁给明循,她已经是皇后,如今却要矮上石青瑜一头,这让石凤歌怎么能够甘心? 只石凤歌虽然娇蛮,却也慢慢明白她如今糊涂的*于明循,怕是只有入宫的一条路了。即便明律愿意娶她,她一伺候过皇上的人,她又怎么能嫁到旁家?而皇后新立,即便她的循哥哥更加喜欢他,怕也是难已废后。石凤歌自小长在宫中,虽然心里不甘愿,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而且虽然她如今只封了个贵妃,但不过是暂时的。将来明循若是能继续做了皇帝,往后她再劝说明循废了石青瑜,由她做了皇后就是。若是明循败了,明律登基,她的律哥哥怎能舍弃她?还不如她就这么忍辱负重的留明循身边,时而对明律透露一些明循的动作。若是她的律哥哥登基,她还是皇后! 石凤歌想到这处,心中安定,既然免不了进宫一事,她就不再对着明循苦闹。石凤歌只转头针对了石青瑜,哭道:“姐姐如今说的好听,当日那茶水若不是姐姐故意安排,让那茶水故意倒在我的身上,我何须去换了罗裙?我何须与……” 说着,石凤歌含泪望了眼明循,气道:“何须与循哥哥这么在了一起?” 之前石凤歌的落泪是真的在气明循做下的事,但如今的落泪却是希望明循能多怜惜她几分。 石太后知道如今皇宫之中没有属于石青瑜的人,料想那宫女必定是明循安排下的,石太后这时见既逼不死石凤歌,那就只能转头来继续想办法定下明循强抢弟媳的罪。即便没多大损害,往后贤王起兵,也能当做个明循的罪状。 想至此,石太后就又换了副悲悯的模样,落泪悲泣:“哀家知道凤歌你的心意,但你注定是嫁不得律儿的。虽然你与他没有缘分,就成全了皇上吧……” 话音才落,太和殿外就传来一阵笑声:“母后又想成全了哪个?” 石太后闻言变了脸色,殿内众人也都是脸色一变,连石青瑜都险些忍不住皱了眉头。石青瑜脸上撑着笑,转头看向殿门,就见一殿门外走进一个红衣女子,酥胸半露,满身的妖娆之气。 这就是上辈子与石青瑜与一样名声狼籍的康顺长公主,明循的嫡亲姐姐。 按性子来讲,石青瑜心思阴毒,康顺长公主嚣张跋扈,性子也算相和。且康顺长公主又无心政务,只图享乐,养了许多面首用来取乐。石青瑜虽痴迷于权势,但后来也豢养了许多男宠玩乐,乐趣也算一致。若康顺长公主没有把念头动在玉彦的妻子方子蘅身上,石青瑜也许不会对康宁长公主动了杀念,养着康宁长公主以展示她的宽宏也是件趣事儿。 但康顺长公主竟然为抢夺玉彦,而暗害方子蘅,使得方子蘅无法有孕。她让方子蘅抱憾而终,让玉家无后绝门,这让石青瑜无法容忍。 石青瑜收拢的属下有两类,一是通过科举上来寒门学士如闵清,一是身负冤案的贵族之后如玉彦。 玉家在未被诬陷有罪的时候在京都中就极有名声,并非玉家多么有权势,或是玉家中人个个都有惊天才能,实在是玉家男儿个个都容貌出色。京都中的女儿,无论是清贵的世家女,还是高傲的皇家女,都以能见到玉家男儿一面为荣,能与玉家男儿同榻而眠为傲。 而玉彦无疑是玉家男儿里最出众的一个,即便后来石青瑜已看惯了玉彦的容貌,但偶尔一瞥,还是会被玉彦的容颜惊艳。 且十年的流放未让玉彦损了半分清贵,反而这男人添了些沧桑,更加吸引女子。在石青瑜为玉家反了案,康顺长公主就只看了才踏入京都大门的玉彦一眼,就为玉彦着迷。而跟在玉彦身边的方子蘅就显得多余了,所以康顺长公主就对方子蘅下了毒,最后方子蘅虽救了回来,但已无法生育。 那时候石青瑜虽已决心对付明循,但还未存蓄到足够的力量,只能看着康顺长公主害了方子蘅后还能夜夜笙歌继续寻了美貌男子风流快活,继续纠缠着玉彦嘲讽着再无法生育的方子蘅。即便后来杀了康顺长公主又怎么样?方子蘅在无法生育了。 上辈子,石青瑜女子中最佩服的就是方子蘅,男子中最佩服的是上辈子徐莽的伯父徐徽。一个是她信任臣子的妻子,一个是最后毁灭了她的帮凶。 徐徽他是个顶难缠的对手,石青瑜上辈子被他设计的,连见到个姓徐的人都会觉得头晕恶心,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那只老狐狸,可惜不能为她所用。 而方子蘅她是石青瑜眼里最优秀的女子,在石青瑜心中方子蘅的优秀更胜于她自己。 石青瑜自问,她没方子蘅那份胆量,在玉家被流放之时,方子蘅一介纤弱女流竟然愿意守着婚约,竟自逐于家族,甘与玉家一同流放。 石青瑜自问,她也无方子蘅那份情谊,自十三岁到二十三岁,方子蘅能陪着玉彦在边疆苦熬十年。在玉彦死后,方子蘅也未急着一头碰死以正心意,反而独领玉家军,为玉彦报了血仇,为她赢了那场战争。而后方子蘅便长守边关,自方子蘅死前送与她的信,也念的多是玉家之事,挂记着玉彦的弟弟玉容,遗憾着她未能为玉彦留下一个孩子。 石青瑜自问,她更没方子蘅那份勇气,方子蘅竟然敢相信男人能够始终如一,不弃糟糠。 这份勇气,石青瑜大约不会再有了。 而最让石青瑜佩服是方子蘅的眼光,看看她石青瑜为之谋算为之付出的明循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看看方子蘅为之付出为之钟情的玉彦又是什么样的男人? 玉彦与方子蘅,是她石青瑜上辈子看到的最美的一对人,这辈子绝不容人仗着皇家之势轻易给毁了。而她石青瑜也不再做那对小夫妻之间讨人厌的存在,不再随意调笑他们,让这对上辈子相处厮守太短的小夫妻,能够在这一世真正的白头偕老。   ☆、第8章 惜福 前世之事如浮影般掠过石青瑜心头,最后化作一抹浅笑显于石青瑜脸上。 康顺长公主再怎么胡闹,也是护着明循的。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权势斗争,却知道明循心里是喜欢石凤歌的,自是要努力把明循与石凤歌凑成一对儿。更何况康顺长公主对石太后给她指下的驸马十分不满,一直对石太后存有怨气,总是寻机与石太后顶撞相争。 如今康顺长公主既然来了,今日之事就能早作了断。 毕竟许多明循都不敢讲得话,康顺长公主敢讲,许多石青瑜不想说的话,康顺长公主会去说。 进到殿门,康顺长公主就一副妖娆模样的对太后与皇上虚行了一礼,直接就越过了石青瑜,笑着走到石凤歌面前,拉着石凤歌的手说道:“早就说你必定是要做本公主弟妹的人,如今可不是应了?” 康顺长公主喜爱美男,而女人中也喜欢样貌好的美女。石青瑜虽还几分姿色,但比起年轻貌美的石凤歌来,石青瑜救实在算不得上一个美人。康顺长公主自是喜欢石凤歌多于石青瑜了,更何况石凤歌早年在宫中小住时就已与康顺长公主相熟,康顺长公主对待石凤歌自是比石青瑜亲厚。 而在康顺长公主眼里,石青瑜最不让她喜欢的一点,还是石青瑜的性子太怯懦胆小无能了。虽如今明家皇朝外有北蛮南雍虎视眈眈,内有四姓世族盘根错节。但康顺长公主依着皇家之势,任意妄为行事,甚至敢到那四大世族门前围堵俊美儿郎。康顺长公主这样任意行事,也喜欢与她一样自在随意的女子。石凤歌虽不完全和她的脾气,于康顺长公主心中却已比石青瑜强上许多了。 石凤歌如今已拿定了要进宫的主意,听了康顺长公主的话,也不似先前那样哭闹。石凤歌只红着脸低下头,说道:“长公主又在打趣儿人家。” 康顺长公主笑着说道:“哪儿是打趣儿,我这可都是实在话……” 说着,康顺长公主拿眼睛瞟了眼明循,又笑道:“如今日子可定下了,何时正式入宫。依着我看,这日就住下正好。” 石太后见康顺长公主进到殿中,就断了她给明循定罪的话,石太后心中恨极面上却笑得愈发慈和:“康顺这日怎么有空进空来,驸马呢?不一同陪着?” 康顺长公主冷笑一声:“太后就不要提那不顶事的废物了,就说说这日的事吧。这日的事我都清楚,虽这是一场误会,但皇上与凤歌也不是没有情谊。如今不是正好,能成为一对儿。省的无关的人自以为是个上了场的旦角,还不知道其实她呀,不过是用来笑话的小丑罢了。口口声声的名声廉耻?什么规矩礼教?我们明家就是规矩,我们做得事都是对的,就是天下的纲常伦理!太后怎与那些寻常妇人一般见识呢?” 说完,康顺长公主含媚的凤眼扫了眼石青瑜,又看了眼石太后。在康顺长公主心里,石青瑜与石太后都是一类的人,那一类只念着规矩礼教不懂得如何快活过日子的呆傻妇人。 石青瑜了康顺长公主的话,就知道康顺长公主话里的小丑就是她了。石青瑜虽然厌恶康顺长公主,但她不得不承认康顺长公主这句话倒是说很对,她石青瑜上辈子在石凤歌与明循的绝世传奇中,可不就是个跳梁小丑么?在上辈子别人用来中伤石青瑜的传言中,她就是一个旁人口中争抢妹妹美好姻缘的恶毒嫡姐,就是一个旁人口中因妒生恨的跋扈皇后。 只是石青瑜有些可惜,上辈子康顺长公主怎么就不在她面前说了这些话呢?许上辈子的她听了康顺长公主的这几句讽刺的话,还能早些醒悟过来呢。 石太后冷笑道:“平素听说康顺常与普通庶民同乐,三教九流都有来往。如今看来,康顺嘴上的功夫果然了得。” 康顺长公主用长袖遮面,娇媚笑道:“我嘴上的功夫可不了得?太后怎说这样羞人的话?” 原本石太后一句好好的话,竟然被康顺长公主娇媚的笑声带歪了意思。石凤歌初通人事是不懂得,但石太后与明循怎会不懂得?石太后的脸色不大好,明循的表情也尴尬羞耻。虽然康顺长公主是为了帮他,但明循并不想让那个处处为他添乱,任意妄为的姐姐在此时用这种下流言语帮助他。 石青瑜上辈子男宠有许多,还无人敢让她那般做过,但石青瑜被男人们伺候的招数多了,也能明白康顺长公主是个什么意思。石青瑜不由得心中一叹:这康顺长公主果然是一个能把所有事都扯上床榻之欢的好手啊。但这样一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宫中争夺变成了一场笑话,也离散场不远了。 石太后忍不住气道:“这等话也是你个公主说的出来的?” 此时石太后只当康顺长公主是故意与她为难,却不知康顺长公主本就是这份性子,什么话到了她那处都能染上几分媚气。 康顺长公主笑道:“太后都明白是什么话,本公主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石太后气得红了脸,咬牙笑道:“康顺的厉害,哀家知晓了,只是今日之事,并非凤歌情愿的。皇上此举,怕是不妥。且凤歌心中另属意旁人……” 康顺长公主匆匆打断了石太后的话,转头盯着石凤歌问:“凤歌,你不乐意入宫么?” 石凤歌含羞带臊,也不说乐意还是不乐意,就转头含情瞟了明循一眼,轻声说道:“只要循哥哥不要恼我抓伤了他的脸。” 康顺长公主娇媚笑道:“床榻之上,这算得了什么呢?你们也别互相恼来恼去的了。如今也是成了件好事,皇上还是早去给石家下旨吧,先让石家欢喜欢喜的好。” 明循听得康顺长公主说得话委实难听,但此时也是他了断此事的最好时机。明循就点下头说道:“朕即刻就去拟旨,和瑞你先送石二姑娘出宫。皇姐还是早日出宫,皇姐已嫁做人妇,还是该守为妇之道。” 康顺长公主似没料到明循能这般说她,她愣了一瞬后,立即收起了媚笑,皱起秀眉看了明循许久,直至再看不到明循的身影。康顺长公主才苦笑一下,垂下了头。待康顺长公主再抬起头,就对着石青瑜再次媚笑起来:“但本公主之前听说这件事的过程,觉得皇后在这事儿上却是有错的,皇后大约也对凤歌有亏,不如就让凤歌在进宫后,免了对皇后行礼的缛节?” 石青瑜知道若是她不为此感到被羞辱了,康顺长公主还要不依不饶。石青瑜就先露出一副被折辱的表情,随后勉强笑道:“此事确实是本宫疏漏,本宫与凤歌乃是亲生姐妹,往后凤歌进入宫中亦是本宫的妹妹,本宫欢喜得很,还未想得那么细致。皇姐如今的提议,正和本宫心意。” 康顺长公主看着石青瑜强作镇定的表情,终于舒心的呼出一口气。康顺长公主本就是为了进宫看热闹的,如今见热闹散了,康顺长公主就无心在宫中久留,她在宫外还有几个相好的男子等着她。而石凤歌随后也被明循身边的大太监和瑞护送出了皇宫。 石太后如今气急攻心,见石青瑜是个无用的人,想着往后石凤歌若是入宫,石青瑜许还用得着,石太后也无心在这时就未难石青瑜,也就没故意留着她。见着人都散了,石太后也就含恨咬牙,让石青瑜走了。 石青瑜也未再与石太后拖延,她先回自己宫中,命人煮好红豆粥,亲自放在食盒中,就去了御书房。明循大约还与上辈子差不多,生了闲气,就会呆坐在御书房中。待石青瑜走到御书房前,就御书房的门也没有关上,一些奏折散乱的丢在地上。石青瑜慢慢蹲下身,把放着红豆粥的食盒放在一旁,将丢在地上的奏折一张张捡起。 石青瑜闻着从奏折中透出的浅淡墨香,微微眯起了眼睛。石青轻轻瑜抚摸着手里的奏折,摸着书写奏折用的柔滑纸张,如同是在爱抚一俊美男子结实光滑的皮肤。 那种光滑的触感,给石青瑜带来的愉悦是一样的。而给石青瑜带来愉悦的这两样东西,恰好是石青瑜前世今生最喜爱的东西。 可如今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就被明循随意的丢在地上,明循也太过不知惜福了。他可知他天生的皇子身份与现在名正言顺可以掌控的权利,让多少人羡慕,多少嫉妒呢?他却还是不满足,还奢望更多,还奢望得到最喜爱的女人,还奢望给最爱的女人皇后之位。 而她这么喜欢这样东西,却还要忍耐着,装作不明白这些看起来让人头疼的奏折背后所代表的权利。   ☆、第9章 闵清 石青瑜逐一捡起散乱在地上的奏折,小心的放置在明循的桌案上。随后,石青瑜看着紧皱着眉头用力合了眼睛躺倒在椅子上的明循,轻声说道:“陛下还未用过早膳,妾身为你送来些红豆粥。” 明循早就知道石青瑜进到御书房,但他有意冷着石青瑜,故意不应声。 虽然他与石凤歌的事,是他一直向往的,而事到如今他也算得偿所愿。但石凤歌最后的激烈反抗与哭闹,还是让明循损了面子,让明循心中忍不住对石青瑜生起一些埋怨。毕竟这个主意是石青瑜出的,最终这件事也未圆满完成,明循就有意惩戒一下石青瑜。 石青瑜看出了明循的心思,他上辈子也是这样,既要她出主意,又要强求个圆满的结果。若是事情的最终结果对明循有一点儿损伤,他就会暗暗的惩戒她一下。就今日之事,明循不敢寻石太后出气,不舍得对石凤歌出气。她石青瑜若不让明循惩戒她一下,明循也会寻到别的机会出了他心头那口闷气,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这时势单力薄的她。 石青瑜就一直站,就一直站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腿都已经发麻发酸了,明循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明循睁开眼睛扫了石青瑜一眼,温和笑道:“青瑜你来了,怎么不说话呢?难不成就这么一直站着?” 石青瑜活动了下已经发麻的双腿,柔声笑道:“看到陛下睡得正好,妾身不愿打扰陛下休息。” 明循拉起石青瑜的手,叹道:“难为你这般妥帖了。” 石青瑜看着明循努力对她显露出的温和体贴,瞧着明循脸上还带着石凤歌抓下的伤疤,心中险些笑出声来。但石青瑜面上还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说着连她都不信的话:“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只要陛下一切安好,妾身就万事安好。只希望陛下不要嫌弃妾身笨拙,愿意让妾身为陛下分忧一二,妾身就已万分欣喜了。” 明循轻揉了石青瑜的手,感慨道:“若是旁的人也如你这般,那就好了。” 石青瑜猜着明循这句话说得是他的心里话,毕竟如她表现出的只知道为明循付出的傻女人样子,在明循心里自是越多多益善越好。 石青瑜笑着说道:“陛下是天下君主,旁人肯定都是与妾身一个念头。天地君亲师,除却天地,世人最该敬的就是陛下,必是应该舍身为陛下分忧的。妾身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明循听石青瑜说得天真,微微叹了口气。明循心道:大约也就石青瑜这类不出闺阁的女子还把什么天地君亲师当做一回事了,如今在这朝堂上哪怕是在后宫之中,有几个真正能把他这个皇上当做一会事的? 明循想起石太后的野心,贤王的逼迫,四大世族的轻视,还有先帝所留旧臣的袖手旁观。明循忍不住冷笑道:“天地君亲师?说得是好听,如今朕又算得了什么呢?连纳了个女子都要用手段,连定下个状元都不能如愿!凭什么状元只能出自‘田仲隋王’四家?朕就要闵清做了状元又如何?” 原本,明循还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儿的。不过从石太后处回来,明循就接到了这一届科举的士子名单。明循遵先帝遗愿,有意通过科举选取可以与四大世族对抗的寒门才子,结果他才定下的名单却被驳回,借口竟然是可笑的闵清等庶族,族上未曾做官,不通为官之道,所以驳回。 明循是在受到世族权势欺压而恼恨,石青瑜却因从明循嘴里说出的“闵清”两个字而愣了一瞬。石青瑜心跳的厉害,面上柔声问道:“‘闵卿’么?爱卿?这个人竟然叫这个名字,到真是个做官的材料。” 明循听这石青瑜的话后,摇头说道:“他的‘清’乃是清水之情,并非你说的那个卿。” 说着,明循笑了一下:“也并非青瑜之‘青’。” 石青瑜这时无法去留意明循的玩笑,她被闵清这时就入朝为官的事而吓住了。这世间能把石青瑜吓住的事不多,上辈子玉彦战死算一件,而闵清参加这届科举也算一件。 闵清是通过科举而踏入仕途的不假,但那是在三年之后,时间提了三年。而且闵清虽有智谋,但并不擅长辞赋。科举考试是先帝为压制世族势力而设,到明循执政,科举考试还未完善,招考的举子多是靠人推荐,且多以文采高下而采用人才,而并非依靠此人政见。 闵清因不擅辞赋,上辈子科考的名次也并不靠前,如何能让明循能有把闵清定位状元的想法?这些变故,除非是闵清也重活了一次。不然就是另有重活之人助他,把科举考试的题目告诉了闵清。 但依闵清这时性情,若是有人告诉他科举试题,他必然会举报有人泄露科考试题。 那只能闵清他重活一次了! 石青瑜这辈子是打算还继续起用闵清的,无论闵清在上辈子是否背叛了她,但于现阶段闵清是她最好的帮手。但如果闵清也是重生,那这事情就不再她石青瑜的掌控范围之内了。依闵清的聪明,石凤歌她没嫁了贤王转而入宫,他就必然知道她也是重生之人。 而她在宫中,闵清在宫外,许多事闵清会比她更快一步。比如她上辈子用的人他会先拉拢,也许玉彦也会得到闵清恩惠。 但石青瑜明白闵清在知道她也是重生之后,必然还会与上辈子一样选择与她合作。因为闵清与她的目标一致,那就是消除世族,重立新法。明循虽然对世族有怨言,但他没有勇气与世族对抗,只有她,她这个被世族不屑的庶族皇后才有这份勇气。 而这些单靠闵清一个人是做不到,她石青瑜虽然也不算名正言顺的皇权继承人,但她最起码要比闵清离皇位更近。 石青瑜担忧得是,在杀了明循,她成为太后以后。原先她亲手扶持的人,许都成了闵清的忠臣良将。而她也许就会被闵清反噬,成为闵清的傀儡,也许连傀儡都算不上,到时候闵清许就只需要立个不懂事的小皇上就够了,哪里需要个野心勃勃的太后呢? 石青瑜知道权势的诱人,她怎敢去相信闵清,相信闵清在拥有了权势之后,还能把手中的权势奉上。而后仰她的鼻息,顺从她的指挥呢? 看来她需要见一见这个闵清,而因闵清的重生,许她不能再如上辈子那样对石家斩尽杀绝了。她上辈子的势力虽还可能扶持她,但她不敢保证闵清不会做下手脚,她需要另外一股势力与闵清在将来对抗。 石青瑜无法去考虑闵清当真忠诚到愿意如他的诺言一样永世为臣的可能,她的运气并没有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考验一个人是否忠诚,需要太长的时间,太大的成本。 这种成本与时间,别说石青瑜这时负担不起,就是上辈子她权利最盛的时候,她也负担不起。 即便是为她战死的玉彦,对她最忠诚的玉彦。她也要把玉彦的弟弟玉容养在身边作为护卫,才放心给了兵权给玉彦。所谓护卫,其实也是人质。只是石青瑜也没想到,玉容那个口口声声叫着她“老妖婆”的狂妄小子,最后竟是为她而死。 人心难测,身处权势争斗之中的人心更是难测。 石青瑜也曾为信与不信纠结过,慢慢才明白过来。其实旁人对她的忠诚与否根本就不需要辨别,无论是忠是奸,只要对方的权势威胁到她,她就要压制。压制不了,就得除去。这比去考验一个人的忠心,要方便省事的多。 而如今的闵清明显威胁到将来的石青瑜了! 石青瑜垂下眼睛,把所有心思都掩下,笑着对明循说道:“其实陛下何必与他们争一时高下呢?状元之名虽好听,但毕竟是虚的,就给了他们世族子弟有何妨?如何给陛下中意的人安排职位,才是实在的。” 明循冷笑道:“朕这时一个状元都定不下来,怎么会由着朕定下职位?” 石青瑜柔声说道:“那类高位官职就算无法安排,但可安排些小的官职,只能接触实务就好。而世家子弟则安排些品阶高的官位,但不必让他们触碰拥有实权的官位。他们既然是清贵世家,每日里吟诗作赋不是很好?而今年的这些举子,皇上为何不在宫中设宴,以作拉拢,即便是世族子弟,内里也有争斗……” 说着,石青瑜突然变了脸色,慌张跪下:“陛下恕罪,妾身急于为陛下分忧,失了分寸,妄议朝政,惹陛下笑话了……” 明循还在为石青瑜的话而皱眉沉思,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扶起石青瑜,笑道:“不要这般动不动就请罪,你的话也是有些用处的。你是朕的妻子,往后若有话,与朕直说无妨。”   ☆、第10章 旧梦 明循的话虽然动听,但石青瑜若是真的当真,那才是又傻了一回。而天下间又怎么会有她石青瑜这样企图谋取了夫家天下的妻子呢? 但石青瑜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明循慢慢的依赖她信任她,她才能有机会存蓄她自己的势力。 石青瑜温言暖语的与明循说了一会儿话,其中不独有夫妻情话,还有些民间趣事与传奇故事。石青瑜上辈子前半生困于宅院,后半生囚于后宫,其实她对于民间之事所知甚少,她所知的民间趣事也都是来自旁人对她的描绘。 而熟悉民间之事,也是石青瑜在掌权时逼迫她自己学的课业。 石青瑜奉行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她若要掌控天下,怎能不知民间事务?不知民间事务,有怎知百姓有何求?又怎么能应他们所求,让他们由她掌控。 那时石青瑜虽已贵为太后,但对于民间习俗的了解能胜过一个当家主妇,对于物价跌涨流转的通晓能胜过一精明商人。宫中也再无人敢用“一个鸡蛋一两黄金”这样的话,来哄骗她。 直至天黑,明循才察觉到她与石青瑜竟说了一天的话,午饭不过匆匆用过罢了。明循就不由得疑惑得看了石青瑜一眼,见石青瑜正在为他画着民间过年的场景,石青瑜的容貌实在算不得极好,至多算得上清秀而已。但明循看着此时的石青瑜微微低着头,眉目间尽是柔和恭顺,却不由得心中一动。 待石青瑜察觉到明循的目光,石青瑜就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立即慌张的低下头,脸上也染上了红晕。这情态,与石凤歌截然不同。 明循都几乎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羞涩的石青瑜能在新婚当夜,把有胆子他压在身下。想起那夜,明循身上微微有些发热,就趁机哑声试探:“青瑜可会画民间夫妻趣事?” 石青瑜知道强势又聪明的女人会让明循产生多大的戒心,他一直在石太后的阴影下活着,所爱的是石凤歌哪类漂亮却看似没什么头脑的女人,留在他身边最久的是那个一直不争不抢如个透明人的惠妃,最不喜的是如石青瑜上辈子那样手段毒辣的女子。 石青瑜这一世要取信于明循,就需要让明循知道,在她心里,明循高于一切,甚至她自己。 石青瑜只把脸涨得通红,柔声说道:“妾身并不会画那些,且皇上……皇上才得了凤歌妹妹……” 石青瑜的眸光一暗,略显出有些难过:“皇上该多顾着自己的身子。” 明循见石青瑜面露难过之色,心里倒放心了不少,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拱手把喜欢的男人让人的道理。石青瑜这类心有隐痛,却一心成全明循与石凤歌的样子,正合明循心意。 明循眯了一下眼睛,笑道:“朕听说民间夫妻就算不须欢好,也可同室共寝,今日青瑜既讲了许多民间之事,不如今日朕与青瑜就做一对民间夫妻,可好?” 石青瑜没有说“不好”的资本,明循既然先罚了她,这时又用些温情的话来拉拢她,石青瑜怎又不应的道理。 石青瑜她轻轻点了下头,满眼都是感恩,轻声应道:“好……” 石青瑜这声应得极轻,那语调似化作了一支轻羽搔挠了下明循的心尖。然后,石青瑜低下头,把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明循的手里。这让明循有种莫名的成就感,若说石凤歌是他苦求的明媚春阳,那石青瑜就是一心牵挂着他的娇弱兰草。两物虽相差甚远,但各有各得有趣处。 石凤歌给明循的是追逐的成就感,石青瑜给明循的是被仰慕的成就感。 明循只是可惜石凤歌的性子太过直爽,将来必然容不下石青瑜。若将来因石青瑜伤了他与石凤歌的情意,未免顾小失大。毕竟仰慕他明循的女子有许多,让他明循略微心动的女子也不少,但能让他明循魂牵梦萦的女子只有石凤歌。石青瑜只是他后宫里的一滴露水,虽她的痴情会让他一时心动,但也十分寻常。而石凤歌则是他的珍宝,世间难觅。 明循想至此,却依旧温柔的揉捏了下石青瑜的手,笑道:“那朕就与青瑜一道回青瑜的宫殿。” 石青瑜与明循一道回了她的顺宁殿,就又与明循躺在了一张床榻上。虽明循不再有气力折腾其他的事,但这床榻之上又多了个人,让石青瑜又无法安然入睡。即便是合了眼,略微睡着,也会即刻惊醒。待明循都已睡熟,微打起鼾来,石青瑜才扫了眼明循那越发惹她讨厌了脸,睡了过去。 可才一睡着,石青瑜就做起了梦,即便在梦中她也是清醒,她慢慢走在梦中的皇宫。在她周围都是残缺不全的尸骨,与尸体漫出的鲜血。她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在那些尸骨里寻到了明循的尸体,石凤歌的尸体,石太后的尸体……还有玉彦,方子蘅,还有玉容…… 玉容的面容比他的哥哥还要好看一些,即便死了,他的脸依然如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让人忍不住想去摸摸他嫩滑的脸颊。但玉容却无法再放肆的对她叫着:“老妖婆,你可不能惦记我哥哥……我哥哥都有我嫂子了!” 石青瑜有些庆幸,她见到的是漂亮的玉容,而不是玉容真正死时的模样。在徐莽派人攻进皇宫的时候,玉容为保护她被乱箭射死,一个好好的美少年,被箭射得如个刺猬一样。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如一个血人,无一块好肉。而因他让徐莽的手下也吃了些苦头,死后又被分尸。 当石青瑜被徐莽的手下捆押着走出她的宫殿时,若不是看到散乱在一团团血肉旁的玉佩是玉容自她手里抢走的,石青瑜都无法认出那一团团血肉就是曾经放肆任性的美少年玉容。 石青瑜缓缓蹲下,为玉彦、方子蘅、玉容擦掉脸上的血迹,然后她继续慢慢往前走着。但走到路的尽头,石青瑜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大门,突然不想在往前走,她心里莫名的有了恐惧。她不怕见到可怕的场景,她怕见到她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她在上辈子也曾梦到过的场景。 但石青瑜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大门,看到了闵清抱着她残缺不全的尸体的模样。闵清的头发花白,双眼呆滞,轻轻的抚摸着她残缺的尸体,口中呐呐自语:“只晚了一步……” 石青瑜看到这景象,不由得自嘲一笑,这是她的梦,在她的梦里她在期盼着闵清的忠诚。石青瑜没想到她心底里竟这样软弱,软弱到要去期盼别人的忠心。 石青瑜就在梦中一边笑着一边坐在了闵清身旁,哑声说道:“无论这是真的发生过,还只是我的期盼。闵清,我都不会去信任你。心中越想信任你,我就越不会去信你。因为只有不去信你,我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我宁可死在徐莽或明循手中,也不想死在你的手里。这既是我的梦,我的领土,你就不要踏进一步……” 她石青瑜做过太多与心中所想不同的事,敬佩玉彦夫妇的是她,她也知晓玉彦夫妇的忠心。但却不得不扣留玉容在她身边为认,她不能放纵自己去信任别人,因为她一旦输了死得不仅是她一个人。佩服玉彦夫妇是她身为人的情感,但扣留玉容为质却是她身为掌权者因理智而使出的手段。 哪怕石青瑜知道他们上辈子的忠诚,但这一世她的恩典同样会施,防备也一丝不会减。 “别再到我的梦里来表现你的忠心,越是如此,我越会疑你。” 石青瑜笑着说完,一抬手,以手做刀砍向了闵清。在触碰到闵清时,闵清转过头,皱着眉头看向了她,但终究还是消散了。 石青瑜突然想起玉容曾经跳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说道:“老妖婆,你一天算来算去的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睡那么大的地方,吃那么多东西。哦,不不,也没看你吃多少东西,吃个什么东西还要人尝来尝去,试来试去的,你累不累啊?” 那时石青瑜随手指了个小太监,笑道:“他与哀家一样,每日里就睡那么大的地方,吃那么多东西。哦,不不,他吃的东西许还比哀家多些好些,因为他不必养护身体,他不必防备旁人投毒,不必防备旁人暗杀。但,哀家可以即刻就让他死,这就是哀家算计来算计去所求的。” 玉容那时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折腾小半辈子,所求的就是为了杀个太监?” 当时石青瑜听后就笑了,而这时石青瑜也想着玉容当初装傻的话,笑着慢慢醒过来。 在石青瑜身旁的明循早已醒了,看着石青瑜笑道:“做了什么好梦?竟然笑了起来。” 石青瑜靠在明循怀里,笑着回道:“一些以前的趣事。”   ☆、第11章 进宫 石青瑜与明循才起身,石太后对石青瑜的处罚也下来了。石太后终究还是没将明循强占了石凤歌的过错怪在了石青瑜身上,只是将宫中的一个管事公公与管事宫女依失职之罪给杖毙了。这两个都是明循的人,明循听得消息后心疼得皱紧了眉头,连着烦闷了好几日。直至石凤歌进宫的日子定了下来,明循才舒展了眉头,面上有了些喜色。 那一天是这年里最好的日子,宜祭祀、嫁娶、纳婿、安葬。 石太后期间使得手段全部落败,既没劝得动石勇夫妇不让石凤歌入宫,又没有成功的把石凤歌害死。至石凤歌入宫那天,石太后就病倒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只听说是她见不得光看不得人了。 但石太后能够装病,石青瑜却装不了病,哪怕她真的病了,也得打起精神,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她若是在明循正欢喜的时候,给明循添了麻烦,那明循往后必然会再她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她如今势单力薄,可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更何况石青瑜是真正欢喜着,石青瑜甚至觉得她应该是这个皇宫之中,除了明循最高兴石凤歌能入宫的人。这样多好啊,两个姐妹就应该这般,一块儿在宫里熬着斗着,不把对方逼死决不罢休,才叫姐妹情深啊。 石青瑜的欢喜同样表现在对石凤歌入宫仪式上,石青瑜处处都让石凤歌进宫册封的仪式比着她进宫的样式来,甚至比她自己进宫的时候看起来更加隆重一些。连龙凤蜡烛,都要比石青瑜与明循成婚的时候长出一大截儿来。 若不是明循担心石凤歌太过惹眼,招了后宫嫔妃的妒忌,惹了石太后的忌惮,石青瑜甚至会把石凤歌的贵妃服制与她皇后服制作成一样的。 但明循对石青瑜这些略显过火的做法是很满意的,虽然在明循心目中的皇后只能是石凤歌,但也不能不承认,石青瑜太符合一个贤后的标准了。石青瑜这般适合做一个皇后,甚至让明循有了一丝动摇,明循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的凤歌妹妹做了皇后,该不该让他的凤歌妹妹这么劳累?而他纯真直率的凤歌妹妹是不是真的能担负起统领后宫的责任? 似乎石青瑜更适合当一个皇后,而石凤歌更适合做一个被他疼着宠着的小女人。 为了对石青瑜这段辛苦的嘉奖,石凤歌进宫之前的那个晚上,明循依旧宿在石青瑜宫中。临到睡前,石青瑜特意出了殿门看了眼在深夜里显得黑沉沉的皇宫。自她入宫以来,明循就独宠她。而石凤歌入宫之后,明循必然一颗心都放在石凤歌身上,往后这皇宫中的女人想要再见皇上可就难了,不知又会谱出多少深宫怨来。 石青瑜在殿门口多站了一会儿,明循就立即拿了斗篷为石青瑜披上:“青瑜在这里看什么呢?” 明循才说出这话,石青瑜眼里就泛起了泪光:“妾身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凤歌妹妹,心里高兴,这会儿远远得看着那边的凤栖宫,仿佛妹妹就已经住了进去一样,心里热热的。” 皇宫就是一个最好的戏台子,最后能留下来的未必是最聪明的人,但一定是最擅长做戏的人。石青瑜磨了两辈子,早磨出说哭就哭得好演技。 “凤栖宫”是明循为石凤歌即将入住的宫殿所起的名字,上辈子石凤歌毕竟是作为一嫁过人的妇人进宫的,明循开始的时候并未敢把对石凤歌的好都摆在明处,石凤歌上辈子所住的宫殿是普通妃嫔住的。但这一世,石凤歌作为忠勇侯府的嫡女、皇后的亲生妹妹、太后的侄女、明循的心上人入宫,自然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这一世,明循专门为石凤歌设了一座“凤栖宫”,里面的华贵更胜过石太后住的太和殿。 让石青瑜看过之后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好一座精致的鸟笼子。 明循听了石青瑜的话也很有感触,他把石凤歌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娶她为妻,他也有些激动的睡不着觉。 明循就在石青瑜耳边叹道:“是啊,明天凤歌妹妹就要来陪朕了。” 石青瑜心中也是一叹:是啊,往后床榻就归本宫独有了。 这一夜明循也未心思对石青瑜有什么举动,他一直惦记着石凤歌,直到天亮也未睡多少觉。早上起来,明循眼下就带了乌青,而后魂不守舍的由着宫女伺候着穿上了红色朝服。明循穿上的红色朝服还紧张的去问石青瑜:“青瑜你看看,凤歌妹妹可会喜欢我穿这身?” 石青瑜听着明循能问他这话,知道在明循心里对她开始信任起来,石青瑜就如个看着弟弟成亲的长姐一样笑道:“皇上这个样子真是俊俏,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明循这才微微出了一口气,反复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后明循就快步走出了石青瑜的宫殿,走到了外面。外面依旧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红色的围墙、红色的喜绸、红色的灯笼,原本这宫中唯一的主子明循,因失去象征他身份的那一抹明黄,与宫中的围墙、喜绸、灯笼没什么区别。 因石凤歌这个贵妃入宫的仪式前朝都未有过,礼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具体事项,事事都须问过了明循才能定夺。到了石凤歌是否该对石青瑜行礼的时候,明循也拿不定主意,还专门派人到石府去问了石凤歌的意见。石凤的回答干脆得多,就是不许石青瑜在她的大婚仪式上出现。 石青瑜也是乐得清闲,略微做出个惆怅样子就点头应了下来。如今明循一走,石青瑜就又倒在了塌上,品些新茶常些点心,静静得等着石凤歌入宫。 待礼乐之声隐约传来,石青瑜知道石凤歌进宫了,听着礼乐之声渐渐停止,石青瑜就知道石凤歌该与明循一到去了凤栖宫。石青瑜就躺回到了床上,长出一口气后,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石青瑜一直睡足了三个时辰,才睁开了眼睛,觉得身上舒坦极了。 待天一亮,石青瑜就迎了向她按照惯例请安的妃嫔们。虽然明循为人不讨石青瑜的喜欢,但明循身边的这些女人还是很让石青瑜中意的。各个都不同性子,如在花园里看着姹紫嫣红的各类花朵一样,看着就觉得有趣。 石青瑜前世今生都没大为难过这些女子,哪怕上辈子她掌了权势,也就只除了几个与她对抗的人,大部分人石青瑜都好生养在太和殿里。这时,石青瑜未等她们下跪,就先挥了下手,说道:“妹妹们来我们这里见过一面就罢了,还该立即去拜见了凤贵妃。” 石青瑜说完,一众妃嫔都没有动的,笑道:“该不会你们先去见了凤贵妃,结果没见到凤贵妃,才到本宫这处吧?” 那些妃嫔都跪了下来,石青瑜笑着说道:“不打紧的,本宫与凤贵妃姐妹情深,你们先去见了谁都一样。原来本宫这里新添了些茶,想给众姐妹尝尝,但想着你们还要拜见凤贵妃,怕耽误了你们时间。这样正好,正能与众姐妹们尝尝这茶如何……” 石青瑜虽然上辈子被人叫做毒妇,但她很少通过责罚比她弱势的人立威,她只会对这些的背后之人下手。如今石凤歌风头正盛,明循与她青梅竹马,石凤歌又在石家比她得宠,这些人先去了凤栖殿拜见石凤歌也不奇怪,不过看这样子她们应该在石凤歌那处受了委屈了,不然怎么脸上都一副哀怨的样子,且那肖修容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呢。 石青瑜看肖修容满脸委屈,眼泪汪汪的就落下泪来,石青瑜就笑道:“你们如果不介意,就先把沏好的茶给肖修容尝尝,她急得已经哭了。” 这时妃嫔之中才有几个人笑了起来,只肖修容还一个劲儿的掉着眼泪,但哭了一会儿,肖修容就笑了起来,拖着哭腔说道:“让,让皇后笑话了。” 肖修容比石青瑜早一些日子入宫,只被明循宠幸了两次,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年龄也只有十六岁。这些入了宫的女儿家,有几个不是官宦人家出身,有几个不是被家里疼宠爱着的?在家中别说被打巴掌了,就是几句重话,许都没人敢对她们说。 但石青瑜并不指望她对这些妃嫔和软一些,她们就会偏着她,与石凤歌作对。且不说她与石凤歌如今还是一对情深姐妹,就是往后撕破了脸,她们也只会偏着有势的一方。就如她们今日虽在石凤歌宫前受辱,明儿她们也得依旧到石凤歌宫前请安一样。 这宫中从来就不分什么恶人善人,只分势强势弱。得罪了善人或势弱的人,没什么关系。但若是得罪了势强的人,却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第12章 宴会 石凤歌进宫十日,明循就十日不理朝政,明循就整日整日的留在凤栖宫陪着石凤歌。 四家士族与石太后两派都乐见如此,并不对明循加以劝告,最后还是先帝给明循留下的几个刻可怜的老迈忠臣拼了命的闯入皇宫跪在凤栖宫前,才把明循从凤栖宫中给捞了出来。 明循被那些顽固的忠臣所说的石凤歌妖媚惑主的话,给气得躲进了御书房。 最后那些老忠臣竟然责难到了石青瑜身上,说石青瑜未做到一国之母的表率。随后大约又怕责难石青瑜过了头儿,让明循真起了废后的心思,改立了石凤歌做皇后,那明循就真的要损在温柔乡里了,那些老忠臣就求了石青瑜几声,让石青瑜多劝说明循。 待求过了石青瑜之后,那些老忠臣想起石青瑜也是姓“石”的,待想起这宫中另外两个姓“石”的女子,那些老忠臣顿时觉得没了意思,都不用明循驱赶,就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离了皇宫。 石青瑜心中笑了下那些老忠臣少见识,不过是十日不理朝政罢了。上辈子,石凤歌落胎的时候,明循可是为了陪在石凤歌身边,好几个月都未理过事呢。 那些老忠臣一走,明循就传了石青瑜过去。一见到石青瑜,明循就冷着脸训斥道:“你就是这么做皇后,这么与朕做夫妻的?朕做错了事,你就该出言提醒,为何非要等到那些人把些污秽话泼到凤歌身上的一天?” 石青瑜躬身说道:“妾身也是顾念凤歌妹妹与皇上的情分,屡次想要提醒皇上,又不忍心让皇上离了凤歌妹妹身边,这着实是妾身的错。只是妾身觉得那些老忠臣也有不对之处……” 明循虽气那些老忠臣,却也知道那些老忠臣是为了他好,立即皱起了眉头,喝道:“大胆。” 石青瑜即刻就跪了下来,说道:“他们身为臣子不知体谅皇上,这是他们第一点不对之处。他们身为臣子政绩稀疏不知约束自身只知劝解皇上,这是他们第二点不对之处。” 石青瑜听着明循并没有再怒喝于她,石青瑜就又说道:“他们若能替皇上分忧,何必让皇上处处劳心?但他们不知静思己过,去成为皇上臂膀,反倒针对皇上几日的闲适日子,大放厥词。他们可知皇上往日里批阅奏章到了几时?他们可知皇上多久没这么欢喜过了?” 石青瑜说着,就落下泪来:“身为臣子不知为皇上分忧,就是他们的错处。” 石青瑜说到最后,都已有些哽咽,一副十分为明循委屈的样子。 明循见石青瑜如此,胸口憋闷之气散了一些,面上就依旧冷了脸说道:“他们都是朕的忠臣,不过耿直了一些,青瑜不要埋怨他们。” 明循说完,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奏折皱了眉:“不过青瑜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若是他们有些本事,何必事事靠了朕呢?” 石青瑜看着那一大堆奏折微微皱了眉头,过了许久才犹豫着说道:“妾身愚见,不如选几个人为皇上把奏折挑拣分类,再把内容简单表明,皇上批阅起来也容易。” 当今朝堂之上正兴奢华文风,哪怕是奏折之上,许多官员为了让拼凑韵脚也要扯出半篇闲话来显学识,其中以士族出身官员最甚。若是能有人分拣提要,批阅起奏章确实简单的多。 明循看了石青瑜一眼,低头略一沉思,再抬头对石青瑜说道:“既这个方法是青瑜提的,青瑜不如来试试?” 石青瑜连忙摇头,慌张说道:“皇上,这着实为难妾身了,妾身不通政务,若是漏了哪处关键……” 明循听到石青瑜这么说,倒笑了起来:“怕什么?有朕最后盯着呢。” 石青瑜轻声说道:“若是皇上这般说,那妾身可以试一试。” 石青瑜说完,用力抿了下嘴角,似在给自己壮胆一样拿起一本奏折,微微皱了眉头,似不经意般说道:“这份奏折说了一纸的话,竟没有一句是有用的,还有这个字,妾身竟不认得。” 说着,石青瑜特把那个她不认得的字指给明循看,明循扫了眼奏折上的字冷笑道:“这是他们世家子自己造得字,你自然不认得。但你能看出这一本奏折都没句有用的话,就算是已经看得懂了,你就坐在朕的身旁,把这些奏折的提要都写出来。” 石青瑜慌张应了下来,将一本本奏折的简要内容都写在纸条上,然后重新夹回奏折里,递给明循。石青瑜所写的字并非她上辈子的字体,而是自重活过来后所练下的娟秀小字,让人一看就可断定这写字之人必然是个柔弱女子。 阅读奏折与提出奏折的简要内容对于石青瑜来说都不难,但她还是故意拖慢了速度,以显示出她真的丝毫不懂政务。 但即便是石青瑜有意拖沓,但这些天积累下的奏折,还是只有了两个时辰就批阅完了。明循批完了奏折,并未立即起身,反而微叹了口气:“看来朕真的不必这么劳累,当真是他们未尽心。青瑜,你曾提到过要宴请举子?那就要尽快安排一个宴席,朕要宴请这届举子。” 明循的话已不似对个皇后说的了,反倒似对个下属说的。 石青瑜起身问道:“宴会当天,妃嫔可需出席?” 明循本来想说妃嫔不需出席,但他知晓石凤歌的性子,宫中宴请举子这么有趣的事,她若听得不带了她,必然又会怄气。明循就又无奈又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旁人就也罢了,只是凤歌……” 明循说到这处猛然想起他的凤歌并非皇后,只是一个贵妃,若是石凤歌要赴宴,那皇后石青瑜怎么能够不出席? 明循略微一顿后,继续说道:“只是凤歌与青瑜必须要到场。” 说完,明循又觉得有些不妥,想着石凤歌若是与石青瑜一起出席,岂非要石凤歌当众显出她的身份不及石青瑜?那石凤歌不是受了委屈? 明循想着,略微皱了下眉头,只转头看向石青瑜,希望石青瑜能主动拒绝参加宴会。但石青瑜有心要在这次宴会上见一次闵清,她是内宫妃嫔,闵清是前朝举子,除此机会,再难觅相见时机。石青瑜就故作没看出明循的目光,只低头做出一副羞涩样子。 石青瑜虽然在宫中势弱,但若真心想做成一件事,也并非身为皇上明循能拦得住的。明循都已暗中使人把石青瑜的朝服给毁了,石青瑜依旧敢穿着寻常装束出席宴会。石青瑜容貌本就不及石凤歌,这次宴会石凤歌又是盛装出席,石青瑜被石凤歌比得如个寻常宫女一般。 石凤歌没想到石青瑜竟然厚颜至此,被她遮掩得显不出一丝光彩,石青瑜竟然还有脸面出席宴会? 而石青瑜从来不介意她的容貌被哪个人艳压,她的容貌本就普通,上辈子在拥护她的人口中她能被赞成九天仙女,在敌视她的人口中她又能成了阎罗鬼怪。容貌可逝,情爱可改,唯独权势最公平,只要你有足够的智慧,有足够的胆量,有足够的运气,他就能为你左右。 即便上辈子石青瑜败了,输掉了权势,她也是觉得那是因为她的愚笨,并非权势不够公允。 石凤歌与明循如一对璧人般走在石青瑜身旁,显得石青瑜既可笑又多余。石青瑜就如康顺长公主口中那般,像极了一个小丑。 石青瑜微垂着眼睛,用余光看向那席间拜跪姿势都最为标准的那个男子,他于人群之中就像一杆标尺,似乎只有刻度没有一丝人味儿。这时他的双鬓还未染霜,身体却依旧瘦弱。他的面容虽然算是清俊,但并非是个十分俊朗的人,却有着独特的风姿。 这就是闵清,为立法而舍得定下他兄长流放之罪的闵清。他是上辈子许多人口中的佞臣、酷吏、贪官,也是很多人口中的体恤百姓疾苦、改立新法的好官。 他坏事做过不少,在他手里该死的不该死的人已无法算清。 他好事也做许多,他所推翻的冤案救下的人命也无法算清。 他在石青瑜面前是最谨慎工整的臣子,在旁人面前又是最圆滑狡诈官僚。 石青瑜慢慢的抿起了一抹笑,笑容虽然浅淡,但这是她重生以来最为开心的笑容。虽然石青瑜将来要重用闵清,又要防备闵清,许将来还可能走到两人争斗不死不休的地步。但石青瑜还是为真的能重新再见了闵清而欣喜。 但当石青瑜在明循左边的座位坐下,闵清被应允平身后,石青瑜就慢慢把她本就浅淡的笑容收起,只在面上残留了一点得体的笑容。 这时石青瑜与闵清的距离不过四五丈,虽连一个眼神交汇都不曾有,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就是前世之人。   ☆、第13章 士族 石青瑜坐在明循的左边,在本朝以左者为尊。石青瑜位为皇后,比身为贵妃的石凤歌位分高,也理应坐在明循的左边,这是石凤歌打扮再隆重也无法改变的。石凤歌自看到石青瑜在明循左边坐下,石凤歌就怄气来,不愿坐下。 明循看石凤歌气得撅起了嘴,觉得甚是可爱可怜,只是在众人面前不好越了位分。明循就轻轻握住石凤歌的手,在石凤歌手心中挠了一下。这是他们自小养成的默契,当石凤歌生明循气的时候,明循就会牵住石凤歌的手,轻轻挠一下石凤歌的手心,这是明循道歉的意思。 石凤歌见明循向她暗暗致歉,石凤歌就只跺了一下脚,白了石青瑜一眼,撅着嘴坐了下来。 待到宴席开,石凤歌看连倒酒就是先给石青瑜倒了酒,再给她来倒酒,石凤歌就再能耐不住。她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哪怕到了皇宫之中,虽身为贵妃比石青瑜位分低一些,但所用的所住的所穿的,都要比石青瑜好一些。 石凤歌实在不想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处处要比石青瑜矮上一头。而这一切的根源只不过是因为她是贵妃,石青瑜是皇后。但石青瑜为什么会成为皇后?还不是她石凤歌不愿要,当初舍给石青瑜的么?石凤歌越想越气,待看到有举子向帝后敬酒,明循不经意的扫了石青瑜一眼时,石凤歌就气得站起身,哼了一声,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循哥哥你真讨厌。” 说完,石凤歌就提着罗裙,打开苍白着脸阻拦她的宫女,哭着跑开了。 因士族子弟多好洒脱自在行事,引得本朝风气也不比前朝那般严谨,但石凤歌的乍然离席不仅出乎明循的意料,也着实让平素里以放浪形骸之状示人的几个士族子弟大吃一惊。 席间立时雅雀无声。 但这宴会上有两个人却对石凤歌的举动并不意外,一个石青瑜,另一个就是闵清。上辈子,石青瑜嫁给明循身为皇后,石凤歌嫁给贤王做了王妃。身为臣妻的石凤歌见到皇后石青瑜都连跪都不跪呢,最后明循免了石凤歌对石青瑜的跪礼,石凤歌就更不把石青瑜放在眼里了。 直至贤王败北,石家被诛,石凤歌只能凄哀得依靠着明循,才不得不收了一些娇蛮的小性子。但石凤歌的那一点改变,是见了许多鲜血杀戮后改变的。 如今石家手握兵权,石凤歌被明循疼宠,又未见过血腥杀戮,且还有石青瑜故意捧着她。石凤歌自是比上辈子更加蛮横骄纵,把天地都不放进眼中。 宴席上静了片刻之后,突有人发出一声嗤笑:“庶族之女果真有失教养。” 明循冷眼看向那嗤笑之人,见那人是出自“田仲隋王”四大士族里的隋家,就强忍下来。四大士族势力雄厚,有些皇族反倒要依仗着四大士族的力量。而在明循如贤王明律的争斗中,四大士族一直没有插手,明循几次试着拉拢他们,都未成功。虽然明律也未拉拢到士族的势力,也让明循不敢违背四大士族的意思,生怕惹怒了四大士族,让他们倒向明律一边。如今,明循对嗤笑石凤歌的那个人厌恶至极,却无法表露出一丝厌恶之意,只将双手紧握成拳。 可那隋家举子并未就此做罢,懒洋洋的起身笑道:“酒无好酒,何必留于此地,不然夜游渭河,倒也痛快!” 说罢,那隋家举子就起身,对明循懒散一拜,转身离开。他一起身,也带动许多士族子弟也起身,转身离开。他们中不乏士族之中的落魄之人,也存过依傍明循之势,谋取族中权利的念头。但看到石凤歌竟然敢贸然离席,身为士族子弟的骄傲还是压过了对权势的渴望,竟然都起身离开,路过还端坐着寒门学子后,还嘲讽的哼笑一声。 石青瑜对这些人的离开并不可惜,他们也许会支持明忙,但绝不会与她站在同一立场。这些士族可看着皇权争斗置身事外,却绝不可能看着一个女子谋取了江山。这些士族可放浪形骸状若疯癫自称狂士,却不能容忍一个女人践踏他们身为男子的尊严。 他们将会是她最大的敌人,她的最大阻力。他们虽看似都跳脱名利之外,但如有一天别人触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将豁出去命去抵制。他们看似不喜规矩束缚,但如有一天旁人破坏了规则,反了这男尊女卑的规矩,他们就是最强硬的卫道者。 士族子弟常笑说:“皇家不过百年,吾千秋矣。” 连小童的歌谣里还有“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士族。”的狂话。 但石青瑜却不信,这世间除了人类的欲念永远沟壑难平之外,还没什么会是永远不变的。百年这天下还不姓明呢,如今不是说易主就易主了么? 上辈子她没赢,不代表这辈子她还会输! 但看着士族子弟的离开,明循脸色大变,他虽然厌恶士族对他权利的束缚,但不得不想尽办法拉拢他们安抚他们。明循不由得怨责的看了石青瑜一眼,心道:若不是这个石青瑜太不懂事,偏要参加这次宴会,凤歌妹妹如何能被气走?若非凤歌妹妹离开,这些士族子弟怎会离开? 明循再转眼看了眼宴席剩下的几个寒门举子,明循见这些举子容貌平平,其中几个面上尽是惶恐之色。明循也不知其中有几个是可用之人,不由得心中一灰。明循轻叹了一口气,想了这些人里面终究还有一两可用的人,就还是举起了酒杯。 明循正欲开口说话,就见石凤歌身边的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是石凤歌昏倒了。 明循也就再顾不得旁的,一句话都未说,立即起身就去了凤栖宫。 世上巧合的事是有,但极少发生在皇宫中,皇宫中的巧合细细品来都会有认为安排的影子。石凤歌的离开,是因为石青瑜了解石凤歌的性子。士族子弟的离开,是因为石青瑜了解士族子弟的品行。而石凤歌的昏倒,只是因为石凤歌身边宫女的一句怂恿。 那威胁那宫女对石青瑜来将很简单,毕竟上辈子石青瑜知晓太多人的把柄了,而徐太医身为医者,给那宫女看病的时候,就可把她石青瑜想要对那宫女说的话给带到了。 石青瑜见明循离开,并没急着安抚这些寒门举子,她等了等,等到这些寒门举子开始从震惊和惊慌中慢慢醒过神来,体会到了其中的羞辱。石青瑜才柔声说道:“今日有此宴会,本是为了宴请各位举子,不想如今有了这么多本宫。本宫在此向诸位致歉,都是本宫未安排得当,才造成这般局面。” 虽石青瑜说的是引罪到自身的话,但这席上的人都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那些寒门举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石青瑜就点头示意:“再换些热酒热菜来,芮远在何处?” 一清瘦男子身形一顿,连忙附身跪拜:“草民便是芮远。” 因这些举子还未正式被封了官职,所以芮远还称不的“臣”。 石青瑜笑道:“听说你家乡是柳州?那里的杏花酒很好,今日你可尝尝宫中的杏花酒是否有你家乡的杏花酒酿得地道。” 芮远不由得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又慌忙跪拜:“草民……” 石青瑜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下跪了,酒宴甚长,往后一跪一拜的,如何吃得好?你就坐下,尝尝这宫中酒菜如何。” 石青瑜与芮远说完话,又点了两三个举子说了话,她能记住所有举子的名姓。这是石青瑜独有的手段,她并不擅于记忆,但也得把她所见过与即将见的人的姓名都强记下来,哪怕只有一面之交。因为她所能见到的,不是她的敌人,就是她帮手。 她若是连她的仇敌都记不清姓名,她怎么敢有自信与他们对抗。至于她的帮手与护卫,她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怎么能让他们未她卖命呢? 石青瑜与这些人说的话也并不是什么治国之论,不过是些寻常的家常话,多是问问家中有何人,父母身体可好,家乡有什么风俗,如今是否在京城安家。石青瑜也未对他们许下什么美好前程,只为他们指点着哪处房子较好,哪里买东西更加便宜,有哪些方子可治哪些老年人病。 最后石青瑜看向了闵清,她微微眯了下眼睛,笑着说道:“闵清?” 石青瑜念着闵清名字的时候,语调会微微上挑,听着如在念“闵卿”一般,如上辈子一样。 因有之前石青瑜免了这些举子行礼的话,闵清只微微躬身,低声说道:“在下闵清,见过皇后。” 石青瑜眯眼笑道:“闵清在卷中曾说起人贵在其诚,当时本宫就觉得写下这样文章的该是诚恳重诺之人,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也有一问想要问问闵清,你卷上说人之贵在诚,那臣之贵在哪里?” 闵清沉声回道:“臣之贵还在于诚,若不重诚不践诺,不为贵人,何为贵臣?” 石青瑜笑着点了点头:“很好。”   ☆、第14章 设局 宴会之上,石青瑜并未有意疏远了闵清,也未有意亲近闵清,只暗示了他身边缺少人手的事。 待宴席散去,石青瑜就听到了绿意被石凤歌命人活活打死的消息。 自石凤歌进宫,石青瑜就把绿意重新遣回了浣衣局,可终究没避过这样的下场。石青瑜也没有资格对绿意惋惜,若不是她把绿意带入这局中,绿意许能活得再稍微久一些。 但石青瑜对绿意也毫无愧疚,权谋争斗难免会祸及无辜,她石青瑜若只是因此而有愧,那她就被自己给愧意给折磨死了。 绿意之死也源于今日的宴会,石凤歌在今日的宴会上自觉受辱,就想起了她被当做绿意被明循强了的事。石凤歌一直骄傲,一直被旁人疼宠着,她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屈辱。石凤歌活到今日,惟有被当做一个宫女得明循宠幸与被石青瑜盖过了风头这两件事,让石青与感到受了折辱。 而因这两件事,石凤歌如今最恨的人就是绿意与石青瑜,其中石凤歌恨绿意要比恨石青瑜更甚。因为石凤歌最自豪的就是她的绝世容貌,如今有个容貌相似的绿意,这让石凤歌实难忍受。在明循听到石凤歌昏倒离席后,就立即去寻了石凤歌。石凤歌念起旧仇来,在见到明循后,就悠悠醒来就对明循趁机提了绿意对她不敬的事,其中还带着些对明循那日不管不顾强占了她身子的埋怨。 在石凤歌的小声啜泣中,明循对石凤歌的愧疚愈盛,夺了绿意的命也不过是哄了石凤歌随口应承下的。明循并不在意绿意是哪个宫女,他早就对绿意没了印象,用一个他全然不在意的宫女的性命,就能讨得了石凤歌的欢心,明循觉得这也是这个宫女的福气。 石凤歌见到明循听了她一句话,就即刻要了绿意的命,才破涕为笑,依靠在明循怀中。 除了夺了绿意的命,石凤歌还想要做皇后,但不是这时,她虽然气石青瑜占了她的皇后之位,让她在今日受到了屈辱。但石凤歌也记着她母亲在她进宫之前对她的嘱托,这时并不是她做皇后的最好时机,最起码要等贤王明律与皇上明循的帝位之争分出个结果之后。 石青瑜晚上还梦到了绿意,是上辈子绿意被打死时的样子。待石青瑜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坐在她面前的明循。明循笑得温和,见石青瑜正打算起身行礼,明循立即伸手按住了石青瑜,轻笑着说道:“你与朕夫妻之间,何必多礼?” 石青瑜低头说道:“凤歌妹妹可好了些?妾身本打算去看看凤歌妹妹的,可是想着妹妹身子需要静养,所以没有过去。” 明循笑着说道:“凤歌她身子确实不好,她的性子也天真的很,如个孩子一样,常会使些小性子。所以许多事你要多让一让她,她又不是个爱把心思说出口的人,也许劳烦青瑜多猜度着些。” 石青瑜听后就皱眉说道:“她是妾身的妹妹,妾身怎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呢?那宴会上也着实是妾身思虑不全,有所疏忽,让凤歌妹妹受了委屈,如今妾身心里不也好过,往后必然会考虑的更加周全一些。” 明循听到石青瑜这么说,轻点了一下头,叹道:“不过这届举子你昨日也见了,可有什么可用的人?” 石青瑜摇了摇头说道:“妾身不过是个妇人,并不懂得他们之中哪个看起来有用,昨日妾身也只问了问他们家中状况,且妾身又挂念着凤歌妹妹,不过勉强应付他们罢了,连自己说的什么都不大记得,只是庆幸妾身勉强记住了几个姓名,还能上几句话。” 明循微叹了口气,似乎很体贴的说道:“也着实难为你了。” 石青瑜摇头说道:“有什么可为难的,妾身能为皇上分忧,是妾身福气。” 明循笑着握住了石青瑜的手,笑着说道:“能有青瑜做真的皇后,也是朕的福气。” 石青瑜眯着眼睛,娇羞一笑,任由明循握着她的手。 闵清做事不用石青瑜费心,没过了几日,就有个宫女巧遇了石青瑜。石青瑜只一听那宫女的名字,就知道是闵清的人,那名字原是石青瑜上辈子的一个贴身宫女的名字,名叫云珠。这时真正的云珠年纪还小,又有个云珠有意与她相遇,那必然是与她一样重生的闵清派来的人。 石青瑜让云珠伺候在身边后,就笑着问道:“你家公子,可有什么话给本宫?” 云珠容貌普通,但规矩很好,于石青瑜私下说话的时候,也躬身垂首,轻声回道:“回禀皇后,公子对婢子只说了一句话,说宫中有的人在宫里呆得年头太久了,许换些新的才好。” 石青瑜笑着点了下头,微微叹了口气:“一些人确实呆在宫中太久了,而这宫中似乎也太平太久了,都该有点儿什么事让大家来忙一忙了。” 如今石青瑜虽然能差遣几个人,但宫中的主要官位都由石太后与明循手下的人分别担任。这些人不倒下去,那些地方石青瑜就无法沾染。在这后宫之中,石青瑜处处受制的日子,也过够了,也该让石凤歌与石太后好好的忙一场了。 没过了几日,石凤歌就被徐太医断出有孕,明循自是欢喜异常,石凤歌并不大懂得生育孩子的重要性,欢喜的心情比担忧她的身材因有孕而变形的心情还要浅淡一些。因为旁的女子还要用孩子拴住男人的心,但石凤歌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只要她还是石凤歌,明循就是她的循哥哥,完全不需担心失宠的问题。 明循心中欢喜,宫中的女子都需跟着欢喜。石青瑜特请了一尊送子观音,每天早晚三炷香,默念一遍心经,保佑石凤歌母子平安,将一心祈求石凤歌母子平安的心做得十足。。 但明循没有欢喜太久,石凤歌这一胎就落了下来,石青瑜听到这个消息对着送子观音恭敬一拜后,才起身问道:“怎么就没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那传话的宫女也不敢多说,只说一概不知。自石凤歌有孕之后,石青瑜身边的宫女都约束起来,不许闲来无事就去了凤栖宫打扰石凤歌静养。 这时石青瑜听了这个消息,立即就去了凤栖宫。到了凤栖宫门口,石青瑜就听到石凤歌的悲哭声。石青瑜立时就落下泪来,慌忙进到宫中,就见到明循红着眼睛站在石凤歌的寝殿外。 石青瑜哑声说道:“皇上,妹妹这时心中必然很难过,妾身去看看妹妹。” 石青瑜才要进到殿中,就被明循挡住了。明循用力吸了一口气,擦了下眼泪,把石青瑜带到一安静无人的殿中,才说道:“你不要进去,让她哭一会儿吧。都是朕没有保护好她……” 石青瑜皱眉问道:“皇上怎这么说,难道” 石青瑜说着,转而问道:“皇上可知道如今给妹妹把平安的是哪个太医?” 明循冷笑道:“是徐太医,他说凤歌是因为服用了活血的药物才引至小产,但其它的太医却说凤歌从未有孕!” 石青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解:“那徐太医往常也给妾身把平安脉,医术也是不错,不可能诊错的啊,且近几日凤歌妹妹不是也显出害喜之状了么?怎么可能没有身孕呢?他们这些太医是何用意?” 明循气得面上都有些发抖,颤声说道:“凤歌怎么可能没有身孕?若是没有身孕,她们何必下堕胎的药?今日凤歌的食物里面确实有人下了活血堕胎之药,而那下药之人也被擒住了,不过当场自尽,可这人的身后之人却露出了痕迹。” 说着,明循抓住石青瑜的手,在石青瑜的手上写下“太后”两个字。 石青瑜见状,吓得面上一白,慌忙说道:“皇上,若是如此,徐太医怕是有危险,还请皇上去……” 石青瑜还未说完,就有太监来报,说是徐太医因诊断失误心中自责已经自尽了。石青瑜微微挑了下眉毛,随即慌张说道:“事情还未探明,徐太医怎就自,自尽了?” 明循双眼涨红,冷笑说道:“那要去问问太后了!” 说着,明循就要带人去了太和殿。 石青瑜忙拉住明循低声说道:“还请皇上冷静一下,如今徐太医既然自尽了,那有何人能来证明凤歌妹妹确实有孕呢?若是皇上这时去寻了太后,怕是太后反倒要说凤歌妹妹本就没有身孕,不过是凤歌妹妹邀宠的计量,到时候责罚下来,依着凤歌妹妹刚烈不屈的性子,怎能受此冤枉?不定要多伤心呢。” 见明循认真听着她说话,石青瑜就继续说道:“凤歌妹妹既确实有孕,皇上不如把所有太医招来,好生为凤歌妹妹诊断一番。若是他们中有人据实说凤歌妹妹确实有孕,因人暗害所以小产,那这样的太医就不是太后一方的人。若是有太医诬陷凤歌妹妹从未有孕,那这样的人就是太后的走卒,皇上不能再留。” 明循深吸了几口气,干笑了几声,捏着石青瑜的手气道:“朕是皇上,他们竟然敢去忠于一个妇人,也不忠于朕!” 石青瑜颤声说道:“他们未必真心忠于石太后,不过是贤……皇上还需振作,为了保护住凤歌妹妹,也须振作起来。” 明循嘴唇颤抖着:“那是朕与凤歌第一个孩子啊,那妖妇……贤王……” 明循念起贤王的时候,是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的,似恨不得将贤王撕碎了一般。 石青瑜想着若是明循知道石凤歌当真没有受孕,那恨不得咬碎撕碎的就是她了吧。 石凤歌确实没有怀孕,不过是被徐太医下了些药来停了石凤歌的月信。待石凤歌吃了石太后着人下的落胎药,血脉一通,月信突至,自是腹痛难忍,又有流血之状,恰如小产一样。 此一局中最关键的徐太医也已经为了保全他的家人而自尽,石青瑜也会信守诺言,把徐太医与太妃私通之事永远隐瞒下去。 这一局,明循当是石太后着人落了石凤歌的胎,会有命太医诬陷石凤歌假孕。石太后知道石凤歌从未有孕,不过月信推迟罢了,石太后会当是明循与石凤歌合谋串通,来引她上钩。 引此事而起,宫中两股势力必然会争斗不休,那她石青瑜就等着渔翁得利了。   ☆、第15章 被囚 太和殿中的石太后一听到亲信传来的石凤歌并未怀孕的消息时,就把手中的茶盏狠命摔在地上,大吼道:“竖子,胆敢哄骗我!” 石太后摔了茶盏仍不足以泄愤,随手又将桌上的一应物品尽数扔在地上,而后长出一口气,才慢慢做了下来,双手紧握着搭在膝头,柔声问道:“如今有几个太医说石凤歌曾是有孕,因服了药才落胎的?” 石太后身旁的宫人连忙颤声回道:“太医院近半数都说石凤歌曾经有孕。” 石太后咬牙笑道:“好,很好。先是假孕诱我上钩,拿住证据,又来指鹿为马,我往日里还当真小看了那废物。然后呢?他是要治哀家的罪么?杀,所有说石凤歌有孕的太医都要想办法杀了,我看谁还助纣为虐,诬陷哀家!” 明循的子嗣是被石太后害去了不少,石太后这一次也当真对石风歌用了落胎的药,但也着实没有害成,石太后怎能甘愿白担这个污名? 而明循处则把说石风歌没有身孕的人当做石太后的同党,气愤之下先砍了几个太医的脑袋,石太后亦不甘示弱,立即处置了几个声称石凤歌曾有身孕的太医。这个时候,石凤歌有没有怀有身孕已经不再重要,这些太医要选得是忠于哪一边。由太医院起,宫中各部都牵扯进这场纷争,乃至浣衣局都有几个宫女受了这场风波被牵连。 明循与石太后都自觉委屈都动了真怒,原本残留的面子已荡然无存,宫女太监与太医的命折了近百人后,明循终于将箭头对准了石太后,责问石太后残害皇家子嗣之过,将石太后囚禁在太和殿中。贤王明律则立即带着一众臣子跪在皇宫南门,质问明循何为孝道。 明循与明律这时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时间就僵持住了,宫里宫外的局势紧绷得如一根张满的弓弦。 石青瑜靠在榻上,一边听着云珠说了闵清又安排了什么人进到宫中,一边闭眼饮尽了一大碗汤药。这汤药是给石青瑜调理身子用的,石青瑜上辈子被人下多了避孕的药物,以至无法生育孩子。如今石青瑜虽然不确定她将来有没有个机会生育自己的孩子,但必须要先将身体调理好,让她受孕的机会大一些,生产的时候也能更安全一些。 虽然徐太医自尽了,但他留下的方子还是很好用的,石青瑜这一月葵水来时,小腹的冷感已经减轻不少,不再疼痛难忍,手脚亦不再如之前那样冰凉。 徐太医是妇科圣手,是个医术极高的太医。但石青瑜不得不让徐太医死,不仅仅是要借他的命来让明循与石太后正式对立起来,也是因为石青瑜从来就没打算长用徐太医。因为徐太医是被她石青瑜逼迫才为她做事,徐太医并非诚心要忠于她,这类人一旦她要挟他们的东西消失,那他们就会成为反咬她一口的猛虎。 如徐太医这类受她胁迫的人,可用他做事但不能养作亲信。如云珠这样旁人送到她身边的人,自是更加不能信任。石青瑜真正能够长用的亲信,是那些与她目标相近利益相同,主动奉她为主的人,而这些人所求的必须只她石青瑜能够给予,这才牢靠。 所以趁此乱局,虽闵清送了些人到宫中,石青瑜也趁机自己养了一些人。与简单的依靠着闵清相比,石青瑜更喜欢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 汤药极苦,即便是石青瑜再喝过这一大碗汤药之后,也微微皱了眉头。云珠立即奉上一杯清水,石青瑜从来不再吃过汤药后服用蜜饯,只饮一些清水,化去苦味。 石青瑜慢慢饮着,眯眼看着殿门的方向,她在等着,等夹在明循与石太后中间的石勇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如今士族族不愿插手皇家夺位之事,甚至他们更愿意看到明循与明律斗得两败俱伤,让最后的胜的那个人牢牢的被他们四大士族所掌控。 明循与明律用来争斗的资源实在有限,他们虽然彼此僵持不下,但却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如今手里握有兵权的石勇就成为了两人争夺的关键,如今石勇也应该在被双方逼迫着做出决定。这两日石勇带着何氏也出入了数次皇宫,但就只去看了石凤歌,石青瑜料想石勇还是选了明循与石凤歌,也应该会选择的明循与石凤歌。 而石青瑜做这一切最想要达成的目的,就是石勇彻底与石太后、明律彻底决裂,站在明循与石凤歌一边。只要石勇与石太后、明律决裂,那再等石凤歌一死,石勇为了能拢住明循,能再去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只能来依傍她这个从来没被石勇放在眼里的女儿了。 石青瑜只想到这一处,就觉得心里一阵畅快。比上辈子看到石勇的尸首时,还要畅快一些。原来与杀了仇敌相比,把仇敌一点点逼着与她同盟,让人心里会更加痛快。 石青瑜饮尽了清水,就见有个宫女垂首进入石青瑜的宫殿,对石青瑜行礼之后,对石青瑜低声说道:“娘娘,太后因残害皇嗣,被禁于太和殿内了。” 石青瑜这些日子把她殿内的人更换了许多,只留了两个明循与石太后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她身边的若是没有石太后与明循的人,他们就不会心安,还要往她身边安插人。与其让石太后与明循再费尽力气安排新人,或是再拉拢她身边的人,还不如就这些她石青瑜所知道的旧人留在她身边的好,最起码能让彼此都省些力气。但石青瑜虽然留了两个明循与石太后的人在了身边,但该她们知道的她们才能知道,轮不到她们知道的她们半点儿也无法探的。 听了那宫女的话,石青瑜笑着问道:“那贤王呢?” 那宫女躬身回道:“贤王已经不再跪于皇宫南门,现回府自省。” 石青瑜点了下头,笑着说道:“甚好。” 看来石勇最终还是站在了明循一边,不然石太后不会认罪,明律不会回府。这一次交锋,算是明循赢了,石太后与明律则是自退了一步。但石太后这一步退的必然很不甘愿,让石太后带着这种不甘愿的心思禁于太和殿也好,这样将来石太后与贤王明律在蛰伏一段时日后所爆发出的力量就越大。 石太后这罪认得十分不甘愿,但如今赢了这一场,又得了石勇支持的明循心中也不舒爽,他只一踏入凤栖宫就想起他与石风歌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见到石凤歌就愧疚的不敢去与她说话。自石凤歌入宫,明循就一直于心中许下诺言,发誓要好好护着石凤歌,不让石凤歌受到一丝损伤。 所以明循才留着石青瑜,希望石太后去对付石青瑜,不要来害了石凤歌。但石凤歌这一孕还是引来了石太后的注意,让石太后对石凤歌下了狠手。如今石太后虽然被囚在太和殿内,但明循知道他关不了石太后多久,因为他即使有石勇的协助,但想要彻底打败石太后与明律却非一日之功。明循不能急着对了明律折上他所有的势力,最后即便打败了明律,他也会成为士族的傀儡皇帝。而明律之所以最后退了一步,也是对士族势力有所顾忌。 在没击败明律之前,明循觉得他不能让石凤歌太过惹眼,有心去冷着石凤歌一段日子去疼宠了旁人一段时日,让旁人不要再只盯着石凤歌。但想着若是这么做就让石凤歌受了委屈,他又不忍心。且若是冷落了石凤歌,不是寒了才站在他一边的石勇的心? 明循的国事尚未理清,在对于石凤歌又犹豫得不知该如何处理。在为难焦灼之际,明循还是去了石青瑜那边,因为石青瑜身为皇后又是石家的女儿,且石青瑜对石凤歌流露出的关切之心,都让明循觉得如今的石青瑜既能保护了石凤歌,又能稳住了石家势力。 可石凤歌如今在她母亲何氏那里知道如今的局势,知道她家已与明律和石太后决裂,也知道了石太后害她的事。虽然石凤歌并不大在意这一胎,也不需用这一胎来向明循邀宠,但石凤歌之前受得痛却让她委屈万分。石凤歌就倒在床上哭了许久会,才对何氏哭着问道:“母亲,律哥哥必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不然他不让石太后来害我的。” 石凤歌的美貌多来自于她的母亲何氏,即便何氏已三十出头,但因养得好,容貌未有多大变化,神态中自有一份纯真可爱的样子,模样神态还似个十□□岁姑娘家,没有一丝少妇的样子,与石凤歌更像是一对姐妹。 听了石凤歌的哭诉,何氏也跟着拭泪,过了一会儿才柔声安慰石凤歌:“你父亲让你不要多想了,如今你只有皇上了,不要再想那些人。再说贤王也不是个多好的人,你那日从宫中出来,我就着人去探过贤王的意思,他竟然消了要娶你的意思。这事儿又不是你的错,都是皇上对你用情过深,他竟然瞬间就变了心意……” 石凤歌抬头看了眼何氏,咬了下嘴唇,她心中一凉,觉得万分伤心。她在进宫前的最后一刻,还期盼这她的律哥哥能够领兵入宫把她夺了过去,没想到她才失了身子,明律竟然就舍弃了她。石凤歌就消了之前存着的帮着明律在明循那处探听消息的心思,转而石凤歌就眯了下眼睛,对何氏说道:“那我要当皇后!” 何氏微微笑着,轻柔说道:“皇后迟早是你的,你何必着急?石青瑜那个贱、人之女不过是个摆件儿,皇上这会儿对着她好些,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给你挡箭。说起来……” 何氏说着压低了声音:“说起来皇上的耐心比你的父亲还要差些,你父亲当时准备除了那个贱、人之时,那贱、人还再的拿了银子给你父亲铺前程呢。若是皇上能稍微收敛些,今日被石太后害的就是石青瑜了。你不要急在一时,也收敛些性子,你与皇上才是长久的夫妻,不急在这一朝一夕,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反正我不会让石青瑜她生出孩子的!”   ☆、第16章 依靠 石凤歌之前就再何氏处听过了何氏与石勇的传奇故事,心中很是羡慕自己父母这忠贞不渝的感情,这时听到何氏又提起过往,就撅嘴气道:“想想父亲与母亲实在不易,经了那么多苦难才在一处,女儿一想要石青瑜的母亲曾阻隔了母亲与父亲这么久,已是勉强容忍了石青瑜。如今还要把循哥哥分给她,让她隔在我们中间,让女儿心中难过,本来女儿该是皇后的。她抢了女儿的皇后位置不说,如今母亲竟然还要忍着循哥哥要去对她好!” 何氏轻笑着点了下石凤歌的头,宠溺的哄道:“又不是真让给她,只是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好……” 说到这里,何氏轻声叹道:“石太后已恨极了你父亲,你还是避一避吧,不要再让自己在这场争斗中有所损伤了。要对付石青瑜也要等着石太后没了之后,你父亲疼着你,皇上宠着你,待石太后一除,你要什么要不得?你想让石青瑜怎么死,她就会怎么死,何必急再一时?。你是不知,当娘知道你没了孩子的时候,这心里……” 说着,何氏又落下了眼泪,就又拿帕子轻轻的擦了下眼泪。何氏出身寒微,又因石勇才宠爱,她才得了今日今日的地位。所以当何氏遇到危难之时,就就只以为女人只小心退让着,依靠着男人躲过危难才是上策。再何氏心里身为女人,只需择个有本事的男人,然后笼住男人的心,往后依靠着这个男人就可以了。 而且何氏也了解石凤歌,觉得石凤歌生性纯善,实在不是个能狠下心于人争斗的人,也不想让石凤歌参与进这纠纷之中。 但石凤歌与何氏不同,她是自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又被天下最尊贵的皇上深情爱慕着,她自是不知道什么是忍耐。何氏见石凤歌又撅起了嘴,何氏就知道石凤歌心中还是不服气,就又劝了石凤歌一阵。直至见到石凤歌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何氏才微微松了口气,又安慰了石凤歌几句,才起身去了石青瑜的宫殿。 何氏到了石青瑜处,一见到石青瑜手腕上还带着她给的檀木手串,身上穿着半旧的衣物。 何氏就笑了起来。不似在石府中,何氏对石青瑜端着母亲的身份处处压制训斥着石青瑜的样子。于这皇宫之中,何氏颇为亲热的拉住了已身为皇后的石青瑜的手说道:“这些日子都亏了你,若不是你仔细照看着,凤歌不定要吃了多少亏呢。” 石青瑜则拿出在石府时的老实样子,含泪小声说道:“母亲这话实在让女儿自觉惭愧,都是女儿的错,让凤歌妹妹受了这番磨难,女儿实在愧对母亲。” 何氏连忙拿起帕子为石青瑜擦了下眼泪,真如个慈爱母亲般对石青瑜低声安慰道:“是旁人做下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何必这样自责?不过那人实在可恨,她害了凤歌,何尝不是再害你?如今是查出了她是幕后之人,若是查不出她来,怕是要将过错推到了你的身上,想这这里,母亲就怕得很。” 石青瑜听了何氏的话,怎会不知何氏这是有意挑拨她去与石太后争斗?待她斗倒石太后之后,石凤歌再从中渔翁得利。才刚做完“渔翁”的石青瑜,这时在何氏眼里已经被当做“鹬蚌相争”里的鹬鸟了。 石青瑜略皱了下眉头,面上气道:“女儿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紧要关系?心中恨得很,但也只能与母亲说说了。且妹妹自进宫又不愿见女儿,女儿知道妹妹许是受了旁人的挑拨,还请母亲多多劝劝妹妹,如今女儿与她在宫中,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何氏轻声叹道:“你凤歌妹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么?不过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罢了,她又年少无知,受了人几句挑拨就与你有了嫌隙,你也勿要多心。你们是亲姐妹,理应一同对付了企图害你们的恶人才是,不过凤歌一向身子弱,如今又被人害得没了孩子,这宫中还需你多照看着些。待这宫中太平了,你们姐妹二人相互扶持着,倒也是一段佳话。” 石青瑜连连点头说道:“女儿明白母亲的话,一个女人除了依靠自己的丈夫所能依靠的自己的娘家了,如今既有人成了我们家敌人,又害得凤歌妹妹……那就是女儿的仇人,女儿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何氏握住了石青瑜的手,赞许得轻轻拍了拍石青瑜的手背,赞叹道:“早就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姑娘,所以母亲才费劲力气把你捧到皇后的位置,甚至连凤歌与皇上那么深厚的感情,母亲都没有顾及。如今凤歌入宫也是没有办法,谁能想到,唉……但你与凤歌能够彼此照应,母亲就知足了。” 石青瑜连忙说道:“母亲既说到这处,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何氏微眯了眼睛,语气略微冷淡下来:“哦?还有什么事?” 石青瑜十分窘迫又略微紧张的说道:“母亲,是,是女儿这处实在缺了些银子花销,希望母亲能送些银子进来。这宫女太监都是需要赏赐的,女儿虽身为皇后,但之前后宫多由姑母……哦,不……是那人把持。女儿如今实在囊中羞涩……” 原本帝后成婚之时,皇后是有她的嫁妆,但因石青瑜原本就是石家送到宫中安抚明循的棋子,而明循也是勉强娶了她。石青瑜的嫁妆虽然看起来很多,但贵重之物却不见多少。石青瑜这时对何氏说得缺少银钱的话,倒是难得的真心实意。 何氏出身寒微,知道缺少钱财的苦楚,对于钱财之事最为看重,也最为不舍。但何氏看着石青瑜的寝宫之内装点得是十分简朴,尤其与她方才去过的凤栖宫相比,石青瑜所住的宫殿虽然因她是皇后还未见寒酸,但确实是朴素得很。何氏犹豫了许久,想着如今还是对付了石太后最为重要,将来石太后与贤王一除,再废了石青瑜,另立石凤歌为后,再生下几个皇子,那天下都是她们石家的,何必在意眼前这一点儿银子? 石青瑜做皇后时是个穷皇后,但等了石凤歌做了皇后,依着明循对石凤歌的宠爱程度,将来石凤歌要什么,明循不会给了石凤歌? 想到这里,何氏微微皱起眉头,咬了许久的嘴唇,抬眼又看了石青瑜一眼。何氏想着石青瑜的那富商出身的母亲若是见到如今石青瑜竟然要向她讨要钱财,不知是何等表情,何氏心中才略微安慰了一些,笑着说道:“你说说你这孩子,手里短了银子花销为什么不与母亲说呢?明日母亲就着人将银子送进宫中一些,只你与凤歌不受苦,家中吃紧一些也不碍事的。” 石青瑜眼中含泪哽咽说道:“都是女儿没有用,让母亲替女儿担忧了。” 何氏则又笑着宽慰了石青瑜一会儿,才出了石青瑜的仁安宫。出了仁安宫的宫门,何氏抬头看了眼石青瑜所住的仁安宫,仁安宫不及石凤歌居住的凤栖宫华贵,但毕竟位居正位,这一点就足够让何氏厌恶了。何氏虽然劝着石凤歌忍耐,但她也是在恨石青瑜占了皇后的位置。当初石青瑜的母亲楚酉占了她夫人的位置,让她与石勇情投意合,却连石家的妾室都做不得,只能被石勇养做外室。 若非楚酉的家财耗尽,被石勇给舍弃了,她不知道还要等了多久才能踏入石家大门。而如今,石凤歌不过是个贵妃,可石青瑜却已贵为皇后,虽然石凤歌的贵妃之位在皇宫之中要比石青瑜这个皇后更显尊贵。但位分有所差别,就是一个是妻一个是妾。 何氏看着石青瑜住得仁安宫,之前柔弱俏丽的脸上添上了一丝狠戾之气,她终究有一日要将石青瑜赶出这个宫殿,她曾经受过的委屈,她不忍心让她的女儿再承受了。 何氏微微低下头,把刚才给石青瑜擦过眼泪的帕子随手丢给了身边的丫头,冷声说道:“回去烧了它,别再让我看到这恶心东西。” 石青瑜目送着何氏离开,直至石青瑜看不到何氏的身影了,石青瑜才微微低下头,摸着手上的檀木手串,轻声笑了起来。这檀木手串与何氏当日送给她的极为相似,不过她现在手上戴着的没有用避孕香料浸过,而何氏送给她的那串檀木手串用了极厉害的避孕香料浸过,呆得久了,自可以导致不孕。 想着何氏明天就会给她送了银子过来,石青瑜笑得更加开怀了。 石勇的前程,何氏如今手里握有的钱财,哪个不是她石青瑜母亲铺就留下的?如今再用回她的身上,那也算是物归原主。但石青瑜要的不仅仅是物归原主,拿了她母亲的东西,仅仅是原物奉还怕是不够,不多取些利息怎么能行?   ☆、第17章 启用 何氏的银子很快就送到了宫中,石青瑜扫了眼就轻声吩咐着身边的宫女把银子收了起来。看来石凤歌进宫后还真为她带来了不少便利,至少她石青瑜上辈子可从未再何氏手中得过这么大一笔银子。既得了银子,石青瑜觉得她是应该对何氏好一些了,随即石青瑜就让太医传出她因宫寒而无法受孕的消息,让何氏让石凤歌让石家人让明循,都能够安一安心。 因何氏毕竟身在宫外,得到的消息终究要迟一些,待何氏听到这个消息,才刚欢喜起来。明循就已经到了石青瑜殿中,握紧石青瑜的手关切问道:“你如今的身体如何了??” 石青瑜倒在床上,见到明循时也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含泪摇了摇头:“太医说是因体虚宫寒,将来无法生育。且还夹着其他的病症,连伺候陛下怕都是难……陛下,妾身这个身子实不能为后,还请陛下废了妾身,另立新后。” 明循听到石青瑜将来很难再承宠,微微皱了下眉头,但立即就轻声安慰道:“青瑜这么想就是错了,能为朕生育子嗣的有很多,但能成为朕的皇后的人,这天下间只有青瑜一个人。” 石青瑜似被明循的话所感动,她轻轻的颤抖着嘴唇,哭道:“陛下,陛下对妾身这般好,妾身不知该如何报答。” 明循抬手为石青瑜擦去眼泪,轻声说道:“你先好好的养好身体,再这后宫之中,你有朕,有凤歌,将来朕与凤歌所生的皇子与公主何尝不是你的孩子?你只安心养好病,旁的勿要多想。” 石青瑜微点了下头,然后轻轻靠在明循的怀里,柔声说道:“陛下这样对待妾身,妾身万死无以为报。” 明循立即轻捂住石青瑜的嘴,说道:“不要说这样的傻话,往后咱们还有很长远的日子要过呢,你我是夫妻,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随即明循也不急着说着让石青瑜帮着他对付石太后的话,而是又说了一些将来的事,无一不是美好温馨至极的。石青瑜伏在明循胸口听着他在给她勾画的那些幻梦,心中想着这一切进展的这般顺利,石家很快就会为她所用,也是时候该启用玉彦了。 若是现在不用玉彦,将来她很容易被石家给挟制住,且还有一个让她摸不透心思的闵清。 上辈子玉家是石青瑜一手扶持起来的,但石青瑜不知道她辈子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笼住玉彦一家。石青瑜这些日子将宫中引得血雨腥风,闵清在宫外虽没引得天翻地覆,但也有许多动作,他结交士家,拉拢寒门学士,已成京中的风云人物。 若闵清并非重生之人,石青瑜还能勉强相信了闵清。可闵清与石青瑜同是重生之人,就让石青瑜不得不多加防备。石青瑜是重生之人,她太知道这种将来事情她都知晓,仿佛一切都掌握在她手中的感觉了。上辈子闵清许没有条件也不敢去多想他的野心,但重生一次的闵清,知道所有将来之事的闵清,会不产生野心么? 可如今石青瑜还需要借助着闵清的势力,至少在她杀了明循之前,她都需要依靠着闵清的力量帮助他在宫外做事。石青瑜和闵清,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把双刃剑,既弃不得,又不敢太过信任,都怕一着不慎就死在对方手中。石青瑜相信她若死了,闵清心中许会难过,就如闵清死了,她会难过一般。但他们只活着一日,就会彼此依靠又彼此提防,如上辈子最后的一段时日一般。 但是要启用玉彦就必须先让康顺长公主无法加害方子蘅,虽然康顺长公主是否能加害到方子蘅并不能影响到玉家对石青瑜的忠诚,但这是石青瑜的一个心愿。石青瑜上辈子身受无法生育的苦楚,她自是不愿看到有女子与她一样遭人暗害,落得无法生育的下场。 要保住方子蘅,那只有彻底让康顺长公主失去暗害方子蘅的权利,甚至连对玉彦的心思都要一同扼杀了才好。 虽石青瑜已言明她无法有孕也无法再承宠,但明循连着几晚还是留在了石青瑜处,也不与石青瑜欢好,只温柔妥帖的陪着石青瑜,如同民间任何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丈夫一样。明循对石青瑜的宠爱立即就压制住了石凤歌,毕竟石青瑜与石凤歌同为石家女,且石青瑜在石家还不及石凤歌受宠,这时石青瑜又被太医诊断再无法生育,但石青瑜却能引得明循夜夜都来她的殿中。这不是明循真心宠爱了石青瑜又是什么呢?这种宠爱简直千古难寻啊。 石青瑜配合着众多帝后情意深重的传言,只明循出现,她就只看着明循,眼中尽是浓浓的爱意,仿佛明循就是她的天地一般。 明循原以为只是哄一哄石青瑜就罢了,可当他被石青瑜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明循却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石青瑜本就该一直用着这样的目光看着他,本就该为了他厮杀为了他争斗一般。看到这样的石青瑜,明循很是心安。明循觉得最近的日子是他称帝以来难得安宁日子,让他畏惧厌恶的石太后因罪而被禁足于太和殿,让他魂牵梦萦的石凤歌已成为他的妃子,让他头疼的朝政大事有石青瑜帮忙处理。而石青瑜有无法生育,将来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他,又可以全心全意的保护住石凤歌。 明循从来就没有这么舒心过,他觉得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只需慢慢的存蓄自己的势力,然后顺理成章的击败他那贤王弟弟明律,他就能成为一代明君。到时候石青瑜再无用处,那皇后之位就可以还给他的凤歌妹妹了,以补偿他的凤歌妹妹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 但明循心安了没多久,他就听到了一桩让他头疼心烦的事,他那嫡亲胞姐康顺长公主竟然企图抢占了四大士族其中隋家的一名公子,导致那名小公子失足从酒楼跌落。虽那小公子未死,但也受了重伤。 隋家立即着人把康顺长公主绑了起来,送到宫中请明循定夺。待明循看到康顺长公主的时候,见康顺长公主衣衫不整,脸颊红肿,嘴角带血,一张艳丽娇媚的脸已看不出原样,明显被人狠狠的打过了一顿。毕竟康顺长公主是明循的亲姐姐,她虽行为不端,但也是当今长公主。明循就除了之前的心烦气恼多了丝屈辱,这些士族实在太过张狂了。 康顺长公主一见到明循就立即哭道:“皇上,我不知道那人是隋家的公子。我是听欢歌说他容貌俊美,人又风流多情,才过去一叙的……皇上,我并非有意。那人实在从未在京中出现过……” 明循虽不知道康顺长公主口中的欢歌是何人,但能留在康顺长公主身边的应该就只有那些略有姿色却无能贪婪的浪荡男子了。明循听到这里微皱了眉头,才要说话,却被绑着康顺长公主进到宫里来的隋家家仆给打断了:“我家七公子一直留于川河郡,未在京城,近日才到京城被这妖妇欺辱。还请皇上快些处置了这个妖妇,在下好回去回禀了家主。” 隋家的家仆虽然口中唤着“皇上”,但面上却没有一点对明循的恭敬之意。明循眯眼看了眼这狂妄家仆,把所有不甘与屈辱全部忍下。他甚至来无法去继续生气,明循在担心经这一事,隋家会倒在明律一边。之前四大士族一直置身于皇权争斗之外,虽然隋家的实力如今并不强盛,但若是隋家帮了明律,明律也算添了助力。 明循轻吸了一口气,皱眉恭敬问道:“隋氏家主有何处置意见?” 那隋家家仆冷笑道:“我家家主说这妖妇逼得我家七公子落下高楼,摔至重伤,那这妖妇也该如此。” 这是要康顺长公主也要跌下高楼,摔成重伤了?但从高楼跌下,那有那般幸运只跌个重伤?许就因此摔死了。明循皱紧了眉头,看了那隋家家仆,后又看了眼康顺长公主,闭了下眼睛。待明循把他与康顺长公主自小长大的记忆全部屏去,就红了眼睛说道:“和瑞,送康顺长公主登望月楼。” 原本一直哀嚎的康顺长公主听到明循这般说,愣了许久后,转而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喊着:“弟弟啊,弟弟,你心中是恨极了我这个没用的姐姐了吧。是啊,我贪图玩乐,未能为你出力,如今还惹了隋家,你怎能容了我呢?可我是你的姐姐,是当今长公主啊。不过是玩了个少年,不过是那少年受了重伤,又没有死,我有什么错?若是我致别人重伤需要赔命?那他们士族逼死的人又有多少,为什么他们不受处罚?为什么他们不一样样的偿还了人命?”   ☆、第18章 皇后 明循眯眼看着康顺长公主,咬了下牙,冷声下令:“把康顺长公主带到望月楼去。” 康顺长公主也不再挣扎,只大声笑道:“好,真是太好了。皇上,你就好好做你的皇上吧,做你的帝王,做你这个用亲姐姐的鲜血染红的皇位。哈哈哈!” 明循屏了一口气,只看到康顺长公主被拖了下去。明循才微呼出一口气,转头对隋家仆人笑道:“如今事已了结,朕着人送……” 隋家仆人冷声说道:“不劳皇上费心,在下要立即将此事回禀家主。” 明循见这隋家仆人无礼至极,也激出了些怒气,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你退下吧。” 隋家仆人听明循语气不善,就挑眉看了明循一眼,冷哼一声,随即就转身离开。 明循揉了揉眉间,倒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听得康顺长公主已从楼上跌了下去。明循才连忙起身,大声喊道:“快,快,着太医好生救治了她,救了我的姐姐……” 明循才刚说完,泪就滚了几下,明循哑声笑了几声,捂着脸倒在了椅子里,边哭边笑着。 前两天,明循才存蓄起的意志,如今在世家的权势倾轧下,已散的毫无踪影了。 石青瑜听得康顺长公主从望月楼上跌了下来,摔成重伤。石青瑜就微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心中叹道:康顺长公主的命还真是大呢,从望月楼上跌下竟然都算不死。除了康顺长公主本在石青瑜意料之中,但却让石青瑜大约估量出了闵清的实力。 闵清能收买到康顺长公主身边的人布下这一局,竟然还能全身而退,让旁人寻不出痕迹,而且还能往宫中送进这么些人。这说明闵清布局也非一两年了,也证明闵清比她石青瑜更早的重回到这个世间。闵清完全可以有时间有能力阻止她进宫的,但是闵清没有这么做,那说明在闵清并不畏惧她成为皇后或是太后,那不是闵清心中最大的敌人还不是她?也许若非她重生,她石青瑜在闵清心中将来只是一名傀儡而已。 从闵清选了隋家七公子来布局这一点看来,闵清重生回来的最大心愿也许还是能够另立新法依旧是能够铲除世家。这隋家七公子在上辈子闵清推行新法的时候,曾经指派家奴殴死一寒门学子,只因那名学子在街上救了一个险些被那隋家七公子的快马踏死的女童,只因那名学子在救了女童的时候,不幸被隋家七公子的快马踏上,让隋七公子的马染上了庶族的低贱脏血。 上辈子闵清虽然有改立新法的宏愿,但没有改立新法的实力,导致发生此案时,也没有能力去擒住了隋七公子审判,让才刚推行的新法成为一场笑谈。 且闵清寒门出身的身份,上辈子推行新法,也是期望科举更加公正,但这与士族的利益相悖。闵清也该知道如此,必会先除了这些阻挡他的士族。 石青瑜想到这里,轻闭上眼睛,闵清若是还把士族当做他的最大敌人,那她石青瑜与闵清的合作还可以再久一下。只是这事既牵扯上了隋家,怕是不就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隋家是四大士族里年头最久的,却也是如今实力最弱的。 但越是势力最弱,就越是会表现出一副张扬舞爪,努力表现出他们家中实力强盛不惧皇权。相对而言实力最为强盛的仲家就谦和多了,最起码仲家不会过于折损皇家颜面,不会让明循太过难堪。 但隋家这般跋扈嚣张也好,石青瑜觉得她许还能趁这个时机多搏一些东西回来。石青瑜想了一下,就新提了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到了身边,而后又闭了眼睛。既然她如今有病在身,那自然要做出个有病在身的样子。石青瑜这几日都在宫中足不出户,连管理后宫之事都交给了惠妃。惠妃素来谨慎,虽得了管理后宫之事,但凡是还要请过了石青瑜。 那隋家家仆因明循的一句话说得不中听,自持是隋家奴仆比旁人都尊贵骄傲,也学着士族子弟的模样学着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他回到隋家之后,就将明循处罚康顺长公主事的表情形容的如何为难愤恨,且将康顺长公主所说的“士族比她害的更多,罪过更大”的话转给隋家家主。隋家家主名为隋熙,听得家仆转述,立即皱眉说道:“好有皇家的威风啊,如今就看看到你们皇家能不能尊贵过我们士族。” 随即就有隋姓官员在上朝时指出石太后身患重病,无论石太后曾做过何事,明循也应该处于孝道把石太后放出来养病,其他官员均默然不语。明循位居高位之上,心中恐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都处罚了康顺长公主,隋家还不放过他,难不成隋家真的要偏向明律? 明循想到这里,越发不敢违背隋家的意思,慌忙说道:“隋爱卿既这般说,朕也觉得理应如此。” 明循丝毫不敢耽搁,下了朝,就立即撤了太和殿外的守卫。而后明循就招了他的几个臣子,到了御书房,慌忙问道:“如今隋家竟有意倒向明律,如今该如何是好?” 那几个臣子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芮远犹豫着说道:“隋家如今势力大不如前,他们这样做,是希望借皇上来维持隋家在士族中的地位。皇上只需将颜面给足了隋家,隋家就算不偏于陛下,也不会偏于贤王。” 芮远虽是今年考中的举子,但因为明循身边缺少帮手,就把看似老实忠诚的芮远早早提到了身边出谋划策。同样得到提拔的还有闵清。不过闵清最近虽然于京中名气不小,但所表现出的才能却要比芮远差多了,许多建议都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官职升的没有芮远快,如今这样重要的议事自论不到闵清参与。 明循气道:“康顺长公主都已处罚了,还要朕怎么把颜面给了隋家。难不成要朕去隋家请罪?” 明循说完,那些早就嫉恨芮远最近深得明循信任的老臣子,连忙附和道:“正是如此,芮远你这出的什么主意,难不成你要皇上纡尊降贵于隋家请罪不成?那君还是君?臣还是臣么?依老臣看来,隋家之事不必理睬,陛下乃天子,应拿出天子之威来。” 芮远毕竟为官时日尚短,被那老臣一激,竟皱眉说道:“没有天子之势,何来天子之威?” 芮远原本是想说明循如今势力浅薄,不如先行示弱,稳定局势,再图其他。但这话说出来,虽是实话,却也实在难听得很。芮远看他的话一出口,明循已变了脸色,芮远自知失言,就慌忙跪下告罪。 明循狠狠的看了芮远一眼,正欲说话,就听外面太监于门外禀报:“皇上,皇后求见。” 明循正是气极之时,本想挥手说了不见,但想起石青瑜算是有些主意的,听听她的意见也好。可如今当着众位臣子,让他听了石青瑜的意见,不是让众臣子看轻了他?但这时又恰好是个他能证明他真的宠爱石青瑜的时机,如今因隋家之言,使得石太后得以免责,石太后与明律必然以为隋家已倾向于他们。那石太后行事怕是更没有顾忌,而石凤歌怕是要更加危险。 明循需要石青瑜引开石太后的注意,尽可能的让石太后不要注意到石凤歌。明循犹豫了许久,才点头说道:“让皇后进来吧。” 石青瑜进到殿中,看到明循就端正跪下,说道:“妾身听闻隋家公子深受重伤,愿代陛下前去看望,已示皇恩。” 明循听到石青瑜的话,就明白石青瑜已经知道石太后被免了幽禁之事,且隋家公子因康顺长公主而受了重伤在宫中也不算是秘闻。石青瑜又常在明循身边,知道了此事毫不奇怪。明循心中松了口气,他一听得石青瑜愿意去隋家,就觉得石青瑜一定能说服隋家不要偏于明律。 芮远听得石青瑜竟然来请此事,与他竟是不谋而合。心中一震,竟不顾着他如今正在请罪,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但明循身边的个老臣子连忙说道:“皇上,皇后她身份尊贵,怎能贸然到了宫外看望一名外姓男子,这不合乎礼法规矩啊。” 石青瑜依旧跪着说道:“既享皇后之尊,就应尽皇后之责。” 明循听到石青瑜这话,点了点头,心中大安,忙说道:“好,好,皇后既有此愿,那朕怎能不恩准下来?礼法规矩怎能束缚皇家?” 说着,明循就要伸手起石青瑜。石青瑜搭着明循的手,借着明循的力气慢慢起身。 石青瑜面色苍白,一副重病在身的模样,看向明循的目光依旧满含爱意。似她为了明循,甘愿舍生忘死一般。明循看着石青瑜待他如此,也略微有些动容,心中竟然对石青瑜有了一丝不舍之意。   ☆、第19章 长平 石青瑜当天就乘了马车声势浩大的出了皇宫,隋家既然要借着压制皇家的势头,来扬自家的威名,石青瑜自是要把这皇家的势头拿出十足,好让隋家踩得更加自在舒坦,为隋家天光增彩。马车停在隋家家主隋煦的门前,石青瑜看着她身边一直紧张的抿紧嘴唇的清秀太监,笑着低声问道:“可是怕了?若是怕了悔了,不去也可。” 那最近才提到石青瑜身边的清秀太监慌忙跪下,低声说道:“小奴家人尽被皇后所救,小奴为皇后万死不辞。” 石青瑜轻声笑道:“你不要死,也不要做旁的事,你是明面送过去的人,他们都会提防着你。你若是能留在隋家,做得最紧要的事就是要活下去,你也只需要代表着皇家的势力在隋家活下去。” 说着,石青瑜渐收了笑容,眼中酝酿出了些泪光,柔声说道:“成平,若是留在隋家,往后的艰险就要你一人承受了……” 被石青瑜唤作“成平”的清秀太监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然后就又跪下来,身子轻轻颤抖。石青瑜把手轻搭在清秀太监的肩膀,那清秀太监才停下颤抖,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又是一拜。长平虽然是最近才提到石青瑜身边的人,但却是石青瑜在宫中拉拢的第一批人。 石青瑜抬起手,手在成平的脸上轻摸了一下,皮肤柔软细滑,她见尤怜,更何况那素有断袖分桃之好的隋家家主隋熙了。幸亏隋熙最爱的是有女儿之态的少年,不爱高大英俊的英武男子,不然她还真好不寻个人送到隋熙身边。 石青瑜搭着成平的手慢慢走下了马车,马车外也无人恭迎。石青瑜就一直站在隋家门外,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个仆人开了隋家的大门,懒散地跪在地上:“恭迎皇后娘娘。” 石青瑜连忙上前,扶起仆人,笑道:“快些请来。” 那仆人懒洋洋的起身后,就带着石青瑜进到隋府。隋府之中有仆人无数,见到石青瑜也仿若不知她皇后身份一般,仆人在石青瑜面前来去往来,无一人对石青瑜行礼跪安。石青瑜面上带着浅笑,似乎没看到隋家人对她的无礼。 行至一处小院,那为石青瑜领路的隋家仆人才不耐烦的说道:“家主正在休息,你且在这里等了吧。” 长平听到此话微微皱眉,石青瑜察觉到长平的情绪辩护,立即按了下长平的手。长平抿了下嘴角垂下眼帘,再抬眼,眼中就多了一些艳色。石青瑜知道长平下了狠心留在隋家,就紧握了一下长平的手。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石青瑜面前的院门才打开,自里面走出一穿说宽衣大袖的男子,那男子约三十左右,面白无须,眼角下垂,嘴角下撇,看人之时带着高傲姿态。 石青瑜知道这人就是隋熙,便轻笑着说道:“今日来得匆忙,扰了隋家主,是我的过错。” 隋熙听到石青瑜这般说,冷哼一声,扫了一眼石青瑜,见石青瑜不过一名寻常女子的模样,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长平身上。 隋熙看了几眼长平,才轻笑道:“既是皇后驾到,隋家自不会冷待,还请前厅饮茶。” 石青瑜笑着点了下头,带着长平就去了前厅。到前厅,隋熙先做了上座,石青瑜就随便捡了个座位笑着坐下,笑着说道:“若论起煮茶,我身边的长平倒是擅长,今日不如让他一试。” 隋熙挑眉又看了眼样貌清秀宛若女子的长平,笑道:“哦?那就有劳长平了。” 长平微微点头,跪至茶桌前,轻挽长袖,露出干净白皙的手腕,拿起竹夹将茶饼取出,放于笼火仔细熏烤。烘烤过茶饼,长平将茶饼放至纸囊之中,而后跪坐一旁。 隋熙见状,眯眼看了长平露出的光洁手腕,又看了长平白皙修长的脖子与他清秀的容貌。隋熙笑着赞道:“如今的人喜新忘旧,已甚少有人用古法烹茶了,即便士族之中也少有用古法烹茶之人。没想到皇后出身庶族,身边的人,竟然会如此烹茶。” 石青瑜笑道:“我喜旧族旧礼,不过因出身庶族,自觉所知浅薄。如今能得隋家主称赞,实乃吾之幸也。” 隋家是年代最久的士族,喜旧礼厌新法,听了石青瑜的话,隋熙心中受用。隋熙便笑着说道:“没想到皇后庶族出身也能有此见识,倒比一些饮粗茶劣酒以此为士族风范的士家子弟更似士族。” 石青瑜慌忙说道:“我如此浅薄之人,如何能配与士族子弟相比?” 隋熙听得石青瑜的话也不认为她是过于谦虚,倒觉得石青瑜是个能看清楚自己身份地位的人。隋熙就得意的撇了撇嘴,笑着看看向了长平。 长平待茶饼凉透,将茶饼碾至粉末,用小筛过滤,置于盒内。待茶釜里的水煮沸,长平往水中放入一些盐花。而后,长平自茶釜舀出一勺沸水放至一旁,又量了些茶末倒入釜中沸水。等茶汤喷溅之时,长平才将之前舀出的沸水重新倒入釜中。 待汤花现,长平将煮好的茶水分于两碗,跪行分别送于隋熙与石青瑜面前。隋熙轻抿一口茶,摇头叹道:“可惜往后饮不了这么好的茶了。” 石青瑜笑着说道:“若是隋家主觉得长平的茶煮得还能入宫,那不如就把长平留下,为家主煮茶。” 隋熙眯眼笑道:“皇后娘娘这般说,在下确实盛情难却了。” 石青瑜笑着说道:“长平还不谢过隋家主赏识?” 长平立即跪谢在隋熙面前,隋熙听长平声音清澈干净,面上又多了分喜色。此后石青瑜在隋家再未受阻,但石青瑜也未再隋家多留,只去隋七公子床前为他喂了几勺汤药就回了皇宫。 石青瑜一出隋家,隋熙立即就把长平拉上床榻。 石青瑜坐在马车上,眯眼从马车帘布的缝隙中看了眼车窗外。皇后出行,自有人清道封路,但石青瑜却似乎有个头戴艳红大花模样艳丽的女子在一条暗巷晃过。石青瑜合了眼睛,面上浮起自嘲的笑容。 虽然石青瑜从未到过民间,但却知道这类打扮的女子在民间多是烟花女子。石青瑜听说民间这类烟花女子多由一个老鸨管理,老鸨就是做这类皮肉行当生意的人,最是被人看不起。但如今她石青瑜处于皇后之位,竟也与个老鸨一样做起皮肉生意,而这类买卖她上辈子也未少做,美女少年,她上辈子不知送给旁人多少,她也收过许多旁人送给她的俊美少年,天下最大的妓馆老鸨许也不及她。看来天下诸事相通,至尊与至贱也相差不了多远。 那用女子和亲番邦的人,用美女拉拢权臣的人,哪个不是用别人的皮肉换取自己的利益呢?甚至连她石青瑜也是石家一枚皮肉棋子啊。 待石青瑜回到宫中,天已黑了,明循守在石青瑜的寝宫之内,看到石青瑜回来,立即迎了上去,慌忙问道:“隋家如何说?” 石青瑜摇了摇头,皱眉说道:“他们并未给妾身明确答复,只把妾身身边的长平留下,说是要让长平留下烹茶。” 明循隐约记得石青瑜最近身边总有个清秀太监,似乎名叫“长平”。隋家家主隋熙的那点儿癖好也并非丑事,不过是如旁人养鸟斗鸡一样是项消遣罢了,所以隋家从未加以隐瞒,明循也隋熙这点爱好。所以,当明循听到隋熙留下长平,就微出了口气笑道:“能被隋家留下,也是他的福气。隋熙既然收下了长平,那想必已是表明心意,不再偏着明律了。你做得很好……” 石青瑜听到明循的赞扬却摇头说道:“隋熙是怎样心意,还要再等等看。” 明循点了一下头,对石青瑜笑道:“你今日也乏了,好生歇着吧。” 石青瑜笑了一下,又轻皱了眉头对明循说:“陛下已有好几日没去看过凤歌妹妹了,今日诸事还算顺利,陛下也请去看看凤歌妹妹。凤歌妹妹心思单纯,心中又只记挂着陛下一个,若是长久见不到陛下,怕是要多添忧虑。” 明循何尝不想去看看石凤歌,只是如今石太后之势又起,明循不能让石风歌再入险境,明循就笑着说道:“如今你身上带着病,想别人做什么呢?” 说着,明循就把石青瑜拦在怀里,又在石青瑜这里躺了一晚。石青瑜闭了下眼睛,又在明循身边忍了一夜。 康顺长公主既已除去,石青瑜接下来就开始准备为玉氏一族翻案。经过上辈子,石青瑜已知道许多玉家一案的关键之处,但她却不急着立即为玉家翻案。她不能白做了工,让明循或是旁人得了玉家的感恩,她还得要再拖一拖,要让玉彦知晓这玉家是她费力救回的,才能让玉彦感激于她忠心于她,甘愿为她弑君逆天。   ☆、第20章 玉容 为玉家翻案一事在缓慢的进行的,一直过了这一年冬天,玉家一案才算结束,流放在外的玉家人都可以重新返回京城。石青瑜对玉家翻案一事的最后结果并不满意,虽然玉家人都知道是她才使得玉家翻案,对她感恩戴德。但闵清却也参与其中,闵请在三年多以前就对玉家相助,竟与玉彦结为义兄弟。 若是石青瑜处在闵清的地位,也会做出如闵清同样的事,甚至比闵清更加决绝,不会给她留下一分可用的资源。但如今她还是石青瑜,就对闵清这类的做法十分不喜,而依闵清的聪明与对她的了解,明知道她会不喜还要去做,闵清这时不在乎她会不会疑心他了,他的目地就算不是要将来自己夺位,也是为了存蓄力量与她互相牵制吧。 但尽管如此,石青瑜却没有减少了对玉彦进京的期盼。玉彦是天生的将才,他不需读了兵书不需人来教导,他似乎自娘胎里就带了带兵打仗的本事。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能再得玉彦的忠诚,就添了一大助力。 一同翻案的也并非玉彦一家,还有旁得曾经获罪的贵族士家。但在京中引起最大轰动的还是玉家,只是缘于玉家儿郎个个玉树临风的传言。玉家嫡系只剩下玉彦与玉容两个儿郎,玉彦与玉容一入京城,就引了很多人前去围看。更有心悦于玉彦兄弟的女子直接摘下头上的绢花扔到玉彦兄弟身上,玉彦兄弟一路走到玉家旧宅,所过之处已满是绢花鲜果。 甚至宫中都也有了玉家兄弟的传闻,引得宫中几个年少不懂事的也跟着心浮气躁。 石青瑜靠在榻上,一边喂了明峻喝粥一边听着惠妃对她禀告宫中琐事。惠妃知道石青瑜喜欢明峻,来石青瑜宫中时,就尽量带着明峻过来。惠妃不怕石青瑜不会因无法生育而把明峻夺走,因为宫中还有个石凤歌,石家绝对不允了石青瑜抱了别人的孩子占了嫡出的位置。但即便石青瑜要把明峻养了,惠妃也不会反抗,与其和她无法战败的力量为敌,还不如结成同盟,为她的峻儿谋个嫡出的位分。 待石青瑜听到有宫女在宫中私传玉彦玉容画像的时候,石青瑜就忍不住笑道:“玉彦也就罢了,这会儿正是他的好时候。但玉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即便模样稍好一些,但年纪这样小,竟也有人为他画像?” 石青瑜还记得上辈子初看到玉彦与玉容兄弟的样子,玉彦依旧是个十分俊美的昂扬男儿。但玉容因上辈子比这一世晚三年回京,石青瑜见到玉容的时候,玉容已经十五岁了,却只是个顶着倾城容貌却有着街头混混举止的皮猴子。 即便玉容成年之后,他与玉彦脾气性情也截然相反,与她平常说话更是不分尊卑。即便那是玉容为了让她安心,而故意演出来的,但也带了几分真意。玉容的性子本就顽劣,当初有人笑他容貌也美过女子名字仿若女子,玉容也不问对方身份伸手便打,结果打得那个明家皇亲整半年下不得床。 但这也怪不得玉容他自己,玉容虽然生于贵族家,但玉容两岁时玉家就落罪流放,玉容没受到好的教导。流放边疆之时,因他容貌姣好引旁人觊觎,又养成了个靠拳头保护自己的坏脾气。回到京中,先是有玉彦疼爱方子蘅呵护,后有她石青瑜为拉拢玉彦对玉容溺爱太过,致使玉容脾气更加恶劣。仅上辈子石青瑜的男宠,就有许多不知道为何得罪了玉容,而无缘无故的被玉容打伤。 可即便这样性子恶劣的玉容,单凭了他那一副好相貌就引得无数男女对他思慕追捧。但石青瑜着实没想到,如今玉容不过十二岁,竟引得宫女私传他的画像了? 惠妃听的石青瑜的问话恭敬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宫中也是有些十一二岁的小宫女思慕于他,而旁的人则是因为好奇。皇后娘娘,这事该如何处置?” 石青瑜为明峻擦掉嘴角带着的饭粒,笑着说道:“若是发现画像就烧了,藏画者罚抄十遍女则。即便是普通宫女,也是皇上的女人,不该对其他男子存有思慕之心。” 惠妃难得轻皱起眉头,石青瑜看到惠妃的表情,笑道:“是本宫处置得太重了?本宫自发生生育,就变得愈加心软,听得人家哭一声,本宫心里就跟着难过,若是处罚的过重,你可要提醒一下本宫。” 其实惠妃皱眉并非石青瑜处罚太重,而是处罚的太轻了,在皇宫之中私传外男画像,成何体统?若是石太后管理后宫之时,藏画者一经发现,是立即杖毙。 但惠妃也不愿做个恶人去劝说石青瑜重重的处罚了私自藏画的宫女,隐下所有心思,只柔声回道:“皇后娘娘处置极为得当。” 石青瑜也知道她的处置过轻,但这个皇宫是明循的皇宫,后宫乱一些没什么,多一些人念着她的好处就行了。无论多弱势的一个人,都会为着自己算计,对于这些宫女太监们,一个如她这样处事和软的人,自然要比处事严苛的石太后更好伺候,也得他们拥戴。 石青瑜听到惠妃如她所想的一样顺从于她的话,就笑道:“太后那边虽仍在静修,但也不能忽视了。若是短了什么应该及时补上,不要等了太后说话,才想起,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自长平到了隋府,贤王明律就知隋熙许倾向明循一边,随即上隋府拜访。但隋熙就只闭门不见。于是石太后虽解了幽禁之罚,但仍旧不出太和殿,声称要日日念经为天下祈福解自身罪孽。但这宫中的人都知道,石太后此法不过是如今局势对明循有利,而有意隐忍示弱。 石太后这时的隐忍对石青瑜来说也乐见如此,毕竟她即将于宫中召见方子蘅与玉容,石青瑜也不想因宫中争斗而影响此事。明循在玉彦一家翻案之时就有意拉拢玉彦,但因玉彦近日风头太盛,新近玉彦又被誉为京城第一美男子,连石凤歌都对玉彦产生了一些好奇。 这让平时自持容貌甚好的明循如上辈子那样隐约嫉妒起玉彦来,竟没有让玉彦入宫谢恩。但明循又怕玉彦被明律拉拢过去,就让石青瑜于宫内召见了方子蘅与玉容,以做安抚。如今玉容年纪尚小,入到后宫也不损皇宫规矩。而这样明循亲自往她手里送权柄的好事,石青瑜自然不会推让,欣然接受。在论完石太后,石青瑜就让惠妃仔细准备了方子蘅与玉容进宫事宜。 待说过这些事,惠妃就带着已经显出些困意的明峻自石青瑜处退下。 惠妃退下后,石青瑜看着到了时辰用膳,因石青瑜一直在调养身体,吃的饭菜也简单,不过一碟肉菜一碟素菜一碗清汤。用过了饭,石青瑜就在院中缓缓走了两三圈。她还有许多人要对付,身体不强健可不行,每日石青瑜都逼迫自己早晚都在宫内走上几圈。 待石青瑜走了几圈,出了些薄汗,沐浴过就睡下了。因身体调养得好,石青瑜睡得也好了,比之前还能多睡上半个时辰。 等到方子蘅与玉容进宫当天,石青瑜换了一身最为寻常的家常衣服,置了桌家常饭菜与几种精致糕点。石青瑜还记得玉容极爱吃甜食,荷包里总会放着几块小点心,闲来无事就会吃上两块,所以石青瑜特意为玉容备下了几块点心。 待方子蘅与玉容进宫的时辰一到,石青瑜看着宫女引着方子蘅与玉容来到她面前的时候,石青瑜平静的出乎她自己的预料。许是石青瑜看着摸样气质与上辈子没有太多差别的方子蘅,好似她还在上辈子,还在与方子蘅一道品茶,从未有过生离死别,这也并非是一次就别重逢。 玉容的模样比石青瑜上辈子见到的样子更加稚嫩一些,漂亮的脸上带着刚结下的新疤,似乎在进宫前不久,他还与别人打了一架。而且玉容也更加不知礼数,见到石青瑜也不知下跪叩头,还要方子蘅小声的提醒一下他,玉容才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玉容对石青瑜拜了一下,就立即直起身好奇的打量着石青瑜。 石青瑜看玉容面皮粉嫩,如个刚长成的嫩桃子,比上辈子的玉容添了些可爱。 石青瑜就如与玉容初次相识一样,笑着赞道:“早听说玉家儿郎个个玉树临风,玉家小郎的样貌果然生的俊美。” 玉容一听得石青瑜赞他生得美,就气鼓鼓的要站起身。但跪在玉容旁边的方子蘅立即抓住玉容的手,又把玉容拉扯着跪在原处。然后方子蘅严厉的看了玉容一眼,玉容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嘴上却委屈的嘟囔道:“她……她竟然出言调戏我!”   ☆、第21章 宴席 方子蘅听了玉容的话,顾不上阻拦玉容,就立即向石青瑜跪下:“皇后娘娘,玉容年纪尚小,且久在边疆多教养,请皇后恕他无礼之罪。” 玉容虽然不大懂得皇家规矩,但在入宫之前,也得过方子蘅与玉彦的训导。玉容见到方子蘅向石青瑜下跪请罪,玉容就立即跟着跪下,皱着眉头顾着脸老老实实的跪下说道:“玉容知错,请皇后饶恕。” 这是方子蘅与玉彦在玉容进宫前着重教的话,他们熟知玉容性子,知道于边疆街头长大的玉容在皇宫之内必然免不了惹出事端,所以着重教了玉容知错求恕的礼数。玉容说起知错求恕的话来,相当熟练。石青瑜知道玉容进到皇宫必然会说错话做错事,若是玉容不做几件错事不说几句错话,她哪有机会来显露出她的大度与对玉家的宽容来。 石青瑜看着玉容跪下后干脆利落的给她磕了两个响头,石青瑜就慌忙扶住玉容,看着玉容额头都磕红,不由得皱眉说道:“你个小孩子说一两句话不得当也是有的,本宫怎会介意?” 玉容在边疆街头长大,比较熟悉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听了石青瑜的话,一时听不明白石青瑜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愿不原谅他?玉容就试着看了下方子蘅,但看方子蘅依旧跪着,没对他使了眼色,玉容就按照他自己的心思,被石青瑜扶了起来,他听着石青瑜柔声对他的嫂子说道:“今日本宫宴请你们,你们不必拘礼,往后这下跪告罪,就不必了。” 石青瑜的手在扶起玉容的时候,轻轻擦过玉容的手腕,让玉容略微愣了一下,疑惑的皱眉低头看着石青瑜的手。玉容都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人的手这样柔滑,完全不似他与他的哥哥嫂嫂还带着老茧的手,柔滑的就好像他这会儿贴身穿着的白缎里衣。玉容好奇的看着石青瑜,见石青瑜松开他的手腕,又去扶起方子蘅,玉容还疑惑的皱着眉头摸了摸刚刚被石青瑜触碰过的皮肤,然后抬头仔细看了石青瑜。 边疆苦寒,玉容与玉彦是流放罪人,玉彦刚到边疆就罚去修整围墙,方子蘅则要背着尚且年幼的玉容靠去别人做苦工赚些吃食。玉容那时不过两岁多,除了生病就是在嚎哭,拖累着方子蘅,让方子蘅受了许多人的冷眼言语。待略长些年纪,玉容才知道外出捡些吃的回来,到了后来就是从比他弱小的人手里抢些吃的回来。每次被玉彦发现,玉彦就要狠狠的打上他一次,但被玉彦打过了,玉容还会去抢。 玉彦打玉容打得最狠的一次,就是因有个客商说他貌美要带他走的那次。玉容那时第一次知道,他的脸原来可以换那么多钱。玉容本打算听从那客商的计划,跟着那客商走,然后把客商给他的银子留给玉彦,让他兄嫂过些好日子。但才走了半日,就被他的兄长追到,他就被他的兄长狠狠的打了一顿。玉容尚且记得玉彦当初红了眼睛一边打他一边在骂:“玉家儿郎岂可做他人娈童?由人亵玩?” 那时玉容不知娈童与亵玩是什么意思,只知他好心要为兄长嫂子赚上一大笔钱,将日子过的好些,却被玉彦打了一顿,心中好生委屈,嚎哭不止。直至玉彦停下手,也蹲在一边大哭起来,方子蘅才上前为玉容擦了擦眼泪,方子蘅的手因帮人浆洗衣物已冻得开裂,粗剌剌的摸在玉容脸上,跟张粗砂纸似的。虽然方子蘅的容貌依然年轻,但手做没做过活,却是瞒不住的。 玉容一直以为他的嫂子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女子,所有女子都该如他嫂子一样,但没想世间还有另外一种女子。她双手细腻,目光柔和,举止优雅,身上带着幽香。玉容自进京以被不少贵女见过,但他却从未与哪个京城中的女子亲近过,甚至如今他的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还没备上,石青瑜还是第一个让玉容知道这世上不仅仅只有他嫂嫂这一类女子的人。 而这样的女子让玉容有些莫名的胆怯,也不敢再用刚才的莽撞之举,就呆立在一旁,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只能小心的把手缩在自己的袖子中,眼巴巴的看向他的嫂子。 方子蘅此时不如上辈子那样与石青瑜相熟,被石青瑜扶起,就躬身说道:“谢皇后娘娘。” 石青瑜帮助玉家翻案之事,只有方子蘅与玉彦知道些许内情,连玉容都不知道内情,但方子蘅知道身在皇宫之中,有种种无法与人言明的难处,既石青瑜不让他们明言。方子蘅如今就把这事按下不说,站起身后,听得石青瑜让她入座,就轻扯了下正在发呆的玉容一同入席。 石青瑜看着眼入席后好奇看了桌上食物的玉容,笑道:“本宫特意为玉小郎备下许多点心。” 玉容这时见到石青瑜不似之前那么莽撞,竟比最开始见到石青瑜的时候还添了一些扭捏,见方子蘅对他点了一下头后,玉容才小声应了一声,生疏却努力规矩文雅的吃了一块离他最近的点心,眼睛却看着离他稍远的另一块糕点,那快糕点做成小兔子样子,看得很是有趣。 石青瑜伸手就为玉容夹了那块玉容一直盯着的糕点,放在玉容面的碟子里。玉容咬了一口,就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真好吃。” 石青瑜看着着玉容孩子气的模样,真觉得她虽然比玉容只年长六岁,但却比玉容苍老了许多。石青瑜轻笑道:“云珠,将这份糕点着御厨房再做一份,送给玉家小公子。” 方子蘅慌忙欲拒,石青瑜抬手阻止:“若是旁的点心能在外面买到,本宫也不做这等假人情。但这份点心只宫中御厨可做,旁的地方都吃不到,请玉夫人不要推拒。” 方子蘅虽然跟着玉彦在边疆苦熬多年,两人十七岁成亲时候也拜过天地,但于京城中人看来只一双儿女独拜天地,虽方子蘅与玉彦有婚约在先,但没有父母媒人宾客在场,终究不算得正经成亲。回到京城,玉彦引其容貌俊朗,引许多女子思慕,也引得女子嫉怨方子蘅。都言方子蘅无才无貌,不过撇了家族去陪了玉彦几年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不知羞耻些罢了,并不认同方子蘅这个玉夫人。甚至连有的人竟直接为玉彦说亲,彻底忽略了方子蘅这个夫人的存在。 如今方子蘅听得石青瑜一声玉夫人,不由得微叹了口气,收回手笑着对石青瑜说道:“多谢皇后恩典。” 石青瑜轻笑着说道:“这等小事,不必多谢。” 随后石青瑜只与方子蘅问了些边疆之事,方子蘅也只捡了轻松有趣的事答了石青瑜,似乎那磨得玉家兄弟与方子蘅差点儿死了的边疆之地是个世外桃源一般。 玉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歪头看着石青瑜的笑脸,瞄到石青瑜旁边有个红皮果子生得奇怪,就小心的拿了过来,摸了一会儿,也不懂得怎么吃。但看到石青瑜转头看向他,玉容唯恐在石青瑜面前露怯,就狠咬了一口那红皮果子,一同嚼进嘴里,随即皱了眉头,对石青瑜告状:“皇后你被人骗了,这个果子一点儿都不好吃,还放在你面前。” 方子蘅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苦笑起来,石青瑜就笑着说道:“我身边都是些老实人,最不会骗人了,是你不懂得吃法儿。” 石青瑜说完就拿了一枚那红皮果子,仔细剥了壳放在碟中放到玉容面前:“这叫做荔枝,生于岭南,需要剥了皮来吃,这回再尝一下。” 玉容瞄了眼那白莹莹的荔枝果肉,即刻窘迫的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嘟囔道:“我,我知道这么吃的,不过是逗皇后与嫂嫂一愣罢了。” 石青瑜挑眉一笑:“本宫着实没这么开心过了,玉小公子劳苦功高。” 玉容抽了下鼻子,似乎当真做了件了不得的事。然后玉容一张嫩脸靠近荔枝肉,仔细的看了荔枝,真让人看不出究竟是玉容的脸更加白皙水嫩一些,还是那碟子里的荔枝肉更加白皙水嫩一些。玉容把白嫩的荔枝含在嘴里,眼睛就如一只小猫儿样儿又慢慢的眯了起来,赞道:“真好吃,世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果子。” 于是,待玉容离开皇宫的时候,玉容怀里抱着的除了一盒精致点心还有一篮子荔枝。玉容坐在马车就常偷偷看一下,舔了下嘴唇。方子蘅看着笑道:“你喜欢吃,那就吃吧,何必忍着?” 玉容连忙摇头:“不成,得回去给哥哥尝了,他还未曾吃过。” 方子蘅心中一涩,当年玉家富贵之时,什么珍馐海味未曾吃过,怎会没见过这荔枝?不过玉容流放时年纪太小,所以未曾记得罢了。方子蘅就捡了枚荔枝放在玉容手中,说道:“这给你吃的,你哥哥若要吃,我自然会去买。” 玉容颇为老成的摇了摇头:“虽然我们已经到了京中,但是嫂子还是不要太过大手大脚,还得多存些钱才好。我只吃一个就好,旁的还是给了哥哥吃。” 玉容说完,就迅速剥了手中的荔枝壳,把肉滚滚的荔枝肉放如嘴中,待荔枝的甜香在嘴中漫开,玉容就眯了眼睛。他这会儿觉得皇宫简直是世上最好的地方,皇后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人,因为见了皇后,就能吃各种好吃的糕点尝各种奇怪的果子。   ☆、第22章 废后 石青瑜宴请过玉容与方子蘅当日,明循就到石青瑜殿中询问她与方子蘅见面的结果。 石青瑜笑着说道:“我们妇人家有什么可聊的,不过是问问玉家再边疆的一些生活,说说最近绣花的花样罢了。” 明循听到石青瑜不过是与方子蘅说了这些无用的东西,心中不由得叹道:即便这石青瑜略有些聪明,但毕竟是一介妇人,终究还是见识短浅,不知轻重。 明循微叹了一口气,就试着问道:“那你看着玉彦可是可用之人?” 石青瑜皱眉想了许久后,摇头说道:“妾身从未见过玉彦此人,也不知他是否有真才实干,是否可用。但看着玉家小公子与玉夫人今日到了宫中的举动,他们倒是真吃过苦,大约会珍惜如今这富贵的来之不易吧,忠心是应该有些的。但还需皇上自己量度,若是皇上不放心,不如再留一些日子再看看。” 石青瑜没有故意表现出对玉彦的亲近,她也不想即刻就给玉彦封官。一块好的宝剑需要经过反复敲打,哪能一日就才能铸成的?早早的把所有好处都给了玉彦,他未必会觉得珍惜。虽然上辈子玉彦兄弟对她还算忠心,但是毕竟如今重来。石青瑜既要前世的经历来用人处事,但也需要避开前世对她影响,她不能因为前世玉彦的忠诚,就断定这辈子他们必然对如上辈子那样甘愿为她而死。 明循眯了眼睛叹了口气,皱眉说道:“那就放放吧,如今贤王已与渭南周家结亲。周家虽不比四大士族,却也算是个望族,贤王得此助力,怕是又要生出是非。但朕这里,想寻个人来助朕,竟也成了桩难事。” 石青瑜上前为明循轻轻揉了下眉见,笑着说道:“这人慢慢选着,总是能够选到。皇上为天下主,得皇上所用乃是此人之幸,天下有才能之人怎能不愿为皇上谋士,不过还未到时机。” 明循皱着眉头,任石青瑜为他揉了几下,明循觉得心中渐渐开阔,就轻笑道:“如今青瑜的手不似之前冰凉了?” 石青瑜笑道:“皇上未来之前,妾身一直抱着暖手炉暖身,许是热气还没有散去。” 明循略挑了下眉毛,面上露出一瞬满意的表情,但随即皱眉说道:“如今天已见暖,竟然还需暖手炉暖身,难不成身子还没见好?” 石青瑜露出哀伤的表情,强笑道:“虽未见大好,但一直吃着太医的药,已经见强了些,往日里妾身走一会儿就觉得累,如今妾身在院中已能勉强闲走上几圈了。” 明循叹了口气:“治病并不是能够着急的,需慢慢来,你也放宽心思。” 明循说完,听着个小太监来报说是明峻病了。明循毕竟就只明峻一个儿子,身在皇家,明峻不仅仅只是明循的儿子而已,还是明循的一个资本。有明峻在,明循后继有人,就可阻了旁人因皇上没有子嗣,需立明律为皇太弟的念头。所以明循一听得明峻有病,自然如听了石凤歌身体有样一般焦急起来,立即起身去看了明峻,石青瑜自也要随去看望。 待听到明峻乃是“见喜”出了水痘,明循立即命人将明峻与惠妃住得乐安宫封闭,不许宫人擅自出入,而后责令太医为明峻好生诊治,暗中调查是谁将水痘传到明峻身上。寻了几天,明循都未找出个结果,但这没有结果的结局却让明循胆寒,这让明循心里觉得内宫之中有太多让他无法把握的事了。 愿意加害明峻的人,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石太后,贤王明律与望族结亲,势力又起。石太后一直位居人上,如今被禁于太和殿内这么久,又重新得势,怎能在甘愿退让?石太后必然会有所作为,但没有子嗣的石青瑜也不是没有可能。 明循转头看了眼正因担心明峻而不断垂泪哭泣的石青瑜,心中不大情愿相信石青瑜能做这样的蠢事,因为除去明峻对她并没有多少好处。石青瑜若是要除去明峻,还不如杀了惠妃再把明峻抱养过去,对石青瑜的有利。但明循自后宫长大,知道女子若是嫉恨起来,那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若是石青瑜因病生恨,妒忌起有子的惠妃,下此狠手,也有可能。 石青瑜觉察到明循对她的疑心,但这事确实不是她做下的,明峻上辈子可是愿意把皇位让给她的好孩子,她怎么会对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下此狠手?而且若是没有明峻,将来明循一死,还要在明家皇族中另选登基人选,到时候还不定生出多少变故,石青瑜何必多此一举。 但怎就偏偏那么巧,旁的人都未染上水痘,就明峻染上了?上辈子可没有这事。石青瑜不信皇宫之内存有巧合,那就只能是石太后施展的手段,而且石青瑜本能得觉得石太后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算计,竟没露出一丝马脚,不可能只是让明峻染上水痘罢了,目的还是一箭双雕。既要对付了明峻,许也要挑拨了明循与她之间的关系。 毕竟在这后宫之中能让明循怀疑有能力有缘由去害了明峻的人,除了石太后,就只可能是她了。至于石凤歌,哪怕石凤歌再明循面前活扒了明峻的皮,明循也会觉得石凤歌并非有意为之。 石青瑜虽察觉到明循的不信,但也知道明循首先要怀疑的还是石太后,所以石青瑜未敢对明峻病情表现的太过关切,唯恐明循觉得她是在故意做戏遮掩,也没有变现的过于冷淡,小心的拿捏着其中的分寸,与明循一样日以继夜的在屋外守着,一直到明峻病情好转。 待明峻病情转好的消息传到石太后处,石太后冷笑一声:“明峻那小子倒也命大,经过几番折腾,竟然还不死。既然明峻没死,那就立即上书奏请废后,我倒要看看石青瑜遭遇废后,谁来帮她?看她何时求到我的面前?” 旁人不知道石家如何,石太后还不清楚么?她怎会被明循那些拙劣的表现蒙蔽住?石青瑜在宫中不过是个保护石凤歌盾牌,若是遭遇废后危机,若是明循与石家均不助她,且打算趁此机会另立石凤歌为后。石太后倒要看看石青瑜会不会求到她面前。到时候石太后只要再稍加手段,就能让石青瑜归降,让石青瑜。石太后觉得后宫之中有一个归降于自己的皇后,前廷之上有辅助明律的周氏望族,那扳倒明循是指日可待。 奏请废后的奏折很快就到了石青瑜面前,石青瑜看着奏折上写着:皇后石氏无子无德,奏请废之,惠妃淑德有子,请立为后。 这只写了短短几句的奏章,在一堆满是华丽辞藻堆砌成的奏折中格外显眼。石青瑜把这周折捏在手里,手心竟微微出汗,她当真觉得这是上苍在眷顾她,让她在明循见到这奏折之前,先看到这本奏折。若是明循先看到周折,加之明峻身染水痘一事,明循对她产生的疑心。明循必然会认为是她早就知晓此事,是她有意除掉明峻,断惠妃后路,来确保她自己的皇后之位。 而石青瑜如今并没有能保住自己后位的势力,她一直以来之所以能被称为皇后,就只是因为明循暂时不想让石凤歌成为妃嫔与石太后的箭靶而已。但明循若是发现她有残害明峻的心思,必然不会对她手心留情,那时即便她知道此事是石太后所为,也要依靠于石太后才能避免被废后,那她石青瑜往后的路就走的更加艰难了。 石青瑜捏着周折,想了许久,想她如今并没有掩盖下此事的力量,她如今最大的助力就是闵清了,但闵清此时并没有能够让她免于被废的能力。也许她还会因为慌张向闵清通知此事,而将她与闵清之间的联系暴露出来,身为皇后与前廷大臣勾结?那岂止是废后呢? 想到这里,石青瑜用力闭紧了眼睛,仔细琢磨着明循的心思。待石青瑜再睁开眼睛,石青瑜轻轻笑了下,拿起手中奏折就走到明循现在歇息的寝宫,她并未吵醒明循,而是等着明循醒来后,才进到殿中,在明循面前跪下。 明循这几日因明峻生病,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如今睡过一觉,方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见到石青瑜在他面前跪下,明循竟笑着开起玩笑:“青瑜怎行此大礼?某非觉得整理奏章太过繁琐,来向朕请辞?” 石青瑜跪着双手将奏折呈上,平静说道:“妾身见此奏章所奏紧急,不敢耽误,特来呈于皇上?” “可是北蛮又兴兵来犯?” 明循心头一跳,连忙接过石青瑜手中的奏折。待看过之后,明循长久的看着石青瑜,惊道:“竟是废后?你竟给朕废你的奏折?”   ☆、第23章 忠君 石青瑜躬身禀告:“皇后废立,乃是国家大事,妾身不敢延误。” 明循眯眼看着石青瑜,他让石青瑜帮着他整理奏折,也曾想过她是不是会从中谋利,或是对一些于她不利的消息瞒而不报。但如今石青瑜竟然把对她不利的奏折没有一丝犹豫的呈在他的面前,似乎石青瑜丝毫都没在意过皇后之位,也石青瑜从来就没在奏折上动过手脚。 明循微微松了口气,觉得石青瑜倒是个得用的人。 虽明循心中稍安,但却依然出言试探道:“青瑜何必把这等谬言呈于朕前?你看了这等狂样,直接将奏折扔了就是,你我夫妻同心,还能受了这等小人挑拨?” 石青瑜长跪在地,轻声啜泣道:“能得皇上如此信任,妾身感激涕零。但妾身一介妇人,能为皇上分忧,已是妾身莫大荣幸,怎能越矩私毁奏章?且此奏折所言非虚,妾身确实无子,身为皇后,却让皇上总为后宫琐事烦恼,实在无德。妾身自觉汗颜,甚是愧对皇上,还请皇上仔细思量这奏折所奏之事,若是能为陛下另择贤后,妾身甘愿交出凤印,往后日日为皇上为皇后为天下苍生祈福。” 明循听着石青瑜的啜泣哭声,心中又信了石青瑜几分。明循再低头看了眼这奏折,见这折子是太常主薄刘渊所奏,明循就故意讽笑道:“此一六品小官,也配论我的皇后贤德不贤德么?” 明循说罢,就立即起身扶起石青瑜,说道:“青瑜不要为此等小事介怀,且放宽心,有朕护着你,不必惧这些臣子之言。” 石青瑜不再推诿,就将手搭在明循手上,站起身来,石青瑜眼中含泪,目光却很是坚定:“能得皇上这般对待,妾身甚是有愧,只望将来能有尽力为皇上分忧,来回报皇上。” 明循笑着把石青瑜揽在怀中,手中却一直捏着那个奏折。石青瑜未在明循身边留多久,她做出一副对明循感激涕零退到自己殿中。石青瑜回到殿中,安静坐下,靠在榻上,闭眼不语。 石青瑜知道明循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即便他这时表现出了对她的信任,但明循还会犹豫,必然会再招臣子来议此事。石青瑜就等着明循手下那几个忠心臣子,能不能辨出这朝堂局势,会不会又敢说出这刘渊是明律的人了。 刘渊上辈子忠于贤王明律,如今刘渊来奏请废后,就是已投靠在明律手下。若是仔细勘查,必然会发觉刘渊是明律的人,那明循对她的疑虑就能彻底消除了。但此事并非是她能出言提醒的,若是她说出刘渊已投靠明律,那会让明循对她更加疑心。 果然明循捏着废后的奏折,在石青瑜走后,又起了一阵疑心,想着惠妃的性子与石青瑜大体相同,立惠妃为后与立石青瑜为后的作用大体一样,而且还能给明峻个嫡出身份,让他的帝位更加稳固。那他又何必再留着石青瑜呢? 但石青瑜比惠妃好的地方,是石青瑜能为他出些主意,明循想到若离了石青瑜,心中还有一阵心慌。 之前明循有事不决,大多会问过石青瑜与帮扶他的几个臣子。如今遇到了处置石青瑜之事,明循煎熬了半日,明循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就即刻招了几个臣子入宫。 明循把废后的奏章让那些臣子看过,就沉声问道:“众卿对此奏折可有看法?” 这些大臣大多有女儿在明循后宫,听到竟然有人奏请废后,且惠妃家世寒微人又和软,比起石青瑜更好操控,都是心中一动。但随即又想到后宫之中还有石太后与石凤歌,即便将来没了石太后,惠妃怎么能斗得过石凤歌?将来也是石凤歌独霸后宫。石凤歌的性子不大容人,若是她一家独霸,怕是后宫妃嫔再无翻身可能。 而惠妃敌不过石凤歌,石青瑜又怎么会与自家妹妹为敌呢?将来还是逃不过石家女子在独霸后宫的境况,明循依靠的几个所谓忠心大臣都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选择才能对自家更有利。 正在这些大臣犹豫的时候,芮远先行出口说道:“皇上万万不可,皇后如今入宫才一年有余,就行废后,另立新后,岂非凉了石家的忠心?而且皇后所言所行,实不到废后的地步。” 此一言,突然点透了明循的心绪,明循顿时看清了局势。就算石青瑜在石家再不受宠爱,但也是石家送进宫的女儿,若是他贸然废后,改立惠妃为后,让明峻先占了嫡长子的位置,那不仅会让石家动摇,许还会惹恼了石凤歌。他留着石青瑜,不就是因为石青瑜无法有子,将来能让石凤歌成为皇后之后,再立石凤歌与他的儿子为太子么? 如今经这一本奏折,明循没想到他竟然忘了初衷,就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芮爱卿所言有理,皇后实在不当废除。” 旁的大臣原是犹疑不决,不知该如何进言,如今听芮远又抢占先机,心中都有不满。待听到芮远说道这奏请废后的刘渊与明律往来亲密,其他大臣就连忙出言讽道:“芮大人如何知道刘渊与贤王有些往来?此事皇上都不知,偏大人知晓,芮大人可是在刘渊府上设有耳目?” 身为臣子,竟在同僚府上设有耳目,此等心思怎能不惹皇上猜忌? 明循立即就皱眉看向芮远,芮远连忙跪下,说道:“启禀皇上,臣也是对太常主薄刘渊与贤王来往甚密之事略有耳闻,并非有意探听。” 芮远才刚说完,即刻就有旁的大臣出言质问:“仅是道听途说,也可以言于御前?” 芮远无言可对,只向明循跪下,悲声道:“臣实是一片忠……” 芮远话未说完,明循就摆了摆手,皱眉说道:“罢了罢了,每次议事都是这样,最后吵闹不休,先去查查那刘渊这人是否与明律有勾连。他一小官儿,奏请废后本就有不妥之处。此事就交给李卿去办吧。” 明循所说的李卿指得是中书舍人李伯瑾,听本是芮远提的事,竟然最后落在了他身上,知道明循心里是恼了芮远。虽此事实不再他的职务之内,但李伯瑾也不敢对此延误,立即跪下领了差事。 此议事结束,芮远与李伯瑾都皱紧眉头走在最后。芮远自是因为他屡次御前受挫的缘故,而李伯瑾则是因为他本是中书舍人,行得是草拟诏令诏书之责,如今让他查探刘渊是否与明律有关联,这让他从何查起?且他也无法无权调动了人去查看,莫非要他自己蹲守于刘渊门前守着?但李伯瑾久在明循身边,已习惯了明循胡乱塞给他些差事,面上表情虽然有些愁苦,但未敢说出一句不满抱怨的话。 芮远一直走出了宫,坐着马车本欲回家,但心中实在愁闷不堪,就命马夫道:“转头去了闵府上。” 芮远一到闵府,就见闵清拎着鱼篓鱼竿,挽着裤脚袖子,如个农夫般正自外回来。 芮远就下了马车,对闵清苦笑道:“闵兄当真是悠闲得很。” 闵清笑着说道:“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鸣远既然来了,正好与我一同吃了这条肥鱼,也是这肥鱼之幸。” 鸣远,就是芮远的字。芮远听后,也跟着笑道:“既是闵兄所邀,那在下不敢不从。” 随即芮远与闵清一同进了闵家,闵清的官职不大,所住的宅院也甚是窄小,只有四间小房,奴仆也拢共只有五六个人。闵清回到家中立即命人备酒烹鱼,而后笑着说道:“鸣远深锁眉头,如今鸣远官运亨通,家有美妻娇妾。比起我这孤寡闲人,鸣远有和烦忧可生啊?” 芮远苦笑道:“兄不知弟处境,早知今日,就该听老师之言,晚几年再参加科举了。” 芮远说罢,也不再多言,只闷头喝酒吃肉。待芮远酒醉,才在闵清的诱导下,慢慢将今日之事说出。 闵清听后,皱眉说道:“我不过无意见看到刘渊家的马车曾停到贤王门前罢了,不想一句多言,竟然害了你。” 芮远苦笑道:“与芮兄无关,都是小弟自作自受,忠心太过。” 闵清眯眼笑道:“鸣远当真喝醉了。” 芮远苦笑倒地:“我当真是喝醉了,喝醉了!” 闵清看了眼醉倒在地上的芮远,收起了笑容,轻轻转着手中的几杯,眯起了眼睛。 石青瑜听到明循与那几个臣子商讨后,她就轻敲着桌子,心道:此一劫是过了,但往后不能再如此被动,必须要尽快除去石凤歌,稳固后位才行。 石青瑜觉得她的机会很快就会到来,石太后经此一败,却未得任何好处,石太后必然会忍耐不住再有举动,到时候她就可以趁机除了石凤歌。就算不再有举动,石青瑜也会主动制造机会,杀了石凤歌,再推卸到石太后身上。   ☆、第24章 搭救 后宫又恢复了平静,这一场废后风波,最后不过惹得石太后心中更加恼恨,让惠妃更加惶恐罢了。惠妃连着几日到石青瑜面前表示她的臣服之心,最后瞧着石青瑜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惠妃才略微安心。与石青瑜在明循面前的做戏,假意推说不愿为后不同,惠妃是当真不想做了皇后。她如今保明峻平安已是心惊胆战,如何能再奢望攀爬的更高?她的势力在这后宫之中太过微弱,害死她就如捏死只蚂蚁。 惠妃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等了她的儿子长大,若是明峻能继承帝位,那她早晚会成为太后。若是明峻未能继承皇位,她也是有儿傍身的太妃,那才是长久的富贵,她又何必争这片刻的皇后之尊? 而在前廷,受到废后事件波及的除了因进言而被遭明循日益厌烦的芮远,还有因查事不利遭到明循训斥的李伯瑾,但两人均是敢怨不敢言。贤王明律则因此事略微收敛气焰,只忙于筹备大婚事宜,所有事都按下不动。 整个后宫与朝廷就又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一直到端午过后,贤王明律终于娶了渭南周家嫡女,后宫前廷在平静里又添了一些喜气。明律成亲当日,明循与石青瑜为表示对明律的亲厚,特陪了石太后去到贤王府观礼。原本石凤歌也欲去看看明律要去的周家嫡女容貌如何,可能比得过她?明律娶那周家嫡女时,面上是否欢喜? 但因明循嫉恨石凤歌与明律的过往,难得不允了石凤歌此事。为此石凤歌闷在屋子里哭了许久,一是因明律竟然就此成亲未等着她,看来对她不是诚心。二是因为明循竟不似以前对她那样千依百顺,看来对她也不是十分用心了。 石凤歌哭过之后又连着不理了明循几日,待明循偷偷得去讨好了石凤歌,伏小做低的道歉一番,石凤歌才重新于明循好了起来。 明律成亲之后,玉彦的官职也定了下来,是御林军左都尉。在明循的圣旨下达到玉家的时候,方子蘅已先从石青瑜处得到了消息,所以玉家对此事并没有过多的惊喜。 石青瑜静观着着一切,寻着能够杀了石凤歌并把此事推到石太后的机会。但明循对石凤歌的保护比之前更加周全,甚至连给石凤歌的太医都是明循特别挑选出来的人,让石青瑜很久都寻不到机会能除去石凤歌。并非是她贪心,偏要一次勉强除去两个人。而是石凤歌在明循心中太过重要,若不寻个替罪羊,明循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将石凤歌的死追究到底。石太后就是她石青瑜选择的最适合的替罪羊。 石青瑜慢慢的等着,一直等到了入夏时候,御花园里百花盛开,皇宫之中多添几分生机。石凤歌身边新提了个宫女到她身边,名叫月辰,让石青瑜终于看到了一丝机会。因月辰嘴甜伶俐,很快就得到石凤歌的喜爱,石凤歌到何处都需月辰服侍。而因月辰根底干净,明循也放心她留在石凤歌身边。 对这个月辰,石青瑜并不陌生,上辈子石太后也曾将月辰安排到她的身边。这个月辰是石太后精心安排下的人,为避免月辰的身份泄露,石太后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月辰是她的人。只有每月初五,石太后才会命她身边的桂嬷嬷将给月辰密信藏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一处假山中,以此法给月辰指令。其中密信上所写的内容,于外人卡拿来不过是几个胡乱写出的数字,寻不不出什么含义。要与永庆六年出的《大历通史》相对应,才能看明白其中意思。 自月辰到石凤歌身边,石太后每月给月辰密信,石青瑜都会让玉珠在月辰去取密信之前,先抄了一份回来。石青瑜见到石太后费尽心机的把月辰安插在石风歌身边,料定石太后必有图谋,所以她也不说破此事,静待着石太后又何打算。但是连着两月,石太后让月辰所做的事,都不过些探听石凤歌日常起居的小事。 石青瑜也不能只等着石太后给她送机会,她也开始着手谋划于入秋之后的围猎场上,设计石凤歌被乱马踩死,之后推到石太后身上。但此计划还未构想周详,石太后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开始着手算计她与石凤歌了。 “将石凤歌引于百花潭,推入潭中,陷于皇后。” 这是在玉珠把这月石太后给月辰的密信抄写回来后,石青瑜对照《大历通史》所译出的密信内容。 百花潭位于御花园东南角,御花园中处处景致大多是人力制造,独百花潭乃是一天然潭水。至盛夏时,那处较宫中旁处相比,要更加凉爽一些。到午后热气难耐时,石青瑜就会到那里躲躲热气。百花潭水较深,潭下多有怪石,石青瑜上辈子学过凫水,但石凤歌却不会水,这倒是个杀死石凤歌的很好机会。石青瑜反复考量着她之前设计好的计划,与石太后送到她面前的机会。两个法子都很凶险,但最终她决定还是接受石太后这份大礼。 至此石青瑜再去百花潭纳凉的时候,就换了更加简朴的衣着头饰,静等着石凤歌过来送死。没过了几日,那天分外闷热,人喘口气都觉得艰难。石青瑜正在潭边丢了些鱼食喂了潭中喂养的几条锦鲤,就听得石凤歌在不远处吵嚷:“凭什么我去不得?凭什么那样的好地方就能被她占了去。” 之后,就是月辰小心翼翼在提醒石凤歌:“娘娘,她毕竟是皇后,咱们后宫之中什么好的不应该先给了她?娘娘不要与她相争了,娘娘且忍一忍吧。” 月辰此话更让石凤歌恼怒,气道:“如今我还不够让着她么?再让下去,我都不知道这宫中还有什么我能去的地方了。” 石青瑜听得吵闹声,心头一喜,转过头看向石凤歌,见石凤歌竟只带了两个宫女在身边,一个是月辰,另一个却是一个生脸儿。月辰听到石凤歌执意要去到潭边,露出个十分为难的表情,就指派另外个宫女,说道:“那你就去给娘娘拿个软垫过来。” 那宫女听了月辰的话,看了眼石凤歌,见石凤歌冷声令道:“快去,愣着做什么呢?这天儿热得我烦闷,身边的人也没个有眼色的,慢手慢脚的,看本宫回去不打了你?” 那宫女听了石凤歌的话浑身一颤,再不敢有一丝怠慢,慌忙转身跑开。 石凤歌冷哼一声,快步走到潭边,见面上带着浅笑的石青瑜,皱眉说道:“你倒是会选了好地方?这地方竟然比我宫中还要凉快一些。” 凤栖宫在建宫的时候,就由明循亲自寻的地方,已是难得的冬暖夏凉的好地方,但终究还是比不过这百花潭边。 石青瑜看着石凤歌艳丽的眉眼,如玉的肌肤。如今因着天热,石凤歌脸颊涨红,显得更加娇憨可爱。石青瑜就笑了起来:“妹妹既然来了,那不如一同坐着纳凉?” 石凤歌冷哼道:“哪个人要与你一同坐下?在石家在皇宫我何时与你一起同坐过?如今我既看中了这里,你就该让了出来。” 石凤歌虽然这些日子一直按着何氏的吩咐没怎么去找石青瑜的麻烦,但也是因为石青瑜与她见面次数不多的缘故。石凤歌在一生都被宠爱着,觉得自己比石青瑜高一等,如今与石青瑜既碰见了,还是忍不住把她的任性娇蛮统统使在石青瑜身上。 石青瑜脸色略微一边,微微皱起眉头,略有些气恼的看向石凤歌,而余光却瞟了眼月辰。月辰这时面上虽然没有特别紧张的表情,但却把手里的帕子紧紧捏住。石青瑜就向石凤歌走进一步,月辰也抬起眼睛看向石青瑜。 石青瑜看着石凤歌笑道:“妹妹既喜欢这个地方,那给了妹妹就是。” 石青瑜说着,就近一步走近石凤歌。月辰紧张的抿紧了嘴唇,看着石青瑜身后的宫女离她们还有几步之遥,月辰一下狠心,立即出手,用力把石凤歌推入潭中。月辰知道石凤歌未必会就此淹死,但即便石凤歌不死,也会坐实石青瑜将石凤歌推下水的罪名。月辰伺候石凤歌一些时日了,知道石凤歌的性子,也了解石青瑜与石凤歌的关系。只要她之后一口咬定是石青瑜把石凤歌推下水,石凤歌必然信以为真。 月辰见到石凤歌落水,正准备立即高呼:“皇后,你竟然敢推娘娘落水!” 可还未等她喊出声来,石青瑜就已先行喊道:“此贱婢竟然敢推妹妹落水,还不快快拿下。” 随即石青瑜身后的宫女即刻擒住月辰,捂住了月辰的嘴。 石青瑜则翻身跳入潭中,游到正在水中挣扎的石凤歌,小声冷笑道:“妹妹,我来救你了。”   ☆、第25章 薨逝 留给石青瑜的时间并不多,皇后与贵妃落水,很快就会有人来施救,她需要迅速把石凤歌溺死在这潭中。当石青瑜游到石凤歌身边,做出几下正在搭救石凤歌的姿态,就即刻做出不善凫水的样子抱住石凤歌沉入潭底。在水中不断挣扎的石凤歌在被石青瑜抱出的瞬间,竟觉出石青瑜的意图。一被石青瑜扯入水中,石凤歌就用力推打着自石青瑜。石凤歌本来身体就被石青瑜健壮,如今又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石凤歌竟然推开石青瑜,靠着本能划着水,试图浮出水面。 既然石凤歌发现她的意图,石青瑜就更不可能让石凤歌活命,她快速的游到石凤歌身边,在石凤歌快要浮出水面的时候,抓住了石凤歌的脚,用力扯回石凤歌,而后石青瑜抓住石凤歌的头发用力把石凤歌的头撞向水下的怪石。红色的鲜血自水中漫开,石凤歌终于停止了挣扎。石青瑜将不再挣扎的石凤歌扯回,摩挲着去探到她的脉搏,当她摸着石凤歌的脉搏慢慢变得微弱,石青瑜无法在水中闭气太久,可在水中多留一会儿,石凤歌就离死更近一步。 在水中,石青瑜无法正确估量时间,只觉得在水里熬过的每一刻都十分漫长。渐渐石青瑜也没有力气再扯住石凤歌,脑子里尽是轰鸣声,不再如之前那般清醒,竟胡乱思虑着石凤歌头上有伤,她也该身上带些擦伤,才能更显出她似在救石凤歌的样子。石青瑜就摸到块石头上,猛磕一下,石青瑜觉得头上一疼,却不知有没有磕出伤口。 石青瑜自己觉得是已过了很久,当她察觉到有人跳入潭中,她知道来救石凤歌的人到了,就立即放开了石凤歌,任由石凤歌向潭底沉去。石青瑜也没有太过立即,立即缠上了向她游过来的人,待石青瑜被那人带出水面,石青瑜长吸了一口气,比困在水下时,清醒了一些,才转头看到把她带出水面的人,见那人是一个年轻的太监。 石青瑜就慌忙说道:“不要管我,快去救我妹妹,快去就我妹妹。” 但那太监还是先把石青瑜推上岸,石青瑜被宫女扶上岸,见岸上没有明循,就知道她虽然在水下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但在岸上也许不过片刻。不然明循听到石凤歌落水的消息,怎能不快速赶到这边?由此石青瑜也无法断定石凤歌是否已经死了,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多添了一份紧张。石青瑜就立即喊着:“让我下去,让我去救我的妹妹。”,再遭到宫女劝阻后,石青瑜就死死盯着百花潭的水面,她希望石凤歌能晚些被救出,多耽误一会儿,石凤歌就能死得更透一些。 石青瑜紧紧抓住潭边的护栏,身体微微发抖,不仅仅是因为石青瑜紧张,还因为潭水冰冷,将石青瑜冻得发抖。若是石凤歌死了,自然是幸事一桩。若是石凤歌不死,那今日也许就成了她石青瑜的死期。过了没多久,石青瑜就听得明循喊着:“究竟出了什么事?”自远处慌张的跑过来。石青瑜握紧拳头,转身对明循慌张哭道:“皇上,救救妹妹,她被她身边的宫女推进寒潭中了,我,我救不了她……” 石青瑜话未说完,就听到潭边有人高喊:“寻到贵妃娘娘了。” 明循听得这话,就立即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石青瑜,冲到潭边说道:“凤歌如何了?。” 石青瑜被明循推倒在地上,但她即刻起身,也奔到潭边,就见几个太监将石凤歌的身体托起。 明循慌忙喊道:“太医,太医,快来太医救救凤歌。” 待石凤歌被宫女拉上岸躺平,明循看到石凤歌脸色发青与她额头狰狞的伤口,明循就跌坐在地上,吓得连连倒退。石青瑜一直紧盯着整个过程,见到石凤歌面上已似个死人一般。石青瑜才瘫软的倒在了地上,又开始哭起来:“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快来人救救我妹妹!” 帝后都在悲痛之中,一时也无人敢说话,都静等着太医到来。太医们慌忙赶到,看到石凤歌的面色就知道不好,待颤抖着摸了石凤歌的脉,就跪倒成一边,颤声说道:“皇上,皇后,贵妃娘娘薨了。” 石青瑜听到此话,用力的合了眼睛,面上悲痛,心中大喜。石青瑜也在这时才觉出她额头的疼痛与身上的不适来,虽然石青瑜最近仔细养护着身体,但毕竟身体底子不好,又经寒潭水一浸,身上就一直颤抖着。但石青瑜不能倒在此刻,她咬了牙把所用的不适压下,看着明循在对太医们大声嘶吼:“不可能,朕的凤歌不可能就这么撇下朕。给朕医治,若是救不回凤歌,你们都要死。” 那些太医虽然都知道石凤歌救不回来,但也不得不立即就开始诊治石凤歌,又是针灸又是艾灸又是开方子,忙得太医都出了一声冷汗,但也没换来石凤歌一丝活气。 明循的模样状似风魔,竟笑着说道:“凤歌,不要害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很快!” 说着,明循缓缓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石青瑜的身边,狠狠捏住了石青瑜的下巴,冷笑道:“你说是凤歌身边的宫女将凤歌推入潭中,那宫女呢?” 石青瑜哭道:“妾身已经把那贱婢擒住,就等皇上发落。” 明循双眼赤红,咬牙说道:“带过来。” 随即就有宫女把月辰带到明循面前,月辰没想到原来设计好的事情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变故,石青瑜怎么这么快把她擒住,而后竟跳入潭中去救石凤歌?但事已自此,月辰也别无退路,就依旧喊道:“皇上,是皇后,是皇后将娘娘推下水的……” 石青瑜听到此话,厉声喊道:“贱婢胡言乱语,若是本宫将妹妹推下水,何必去救?” 月辰知道此事无法说通,但事到如今,月辰就只能依旧慌张回道:“皇上,是皇后,就是皇后将娘娘推下水的,娘娘想要在这处纳凉,皇后心有不满,所以将娘娘推下潭水。” 石青瑜快走几步,扯住月辰的衣领,直视于她,说道:“本宫连皇后之位都可给了妹妹,和何况这一方潭水。你这贱婢,为了脱罪竟然如此诬赖本宫!” 随后,石青瑜跪在明循面前:“皇上若是疑心妾身,可以将妾身一同关了起来施刑。为了能抓住害了妹妹的人,妾身甘愿同受刑罚,也不让害了妹妹的人逃脱。” 明循脸色苍白,木然得看着石青瑜与月辰,似在看着月辰与石青瑜,但又不似。他许久冷声下令:“把这个月辰关了起来,不要让她死了。待凤歌救回,再来审她。” 月辰听到明循此命令,立即哭喊着求饶。明循转头看到石青瑜,见到石青瑜浑身湿透,额头脸上都带着擦伤,面上表情悲戚愤恨。明循本是想把石青瑜也关了起来的,然后一同审问。但是明循心里这时需要个依靠,对于石青瑜,他终究还是没有下了命令,却将石青瑜关了起来,只瘫软的倒在地上,说道:“凤歌,朕的凤歌……” 石青瑜慌忙上前哭着抱住明循,小声安慰道:“皇上,妹妹没事的,妹妹一定没事的。” 明循缩在石青瑜冰冷怀中,微微颤抖着,他想起他与石凤歌在一起的日子,就把头靠在石青瑜被潭水侵湿的冰冷的怀中。石青瑜的眼泪不停的落下,看着远处石凤歌的尸体,石青瑜终于安下心来。 然后石青瑜闭了眼睛,随即昏倒在地。石青瑜的昏倒起初是假的,但随即发起热来,倒是真的病得凶险起来。石青瑜病得有些糊涂了,能听得到周围人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在朦胧中,石青瑜暗暗的盼望着她的病能够再略重些,这样她谋害石凤歌的嫌疑就会更小一些。 哪怕是在病中,石青瑜也尽力演着戏,紧闭着眼睛,一遍遍的喊着:“妹妹,快救我的妹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青瑜终于觉得身上轻快了一些,竟能睁开了眼睛。石青瑜看得她仍在自己殿中,就知道明循最起码到这时都还未疑心她。石青瑜看了眼伺候在她身旁的云珠,哑声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妹妹怎么样了?皇上如何了?” 云珠躬身回道:“娘娘只昏睡了一天,贵妃她……她正在被救治,皇上正在凤栖宫。” 石青瑜听到此话,小声问道:“她活过来了?” 见云珠摇了摇头,石青瑜就知道明循正在命太医救治的还是一个死人,石青瑜就站起身,说道:“本宫也要过去才行。” 云珠连忙拦住石青瑜:“娘娘身体还未好,且太医都在凤栖宫,娘娘连药未服过。” 石青瑜抿了下干裂的嘴唇,说道:“就是身体还未好,才应该去。”   ☆、第26章 毒妇 石青瑜走到凤栖宫门外时,就听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再踏入宫门,石青瑜就见宫女个个垂首紧张的站在一旁。宫女见到石青瑜进来,连个应声的都没有,仿佛整个凤栖宫如一潭死水样 石青瑜再走进几步,才听到一些走动的声音,她被宫女扶着继续向石凤歌的寝殿走去,一进到石凤歌的寝殿门,绕过屏风,就见到明循面容憔悴,浑身颤抖的坐在榻上。 而石凤歌就被放置在一旁的床上,她双目圆睁,口唇青紫,面色惨白,已是死尸一具。但太医们却在努力把石凤歌的嘴给撬开,硬灌了一些药。石青瑜看着双目圆睁的石凤歌,心中道了声可惜,可惜了石凤歌的花容月貌,就此要掩埋地下了。 石青瑜进到殿中,明循似乎没有觉察到一般,仍旧呆坐在榻上。石青瑜走到明循身边,轻声哭道:“皇上,皇上……” 石青瑜叫了几声,明循才抬起头来,木然的看向石青瑜,哑声说道:“你是来看凤歌的么?她如今已比之前好了些,再吃些要就更好了。” 石青瑜知道明循这是因石凤歌的死有些神志不清了,明循不愿意承认石凤歌已死,她若是戳破,明循只会将那一腔不甘与悲愤转到她身上来。石青瑜就顺着明循的话,缓声劝道:“妾身是来看凤歌妹妹,但也是来劝皇上振作。皇上,害了凤歌妹妹的凶徒还未惩治,还需皇上给凤歌妹妹做主。” 明循这才用力喘了几口气,眼中有了亮光,说道:“是,是,给朕把那个贱婢处死。判剐刑,不,不要剥皮分尸,要……” 明循咬紧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刑罚,就拉住石青瑜的手,竟笑着问道:“皇后素来聪慧,还请皇后好好想想该如何惩治了那个贱婢。” 石青瑜皱眉说道:“皇上一个宫女哪能敢谋害了妹妹呢?妾身觉得还得细审审此人,抓住幕后真凶,才算为凤歌妹妹报仇。” 明循听到“报仇”两个字,略微一愣,然后咬牙说道:“是啊,是该抓住幕后真凶。” 明循因石凤歌的死悲愤过度,竟连原本的那一点儿心智都没有了,只顺着石青瑜的话来应答。 石青瑜见状,就立即轻声说道:“那皇上应该派人去搜了月辰的住所,许能就此发现什么痕迹,先拿出证据再去审问那贱婢。” 明循连连点头,说道:“和瑞快去搜查了月辰的住处。” 石青瑜看着明循身边的大太监和瑞慌张的欲出了门,就又嘱咐了一句:“别只查了面上的东西,还该查查墙中地砖下有没有暗格。” 说完,石青瑜就坐在明循身旁轻声哭着安慰了明循。 石太后利用月辰做事,但月辰也并不是完全忠心,知道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惨死下场。所以上辈子月辰将石太后给她的密信都会一道藏在房中,若她落入险境,石太后不去救她,那她就可以借此来要挟石太后。重来一世,一个人境遇可能发生改变,比如原本应该在她石青瑜身边的月辰竟然到了石凤歌身边,但一个人的性格不会有多少更改。上辈子月辰提防着石太后,落下这个纰漏,这辈子月辰就不会防着石太后了么? 只是因为明循一直记挂着石凤歌,石青瑜又病得昏了一天,她也不敢保证月辰在住处留下的东西是否还在,石太后是否趁机到月辰住处毁了所有证据? 但即便石太后趁乱毁了月辰藏在住处的密信,石青瑜也不担心,因为石太后若有此举动,正好更能证明石太后与石凤歌的死有关系。石太后慌忙来毁了证据,行事匆忙之时,更容易落下痕迹。 因石青瑜与明循说话的时候并未避了那几个为石凤歌“诊治”的太医,但那些太医都做出没有听到任何事的模样。石青瑜与明循静静等了一会儿,和瑞就把一本《大历通史》与几张纸条拿了过来,呈在明循与石青瑜面前,说道:“皇上,这是奴下在月辰房中发现的,它们藏在一块地砖下,怕是有些蹊跷。” 明循皱紧了眉头,慌忙接过那几张纸条与那本《大历通史》翻看了几下后,气道:“这是什么?就只是几个乱写的数字和一本平平无奇的史书,有什么可奇怪的?” 石青瑜靠过去说道:“皇上能否把这些交给妾身看看?” 明循就把手中的东西往石青瑜手中一推,石青瑜翻看了几下《大历通史》,然后拿着纸条反复对照,过了一会儿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皇上,妾身看出去来。皇上您看,这‘贰捌’乃页数,‘壹伍’是列数,‘叁’是哪个字,这样对下来……” 石青瑜突然脸色一白,慌忙说道:“快拿纸笔来。” 此时无人敢做耽搁,立即把笔墨纸砚奉上。石青瑜引了明循避开众人,就对一字,写一字,将所有纸条的意思都译了过来。明循也从原来的呆愣,到身上微微颤抖,最后双眼赤红,盯着那张“将石凤歌引于百花潭,推入潭中,陷于皇后。”的纸条,嘶声喊道:“竟有此等毒妇,她竟然一而再的加害凤歌,我怎能留她性命?” 在后宫之中,想要对付石凤歌与石青瑜的人,那就只有石太后了,虽然这几封密信并未露出石太后的名字,不能直接证明就是月辰就是石太后的人。但明循怎能猜测不到? 明循说罢就转身要离开凤栖宫,去夺石太后的性命。石青瑜连忙跪下拉住明循的衣角,说道:“还请皇上不要心急,请再审审月辰,如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是那人所为。皇上此去,只怕那人虽除,但皇上也落人话柄,即便是为凤歌妹妹报了仇,那皇上受人毁谤,岂是凤歌妹妹所希望的?请皇上好好思量……” 此时贤王明律才得新势,若是明循贸然杀了石太后,背负起无故弑母的罪名,怕是难被那些倡导仁孝的士家所容。如今的明循还不能死,还不能被推下地位,他暂时还需要与明律制衡,等到她石青瑜的势力稳固下来,才是他明循的死期。 可明循此时激愤难忍,哪里听得进石青瑜这些话,明循踢开石青瑜一脚,但石青瑜却依旧扯出明循,哭道:“皇上,妾身的心与皇上一般,但这时过去杀了她,皇上往后如何?若是贤王以皇上不孝弑母的名义起兵造反,皇上可有方法压制。皇上去杀了她,并非为凤歌妹妹报仇,而是将帝位拱手让给贤王,这不是正如了太后心愿?” 明循呆傻的倒在了地上,瞪了眼睛哭道:“那该如何?那该如何?” 石青瑜说道:“皇上手中还有月辰啊,若是证据确凿,就昭告天下,将太后罪责公布于众。且处死她的法子有千百种,何必皇上亲自动手?” 石青瑜并不在意这时能不能定下石太后的罪,即便是定下了,怕是一时也难处死石太后。 明循深吸了几口气,慌忙说道:“是啊,朕不能慌,不能让凤歌白死,也不能让明律那贼子称心如意。朕即刻就去审了月辰……” 石青瑜听到明循已经开始承认石凤歌已死的事,就又轻声劝道:“皇上还应把凤歌妹妹的事着人给父亲母亲通传一声,不然若是父亲母亲自石太后处得到消息,还不定多生出什么是非。” 石青瑜说着,悲哭道:“这可怜我家父母,如今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循已承认石凤歌已死的事实,这时哭道:“也该让石侯与夫人进来送凤歌一程,这事你去做吧,为凤歌妹妹好好办了丧事,朕实难面对此等场面。朕要去审了那婢女,朕要去听听那婢女是如何受人指使,将凤歌妹妹害死的。” 明循说着立即起身,摇摇晃晃的就出了凤栖宫。石青瑜缓缓起身,拿了帕子一点点的擦去眼泪,嘱咐了人:“去忠勇侯府,告诉本宫的父母,说凤歌妹妹在宫中被人推下百花潭,薨了。” 石青瑜说完,就去了石凤歌的寝殿,放走了还在给石凤歌“诊治”的太医,着人去她殿中拿出套皇后朝服来。石青瑜坐在床边,抬手将石凤歌嘴角残留的药汁擦去,说道:“凤歌妹妹一直都说我的皇后朝服好看,如今她既去了,我也该顺了她的心愿。” 石凤歌宫中大多都是明循的人,即便明循不在此处,石青瑜亦要将戏做得十足。石青瑜随后亲手为石凤歌合了双眼,洗净锦帕一点点为石凤歌擦净身子。石凤歌的尸身已经僵硬,石青瑜脱不下石凤歌的衣服,只能将石凤歌的衣服剪开褪下。石青瑜给石凤歌备好的朝服也无法穿上,只能剪开个缺口,给石凤歌将朝服套上后,再进行缝制。待石凤歌穿戴整齐,石青瑜才命宫人为石凤歌梳头化妆。   ☆、第27章 幻梦 石青瑜将石凤歌的尸体收拾整洁重新上妆,石凤歌的容貌看着比活着的时候似乎更加明丽娇艳。石青瑜细细的为石凤歌画好眉间花钿,就听得殿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石青瑜辨出那哭的女子就是何氏,即刻酝酿出两行泪来,转身慌忙奔到殿门口。石青瑜身子本就没有养好,刚才又被明循踢了一脚,脸色苍白中带着隐隐青色,似比如今装扮好的石凤歌更像个死人。 石青瑜走到殿门口,就对何氏与石勇哭道:“父亲,母亲,你们总算来了……” 可未等石青瑜的这句话说完,她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何氏指着石青瑜大声哭骂道:“你是怎么做了姐姐的?你是怎么照顾凤歌的,她怎么就没了。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我的凤歌?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凤歌!” 石青瑜被何氏打得跌坐在地上,颤声哭道:“凤歌妹妹没了,女儿恨不得以身代之。若是能用命换命,女儿甘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了她的命。但如今惩治幕后凶手才是关键……” 何氏本欲再骂,但却被石勇给拦了下来,石勇皱眉说道:“她如今是皇后,不能再乱动手。” 何氏身材娇小容貌娇艳,石勇生的高大威猛容貌端正。两个人站在一起也登对得很。就如蔓藤缠绕磐石般,何氏娇柔的靠在石勇怀中,哭道:“可是我们的女儿,凤歌她没了。” 石勇的眼眶微红,轻轻的拍了拍何氏的后背,哑声说道:“先去看看凤歌吧。” 说着,石勇就扶着因为悲痛难以自己行走的何氏略过石青瑜,走到石凤歌床前。 石青瑜转头看了眼石勇的背影,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石青瑜入宫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石勇,并非石勇从未入宫,只是石勇入宫的时候就只会与明循议事或去看望了石凤歌,从未来见过她一次。也别说石青瑜如今已入了宫,哪怕是父女见面都比往日里麻烦,就算是在石府上时,她也不过只见过她只父亲几面。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石青瑜更多的是从旁人口中得到消息,比如石勇在石凤歌生辰的时候送了什么珍贵难得的珠宝,比如石勇怎样对何氏温柔妥帖为她画眉贴妆。 但石勇对石凤歌的宠爱对何氏的温柔,都是以她石青瑜的母亲的死为前提。石青瑜自重生以来,又一次体会到了对一个人恨之入骨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石勇这个男人。若是石勇能稍微知恩图报稍微对她母亲有丝怜惜,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最起码她石青瑜如今还有母亲在身边,还能有个人不出于任何利益需要,来关心她。但石勇连她自出生就该拥有的亲情,都不给她。何氏固然可恨,但因贪恋何氏美色而谋害她亲生母亲的石勇更是该死! 石青瑜深吸了几口气,她这辈子可以对何氏与石凤歌甚至明循手下留情,让他们比上辈子死得痛快一些。但是石勇,她的父亲,必然不能让他好死,她要让石勇失去所有现在他所深爱的人,先是石凤歌再是何氏,然后是石勇与何氏所生的儿子们,之后是石勇的权利地位。 石青瑜要把石勇费劲心力得到的权势地位给他最不喜的那几个的石族子弟,要让石勇削发割耳活埋在她母亲的墓下,让他被压在她母亲的坟墓下,背负她的母亲,不得翻身。石青瑜握紧拳头,又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恨意,慢慢起身,走到了床边。 何氏来到石凤歌床前,看到石凤歌经过装扮样貌如她活着的时候一样艳丽,何氏就面上一喜,轻声唤道:“凤歌,母亲来了,你醒醒啊。” 石勇伸手摸了下石凤歌的脉搏,就悲声叹道:“凤歌已经走了。” 何氏这才伏在石凤歌尸身上放声痛哭,石青瑜听着何氏的哭声,方缓了刚才见到石勇之时生起的恨意。 哭了一会儿,何氏转头冲向石青瑜,喊道:“你说有人害了凤歌,那究竟是谁害了凤歌?” 石青瑜小声啜泣道:“如今皇上还在审讯,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回审出个结果了。” 石青瑜才说完,却听太监通报,明循已自殿外走了进来。石青瑜转身上前,问道:“皇上可审出个结果了,她可认了?可能为凤歌妹妹报仇?” 明循身上带着血气,大约是对月辰用刑的时候沾染上的。明循听到石青瑜的话,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她已认下是太后威逼她害死了凤歌。” 何氏在一旁听到后,惊道:“竟然是她下手害了我的女儿!” 但石勇却皱紧了眉头,眯眼看了下已变成一具尸体的石凤歌,抬头又看了眼如今仍尊为皇后的石青瑜,皱眉说道:“皇后看起来脸色不好,看来也是操劳过度,去歇歇吧。这里自有人帮着照料……” 石青瑜明白石勇这般话,不是因她是他的女儿才说的,而是因为如今她是皇后。石凤歌因石太后而死,即便石勇这时想要再投靠向贤王,贤王与石太后也不会再信他。石勇为了保住他的权利,只能去保住石青瑜的皇后之位。石青瑜对旁人还能好生做戏,但在面对石勇的时候,许是因为她的身体这几日确实折腾得太过厉害,让石青瑜几次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是继续强撑,反而容易犯下大错。 而且如今大局已定,再难生出什么变化。 石青瑜也不舍得把她才养好的身子继续耗在余下石凤歌的丧事上,既石勇提起,石青瑜就顺势咳了几声,轻抚额头,说道:“多谢父亲挂念,但如今凤歌妹妹大仇未报,尸骨未寒,我怎能独去歇息?” 石青瑜说完,用力握了下云珠扶着她的手,云珠立即哭道:“可是皇后因去救贵妃娘娘落下重病,如今还未看过太医,未服过药,一直在为贵妃娘娘之事操劳,皇后……” 石青瑜立即冷喝一声:“住嘴,哪由得你在此处说话?” 此时明循正仔细看着石凤歌,石青瑜就轻声说道:“皇上,妾身擅自做主为凤歌妹妹穿上了皇后朝服,皇上觉得是否好看。” 明循点了点头,连声赞道:“当真好看,她穿此朝服最是好看。” 明循说完,转头看着石青瑜说道:“你的脸色也着实不好,去歇了吧,这里有朕,不会让凤歌受委屈。” 许是因为石青瑜给石凤歌装扮得很仔细,明循看着石青瑜的目光比之前柔和了一些。石青瑜就颇有些无奈的点了下头,随即退出凤栖宫。出了凤栖宫,石青瑜已无力再多走一步,但因不想让她身边的人觉出她的身体真的不妥,再生叛意,就勉强强撑着身体坐了凤辇回到宫中,看过了太医才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石青瑜离了凤栖宫,明循先是召集他认为的几个忠恳臣子,商议如何宣告石太后的罪过。这些臣子又如之前那样胡乱进了几句话,但明循此时是下定决心要除去石太后,不理会那些臣子,就先召了群臣进宫,先把石太后的罪状一一说明,证据确凿,石太后确实杀害了石凤歌企图霍乱后宫。 明循一派的官员知道明循必要除去石太后,就口口声声的喊着杀人自要偿命,石太后害人性命,怎能不受惩处?明律一派的官员只说石太后是皇上母亲,父母杀子尚且无罪,杀了儿子身旁的一个妃嫔,必然是该妃嫔不够仁孝,才遭到如此惩戒,何过之有? 而那些士族官员只眯眼看着朝堂纷争,心中暗自取笑着这明家皇族的不堪与混乱。 明循虽在朝堂议事,但暗中却命人去石太后宫中处死她,但石太后在皇宫多年,自有她亲近的宫女护卫,又有明律知道此事后特遣派到宫中保护石太后的亲信。明循派去处死石太后的人非但没有杀死石太后,反而险些遭擒,成为明循弑母的证据。 最后明循在前朝对石太后谋害石凤歌一事,没有做出任何严厉惩处,只是让石太后如之前涉嫌谋害明峻一样,继续幽禁于太和殿中。而明循在后宫之中竟然也没法于暗中处死石太后。经此一事,明循备受打击。待石凤歌丧礼过后,明循更是连着好数日浑浑噩噩,心中又愧又恨,整日整夜的留在凤栖宫中,不愿见人,每日里就昏睡在凤栖宫中。 昏睡之中,明循恍恍惚惚的做了许多怪梦,梦到了许多他从不记得的与石凤歌的过往。还有石青瑜,梦中的石青瑜不比现在贤惠,她虽然容忍他宠幸其他嫔妃,但还是会忍不住露出些吃醋的样子。她虽然没有现在聪明,却会甘愿为他挡刀。如果现在的石青瑜对他的好仿若一杯清茶,梦中的石青瑜对他的感情就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 明循不由得留恋起梦中的石青瑜,甚至比想念石凤歌更甚。   ☆、第28章 贤后 许梦做得多了,明循也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在做梦,什么才是现实。每日他就倒在凤栖宫中,沉浸在自己的梦中,被梦中的石青瑜妥帖的照顾着,甚至连药她都要先尝了,才喂给他吃。 明循在梦中想着,如果石青瑜如梦中那样对待他,处处为他打算,那他的凤歌妹妹也许就不会死,他也许早就击败了明律与石太后,也许他早就大权在握。 就再明循似梦似醒的时候,隐约听得有个女子在唤他:“皇上,皇上醒醒……” 那唤他的声音,与梦中石青瑜对他说话的声音一样,明循就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那女子。见那女子的样貌慢慢显现出来,如梦中的石青瑜一样的容貌,不过比起梦中的石青瑜,在明循面前的女子笑容更加柔和,眉目之间更添了些温婉神情。 明循抬起手摸了摸那女子的脸庞,试着问道:“青瑜……” 石青瑜柔声回道:“皇上,是妾身,妾身来给皇上送些膳食,皇上已经许久没有用膳了。” 石青瑜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担忧记挂明循的表情。 明循见到石青瑜这样担忧他,才将面前的石青瑜与梦中的她合在一起,紧紧抱住了石青瑜,唯恐他面前女子,如他每次梦醒时那样消散了。 明循抱着石青瑜慌忙说道:“青瑜,你帮我。你一定要帮我,帮我给凤歌妹妹报仇,帮我坐稳这个帝位,你也应该帮我。凤歌妹妹死了,除了你再没有人真心待我。他们那些大臣就只顾着争吵,去争夺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忠君。朕是皇上,他们都应该都朕忠心的。如今朕才知道,朕想杀个人也这么艰难。若是那天朕亲自去,许也杀不掉她,还会如你所言,背负个弑母的罪过。为什么她杀凤歌就可以,朕杀她就不行?” 石青瑜轻轻拍着明循的后背,仿佛在哄个刚刚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安慰道:“皇上不要烦忧,妾身一定会报仇,如今的皇宫是皇上的,皇上想要做什么事,怎会做不到?如今皇上应该先吃些东西,把身体养好的再说旁的。” 明循才想起之前石青瑜也病着,他就胡乱慌张的抚摸了下石青瑜的脸庞,问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石青瑜一边把食盒打开,拿出仍带着热气的红豆粥与几样小菜,一边柔声说道:“之前是总是时睡时醒的一直糊涂着,今日才见好些,就听得皇上一直未上朝宿在凤栖宫,妾身就立即过来了。” 明循看了眼那些粥菜,摇了摇头说道:“朕吃不下去,朕想起凤歌就心里难过得很。” 石青瑜听后轻叹口气,说道:“皇上且宽心,如今皇上碍于孝道无法惩治元凶,来为凤歌妹妹报仇。可太后虽动不得,她身边的人我们却可以处置。那给月辰传递密信之人,那安排月辰进入凤栖殿之人,这些人都是害死凤歌妹妹的凶手,都该处死。待石太后身边爪牙除尽,那太后的性命就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明循这几日都未正经儿用过饭,如今他浑浑噩噩的听到石青瑜的话,就忙点头说道:“是的,朕要处死他们。” 石青瑜轻声说道:“此等小事,哪用皇上出手?因皇上这几日都未上朝,前朝人心浮动,皇上只管到前廷稳住人心,皇上不如将这事交给妾身吧。妾身险被石太后诬陷,石太后亦妾身的仇敌,妾身必然将此事做好。” 明循听后,又连着点了几下头,说道:“那这事就交托给青瑜了。” 说完,明循面上的郁色才散了些,低头拿起饭碗,吃了两口红豆粥。石青瑜见到明循已经开始进食,立即就唤了太医过来,给明循查看下身体状况。明循喝了几口粥,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未等到太医过来,就先让石青瑜扶着走到凤栖宫外。明循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眼凤栖宫,哽咽道:“将这个凤栖宫封上吧,不许旁人过来打扰了凤歌。” 不许旁人过来打扰了石凤歌,也不许有人打扰他曾经在这个凤栖宫中做过的那些美好幻梦。 明循出了凤栖宫,就宿在石青瑜殿中,石青瑜自此开始着手处置所有参与进石太后谋害石凤歌一事的宫女与太监。石青瑜没有耐心去分辨哪个有罪哪个无辜,只要与她石青瑜为敌的宫人,那就是谋害石凤歌的凶手,只要归顺于她石青瑜的宫人,那就是清白无辜。原本明循与石太后两方明争,而石青瑜躲于暗处的局面,转瞬之间变成石青瑜一家独大的境况。 明循对石青瑜的恩宠也更胜于以往,虽石青瑜的身体不便侍寝,但明循却连续数日宿在石青瑜宫中。后因石青瑜上疏谏言,让明循以明家子嗣为重,让明循轮流宠幸宫中嫔妃,明循这才不再长宿石青瑜宫中。 往日石凤歌在时,明循不是留在石青瑜宫中,就是去到石凤歌那边。如今石凤歌没了,后宫即刻雨露均沾。嫔妃们或是畏惧石青瑜如今的势力或是因当真对她心怀感恩,各个都称赞石青瑜的贤德,后宫与前朝关联密切,后宫女子得到宠幸这意味着这个女子背后的家族都有一争皇权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是石青瑜给予的,前朝也接连有许多臣子称颂石青瑜的贤良。 但石青瑜的这份贤良却惹了石勇的不喜,石勇竟然亲自入宫,请求面前石青瑜。 石青瑜正在修剪了多余花枝,听到这个传报就笑着说道:“快请忠勇侯进来吧。” 石勇见到石青瑜也不行礼,就先说道:“还请皇后屏退左右。” 石青瑜点了下头,说道:“既忠勇侯这般说,那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听到石青瑜下令,都即刻退出殿去。石青瑜这才转身对石勇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石勇皱了眉头想了一下,才抬手扶起石青瑜,生硬的说道:“你已贵为皇后,不必行此大礼。” 石勇与石青瑜的关系生疏,如今若不是石青瑜的举动会妨害到石家的利益,石勇也不会进宫来见石青瑜。石青瑜笑道:“我先是父亲的女儿,才是皇后。因女儿久在宫中,无法再父亲面前尽孝,已是女儿的不对,如今怎还能免了礼数?” 石勇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连忙说道:“你怎么能让皇上去了旁处?若是其他妃嫔有孕,那你的皇后之位如何保的住?” 石青瑜笑着说道:“让皇家开枝散叶,就是为后的本分啊,父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石勇觉得石青瑜愚蠢之极,气道:“那旁的妃嫔生下的儿子是石家的血脉么?我已觅得一族中女子,你若生不得,就由她来生,反正是我们自己家人?” 石青瑜笑着问道:“但那女子可好控制?生出的孩子是否能忘掉他的生母,独敬我这嫡母?认父亲这个外公么?若是不能保证,那这孩子即便有石家的血缘,也与这宫中旁的妃嫔生下的孩子没有两样,即便将来继承帝位,也姓不了石啊!” 石勇听后一愣,怔怔反问道:“你说姓不了石?你是什么意思?” 石勇虽然在明律与明循中间有些摇摆不定,但石勇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他就不会为了谋取权势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也不会为了权势之前一直攀附着石太后,生出扶持明律上位借此谋取更多利益的念头。 石勇未等到石青瑜回话,心头狂跳了几下,有即刻厉声说道:“你也不要存下不该有的心思。” 石青瑜抬眼看了下石勇,随后悲戚说道:“女儿是无法生育的,将来即便能有个族中女子进宫为皇上诞下龙嗣,而后继承皇位,这人并非父亲的亲外孙,他能去保父亲与弟弟们的富贵多久?凤歌妹妹死得这样冤枉,也让女儿看明白了一些道理,即便我贵为皇后她身为贵妃又如何?不过是明家后宅的一朵花一根草罢了,我们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住,父亲难道希望我的弟弟侄子们也遭受同样的命运么?父亲辛苦为明家打下江山,最后只想落得一个不得无法干政的外戚地位么?” 石勇眸光闪烁几番,定在原地,许久才说道:“那你是不肯让族中女子进宫了?” 石青瑜摇了摇头,苦笑道:“即便父亲选个家室苦寒的族中女子进宫,但终究无法保证这女子将来生下孩子之后夺我后位,将来这孩子长大杀掉外戚,那进不进宫有什么两样?” 石勇皱紧眉头,沉思许久,说道:“为父可寻一个性子柔软好摆弄的女子。” 石青瑜抬手摘掉身旁花枝上的枯叶,说道:“那全凭父亲安排了,看父亲如何去寻到一个性子柔和,甘愿把亲生儿子交给我抚养的女子。又有什么办法把这孩子教导得敬重父亲,一心想为石家着想吧。女儿自凤歌妹妹去后,心中早无旁的念想,只盼着家中能好些罢了。许多话,父亲若是不爱听,我不说了就是。” 石青瑜说完,拿起剪子一剪子把开得正好的一朵花剪了下来,摇头说道:“这花开得这么艳这么美,人一剪子下去,也就即刻掉落了。”   ☆、第29章 施恩 石青瑜之后再没有提到有关后位与外戚的事,只对石勇说了明循对之前追封给石凤歌的“仁德皇后”的谥号不满意,就拿了写满谥号的折子仔细与石勇再商量了石凤歌的谥号。石勇盯着那跌落在地上的鲜花,最后胡乱点了一个谥号,皱着眉头离了皇宫。 最后石勇还是未将本已选定的石族女子送入宫,石青瑜的话让石勇多了几分反心。 待石青瑜把石太后宫中的人都换了几回,玉彦落罪的消息如上辈子那样传了过来。玉家在落罪之前也是一名门望族,可如今根基几乎毁尽。除去玉彦玉容虽还有几个玉家旁支残存,但那些人家的几个玉家儿郎因容貌出色,早已因生活所迫委身于贵人,已被消磨得毫无志向,只知向权贵献媚讨好。L 玉彦玉容一回京城,那样姣好的容貌就引得许多男女觊觎,但谁都暂无康顺长公主的嚣张跋扈与愚蠢敢对其下手逼迫。可随着玉彦任了御林军左都尉,玉家兄弟就不仅仅只是这些权贵在床榻席间的谈资,而成为许多势力针对的敌人。御林军是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都尉分别由士族、明循与明律势力瓜分。玉彦初任官职,就担此重任,不仅引士族与明律注意,更加让明循身边几个所谓忠心官员嫉恨。玉彦既无根基又招人嫉恨,怎能不迅速得了罪名入狱?而且这罪名还是有关谋害石凤歌一案,石凤歌乃是明循心病,明循也未细问,就直接将玉彦收押。 石青瑜听得此事,并不着急,她在玉彦任御林军左都尉的时候,就料到能有这么一天。 玉彦不同于旁人,他们那些人没遭遇过流放的日子,不知道如今安稳富贵的日子又多难得,但玉彦懂得。虽玉彦身上自带着一股正气,但经过那一段流放岁月的磨砺,他的正气却与那些迂腐的正人君子不同。也许因为玉彦流放边疆的时候,所谓的尊贵天子对他的恩德并没有偶尔帮着看护一眼玉容的邻家大娘的恩德大,玉彦虽无忠君之念,却还有些报恩之心。 所以,玉彦才会在上辈子被石青瑜三番四次施以援手后,为石青瑜做事。 但前提是石青瑜先施下对玉家的救命之恩,仅仅是帮着玉家回到京城是不够的,还需要整个玉家都被逼到绝境,她再施手相助,那时玉家才会真正拼了一家人的性命为她效忠。施恩也要讲究技巧,不然也不会有人略施恩典就养了个忠心死士,有的人施恩却只把对方养成反咬自己一口的豺狼。 虽然这样算计逼迫上辈子为她全家战死的玉家,让石青瑜都觉得自己太过心狠,但若不这样迫使玉家忠于她,那玉家许就会成为她的敌人。 石青瑜不想这辈子是她亲手灭了玉家,只能暂时狠下心来。 石青瑜静静的等着,没等了几日,就等到了长跪在皇宫南门的玉容与方子蘅。石青瑜与玉家的联系,都是要石青瑜主动联系,方子蘅要见石青瑜却无门路。而且石凤歌是石青瑜的妹妹,石青瑜又在宫中处置了一大批与石凤歌一案有牵连的宫女太监,方子蘅不知石青瑜是否帮她,所以就只能跪在皇宫南门,乞求面圣。 石青瑜左手紧握成拳,身上却一派闲适的靠在榻上,右手一页一页的轻翻着放在榻桌上的书,心中默数着时辰。直等到今日的早朝散了,跪在南门的玉容与方子蘅受了些自南门出宫的官员的议论,又受了些南门护卫的欺辱。 石青瑜才合上她一直翻看的书,吩咐了云珠:“听说玉夫人与那玉家小公子跪在南门,你去把他们请来。” 云珠这才退出石青瑜的寝殿,着几个太监一同去了南门。没过多久,方子蘅与玉容就被带到石青瑜殿中。 方子蘅还算好些,不过面上添了些憔悴,但玉容的模样就太惨了。早些日子石青瑜才见过的绝美嫩脸,如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被打得肿得如核桃一般。玉容的鼻子也被打破了,头发散乱着,衣服也被扯破,后背的衣服上还落了几个脚印,大约是护着方子蘅的时候,被南门的守门护卫给踢的。 但玉容的规矩礼数要比之前好了很多,哪怕被打得这么重,玉容也规矩的对石青瑜行了礼,瓮声瓮气的对石青瑜说道:“拜见皇后。” 石青瑜忙扶起玉容与方子蘅,说道:“本宫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本宫也正准备去向皇上说了此事。你们先等在此处……” 石青瑜随即吩咐道:“去叫太医来为玉小公子看伤,他们也不知吃过饭没有,再备些饭菜上来。” 玉容的眼睛肿得厉害,也看不清楚石青瑜的模样,本欲抬手要揉了下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石青瑜见到玉容抬手,就即刻伸手抓住玉容的手腕,说道:“这可不是能乱揉的。” 石青瑜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听话的病人,太医的嘱托她都一一照办,如今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手脚都已发暖。她抓住玉容的手腕,玉容就即刻感觉一阵暖意。但是如今玉彦还在收押,玉容没有心思顾虑其他,慌忙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安排饭菜,如今哥哥身在牢中……” 石青瑜轻笑道:“无论何时何地,都该吃饱睡好,若是到时候玉大人回到家中,你们却病倒了,他岂不难过?” 方子蘅只又对石青瑜一拜:“玉家方氏谢皇后之恩。” 石青瑜伸手再扶,方子蘅却不肯起。石青瑜就笑着对玉容说道:“随后,你要劝着你嫂子起身。地上凉,莫让你嫂子跪坏了身子。” 石青瑜说完,转身就出了寝殿,即刻对身边个贴身宫女嘱咐道:“着人给忠勇侯传信,让忠勇侯即刻进宫面圣,奏请大赦天下,以成石贵妃心愿。” 宫女皱眉回道:“若是侯爷问起,为何如此?” 石青瑜笑道:“你只让去的人回答,我为了保护石家周全,要为玉彦求情。此去怕是要惹怒圣颜,还请他过去相助。” 石青瑜也想借此机会看看经过之前那番话,如今的石勇能为她用到哪种地步! 石青瑜走到御书房。待见到明循,石青瑜跪下行了打礼道:“妾身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明循放下手中的奏折,疑惑问道:“青瑜快起来,你有何错?” 石青瑜却不起身,依旧跪着说道:“妾身调查惩处与凤歌妹妹被害有关之人,却不知御林军左都尉玉彦与此时有关,是妾身的失误,请陛下责罚!” 明循听后,皱紧了眉头,说道:“原来是他?他那日虽是当值,但未进入宫中,你不知晓,也在常理之中,这算何错?” 石青瑜这才似松了口气般,缓缓起身说道:“那看来他是与凤歌妹妹被害毫无关联,今日玉夫人与其弟跪在皇宫南门,妾身听闻此事,唯恐妾身错漏了一个与凤歌妹妹被害有关的人,心中惶恐愧疚,即刻就来皇上面前告罪。如今听得他与凤歌妹妹被害无关联,妾身心中稍安。” 明循深吸了口气,皱眉说道:“但他身为御林军左都尉,当日还正当值,就发生此事,他亦难辞其咎,本就失职。” 石青瑜听后,即刻落下泪来。 明循看着石青瑜皱眉说道:“怎么?你觉得朕处置得不当,为玉彦悲哭?” 明循如此草率的收押了玉彦,不仅是因为当日玉彦当值,还因为石凤歌曾经对玉彦产生过好奇,甚至讲出想看看玉彦姿容的话来。明循对玉彦又气又妒,既有人上奏说玉彦有罪,明循就将玉彦收押起来。 石青瑜摇头哭道:“那玉彦怎值得妾身挂心悲哭?妾身是伤心皇上还对凤歌妹妹的事心有愧疚,为皇上心痛。妾身有时也恨不得将这些宫中的人都定了一次罪,包括妾身自己,妾身觉得若有人当日里能快些救了凤歌妹妹,凤歌妹妹许就不会遭难。如今皇上明着是定玉彦失职之罪,但心底里怕还是因对凤歌妹妹有愧,所以迁怒于旁人……” 说着,石青瑜略扫了眼明循的脸色说道:“妾身一介妇人,即便因愧疚迁怒,也不过多落几滴眼泪,多责难自己几句。可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若仅因当日是玉彦当值所以定玉彦之罪,那日当值的所有御林军卫是否也要定罪,那后宫全部宫女太监当日就在宫中,是不是远比守在宫外当值的玉彦更该定罪?若是将所有当日靠近皇宫的人都定下最,皇上的愧疚真能够平复?而这一切当真如凤歌妹妹所愿?” 未待明循说话,石青瑜跪了下来,说道:“妾身不知国事,妾身只知皇上,凤歌妹妹虽被人所害,但应对真正对此有干系的人定罪。凤歌妹妹之事并非皇上之过,也并非在那日当值甚至都未曾进宫的某个人的过错。” 明循仔细的打量着石青瑜,眉头紧锁。   ☆、第30章 大赦 明循看着石青瑜许久,一直未让石青瑜起身。自明循出了凤栖宫,虽然面上与石凤歌未死之前无异,但性子却慢慢变得喜怒无常,有时明循会特别依赖石青瑜,任石青瑜说什么,他都会听从,如一条不想让主人舍弃的狗儿一般。 但有的时候他稍有不悦,就会继续用这个别扭法子折腾人。 石青瑜虽然跪的膝盖酸疼,但一直端正得跪在明循面前。直等到太监来报,说是石勇进宫面圣。明循听得石勇到来,又皱紧了下眉头,才说道:“青瑜起身吧。” 石青瑜跪谢了明循,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因跪得久了,石青瑜即便站起身来,也无法即刻站稳,略微晃了晃身形才慢慢站稳。 明循见到石勇侯,就立即问道:“忠勇侯入宫所为何事?” 石勇扫了眼石青瑜,才在明循面前跪下:“老臣进宫乃是为了娴柔贞德皇后,她昨夜入老臣梦中,说有天人欲度她升仙,永享安乐,只缺少功德,来求老臣行些善事,助她功德圆满。” 娴柔贞德皇后就是明循为石凤歌最后定下的谥号,虽然石青瑜这个所谓的皇后仍在世,但明循为完石凤歌成为皇后的心愿,还是将石凤歌追封为皇后。这在旁人看来许是荒唐,可明循此意一显,石家自然不会反对,明律一党期望借此离间明循与石青瑜的关系也不反对,石青瑜都可把皇后朝服送给石凤歌入殓更不会反对。只有几个士族出身的官员不痛不痒,似讽似嘲的赞了几声帝后情深,也就罢了。这桩看似荒唐的提议,因各方权势牵制,竟难得的让整个朝堂都认可了。 明循听到石勇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快走几步,到了石勇面前,说道:“忠勇侯所说当真?” 石勇撇了下嘴,说道:“老臣怎敢欺君?” 明循听此,即刻皱眉问道:“那凤歌为何不给我托梦?莫非她在怪我不成?” 石勇低头沉思片刻,才回道:“许是娴柔贞德皇后担心皇上为国事操劳,怕因此扰了皇上的休息。但老臣知道皇上对娴柔贞德皇后的心意,若皇上知晓此事,却没有相助于她,怕是心中抱憾。老臣既梦到此事,思量着天下最大的功德莫过于大赦天下,因此老臣这才进宫面圣。” 石勇的话说得玄之又玄,若是石青瑜乍听了这样的话,是怎样都不会相信的。 但明循瑜石青瑜不一样,他信世上有鬼神,正如他坚信他是天子,皇权天授一样。 明循就只皱眉问道:“可她成了仙子,往后朕,朕怎能与她相会……” 石勇略微一愣,正皱眉思虑着该如何回答,一旁的石青瑜已先答道:“皇上乃天子,怎会见不到凤歌妹妹?” 明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似在发呆又似在思考一样,许久后才点头说道:“说的对,朕就要大赦天下。” 说完,明循就直奔桌旁,着中书令拟写大赦天下的诏书。 既天下都已大赦,那罪名尚未审清的玉彦自在其中。石勇还需留在御书房议事,石青瑜则出了御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石青瑜一入殿门,玉容与方子蘅就立即站起身,玉容的脸被太医擦了一层药膏,越发看不出本来面目。 石青瑜笑道:“大概是没有事了,只是他在牢中被审怕是要被用刑,你们快些去接他回府。随后我就派人去府上,为玉大人看伤。” 玉容与方子蘅这才松了口气,齐齐对石青瑜又跪谢了一回。石青瑜笑着让人把备好的点心荔枝给了玉容,才让着人把玉容与方子蘅送出皇宫。玉容出了宫,就忍着脸上的伤痛,强撑着笑了起来:“嫂子,我们其实早就应该找皇后帮忙了,她一直都对我们很好的。既然皇后说大哥能回家,大哥就一定没事儿吧?” 方子蘅笑着点头应了下,但在玉容偷看着盒中点心的时候,方子蘅却慢慢收起笑容。方子蘅了解玉彦的性子,如今石青瑜救了他们家一回,将来他们家许要用命来还了石青瑜这次的恩德。 玉容与方子蘅刚离开,石青瑜才抿了几口茶,石勇就赶到了石青瑜殿中。一见到石勇,石青瑜就起身行礼:“多谢父亲救了女儿。” 石勇皱眉问道:“你救玉彦有何用处,怎与石家安危有关?” 石青瑜笑道:“父亲该知道玉彦如今任得是怎么职位,如今御林军中没几个咱们石家的人,与其费尽心思安排进个新人,不如拉拢些原有的人。父亲也该知道,玉彦与凤歌妹妹的死毫无关联。咱们家不救他,也会有旁人来救他。与其等着旁人救了他,让他领了旁人的人情,还不如咱们家先救了他,往后咱们石家在御林军中也算有个自己人。” 石勇这时未再去劝石青瑜打消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只皱眉道:“人哪是施些恩德就笼得住的?你想得太过简单了,旁姓人终究是靠不住,什么时候有姓石的人进入到御林军中,那才算是我们的自己人。” 石青瑜见石勇他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就觉得世间人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并不信能有玉彦这种承恩必报之人。石青瑜就忍不住笑道:“咱们父女二人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免了玉彦的罪,即便玉彦不记得咱们家的恩情,也会惧着些咱们家的权势。如今父亲手掌兵权,女儿又身为皇后……” 说着,石青瑜摇头叹道:“凤歌妹妹虽然福薄,但如今也追封为皇后。石家出了一个太后,两个皇后,怕是让一些个清贵士族都看着有些眼热。他们怎会让咱们石家的人进入御林军?若说可信的人,女儿除了咱们家嫡亲的这几个人,当真谁都信不过。二叔早些年和咱们家那么好,如今还不是归顺了姑母么?只可惜我那两个弟弟如今年纪太小。” 石青瑜说的所谓“弟弟”,就是石勇与何氏所生的两个儿子石铭与石锐,这两人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年纪都还不大。因早些年石勇在外征战,石铭与是石锐都又何氏带大,何氏十分疼爱孩子,先是宠出了个娇蛮任性的石凤歌,后又再接再厉抚育出了石铭与石锐这一对恶霸兄弟。待石勇有心再教导石铭与石锐,已然迟了。 此时石勇听到石青瑜提起石铭与石锐,石勇不由得心头烦闷起来,他此时再还能护着他这一对儿子。但若是等到往后他上了年岁,石青瑜又因无子被废,皇上再起了压制外戚的心思,那石铭与石锐就真如砧板上的肉,任人杀戮。 想到此处,石勇心中添了几分急切,他恨不得立即除了明律与石太后,再耗死了明循,等到石青瑜成为太后的时候。母强子弱,那小皇帝不过是石家的傀儡,之后再徐徐图了大业。想到这处,石勇心中一突,被他的野心吓得愣了许久。他暂时没有力量与胆识推翻明家王朝,他需要面对的不仅是明循与明律,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家。 那些士族虽面上鄙视皇权,但内里哪个不想称王称帝呢?他们四大士族表面上互相联合,但私下里也彼此牵制,之前又被先帝打压一番,才有如今暂时平稳的局面。若是他贸然行动,若是引得士族一致对付了他,那他们石家也许会就此覆灭。 石勇想至此,就皱起了眉头,许久抬眼才看了眼石青瑜,轻声叹道:“如今石铭石锐还小,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那玉彦是个能分清局势的人。” 石青瑜轻笑着坐下,仔细看了石勇的表情,抿了口清茶。 方子蘅与玉容并未直接回到家里,而是直接乘着马车先接了玉彦。方子蘅与玉容见到玉彦时都愣住了,就见玉彦浑身伤痕累累,满身是血看不出一块好肉来。让方子蘅与玉容一时都不敢伸手去扶,唯恐碰到了他的伤处。玉彦却不顾着身上伤痛,一把抓住方子蘅的手,接着方子蘅的支撑勉强站住,随后对玉容皱眉训道:“可是又鲁莽行事了?怎么你脸上落下这么多的伤?” 玉容强忍下泪,带着隐约的哭腔顶嘴道:“我没有鲁莽,原本好好与他们说话的,是他们那些人要打了嫂子,我才……” 方子蘅唯恐玉彦听了她与玉容在皇宫南门前的遭遇,再气坏了身子,就忙说道:“玉容,不许胡乱说话,来扶着你大哥上马车。” 玉彦知道这回又让方子蘅受了委屈,他并未说什么感谢的话,只紧握了下方子蘅的手,忍着身上伤痛上了马车。 玉彦本就不喜多言,在听到是石青瑜出言救了他。玉彦也不过愣了一会儿,轻点了下头。待玉家的马车回到玉府,玉彦等人一走下马车,就见一干瘦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腰站在府前。见到玉彦,那干瘦的中年男人立即小跑着到玉彦面前,低声谄媚笑道:“在下太医院医官贾正,奉皇后命来为玉大人看伤。” 玉彦见这贾正并未穿着官服,知这是石青瑜私下的命令,而这贾正必定是石青瑜的人。玉彦就只轻轻点头说道:“那就劳烦贾大人了。” 贾正连忙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为玉大人看伤是在下的福气,哪里能谈起‘麻烦’二字呢。早听说玉大人丰神俊朗,在下早有心与玉大人结识,可惜官职低微又容貌猥琐,实在自惭形愧,不知该如何与玉大人相交。如今能为大人看伤,实乃吾之幸也。”   ☆、第31章 错棋 见贾正这般谄媚言行,在一旁的玉容不由得对贾正的医术有些质疑,一边往府中走着一边歪头观察着贾正。 贾正惯会察言观色,虽然玉容被宫门护卫打得都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但贾正还是辨到了玉容的表情。贾正笑着说道:“玉小公子不必疑惑,在下旁的不说,但这医治外伤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刑讯逼供落下的伤,在下更加擅长治疗。小公子只脸上涂抹的祛瘀药膏就是在下所制啊,不过今日在下不当值,不能为小公子亲自涂抹,实在遗憾啊。” 玉容听贾正言语轻浮,心里更添厌恶,愈加觉得这个贾正不牢靠。但此人是石青瑜所派,玉容虽然心中对此人医术有所质疑,却依旧笑嘻嘻的如个毫无心机的孩子般说道:“皇后娘娘派来的人怎么会没有本事呢?我玉容虽然年纪小,却没那么不识人。原来我刚才抹伤的药是贾太医所制的,难怪那么好用,如今我的脸上已经不痛了,玉容在此多谢太医了。” 虽然玉容如今的演技还很拙劣,但他愿意对贾正做戏,也算表现出了他对贾正的恭敬态度。玉彦见玉容能收敛他的鲁莽性子,比刚入京的时候又长进了几分,玉彦就对玉容轻点了下头。玉彦从不出言夸奖玉容,这轻点了一下头,就已经是玉容的最大赞许。玉容得了大哥赞扬,立即咧嘴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太过用力,又牵扯了脸上伤处,痛得倒抽了几口凉气。 贾正眯眼笑着,暂未说话,随玉彦进到屋内,开始为玉彦处理身上伤口的时候,才眯眼笑道:“即便玉小公子即便对在下心中疑虑也不奇怪,在下容貌猥琐举止轻浮,本就不似个有本事的人。但有幸遇到皇后娘娘,得皇后慧眼识人,不然在下仍是太医院的一名老药童,任由自己制出的药方被他人拿去领功。如在下这般的人,只不过略有些才能,就能得皇后所用,竟然一跃成为六品太医。那玉大人这般人物,将来也不会是个仅做个御林军都尉。” 方子蘅听贾正话里别有深意,唯恐玉容年纪小再于外面说错了话,就皱眉说道:“玉容,你去为太医沏杯茶来。” 贾正躬身眯眼笑道:“夫人不必如此,玉小哥儿聪明过人。皇后亦说他既懂得保护兄长大嫂,他就知道什么事说得说不得,还特嘱咐了在下不必避着玉家小公子呢。” 玉容虽不全然明白贾正话中带着的意思,但隐约知道这是皇后想要收拢他大哥。玉容也不大清楚朝堂之事,可他知道他的大哥是被皇上因一可笑罪名收押,而皇后则是救他们的人,皇上与皇后虽是夫妻,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今皇后竟然要让他大哥归顺于她,这可是大事,是玉容平生参与的第一件大事。他从小到处惹是生非,到了京城中虽人人都赞他容貌,但是仍有人在背后笑他的北疆口音,笑他的粗鲁举止,家中兄长嫂子亦对他十分严厉。他只听过别人赞他容貌,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夸赞聪明。玉容突然被人信任,胸膛激动的起伏着,连忙说道:“我不会乱说话的。” 玉彦忍着伤口上药时的刺痛,抬眼看向玉容,皱眉沉声说道:“这事也关于你,你确实不必避开。” 身为皇后,竟然私下笼络大臣,存蓄自己的势力,玉彦虽然猜不出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皇后要做什么,但若是效忠皇后,将来必然万分凶险。可是不效忠皇后,那个皇上又有什么值得他玉彦为其效忠呢?事关皇家,说不准会引得玉家抄家灭族,此事自然要与玉容说个清楚,免得将来玉容如他年少时那样,在玉家落罪流放的时候,连玉家为何落罪都不清楚。 方子蘅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皱紧眉头。她知道玉彦这么说,就是拿定了忠于皇后的心思,认为前途凶险,所以要事先让玉容知晓。 贾正如条狡诈狐狸一样眯眼笑着看向玉彦,静待着玉彦回话。 玉彦沉声说道:“玉家承皇后数次相救,大恩难报,玉彦愿忠于皇后,肝脑涂地。随后玉彦会写下逆书,呈于皇后。若玉彦再有旁心,皇后可拿此逆书治玉彦谋反之罪,只是玉容年纪还小……” 贾正闻言笑道:“皇后早说玉大人会有如此做法,特嘱咐在下劝玉大人不必如此。皇后信任玉大人品格,不须那一纸罪证。” 玉彦闻言一怔,随后笑道:“玉某愿听皇后差遣。” 玉容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学着难得笑了一次的玉彦的模样跟着笑道:“我随着我哥哥。” 贾正眯眼笑了起来,为玉彦情理过伤口,就起身将早已备好的治伤药膏与用药方法一并拿出,对玉彦、玉容、方子蘅分别拱手行礼,之后垂头退出门去。 贾正离了玉家,玉彦与玉容并方子蘅一时都没有说话,许久玉彦才握住方子蘅的手说道:“往后又要烦你为我担惊受怕了。” 方子蘅笑道:“不遇明主,自是担惊受怕,唯恐他一时不喜,就让你无辜落罪。但已遇明主,承她恩德,再无退路,只舍身助她就是,何须再为夫君惊惧?” 玉彦听后,就大笑起来。玉容见兄嫂俱是笑着,心中略升起一丝悲意,面上却依旧跟着兄嫂一道笑了起来。 次日,贾正按例进宫为石青瑜把平安脉,把脉间隙,贾正就将昨日他在玉家所见所听所说的一切尽数复述给石青瑜。石青瑜听后就笑道:“你做得很好。” 石青瑜不喜在她信任的属下面前做出难以捉摸或阴晴不定的姿态,来显示她的威严与机谋。若是他们做得好她就会夸赞,若是做错了她就会责罚。石青瑜不想让她所用的人花更多心思在她身上,用来猜测她的喜怒哀乐,而废弃他们真正要去做的事。 贾正不敢抬头,只低头带着惯有的谄媚笑容说道:“都是皇后娘娘料事如神,将玉家人所言所行都已料中,臣此行才略有所成。” 贾正说完,就已为石青瑜把过脉,夸张对石青瑜跪拜了几次,喜极而泣:“恭喜娘娘,娘娘身子已经大好,不须再服药,只服用些膳食调养即刻。” 石青瑜笑道:“那有劳你开些膳食方子出来,看本宫可用些什么?” 贾正忙躬身应下,也不敢起身,就跪着将处方写完。各人脾性不同,有的人刚正耿直,有的人就好谄媚奉迎。那刚正耿直的未必就是忠心之人,那谄媚奉迎的也未必就不会忠心。 贾正常年混在太医院中,却未谋个正职,久居人下,已习惯了谄媚逢迎察言观色。若是石青瑜迫他不必如此讨好了她,反倒会让他惶恐难安,不知如何自处。 贾正膳食用方写完,又跪着将膳食方子呈上。 待他从石青瑜处退出时,自觉更得石青瑜信任,往后依傍石青瑜,他必然前途不可限量,面上惯常带着的假笑就多了几分真意。石青瑜在贾正出去后,就拿着贾正才写好的膳食方子仔细看了看,见膳食方子之中并没相克之物,就立即膳食药方交人送于小厨房。 石青瑜对所用食物极为小心,哪怕这时她对贾正还算信任,但也不放心将她的饮食只交给贾正,她还要着旁人看过这张膳食药方才能去用。这时将膳食方子交给小厨房,不过是为了让贾正知道她对他的信任。下属在尽量表现着忠心,她也要尽力表现得对其信任有加,才能使得彼此关系更加牢靠。 石青瑜才命人将膳食方子送到小厨房,就听有宫女来报,说是石太后病重。 石青瑜听后笑道:“既然病了,就该好生静养,都不要去打扰太后。” 石青瑜这话就是连太医不打算给石太后请了,宫人应诺而出。没过几日,石太后病得越加重了,但她身边可用宫女太监都被杀尽,如今已尽是石青瑜的人。石太后无人可使,就只拼了口气日日在殿中叫骂。明循这时心中才算解了些恨意,每日里要到太和殿前去看石太后的惨状,才会心情愉悦的去上朝。 等到此时,石青瑜才命人将石太后病重的消息悄悄透露给明律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另还添了些石太后每日都遭受辱骂毒打的话。石太后与明循是一对假母子,彼此恨不得剜其肉食其心。但石太后与明律可是一对真母子,彼此感情深厚。如今因石凤歌之死,明循在朝堂上发了狠心的打压起明律一党,若是明律知道石太后在宫中正受虐待,怕是又要恨上明循一成。 又恨又气又十分担忧石太后的身体,明律他还会理智多久? 石青瑜就静待着他下错棋的那一天。   ☆、第32章 徐徽 明律听说石太后在后宫受尽虐待,即刻就要进宫救母。 但明律才牵马准备出府,一中年男子就扑拦在明律马前,跪求道:“贤王不可,此才乃诱你进宫的计谋!” 明律见那中年男子身体瘦弱,也不记得府上有这等人物,就厉声说道:“尔乃何人?敢阻拦本王进宫?” 此时明律救母心切,见那中年男子拦着马前仍不让开,手执马鞭就要鞭打到那中年男子身上。 明律的马鞭还未落下,突然自那中年男子身边突然冲出一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剑斩断明律的马鞭,粗声喊道:“谁敢伤我伯父?” 明律先是恼怒非常,本想即刻就处死他面前的二人,还未下令,就已有一幕僚慌忙跑到明律身边,劝道:“王爷,此人乃周家所荐的徐徽徐先生与徐莽,近日才到府上,王爷不如听听徐徽有何建言?” 明律手下幕僚众多,徐徽与徐莽到王府后,明律还都未见过他们。但这时明律听得面前二人是周家举荐,就敛起怒容,翻身下马致歉:“原是徐先生?本王方才救母心切,险些伤了徐先生,还请见谅。” 说完,明律再仔细看那徐徽,见徐徽头发花白,身量瘦弱,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明律也不知徐徽是否真有才干,但因徐徽乃他岳家所荐,他面上仍旧对徐徽礼让有加。 徐徽躬身回道:“王爷救母心切,实是孝子行为。但宫中暂时不可去……” 明律听得徐徽道:“也不知徐先生为何阻止本王入宫?” 徐徽说道:“还请王爷回府,在下再将建言细细说出。但在下估量,今日之事必有内情。” 明律听后,回身忘了眼皇宫的方向,最后狠下心,皱眉转身回到王府。 回到王府,明律仍旧因石太后重病的消息而心神不宁,皱眉对徐徽问道:“此处无外人,徐先生尽可说了。” 徐徽问道:“敢问王爷,之前王爷常去宫中,但近日却不去了,为了何事?” 明律皱眉说道:“以往母后掌管后宫,本王自常去宫中看望。如今……” 明律砸了下桌子气道:“如今母后遭陷被幽禁,那宫中已尽是皇上的人,皇上对本王存有疑心,处处压制本王,本王怎敢贸然进宫?” 徐徽再问:“在下听说王爷也许久不知太后消息,如今是突然自宫中细作处得了太后消息么?” 明律听后,微微一愣,皱眉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事是皇上故意设计?” 徐徽劝道:“据在下估量,此事并未皇上所为,乃是石皇后。” 明律皱紧眉头:“那石氏本王也曾见过,是个极为普通的女子,在石家原也没人记得她。若非凤歌没了,她也不会有此地位。” 说着,明律也微皱了眉头,心中因徐徽提及也添了些疑惑。 徐徽说道:“王爷可是发现了不妥之处?自那石姓女子入宫,宫中局势就变化得如此之快。原本王爷与太后已占据有利情势,但如今有利趋势都被逆转。而此女却获利两朵,她原是石家中不受宠的女儿。依如今皇上不顾及她,追封凤贵妃为后的举动,皇上也并非真的宠爱她。但她一直以来不气不恼,不仅不在意凤贵妃的追封后位,且甘愿让自己的皇后朝服随凤贵妃入殓。如今她在后宫大权独揽,又有石家相助,宫内发生的一桩桩事的结果,大多对她有利。王爷,此女子面上柔婉,但心思狡诈啊。今日之事必然是她着人传出,只等王爷心慌意乱之下闯入宫中,再设谋算计王爷。此女乃皇上智囊,不能留,不可留。” 徐徽才到明律身边,有心早日立功得到重用,成为明律亲信,就即刻说了要除去石青瑜的算计。明律的夺心之心虽天下皆知,但他听到徐徽的话也微微一愣,皱眉说道:“她是皇后,仅因她心机深沉就除去她,怕是要先露出破绽,被旁人所把持。” 徐徽躬身说道:“王爷,如今皇后也是石家与皇上的权利联系,若是除去此女,忠勇侯与皇上关系必定动摇。虽然如今忠勇侯与太后略有积怨,但在凤贵妃薨后,众臣谤于太后暗害凤贵妃,忠勇侯却未与旁人一般毁谤太后,就仍在摇摆犹豫。石皇后一除,忠勇侯与皇上关系就可有挑拨余地。忠勇侯乃重实利之人,若他在皇上处无大利可图,必生心中动摇。他心中动摇,那就有利可图。如此废皇上一臂,如何能不达成大业?而皇后一除,皇上既少一智囊,又可除去皇上一臂。且皇后身死,宫中必乱,王爷趁乱以营救太后之名入宫,许能就此成就大业……” 明律听到此处,心中略有波动,觉得虽然此法冒险,但仍有可行之处。他与明循如今的争斗已经摆在明处,迟早都有一战。与其静等着明循对付他,还不如他先设计谋划。 只是此事甚大,他不敢轻易做下决断。而且若是要杀,暗杀明循不是更好么?明律想过之后,又否了自己的疑问,明循身边护卫比石青瑜多,怕是下手更加艰难。一着不甚,就会落下个无法翻身的弑君罪名。 明律与徐徽一样,他们自小受的教导,让他们对弑君一事有本能的畏惧恐慌心理。而谋害皇后,则不会让明律与徐徽如此。皇后虽然尊贵,但毕竟只是一名女子。杀个女子,让明循与徐徽毫无惧怕之心。 明律心中动摇,但就只皱眉叹道:“先生建言虽好,还需细细思量。如今本王只担忧母后,不知母后会如何啊。” 徐徽说道:“石皇后需要用太后压制王爷,必然不会让太后真的有所损伤。” 明律低声说道:“既然先生说母后无事,就让王妃进宫看看吧。” 经徐徽说过的一番话,明律本也想进宫再细看看石青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是否值得他费尽力气的冒险先除去。但是他是不敢冒险入宫,只能交托给他的王妃。王妃周氏出自渭南周家,虽不及四大士族,可也是一大姓望族。若是周氏前去,明循与石青瑜大概不会对周氏下手。若是明循对周氏下手杀害,那更是好事一桩,既能让明循与周家结怨,他又可以再娶一个王妃,再笼络一股势力。 周氏生于望族,生得温婉柔顺。既然明律安排下来,周氏半分都未犹豫,即刻换过朝服带了一侍女,进宫去见石青瑜。 石青瑜一听到竟然周氏过来,就微挑了下眉毛,这也在石青瑜的预料之中。但明律自听过消息再让周氏进宫试探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单靠明律与他之前的府上幕僚,他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个决定的,莫非他得到了什么厉害的幕僚? 石青瑜心中疑惑,不由得叹了口气,如今宫中虽她已掌大权,但在宫外可用的势力实在太少。闵清与石勇虽都可用,但若是过分依赖,将来会被反噬得更加厉害。玉彦他是将才,不擅于这类谋算。石青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云珠去让闵清打听一番。 云珠才离了石青瑜的寝宫,周氏就到石青瑜宫中,对石青瑜行礼过后,柔声问道:“听说太后病重,王爷特嘱咐妾身前来看望。” 石青瑜笑道:“太后病重,为何本宫不知?不知贤王妃听何人说起?” 周氏略微一顿,笑着说道:“妾身也不知王爷从何处听来,料想也是王爷对太后挂念所致。” 石青瑜不想在周氏面前露出更多锋芒,让贤王对她忌惮,就笑着说道:“只是如今太后正在静修,怕是不好让贤王妃近前打扰呢。” 周氏轻皱秀眉,说道:“妾身是太后儿媳,久未见到太后,有些想念,还请皇后……” 石青瑜还想说话,恰好明循着太监让石青瑜到御书房,打断了石青瑜的话。 周氏在一旁听到,面上表情未变,却不由得抬眼仔细看了回石青瑜。 石青瑜轻声笑道:“大约是皇上念着本宫亲手烹制的红豆粥了,本宫这就去给皇上送去。而贤王妃面见太后一事,本宫还需问过太后。” 周氏听了石青瑜的话,知道石青瑜是绝对不会让她见到太后了,周氏就垂头轻笑:“妾身来到宫中,听到太后无恙,就已安心了。” 随后周氏即刻离宫,一出皇宫,周氏就问身边侍女:“刚才在宫中所见的事都记住了么?” 侍女点头回到:“婢子都已记下。” 周氏微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回到王府,须一丝不漏的全部复述给王爷。” 那侍女忙躬身应下。 云珠去后不久,就返回到石青瑜身边,对石青瑜说道:“启禀皇后,方才婢子正要送信给公子,恰好碰到公子送口信进来,说得就是皇后所问之事。公子说贤王身边新添两人,名叫徐徽、徐莽。”   ☆、第33章 赌命 “徐徽?徐莽?” 石青瑜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立即站起身来,紧盯着云珠问道:“当真是这二人?” 云珠从未见石青瑜如此失态,连忙点头说道:“当真是这二人。” 石青瑜听后,缓缓坐下,轻呼出一口气。 石青瑜没想到徐徽与徐莽竟然这时候就到了京城?且到了明律手下做起幕僚? 石青瑜上辈子死在徐徽与徐莽二人手中,虽然自认成王败寇,她功败身死是她棋差一招,只怨自己不恨他人。但乍然听到徐徽与徐莽的名字,石青瑜还是失了分寸,心头狂跳。 这比石青瑜上辈子与徐徽、徐莽争斗的时间,提前了十余年。 石青瑜之前打算等明循死后,她成了太后,再寻了这二人,竭尽全力的拉拢他们。虽然上辈子他们二人杀了她,但这一世若能为她所用,那也给她多添一大助力。若是拉拢不成,再杀了他们。可石青瑜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这么快成为了她的敌人。 而今日明律不来宫中,必然是徐徽将明律拦下。徐徽老家就在渭州,大约是周家举荐。看来源头还是在她石青瑜身上,若不是她石青瑜将石凤歌设计配给明循。明律也不会费劲心机求娶周家女,周家也不会为明律网罗人才,徐徽与徐莽也不会来到京城,投靠在明律门下。石青瑜的重生不仅让她这辈子走得更加顺遂,也早早的将她上辈子的最大敌人带到她的面前。她还是下手太晚了,应该早些时候就把徐徽与徐莽除了,就不会因惜才留下这样的祸患。 但此时再后悔下手过晚已是无用,石青瑜需要尽快知道徐徽下一步想要做什么。至于徐莽,如今不过十四岁的少年,不是石青瑜首要除去的人。即便是上辈子的徐莽,没有他伯父徐徽相助,他单靠一身蛮力,也不能领兵起义,击败了她。 石青瑜知道十余年后徐徽是怎么个足智多谋、谨慎小心的人,但她不了解这时不过三十二岁的徐徽会是怎样的人。石青瑜微合了眼睛,将自己想成十余年后的徐徽,再减去徐徽往后这十余年的阅历。徐徽没有再如上辈子那样四处碰壁无法施展才华,而是才过而立之年就被举荐到明律门下,大约会少了几分谨慎。徐徽虽然多谋,但毕竟缺少阅历,所施机谋要更加稚嫩简单。徐徽才到明律门下不久,就进言阻止明律进宫,他对争功夺名更加急切。 这样的徐徽,能够阻拦明律入宫,就已经知道宫中局势,而且猜到她在其中的作为。徐徽他也有缺点,即便他敢领兵起义,但对于君权仍有畏惧。虽知宫中局势,徐徽也不敢即刻对付明循,反而他会将矛头先对准一直面上温婉端庄,但在他心里已是毒辣妇人的她。 徐徽的下一步估计就是要说动明律对付她了,皇后遇刺身死,京城一乱,明律就可趁机领兵入宫或是救驾或是弑君。虽然此法不够干脆,但却给明律他们留有一份退路,若是进宫弑君不成,就可说成救驾。而她的死怕是又让石勇新生摇摆,明律即便逼宫失败,许也可全身而退。 云珠在一旁看着石青瑜脸色发白,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此二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有什么话让婢子传话给公子?” 原本云珠在石青瑜跟前是很少开口问话的,只是今日的事实在太过奇怪。徐徽与徐莽对石青瑜与闵清竟然如此重要,竟同时为徐徽与徐莽传话,而且石青瑜又举止失态,云珠也心头略慌。 石青瑜已稳下心神,对云珠笑道:“暂无话可传。” 说完,因刚才明循传话让她去御书房,石青瑜就先去寻了明循。 石青瑜见到明循的时候,明循脸上还隐约带着些泪痕。 石青瑜立即关切问道:“何事让皇上如此悲伤?” 明循闭眼哭道:“康顺长公主殁了,今年于朕不利,让真接连痛失两位亲人。” 康顺长公主自被明循着人从望月楼抛下,就一直瘫在床上,不过空留了一口气。如今康顺长公主死了,也并不在意料之外。 明循虽然面上悲痛,但心中却不比石凤歌乍然离世之时那般哀痛惊慌,哭了一会儿,就说道:“康顺长公主本是皇家公主,如今为全大业,遭此磨难,理应大办丧礼,可是只怕那隋家不允……” 康顺长公主因戏弄隋家七公子,害得隋家七公子至今还未痊愈,仍在养伤。如今康顺长公主虽然被罚,如今也已经死了,但若是给康顺长公主打扮丧礼,怕是隋家不会应允。 石青瑜皱眉哭道:“如今也没有办法,贤王虎视眈眈,万不可再激怒隋家?” 明循哭道:“朕也知道如此,但她毕竟是朕的姐姐,朕不好亲去,还请皇后去为朕祭奠一番,将朕心意说给她听。朕不去姐姐丧礼,由皇后代之,既合乎礼法隋家也无法计较什么吧。” 若非石青瑜知道明循与明律势不两立,几乎要认为明循与明律一道合谋要害死她了。她才猜出徐徽许会让明律害她性命,明律竟然就给了明循他们个可以害她性命的最好机会。康顺长公主的丧礼,即便不可大办,但也有些宾客,是刺客混入的最好时机。 如今石青瑜两个选择,一是即刻害死石太后,离间明律与徐徽。徐徽大约认为她不会害了石太后,借此劝住了明律。可是若石太后真的死了,那明律必然认为是徐徽延误他见了石太后最后一面的机会,必不肯再听徐徽进言。但明律必然更加谨慎,不知要与明循缠斗多久。 至于石青瑜的另一个选择,就是趁明律此次举事,彻底灭除明律一党,杀掉徐徽与徐莽,还可以趁机除去些皇族中人。 石青瑜略微一顿,轻声应道:“妾身愿为皇上分忧。” 在石青瑜对明循盈盈跪拜应允此事之事,明律与徐徽正在听周氏身边侍女复述宫中之事,随即也知道了康顺长公主的死讯。 徐徽听到石青瑜被明循传去御书房,就对明律躬身问道:“王爷可知,石皇后是否常去御书房参与议事?是否常代皇上行事?” 明律也发觉了石青瑜诸多不妥之处,脸色阴沉皱眉说道:“皇后石氏曾代皇上去隋家安抚,虽她常出入御书房,但未曾听过她参与议事,只是诸多变化,确实自她入宫之日就开始了。” 明循虽然让石青瑜帮他整理奏折,但对于此事一直尽力隐瞒,生怕石青瑜帮他整理奏折之事被人发觉,有损他的帝王威严。所以旁人都不知此事,但如今石青瑜所做的事已经够让明律忌惮得了。单就她能孤身前往隋府,安抚住隋家这事,此女就留不得了。 在此之前,明律从未在意过石青瑜,但他这时才发现他竟然忽略了这样一个隐患,立即皱眉下了狠心,问道:“先生觉得何时除去石皇后最好?” 徐徽躬身说道:“康顺长公主殁了,石皇后若是前去,那就是除去石皇后的最好时机。” 明律点了下头,说道:“那好,本王即刻安排。” 明律为夺位一事安排良久,虽然这时除去石青瑜是才定下的打算,但当天明律就已把所有事务都布置妥当,只等石青瑜前去康顺长公主。 当天石青瑜见过石勇一回,就睡下了。第二天寅时,石青瑜就起身着装,身穿素服,乘凤辇去往康顺长公主府。明律今日是否能在康顺长公主府着人刺杀她,全是石青瑜的猜测。未免明律发现有异,放弃刺杀,石青瑜甚至都未让石勇派人去贤王府调查此事。石青瑜对贤王是否会刺杀她,在那里刺杀她,派何人刺杀她,一无所知。 虽然石青瑜惜命,她对饮食很是注意,严遵太医嘱托。但石青瑜也好赌命,世上没有万全之策,她又实在弱势得可怜,若不一小博大,以命相赌,她怎能达成所愿? 此次是她的危机,但也是她的机遇,就看她有没有命达成所愿了。 时至初冬,寒气已显,石青瑜端坐在凤辇之内,双手搭在膝头,双眼直视前方。直凤辇停下,石青瑜才起身,由身边宫女扶着下了凤辇。 在众人的跪拜下,石青瑜由宫女扶着一步步的走进康顺长公主府。 康顺长公主以往生活奢靡,康顺长公主府也搭建得精致华贵,跪在康顺长公主灵前的不仅只有她的驸马,还有十几个清秀俊美的青年男子。 那些俊美男子中有几个胆子大些,听到皇后到来,就忍不住抬头看向石青瑜,眼中多了些期盼。他们这些男子都无一技之长,只靠容貌依傍康顺长公主过活。康顺长公主病倒后,府中事务多有驸马把持,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已过得艰难许多,如今康顺长公主死了,那他们往后怕是要活得更加艰难,所以急于寻个依靠。   ☆、第34章 遇刺 石青瑜此时无心欣赏男色,看都未看跪在旁边的俊美男子们一眼,只想着外男无法靠近她,若是明律确实心刺杀她,定会安排一个女子接近她。随后有太监将明黄色帷幕屏开人群,那些俊美男子被搁在明黄的围布之外,更是无法再见到石青瑜,各个垂头丧气,悲号不已。 因驸马也属外男,太监宣过明循的圣旨之后,就只之前伺候在康顺长公主身边的两名侍女上前对石青瑜行礼,一人给石青瑜布上蒲团,一人为呈上三支已经点燃的香。 石青瑜留心向她走过来这两名侍女,见她们侍女都没惊慌模样,可是为她呈香的那名侍女身材矮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实在有些镇静过头,石青瑜就多留意了一下那位身才矮小侍女。 石青瑜手捧三炷香,对康顺长公主的灵位下跪,轻叩了三个头。待那矮小侍女再过来准备将她手中的香接过去时,石青瑜就见那矮小侍女快走了两步,石青瑜知道就是此人要杀她了,立即站起身来。那矮小侍女见石青瑜起身,就立即拔出头上发钗,快步扑到石青瑜身上,向她的脖子就扎了过去。那矮小侍女所持发钗靠近石青瑜时,她才看出这所谓发钗实则是一又窄又利的匕首。 虽然石青瑜身上皇后服制沉重不便躲闪,但她身材比那侍女要高些,略微一避,就避开了扎向她咽喉的那一刀。随后那侍女就直接扎向石青瑜的胸口,石青瑜躲闪不及,尖刀直接刺进石青瑜的胸口。尖刀刚一刺入,那侍女就是一愣,随后尖叫着还想再刺向石青瑜咽喉一刀,就被太监扑倒。石青瑜胸口鲜血直流,当即昏死过去。 皇后在康顺长公主府上遇刺的消息随即传遍京城,许多人都见到石青瑜浑身是血的被抬出康顺长公主府,随后又见到御林军封住了康顺长公主府。 身在贤王府中的明律甚至都不用特别派人去打探,就知道事成了。刺杀石青瑜的刺客早已服下剧毒,事成事败,都会死。明律双手紧握,连连点头说道:“好,看着石府,在盯着皇上那边的动静,给周贺传信,让他待命听信。” 明律双手紧握,她能感觉到他皇位又近了一步,这个时候原比远远看着的时候让明律焦急。他迫切想要知道石青瑜究竟死没死,宫中状况到底如何?是否有利他起事?但明律所有安排再宫中的眼线都不知道石青瑜到底死没死,只一会儿说明循杀了两个太医,一会儿说明循处置了石青瑜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甚至连一直石青瑜身边的云珠都给杀了。 明律皱紧眉头,此时正是关键时候,他却一直等不到准确消息,让他怎么能不着急?明律一直听到当天下午,仍未等到准确消息,忍不住焦急的一遍遍问道:“到底石皇后她死没死?怎么什么消息都没传出?” 徐徽也无法判断石青瑜究竟如何,只能根据如今的状况粗略判断:“看如今的状况,虽然死讯还未传出,但石皇后怕是九死一生,所以皇上才迁怒于旁人。现在没有准确消息传出,说明正是皇上封锁了消息的缘故,而这也是一种消息,证明宫中确实出了大事。” 明律皱眉说道:“如今哪个人不知道宫中出了大事呢?我想知道的是宫中到底如何了。石勇那边也是如此,一会儿进了宫中,一会又出宫莫名其妙的带了名女子进宫,可是没过多久就出了皇宫,再无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律正在焦急难安的时候,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到了贤王府,见到明律就跪倒喊道:“王爷,石皇后薨了。” 来人是石勇的二弟石隽,两人一母同胞,但因明循与明律的皇位之争。石勇之前偏向于明循一边,而石隽却依旧忠于石太后,自此两个亲兄弟就不再来往。石隽忠于石太后,但因他无才无能,再明循这边也不受重用。如今他虽不知道明律之前的盘算,但因终于得了个旁人不知的消息,就立即来向明律请功。 明律站起身来,皱眉问道:“舅父所言当真?” 石隽是石太后的堂弟,也算是明律的舅舅。 石隽如今因此消息被明律唤了一声“舅舅”,就连连点头说道:“当真,若不是石皇后薨了,老臣那大哥怎么会向老臣家示好呢?方才他家那管事过来给老臣送了一尊玉佛,老臣之前就看中那尊玉佛了,但是大哥一直不肯给老臣。还笑老臣若是有本事做了国丈,也叫皇上赐下……” 明律听石隽说得琐碎,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石隽见状,立即省略了他与石勇怄气的一部分,慌忙说道:“可今日他家管事不仅送来了玉佛,还说了许多两家常来往的好话。且老臣听闻皇后遇此,就问及皇后如何。那管事慌张不堪啊,只说他不知道此事。如今此事这么大,他身为石府管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待老臣问起之前大哥慌慌张张的送了个族中女子进宫做什么?那人面上就添了些气恼神色,却还不是不说。老臣估计着这老臣那大哥看着皇后没了,就想送个女子到皇上身边填补皇后的位置,结果被皇上给拒绝了,老臣那大哥看在皇上寻不到前程,就又寻了老臣说话,大约是想借老臣重新忠于王爷呢……” 明律听后,欣喜异常,但随即又冷下脸来问道:“既是皇后薨了,为什么要隐瞒呢?” 石隽摇头说道:“这个老臣实在不知,莫非是皇上想要抓住刺杀皇后的同党,所以才隐瞒此事?” 明律皱眉坐回座位,先让石隽离开,然后对徐徽问道:“先生以为如何?可是大好良机?” 徐徽躬身回道:“此时是大好机会不假,但似乎太过顺利。” 徐徽其实有些后悔他劝明律对石皇后下手,他也自觉有些太过心急了。如今明律听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不添欢喜,反而更加心慌不安。 明律丝毫不在意徐徽的顾虑,笑道:“许是天助本王。” 随即,明律召集他的亲信,沉声说道:“你们自跟从本王那日起,就该知道,本王与那明循终有此战。如今皇后已死,明循与忠勇侯离心正在宫中暴虐杀人。诸位可否随我到宫中劝谏皇上?” 众人沉默不语,此法太过凶险。若是胜,那往后富贵自不可少,若是败,那就是灭族之罪。过了半晌才有人说道:“王爷,不如再等等,至少等到皇后出殡啊。” 明律起身皱眉喊道:“再等?本王等了多少年了?如今天赐良机,本王离那位置就差一步,如何再等?石凤歌被明循所辱的时候,你们劝本王忍,本王忍了。母亲被陷被囚的时候,你们让本王等,本王也等了。如今,你们还要本王等上多久?拿到本王就只能忍着明循一辈子?你们也请告知本王,究竟那万无一失的机会,本王还要等上多久。” 明律说着,咬牙说道:“既然终究有此一战,不如早战,早毕。” 才说完话,明律就见天边燃起一片红光。 明律看那是皇宫的方向,瞪大眼睛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随即有人来报:“王爷,宫中太和殿走水了……” 明律顿了一顿:“母后呢?” 来人摇头:“无人见到。” 明律倒退两步,回身拔出长剑,厉声说道:“必是明循放火杀我母后!” 明律双眼赤红,拿剑指着众人问道:“不瞒诸位,我也安排两千精兵藏在京城之内,只等本王一声号令,即刻就能随本王进宫‘劝谏’皇上。随后还有周贺遣援兵过来相助,诸位愿意与本王同去皇宫,那往后自有各位的荣华富贵。若是不去……” 明律放低了声音,盯着众人说道:“若是不去,本王也不阻拦。” 遇此大事,怎能再有退路呢? 即便这些人想要退却,但是明律怎会如他所言,真放这些人离开? 怕一旦心生退意,就会被明律立即杀了。 于是明循的这些亲信各个都壮起胆子,喊道:“属下誓死跟随贤王。” 明律点头说道:“好……若是事成你们必然封侯拜爵。” 随即明律集结两千精兵,带了一众属下,骑马出了贤王府,去往皇宫。 皇宫守卫见到是明律领兵前来,立即上前阻拦。 明律骑在马上,俯看着几名护卫,怒道:“皇宫失火,必是逆贼所为,本王前来救驾,尔等阻拦,与乱党无异,杀……” 明律身后精兵挥起大刀,立即砍向皇宫守卫。那几个守卫遇到这两千精兵,仿若几只蝼蚁,顷刻之间就被杀死。 明律见状大笑道:“敢阻拦本王护驾者,死!”   ☆、第35章 蹴鞠 明律率兵进到皇宫,杀尽抵抗他的宫中护卫,一路踏着人的尸骨往前奔去。 待跑过了几道宫门,徐徽发觉越到宫内宫人越少,便高呼一声:“贤王,我们许是中计了。” 但为时已晚,宫中此时已响起一阵喊“杀”声。明律军队前后突然出现一大批黑甲护卫,把明律与他的士兵团团围在中间。而率领这批黑甲护卫的将领,却是那已与明循离心,本不该出现在宫中的石勇。石勇骑在高马之上,对明律喊道:“明律逆贼还不速速就擒?” 明律情急之下,张口便骂:“石勇你这两面三刀的小人!” 石勇听后微皱眉头,高喊一声“放箭!” 即刻就有无数箭矢如暴雨一般向明律等人落了下来,明律身中四箭,虽未至要害,但仍让明律痛呼一声,跪倒在地。待箭雨停下,明律还未查看他所率精兵的损伤,就看着有一大片黑红的血自他脚下蔓开。明律悲号一声,可明律的悲号声未止,就听到一声大笑。明律红了眼睛抬头正在大笑的那人,就见那人站在望月楼上,正俯瞰着他。在明循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就是本该身受重伤或是早该死了的石青瑜。 明循大笑着,身体竟然轻轻颤抖,若非是石青瑜在一旁扶着他,他甚至要笑着倒在地上。 明循与明律相差两岁,自小就被旁人放在一处比较。虽然明循一直被先帝护着,可是他一直都觉得在旁人心中他是处处不及明律。明循的母亲虽然贵为皇后,但他母亲的娘家势力微弱,他的外祖父家没有明律身边势力强势,所以明循觉得别人都看不起他。即便他身为太子,别人也会笑他不及明律尊贵。待略长大些,太傅赞明律多过于他,甚至连石凤歌似乎也更是喜欢与明律在一起。 可如今明律竟然败在了他的手上,明循他怎能不开怀大笑?明循一边笑着,一边转头看了眼石青瑜,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赞道:“明律他能有今日,都是皇后功劳。” 石青瑜脸色苍白,仍旧躬身说道:“妾身只是为皇上分忧。” 在被刺客刺杀的时候,石青瑜虽穿了软甲在衣服里,可刺客的匕首太利,竟然穿破了软甲几分,刺伤了她。虽然石青瑜伤得不重,但终究失了些血,脸色就有些苍白。 明循笑着看向石青瑜,觉得石青瑜终于开始像他梦中的样子了,她就该如此为他谋算,才是真正石青瑜啊。明循喜爱这般的石青瑜,就紧抓住石青瑜的手,轻声说道:“皇后如此待朕,朕必不负皇后。” 随后,明循就低下头,如个真正帝王那样看向明律,冷声下令:“快将此谋反逆贼抓住。” 明律看到明循身边的石青瑜,就知他中了圈套,再无辩驳挣扎的机会。 此时明律反倒冷静下来,他以剑为杖咬牙起身,大笑道:“皇兄,今日我非死于你手,而是败给了你的皇后石氏。她有此谋算,皇兄你往后亦……” 石勇已心有反意,唯恐此时明律多言,让明循疑心石青瑜,再疑心石家。他未等明律说完,就暗中下令,一旁士兵立即连发数箭。明律身负数箭,再难开口说话,即刻吐血倒地,断气身亡。明循本欲留下明律性命,再加以折辱,没想到有此时明律就被射死,立即怒道:“谁将逆贼明律射杀?” 明律一死,他所率之兵虽有残余,但也无力抵挡,皆被屠尽。石勇这才上到望月楼对明循回道:“回禀皇上,一新兵未将弓拉稳,失手误杀逆贼,此兵现已被羁押。” 明循未能对明律加以折辱,心中不悦,不由得皱紧眉头。但他即刻想到一个办法,可让他多年憋在心中的闷气得以宣泄,立即冷笑道:“还请石将军将逆贼明律头颅带上,去见见朕的母后。” 石青瑜猜到明循要做何事,虽石太后与明律都因她落得如此地步,但她并不想看到他们落败之后还要被明循戏弄欺辱。人都有缺点,徐徽的缺点是对君权的畏惧,而石青瑜的缺点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母女之情。单杀明律与石太后,石青瑜不会有丝毫手软,可若是用明律之死折磨石太后,并未石青瑜所想看到的境况。 这一缺点误过石青瑜不少事,上辈子石青瑜不顾时下状况,执意抵御北蛮,起因也是那奏请起兵御敌的奏折上写有一些子亡母悲之事。石青瑜唯恐她随明循前去,心生不忍,再做下错事,就轻笑说道:“皇上,妾身伤还未愈……” 但如今明循沉浸在复仇的畅快感觉中,他眼放精光,拉住石青瑜的手,说道:“如此痛快时候,皇后怎能不去?” 石青瑜只能笑着随了明循去到石太后所居的住处,为引明律中计,石太后所住的太和殿被烧毁,石太后现在就住在一破旧偏殿。她本是皇宫中最尊贵的妇人,如今却身着单薄衣衫摇摇晃晃的走到明循面前。 石太后的双眼被蒙上,声音却很沉稳,冷声问道:“皇上又想起何法戏弄老身?” 明循笑道:“是朕来请太后蹴鞠!” 说着,着人将明律头颅放在石太后脚下,明循冷笑道:“太后若踢得好,朕有赏。” 石青瑜听到明循果然这般做,忍不住轻吸了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她转头看了眼石勇,见石勇面露惊异神色,但只皱紧眉头不愿多言。随后,石青瑜又见石太后慢慢走近明律的头颅,立即上前一步。但石青瑜还未说话,明循身边就有一护卫忍不住进言道:“皇上,明律逆贼已除,此头颅何不悬挂城门示众?” 石太后本欲踢出一脚,但听到护卫这话,就知道她的儿子明律已经被杀。 石太后心中大痛,恨明循入骨,但她仍旧装作没听到这话,笑着说道:“可是有提到我的律儿了?老身之前病得耳朵都不中用了,听不清楚了。这样吧,若是老身踢得好,皇上不必给老身赏赐,只让老身见见贤王我儿即可。” 说着,石太后就轻踢了一下明律的头颅,明循见状就大笑起来。 石太后听到明循笑声,就又踢了下明律的头颅,笑着说道:“当初先帝蹴鞠之时,那很是热闹,先帝就如皇上一样笑着。” 石太后说着就踢着明律头颅,对着明循笑出声的方向又走进了一步。 石青瑜看出石太后举动,猜出石太后的意图,但她未出言提醒,只想后退了两步。 在明循的笑声中,蒙着双眼正笑着踢了明律头颅的石太后突然向明循扑了过去,狠狠掐住明循的脖子,恨道:“贼子敢欺辱我儿?” 石太后舍尽全身力气掐着明循的脖子,如疯魔了一样。片刻功夫,明循就被掐得脸色涨红。石太后不甘如此,又张口咬住明循肩膀,生生扯下一块肉来。护卫不敢拖延,不敢在明循身上杀人,就只能先将石太后的双臂砍下,随后将石太后踢开,才将明循救出。 石太后虽倒在地上,但依旧笑道:“石青瑜你在么?可知你的母亲是被你父亲所杀,他为娶何氏所以杀了你的母亲!你将来一定要杀了你那个忘恩负义的父亲!明循你可知道你就是个无用之人,你的父亲也丝毫看不起你,不过因你早生了两年,江山需个太子稳定,才立了你。你有何用?你的臣子不会忠于你,他们个个都看不起你。石凤歌早年日日对我说就希望嫁给律儿,不喜你这软弱不堪的样子,每此与你见面,都让她心生厌恶。” 明循回身从护卫手中夺来一把刀,砍向石太后的头颅,大声说道:“住嘴!” 但明循力气不大,又初次亲手杀人,一刀竟未砍断石太后的脖子。石太后虽然脖子破了个口子,无法发出声音,但仍笑着无声骂道:“废物!” 明循浑身是血,大喊一声,又砍了石太后一刀,才彻底将石太后砍死。 随后明循才惊慌的扔下大刀,连连后退。 石青瑜合了下眼睛,才皱眉吩咐道:“快扶皇上会寝宫沐浴,石太后因贤王谋逆,自觉愧对天下,已自尽了。尔等可知?” 众人躬身应“是”。 明循今日乍喜乍惊,也无力支撑,任由人将他扶去寝殿休息。石青瑜将石勇并未立即离宫,却跟在她身后,似心有不安。 石青瑜带石勇回到她的宫中,就对石勇笑道:“石太后临死之前的挑拨之言,莫非父亲以为女儿愚蠢到会去相信?” 石勇之前不知石青瑜心机,尚轻视石青瑜几分。但如今看到石青瑜施在明律身上的手段,石勇也心生畏惧,连忙躬身说道:“臣知皇后聪慧,必不会信此等用于挑拨的荒谬之话。” 石青瑜笑道:“父亲,女儿即便略有些小算计,也是一心为了石家。如今石家的机会来了,还请父亲好好把握,尽量为弟弟他们的将来打算啊。”   ☆、第36章 劝谏 石青瑜笑着对石勇说道:“如今明律被诛,其党派必遭屠杀,此刻就是让石家掌握权势的机会。可父亲此时还要小心,不能乱杀妄杀,以免石家成为众矢之的。” 石勇皱眉进言:“此刻应该趁机除去与石家敌对的人吧?” 石青瑜虽对石勇早存杀心,但知道石家如今是最与她利益相同的盟友,此时她还舍不得石勇去死。而石勇虽觉得石青瑜有些心机,也对石青瑜生有一些防备之心,可他只认为石青瑜虽然比他想象的聪明一些,毕竟石青瑜一名深宫女子,她还需依靠娘家势力。 因这些原因,石青瑜也不对石勇隐瞒,笑着否道:“父亲可想被士族宗亲联合绞杀?这等得罪人的事还是交给皇上去做吧。我们这样的外戚,父亲又新立大功,不去惹人忌惮已是大幸,何苦再做那惹人厌的马前卒呢?他们未必敢对皇上生怨,却可记恨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咱们再做个好人,如下来的杀人抄家的事,父亲就不要沾手了,让他们也好知道些咱们家的好处。父亲在皇上要诛杀其他明家宗亲的时候,也多求求情吧,不必多真切,只让别人看出我们家虽忠于皇上,但也不忍心看明家宗亲被杀即可。” 石青瑜原本也想借此机会除去她将来的政敌们,但明律的落败也给了她一个提醒。 她不能如明律那样太过急进,不能在势力还未稳固的时候,就得罪太多的人,提前成为众人的靶子。不然即便明循死了,她也难成为太后。 士族权利太盛,无法立即消减。既毫无把握致对方于死地,那就先示好对方,让他们晚一些时候成为她的敌人。这样才能让他们在明循驾崩后,拥护她这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的女人成为太后,她才有可能进一步存蓄更大势力。 石勇略皱了一会儿眉头,他身为男子又是武将,只知该不断进取,趁此良机尽量针对往日政敌,分瓜政治利益,却不知要停下示弱。但石青瑜之前显露的手段,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石青瑜的想法。石勇闷不吭声,打算回去与门下幕僚商议,再来能定夺,此刻只闷声说道:“我们总不能白帮了明循?不去对付那些挡咱家路的人,也该为咱家添些帮手。” 石青瑜垂眼说道:“父亲不必担心,咱们不必与人结怨,但该得的好处我们一分都不会少。弟弟们如今还小,女儿思量着,女儿不是还有几房堂兄弟么?女儿打算启用两个,其中以石宏与石安最好。两个人虽然是我家的远房堂亲,但一直未搅进皇权争斗,他们未得过石太后之恩,虽有官职,但不过八品,我们将他们提拔,他们怎能不对咱家感恩戴德?而且,还要请父亲多回去约束弟弟们,别再生事才好。” 石勇点了点头,说道:“皇后所言甚是。” 虽然明律被杀,但还有许多事情未了,石勇也无法在石青瑜处久留,与石青瑜简单商议过后,就即刻起身出了石青瑜宫中。石青瑜看石勇离开,就着宫女为她倒了杯热茶来。 云珠已死,如今在石青瑜身边伺候的宫女,是她亲手提拔的宫女华珊。 云珠是个聪明的女子,石青瑜也一直用得顺手。可惜云珠是闵清的人,她又偏偏知道石青瑜太多事了。石青瑜在弱势之时需要依仗闵清,但如今她已不需仅依靠着闵清,那就需要出去闵清安排在她身边的这些刺了。 石青瑜确实无法相信闵清,她知闵清也无法相信她,不然闵清怎会不先把徐徽与徐莽除去?难不成闵清也存有收拢徐徽与徐莽的心思,或是闵清有心利用徐徽与徐莽将来牵制她,让她即便对闵清心存疑虑,也无法即刻除去闵清?无论是那种原因,石青瑜都无法将闵清的人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想起徐徽与徐莽,石青瑜微叹了一口气,徐徽已经死在此次宫乱中。至于徐莽,虽然石青瑜为怕旁人对她生疑,没有特殊安排。但明律叛乱,那身在明律王府的徐莽必然会被擒杀。即便徐莽侥幸逃脱,没有徐徽扶持,徐莽也不会再有上辈子的势力。虽然她上辈子死在此二人手中,但这一世确实存有拉拢此二人的心思,如今她靠两世阅历胜了徐徽也不欣喜,只是有些惋惜。徐徽本来有机会在她手下,成长为她所敬佩的样子,但如今全无可能了。 石青瑜就只歇了一会儿功夫,就开始处理宫中事务。如今宫中有许多事需要处理,有堆在宫内的尸体需要处理,哪几个人需要要埋了?哪几个人要悬挂城门示众?都需要问过明循。烧毁的太和殿需要清理,受了惊吓的后宫嫔妃需要安抚,之后还有石太后的葬礼,都需要石青瑜来处理。 明循上辈子能在大胜明律之后,不念着接手明律势力,只想着先接石凤歌入宫,他这辈子也没有先想着该如何聚拢皇权。明循在乍惊乍喜过后,首先想到的继续折辱石太后与明律的尸体,之后是想着要怎样对付那些曾经站在明律一边的大臣们,还想着杀光那些总在他耳边念叨着他不及明律的明氏宗亲们,甚至他还要对付帮助明律的周家。 一时间京城血流成河,凡是与明律有来往的人,都或收押或被处死。这本是历代皇帝镇压谋反的手段,但明循在石青瑜暗中一句“若是人人畏惧皇上,自再无如石太后那样的轻蔑之语。”的提醒下,将他所怀疑的人,可能对他不忠的人也都抄家屠杀。 待石太后草草下丧之后,石青瑜又命人暗中将石太后死前对明循的嘲讽之言,以及明循如何戏弄石太后,让石太后脚踢亲儿头颅的事悄悄泄露出去。明循此等行为,着实犯了士族的大忌,让士族愈加不齿于明循的所做作为。 在这种氛围下,明循在慌张之中,又将矛头对准了可能嘲笑讽刺他的人。上辈子明循虽在明律死后,借着明律谋反案屠杀了不少人。但因有石凤歌在旁抚慰,又有石青瑜在旁规劝,明循并没有将明律谋反案波及得这么大。 可这一世,有石凤歌的冤死在前,又有石太后的嘲讽在后,又配以石青瑜的暗中怂恿,明循觉得所有与明律有关联的人都是他的仇敌。 明循若是大权在握,兵权在手,如此杀戮,是有镇压之意。但如今明循虽诛杀了明律,可明循权不及士族,威不及宗亲,兵权又不掌在手中。他如此行事,不过是逼着那些容忍他成为帝王的人,心生反意。 石青瑜静等着,等到石宏与石安接管了部分势力,再提拔玉彦掌管整个禁军,就不再贪图更多势力。等到士族与明家宗亲对明循的憎恶鄙夷之心渐盛,开始不断上奏向明循施压停止继续调查明律谋反一案。 石青瑜就带着一些宫中妃嫔,身着素服,长跪于明循御书房前,劝谏明循。 石青瑜一遍遍的说着劝谏之言,说着明律一人谋反不至牵连所有宗亲,而渭南周家乃百年望族请明循从轻定夺,一直劝道声音沙哑,嘴唇干裂。 后宫妃嫔并未全到,有几个唯恐此事激怒明循的妃嫔装病未曾到场,其中之一就是最擅自保的惠妃。而跟随石青瑜前来的妃嫔也多是为了自家,唯恐明律谋反之案牵连到自己家中。明律身为贤王,石太后原本掌管着整个后宫,她们与明律与石太后怎能没有往来?但她们家不比石家有平乱之功,不敢在此时多言。可此刻既作为平定明律逆反一案的首位功臣石青瑜愿意劝谏明律,她们怎能不从? 明循此时心中是万分疑惑失落,他以为杀了明律,他就再没敌人了。可是他没想到明律没了,可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敌对他,士族嘲笑鄙夷他,他的至亲叔伯们指责他,如今甚至连他的皇后妃嫔们都觉得他做得不对。 以前明循还是勉强支撑,但当一直都站在他一边,帮着他处置了明律的石青瑜开始劝谏的时候,明循就不由得质疑起自己,难道他真的错了不成? 最后明循不得不停下这场杀戮,他好不容易因诛杀明律而存蓄起的一点君权,在士族、明家宗亲甚至后宫妃嫔的联合围剿之下,荡然无存。 而石青瑜却收到一份意外之喜,那就是之前被明循下令全族都要诛杀,最后因石青瑜谏言而免去此罪的渭南周氏对她的示好。虽然明循杀令下达,但周家也是一大望族大姓,并不十分看重皇家命令,明循杀令虽至但也并非立即执行。但即便他们不看重皇家明令,可周家不是没有政敌,若是政敌出力执行,周家也难免因此受损。 可因石青瑜的劝谏,此杀令被取消,周家头上悬着的利剑也随之消失,周家对石青瑜是心怀感恩的。而且周家一直不喜明循,如今明律虽败,但周家也不觉得明循应该是个帝王。与其让记恨他们的明循为敌,还不如捧明循之子为帝,让对周家态度慈软的石青瑜为太后,对周家更加有利。   ☆、第37章 知礼 石青瑜揽进新的势力,明循却因此挫折,很是灰心,每日里怏怏不乐。他既不想见大臣也不想见宗亲,更不想见石青瑜。每日上朝,草草了断朝事后,明循立即去后宫寻嫔妃作乐。虽然石太后死后还未足一月,但明循已不耐烦再去演了孝子为石太后守足三个月的孝。 他找的都是那日未对他劝谏的嫔妃。而这类嫔妃又多是娘家势力微弱的人,虽心中欢喜,但也不敢生出多余的心思。其中惠妃甚至为了自保,继续将她在石青瑜对明循劝谏时装出的病症,继续装了下来,只未不得罪更多宫中有权势的妃嫔。 于是,明循即便有心宠幸别人,让那些关键时候落他颜面的妃嫔看看他的厉害,但他能睡得也就是那几个女子。石太后在时,严防明循的子嗣昌盛,害得宫中许久未添孩子。如今没有石太后操控,明循就只宠幸那几个人,到了年前,宫中就有两人有孕,一是宫女出身的许采女,一是父亲不过是从八品县丞的刘宝林。两人具是欢喜异常,让后宫嫔妃也生出了些对明循的期盼,这让明循才恢复了身为君主的自得,立即将此二女升为才人。 一听得此时已被封为才人的许刘二人有孕,石青瑜即刻就赏了许多织锦玉器给她二人,命她们二人好生静养,为皇家多添子嗣。后宫的其他女子对许才人与才人非常嫉恨,如今明律已除,那接下来就是皇储之争,她们怎能有旁人先生下子嗣?于是一面开始对明循邀宠献媚,一面开始暗害此二人。才刚过了年,刘才人不过两个多月的胎就落了,追查了几日,最后说是原与刘才人同时入宫,同为宝林,在同日被明循宠幸的葛宝林所做。 葛宝林倒也老实,怕被用刑毁了容貌,立即就招人了。只说是因为那日她与刘才人一同伺候明循,可是关键时候,刘才人施展妖媚姿态惑了明循,所以明循将龙种出在刘才人身上,就此刘才人怀有身孕,从宝林晋升为才人,而她还是小小的宝林。这让葛宝林对刘才人心生怨恨,觉得若不是当初刘才人魅惑明循,那她就是才人了,所以她才下手害了刘才人。 石青瑜看了最后葛宝林的供词,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葛宝林此人当真是又可气又可悲。随后,石青瑜将此事交由明循定夺。明循因葛宝林不仅残害龙嗣,还将侍寝时的秘事说出,明循立即就让人杖毙了葛宝林。石青瑜在旁提了句葛宝林身为御妻,毕竟伺候过皇上,若是杖毙太过难看,明循才改赐了葛宝林毒酒。 葛宝林被赐死当日,石青瑜静坐在殿中,微皱起眉头。一个女子为争宠而暗害别的女子,这在宫中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在民间妻妾之争也是不断,这些女子就仿佛被男人们圈养在笼中的雀鸟,为了多得一点主人的恩宠而不断厮杀。即便胜了有如何?不过独占一个空笼子罢了。上辈子她行事张扬,纳男宠□□势。有男人看不起她,以此讨伐她。但更多的是很多被男人们圈养起来的女子指责她不够贤良不够贞洁。 这千百年来男人们灌输给女子们以夫为天的观念,是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而如今普通人家多以耕地为生,所依靠得多是男子。女人们本就依靠男子为生,如何会敢有与男人相争之心呢?所以她现在就要做一些事,着人游国教化女子,为女子们搏条出路。这样几年后,在她成为女帝的时候,才可能减少些阻碍,累积根基。 但此事,需要挂上最冠冕堂皇的名义才能施行。 第二日,石青瑜就上疏奏请明循,说她近日心有惶惶,常有愧意生出,不免思虑己之愧意何来?思虑许久,才明了,原是自觉对明家尊长的孝敬之意有缺。愿重译写西番《长寿经》十卷,放置寺庙诵经,求天佑于明家宗师尊长。 明循如今甚是不受明家宗室重视,明循怎能不允石青瑜此求?而明家宗室的几位年长者听石青瑜竟为他们祈福,也乐见如此。但石青瑜因不会番语,宫中又不由男子进出,就又奏请明循要召天下文学出众、善长番语的女子数名,一同译写《长寿经》。 因需长居宫中,又不是作为妃嫔,就只能以宫女之名入宫,官家女儿怎能先为宫女,如此无名无分的进入宫中?明循此诏一下,等了三个月,也不过寻来五六名可用的女子。 石青瑜立即上疏自请有罪,只说民间女子有学识者甚少,更多女子连字都不认识,何谈知礼?妻不知礼贤德,如何教养儿女?子民因此蒙昧无知,此乃皇后的过错,请明循予以她改错的机会,允她组擅长织布、擅长厨艺、知书明理数人,由他们游国教导女子如何管家教子为□□母,以此惠及后人。石青瑜的建言落入旁人耳中,除闵清与石勇外,无人觉得有何不妥,还有许多明室宗亲表示赞许,明循也不得不准许下来。 闵清自是知道石青瑜此举是为了往后称帝打算,而如今已被封为镇国公的石勇却觉得石青瑜是做贤后做惯了,竟然不忙着瓜分势力,或是稳固后位,却去做那等无用的事。石青瑜却在很认真的做这件旁人不在意的这件小事,她认真挑了人选,仔细制定了课程,慢慢将游国教导女子的这几十人笼络住,才放这些人离京。与其同时,石青瑜也在与寻来的几名可用女子译写《长寿经》。 直到这年六月,明循越发疏于朝政。石青瑜亲自督导译写的《长寿经》也已编写完毕,随后着人将印制好的《长寿经》译本送与各位宗亲府上。 待各位明家宗亲觉得可用,石青瑜才让人将译写好的《长寿经》送到寺庙,诵经祈福。 而参与译写经文的几名女子,石青瑜盛赞其才德,特许给几个还未娶妻的寒门出身的年轻官员。 而许才人也在七月初生下一公主,被封长乐公主,许才人则是又被封为婕妤。惠妃听许才人不过生了个女儿,才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有闲心逗弄起明峻来。长乐公主的出生,是明循诛杀明律后的又一件喜事,长乐公主经过一场洗三宴后,才一满月,明循就开始着手为长乐公主的庆满月。不比之前的洗三宴,只明家几个福寿双全的妇人到场,此次满月宴,明循有意大办,宴请百官。石青瑜也需在后宫中宴请众位官家夫人,不得不细细筹划这场宴会。 虽明循有心借此宴会重聚皇威,但是宴会一开,没有一个世家出身的官员及夫人前来赴宴。而明家宗亲也没几个到场,但各个有名望的明家宗亲却遣了夫人或儿媳过来,来赴石青瑜的宴席。明循那边只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石青瑜那边因多明循处多添了些明家宗室夫人们,比明循那边多了些热闹。 石青瑜尽力对每个人都照顾到,不肯冷落了一个人。因这一世已起了变化,之前就影响了闵清那届的科举,让几个如芮远这样她上辈子并不知道的人进入官场。如今明律又比上辈子早几年被诛杀,就更影响了很多人的婚嫁迁升。石青瑜不得不重新再记了每个人的姓名、家世,与众夫人说话时尽量仿柔声音。待比她年少者,她待其如妹。待比她年龄略长者,她待其如姐。待年老者,她待其如母。一番下来,大家相处得其乐融融。 至方子蘅面前,石青瑜的笑容不由得多了几分。她知道方子蘅已有身孕,但还一直都未亲眼见到,如今她看着方子蘅微微隆起的肚子,石青瑜就笑着问道:“看着已有五个月了?” 方子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柔声笑道:“四个半月了。” 石青瑜听后,略微收了些笑容,心道:莫非是一对儿? 若是旁家女子怀了一对孩子,生产时候都是九死一生,方子蘅早年在北疆操劳过度,身子早有损伤,如何能生下双胞孩子?只怕了生产的时候要凶险万分。 但她既知道,方子蘅如何会不知晓?如今方子蘅既未先落下这胎,就有心冒险生下这一双孩子,那她再进行劝告,怕是又要惹方子蘅烦心。 石青瑜就紧握了方子蘅的手说道:“往后可要多仔细些,今日也是本宫疏忽了。” 方子蘅知石青瑜所说的疏忽,是不该让她有孕的时候,还让她进宫。方子蘅笑道:“皇后为妾身费心了,可玉容他惦记着要吃点心,妾身不得不来向皇后讨一些啊。如今他被他的兄长拘着学武,正是艰辛的时候,妾身为长嫂怎能弃他不顾?” 石青瑜想到当初玉容在她面前时常吹嘘他是武学天才,一日可达旁人三年之功,如今听他在受苦,就笑了起来,心中也少了些对方子蘅的担忧。   ☆、第38章 月光 宴会散后,明循越发失意,面对如今朝堂局势,他虽还残留些痴心想要力挽狂澜,却不知该从何入手。此时石青瑜对他依旧温和妥帖,但并不在如之前那样对明循出言献策,明循如今极为沮丧却有极其自尊,不肯轻易向旁人低头,也不愿多向旁人询问,只自己独自思量。 明循越是思量越是灰心,越是觉得他无力就战胜那么多敌人,就更加委顿下去,甚至都不想在上朝,从原本每天必上朝,改成了三日一上朝,后来又改成了七日一上朝。 等到这年入冬的时候,石青瑜作为皇后能够掌握的权势已稳,心里已开始谋划着准备除去明循。明循的朝会则改成有大事则上朝,无大事则无须上朝。 明循对朝政的懈怠也慢慢滋生了许多人的野心,各方势力都打算趁此机会聚拢更多势力,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就是如今所谓的四大士族了。 待今冬落下第一场初雪,“田仲隋王”四家家主因仲家家主仲平之邀,齐聚在仲平新宅赏雪。仲平年纪不过二十二岁,是历代最年轻的家主,因其为仲家嫡出长孙,其父又常年卧病在床。在他祖父过世后,仲家一些人就推举他为仲家家主。身为家主虽不出仕,但却掌管一族的兴衰,即便有族人位列宰相也须先从家主再从君王。 但如今因先帝有意提拔寒门,打压士族,许多在朝做高官的人也渐有摆脱家主掌控之意。虽然仲平在数月前就被任为家主,得了一些人的支持,但还有一些仲家族人认为仲平年少狂浪心思又狭隘扭曲,不堪此重任,并不认同仲平出任家主。如此争斗了数月,一直到此时,仲平才坐稳这个家主的位置。此次仲平邀请其他三位家主赏雪,一是为他这新任的家主蓄势,二就是为了商量将来四家如何行事。 其他三家,首先到达仲家的是王家家主王鸿冕,王鸿冕四十出头,不同于其他士族张扬姿态。他身量微胖,面上也常带笑容,喜穿一身雪缎长袍,衬得他更家温和无害。待见到一身玄色长袍仲平的时,王鸿冕就笑着赞道:“仲家主如今气度更胜以往啊。” 四家士族都有联姻,仲平的母亲还是王鸿冕的堂妹,按道理仲平该叫王鸿冕一声“舅舅”,但此时仲平身为仲家家主,仲家如今势力比王家强盛,仲平不能在称呼上低于王家,就只微躬身说道:“王家主,里面请。” 随后来的是田家家主,田家家主田甫之。田甫之最为年长,年已五十五岁,身材偏瘦,面上不见一丝笑容,身着一身紫色长袍。见到对他先躬身行礼的仲平,只微微抬手示意便挥袖进府。仲平见状,起身后深皱眉头,待看不见田甫之的背影,才冷哼了一声。 最好到的是隋家家主隋熙,与旁的家主带着娇媚婢女与强壮护卫不同,隋熙是被两个秀美少年扶着下了马车。身穿绿色长袍的隋熙下了马车后,见仲平容貌清俊,微眯了下眼睛,就笑着拱手道:“仲家主初任家主,若是有事不知,可向我来询问,不必为难……” 仲平也不应话,只轻笑道:“隋家主,里面请。” 隋熙眯了下眼睛,就大摇大摆的进到仲府。仲府虽是新建,却因是仿古而建,处处古风古韵,引得隋熙赞了许久,又牵出了些隋家最是守古礼知古礼的话。 四家家主一入席,酒宴即布上,四人先谈诗词。谈过诗词,遣走无关的人,再谈国事。 隋熙先皱眉叹道:“如今皇上沉迷酒色,久不上朝,不是长久之法啊?” 王鸿冕亦跟着摇头叹气:“如今时局实在令人忧心。” “如今令人忧心的何止朝堂?” 仲平轻转酒杯,冷笑道:“还有一个咱们都未曾放在眼里的人,那深宫之内的石皇后可不是寻常人物。我年少时曾与石皇后见过一面,此人甚是奸猾狡诈虚伪无耻……” 仲平这么评价如今被人称为贤后石青瑜,引得隋熙都皱眉看向仲平,一直闭着眼睛的田甫之也微睁眼睛看向仲平,王鸿冕疑惑问道:“仲家主为何这般说?如今石皇后所为并不如此啊。” 仲平冷笑道:“不说我年少做下的蠢事,只谈如今,此女灭除明律的手段难道是单纯之人能使得出来的么?此女如今身后有石家,对禁军统领玉彦有救命之恩,还与许多寒门学子来往密切,有得明家宗室看重,听说渭南周家也曾对此女示好?她怎可轻视?皇上疏于朝政,就恐此女先行把持朝政。” 王鸿冕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啊,听说当初明律设计先除此女就因此女威胁太大。” 隋熙不屑一笑:“我当她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吓人事,值得仲家主这般担忧,不过是个深宫女子为求自保的小小手段罢了。当初明律为何败了?不就是因为他弄错了刺杀对象,先除石皇后么?莫非仲家主也要走明律的老路?” 王鸿冕叹道:“着实不错,石皇后看来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 仲平冷笑道:“隋家主这般维护此女子,还不是因此女子当初给隋家主送过一个清秀太监?听说此太监甚得隋家主宠爱。” 隋熙皱紧眉头,冷笑道:“我宠爱何人与仲家主有何相干?我岂是这般容易动摇心志的人?倒是仲家主,仲家主与石皇后有何一面之缘?让仲家主这般提防一个小女子?是仲家主因何事败给石皇后,心生妒恨,所以才任家主就要对付了她。还是因其他旁事,因而生恨啊……” 说着,隋熙眯眼看向仲平。 仲平拍桌起身,满脸涨红,怒道:“你此言何意?” 隋熙冷笑道:“仲家主心胸狭隘,难不成还才学疏浅,不懂我话中意思?” 王鸿冕此时未说话劝了二人,只低头抿了口酒,用余光扫了田甫之一眼。 田甫之垂眼,轻缓说道:“都是家主身份,何必如此有*份?” 田甫之说话很慢,很轻,但却可让在座的听得到。田甫之说完话,隋熙就坐了下来,气冲冲的对田甫之说道:“田家主,此子身为家主是太过年少了。” 仲平紧握双拳,也坐了下来,饮了一大口酒。 田甫之垂目说道:“如今状况,正是我等世家为国分忧的时候,何必纠结于些女子男宠之类琐事。既然皇上不理朝政,国事又不可就此荒废。不如就建个议事阁吧,我初定八人。你我四家各出一人,明家宗室出三人,还有一个位置给镇国公石勇。” 随后,田甫之即刻起身,拱手说道:“此事暂且这般定下,若如异议可到我田府再议。” 言罢,田甫之也不与旁人告别,直接转身离开。隋熙见田甫之起身,也即刻起身离开。 王鸿冕见田甫之余隋熙都已离开,就也起身笑道:“仲家主,我族中还有些琐事未了,无法再府上久留,还请家主勿要怪罪。” 说完,王鸿冕也笑着转身离开。 仲平这时才松开紧握的双手,咬牙说道:“不除此女,往后必有尔等懊恼后悔之时。” 仲平说完,又将微微颤抖的紧紧握起,起身去了他的书房。仲平推开书架,走入暗室,就有一女子跪行到他叫下,轻声说道:“主上离开片刻,青玉就甚是思念主上,还请主上勿要离开青玉。” 仲平一脚踢开跪行在他脚下的女子,冷笑道:“当年你不是还说‘宁为寒门妻,不做贵门妾’,让我觉得你与旁的女子甚是不同,还当你纯如月光,可你不是转身就嫁入皇家为后了么?你这般骗我,让我如何信你?” 那名唤“青玉”的女子虽被仲平踢得口吐鲜血,就依旧柔身缠上仲平,欢喜说道:“主上说成为家主就可成全青玉,就可信赖青玉的。” 仲平低头看了眼跪在他脚下的青玉,抬手摸了摸她的眉眼,冷笑道:“我说过的话,何时没有做到?即便他们不赞同我,我也会成全你的。你本该过得日子就是嫁个贫寒人家,生个一男半女,过贫寒却没有纷扰的日子,而不是如今争权夺利的日子,既月光被名利所污,何必留她在世上受苦呢?你说是吧,你可欢喜?” 青玉连连点头:“若是能被主上成全,青玉心中万分欢喜。” 仲平低头见青玉满眼欢喜,就将青玉用力揽在怀中,压在身下,伸手用力掐住青玉的脖子,狞笑问道:“当真欢喜?” 青玉被仲平掐得满脸涨红,面上却笑着连连点头:“青玉欢喜得很。” 仲平皱了下眉头,松开掐住青玉脖子的手,扑上去狠咬住她的红唇,撕扯开她的衣衫。青玉的嘴唇被仲平咬得鲜血直流,但青玉却浑然不觉,只用嫩白的四肢缠住仲平,含糊不清的说着:“主上这般待青玉,青玉当真欢喜……”   ☆、第39章 仲平 议事阁此论一出,对此有牵连的几股势力也立即知晓。只明循沉浸在酒色之中,近日又痴迷到炼丹求仙里去,想着若是能修个半仙之体,也能早日与已成仙子的石凤歌团聚,竟丝毫不知此事。 石勇听得他也有一席位,很是兴奋,若是此事成,那他就可与明室宗亲与士族平起平坐了,一同凌驾于皇权之上了。所以当石青瑜在听闻此事,着人第一次请石勇进宫时,正在兴头儿上的石勇就挥手称病不愿前去。待石青瑜就再请石勇时,石勇想起石青瑜还略有些计谋,不想此时就弃她不用,才皱眉去了宫中。 石勇去到宫中,见到石青瑜也不再如之前那样下跪,就只略拱了拱手冷声问道:“皇后寻老夫前来有何事?” 石青瑜笑道:“是女儿要恭喜父亲啊,恭喜父亲将入议事阁,分那一份议事之权?” 石勇皱起眉头,听出石青瑜话中的意味不对,问道:“你觉得不妥?” 石青瑜笑道:“看起来是让我们石家进了一大步,但实际却是我们家在吃亏。往后我家若是成事,权势皆是我们的,何须与他人分权?而且此事并不好成事,士族此举,成他们可分权,败他们可离间我家与明室宗亲,士族胜败都不会有损。而父亲若是积极促成此事,那将来吃亏的还是我们石家。” 石勇皱了下眉头,虽未说话,但面上表情依旧不以为意,冷哼道:“若是再如你这样畏首畏尾,只贪贤后之名,我石家还能有大权在握的那一天?” 石青瑜饮了口热茶,皱眉说道:“父亲,你们要分的是皇权,虽给宗亲三分,可士族虽然强盛,这天下还是明家的。明室宗亲本就受士族欺压,再将皇权分给士族,这不就把先帝辛苦从士族手中夺来的一些权势就又还回去了么?明家宗亲们可会愿意?宗亲不愿,若是父亲促成,他们无法对付士族,难道还无法对付不了我们石家么?而且议事阁由八人组成,士族就占四人,以后议事必然以士族决断为主,父亲看似在仪事阁中占有一席之地,其实并没决断之权。但因此事,我家与宗亲嫌隙已生,士族与明家宗亲许会合力吞并石家,这最终不是我石家吃亏么?一个仪事阁的席位,就是诱我石家上钩的鱼饵!” 石勇闻言紧锁眉头,沉思许久,心中的欢喜全部消散,叹道:“那如今困局如何决断?皇上久不上朝,迟早生乱,那时我家该如何啊?” 石青瑜低头抿了口清茶:“父亲多虑了,如今皇上喜服丹药,沉迷酒色,已有心悸之症,石家大权在握指日可待。父亲与其思量这时争无用之权,还不如去示好宗亲,表明我家无贪图权势之心,并不想占那议事阁的一个席位,为往后铺路。父亲也不必觉得可惜,因为建议事阁一事必不好成,一是明家宗亲虽然不喜皇上如今行事,但更不喜分权给旁姓。二是士族虽看似藐视皇权,但也需皇权相助,士族中人为这一席位必然争抢不已。三是左右丞相李吉与贺广牟,也不会甘愿分权。” 石勇皱紧眉头,叹了口气:“皇上身子确实不好了?” 石青瑜叹了口气,落下泪来:“听着太医说,确实不大好,我也将这个状况告知明家宗室中的几位长者,他们都来看过皇上。但是奈何皇上一意孤行,只听那几个妖道所言,不惜着身子。虽然女儿恼恨他没有保护好凤歌妹妹,但如今见他这个状况,女儿也心痛不已。” 听得石青瑜这一番话,石勇就皱眉打量了下石青瑜,见石青瑜所言似发自真心,他就略微松了口气。虽然他对明循已生反心,但他身为男子,也不喜石青瑜是个对丈夫太过狠心的人。既明循身体不妥,那也无几年可活。当石青瑜成为太后的时候,新皇明峻年幼,必然要太后摄政,那才是石家大权独揽的时候,着实不必太过看重眼前这议事阁这一席位。 石勇想到此处,就放下心来,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老臣自会与肃王爷好生商量此事。” 肃王爷是明循他祖父的同胞亲弟,当初明循父亲就是在肃王爷的支持下登上帝位,是如今明家宗室中年长的长辈。 石青瑜笑道:“肃王爷那边父亲从未去过,还是由我去吧,父亲只咬定不愿出任议事阁那一席位就可以了。” 石勇点了下头,随后皱眉说道:“还有一事,你当小心。仲家那新任家主仲平,似对你不利,有意针对于你,不得不防。” 其实此事石勇早就知晓,只是之前他以为他若是进入议事阁,少不得要与士族亲近,那石青瑜就渐渐变得可有可无了。他也不会知道石青瑜怎么招惹到了仲平,让仲平一心想要对付石青瑜,仲平那人只恨石青瑜又没有想着对付石家。石勇那时还觉得若是舍了石青瑜,许还能换回仲平一个盟友,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石青瑜。而如今若是明循身子不好了,石家想借成为太后的石青瑜再进一步,就还需要石青瑜,石勇就提醒了石青瑜一句。 石青瑜认识仲平,仲平是石青瑜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心思最古怪的人。 石青瑜年少时候,见过仲平一面。那时仲平大概只有十岁,她大约七岁。仲平因听到石家有一女儿名叫石凤歌,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于是混入石家想亲眼看过石凤歌。仲平上辈子对石青瑜提及此事的时候也曾说过,他那时若是见到石凤歌,见石凤歌当真生得明艳可爱,就会将石凤歌掐死。只因石家出身武将,石凤歌长于石家,乃是玷污了她的好相貌。 可也因石家武将出身,守卫森严。仲平虽能勉强混进石府,但却没办法见到身在内宅,被何氏呵护在身边的石凤歌,只见到了被石家人丢弃在石府角落里的石青瑜。石青瑜那时长得瘦小干黄,乍然碰到比她身量高大的仲平,自不敢吭声反抗,任由仲平吃光她每天的饭菜,咬牙忍饿也不敢言语。仲平丝毫不以为在石府是件险事,每日吃用石青瑜的饭菜,差遣着石青瑜,竟然怡然自得。 几日之后,待仲平离开石府之时,仲平竟将她当做石府婢女,说要将她带走,纳她为妾。石青瑜那时虽猜到仲平出身贵重却不知仲平究竟是何身份,但她与仲平几日相处下来,已知仲平心思诡异,依靠于他要比身处石家更加凶险,又恐说明她的身份是石家嫡长女,惹仲平对她再下杀手,石青瑜只说她宁为‘宁为寒门妻,不做贵门妾’,不愿随仲平为妾。没想到让仲平怔愣一下之后,竟未杀了她,他就这般离开了石府。 上辈子,石青瑜再见到仲平时,她已是太后,而他是仲家的新任家主。她也不识得仲平就是当年吃光她饭菜的小飞贼,原本意图拉拢。可仲平却丝毫不领她的种种示好,只想着要除了她,成为士族中她最坚定不移的敌人。后来石青瑜知道仲平就是她幼年时遇到的那个让她又担惊受怕又连饿了几天的小飞贼,对仲平也心生怨恨。 石青瑜当初以为仲平是对她由爱生怨才致如此,为大局着想,她甘愿忍下怨恨,以太后之尊邀仲平入她帷帐,拉拢仲平,暂缓仲平对她的敌意。但仲平此人着实奇怪,他虽已动情却在刚褪下衣衫之时仓皇逃走,反而因此更加怨恨石青瑜,大有恨不得将石青瑜扒皮吃肉之势。 仲平宁愿将一叫青玉的婢女扮作她石青瑜,每日里待青玉如待石青瑜一般,也不愿与真正的石青瑜亲近一分。他宁愿被宗族唾弃,也要拼一族之力扶植徐莽徐徽,用来除去石青瑜。似在他的意愿里,能杀了石青瑜,是高于争□□势高于坐拥美人的最大心愿。 最终仲平终于因他行事过激,损伤族中利益过甚,引得仲氏族人一同夺去了他的家主之位。最后仲平虐杀了他的女奴青玉后,抑郁而终。但石青瑜在仲平这般拼尽全力的围杀下,也支撑不了许久,就兵败被杀。 石青瑜一直以来觉得她虽不算聪慧过人,但对人心还有几分了解。但独对仲平,她捉摸不透。当一人把杀了她当做最大心愿,也无法化敌为友。上辈子虽然仲平比她死得早,且是被他的族人所除,但因他,石青瑜也损伤惨重。 而且比上辈子更加凶险的是,这一世她还未成为太后,他已成仲氏家主,他竟然比她还要快了一步。 石青瑜心中对仲平心有担忧,但面上依旧对石勇轻松笑道:“仲平这人女儿知道,多谢父亲提醒。”   ☆、第40章 弑君1 对于仲平,石青瑜现在无力正面对抗,但却可以生出些琐事,给仲平添些麻烦。石勇离开皇宫后,石青瑜立即着人给闵清传信,让闵清将一童谣传扬出去,暗示仲平有谋反之心。仲平行事乖张,若非他有个嫡长孙的身份,他怎能出任仲家家主,传出他有谋反之心,大约能骗上几个人相信? 仲氏族内有许多人对仲平还心有不服,石青瑜只希望能借用这些仲氏族人与其他士家的手遏制住仲平,最起码在她成为太后之前,不要让仲平有足够精力针对她。 虽然石青瑜将闵清在宫中布下的人全部清理干净,但闵清暂时还在为她做事。石青瑜将此事交给闵清,也有意表示她对闵清还有任用之心。之后石青瑜就换了身家常衣着去了肃王府,除了言明石家对议事阁一事的极力反对,另外暗示明循的身体愈加不好。肃王听到明循这番状况,除去长叹一声,惋惜一番先帝留下的基业,再无别话可说。 去过肃王府,石青瑜再回到宫中,就接到常在明循身边,为明循寻仙问道的玄乙道长送来的密信。密信说的是仲平已经着人收买玄乙道长,让玄乙道长在明循面前进言,说石凤歌可借由石青瑜的肉身还魂,处死石青瑜再做法给石凤歌招魂即可。 石青瑜看过之后,笑着将密信焚毁,倒是难为仲平给她送这样的大礼,帮她想到了更安全得除去明循的主意。 仲平他若然还如上辈子那样,完全不顾及成败得失,只求夺她性命。只可惜玄乙道长本就是她的人,即便玄乙道长不是她的人,玄乙道长又怎么会为了那几箱金子,做下这冒险的事?明循听说石凤歌可借由她的肉身还魂,他是肯定要处死石青瑜的。但是石青瑜死后,玄乙道长没有办法让石凤歌还魂的话,那玄乙道长妖言惑众残害皇后,又犯下欺君之罪,他能活得下来么? 仲平他把人估量得太过简单,似乎在他心中,小人必然贪财愚蠢,君子必然聪慧廉正。石青瑜真不知道她在仲平心中该是个什么样子,让仲平这么想让她死,竟然刚坐上家主,稍掌权势就起意杀她? 过了几日,待针对仲平的童谣自民间传扬开。 石青瑜去看望了明循,明循虽没有石青瑜对别人所说的那般病重,但也是脸色青白,一副病容,和一年多前明循刚听闻石凤歌死讯时的模样差不多。 明循怎能不病?他之前以为他与石凤歌将成神仙眷侣,结果石凤歌惨死。他后来一心为石凤歌报仇,却久久无法达成。后来借着石青瑜的办法,除去了明律与石太后,他又被士族控制,宗亲厌弃,许连他的后宫妃嫔们都瞧不起他。他再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力量面对这一切,除了缩在后宫求仙问道,又能做些什么呢? 明循看到石青瑜来了,微抬了下眼睛,冷哼道:“你来做什么?” 若是让明循给他如今的困境寻到一个根源,那他会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在石青瑜身上。虽然石青瑜对他还是一如既往那样温柔敬重,但她再不对他进一言献一策了。明循知道石青瑜一定有办法破开这乱局,她既然有办法对付了明律和石太后,就必然有办法解决了这样的乱局,让他重新大权在握。 石青瑜面上依旧笑得柔和,轻声说道:“皇上,机会到了。” 明循听后,立即抬眼看向石青瑜,皱眉问道:“什么样的机会?” 石青瑜看看左右,明循就挥手遣走了他身边的小道士们。石青瑜见四周无人,才靠在明循耳边说道:“皇上,妾身一直在等着个能够除掉士族,让皇上成为千古一帝,让皇上达成先帝都未达成的事的机会。” 明循看着石青瑜,瞪大了眼睛,抓住了石青瑜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石青瑜啜泣道:“皇上莫非以为妾身真忍心看你被士族掌控?皇上,妾身早就想好计策,对付士族。在皇上不理朝政之时,妾身虽心痛,却未加劝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引士族以为有机可乘,再慢慢分化击垮他们。” 明循听得糊涂,但一直以来石青瑜出得主意都能帮他达成所愿。明循虽然不解其意,却依旧紧抓着石青瑜的手,慌张说道:“当真?当真能够除去他们?青瑜,你细细给我说来!” 石青瑜擦去眼角泪痕,笑道:“皇上可还记得如何诛杀逆贼明律的?” 明循连连点头说道:“朕记得,是他以为青瑜已死,朕与镇国公离心,所以才敢冒险攻入皇宫,被朕以逆反之罪杀了!” 石青瑜点头说道:“如今就有这个机会,现在他们要分化皇权,建议事阁,现在宗亲与我父亲已一同商议应对此事。士族之中也因此事争论不休,其中以仲家新任家主仲平最为激烈,甚至用童谣为仲家造势,说什么‘黄花落尽,满地金。塑座金椅,献人中。’,人中为仲。皇上,仲家这是心有反意啊……而且,他们还……” 石青瑜犹豫了一下,对明循说道:“此事还要请玄乙道长前来说明。” 明循恨不得即刻解开心中疑惑,忙说道:“召玄乙道长前来!” 玄乙道长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样貌,但面上神情慌张不堪,丝毫没有仙家风范。他一到明循面前,就跪下说道:“皇上,那仲家有意收买贫道,意图下毒加害皇上。他们说是有一无色无味的□□,可让皇上似染重病,不过几日就可,就可驾……驾崩……但贫道对皇上一片忠心,就立即来向皇上禀报。入宫之后,贫道巧遇皇后,皇后听闻此事,就让贫道在殿外一直等候到此刻。” 明循听到此处,立即慌张的站起身来,说道:“他们竟要杀我?” 石青瑜握住明循的手,上前一步问道:“你对那仲家说客,可当面斥责了?” 玄乙道长连连摇头:“贫道听他们有此逆心,心中极为惶恐,本想当面斥责,但是想及他们既然由此反心,怕是已对贫道存有灭口的准备。若是贫道当面斥责,怕是要命丧于他们手中,无法将此事奏报给皇上。贫道就……” 玄乙说至此,竟悲哭起来:“贫道就先行答应下来,贫道有罪啊,请皇上责罚。” 石青瑜叹道:“你何罪之有?若不是你对那些贼人虚以为蛇,皇上又怎知他们竟敢存此贼心?” 明循惊慌过后,也说道:“道长还请起身吧,不必惊慌害怕。” 说完,明循看了眼石青瑜,见她点了下头。明循才说道:“道长先退下吧,此事先勿要声张。” 待玄乙道长出了殿门,殿中又余下石青瑜与明循两个人的时候,明循才皱眉问道:“青瑜你说的机会就是这个?”Y 石青瑜点了下头,对明循跪下,哭道:“妾身无能,只能如诱明律中计一般,再来诱仲家中计。若是仲家知道玄乙道长听从他们的话,对皇上用药下毒,致使皇上重病在身,甚至……甚至……他们必然还有下步举动,士族明为联盟也互相牵制,见状必生内乱。若是得天相助,皇上许借此机会灭绝士族,若是天不助,皇上也可除去仲氏一族。彼时,皇上显身朝堂,宗亲见皇上如此隐忍多谋,怎会不甘心辅佐?而士族之中,四家也除其一,再合力除去田家,剩余隋家,王家,何足为虑?” 明循听后,连连点头:“此乃有一妙计啊,朕只需装作因中毒而染病在身,就可灭去仲家了?” 石青瑜哭道:“只是,只是太过委屈皇上了。” 明循听此,竟恢复了一些雄心壮志,笑道:“当初青瑜都可为诱明律贼子,甘愿诈死,朕为天下社稷,不过卧床装病几日,有何委屈?” 石青瑜轻轻拭泪:“为了哄骗仲家,妾身只会传出皇上身染重病的消息。且此事需要极为保密,妾身不知宫中或是宗亲身边有哪个是士族密探,若是将皇上未曾染病的消息传出,那所有计划都将败露,功亏一篑,所以此事最好只几人知晓。” 明循点头说道:“朕也知道应该如此啊,但朕要装有重病,此事还需要烦劳青瑜你了。” 石青瑜长叹一口气,且哭且笑道:“妾身只愿经此一事,仲家一除,皇上再无烦忧,令天下敬仰。” 明循反倒长出一口气,大笑道:“若是能平士族,朕还有何烦忧?” 说罢,明循转身,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石青瑜转头看着明循的背影,心中笑道:无论今日我石青瑜说了多少谎话哄你明循,但有一句话还是真的。那就是往后,明循你确实不必再生烦忧了。   ☆、第41章 弑君2 自此明循就病倒了,且一天重过一天,朝堂上下都知道明循大限将至,怕是活不过几天了。议事阁的事又被反复提及,即便明循驾崩,由他的唯一皇子明峻登基。但是明峻如今不过四岁,还需要人来辅佐,士族就以此为借口在积极促成议事阁一事。明氏宗亲与石勇还有左右丞相则在极力反对,因为明循的死期将至,石勇几乎都已见到石青瑜成为太后,石家大权在握的境况,他怎会再贪图议事阁那一席位,让权势旁落? 于是石家此时倒比明氏宗亲更用心尽力的维护起明家皇权来,除石家外,还有左右宰相极力反对议事阁的建立。因为议事阁不仅分得是皇权,也分了宰相之权。 左宰相李吉与右宰相贺广牟是先帝在时,为压制四大士族而提拔的。先帝驾崩后,他们两人为揽大权争斗不休,既不针对四大士族也不帮扶明循或是明律。但如今士族做法损伤了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二人就不得不联合宗亲与石家一同对抗士族。李吉与贺广牟本就是望族出身,各代表本家一族,一同反对议事阁的建立,使得对抗四大士族的力量更加强盛。而且士族内部也对议事阁那一席位争抢不休,因此议事阁一事推行缓慢。 临到年前,已经甚少人提起议事阁一事,大家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等着明循驾崩。 这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因为明循病重,宫中也无人敢张扬着过年的事,甚至连个敢露出笑模样的人都没有,不论见没见过明循,人人都要在脸上挂上一副哀痛表情。在宫中走着,不知从何处就传来一阵哭声,给这宫中添了几分鬼气。 石青瑜坐在暖榻上,拿着玉锉慢慢将她的指甲修整好,才将手放入温水中洗净。宫女为石青瑜擦净手后,又跪在她的脚边,为她的手涂上层羊脂香膏,细细的揉开。待香膏润进石青瑜的皮肤,宫女又轻轻给石青瑜的手抹了层香粉,才算了事。 虽然石青瑜不喜将指甲染色,也不喜红妆艳抹,但她也不会愧对半点儿她的女儿家身份。她喜欢仔细得养护着她皮肤与长发,喜欢看着她的皮肤莹白如玉,喜欢看着她的头发乌黑润泽。即便是上辈子,她被明循厌弃,因此恨极明循的时候,她也没有就此就让自己变得如一黄脸弃妇一般。天赐给她这副柔软娇嫩的美好身躯,她自要把她自己好好养护起来,若是仅仅因为无人赏她,或是因她要与许多男人为敌,所以也要变得如男人一般粗糙生硬,那岂不是浪费了这份上天的好意? 石青瑜抬起手,细看了她双手,轻声问道:“送给皇上吃得红豆粥,可备好了?” 宫女柔声应道:“都已备好了。” 石青瑜点了点头,说道:“先拿过来吧。” 宫女随即将熬煮好的红豆粥呈上,随即听得石青瑜让她们退下,就又立即躬身退出石青瑜的寝殿。待宫女们退出,石青瑜就打开食盒,低头看着食盒中放得那一碗红豆粥与几样小菜。因为红豆粥熬煮得久了,红豆都已把糯米浸染成了肉红色,散着温热的香气,倒是诱人想要吃上一口。石青瑜眯眼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合起食盒。 明循在他自己的寝殿养病,石青瑜每次去看望明循都要走上一段路。她也不乘凤辇,就带着几个宫女捧着食盒步行去了明循的寝殿。一到明循的寝殿前,石青瑜就听到明循的叫骂声,随即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从殿内出来,见到石青瑜就跪了下来。石青瑜轻点了一下头,挥了一下手,这些宫女太监就都退离明循的寝殿十步之外。 石青瑜提着食盒一步步的走进明循的寝殿,对殿内还留着的几个宫女太监轻声说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这段时间,只要石青瑜来看明循,明循或石青瑜就会下令让寝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退下。这时宫女太监听得石青瑜下令让他们退下,都不存一丝疑惑,躬身退下。石青瑜见旁人都已退下,才拿着食盒,走到明循躺着的床边,关切问道:“皇上为何事动怒?” 明循撑起身子,怒道:“因为朕每日都要困子在这屋里,这床上。朕好像觉得自己真的病了一般,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朕不要再行这个法子了,朕要玄乙道长作证,就说仲家想要谋反,朕就抄了他们仲家。” 石青瑜上前轻抚着明循的胸口,柔声劝道:“若是皇上实在觉得憋闷得慌,此事就这么作罢了吧。但是仲家岂是那么容易扳倒的?即便有玄乙道长为证,他们怎会让人抄杀?皇上若是不愿再行此计,那明日就说皇上已经痊愈了。” 明循听此反倒犹豫了,皱眉说道:“若是这般,宗亲们会怎么看朕?是否觉得朕是有意戏弄他们?” 石青瑜低下头,轻叹了口气:“无论皇上怎么做,宗亲们怎么看待皇上,妾身都会与皇上站在一边。” 明循听此,皱紧了眉头,低垂了脑袋。石青瑜打开食盒,拿出了红豆粥,笑着说道:“皇上,这是妾身特别熬煮的红豆粥,皇上吃上几口吧。” 石青瑜说着,就轻舀了一勺红豆粥,送到明循嘴边。明循本不想吃,但闻着石青瑜手上淡淡的香粉起混着红豆粥散出的香气,明循忍不住低头吃了口石青瑜送到他嘴边的红豆粥。 石青瑜见明循吞下了那口红豆粥,就轻笑着低下头,随后又舀了一口红豆粥送到明循嘴边,跟哄孩子一样,笑着说道:“皇上,再吃上一口嘛。” 明循也跟着笑了起来,连吃了好几口红豆粥,一会儿功夫竟用了大半碗。最后明循摇了摇头,不再用膳,石青瑜才将碗碟慢慢收起。 明循在一旁看着,轻笑道:“看青瑜收拾碗碟,真如……” 明循说着,突然捂着胸口倒在床上,似痛得无力说话一般。 石青瑜将碗碟都收再食盒内,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就坐在明循床边的小凳上,笑着问道:“皇上是想说真如民间夫妻一般么?” 明循挣扎着试图起身,最后又无力得倒下,他甚至没有力气大声说话,还能轻唤着:“疼……青瑜,我疼……叫,叫太医来……” 石青瑜笑道:“不要紧的,再疼一会儿你就不疼了,何必去劳烦太医呢。” 明循听到石青瑜这么说,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害我?我对你这么,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害我……” 石青瑜略歪了一下头,疑惑得看着明循,笑着问道:“你如何对我好了?是一边想用我当靶子,再去保护石凤歌,就是对我好么?若是石凤歌还在,我还能是皇后么?我倒是真的对你好,如今你已服下的药是我费尽心力着人配的,保证你死的时候仿若心疾发作一般,只是过程略微要痛苦一些,你忍忍就好。” 明循如初次见到石青瑜一般,重新打量了石青瑜。他想再质问石青瑜几句,但他身上实在疼痛难忍,却有无力喊叫,只能长着嘴喘着粗气,如一条扔在路边濒死的鱼。 石青瑜笑道:“之前看着你受苦,觉得心里痛快,那时是因为对你恨未平。没想到如今看你这般难过,我心中还是痛快的,莫非我心里还是恨着你?” 明循痛得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存了一口气,颤声问道:“你……你没有……想对付仲家?” 石青瑜摇头笑道:“一直以来想要害的就是你啊。” 明循连捂着胸口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平躺在床上,无力的说道:“你……知道……弑君是什么下场么?” 石青瑜点头笑道:“知道,弑君之后,可以称帝啊。你们明家的天下,不是也是杀了萧家的皇帝,才得来的么?” 明循此刻连皱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骨头似乎在一寸寸的裂开,他的皮肉似乎在被野兽一口口的撕咬。明循痛得看不清眼前的石青瑜,他也不想承认如今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往日里那个处处为他打算的石青瑜。 他的那个石青瑜,是在他掀开红盖头后,会羞涩看向他的石青瑜。是知道他苦恋石凤歌,愿意帮他得到石凤歌的石青瑜。是知道他怎样仇恨明律与石太后,愿意设计为他报仇的石青瑜。 他眼前这个女人,不可能石青瑜,必然是哪个妖邪占据了石青瑜的身躯! 明循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让那妖邪离开,把真正的石青瑜给他还回来。只要真正的石青瑜回到他身边,他不会惩罚石青瑜的,他若活下来,还会让石青瑜做皇后。   ☆、第42章 听政 明循痛到极致,已看不清楚石青瑜的模样,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希望能有人帮帮他。 明循就拼着最后的一口力气,不断喊着:“青瑜……救救我……我好疼……不要让我这么疼了……青瑜……帮帮我……” 石青瑜面上挂着浅笑,一直歪头听着明循的呼唤。 明循最后轻唤了一声“青瑜”,终于慢慢合上了眼睛。待明循渐渐没了气息,石青瑜才伸出手,搭在了明循的脖子上。摸着明循确实没有脉搏了,石青瑜低头看了明循最后一眼。 明循的容貌俊秀,且用情极深,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做个寻常公子,得个如石凤歌那样的娇憨任性的小娇妻,一生估计会过得和乐平顺吧。 可惜,谁让他是皇上? 明循坐了个他无法坐稳的位置,即便不死在她石青瑜手中,也会死在别人手中。 石青瑜把明循因为疼痛而握紧的双拳慢慢抚开,为他重新盖好被子,才提着食盒出了明循的寝殿,对侯在寝殿外的宫女太监们说道:“皇上已经歇息了,你们不要出声扰到皇上。” 原本伺候在明循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立即应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回到了明循的寝宫之内。 石青瑜拎着食盒回到自己宫中,处理过明循吃剩下的饭菜,她就如往常那般处理些宫中事务。处理过宫中事务,已过了两个时辰,石青瑜还没听到明循驾崩的消息传来,就嘱咐了个人去问:“去看看皇上可醒了?若是醒了,这也到该用药的时辰了。” 宫女得了石青瑜的话,就慌忙去了明循宫中,没过多久,就有人一边高喊着:“皇上驾崩了……”,一边跑到石青瑜宫中。 石青瑜立即落下泪来,提着裙摆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明循的寝殿前,才顿住脚步,颤声吩咐道:“快,快……请太医再来看看,再请肃王等宗亲进宫,还有镇国公,都需请进来。” 石青瑜吩咐过后,才泪流满面的进到明循的寝殿之内。石青瑜一步一步的走到明循躺着的床前,看到在床前已经跪了太医。她就哑声问道:“皇上……皇上他究竟如何了?” 太医跪在地上颤声回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他……他心疾发作,于,于睡梦中驾崩了。” 石青瑜快走两步到了明循床边,瞟了眼明循的脸,颤抖着手探了探明循的鼻息,才跪倒在明循的床边哭道:“皇上……” 一些闻讯赶来的妃嫔在寝殿外,听得石青瑜这一声哭唤,也纷纷涌入殿中,哭成一片。惠妃一手紧紧捏着明峻的手,捏着他疼得直哭,一边用帕子不断擦着她的眼泪,努力遮掩着她的欣喜。 若说这些妃嫔里,最乐得明循快些驾崩得就是惠妃了。谁能知道她知道旁的妃嫔有孕时,是多么慌张?她没有势力去掉那些妃嫔所怀有的龙嗣,也没有胆量做出残害龙嗣的事,她只能等着别人出手除掉让她饮食难安的那些胎儿。但是明循死了,她的儿子明峻就会作为唯一的皇子继承皇位。即便按照本朝的规矩,她一时做不了太后,只能被封做太妃。但她是明循峻生母,只要她活得够久,能熬得过石青瑜,她就依然有被封为太后的一天。 明循驾崩的消息一送出宫去,各个明氏宗亲都到了宫中,其中以肃王明焱与石勇最早来到宫中,首先着人派禁军严守宫中各处,再布置明循的丧事。因明循早就重病在身,明氏宗亲对明循驾崩一事丝毫没有意外,甚至有些人家早将些丧服白布都从库房翻了出来,听得明循驾崩就立即换上。因众人早有准备,不过一夜的功夫,整个京城都罩上了一片丧白。 众位大臣与明氏宗亲迅速了结明循的丧事,就开始处理新帝登基一事。 新帝人选为明峻,这是不用商讨的。但因明律驾崩氏未留下只言片语,众人只不断争论着新帝登基后,各方势力该如何分配?皇帝年幼,该由何人摄政处理朝事?因将来政事该如何处理还未有定论,明峻登基一事也多有拖延。直至年后,明峻登基一事无法拖延,才由钦天监择个日子由新帝登基。年仅二十岁的石青瑜被封为慈仁太后,明峻生母惠妃被封为惠仁太妃。 等到明峻可以上朝理事那日,石青瑜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面上不施粉黛,头上只别着一支白色绢花,牵着正哭个不停的明峻,一步步得向那聚集百官的宣议殿走去。 明峻不过五岁孩童,本身性子又怯懦不堪,看着旁人对他的注视,就被吓得哭嚎不已,紧紧抓住了石青瑜的手。石青瑜低头看了明峻,见明峻如今相貌已似了明循三四分,笑着低头安慰道:“皇上不要害怕,有母后一直陪着你。” 虽然石青瑜与明峻并不如亲生母子那般亲近,但往日里石青瑜也常逗着明峻玩耍,明峻对石青瑜也十分熟悉。他此时见不到他的生母惠妃和乳娘,只能依赖着石青瑜,一手抹着眼泪,一手紧紧抓着石青瑜的手。 石青瑜牵着明峻一出现在百官面前,除了早已知晓此事的一些官员面上未显出一丝惊讶,其他不知情的官员的官员均疑惑的皱紧眉头看向石青瑜。 石青瑜一踏进宣议殿,就有官员跪下,大声说道:“宣仪殿从未出现过后宫妃嫔……” 石青瑜牵着明峻的手,继续向前走,也不答话。 虽石青瑜未曾答话,可另一官员立即出声驳道:“可也从未有禁令禁止女子上朝!” 此人姓孙名进,是一寒门出身的八品官员,其妻曾助石青瑜译写《长寿经》。 明峻被争论声吓得停住脚步,他哭着看向石青瑜:“母后,我不上朝了,我要回去!” 石青瑜轻轻把明峻的眼泪擦去,低声哄着:“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 说完,石青瑜也不理睬继续跪着争辩的朝臣,牵着明峻的手一步步的走到龙椅前。明峻被石青瑜抱上龙椅,低头看着依旧争论不休的朝臣们,慌张的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石青瑜。见石青瑜低头不语,明峻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些朝臣们见明峻哭闹不停,也不理睬他,依旧自顾自的争论着。石青瑜一边转身哄着明峻,一边垂眼看着朝堂。如今朝堂之上分为三派,一派是田、仲两家的官员与左右宰相积极反对石青瑜现于朝堂之上,另一派是早被石青瑜拉拢,积极支持石青瑜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寒门出身的官员与周姓官员。最后一派,是早已商议好,暂不出言表态的石家与不知该做怎样决定的一些明氏宗亲,还有置身事外的王家官员与隋家一众官员。 石青瑜看了眼争论不休的朝臣们又看了眼在一旁置身事外的诸多朝臣,石青瑜轻咳两声哭道:“皇上年幼,哀家才送皇上临朝,不想竟惹下这些争端……” 孙进躬身说道:“皇上年幼,既先帝驾崩之前并未设立辅政大臣,就该由太后听政辅佐皇上。” 李吉冷笑道:“孙大人不过八品小官,也配妄议国事?也配决断该油何人辅佐皇上?” 孙进皱眉说道:“吾等身为臣子,就该为皇上分忧,何谈妄议国事?” 孙进跪下喊道:“臣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皇上。” 一仲姓官员怒道:“石氏有何德何能,能够摄政辅佐皇上?” 芮远躬身说道:“除明律逆贼,就是太后之功。” 说着,芮远也跪下说道:“臣亦奏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皇上。” 石青瑜把被吓得哭个不停的明峻在怀里,皱眉说道:“先帝去后,哀家原本只想每日诵经礼佛,但皇上年幼,无法处理朝政,哀家也不得不多加辅佐。但哀家从未处理过朝政,还请肃王明炎、裕郡王明行一同辅佐。” 如今还在朝堂上的明氏宗亲听到石青瑜竟然愿把辅政之权分给明氏宗亲,而且石青瑜之前就对明氏宗亲十分倚重。此时听到石青瑜的话,就有多半明氏宗亲相信石青瑜并无□□之心,有心维护明家权势,就跪下奏请:“臣请太后垂帘听政、辅佐皇上,肃王与裕郡王一同辅政。” 肃王明炎犹豫了一会儿,见石勇一脸愁容一直一言不发,似乎并不喜欢石青瑜垂帘听政的模样,才对剩余几个未跪下的明氏宗亲点了下头,剩余的明氏宗亲才也相应跪下,一同奏请石青瑜垂帘听政。之后朝内的周姓官员也都相继跪下,奏请石青瑜垂帘听政。 之后才是石勇带着几个石姓官员慢吞吞的跪下。 最后,几个本是四大士族中的官员,因其不受家主倚重,反倒因姓氏处处受族中约束,竟也都相继慢慢跪下。   ☆、第43章 身份 石瑜低垂着眼睛,低头看着殿上缓缓跪下的这些人,里面有她现在的盟友,有她将来的敌人。还有那些站着口口声声说着石青瑜不该垂帘听政的官员们,若是她有天称帝,她还要面对更多的敌人。石青瑜没有感觉到丝毫恐惧,最初她是被逼着不得不与人相斗,但慢慢的她喜欢起与人相争的过程中所得到的乐趣。 最终,石青瑜得到了听政之权,但在她得了听政之权后,群臣们争论的又是谁该任辅政大臣,不肯只将辅政之权分给明氏宗亲,各方都要添加一份辅政之权。 此事争论不休,直至下朝时候也没有个决断。石青瑜只一直哄着明峻,在下朝之后,就将肃王明炎与裕郡王明行留下。 肃王明炎虽然在明氏宗族中很有威望但是年纪也大了,裕郡王明行虽然是明氏宗族中最有权势的人,但却体弱多病。今日议事许久,两位都已疲乏,再换到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两人均显出些浑噩之态。 石青瑜再选择这两个人做辅政之人的时候,就看中这两人一个年迈一个体弱,不能久涉朝政。如今看到这两人一副浑噩模样,石青瑜面上却做出关切模样说道:“两位满脸疲乏,快请坐下。” 随后有宫女上前,将这二人扶着坐下。石青瑜看着这二人摇头叹了口气:“未曾想今天竟然遇到这么多波折,这天下本是明家的天下,可却有这么多人与明家争权,这往后……这往后,我与皇上这孤儿寡母的真不知该怎么办。” 说着,石青瑜落下泪来,明行立即安慰了几句,但肃王明炎却只皱着眉头,不言语。 石青瑜将二人表现看在眼里,擦了下眼泪,说道:“先帝有宏愿,愿夺士族权势分于宗亲各位,但形势险峻,未能成行。反而在士族的逼迫下,日渐……唉,如今皇上登基,也该还权于明氏宗族。这天下是明家的,为何明家的子孙不得享用。甚至还要仰仗士族鼻息?眼看着许多明氏宗亲甚至连爵位都没有,哀家看着实在心痛。” 说到这处,明行与明炎都看向石青瑜。石青瑜微垂下眼帘,说道:“今日哀家在朝堂之上,见众臣争论不休,想到四个政令,请二位听听是否可行?” 石青瑜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明行与明炎一眼,才深吸一口气,说道:“一是对明氏宗亲们进行封爵,将未有爵位的宗亲们都封为邑大夫,而其他未有爵位的宗亲,应该提一等爵位。如有像肃王这般德高望重之人,又无爵位可再提,也立下爵位世袭罔替的政令,保后人安稳。” 石青瑜说完,肃王明炎终于拱手说道:“臣谢太后为明家宗亲如此着想。” 随后明行也拱手致谢,石青瑜无奈苦笑道:“二是为士族编史做序,以稳士族势力。先帝曾说过,只有士族能灭绝士族,为保明家江山不受动摇,只能先示好以稳江山。” 明行与明炎都知道如今明家形势险峻,而且他们本就对士族存有崇拜与畏惧,对石青瑜这个意见,只皱眉点头。 明行咳了几声,深吸了口气问道:“太后还有另外两个政令。” 石青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第三个政令不过是若要为士族编史做序,需要学子编书。哀家想将三年一次的科举,改成一年一次,寻些有学之士。第四个政令是减少民众赋税。” 明炎听到这里,皱了眉头:“若是用寒门学子编写士族家史,怕是不妥。而户部向来是仲姓官员所管辖的部门,太后想要减少赋税,是有慈心,但怕是仲家不会应允。且如今国库空虚,若是此事减少赋税,怕是国家难以支撑。” 石青瑜恍然大悟般瞪大了一下眼睛,点头赞道:“还是肃王想得周全,减少赋税一事是该暂缓。不过先帝曾困于无人可用。将来皇帝还需人才,也该为皇上都储备些可用之人。所以,还请将三年一次的科举改成一年,肃王,您看是否可行?” 肃王明炎听后,连忙拱手说道:“太后思虑深远,自是可行。” 说完,明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用力的睁了下眼睛,困倦得再无法支撑,不得不起身对石青瑜躬身告辞,随后明行也起身告退。 石青瑜在明炎与明行走后,抬眼盯着他们曾做过的位置,慢慢浮起了一丝笑容。 石青瑜提出的三个政令,对各方都有利处,各方都未有异议。只有几个仲姓官员,在家主仲平的逼迫下,提出了异议。但是他们勉强提出的几个驳斥理由,都无法成立,他们自身的态度也不愿意仅仅是为了敌对石青瑜而故意反对她,提出的驳斥意见呗驳回后,他们也就不再言语。 三个政令提出后,就不再发表任何政见,于朝堂上仿佛丝毫不存在一般,这让芮远这些知道石青瑜的才能,有些借此护佑幼帝的臣子们心中急躁,只以为初涉政事的石青瑜被朝堂争斗吓慌了手脚,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不断对石青瑜进言督促。 但石青瑜一直未有动作,一直等到这年过去,春季的科举再次举行,石青瑜除了照顾明竣,也不提出任何政见,就静静看着朝堂上的争斗。 阳春三月,京城中染了一层新绿。于京中酒馆内,一群人聚于一团正为明年科考做准备,互相讨论着今年该有什么试题,而如今科举该成一年一次,是否有这么多官位供给他们,言谈之中又添了许多焦虑。 在酒馆的角落里,一锦衣少年,歪戴着一鬼脸面具,遮了大半的脸,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打着哈欠听这群人在说话。站在那少年身边的男人起初不满这少年的行为太过轻浮,在如此严肃场合,竟然这般不庄重。但待他看到那少年吃得果子,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荔枝? 于这个月份,京中能有这等稀有果子的只有四大士族家中与皇宫能有吧,那这少年莫非是四大士族中人? 虽然这些寒门出身的学子对士族很是厌恶,可对士族同样畏惧和憧憬。毕竟能入士族,就可免了科举,由家族推举为官,这要比通过科举为官,走的更加顺利。不过往日士族子弟眼高于顶,并不愿与他们这般寒门学子交往,所以没有接触的机会。 那男人就忍不住笑着靠近那少年,谄媚的笑道:“公子贵姓?” 可那少年仿佛丝毫都未听到一般,依旧只顾着吃了荔枝。那男人也不着恼,继续谄媚笑道:“不知公子出自‘田仲隋王’哪一家?” 少年才转头看向他,笑着反问:“莫非天下就这四家人么?” 说完,那少年就又丢了个荔枝肉放进嘴里。 那男人看着少年吃荔枝时,自面具下露出的小尖下巴与白腻的皮肤,还有那形状完美的红唇,让那男人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若不是这少年说话时明显是男声,他几乎就要以为他面前这个带着鬼脸面具的少年,是个贵族姑娘女扮男装混入人群的。 少年听到那男人吞口水的声音,将面具把脸全都遮住,压低声音笑着说:“听这些话真没意思,不如去个有趣的地方玩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男人听到这话,自觉是能与显贵攀上关系,立即点头笑道:“小公子愿意去哪里,在下就陪着你去哪里。” 其实就算这少年不是贵族公子,但就他这容貌。若是能够有机会沾染一下,这男人也愿同去。 少年歪了下头,笑着“嗯”了一声,就带着那男人出去酒楼。 走了几步,那男人看着竟然跟着少年走到一处僻静小巷,觉得状况有些不对,才停住了脚,慌忙问道:“小公子到底要去何处?在下还该温习备考,实在不能陪同小公子前去了。” 少年也不说话,回身一脚就将那男人踢开。少年脚劲极大,将男人踢得撞到一旁墙上,立即就吐出口黑血来。 戴着鬼脸面具的少年,歪头笑着问道:“你想要知道我是谁?那来猜猜我是谁吧,猜不中,我就打一拳。猜中了,我就取你性命。” 男人吓得连连摇头,哀求道:“在下不过诚心与公子结交,为何公子这般欺辱在下?就算公子你出身勋贵,但是怎能轻易取人性命?” 少年沉下声音:“废话还真多呢,找打啊。” 说着,少年就挥出拳头,男人大叫一声,就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少年的拳头停在男人面前,嗤笑一声:“还没打,竟然就吓昏了,竟然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说完,少年站起身,走出小巷,于无人处弹了一下他带的鬼脸面具,低声自语道:“我是谁?我是太后石青瑜的人!”   ☆、第44章 中毒 玉容脸上带着鬼脸面具到了玉府外,就笑着自语:“该让那两个肉球看看我的面具多有趣。” 玉容也不走大门,倒退几步,就冲着那玉府的高墙跑过去,一跃而起就攀住了玉府的墙头,随后翻身进了玉府。 玉容本想立即就去逗弄一下他那对那对侄子,可才走几步,就看到府内奴仆各个屏息静气,且添了许多黑甲护卫。 见此状况,玉容不再胡闹,立即把面具摘下,将挽起的衣袖放下。随后他低头看了看他身上这套衣服,可怎么看,都他身上这套衣服都不满意,本打算转身去换了衣服。但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玉容皱了下眉头,心想:若是刻意换了衣服,与我往日在她面前鲁莽嚣张的行事不同,也许会惹她猜疑。 自玉家效忠石青瑜,就竭尽所能的显示出他们所能显出的忠心,玉容这几年所得到的教育,也是如何对石青瑜表现得像个忠诚之人。 上位者再不断猜度下属的心思,身为属下,也该全心表现出他的忠心,让上位者知道他们的心意。 想到这里,玉容就大大咧咧的转身去到内宅。越往里走,守卫越加严密,连他都要反复验证了身份才可进入。玉容进到内宅,就听到婴孩的笑声从内宅小厅中传出。他快走几步到了那处房前,就见到了身穿素色衣裙,在逗弄着他小侄子的石青瑜。 石青瑜早听通报,回头就看向玉容,如长辈般笑着说道:“玉小郎回来了?” 玉容听到石青瑜这般说话微微一愣,觉得仿佛石青瑜这样说话,仿佛她就是他家中一员。玉容抿了下嘴角,闷闷得“嗯”了一声。 方子蘅见玉容看到石青瑜表露的态度古怪,立即笑道:“可是又出去欺负什么人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见到太后,还不行礼?” 玉容听到自家嫂子再提醒他,立即给石青瑜跪着拜了下去。待石青瑜说着要他起身,玉容才起身笑道:“我也没欺负人,就打了个不长眼的家伙。” 方子蘅立即嗔道:“又到处胡闹了。” 玉容自幼长在方子蘅身边,知道方子蘅虽然表面生气,但实际并未动怒,就一派天真道:“有我才不怕他呢,他既敢议论太后,我就该打他,还该杀他呢。” 石青瑜知道玉家的心思,有心露出嚣张姿态给她看,好让她放心,让她知道玉家对她毫不欺瞒,无事可瞒她。不同立场保护自己的手段都不同,玉家能愿意示其忠心,石青瑜也就笑着收下,只不痛不痒的劝道“那也不好太过胡闹啊,小小年纪,怎么就喊打喊杀的?若是有人告你的状,该怎么办?” 玉容就笑着晃了晃手中得面具:“我带着面具呢,他看不到我的。” 见石青瑜看向他手中的面具,玉容就立即把面具送到了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接过面具,见那面具上画着一呲牙咧嘴凶鬼,笑着说道:“竟然是一副鬼脸儿,真是有趣。” 玉容得意笑道:“太后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具么?街上有许多人在卖。但其他的都不大好看,就我买的这张面具最是好看。” 石青瑜不喜把自己弱点示于她人,也不说她从未逛过街市,也从未见过这类鬼脸面具,只笑着说道:“玉小郎选的东西,自是差不了的。” 玉容听到这里,有心里笑了出来,才要细细得说了这张面具如何难得。其用的木材,用的颜料,绘制时的画工都比旁的面具都强到哪里。玉容就听得石青瑜身边一宫女出言提醒:“太后,应该回宫了。” 玉容听后一愣,他只听着兄嫂教育他在石青瑜面前如何小心谨慎,虽然做出一副张狂模样,但也仔细猜着石青瑜的心思行事。在玉容心里,石青瑜之前贵为皇后,如今身为太后,就有她命令别人的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提醒她呢?还是再这样大庭广众的场合。 玉容这边心中转着无数猜测,石青瑜也只笑着对那宫女回道:“也亏你提醒着,可不是到了该回宫的时辰了么” 石青瑜就把面具还给了玉容,玉容还在发愣,一时没有去接。 石青瑜就笑着说道“玉小郎,你的面具。” 玉容略一晃神,脱口而出:“免得太后在宫中发闷,这面具我就送给太后的。太后时常送好吃的给我,我自然要给太后还礼了。” 玉容说完,就觉得方子蘅扫了他一眼,他才觉察到他的面具是一恶鬼。将一恶鬼面具给了石青瑜,这会让她理解成什么意思? 虽然玉家效忠于石青瑜,之前有报恩的打算,玉家也在石青瑜处确实得到了好处。玉家被抄家流放后,这时再回朝中,也无多少根基。如今玉家所得全赖于石青瑜,若非她,玉家怎能短短几年就重新繁荣起来?若是石青瑜弃了他们,相当于被明氏宗亲所弃,相当于与石家为敌,他们玉家没有依靠,怕是又要在朝堂争斗中遭遇灭顶之灾。 玉容毕竟年少,话一说错,就立即慌了起来,未等方子蘅说话,就慌忙说道:“这面具不是很好,太后还是不要了吧。” 这话说完,玉容有觉得说错了话,脸涨得通红。玉容涨红的脸,如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被个纤巧美女轻抹上层胭脂一般。 石青瑜本就不会为这等小事生气,此时看着玉容的模样,心中赞了一声,面上也忍不住笑道:“玉小郎好生小气啊,竟然连个面具都不舍给我。这个面具,无论怎样你都休想再抢回去。” 石青瑜说完,就把面具拿在手中,转头对方子蘅笑道:“一直想看看你这两个孩子,但我极难出宫。今日才得了机会,趁着给肃王贺寿的空档来看了眼。见这两个孩子长得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方子蘅立即躬身说道:“太后这般挂念,让妾身万分感激。蒙太后施手相救,着宫中太医为妾身接生,妾身这二子才能够平安出生。妾身原本就该带着这两个孩子进宫向太后谢恩……” 石青瑜笑道“孩子还小,你身子还未养好,怎么能去到宫中?到时候再让孩子吹了风,可怎么好?” 石青瑜虽有心拢一个玉家的孩子在她身边,上辈子她选了玉容为质,但这辈子有更好的人选。兄弟之情再如何深厚,怎么比得过骨肉之情呢?尤其是玉彦与方子蘅这样受过苦难,很艰难才得了两个孩子的人。方子蘅再生育后这两个双胞胎的时候,又无法再生育。若是拘了玉彦这对双胞儿子中的一个到她身边,将来处出些情分,玉家后代就会对她更加效忠。 但是此法暂时还未施行,一是时机未到,二是石青瑜还未想好该不该弃了玉容改选玉彦的儿子。她既知玉彦与方子蘅格外看重这对孩子,那她拆散人家骨肉,必要遭他们记恨,许会为此反叛她。而且上辈子玉彦为她战死,她又怎么会做出拆散人家父子的事? 可若是没有挟制住玉彦的人质,她将来怎么敢放兵权给他?她希望如今懂得向她显示忠诚的玉彦,将来也能明白将在外,家人留于京城的重要性。 石青瑜低头最后逗弄了一下玉彦的双胞儿子,就准备起身离开。 方才说错了话的玉容立即说道:“太后,我护送您回宫。” 石青瑜知道今日她来到玉府,会有许多人知晓,仲平也会知道这事。他一直恨不得杀了她,如今她出了宫,守卫没有宫中那样多,仲平必然会派出刺客刺杀她。这一路必不会太平,若是玉容跟随,怕是玉容要遭遇危险。但若是她阻止玉容跟随,那就会让玉容心中觉得是方才他说错了话才遭厌弃,玉彦与方子蘅也会因此平添了许多烦忧。 石青瑜略微顿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笑着对玉容说道:“那劳烦玉小郎了。” 玉容立即笑着跟在石青瑜身边。 石青瑜一出玉府,就被扶着坐上了马车。行了几步,石青瑜透过面前晃动的纱帘,看着在她车辇前,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玉容,似乎回到了前世一般。上辈子玉容就这般骑着马配着剑,在她的车辇前面,时不时的会回过头看向她的车辇。 玉容对她存有的一些感情,她不是不知道,但喜欢她的男人太多了,无论是喜欢她的权势,还是喜欢她的容貌,甚至有些人会因她的言谈举止而喜欢她。尽管玉容容貌极其出色,但他的喜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是石青瑜非得不可的东西。 而且上辈子玉彦正为她效忠,只是太后的她怎能把他的弟弟弄成娈宠? 玉彦早年受尽欺压,因玉家儿郎容貌俊美屡被调笑和觊觎。最是忌讳此事,她若宠了玉容,许会激怒玉彦。她还不会为一个美貌的少年,就惹得一员大将生怨,所以她故作不知玉容的心意。 但石青瑜为表对玉家的相信,所对玉容得过分宠爱,也助长了玉容的单方面的感情。这种感情对她来说,也更能保证玉家的忠诚。从利用感情这方面,她石青瑜许比明循更加卑劣。 石青瑜想到这里,用力合了下眼睛。 突然石青瑜乘坐的马车停了下来,她知道这是遇到刺客来袭了,她没有问话,只静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刀剑声。石青瑜挑开帘幕,看了眼前方,就见有一伙身穿黑衣的人已与她的护卫交战。石青瑜上辈子遭遇过无数次刺杀,一看那群刺客的行事,就知道他们绝对不能成功。 一是人数相差悬殊,刺客的人数远不及她身边护卫的人数。二是这群刺客方法不对,再人数相差悬殊的情况下,这些刺客竟然还选择强攻,就必败无疑。 但仲平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他虽然行事有些疯癫,但不会这样必败无疑的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黑甲护卫喊着:“太后,不好了。”,就跑了过来。 石青瑜眯眼一看,立即喊道:“拦住他。” 石青瑜身边的几个贴身护卫立即拔出长刀,玉容也拔出他的佩剑,将那个护卫围住。那个护卫大声喊道:“太后,臣有事奏报。” 石青瑜立即下令:“杀了他!” 因那护卫往常与大家交好,且未显露出任何异常,石青瑜身边的几个贴身护卫都略微犹豫了一下。但那护卫立即掏出手中暗器,做势要扔向石青瑜。但还未等他扔出,已被玉容直接刺中心口。玉容是石青瑜一下令,就立即翻身下马,刺出这一剑的。刺中那护卫,玉容似才发现他是杀了人,脸色惨白,就僵在原地。 石青瑜于车辇之上,沉声说道:“玉小郎不过杀了个当杀之人,不必惊慌。” 玉容听了石青瑜的话,他才抿了下嘴角,动了一下身形,要把长剑自那护卫的胸口拔出。但哪料那护卫还残留一分力气,才瘫倒之时,竟然把手中未丢的暗器,扔向了玉容。此时其他护卫也知道此护卫已经反叛,立即拔出刀来,为玉容挡掉几个暗器。但玉容还是被一枚暗器刺中了胳膊。 石青瑜看那反叛护卫即刻被剁成几块,立即走下车辇,快步走到玉容身边,拿了把刀割开她的裙摆,以裙摆为绳把玉容被暗器刺中的胳膊扎住。 玉容皱眉忍住痛,看着石青瑜问道:“有毒?” 石青瑜点了点头:“他一人近身刺杀,必要我性命,可能会淬毒。” 石青瑜见这里与皇宫较近,立即下令:“扶玉小公子上车,立即回宫。”   ☆、第45章 恩人 即便玉容被带到石青瑜坐的马车上,碍于礼教,玉容也不能坐进车里,扶着玉容的护卫就有些为难。石青瑜见状,直接把马车上的帘幕扯下,皱眉吩咐道:“快扶玉小公子上车。” 玉容上到马车时已经脸色发青,靠在垫子上浑身发抖。石青瑜一面吩咐人快些回宫通传,让太医做好准备,一面留下几个人收拾残余的几个刺客,就让人快马加鞭赶了马车快些回宫。 石青瑜所坐的马车很大,一快跑起来,颠簸得更加厉害。石青瑜让个宫女先抱住玉容,随后着人给玉容把受伤的胳膊割开个口子进行放血。开始玉容流出的血还是红色的,后来血就变得黑红。玉容似乎疼得厉害,疼得一个劲儿的颤抖着。 石青瑜坐在一旁沉声劝道:“忍一下。” 玉容摇着头,双眼紧闭,颤声说道:“好疼,整个,整个手臂都好疼。” 抱住玉容的宫女看玉容受了这样的苦痛,虽与玉容并不相识,却也落下泪来。 石青瑜皱紧了眉头,握紧了双拳。玉容如今受伤,都是她的缘故,是她明知道这一路会有危险,却还让玉容护送。因为在她心里,不让玉家多生疑虑,要比玉容的安危重要,所以玉容才又一次为了保护她受伤。世上还有谁比她更自私冷血呢? 石青瑜抬起手摸了下玉容紧皱的眉头,低声说:“放心,你会没事的。” 玉容颤抖着嘴唇点了点头,就一直卷缩着。 因有护卫开路,石青瑜一行再无任何阻拦,很快就回到宫中。太医早就准备好,马车一到宫中,就有太医立即上前给玉容诊脉施针。许是情况太过紧急,那失针太医的手还在颤抖。石青瑜见状,立即擒住那太医的手腕,说道:“你尽力医治,不需有旁的顾虑,若是能救活玉小公子,哀家自有封赏。即便救不成,哀家也不会将你们落罪,不要慌张,只全心救治玉小公子即可。” 听得石青瑜这话,太医开始为玉容再下针时,手就不再颤抖,下针就更稳了一些。石青瑜握紧拳头,沉声吩咐:“去请肃王与裕郡王、玉彦入宫。” 石青瑜说完,就皱眉看着太医为玉彦施针。见太医一停手,石青瑜立即问道:“如何了?” 那给玉容施针的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毒还未攻心,多亏及时放血……” 石青瑜立即抬手说道:“这些不必多言,只说彻底祛毒还需什么?还要多久?” 太医说道:“大体还是该先放血去毒,再服用几方去毒汤药。若是不成,只能断臂。只是玉小公子,他……” 石青瑜顿了一下,说道:“命最要紧,你们尽量相救。若是万不得已,需要断臂之时,若是玉彦未到,来人告我一声,由我下这决断,不须犹豫。” 太医连连点头,连忙与其他太医将玉容送到早已备好的干净房间。 玉容这会儿半醒半昏,只觉得手臂疼痛难忍,只见到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围着他。不对,还有一个是他熟悉的,认识的,信任的。玉容就抬起完好的右胳膊,伸出手拉住那人的衣角,哭着说:“别,别告诉我嫂子……她身体不好……” 玉容没有母亲的记忆,再他心里面,方子蘅与他的母亲无异。如今他最担心就是被方子蘅知道此事,为他担忧。 石青瑜低头看玉容竟扯她的衣角,弯腰伸手抚在玉容的额头上,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害怕,不会有事的。” 玉容感觉到额头被一只温暖的手抚住,就老老实实点了下头,随后就彻底昏了过去。玉容被送到房间躺好,太医就立即为玉容褪去衣服,准备继续放血驱毒。但那太医看到玉容的白莹如玉的皮肤,一时舍不得下刀,略微咬了下牙,才狠下心割了这一刀。 石青瑜一直看着玉容,直至有人通传说是肃王、裕郡王、玉彦相继进宫了。她才转身离开玉容身边,召见了这三人。玉彦未做耽搁,对她见过礼,得了她几句安慰,就立即去见了玉容。 随后石青瑜看着脸色苍白,咳个不停的裕郡王落下泪来。 肃王见裕郡王病情愈加严重,就先沉声问道:“太后遇刺了?” 石青瑜点了点头,哭道:“也不知何人所为,如今擒住了几个刺客,正在审着,希望能有个结果。” 肃王皱眉说道:“太后行事一惯柔和,怎会遭人行刺?太后可知是哪方做的?” 石青瑜皱眉认真想了一下:“哀家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些人做下的这事。哀家这些日子,也未做什么事啊。只是之前有几个学士在编写士族史记的时候,问过哀家该如何排各士家所在位置。哀家只说既是编写历史,那就该以士家历史存在长短排序。应是隋田王薛李仲。莫非……” 石青瑜颤抖着嘴唇说道:“莫非仲家不满这般排序,所以记恨了哀家?” 自仲平当上家主之后,屡次着仲家在朝中官员刁难石青瑜。众人虽不知道仲平为什么屡次对一个手段和软的女子下手,但大家都知道仲平是恨石青瑜入骨的。如今听到石青瑜提到仲家,肃王与裕郡王都皱起眉头,心中都断定必然是仲平所为。 但这两人都默不作声,虽然仲平贸然着人刺杀了石青瑜,但他们也没有胆量与士族为敌。 石青瑜在一旁见二人的表现放在眼里,哭道:“若当真是仲家所为,那还请肃王与郡王做主,来惩治了这家。” 裕郡王原本是真的咳嗽得说不上话,这时听了石青瑜的话,裕郡王就忙假咳起来,一边咳着还一边指着肃王。肃王辈分大,自是做不出裕郡王这样借病推脱的行为,就瞥了眼裕郡王,皱眉说道:“太后也知如今咱们的势力无法击垮士族,若是真的追查起来,拿不住仲家,不是更损了皇家的威仪么?” 石青瑜哭道:“难不成就这般算了?” 肃王撇了下嘴,叹了口气,裕郡王这是才跟着摇头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还请太后顾全大局。先帝在世时,也隐忍着士族,太后也就忍耐下来吧。” 石青瑜用力抿了下嘴唇,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扭身就扑倒在榻上痛哭起来。石青瑜哭得委屈至极,悲愤之极,哭得肃王与裕郡王直摇头叹息。 待肃王与裕郡王离开皇宫,石青瑜立即抹掉眼泪,吩咐身边太监:“那叛变护卫的家人,悄悄的都杀了吧。他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砍去四肢让他们流血而死,不可一刀毙命。由那些黑甲护卫去做,让他们去看看背叛我的下场吧。此事隐秘,若是传出一丝消息,那透出消息之人与叛变等同,所受惩处加倍。” 石青瑜身边的太监躬身领命,此时又有进来通报玉容状况。石青瑜原本握紧的拳头攥得更紧,皱眉问道:“可是要切断他的胳膊?” 来人摇头说道:“玉小公子的病情稳住了,已解了大半毒素。” 石青瑜听到这话,才长出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成拳的手。这时,石青瑜才觉出手上疼痛来,她摊开一看,就见她的手心上因握得过紧,已被自己的指甲抠出一道道血痕。石青瑜立即将手重新握起,再伤好之前觉不会再旁人看到这处伤痕。若是旁人见了,知她担忧玉容至如此地步,怕是又要生出乱事。 随即玉彦也过来请求带玉容出宫,石青瑜就知道玉容确实无碍了。但石青瑜听过玉容的病情后,否决了玉彦的奏请:“你弟弟还在昏迷,余毒未清,怎么能再经得起颠簸?太医都没有准确的把握,说玉容他能受得住,你怎舍得?” 玉彦立即红了眼圈,动了动嘴唇,最终跪下说道:“玉容他一男子留在宫中,于规矩……” 石青瑜她已为自己的政治考虑,把玉容置于险地一次,如今怎还能为了什么所谓规矩,就让玉容再担风险?那也太对不起玉容为她死得这几次了。 石青瑜冷哼一声:“他才多大年纪,这时又病着,能生出什么是非来?过会儿我会命人请几个明氏宗亲中的女子过来,说是陪我说话压惊。” 玉彦这才皱眉应下,这时天色已晚,玉彦不能再宫中久留,虽挂念着玉容,也不得不出宫回府。石青瑜一直都未去看过玉容,等宫外进来的女儿家到了她身边,她就与这些女儿说了半夜的话。直至这些女儿都熬不住困得直打哈欠,才各自回到安排好的房间睡了过去。 石青瑜一直奉守所有养生长寿的办法,即便事务再多,也很少晚上。但石青瑜这一夜却一直没能入睡,等到天亮也没立即去问玉容如何,而是梳洗过后,摆好太后的仪仗,才去看了玉容一眼。玉容此时还是睡着,因为放血过多,脸色惨白,配着他的俊美面容,更惹人怜惜。 石青瑜略微停留,问了下太医,玉容如今的状况。听得玉容比昨日更好了几分,石青瑜微松了口气转身正欲走时,就听玉容轻声喊道:“我饿……” 原本石青瑜以为玉容醒了过来,可转头看去,见玉容还闭着眼睛。石青瑜就疑惑的皱眉看向一直守在玉容身边的太医。太医躬身说道:“玉小公子还未清醒,他昏迷这一晚,已喊了许多声饿了。” 石青瑜无奈得摇了下头:“他这会儿能吃什么,你写个单子给御膳房,让御膳房一直热着。等他醒来,就可吃到饭菜。而且他到能出宫回府的时候,尽快来报哀家,哀家立即安排他回府。宫中照料他,终究没有在他自己家里方便。” 太医知道石青瑜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即应了下来。石青瑜余下的时间都与那些被她请进宫的少女们聊天,但那些少女明显没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转着弯儿打探着玉容的状况。 待听得玉容险些丢了一条胳膊的时候,那些少女都哭了起来,直说那刺客该死。石青瑜见状,心中也微叹了口气,人生的模样好些就更招人疼些啊,在这些少女心中,许再大的权势再大的利益,还不及玉容转身一顾贵重吧。 玉容病情一稳,到了太医说得可以回府的日子。石青瑜就带着那些明家少女与几个宫女去看望了下玉容,一群明家少女欢呼雀跃走了一路,让石青瑜心中也松散了几分。到玉容暂住的房门前,那些少女均开始整理妆容。石青瑜看着这些少女的心思,就有意停留一下,好让这些少女梳妆的更加漂亮一些。 一进入玉容的房间,就见到听到通报还没反应过来的玉容,一手捧着琬,嘴里还叼着个菜叶子,嘴边上尽是粥粒菜叶。但即便是这幅样子,也引得石青瑜身边的少女们齐声发出赞叹。 玉容身边还站着个局促不安的小宫女,见到石青瑜立即跪了下来:“婢子照顾玉小公子不周,还请太后责罚。” 玉容把叼着的菜叶吸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是我不用她喂的,我虽然伤了一只手,但是另一只手还能用。太后还是不要怪她了……” 石青瑜笑道:“于是就吃成了这个样子?” 玉容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后,喊了一声:“糟糕,忘记行礼了。” 说完,玉容就试着要下床向石青瑜跪了下来。 石青瑜连忙摆手,说道:“你是哀家的救命恩人,往后不必再行跪礼。” 玉容顶着张脏兮兮的脸,也不知羞,被一群少女打量着,也半点儿都不脸红。既石青瑜说他不用再行礼,玉容就坦然接受,当真不再向石青瑜行礼下跪。这时的玉容,少了些之前他面对石青瑜时的谨慎慌张,更似上辈子的玉容一些。 玉容看着石青瑜,见石青瑜被一群少女簇拥着,她面上挂着一如往昔那样温和的笑容。玉容现在都不知道,从未杀过人的他,怎么就能听着她的一声令下,就刺向那反叛的护卫。   ☆、第46章 可笑 虽然那些少女对玉容不断示好,但玉容却视那些眷恋他的女子如无物,笑嘻嘻得跟个真正天真懵懂的少年一样。 石青瑜在玉容面前说了些客套话,就等到了来接玉容出宫的玉彦。玉彦知道石青瑜这边女眷多,只在宫外等候。 石青瑜对玉容没有多做挽留,只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为他备下了礼物,送给了玉容。玉容一路嘻笑着出了宫,和照顾过她的太医宫女一一告别。 直至出了宫,坐上了玉家的马车,玉容得笑容才慢慢收了起来,皱着眉头对他的哥哥低声问道:“哥,你觉得石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彦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是我们应该效忠的人。” 玉容皱紧了眉头:“可是现在我们家效忠石太后,将来效忠什么人呢?是石家还是皇上?” 玉彦听玉容这般说,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石青瑜毕竟是个女人,虽然贵为太后。可有朝一日皇帝长大,必然会从她的手里□□。那个时候他们若是再效忠石青瑜就是乱臣贼子,可若是效忠小皇帝,又怎么对得起石青瑜这些年来对他们的恩惠? 玉容挠了挠眉心,撅嘴叹了口气:“太后很有决断,就我看来,是比很多男人都要强。但是我这些天病着仔细想了想,太后她虽然年轻,她还能活多少年?人到七十都古来稀了。我们玉家效忠太后,也就多赚个五十多年的安稳……” 玉彦斜藐了一眼玉容:“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背叛太后?没有太后就没有玉家!” 玉容摇了摇头,心中却不由得有些惊讶,他竟然从来就没想过背叛石青瑜,就如当初石青瑜他杀那个叛变护卫,他就果断的刺出那一剑一样。忠诚于石青瑜,似乎早就刻在了他的骨血中。他似乎就该为石青瑜拼杀,用身躯去护卫石青瑜。 玉容略微愣一下,如今听他的兄长这样说他心中有些羞怒,看着面上已经带了些许怒气的玉彦,连忙辩道:“我从来就想过背叛太后,只是如今状况对太后和我家都不利。太后终究有老的一天,到那时皇帝又不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会对她好?现在她谁也没招惹,就有人想杀她,到了将来她的权利要是压过了谁,那不是更有人想要杀她了?” 玉彦听后,皱紧了眉头:“至于以后……太后自然有所筹谋,若是迫于无奈,那石家……” 玉容抽了下鼻子:“石家听起来很不可靠啊,如果真心对太后好,怎么会有什么石凤歌呢?” 玉彦没有说话,玉容想到的事,其实他也早已想过。人的忠心都是有限的,而且他现在还有儿子与妻子需要照顾,如果有个人能护住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也许也会成为背信弃义的小人。 玉容皱着眉头,低声道:“如果太后成皇帝就好了,这样大家都会太平。她做皇上,肯定比别人都好。” 玉彦听后一怔,但却没有出言反驳玉容的话太过出格,他一直皱眉看着前方。 玉容离开皇宫后,那些少女们也都离开皇宫,顺带着也将她们所见到的石青瑜这几日的所言所行带回家去。 石青瑜坐在又安静下来的宫中,仔细的将花枝上的败叶摘去,听着有人来报之前刺杀她的一个刺客终于招供,确实是仲平所为。 石青瑜点了下头,说道:“那些刺客不仅刺杀哀家,竟然还敢诬赖仲家,着人好生看押。” 待那人退下,石青瑜就急召正在编写士族史书的隋瑞。 隋瑞是隋族中人,学识渊博,石青瑜着他来编写士族史书,自是为了拉拢隋家。隋瑞是隋家的人,他来编写士族史书,自然是尽量抬高隋家。隋瑞一来到石青瑜面前,就立即把新寻到的里几个隋家名士故事,呈给石青瑜。 石青瑜看了眼隋瑞呈上的名士故事,摆手说道:“隋大人此事暂且不说,哀家召你过来,是想将各家排序重新排上一回。想把仲家排到首位……” 原本隋家是士族史书的首位,仲家则排在第五位,如今竟然换了仲家做首位,隋瑞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立即打断了石青瑜的话:“太后,此事已经定下,怎么能够再三更改,莫非是太后有意戏弄我?” 石青瑜立即哭道:“哀家如何敢戏弄隋大人,实在是迫不得已。哀家如果不再把仲家提到首位,怕是难活呢……” 隋瑞皱紧眉头,还想再问。但石青瑜却哭倒再一旁,几乎惊慌得哭晕过去,摇头不敢再说。随即就有宫女上前,说道:“太后情绪无法自控,还请隋大人回避。” 隋瑞出身士族,本带着士族的骄傲,如今听到石青瑜身边的一个小小宫女竟然都敢要他回避,他就丝毫不再坐任何停留,转身就离开皇宫。 石青瑜看到隋瑞离开,擦了下眼泪,对身边的人嘱咐道:“去信给镇国公,让其再外传扬,说哀家被刺一事,是因为仲平不满史书排序,一怒之下刺杀哀家。哀家在惊惧之下,不得不将仲家排在史书首位。” 自石青瑜垂帘听政后,镇国公石勇就有些急躁,恨不得早点儿把这江山改成了石姓。如今要针对士族,明家宗亲是不敢有所行动,但镇国公石勇还有几分胆气敢做这样的事。既然石勇存有不臣之心,将来推翻明家宗亲的过程中必然会遭到一些士族的阻挠,他肯定会想办法把能除去的阻挠都先行除去。 士族势力强盛,石青瑜无力正面于他们抗争,只能慢慢分化他们。开始这一点儿的挑拨,也许算不了什么,但这种小挑拨不断得积累下去,士族彼此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就是她逐一击败士族的机会。 隋瑞带着石青瑜的话,就立即到了隋熙面前。隋家如今势力相比田仲两家相差较大,听到石青瑜最初按年史排序士族,准备把隋家排在最前面。隋家上下方觉得有些扬眉吐气,但如今突然就听到改了排序,竟把年史较短的仲家排在隋家前面,其他家顺序还未改变,这不是故意将仲家压上隋家一头么? 听到这事,隋熙立即咬牙气道:“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我去问了那石氏。” 长平在隋熙身边为他斟上一杯清茶,轻声说道:“太后一向待家主亲厚,怎能突然捧起仲家?听说太后之前遇刺,大概是惊吓到了。” 隋熙听后一愣,忙问起隋瑞:“你可知道太后遇刺是何人所为?” 隋瑞虽然学识渊博,擅长编纂史书,但实在不了解旁得事务,听到隋熙这么问他,也是一愣,摇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隋熙就立即派旁人去问与石青瑜遇刺一事相关的官员,随后迅速得到了与石青瑜的相关情况。 隋熙听到这些情况,虽然这些消息没有直指石青瑜被刺一事与仲家有关,但是这些消息累积起来,让隋熙也有了石青瑜被刺一事就是仲平所为的判断。 隋熙立即拍桌怒道:“仲平竟然胆敢刺杀太后!他也太过胆大妄为了。” 隋熙说完,就想到之前传得一首童谣,说什么“塑座金椅,献人中。”,其中“人中”为“仲”,已引得许多人猜疑仲家,如今仲平竟然敢刺杀太后! 即便仲平再不满石青瑜,怎么能够贸然刺杀。而且就如今石青瑜所表现的模样,也并非贪恋权势的样子,仲平对石青瑜的怨恨,是隋熙难以理解的。 而隋熙刺杀了太后之后,仲平难不成想挟幼帝而令天下诸侯?还是因为如今石青瑜亲厚隋家,有意扶持隋家,才让仲平起了杀害石青瑜的心思? 若是这般,那仲平就不单单是想对付石青瑜,许还打算对付他们隋家! 隋熙想到这处,倒冷笑起来:“竖子,愚昧可笑!” 隋熙身边的太监长平相貌依旧清秀,轻挽起袖子又为隋熙奉上一杯清茶。 第二日,当仲平为仲家能在士族史书中占据首位,所以刺杀石青瑜的消息渐渐在京城中蔓延开后。引得许多士族与皇室宗亲纷纷惊叹,原本石青瑜这士族史书的撰写,对于隋家来说,可能算是一桩大事。但对于田家王家仲家,他们并不看重。甚至连历代族中所出名士故事,他们都懒怠向石青瑜呈交。 如今仲家为这事刺杀石青瑜,让其他家中的年轻后辈觉得此史书编撰是一桩大事,不可以再像以前轻待此事,于是有许多人就借此向石青瑜示好。 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人怀疑仲平,若是仲平真是为了史书排序,仲家过于排后,所以要刺杀石青瑜,那仲平也太过心胸狭隘了。其中最不满的当属仲家族人,若仲平刺杀石青瑜仅是为了史书排序。那为了这等小事,就把整个家族置于险地的人,怎能作为家主?   ☆、第47章 科举 仲平的用心在被许多人猜测着,没有几个人认为仲平只是因为厌恶石青瑜个人而刺杀她,大多认为若是仲平当时刺杀了石青瑜,那必然是因为权利。 其他士族还未有举动,仲家内部的几个早就不满仲平行事的人就先指责起仲平来。 仲平性格本就怪异,听了别人的指责,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未寻个借口,直接明说他就是恼恨石青瑜,所以要刺杀了他。 仲平行事如此激进,不顾后果,让更多仲家族人觉得仲平不能做为家主,集结起来免去仲平的家主之责,仲平一时也无法再有精力去对付石青瑜。 为免去其他士族猜疑,仲氏官员纷纷在朝堂请求石青瑜能够按士族年史编写士家历史。 石青瑜只表现得惊慌失措,不敢应答此事。 仲家官员无法由着石青瑜不面对此事,屡次奏请之下,石青瑜才提出了她的条件。那就是今年新科举子的月俸,仲家在户部的官员不得阻拦,仲家只能答应下来。 见月俸已经安排妥当,今年的科举考试也按时举行。科举考试只用两天,考试结束,试卷即刻封闭,呈给石青瑜。 石青瑜先命人将考卷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辞藻华丽但是言之无物,第二类是用词平实但有切实建议,第三类是辞藻华丽但亦言之有物。 此三类的考卷逐一减少,至第三类,所留不过一两份试卷。 石青瑜主要看的是第二类试卷,将其中政见切实可行的放在首位,依次安排科举名次。 之前几次科举,都是三年举行一次,每次也不过十几人中举,但这一年石青瑜一共定下进士八十名,其中多以寒门出身的学子居多。 如此大规模的招录举子,吏部尚书田致先行在朝堂上反对:“一次招录这么多进士,与以往规矩不符,且也没有这么多官职可供安排。” 明峻已经习惯了上朝,不再惊慌害怕,可也不知道上朝的有趣之处,此时正倒在龙椅上睡觉。虽然田致的话说得声音很大,但也没有把名峻吵醒。 石青瑜沉声回道:“没有官职又有何妨,天下间的官职又不是自始即有。以后各部职位都设副职,从今年举子中选人才担任。” 田致躬身说道:“可这么多的人,将来月俸……” 石青瑜大声喝道:“不过八十名进士罢了,出任不过八品官员,一人月俸不过2000文。我们这泱泱大国,难道供养不起八十名进士?仲和?你是户部尚书,可觉得供养不起?若是供养不起,哀家愿意每月俸禄减半,以养天下贤能之士。” 仲家此事处境尴尬,实在不敢轻举妄动,且之前都得了石青瑜的安排。仲和略一犹豫,就垂头说道:“我朝繁荣,自能供给这区区八十名进士的月俸。” 石青瑜点了一下头:“仲大人这般说,哀家甚感欣慰。但皇帝尚幼,正缺人辅佐,哀家愿拿出宫中一半开支,用于建立招贤馆。此招贤馆不分出身贵贱,只需有一技之长,即可进招贤馆为一散士……” 石青瑜还未说完,看着就有几个官员对视一眼,就要对她跪下。 石青瑜立即说道:“此乃哀家与后宫众妃嫔自愿捐出银钱,为国招贤。所招贤士,也由后宫分出开支供养,与其他国事不同,不须众卿赞同。宣布招贤通告!” 随后,就有一太监大声将招贤通告念了出来。 待招贤通告念毕,陆续还有大臣跪下,石青瑜一律置之不理,只又颁布新的政令,将所有官员均官升一品。原本已官职一品的官员,职位不再提升,俸禄再加一倍。 石青瑜颁布此政令后,那些反对石青瑜意见的官员才不再跪下。 只田致皱眉问道:“那这提升官职该如何安排。” 石青瑜沉声回道:“只提品级,官职不做改动。” 朝堂上就即刻有官员陆续跪拜,但还有一部分官员立在朝堂上,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石青瑜。石青瑜丝毫不畏惧这些人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人,才下令退朝。 带本年进士开始入朝为官,招贤馆也建立起来。比起石青瑜在朝堂上笼统的说着招用贤能之士,招贤令和招贤馆的规矩与贤士标准都细致明确,分设农科、武科、杂科、术科四科,其中四科还各有分类。招贤馆不仅招纳贤士,还定期设课。 招贤馆一设立,不过数日,就招揽各类能士近百名,其中以擅武者居多。因本朝不设武举,各将领都是自士兵做起,靠着赫赫战功才能夺得官职。可招贤馆的建立,给这些人一个捷径,若是能够进入招贤馆,就是与石太后与石家攀扯上关系,石家手中握有兵权,自有这些人的用武之地。 而且招贤馆提供食宿,每月发放月俸,谁不愿去? 只是招贤馆设置的入馆要求太高,非各界顶尖能人不能入馆,不然招贤馆内,何止百人? “这几份粉末放在一起就能炸开?” 石青瑜坐在高座上低头看着正瑟瑟发抖的干瘦男人,这男人名姚盛,是招贤馆杂科中人。石青瑜对招贤馆花费了许多银子,自不是为了白养这群人。各科每三月都需有呈报,杂科所涉及的有制药、织锦、纺纱等,而这姚盛这一次为她呈送的火药。 因姚盛描绘的火药威力巨大,石青瑜就面见了姚盛。 姚盛头也不敢抬起,颤声说道:“只需按比例把这几种粉末混在一起,就能发生爆炸。” 石青瑜微皱眉头:“你觉得此物可用在何处?” 姚盛颤声回道:“回,回禀太后,此物可用于炸山炸路。” 石青瑜继续问道:“怎么引爆?” 姚盛尚未想到此处,就慌忙回道:“只需要把大量火药粉末放在需要炸开的地方,然后着一壮士甘愿舍身,引火点燃即可。” 石青瑜忍不住笑道:“莫非引爆一次,就要死一个人?” 姚盛还未想到更加安全的点燃办法,听到石青瑜的话,知道她并不满意的方案,就忍不住怯了几分,忍不住抬头说道:“小人还在仔细设想此方案,如今能够想到的就是这个办法。” 说着,姚盛话音一顿。他虽然在招贤馆任职,总是得到太后的各种赏赐,每日总能得到宫中赐下的水果点心,但是他从未见到石青瑜本人。 但在姚盛心中,石青瑜身份尊贵,应该一个面容威严的女子。但他没想到石青瑜竟然这么年轻,模样长得柔和秀丽,表情这么温柔,看起来模样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表露的气质却是稳重可靠的。 姚盛略微愣了一会儿,心中的怯意少了一些,才大胆说道:“还请太后容小人数日,小人必然想到稳妥安全的燃爆方法。” 石青瑜轻笑道:“此物很好,所以应该慎之又慎。此事也不需着急,稳妥为上,既然威力巨大,还请你多想想该用在什么其他地方。来人,赏姚盛献宝之功。” 待赏赐之物送来,姚盛见到石青瑜赏赐之物中有一对长命锁,心中略有不解。 石青瑜笑道:“听说尊夫人为您添上一子,已快满月,这时哀家送给贵公子的。” 姚盛连忙跪倒在地,大声谢恩。 石青瑜这一番举动引得一些人开始关注她,招贤馆一事并不能那些达官贵族感到威胁,这些士族亲贵们看不起那些贱民,从根骨里不认为就招贤馆那几个乌合之众能掀起风浪。他们中的一些人真正担心的是今年大批进入官场的这些进士,不仅是今年,还有明年。如果每年都有这么一大批进士进入官场,即便他们现在所任得不过虚职。 但当这股势力逐渐壮大,那他们的位置就危险了。其中最为此时担忧的就是田家家主田甫之,而更让他担心的是,似乎王家隋家正沉浸在石青瑜给与的丁点好处中,而仲家此刻正在为仲平是否还担任家主,而争斗不休。包括田家内部,赞扬石青瑜的人也居多,对石青瑜的赞扬之言甚至超过明家的历代君主。更不要如今处处听信石青瑜的明氏宗亲们了。 而他若是贸然针对石青瑜,许会有人将他与仲平比成一类,到时候不一定就有人来设计对付他,夺他的家主之位。 但是暂时对付不了石青瑜,他还没有办法对付石勇一家么?石勇那对儿子早年为非作歹,做下许多恶事。无论士族和明氏宗亲大概都不愿让外戚做大,到时候必然纷纷相应。 若是石青瑜包庇她两个弟弟,那石青瑜就有错处可惹明氏宗亲与士族一同厌弃。若是石青瑜不护佑她那两个弟弟,那石勇与石青瑜必然离心,那石青瑜也就损了一大助力,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田甫之一拿定主意,立即着人收罗石勇那对儿子的罪证。   ☆、第48章 老狗 石勇与何氏生下的两个儿子石铭与石锐虽然这两年安分了一些,之前做下诸多恶事。田甫之只稍微调查收罗,就收罗到石铭与石锐各类罪名达五十多种,其中重罪就有十一种,案件堆积起来能有一人多高。 田甫之收罗石铭与石锐罪名的声势不小,许多人都知道田家要为难石家,但石头家一倒,对于士族来说是除掉一眼中钉,对于明氏宗亲来说是除去一将来隐患。 虽然目前石青瑜处处为明家着想,但明氏宗亲无法保证日益壮大的石家能与石青瑜存有一样的心思。 不过几日就有了请求将石铭与石锐定罪的奏书,开始不过几本,后来在石青瑜的案桌上就堆满了请求定下石铭与石锐罪状的奏书。 事关自己亲生儿子,石勇半点不敢耽搁,就立即进宫来与石青瑜商讨对策。 石勇独宠何氏,除何氏外没有别得妾室。所以除去石铭与石锐这一对儿子,石勇再无别的子嗣。就石铭与石锐做下的事,重则斩首轻则流放,还有可能祸连石家。如今这满朝官员竟然都要将石铭与石锐定罪处罚,他怎么可能不急? 当石勇进到宫中的时候,就是满眼血丝,面容憔悴的模样。 石青瑜见到石勇,抿了口清茶,就笑着问道:“父亲,可是为了弟弟们的事来?” 石勇爱子心切,立即怒道:“如今都已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石青瑜听后看向石勇:“父亲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石勇听后一愣,再见石青瑜面上带着的清淡笑容,想起石青瑜甚会拉拢人心,如今她势力渐盛,甚至许多石家族人都更倾向于为她效力。如今石青瑜已经不再是可以让他随便摆弄的石青瑜了。 石勇略微一愣之后,就跪下说道:“老臣恳请太后救救老臣的两个不肖子。” 石青瑜等着石勇对她叩拜之后,才笑着说道:“父亲何必如此多礼?弟弟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如何能不帮衬着家里。只是此事难办,若是不治弟弟们的罪,怕是难平众怒。” 石勇听到这里,立即站起身来,冷声喝道:“怕是难平众怒?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你的弟弟被斩首流放?” 见石勇这般焦急神情,石青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笑得和暖:“父亲如此说,不是误解了女儿的心思么?哎,不过是女儿如今烦忧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办起。如今就遇到了弟弟们的事,千头万绪都在女儿心头,实在拿不出个正经儿主意来。” 石勇急道:“有什么事能比得过你弟弟们的事?” 石青瑜长叹一声:“父亲知道女儿的招贤馆吧,如今那武科学子们虽然熟知兵法,精通武艺。但却没有用武之地。女儿像父亲军中也却人帮衬,不如让这些学子们都父亲军中历练一番。” 石青瑜虽然早有打算,将石勇军队势力慢慢吞并为己用,但是一直没寻到好机会对石勇说。如今石勇与何氏那一对儿子出事,石勇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此时她不提出一件乘火打劫,更待何时? 听到石青瑜竟然想要在他军中安插人手,石勇就知石青瑜是在打他兵权主意。他怎能愿意,立即否决:“不行,我军中都是石族子弟为将领,怎能再安排旁人?” 石青瑜低垂眼帘:“那父亲再好好思量思量吧,什么时候思量好了,我再想办法帮帮我那对可怜的弟弟。” 石勇双目圆睁,他没想到石青瑜当真敢反驳他,而且竟然敢借此事威胁他。 石勇立即大声喝道:“你竟然敢威胁我?他们是你的弟弟,是你往后的帮手。你不要忘了你这个太后是怎么来的,如若不是我将你嫁给明循,你怎能成为皇后,怎能成为太后?” 石勇此人身材高大壮硕,声如洪钟。往日在军中,他一声大吼,都能吓得军中男儿各个噤声屏气。 但如今石勇对石青瑜大声呵斥,她却没有丝毫惊慌畏惧,面上依旧挂着轻笑,还低头饮了口茶。石勇见状,怒不可遏,正准备转身快步离开。 石青瑜在石勇身后笑道:“父亲为了弟弟们,竟然连安排几个人在军中历练都不肯。这让弟弟们与母亲知道,该有多么伤心?父亲也许认为我安排几个人到父亲军中,是企图分父亲兵权。但父亲想想,我是何人?我姓什么姓氏除了依靠石家,我还能依靠谁?” 石青瑜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女儿身为太后,已经是一个女人能够达到的最尊贵的位置。其他的,女儿还有什么可图谋的?” 石勇气道:“那如今你又建立招贤馆,又是各种拉拢势力?若不是你动作太大,让别人疑心你,你的弟弟们怎么会招人嫉恨?” 听至此,石青瑜挑眉笑道:“即便我没有举动,难道我们石家就不招人嫉恨了么?石家身为外戚,这一天是早晚的事。况且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石家将来打算。若是这朝堂上都是效忠明家与士族的官员,我们石家将来还有什么图谋?” 石勇冷哼一声:“效忠石家?他们是在效忠你!” 石勇这句话本来是在气愤之下偶然说出,但说出之后,石勇突然浑身一激。现在石青瑜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她对士族与明氏宗亲屡次示好,与士族隋家交好,她对王家施恩,还有望族周家对她效忠。武将有玉彦,文官有满朝的寒门进士。虽然今年进士所任官员都是虚职,但已经熟知朝堂事务,只要朝堂一发生动荡,就即刻会趁机谋□□势。更不要说那招贤馆养得各种能人,那些武科散士虽然出身草莽,但哪个不是交游广阔。 若是石青瑜愿意,仅靠招贤馆武科那几十人就即刻会招揽近千人成军。 虽然如今她的势力对付士族还没把握,但是对他石勇可是绰绰有余。他手中虽有兵权,但所掌兵权都不在京中,若是她愿意对付他,不过须臾之间,就能将石府铲平。 这丝丝缕缕的权势存蓄,石勇都记不起石青瑜是从何时开始的。认识到这一点的石勇突然委顿的跌坐在地上,顿时满头大汗,许久颤声问道:“太后,你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之前石勇还能被石青瑜的几句话给哄骗,觉得石青瑜是一心为石家才用各种方法拉拢势力的。但当石勇认识到这些势力效忠不是石家,而只是石青瑜本人的时候。 石勇怎能再骗自己,说是石青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石家?而正如石青瑜所说,她一个女人身为太后,已经到了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尊贵的位置,那她这样做,她还想要什么? 石青瑜垂眼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石勇,如看着一只老狗,她轻声笑道:“哀家是女人,总是有不放心的时候,总是会觉得什么东西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才是安全的。父亲疼惜母亲,为了母亲宁不愿再觅妾室,难道这一点女人心思都不懂得么?” 石勇动了动喉咙,未敢说话,只又颤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石青瑜挑眉轻笑:“父亲不如好好思量一下,是否愿意在军中安排几个人吧。哀家是个女儿家,将来能依靠的还是我的弟弟们。希望父亲尽快回复……” 石勇犹豫了一会儿,再抬眼看向石青瑜,就认真盯着石青瑜看。他突然想起石青瑜生母的死因,如果石青瑜知道此事,那会怎么对待石家?怎么对待何氏怎么对待他? 想到这里,石勇心中一惊。但惊吓过后,石勇又连忙在心中否认。 这不可能!石青瑜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她生母是因何氏怂恿,而被他给生生勒死的,若是她知道这一起,她怎么可能还会对他和颜悦色?没有人能够不报杀母之仇,即便他是她的父亲,她不忍心杀他,她又怎么能不除去何氏,有怎么会之前对石凤歌那么好呢? 事到如今,石勇其实没有其他选择,他愣怔了许久后,才点了点头,说道:“老臣答应太后,还望太后能饶你的弟弟们的性命,他们虽然不与你一母同胞,但他们也是你的血脉至亲啊。” 石青瑜点了点头,笑道:“父亲这么说话,实在太过生分了,弟弟们的事,哀家自然竭尽全力。” 说着石青瑜就伸手想要去扶石勇,石勇如今对石青瑜心有惊疑,也不敢让石青瑜来扶,就先自己站起,慌张问道:“不知太后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此事?” 石青瑜笑道:“父亲年岁大了,这等小事哪里用得上父亲操劳,父亲只管留在府上好好看住我那两个弟弟,不要让他们心慌生乱。这件小事,不需几日就会烟消云散。”   ☆、第49章 身正 石勇听石青瑜应下这件事,本想再问石青瑜究竟有什么计策来应对这件事。但他才想问话,石青瑜就垂眼说道:“父亲身为外姓男子,也不好在宫中久留,还请尽快出宫去吧。” 石勇皱紧了眉头,最终向石青瑜躬身行了一礼,就转身出宫。 石青瑜抬眼看着石勇的背影,就合上了眼睛。如今她还没有吞并石勇手中兵权,不得不容他再得意一段时间,等她彻底把石勇的兵权吞并,那才是石家倾覆的时候。 第二日,在朝堂上,石铭与石锐的罪行再被提起。 石青瑜沉声说道:“此二人是否有罪还需调查,但据各位爱卿所言,此二人行事嚣张已久,哀家一介妇人,就居宫中不知他们如此行状,尔等朝堂大员,怎不知情?” 这时法度执行无力,虽已有律法明言贵族打杀百姓,也会按律处死,但是并没几个贵族愿意执行。贵族们均按着旧礼,把平头百姓当做贱民看待,打杀贱民如打杀牲畜,并不觉得有罪。 即便有贵族打死平民,落到刑部处理,顶多罚上几两银子罢了。所谓律法不过是一纸空文,从未落在实处。 石铭与石锐兄弟之所以跋扈至今,除了石家护佑,还因他们所行恶事在诸多士族皇亲家中均有发生。若是往常,即便是极看不起石家的士族,也不屑在这等琐事上为难石家。如今他们的罪行被提及,不过是因为士族与明氏皇亲都有意瓦解石家势力,才按照律法故意为石锐与石铭兄弟网罗罪名。 石青瑜扫了眼朝堂的群臣,厉声问道:“尔等奏折中曾提及镇国公二公子石锐曾霸占一有夫之妇,令其家破人亡,夫妻双双自尽,独留一六十老妪四处告状,最后此老妪被石锐鞭打致死。既四处告状,那京都府尹是否知晓,为何不查?刑部是否闻讯,为何不办?御史台是否了解,为何不加以督察?若是府尹不查案,刑部不办案,御史台不督察案件,吏部为何不将这些官员劣迹上报?怎到今日,才来奏报此二人的累累恶行?” 此时牵连刑部、吏部等诸多官员,士族皇亲都有牵扯。 许多大臣均愣住,不知如何作答。若是继续说石锐与石铭有罪,那石锐与石铭作恶已有五六年之久,在刑部、御史台任职过的官员都有牵连,而吏部也要被问责。 士族官员与明氏皇亲都不敢先说话,朝堂一片沉默。 石青瑜见状眯了下眼睛,虽然她此时有意为石锐与石铭开脱才如此质问。但也由此看出,若有法不依,就是这般局面,即便明知石锐与石铭有罪,但很难落罪。 石青瑜将目光转向在站在角落里的闵清,见他也抬起头,用十分难得的灼灼目光看向她。石青瑜微微翘了下嘴角,她知道闵清的心愿。他有心推翻旧礼,切实执行律法。之前石青瑜只把闵清的新法当做推翻士族的工具,但如今看来这个浑浊世道必须发生改变。 转眼在看着沉默的朝堂,石青瑜沉声说道:“京都府尹田卜、刑部尚书王兴、御史台仲帘,你们三人差办此案。不仅要查明石锐与石铭是否有罪,还要查明时候有官员故意包庇他们,一旦查明,哀家重罚不怠!” 京都府尹田卜、刑部尚书王兴、御史台仲帘早就知道石锐与石铭罪行,不过那时尚未有对付石家的念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被石青瑜着令查办,就都松了口气,反正是自己查自己,到时候自然会自身撇清关系。可若是他们撇清关系了,再去问石锐与石铭的罪,石青瑜能够答应么?但若是不定下石锐与石铭的罪,他们之前上得说明石锐与石明罪状的奏折,不就成了一场玩笑了么? 原本是设给石青瑜的一个两难的问题,结果被石青瑜重新抛了回来。这让他们三人着实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也不知该审出个什么结果让石青瑜满意。 三人略愣一下后,才跪下下来,口中说着是要领命,要仔细查办此事,但于他们心中也不知该如何办理。 石青瑜坐在帘幕后面,沉声说道:“诸位要认真查办,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还望诸位切记!” “身正不令而行”此句意思原与今日之事无关,但石青瑜故意从此不合时宜之句,说这不合时宜之事,让这朝堂的诸位在责问他人过错的时候,想想自身是否有错。既然这些人都不遵法度,哪有何必用律法来整治石家。 朝堂散后,士族出身的官员们彼此也无心交谈,只束手慢慢走下台阶。他们向下走了几步,就突听得一阵说话声。士族出身的臣子回头看去,就见一群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正自台阶走下,商讨着如何切实执行律法。 那群青衣官员,就是石青瑜这一年提拔的进士们,他们都二十多岁,面上神采飞扬。 士族出身的官员们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就挡住那些寒门出身官员的出路,慢慢走在那些官员前面。之前朝堂之上虽然有些寒门出身的文官,但毕竟人数不多,且大多官职不高,并未成势。而今年虽然前三甲都归士族出身的举子所得,但那八十进士都是出身寒门。同时科考,又同朝为官,即便如今任的都是副职,但已经结成势力,让平时不屑多看寒门出身官员的士族官员们,不得不心生提防。 那群寒门官员见士族有意阻路,他们本就不满士族官员历来的骄横行径,立即有沉不住的寒门官员大声喝道:“你们为何有意阻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士族官员们回头看了那群年轻后生一眼,冷笑道:“寒门出身本就应该跟在士族后面,在我等身前的平民,除了驭马家奴就是开路护卫。” 随后,士族官员们都大笑起来。 寒门官员中有人气极之下,本欲上前几步,挥拳去打那出言讥讽平民的士族官员。可还未挥出拳头,就被一青年男子笑眯眯的拉住了。那青年男子同样身穿青色朝服,看起来官职不大,脸上笑得一团和气,大声笑道:“我身前所驭之马,均有贵血。” 此言一出,那士族官员们纷纷回头看去,一人人的那青年男子,立即咬牙说道:“闵清,你胆敢出言不逊。” 闵清仰头望天,笑道:“耳边马嘶阵阵,不知是何缘故?” 芮远上前一步,亦笑道:“许是贵马急于被人驱使,所以焦躁不安。” 芮远说完,疑惑得看了眼闵清,闵清之前一直不招惹是非。芮远不知闵清为何要得罪士族? 但看着那些士族气急败坏的快步走开,那些寒门官员将闵清围住说话。不过几句交谈,闵清就引得那些寒门官员对他称赞不已。芮远这才明白,之前闵清虽然身有官职,但却一副对朝政无心的姿态。而如今闵清这是彻底站在了寒门一边,准备告别闲云野鹤的生活,正式进入官场了。 想明白这一点,芮远不禁大喜过望,叹道:“闵兄能够如此,当真乃国之福也。” 芮远与闵清相交甚久,知道闵清才能,只是之前一直哀叹如此大才竟然蜗居陋室,不愿做一贤臣为君效力。如今见闵清竟然愿意出声对付士族,这让芮远怎会不高兴。 芮远的高兴一直延续到回到闵府的时候,闵清的府邸依旧简陋,屋内就一张睡榻,一张几。芮远端坐在榻上,笑道:“若是先帝在时,闵兄愿意出谋划策,先帝该多么……” 说着,芮远不禁落下泪来。虽然明循在世时,让芮远受了诸多委屈,但明循也是将他从一普通寒门举子提拔为五品官员的人。而且芮远心中忠君心思甚重,提及明循怎能不心生感伤? 闵清将小几上的残酒倒上两杯,一杯送到芮远面前,一杯自己饮尽。随后,闵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之后大笑起来。 他闵清自重生以来,没有一时一刻不再想着如何能掌握权势推行新法。他甚至想过暂时与石青瑜合作,然后将石青瑜架空,他夺得权势后,再推行他的律法。 但没想到石青瑜这辈子做得比上辈子好多了,虽然还不完美,但确实像个帝王了。石青瑜不缺少作为帝王的果断和勇气,但她缺少作为帝王的容忍和耐心。 帝王就该如她现在表现的这样,就该忍常人不能忍,明知道石勇是她的杀母仇人,还能温和相对。而不是像她上辈子那样,因她心中恨意,就灭了石家一族,也断了一份助力。 闵清一直在旁看着,看着石青瑜慢慢的结网,把这整个国家网罗在她的手下。他也知道,石青瑜知道他在看着,她在等他成为一把能为她除去称帝障碍的利刃。 天下也许不只闵清他一个人拥有治国之能,但这天下间拥有治国之能,还能愿意辅一女子称帝的,就只有他闵清一人!   ☆、第50章 不孝 朝堂一散,各家家主都已知道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仲平如今内外交困,他对石青瑜的恨意也并非出于朝堂政事。即便仲平听了这件事,除去石青瑜的决心未增一分也未减上一分。而隋家与王家众人原本就不愿针对石家,更何况用他们都不放在心上的律法来制裁石家? 虽然四大士族所谓同气连枝,但彼此也互相牵扯。 往常田家仗着在朝堂中权势很大,将其他士族也不甚尊重。如今由田家引起的事,招惹他们两族在朝堂上的官员都跟着落罪,隋家与王家心中都对田家心生怨怼,他们两家都不举动,单看着田家如何举动。 田甫之听到朝堂发生的事,立时怒道:“此女果然诡诈。” 但即便他知道了石青瑜是奸诈之人,又如何?如今石青瑜的位置已轻易撼动不得,除非四大士族再度联手除去石青瑜。可仲平如今已无法支使仲家族人,隋家与王家又因石青瑜对他们的恩惠扶持,不愿与石青瑜为敌。若是独他田家一族决意对付石青瑜,即便他们田家险胜,怕是实力也没有残存。 也许都不比正面针对石青瑜,就只表露出一些心思,就有田家族人反对。毕竟如今石青瑜与石家不同,他们对付石家是因为石家是外戚,但是石青瑜如今是明家妇,是皇帝嫡母。若是当真将石青瑜逼死,那如谋反有何不同? 可如今面对石青瑜抛回来的难题,田甫之也不知该如何办理。若是让这几个官员着力严查,虽能查出石锐与石铭的罪状,但肯定要要牵扯到其他士族官员的渎职之罪。若是以往,这渎职之罪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但现在各个重要官位都设有副职,一旦有个官员出错,那即刻就有石青瑜扶持的寒门学子顶上空位。这对于士族,将会是一巨大损失,他也将因此而备受指责。 可若是将此事作罢,不是更损他家主威严?他一直被族人尊敬,也自觉有些谋略。若是将此事作罢,那他往后如何在再有脸面坐这家主之位? 田甫之一时为难,就命查办石锐与石铭的官员暂时拖延此事。可田甫之命这些官员拖延,石青瑜却容不得这些官员拖延,每次上朝必问此案进展,但也不强行迫使这些官员竭力查案。 石勇在一旁看着石青瑜已经将那气势汹汹欲灭石家的势头给遏制住,石勇心思就活动开了。他如今当真不敢得罪石青瑜,但也不想让石青瑜的人来染指他的军权,就也跟着这案件的进展拖延着。 石青瑜见石勇有意拖延,立即召石勇进宫。但连召三次,石勇虽心中忐忑,可一直借病拖延着,不愿进宫。 石青瑜在最后一次召石勇入宫,被石勇托病拒绝后。 石青瑜忍不住轻笑自语道:“我父亲是觉得我不能拿他那对儿子怎么办么?” 第二日上朝之时,石青瑜就在朝堂上提出普通民众若被告犯法,都会先行收押,为何不收押石锐与石铭进行审问?之前那三位办案官员一直未将石瑞与石铭收押,是顾虑着石青瑜,生怕将她惹怒,再相出个让他们为难的主意。 可如今既然石青瑜提及收押,他们见石青瑜有大义灭亲之心,再对石青瑜心怀敬佩的同时,也乐得奉石青瑜下达的命令,立即答应下来,当日就去石家擒拿了石锐与石铭。 石锐与石铭往常欺辱平民百姓之时,虽然耀武扬威,但如今面对擒拿他们的官兵,吓得是跪地求饶,大声痛哭。何氏见此场面,也在惊恐之下昏倒在地。石勇又气又惧,但也不敢反抗,只能反复嘱咐石锐与石铭不要多言,等他解救他们。 此事传到田甫之耳中,他也十分惊讶,他没想到石青瑜在如此有利状况之下竟然把她的亲弟弟们给擒拿了,难道石青瑜当真公正至此?难道石青瑜当真一心为了明家? 田甫之并不相信石青瑜会如此高尚,石青瑜如此行为,虽然相当于与石家撕破脸皮,也是他当初所要达到的一个目的。但田甫之却没有计谋达成的放心,反而皱紧了眉头。他当初只想着若是石青瑜大义灭亲严查石锐与石铭罪状,会让石青瑜与石家决裂,失去石家的助力。 但他忽略了,石青瑜若是当真大公无私的严查此事,她会得到明氏宗亲与士族的信任和敬佩。而这种敬佩和信任,会让石青瑜的位置更加安稳,更难撼动。一无强势外戚的太后,怎会不让人放心呢? 田甫之想到这一层,立时愣住,心头突突直跳。石青瑜只是一名女子,没有强大外戚,她也不过占权十几年就罢了。可不知为什么,田甫之为石青瑜的所作所为,却觉得惶恐不安。 田甫之这处惊疑不定,石勇却按捺不住性子,立即进到宫中。 石青瑜让石勇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让石勇进到宫来。一见憔悴的石勇进到宫中,石青瑜就笑道:“父亲为何如此惊慌?” 石勇气得双目圆睁,本想大声呵斥石青瑜一回,但如今这种状况,他也害怕石青瑜借士族之手就这么把他除去。他一面自觉地石青瑜不会做这种蠢事,竟然敢舍去他这巨大助力。而他另一方面却惶恐不安的觉得,石青瑜当真有胆量敢这么做。 在这样的情绪下,石勇不得不忍下所有怒气,躬身问道:“太后忘了今日所下的命令了么?” 石青瑜眯了下眼睛,似才想到一般,叹了口气:“哦,是将弟弟们拿住审问的事啊,此等小事也需父亲如此惊慌?” 石勇咬牙忍住怒气,说道:“他们二人自小养得金贵,如何受得了牢狱之苦?” 石青瑜垂眼笑道:“他们受不得牢狱之苦,那要看父亲如何行事了。这几个人,我要他们在军中任职,不然我那两个惹人怜爱的弟弟就不仅是受牢狱之苦这么简单了。” 石青瑜这话是将她的心思彻底表明,不再对石勇做戏了。 石勇没有想到石青瑜胆敢这么直白的对他明说心思,立即愣住了。他颤抖着手指着石青瑜说道:“你,你如此不孝,竟丝毫不顾手足之情。” 石青瑜摇头笑道:“是父亲先不顾及父子之情,不愿舍弃兵权保弟弟们的平安。为何要指责女儿?父亲该知道如今士族与明氏宗亲想要对付的只有你,并非女儿,你该知道如何处置此事。再则,即便他们那些人进到军中,不过是些普通将领,不损父亲在军中的统帅地位啊。” 说完,石青瑜将写着将派往石勇军中的将领名单,交给石勇。 石勇浑身颤抖着,接过名单,石勇瞪大了眼睛。这名单里不仅仅有石青瑜招贤馆中的武科散士,还有几个石姓族人,而这几个石姓族人都曾与他有仇。虽然石青瑜说他还是军中将领,但如果这些人进入他所管军中,那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把他所掌握的西北军全部分化。 他即便是军队统率,但也不过是个挂名统帅。 但如今状况,他若不给,石青瑜即使费些周折,也会从他手中将兵权夺走吧。而且满朝官员不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士族与明氏皇亲都不喜他手掌兵权。若是石青瑜以皇帝名义夺走他的兵权,那他毫无办法。 石勇这时觉得,也许石青瑜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要胁迫他,而是用这件事来折磨他。 石勇握紧拳头,皱眉跪下,说道:“老臣愿遵太后心意,安排这几人进入军中。还请陛下念及骨肉之情,保老臣二子平安。” 石青瑜见石勇明白他如今处境,就轻笑道:“父亲放心,女儿尽力而为吧。但女儿势力微弱,也不知是否能保两位弟弟平安,若是他们有个损伤,还请父亲原谅女儿。” 石勇此刻也无讨价还价的立场,只得点头说道:“老臣知道太后为难,必然不会对太后心生埋怨。” 随后,石勇就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此时何氏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已听说石铭与石锐被擒,是石青瑜下令。何氏见石勇回到家中,就立即上前说道:“勇哥,那忘恩负义的不孝女如何说?她如今以为自己太后了,莫非忘记了是谁将她捧上如今地位的?如今竟然敢这么对待她的弟弟们?她还想做这个太后么?勇哥,把那不孝女拉下太后之位吧,不如扶持惠太妃吧。” 石勇听后长叹一口气,用力合上眼睛:“惠太妃?如今你去跟她说,我们有心让她成为太后,你问她如今可有胆量成为太后?” 在何氏心中,石青瑜依旧是那个对她唯唯诺诺,毫无主张与本事的小姑娘。何氏就不免疑惑皱眉:“可是她是皇帝生母,我们若是扶持她,也算在情理之中。将来再让锐儿和铭儿生个女儿出来,成为皇后,那这明家江山,还是我们家的。”   ☆、第51章 邪物 石勇见何氏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何氏还不清楚如今石青瑜早已不是他们能摆布的了。可是若要他对何氏说出以后要多攀附石青瑜的话,他又无法说出口。旁人都还好些,石青瑜这个一直不受他们重视,以往需要依附他们才能夺得权势的女儿,何氏怎能折下身段,来攀附了石青瑜? 最后听着何氏说话更加没有边际,石勇就说了些谎话,来宽何氏的心:“不要再想那些烦心事了,太后除了我们还能依靠谁?今日我也进宫去了,太后也是无可奈何才这么做的。没听说过扯下自家太后,去捧着别姓人上位的。你也不要着急,太后她都应了下来,必然会让铭儿和锐儿快些回来的。你也不要着急……” 说着,石勇害怕何氏不知深浅,再如以往那样对待石青瑜,就特别嘱咐了一句:“她如今贵为太后,你可不能再如寻常那样对待她。你若是有事要寻她,必须要问过我……不,不,你不要去见她,无论因为什么事你都不要去见她。” 何氏听这石勇的话说得与往常不同,以往石勇提及石青瑜那里会称她为太后,都是这个丫头的唤着石青瑜。但今日,石勇竟然一直叫着石青瑜为太后,而且还让她避免与石青瑜见面。 何氏就擦了下眼角的泪痕,小声啜泣道:“勇哥如此安排,是何缘故啊?” 石勇不大愿意提及石青瑜如何威胁他,他又如何被他的亲生女儿压制得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语气就生硬了一些:“让你不要去见她,就不要去,怎得这么多话?” 何氏自跟在石勇身边,从未挨过他一句重话,即便年轻的时候她因石勇官小位微而推拒了石勇的情意,后见他在石青瑜生母的帮衬下一路官运亨通,她的未婚夫又因病去世,她不得不再寻上石勇这个依靠。他也没有对她产生一丝怨言,依旧如珠似宝的宠着她,护着她。 何氏心中生疑,但面上却乖巧的应了下来,只垂泪说道:“到底是隔了一层的,若是凤歌还在,如何能让她的弟弟们受这牢狱之苦。” 石凤歌是何氏与石勇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何氏与石勇最疼爱的孩子。自石凤歌死后,何氏就将所有情感都放在她那两个儿子身上,愈发疼爱她那两个儿子。若是她那两个儿子惹出什么祸事来让石勇不悦,何氏就提起石凤歌,来为石锐与石铭说情。 石勇听了何氏的话,想起石凤歌,心中也很是伤感。若是石凤歌还在,那太后之位就应该石凤歌的,又怎么轮得到石青瑜来沾染,来威胁他? 可是如今死者已矣,再思虑太多也没有任何用处,为今之计还是如何保石锐与石铭平安才最紧要。石勇最后长叹一声,用力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石勇就着人安排石青瑜的人进到军中,石青瑜听了这消息就即刻在宫中生起病来,连着数日未临朝听政。 待石青瑜病到第五日,才勉强撑着身躯上了朝堂,一上朝堂,就有几个寒门官员跪下询问石青瑜身体如何。 石青瑜在帘幕后面,掩面泣道:“哀家因气石铭、石锐二人行径,所以病倒数日。也不知他们两个的案子可审出个究竟?” 虽说是她口说是被石锐与石铭二人行径气得病倒,但话语中,确实对这二人满满的担忧之情。 石锐与石铭的命留不留都可以,但石青瑜不得不做出一副担忧他们的样子。臣子们需要一个明理决断擅于用人的帝王,但一个太后太过大公无私以致泯灭亲情,就会让他们心生畏惧。 那三个官员之前就得了田甫之此事作罢的话,他们觉得此般两难境地无法再继续下去,若是石锐与石铭死在牢中,他们责任更重。 既听到石青瑜询问,那三个官员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回答,答复了石青瑜。石锐、石铭二人涉及的几项重罪一律都遮掩下来,只抓了他们二人几项不痛不痒的小错,罚上些银子就够了。 石青瑜也就随着赞了几句那三个官员审案有方的话。待退朝后,石青瑜就直接召石锐与石铭进宫。虽然那审理此案的三个官员每日里还要担心石锐与石铭说出什么不堪的罪过,牵连到他们自身,所以一直好生待着石锐与石铭,并未用刑。但石锐与石铭二人无用之极,一到了牢中虽然当日被吓得哀号不止。 直至到了石青瑜面前,石锐与石铭才重新抖起身为皇亲贵胄的威风来。他们比石青瑜小不了几岁,自小就看着石青瑜在石府中被呼来喝去,心中也十分轻视石青瑜。 见到石青瑜也不下跪,就直指着石青瑜骂道:“贼女,为何坑害我们?” 石青瑜也不多言,对身旁太监点了下头,就即刻有人上来将石锐与石铭拖下去各打上二十大板。石锐与石铭被打的地方与石青瑜所住的宫殿不远,石青瑜听着他们二人的惨叫声慢慢翘起嘴角,嘱咐身边太监:“石锐与石铭二人顽劣不堪,哀家身为二人长姐,理应担负起教导之责。待他们受过处罚,就送他们回到石府,等他们伤好之后,哀家会寻一严师前往教导。” 说完,石青瑜低头抿了一口茶,微微眯起眼睛。 石锐与石铭送回石府的时候,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何氏见到石锐与石铭的惨状无法忍耐,气极之下就要进宫寻石青瑜理论。 可何氏还没迈出石府大门,就被石勇给拦住了。石勇一直拖着何氏回到屋内,遣走奴仆婢女还厉声斥道:“你去做什么?还想惹出什么是非?” 何氏没挨过石勇这般呵斥,立即哭道:“妾身是要为铭儿锐儿讨个说法!且妾身又惹出什么是非?妾身自跟在您的身旁,都一直安分守己。” 石勇气极之下,继续宣泄他心中恼恨,不由得冷笑说道:“若是安分守己,怎会与人做了外室!” 何氏听到石勇提及当年之事,又恨又羞。虽然她努力这样此事,但还是无法瞒住,让她的儿女都知道了此事。无奈之下,何氏才将此事粉饰成她与石勇真心相爱,但石青瑜生母横加阻拦的传奇故事。 但何氏没有想到,这时石勇竟然能重提旧事,还用如此不屑的口气。何氏当年能胆敢做了石勇外室,又能怂恿石勇杀了石青瑜的生母,本就带着几分狠劲儿。如今她本欲说上几句话,扯出些石勇的错处。但还未等张口,何氏就又反悔了,觉得她如今与石勇争吵记起来,胡扯短处,才真正做了蠢事。 何氏略微一顿,就落下泪来,凄哀哭道:“勇哥好生心狠。” 说完,何氏就呜咽着哭个不停,再不提进宫寻石青瑜理论的事。何氏哭时与旁的女子不同,她哭时仍不毁妆容,如朵沾露荷花。石勇见何氏这般惹人怜爱,也就长叹一口气:“是为夫错了,为夫也是怕你进宫寻太后理论。” 石勇说到这里,觉得再忙着何氏,怕是何氏将来要生出更大的事端,就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太后之势,已非为夫所能控制。不要再与过去姿态面对太后,以免祸及全家。” 何氏听石勇说得这般厉害,先是无法相信的摇了摇头,最后张了张嘴,许久才说出话来:“那锐儿与铭儿……” 石勇垂头,苦笑道:“打就打了,如今长姐训弟,外面皆是赞扬太后的话,有谁为我们说话?” 何氏抿了下嘴唇,继续摇着头:“不可能的,她性子软弱,怎敢这么对我们?记得她年幼时,凤歌丢了个毽子在湖中,那时正是初冬,凤歌让她入水去捡毽子,她不是也去了么?当初让凤歌进宫,她是那么高兴。在成为太后之后,她对我家恩赏也未断过,不是还曾对你说过要给封王么?怎么如今就变了脾气?除非……” 说着,何氏瞪大了眼睛:“她定是撞了邪,她不是石青瑜!许是什么人借尸还魂!” 石勇立即起身喝道:“胡闹,怎能议论太后身为妖邪!” 何氏听后抿了下嘴唇,低头应道:“是妾身糊涂了,妾身不该这么胡乱说话。” 可是何氏虽然这般,眼睛却低垂着,眉头轻皱。她觉得石勇之前数年征战在外,哪知道府中事情?他没有她了解石青瑜,她若不是断定石青瑜是个怯懦无能的废物,她怎能留石青瑜活到如今? 如今石青瑜性子变得这么大,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变得凶狠果断,竟然还敢用权势压制父亲。何氏可以断定石青瑜是被邪物附身,只要驱走附在石青瑜身上的邪物,那石青瑜依旧会为她掌控。到时候即便是她勒令石青瑜毒杀皇帝,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子,石青瑜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第52章 谋反 身处皇宫之中,白日里还能从这富丽的皇宫中寻出些乐趣,比如算计旁人、毒害旁人,享受着上位者把位卑者的性命拿捏在手中的欢愉。但当夜幕降临,那些欢愉渐渐消散,给这些深宫女子留下的就是无尽的孤寂。 但石青瑜早就习惯了这种寂寞,早在石家的时候她就习惯了无人陪伴她,无人理睬她。但今夜,石青瑜却难得做了次有关石家的梦。梦里她还是五岁的女童,她在听到一直装作哑巴的奶娘细细将她母亲死去的过程复述给她听,然后奶娘教她学会忍耐,学着在何氏面前伪装。 梦中的石青瑜在听到自己母亲被害的时候,并没觉得太过悲伤。她那时并不知道母亲对她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对于她来说比较重要的人被石勇与何氏害死了。等梦里的她再长大一些,她的奶娘也死了,她知道是何氏下的手,却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在梦中,石青瑜看着一到天黑,就立即卷缩在床上抱着一床破旧薄被的年幼的自己,她那个时候还很胆小,唯一会照顾她的人已经死了,她也不会哭泣落泪,就只是一到天黑就睁大眼睛看向最黑暗的角落。年幼的她最希望的就是希望她的奶娘能和那些丫头们口中的鬼故事一样,从那最黑暗的角落里钻出,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惜她一直都没有等到她奶娘的鬼混,渐渐的她放弃了等待,她接受了这个不公平的人世。它不会因为你的贫穷,就不夺走你仅剩的一点依靠。它不会因为别人的富有,就不再施予旁人更多的财富。 石青瑜从旁观府中丫头婆子的争斗中学会揣摩人心和设陷害人,用自应对何氏的日子中学会这么遮掩自己的真实目的,在被石凤歌的欺凌中学会隐忍。她九岁才学会第一个字,是个婆子交给她的,是她的姓氏。 那婆子笑得脸都扭曲了,一边写给她那个“石”字,一边尖声嘲笑着她:“还是侯府的姑娘呢,竟然连我这么个粗婆子都比不上。” 石青瑜那时已不在意别人的嘲笑,她只定定的看着那个“石”字,仔细记在心里。她从来不是个聪明的人,但她足够专注,她会用尽全力把她将来有可能用到的才能刻在脑子里。 之后是第二个字、第三个字…… 她第一次完整的读完一本书,还是在她成为皇后,嫁给明循之后。那时明循儒雅俊秀,拿着诗经,将上面的字一个个的指给她。她满心欢喜,目光顺着明循光洁的手指落在那一个个字上,慢慢记录,仔细的爱恋着,完全忽略了明循那参杂着不耐烦与不屑的目光。 从小缺少的教导,让石青瑜无法理解诗词的情怀,她更喜欢读能给她带来实际的东西,即便是读书,她也更喜读史书读兵法甚至律法。她从这些书籍中摘选出对她有用的东西,用来对付当时的石太后与明律,用来坐稳这个皇后之位,用来争权夺势,用来除去她所恨的人,用来为她的母亲报仇。 上辈子何氏死之前还在向她哀求,求着能活一条性命。 这场梦做到最后,就只有何氏那张满是血的脸。 石青瑜从梦中笑着醒来,天已微亮,今日她不必上朝,就睡得久了一些。 待石青瑜起身洗漱,穿戴好衣物后,就开始询问各方状况。听到之前派过去的人,已经掌控住石勇的军队,石青瑜眯眼笑了起来:“我那对弟弟还在被孔庆教导着?” 身边太监立即躬身回道:“正被孔先生严厉管教,如今已安分多了。” 不仅仅是安分,连做人的锐气都没有了,变得老实柔顺而且怯懦。 石青瑜轻笑道:“那哀家的母亲如今该很安慰了,该不会还急着寻道士为哀家驱邪吧。” 那太监躬身回道:“石夫人如今还在寻找得道高僧。” 石青瑜听后,微垂下眼睛,笑道:“当真希望母亲能够得偿所愿。” 那太监跟在石青瑜身边已有段时日,如今听石青瑜这样说话,就低头垂眼,不发一言。 得道高僧好寻,但能够驱邪的得道高僧就难寻了。 何氏虽无法进宫,却一直在宫外按照她的心思寻几个能够驱邪的道士和尚,近几日才寻到一道姑,此道姑说是很擅长驱邪施法。 这道姑法号慧远,模样清秀,气质孤冷,倒真有几分仙气。 慧远向何氏要了驱邪之人的生辰八字,就在开始设坛驱邪。何氏没提及石青瑜的姓名,慧远也不知她驱邪之人是当今太后,看着生辰八字,还当是镇国公最近宠幸的一个小妾。何氏是因为吃醋,才故意设坛驱邪。 虽然慧远一直故作高深,但她并无驱邪本事,不过是靠着这些女人的争风吃醋赚些小钱来话。得了石青瑜的生辰八字,她装模做样的驱了回邪,得了银子,就心满意足的出了石府。 才走出石府不远,慧远坐的马车就被人围堵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几个壮汉捂住嘴,遮着眼睛,给捆了起来。 慧远害怕得一直颤抖着,她招摇撞骗惹下的仇家不少,就以为是有仇家来寻她报仇。所以当她一除去遮着眼睛和捂着嘴的布块,就立即跪地求饶。 此时一温和的声音说道:“道姑不必害怕,在下闵清,不过有些小事要问道姑。” 听得声音,慧远抬头一看,就见一穿着青色朝服的男人坐在她面前。这个叫闵清的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模样长得还算端正,笑起来很温和,让人觉得心安。 慧远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大人只管问小的,小的必然知无不言。” 闵清眯眼笑道:“本是想要问你的是,石夫人何氏可在命你诅咒太后?” 慧远连连摇头:“不,不是,她只是给一个女子驱邪,并非诅咒。” 闵清笑道:“驱邪,那女子的八字是?” 慧远慌张说道:“是丙寅、戊戌……” “不必说了,这就是太后生辰……” 闵清摇头叹息:“当真没想到太后这般仁孝,竟然何氏还想施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 慧远虽然不过是一招摇撞骗的小人,但也知道若是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后的下场,立即大声喊道:“大人冤枉啊,大人,只是驱邪,并非施巫蛊诅咒啊。而且小人不知情啊……” 闵清颇为怜悯的看了眼慧远,摇头说道:“你不肯老实招供,那只能用刑了。” 慧远瞪大眼睛,一边大声向闵清哀求着,一边被人拖到一边,上了枷锁。 那枷锁用纯铁打造,又大又重,慧远一配上枷锁立即哀嚎起来。 闵清在慧远的哀嚎声中,一点点抚平袍子上的褶皱,笑着问身边的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人皱了下眉头,出去查看了一下,才回来禀告:“如今已经酉时了。” 闵清点了点头,笑道:“天黑了啊,但是过段时间天就会亮了。” 说着,闵清的语调轻松的说:“小时在乡间长大,每次走到河边,都喜把河水搅浑,然后慢慢看着它恢复清澄……总是觉得经过浑浊沉淀的水,要比旁处更加清澈,那时真是无聊得很。” 闵清的轻松话语参杂着慧远的哀嚎声,显得有些诡异。侯在闵清身边的人冷汗不由得都流了下来,见闵清合上了眼睛,他身边的人才敢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慧远被施了几种刑罚,最终忍耐不住晕了过去。被拖到闵清面前时,她被泼了一桶冰水,才清醒过来。 慧远身上虽没有明显伤痕,但她觉得她的皮肉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似乎被人轻轻一碰,就能扯掉一大块皮肉下来。慧远看到了闵清,立即气息微弱的哀求道:“大人,大人不要再对我用刑了,我招,我招,是石夫人和我对太后进行了巫蛊诅咒。” 闵清轻笑道:“你们对太后行巫蛊之术是为了什么?” 慧远愣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何氏为什么要对太后驱邪? 闵清笑道:“你们不是为了谋反么?因为太后一心辅佐皇帝,所以你们对太后心生怨恨,所以才对太后行巫蛊之术。” 慧远瞪大了眼睛,谋反乃大罪,当受剐行。她曾经看人被施过剐刑,知道其中苦楚,立即犹豫了。可是若不招人,又要受刑。慧远用力合了下眼睛:“正如大人所说。” 闵清点了下头:“可只有你与石夫人么?若没有别人支持,你们怎敢如此?” 慧远慌忙说道:“还有,还有石大人,镇国公石勇!” 闵清摇了摇头:“还有谁?比如仲家家主仲平,他没参与谋反么?” 慧远已毫无意志,顺着闵清的话就又点了点头:“是的,他也参与谋反了。” 闵清眯眼笑道:“甚好!”   ☆、第53章 擒贼 闵清拿着慧远的供状,面上带着笑,踏上汉白玉台阶,遇见宫女太监对他行礼,他也轻笑回礼。宫中格局精致与上辈子相差不多,闵清却没有似要重回到上辈子的恍惚感,他清楚的知道这一世与上一世完全是不同。 上一世他还会劝导石青瑜行事该依律法,但这一世,即将发生的一大桩冤案将由他亲手制造。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他已不想为此挣扎,他只知道他必须用尽所有手段,为他即将推行的新法新政扫清一切障碍。他为此不在意声誉受损留千古骂名,也不在意他的亲友因此有所损伤,更不惜为此摒弃他的生命。 走进宫殿,闵清就闻得一阵清香,那并非权贵人家惯用的熏香,而是一种花草之香。石青瑜与上辈子一样,不喜熏香,只在殿中放些花草。 闵清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见到石青瑜的时候,她还如旁人一样喜用熏香,那时她还是皇后。虽然不善诗词,但熟记史书兵法。后来待奉仁帝与石妃相继死去,石青瑜就不在宫内使用熏香,即便她再宠爱的男人,身上沾染一点儿熏香味道,都会即刻驱离皇宫。 在闵清的记忆里,石青瑜喜欢冬天,更甚于夏天,喜欢雪天更甚于晴天。每到降雪的日子,她都会在御花园一边散步一边与他议事,直至落雪打湿她的衣袍,她才抬起头仰视下天空,轻叹一口气,回到寝殿中。回到寝殿时,那落在她睫毛上的雪粒融化,如她的眼泪一样润湿了她的眼眶。她的脸被冻得雪白,却还笑着对他说:“劳烦闵卿陪哀家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久……” 想至此,闵清脚下一顿,用力合了下眼睛,再又睁开。他虽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仍然会被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有所困扰。上辈子他被这种情绪扰乱太多决定,以至于没完成他最想做的事。上辈子,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想着组织援军去救石青瑜。 虽然闵清从来就没有从石青瑜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可他的援军不到,石青瑜一丝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他是被乱马踩死,但她身为女人,身为所谓的祸国妖后,怕是受到的折辱更多。 上一世,石青瑜做得错事太多了,她被爱恨缠绕得太紧了。她在最应该冷静的时候,丧失了理智。她在最需要存续声望的时候,大肆豢养男宠,她甚至没办法生出一个继位者,所以她只能困在距离帝位的半步之远的位置上。因为上辈子石青瑜做得错事太多,闵清怕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一开始他并不希望她再掌握权利。若是有可能,她就做个藏于后宫的傀儡太后吧,他会竭尽全力完成他的心愿,并保住她的平安。 但这一世,石青瑜表现得要好得多,她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仇恨,她也有足够的条件生育一个继承女皇皇位的皇嗣。石青瑜有别于上一世的表现,让闵清从试图掌控她到旁观她在争权夺势,以至如今愿意再相助她。 闵清希望他这回没有选错,希望这次为她做事,并非出于那虚无缥缈的情感,而是出于他正确的政治判断。 闵清低着头进去,对石青瑜端正跪下,朗声说道:“臣闵清拜见太后。” 石青瑜垂眼看着闵清,笑道:“闵卿,又见面了。” 石青瑜这句话,落在别人耳中,许不过是一句久别重逢的客套话罢了。但闵清和石青瑜都知道其中藏有的意思。 闵清对石青瑜深深一拜:“是臣来迟了。” 石青瑜轻笑道:“哀家知道闵卿为难之处,不会怪你,,快快请起。” 闵清这才起身,即便起身,他也依旧低着头,一副恭顺谨慎的模样。若不是石青瑜经过一世,又知道闵清之前施的一些小手段,她大概会以为闵清是忠于她的人。 在石青瑜心中,闵清从来就不会真正忠于某个人,他只会为那个能达成他理想的人做事。若是没有这样的人,他许会亲自去做这样的人。石青瑜料想他之前并没有真心效忠于她,不然也不会没有及时诛杀徐徽徐莽叔侄,致使如今徐莽仍旧逃亡在外。而如今闵清愿意为她做事,许是因为她没有如上辈子那样杀了石勇夫妇,而是更加忍耐,会利用石勇夫妇更快起势,让闵清觉得她已可以成为那个助他达成心愿的人。 石青瑜见闵清起身,就笑着问道:“她可招了?” 闵清躬身垂头说道:“妖道慧远已经招供,她受仲平驱使,与石夫人何氏联合,对太后使巫蛊之术,意图谋反。而仲家之前已显出诸多反意,仲家家主仲平曾派此刻刺杀太后,又用童谣造仲家为敌的声势。” 石青瑜摇头叹息:“没想到,何氏竟然恨我至此,当真令人伤心。哀家立即给玉彦下令,由他领五千禁军,于今夜将仲家所有相关人员一并抓获归案,莫要有漏网之鱼。至于何氏,毕竟是哀家母亲,哀家为人女儿,不好审母。只将哀家父亲、弟弟们请来,仔细商量处置办法。” 闵清知道石青瑜这是要仲家在京城的所有族人都擒住,立即应道:“臣遵命。” 当夜,京城中所有仲姓士族官员的府邸才一闭门,就被一群黑家士兵将大门踹开。府邸家奴平素行事嚣张跋扈,见此状况,惊慌之余,厉声喝道:“尔等何人……” 可那些黑甲士兵并未回答,一挥刀就先将那问话之人杀死,才大声说道:“仲家谋反,我等奉太后之命,擒拿反贼,尔等无需多言,速跪地就擒。” 士族谋反都很少祸及全族,之前仲平刺杀太后,都已证据确凿,都不敢有人加以惩治。如今并没有听说仲家族人还有行事不妥之人,怎就被判为“反贼”了? 即刻就有几个仲府中人要上前辩解,但还未等说话,就被几个黑甲士兵砍成肉块。此时,仲家中人才明白如今状况,立即哀嚎逃窜。黑甲士兵随即又将逃窜者当场砍死,那些黑甲士兵各个目光坚定,砍杀数人,仍面不改色,屠杀妇孺也毫不手软。 直至仲府中人不得不趴伏在地,被缚亦不敢有所反抗,才算多得了一会儿性命。黑甲士兵将京城中的仲姓族人尽然擒杀,最后擒仲姓嫡系族人近三百人,旁支族人近千人,尽投于天牢之内待审。因所派禁军人数众多,马蹄声与被擒的仲姓族人哭喊声震动了整个京城。禁军燃起的火把,能够照亮半个京城。 禁军中一半用去擒拿仲家族人,一半则守在各个路口,如遇违反宵禁,于街上奔走,警告亦不从者,就被当做反贼当场斩杀。 “老,老爷,这是怎么了?”田甫之的夫人仲氏都未穿戴整齐,就慌忙奔到田甫之今日歇息的妾侍院中,慌张问道。 几年前,明律谋反之时,也不过虚张些声势,哪有这么大的哀嚎声,喊杀声? 田甫之眯眼看着外面,沉声说道:“不要慌张,我等士家大族,还没有敢……” 说到这里,田甫之却没有底气,敢说出“还没有人敢对我们抄家灭族的话来。” 之前他也许敢这么说,但如今有个石青瑜,他也不知道石青瑜有没有胆量敢做出这样的事。 田甫之略微一顿,就沉声说道:“我已派人去街上看了,不过片刻就知道什么情况。” 但等了许久,田甫之都没等到回报,反而派出去的人都未回来。田甫之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再命人上街探问,就只能着人从门逢窥看一下。 此时,田府中人也都被惊醒,姑娘公子们都聚在正厅,各个面色凄惶。他们从未遭过这么大的乱事,平素里就只顾着作画赋诗,此时听到外面的惨叫声、马蹄声、刀剑声,已被吓得双腿打颤。 等那自门缝窥视外面状况的奴仆回来,田甫之立即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奴仆颤声答道:“也看不清楚,只看着外面有许多黑甲禁军的影子,隐约看到几个……几个仲家的公子被绑着。” “仲家?”仲氏立即站了起来。 她也是仲家中人,也是仲家嫡出,仲平的父亲就是她的堂弟。如今听到仲家出事,她自然按耐不住。 与仲氏相反,田甫之则跌坐在椅子里,摇了摇头,懊恼叹道:“我早该除去……” 话未说完,田甫之又慌忙闭紧了嘴,扫了眼周围,冷声下令:“今夜不许人再出去,往后非我允许,不许再论及此事,违者立即逐出我族。” 仲氏颤声求道:“老爷,那仲……” 田甫之冷冷看向仲氏:“自明日起,夫人好生在庵堂诵经念佛吧。” 仲氏愣在原地,其儿女纷纷跪地。 田甫之一甩衣袖:“求情者,亦被逐出田氏一族。”   ☆、第54章 司空 第二日,上朝之时,原本仲家占据的官位都被石青瑜所提拔的寒门举子占据。其他朝臣一上朝看到这般状况,先是低了下头,后又相继跪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石青瑜坐在帘幕后面看这些臣子跪下,冷声问道:“诸位爱卿为何下跪不语?” 半晌,一田家官员,才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敢问太后,仲家所犯何罪,何至满族落罪?” 田甫之是无意将田家卷入这纠纷之中,但昨夜禁人在城中走动,而今天上朝又太早,无法将他的想法尽然传给田家官员。所以还有人本着四家同气连枝的念头,为仲家说话。 石青瑜听后冷笑一声:“抬上来!” 随即就有几个护卫自殿外抬上几十个大箱子。 石青瑜垂眼说道:“仲平联合哀家继母何氏,对哀家施法诅咒,这不过是罪状之一。在这巷子中,还有从仲族各家搜罗来的罪证,每家都有违制之处,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士族张狂太久,他们丝毫不顾及皇家脸面,皇帝车驾为六匹马,他们有的人就敢坐九匹马车,以此为乐。如此细数下来,吃穿住用,各处违制诸多。 石青瑜甚至不必有意制造士族罪证,但就抄家所得证据,就够将仲氏各家定罪。 有与仲家关系较为亲密的官员,立即上前,欲打开箱子:“当真?” 石青瑜怒道:“朝堂之上,尔敢妄动?” 说着,石青瑜起身,走了几步,走至帘幕外面,对着那名官员,喝道:“李荇!今年四月初五,你曾在祥怡酒楼与仲家三公子仲据对酒吟诗,说当今天子不过一黄口小儿,怎及你与仲据大才?说仲家人才济济,奉一个五岁孩童为帝,着实委屈!” 那名叫李荇的官员立即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也忘了下跪,立即反驳:“臣不过一时酒后失言。” 石青瑜冷笑道:“李大人的失言,可不止一处。今年六月……” 李荇不敢再听,立即跪倒请罪:“微臣狂妄,请太后治罪。” 石青瑜俯视着李荇,又抬眼扫了眼朝堂众人,说道:“仲家势力盘根错节,诸位爱卿为保自身平安,与其虚与委蛇,哀家心中明白。但诸位也请知晓,如今该效忠的是谁!殿上有这几十箱子的仲家罪状,在殿外,还有许多诸位大人与仲家来往的证据。各位可有兴致去查看?” 石青瑜说完,朝堂诸多官员皆不敢言,而李荇则浑身颤抖的跪在殿上。 明峻难得看到有臣子在朝堂上跪倒,颤抖个不停,觉得寻到了一件趣事,就拍起手来,“咯咯”笑个不停。 石青瑜严厉的看了明峻一样,明峻就立即放下了手,端正坐好。 石青瑜这才冷声下令:“命闵清晋为御史台大司空,查办仲家谋反一案。” 因如今朝堂延续了很多前朝官员的名称,而后因士族与石青瑜为安排自己的人,所以新设了很多官员。所以整个官员制度混乱臃肿,闵清所任的大司空,在前朝是一极高官位。但如今只是三品官员,可哪怕仅是三品官员,闵清这样突然从八品小官,晋升为三品官员,也让朝堂上的各位官员都讶异的看向闵清。 闵清面色如常,听到石青瑜下令,就端正跪下:“臣遵太后懿旨。” 石青瑜扫视群臣:“可还有人异议?” 朝堂上的臣子皆跪拜在地,齐声说道:“太后圣明,臣等无异议。” 石青瑜一挥衣袖:“那好,李荇既要被治罪,那闵清就先查办下他与仲家的关联吧,退朝!” 说完,石青瑜牵着明峻的手一步一步走出皇宫。 随后,士族朝臣们皆仓皇退出皇宫,丝毫不理会身后寒门官员的嘲笑。独留李荇一个人跪在殿上,他脸色惨白,待他想要起身之时,双腿绵软已经无法站立,就又瘫倒在地上。才倒在地上,李荇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说:“原来李大人还在这里,让在下找了许久。” 李荇慢慢回头,就看到闵清正笑着慢慢走向他。 李荇颤抖着嘴唇,求道:“素日里我与大人虽无往来也无仇怨,还请大人……” 闵清笑道:“本官必然秉公办理。” 说完,闵清轻轻挥了下手,就有几个护卫走上前,把李荇捆了起来。 闵清低下头,对李荇笑着说道:“得罪了。” 然后,闵清就转过身,仿若丝毫听不到李荇的求饶声一样,面上带着浅笑走出了殿门。闵清并未离开皇宫,他从怀中拿出一份供词,就去见了石青瑜。 石青瑜见到闵清,立即笑道:“仲平招了?” 见闵清点了下头,石青瑜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他也能招供?” 闵清躬身陪笑道:“但凡是人都有软肋。” 石青瑜微挑了一下眉梢,笑道:“那闵爱卿觉得哀家的软肋在哪里?” 闵清连忙躬身说道:“太后天资过人,堪比天人,怎会有凡人的弱点?” 石青瑜轻笑道:“闵卿还是这么会说话。” 闵清也跟着笑道:“太后,仲平想要见你一面。” 石青瑜摸了下手腕,摇了摇头:“哀家不喜欺辱败者,更何况皇宫富丽之地,并不是他如今一逆贼能到的地方。天牢那地方,也不是哀家能够去的。而且让他抱憾而死,也是件趣事。他既招了,就处死吧,将他扒皮示众,威慑天下逆我之人。” 闵清领命之后,就躬身退下。 石青瑜见闵清退下后,抿了口茶,问道:“惠太妃去见皇上了?” 站在石青瑜身边的宫女垂头敛气,回道:“回禀太后,惠太妃正在皇上殿中。” 石青瑜轻笑了一下,把茶盏轻轻放在一旁桌上。她恨石勇恨何氏,但在惠太妃与那些被她抄家灭族的人们立场上,她都觉得她要比石勇和何氏歹毒的多,可恨的多。 明峻一回到宫中,就将今日在朝堂发生的事说给惠太妃听。惠太妃与明峻每日见面只有一个时辰,且身边有无数,如今听到明峻用稚嫩的语言,夸张的描述那些场面,惠太妃忍不住捏紧了双手。石青瑜的势力发展得太过迅速,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可以和士族为敌的地步? 等到明峻将来成年之后,石青瑜会将这些到手的权利还给明峻么?如果她不愿意放权,那明峻可就危险了。 可此时,惠太妃她自己身边都是石青瑜的耳目,她甚至连劝导明峻提防石青瑜都做不到。明峻看到惠太妃皱起眉头,疑心她因自己夸赞太后而生气,就笑着说道:“太妃你怎么了?太妃放心吧,虽然母后很威风,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太妃这个母亲!” 这话若是传到石青瑜耳中,那还了得?惠太妃心中一慌,立即去捂明峻的嘴,慌张说道:“皇上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后。你也只能喜欢着这一个母亲,你只有一个母亲,就是太后。” 明峻被惠太妃捂住了嘴,也看到惠太妃满脸慌张神情,明峻立即就被吓得大哭起来。惠太妃想上前哄明峻几句,但始终没有伸出手,去安慰明峻,就任由明峻哭着。最后还是明峻身边的宫女,上前哄了明峻几句,让明峻停止了哭闹。 惠太妃看着明峻,强忍着眼中的眼泪,转头离了明峻的身边。她出了明峻的宫殿,一路疾走,直至她走得喘不上起,才停下脚步,又重新缓慢优雅的走在皇宫的长廊中。 她不该这么心急,她有明峻。如今石青瑜已经把石家给得罪了,将来石青瑜的父兄必然不会再帮衬石青瑜。石青瑜是太后,她迟早都有老的一天,而她的峻儿也迟早都有长大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不必她再争斗,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明峻的。反而这时石青瑜是为他们扫平了障碍,惠太妃想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 她不该应为如今石青瑜得到了一点儿权势,就开始慌张。只要她活得足够久,只要明峻健康长大。 惠太妃想着,慢慢唇边扬起了一抹微笑,由宫女扶着回到了她的寝殿。在她的寝殿之内却添了一个礼盒,惠太妃柔声笑道:“哪个人送来的?” 宫女回道:“这是裕郡王送来的。” 惠太妃先笑着问道:“太后那边有么?” 宫女摇了摇头:“太后那边没有。” 惠太妃连礼盒都未打开,就轻推了一下礼盒,笑着说道:“既然太后那边没有,我这边怎么能有,就将这礼盒送过去给太后吧。” 宫女看了惠太妃一样,才低下头把礼盒捧起,转身出了惠太妃的寝殿。惠太妃看着那宫女的背影,面上挂着浅笑。 石青瑜得了惠太妃送来的礼盒,笑道:“难得惠妹妹这么惦记着我,也不知她用没用膳,今日多添几个好菜,我与她一同用膳。” 石青瑜没有她姑母做太后时那样生活奢华,她每顿饭也就一两个小菜,衣服都是每到换季才添置两三件新衣,与她赏赐人时的大手笔截然相反。   ☆、第55章 杀母1 昏暗冰冷的牢房里,仲平低垂着头,听着判决他扒皮之刑的圣旨。等圣旨念完最后一个字,仲平才抬起头,对站在牢房外面的闵清笑着问道:“她呢?” 闵清笑着摇了摇头:“太后不愿召见你。” 仲平愣了下后,大声笑道:“不可能,我刺杀过她,我差点儿就把她杀了,她怎么会不想见我?她怎么能不恨我?” 仲平用力砸着把困住他的牢房,嘶声力竭的吼叫着。 他出生就是仲家嫡长孙,权势他不用争抢,早有人送到他面前,他处处高别人一等。在学堂时,他的座椅都要放在最前面,别的仲家子孙嫉恨他也畏惧他,只他独自一人与他将要继承的家主之位长大。 后来他行事越发出格,甚至连本该属于他的家主之位都发生动摇。这让他为之欣喜,他终于可以与旁人一样,不必再受这位置的束缚,可以每日去看着那少女长大,看着那少女嫁给一个普通人家,看着那少女过着平安喜乐的日子。等那少女加人,他就设一个茅庐,就在离那少女最近的地方,他去湖边垂钓的时候,就能看到她抱着她的孩子在河边玩乐。 她不需认识他,只偶尔见面时,对他待其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样,轻点一下头即可。 仲平从来就没想过要娶她,即便她是石府的嫡长女。但他出身士族,所娶的妻子只能是士族出身,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一起。 但就这样也好,他不会再娶,远远得看着她嫁人生子,也仿若他娶了她。他已有办法让她过上普通平凡的生活,可是还未等他的计划实施,她就进了宫中,并且做起了让人赞颂的贤后。她甚至能忍受那皇帝的愚蠢,能忍受皇帝心中只爱着她的妹妹,只为了保住她的皇后之位。 于是所有事都不同了,他后半生的计划都毁于一旦。他恨他出身士族,也恨石青瑜的父亲与继母,但他更恨的是石青瑜,恨她骗他。她明明是个贪恋权势的女子,何必摆出一副高洁姿态让他眷恋了那么多年。既然她爱权势,那他就也跟着争夺。她要稳固地位,他就要破坏她的一切。让她知道她是错的,她辛苦保住的日子,根本就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闵清垂眼看着几近癫狂的仲平,他没有觉得仲平是个荒唐可笑之人。仲平在旁人或是石青瑜眼中是个疯子,但上辈子,见到石青瑜大势已去,还努力保护着石青瑜的他,何尝不也是一个疯子? 仲平身上轻轻颤抖,紧皱着眉头,他身上穿的还是他自府中被擒时穿着单薄里衣,里衣是上好的雪缎缝制,上面沾着点点血迹,是青玉落在上面的。虽然仲平行事出格,但直觉敏锐。那时府中一有响动,他就知道大限已至,首先就回到密室将青玉杀死,而后等待被擒。 “我差点杀了她,她却连一面都不见我!”仲平颤抖着大声喊道。 闵清微皱了下眉头,倒退几步,正准备转身离开。 仲平突然高喊一声:“我何时行刑?” 闵清没有转身,一边走着,一边背对着仲平回道:“明日午时。” 仲平低下头,随即大笑起来,那笑声震耳,让关在他旁边牢房的仲家族人不由得大喊道:“仲平疯了,是真的疯了。” 闵清脚步没有停下,他一步步走到天牢的出口,被外面阳光刺得眯了下眼睛。 此时,石青瑜才睡过午觉醒来,她才刚换好衣服,就听石勇在外求见。 石青瑜轻笑道:“哀家的两个弟弟可来了?” 听宫女回答石锐与石铭没有进宫,石青瑜就笑道:“回复镇国公,让他将哀家那两个弟弟带来,许久没见,哀家十分想念他们。” 宫女领命之后,迅速将石青瑜的话传到宫外石勇那边。石勇不敢再延误,只能着人将石锐与石铭寻来,卸去兵甲后,一道进宫。 石锐与石铭之前在宫中挨过一顿打,如今见到宫门,就双腿打颤,被两个健壮太监搀扶着,石锐与石铭才面前走到石青瑜殿外。 一走到殿外,还未迈进门口,两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哀求道:“母亲一直当太后如亲生女儿一般,怎能加害太后,还请太后念在……” 石青瑜在殿内听着她那两个弟弟的话,冷笑道:“进来说话。” 石锐与石铭听到石青瑜说话还算和软,就存了几分胆量,依旧跪在殿外,哭道:“弟弟不愿进去,除非……除非太后答应不归罪母亲。” 石青瑜厉声喝道:“进来!” 石锐与石铭这才不敢言语,立即爬进殿内。石勇虽然私德有缺,但也是驰骋沙场的武将,如今见他的这对儿子无能懦弱至此,石勇羞得满脸涨红,气得紧咬住牙根。 但如今在石青瑜殿外,石勇也不敢出言训斥这二人,再心中气恨,也只能咬着牙进到殿内。 见到三人进到殿内,石青瑜就笑道:“原是父亲与弟弟来了,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石勇见石青瑜明知故问,用力皱了下眉头后说道:“太后,老臣是来为太后饶过何氏。” 石青瑜摇头叹道:“镇公国,哀家已对何氏网开一面了。何氏企图用巫蛊之术谋害哀家性命,本来该全家被诛。但哀家年及骨肉之情,才从轻处理。甚至哀家都未将何氏收押,哀家还应该如何饶过何氏?” 石勇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立即说道:“这样说,太后是饶过何氏性命了?” 石青瑜闻言轻笑:“何氏的命是保不住的,哀家为顾虑父亲脸面,所以打算由父亲处置何氏。” 石勇听后瞪大了眼睛:“什么?我?” 石青瑜笑道:“是啊,父亲不是擅长勒死发妻么?父亲与何氏恩爱了二十年,何氏由父亲处死,也算死得其所。” 石锐与石铭不知内情,只知道石青瑜让石勇处死他们的母亲,他们虽然心中疑惑,但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开口求饶。他们仍记得仲家全族获罪的那天晚上的凄厉喊声,和他们家门口石狮子上到现在还没除去的血迹。不过一夜的功夫,一个那么大的家族就被毁了,他们怎敢在石青瑜面前如之前那样放肆? 石勇听到了石青瑜的话,就立即愣在当场,许久才太后看向石青瑜:“你,你都知道。” 石青瑜点了点头:“大概四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生母是为什么死的。” 石勇听到这里,就背脊发凉,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知道生母死因,不去报仇,反而隐忍下来,活到现在,还成为了太后! 想到石青瑜之前在他面前的种种表现,石勇一想到这都是石青瑜在做戏,就觉得他的这个女儿简直太可怕,简直比面对敌军千军万马的压迫更让人胆怯。不,她不是他的女儿,她只是太后石青瑜! 石勇许久才颤声说出一句话:“你也要杀尽了石家么?” 石青瑜摇头说道:“父亲不过受人蛊惑,哀家现在只想要何氏的性命。父亲若是想要保全自己和哀家的两个弟弟,就速杀了她。不要思量逃走一事,那样就太让哀家伤心了。哀家一伤心,许想到年幼时更多不开心的事,到时候父亲可如何是好?” 石勇用力的喘了几口气:“你威胁我。” 石青瑜摇头,笑道:“不是威胁,是命令!父亲若想要违背我的意思,那父亲大可以试一试,哀家会让父亲看看违背我命令的结果。” 石勇冷汗直流,脑袋“嗡嗡”作响,如果石青瑜早就知道她生母的死因,那她的心机就太深了。 突然,石勇想到一处,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凤歌,凤歌他……” 石青瑜只笑着说道:“等何氏见到妹妹时,让她亲自去问妹妹吧。” 石勇委顿的倒在地上,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些话,但他的喉咙好似被别人抓住了一般,半天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石勇脑子混沌成一片,他怎么出的宫,怎么坐上回府的马车都不知道。他皱眉瞪大了眼睛,靠在马车中,听着石锐与石铭在他旁边一边哭着一边说话。 “如果母亲不死,那死得就是我们了,是不是?这是谋反啊,仲家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杀了。” “母亲自己做错了事,就应该母亲自己承担,为什么要牵连到我们?我们又没谋反,我们有没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后。太后已经对我们网开一面了,只要母亲一个人的命,就能救我们。她不是说做母亲的什么都愿意为孩子牺牲么?那她肯定愿意……” “闭嘴!” 石勇大喝一声,打断了石锐与石铭的话:“她是你们的母亲!” 石锐第一次反抗起他的父亲,大喊道:“可是她不死,我们就都要死!” 石锐说着大哭道:“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她已经老了,我还年轻啊!”   ☆、第56章 杀母2 石锐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都爆发出来一样,不仅不断得嘶吼着他不想死,还质问起石勇当年的事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太后这么恨她?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恶事,牵连到我们?” 石勇握紧拳头,大吼道:“逆子,过去的事也是你能质问的么?” 说完,石勇就一巴掌打了石锐的脸上,石勇本身力气就大,这一巴掌又使足了全力。石锐被打得跌到一旁,让马车都跟着晃了一下。 石铭转头愤恨的看了眼石勇,之前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石勇带来的,他们自然畏惧石勇的父亲威严。但如今石勇与他们一样,都是向石青瑜卑微哀求才能得到一线生机的人,他们也不再把石勇看在眼里。 石铭扶起石锐,对石勇冷声说道:“我们也不想母亲有事,但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母亲不做出牺牲,能怎么办?父亲若是还为我们考虑,为父亲您自己考虑,就请,就请不要违背太后的话。” 石勇心中有一杆秤,一面放着他自己和石家的将来,一面放着何氏。终于石勇垂下了头,叹了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办,你们不要再她面前露出马脚,让她伤心。” 石铭见石勇当真下了杀何氏的心,长出了一口气。 往日的石府虽然比不得士家望族那般繁荣,但每日里还能有几个宾客到访。可自从何氏对石青瑜施以巫蛊诅咒的事被揭了出来,已无一人敢到石府。之前何氏并不在意石青瑜知道她寻道姑给石青瑜驱邪的事,但当仲家被抄家后,何氏就胆怯起来,白天也让人紧闭着大门,不许人进来。 石勇皱着眉头,走下了马车,还要亲自敲了敲大门,才有人在门内颤声问道:“何,何人?” 石勇轻叹了口气,闷声回道:“是我!” 那守门的人听出来石勇的声音,才把大门打开,颤声说道:“国公爷回来了。” 石勇冷瞥了那人一眼,就带着石锐与石铭进到府内。 回到石府,石锐与石铭也不再似之前那样去何氏那里请安,只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各自的院子。何氏听到石勇回来,就立即出来,慌忙问道:“她,她如何说?” 石勇皱了下眉头,想要说出太后要赐死何氏的话,但他却终究不忍说出,只皱了眉头进到院内,如石锐与石铭般一言不发。 何氏见石勇这般表情,想着许是石青瑜还是不敢杀她,不经她是石青瑜的母亲。不管石青瑜是被什么妖邪附身,石青瑜若是想要对她动手,那就是不孝,就要面对天下人的指责。 而石勇这样的表情,许是石青瑜又提了什么让石勇为难的条件了。 何氏就松了口气,一边命人奉茶上来,一边走到石勇身边,把石勇拉在榻上做下,为石勇轻捏起肩膀:“勇哥今日着实辛苦了。” 石勇闷声应了一声,就垂下头,哑声问道:“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何氏靠在石勇身上,如二八少女般娇俏的笑了起来:“怎不记得?是我爹到石府拜访的时候,我么见着的,那时我不过十三岁罢了,你就坏了心思。” 石勇合了下眼睛,想起那个娇嫩可爱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就下定决心,打算动手。可是当他一转头,看到何氏白皙的脖子,石勇就又无法下手。 之后,石勇每次想要动手杀了何氏,见到何氏娇艳的面庞都不忍心下手。到夜里,石勇见到何氏的娇美身躯,心中万分不舍,忍不住就与她欢好了一场。 何氏有心奖赏石勇为她进宫求情,即便石勇的动作一如以往那般粗鲁,但何氏还是忍着痛尽量显出些媚态。 待事毕,何氏伸手勾住石勇的脖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妾身还要为勇哥生下个女儿。” 石勇听到“女儿”只词,就先想到了石青瑜,身上先出了一层冷汗。一咬牙,他就把双手放在何氏纤细的脖子上。 何氏以为石勇在与她玩闹,任由石勇掐着她的脖子,在石勇身下笑得仿若一朵初绽的牡丹。 石勇最后无力的倒在何氏身边,还是没有办法下了狠手。 到第二日,石锐与石铭起身之后,见石勇还没有动手杀了何氏,心中焦躁难安。随即又听得仲家家主仲平于今日行刑,那么个俊秀的人,竟然判了扒皮之刑。石锐和石铭都未敢去看,只听到这话,就吓得缩在院子里浑身发抖。 石锐听着去看过仲平行刑的奴仆,说了遍他的行刑过程。那奴仆还为说完,石锐就终于忍耐不住,咬牙说道:“既然父亲不忍心,那我来做此事。” 说完,石锐就拿下墙上的佩剑就冲出屋去。石铭本就与石锐在一处,见到石锐出去,想了下仲平行刑时的画面,一咬牙,拿着匕首也跟了出去。 正在布置早饭的何氏见到石锐提剑冲了过来,还认为石锐是才刚练过剑。 何氏就笑着说道:“锐儿,来得正好……” 何氏的话还未说完,石锐大喊一声:“贼妇受死!” 石锐就将手中的长剑刺向何氏,何氏腹部受了一剑,但她仿若不觉,只一脸吃惊的看向石锐。 石铭见石锐已经动手,此时若是不杀死何氏,让何氏吵嚷开他们杀母一事,他们也要因杀母一事落罪。石铭就也咬了下牙,将手中匕首刺向何氏。 二人虽然都下了狠心要杀死何氏,但往日他们虐杀平民,都是由奴仆出手。他们二人并未真正杀过人,更何况何氏是他们二人的生母,虽然下足狠心,但都未刺中何氏要害。又因他们二人心中害怕,刺上何氏一刀,就都又快速后退到一旁。 石家的奴仆婢女立即尖叫着逃开大厅。 何氏虽受两刀,流血不止,但并未即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一对儿子,似乎不认识她自小养大的儿子一般。她盯着石锐与石铭,满脸泪水,存了下气力还问出话来:“你们如此待我,可,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说着,何氏竟走了几步,试图靠近石锐与石铭。 石锐与石铭刚才存起的胆量消散一空,看着何氏就只知道连连后退,呼喊着:“父亲,此时不杀这贼妇,更待何时?” 何氏略微顿了一下,随即觉得胸口一凉,她再低头,就见一把长剑自她后背刺进她的身体,穿过她的胸膛。何氏瞪大了眼睛,也不回头看刺她这一剑的人,她就只盯着她的那对儿子。 此时何氏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必然是昨日石青瑜下令要他们父子三人杀了她。想到此,何氏突然笑了起来,如以往般柔声笑了起来。但随即,何氏又咬牙恨道:“她好狠啊,竟把我儿逼到如此地步。” 石勇在何氏背后刺出这一剑后,却再没有力气拔出。往日统帅千军万马石勇如今仿若一落魄老翁般跌到在地上,他看着何氏笑了几声。突然何氏拔起插在她身上匕首,狠狠的扎向她自己的喉咙,而后倒在了地上。 何氏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黑红的血自她身体里涌出,漫到石锐与石铭脚下,他们仿佛见了鬼邪一般,尖叫着往后退去,最后如那些惊慌失措的婢女一起,逃离了大厅。 石勇看着何氏,何氏天生貌美,即便是死了,容貌也美得惊人。但石勇第一次不被何氏的美貌所蛊惑,他麻木的站起身来,拿起何氏扎进她脖子上匕首,试图切下何氏的头颅。石勇本以为还要耗费些力气,但何氏的脖子非常纤细,只用一把短匕首就能切下何氏的头颅。 之后,石勇坐了下来,写下对何氏的休书一封,并列出何氏的诸多罪状。其中包括她作恶,派人勒死石青瑜生母一项。 他不仅需要向天下人证明何氏确实是该杀之人,还要向石青瑜证明,杀害她生母的人只有何氏,他不过受她蒙骗而已。切下何氏的头颅,也为了表示他对何氏的不满和愤恨。 休书写完,石勇就派人送去宫中。那送信之人一走,石勇就木愣的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何氏的尸体发呆。他刚才又一瞬想过,借用何氏的葬礼,引石青瑜过来,刺杀石青瑜,为何氏报仇。 但想起石青瑜一死,士族与明氏皇族虽会借此得利,但是也不会饶过他,他们石家还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石勇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用他心爱女子的性命换来的平安,他不能糟蹋了,他需要好好享受这富贵日子,才能对得起何氏。 想至此,石勇大笑道:“摆酒……” 但是婢女奴仆们因何氏的死,都被吓得逃开。石勇喊了许久,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只有躺在地上身首异处的何氏和围绕在石勇周围总也散不去的血腥味儿。   ☆、第57章 护卫 石青瑜捏着石勇送进宫的休书,看着上面石勇罗列出的何氏罪行,忍不住轻笑起来。昨夜石勇未杀何氏,她虽然心中愤然,但觉得石勇对何氏还算有些情意,并非一无是处。但如今看来,她的这个父亲只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为了何氏杀了她的母亲,如今又为苟活杀了何氏。 而这样的人竟然是她石青瑜的父亲!难怪她的心肠这样冷硬,这大约源于她的父亲。 石青瑜慢慢的就笑出声来,似乎她发觉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慢慢的,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笑得倒在榻上,几乎直不起腰来。 许久,石青瑜才慢慢止住笑,轻轻拭去眼角笑出眼泪,靠着软垫坐在榻上。她的眼帘低垂着,遮住了她渐渐变冷的眸光。 这一年,京城中人是闻着血腥味儿过去的。 仲家全族被杀,起初让百姓都跟着胆战心惊,唯恐他们被牵连,致使人人草木皆兵。天一黑就锁门闭户,白日里也不敢大声说话。 随后百姓见没有一巫蛊百姓因仲家被抄受到牵连,又见石青瑜连仲家仆人都没杀了几个,她不仅将仲家族中的大多数奴仆婢女都免罪,还除去他们的奴籍,优先将仲家田产先分给仲家现存的奴仆婢女,随后才将仲家剩余的田产按户分给百姓,京中百姓见石青瑜不是滥杀之人,才都安下心来。 等到过年时候,石青瑜又下旨公告天下,仲家家产均搜刮民脂民膏所得,所以不收归国库,还富于天下。仲家掌管户部数年,族产丰厚,石青瑜将仲家其他家产折成粮食铜钱,于年前分发给全国各户,每户可领铜钱一吊,黍米、白面各一斗,猪肉一斤。即便是街头乞丐,也可每日到府衙门前领取白粥。 普通百姓都知道士族富有,却不知道士族竟然富有到可养天下的地步,他们心中因分得田地钱粮而欢喜之余,也对士族的怨恨更深。心中都巴望着能够再除去一个士族,让他们再饱食一顿。这种欢喜之情,很快就将仲家全族被杀的血腥遮盖下去。 玉容骑在马上,嘴里叼着根草棍儿,歪头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一边是正在被砍头的仲家族人,一边是欢天喜地的普通百姓。他还是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往常那个会温声唤着他“玉小郎”的温柔女子,也是手掌民众悲欢喜乐的太后。她可以顷刻之间覆灭一个家族,也能转瞬之间造福一方百姓。 如今太后石青瑜是他的后台,后台势力日渐强大,按道理说他应该开心的,但是他心中却没丁点儿欢喜。玉容也想不出他为何不欢喜,想了许久,就轻叹了口气,拧起眉头。 “大哥哥,你不要难过,我给你吃饼。” 玉容寻声看去,就见一个四岁左右饿得面色蜡黄,陌生的小丫头,站在他的马旁,正举着个脏兮兮一块脏兮兮的饼对他说话。见到玉容低头看她,那小丫头立即涨红了脸,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饼,小声说道:“大哥哥,我这里还有……” 玉容见状轻轻一笑,他这一笑,引得旁边几个排队领米粥的男女都忍不住顿住痴痴的看他。若是王公贵族这般看他,他早已一马鞭挥了过去,但如今他却依旧笑着,从怀里掏出块银子,弯腰交到那小丫头手上,之后驱马转身离开。 到玉府门外,玉容如以往般翻过高墙直接跳进玉家,他先去看了他的那对侄儿,后听得玉彦回府。玉容就笑着去见了自家兄长,遣走婢女后,直接对玉彦说道:“哥,过了年,我打算去太后身边做护卫。” 玉彦卸掉身上的铠甲,转头看向玉容,皱眉道:“你这个性子,如何能到太后身边?莫要添乱惹事了。” 玉容坐在椅子上,拄着下巴,笑道:“过完年,我都已经十六,也该为家中分担一些事了。如今侄儿们尚幼,不便出门,我到太后身边正好。总比太后提及侄儿,再让哥哥为难。” 玉彦这才明白玉容是什么意思,玉容这是想要到石青瑜身边做人质,来换取石青瑜更大的信任。玉彦他身为禁军统领,知道石青瑜是如何对待仲家与那些胆敢违背她心意的官员。石青瑜想所有人证明了,胆敢反她石青瑜的人,会遭受怎样惨烈的下场。 如今玉家只剩下继续忠于石青瑜这一条路,现在玉彦掌管禁军,石青瑜又已向他暗示有意让他接管西北大军。能让他接管这么大的兵权,就是石青瑜对他的信任。为了维系这种信任,玉彦只能尽量表现出他的忠诚,若他被派到边疆,那方子蘅与他们的孩子就只能留在京城。 至于玉容,玉彦本是想着将玉容一起带到边疆,好好磨练一番玉容,没想到玉容竟然要留在京城。 玉彦就皱眉说道:“你不必多想,将来太后会将我派往边疆,你与我一道去。” 玉容听后,笑道:“若是如此,我就更要留在太后身边了。哥哥原本掌管禁军,是太后的膀臂,如今被派到边疆,太后必是要委以重任。哥哥兵权在手,若有小人嫉恨,于太后面前诬陷哥哥。咱们玉家虽在朝中有几个相熟官员,但能我玉家舍命谏言的人没有几个。而闵大人……” 听玉容说起闵清,玉彦就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之前闵清对玉家的帮助很多,玉彦甚至曾与闵清结拜。但这段时间,闵清的行事让玉彦十分看不透。原本闵清在他心中是一个风轻云淡不在乎功名利禄之人,但竟然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让许多人畏惧的酷吏。 玉容见玉彦的神情有异,就话语一顿,继续笑着说道:“反正我玉容要成为太后身边的第一护卫,要留在宫中给哥哥说好话,不能给旁人诬陷我家的机会。再则我也能在京中好好照料嫂子和侄儿,还有……” 玉彦听到玉容竟然还有理由,就皱眉看向他。 玉容有些害羞的挠了下脸,嘟囔着说道:“我已在京城舒服惯了,边疆什么都没有,连荔枝都吃不到,我才不要去。我想做纨绔公子,不想建功立业……” 说完,玉容见玉彦还要说话,玉容就抢先笑嘻嘻的说:“哥哥也不要担心我在太后身边乱说话,许像我这样毫无心机,胡言乱语的人,更让太后放心,更让她喜欢呢。” 玉彦略微一愣,垂眼想了许久,才缓缓走到玉容身边,将手放在玉容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叹道:“以后多小心。” 玉容垂下眼帘,用力眨了下眼睛,才抬头笑道:“哥哥放心。” 因正月不能杀人,仲家的族人到了二月中旬才被杀尽。除了仲家人,还有与仲家相熟的官员都被石青瑜一并除去,其中很多官员是经自己家的家奴举报而落罪。全因仲家被抄后,仲家奴仆不仅不被收押,反而能够分得田地,得放奴籍,让这些家奴都动了心思。虽然举报自己主人,最后轻者断肢,重者则要受剐刑,但事后所得的益处,让一些大胆家奴宁愿冒险一试。 这让许多官员都不顾上为那些落罪的同僚求情,一个个的都先清肃自家奴仆,更有甚至见身边婢女奴仆稍显与往常不同神情,提剑就杀。 直至三月,这家仆叛主之风,才被石青瑜下令止住,令往后若有家仆叛主,其主无论是否落罪,此仆必先判处剐刑。但此时几家士族已元气大伤,田家都损了一小半的族人,失了许多重要官位。 石青瑜本就是用此法重创政敌,如今士族也损失惨重,她也就即刻收手。毕竟此叛主之风蔓延,也会波及她,若是不加以严管,也会让她的身边人跟着心思浮动。但石青瑜虽止奴仆叛主之风,却未止新进生起的普通百姓状告士族官员的风气。因百姓自士族大家落败中,得了切实好处,也就多了几分与士族争斗的胆气。由此,士族气焰全部收敛,除隋家偶尔还有些张狂举动外,各家都闭门谢客,谨慎行事。 至四月,众人对仲家之事的议论,已渐渐平息。石青瑜见御花园梨花开得不错,就在宫中设梨花宴,宴请各位夫人。各家夫人无一人敢缺席,连之前从不参加皇家宴会的士族夫人都盛装赴宴。 开宴之前,众多夫人只端坐原位,不敢走动交谈。石青瑜与惠太妃一现身,众夫人就立即向石青瑜下跪请安。那一声声“拜见太后,恭请太后康安长乐。”的轻柔呼喊汇集在一处,倒带了几分铿锵有力的意味。 石青瑜并未立即请众夫人起身,这些夫人略跪了片刻,才想起坐在石青瑜身边的惠太妃,就立即陆续向惠太妃请安。 石青瑜这才抬起左手,笑道:“诸位请起。”   ☆、第58章 太妃 众夫人听到石青瑜下令,才慢慢起身。那些士族夫人从未见过石青瑜,原以为石青瑜应该是一个长相刚硬如男子般,石青瑜的柔和长相实在出乎她们的预料。可这些夫人们也未如有些男人初见石青瑜时那样表现得过于讶异,都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坐回自己的位置。 石青瑜再一挥手,身穿鹅黄纱裙的宫女呈着各色点心为各位夫人布上。 因宴席设在御花园中,在宴席旁边就可看到一片如雪的梨花,宴席上点心也多是梨花所制,连果酒也是梨子酿制,一阵清风送来淡淡的梨花香气。 轻袅的笛声飘来,一个身穿月白纱裙的女子就挥舞长袖旋入场内,女子容貌普通,气质清冷,舞技绝佳。石青瑜虽不好歌舞,但看着此女舞姿飘然如梨花仙子一般,就抿了口桌上梨酒,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 众夫人见这舞姬绝妙舞姿,也都暂缓了心中对石青瑜的畏惧,面上的笑容添了几分真切。 石青瑜召诸位夫人进宫,也是因为要稳定人心,之前朝堂波动太大,如今她既已达到她想要的目的,并不想彻底至士族于死地。因为她现在所依靠的寒门学子已结成集团,虽然如今他们对付士族,与她同仇敌忾。但士族一除,她很容易被她所依靠的寒门学子掌控。她需要把支撑她的寒门学子势力再重新打散,让他们除了支持她外,再无同心之时,才是她彻底清洗朝堂的时候。 那舞姬连舞三曲,方才停下,跪在石青瑜面前,说道:“恭请太后康安长乐。” 随即那舞姬又向惠太妃跪下:“恭请太妃康安。” 石青瑜看了眼惠太妃,与惠太妃一同说道:“请起。” 石青瑜随后又对那舞姬加以赏赐,待那舞姬退下,又上来一些杂耍艺人演了几个有趣戏法。几场表演下来,虽然宴会上每个人都各怀心思,但宴会散时也算宾主皆欢。 石青瑜在宴会后独将方子蘅留了下来一同去看那片梨花,她待方子蘅如相熟知己般,拉住了方子蘅的手,笑着说道:“在宴上就见玉夫人一直看那片梨花,所以才特将你留下,一同去看看。” 方子蘅低头笑道:“让太后见笑了。” 石青瑜笑道:“哀家也有一趣事,要向玉夫人炫耀一番。” 听石青瑜这么说,方子蘅疑惑的皱起眉头,就见石青瑜指着一处梨树枝笑道:“玉夫人看看那枝树枝有何不同?” 方子蘅走进一看,转头笑道:“此枝是被人修剪嫁接来的,妾身在边疆曾见过。” 石青瑜有些得意的笑道:“是哀家嫁接成活的,这是他们呈上的新法,说是这样长成的梨子更加甘甜可口。” 方子蘅没想到石青瑜竟然亲自嫁接果枝,倒真有几分惊讶了,不由得说道:“太后万金之躯……” 石青瑜摆了摆手,抬手轻抚了她亲手嫁接的树枝上长出的嫩叶,笑道:“这些事也不轻于万金,百姓艰辛,家中一年生计都牵在这几个果子,几粒种子上。哀家需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推广施行,只能亲自尝试。” 方子蘅立即说道:“太后心系天下百姓,实乃万民之福。” 石青瑜听方子蘅说起那逢迎之话,轻轻一笑,转而说道:“玉小郎今年十六了吧,是定亲的年纪了。若再不定亲,玉家将来可是每年要多交两石米到朝廷的。” 朝廷规定,女满十六岁,男满十八岁必须成亲成子。若因家贫无法成亲,就会由官媒指婚。若是不从官媒指婚,那每年要交两石米到朝廷。贫寒人家耗费这么多粮食,自然早早成亲,即便有些官宦世家每年拿得出那些米粮,因已养成早婚风气,未等男女到婚配年纪就已定下亲事。如此,最后因未来得及婚嫁,而要向朝廷交粮的人就没剩下多少了。 方子蘅笑着回道:“他性子古怪,不爱士家贵族的姑娘,只想寻个贫家女子,图个一心一意。而妾身与他兄长念他幼年吃苦太多,他又是个拧脾气。若是强行迫他与哪个他不中意的女子成亲,不知要将他逼到哪个天涯海角躲了起来。于是就纵了他的心意,一直拖延到如今还未定亲。为成全他的心思,就再多交些米又何妨?” 石青瑜笑道:“不知道玉小郎所言的‘中意’,该是什么样的女子?” 方子蘅摇头笑道:“他这会儿说要找个绝色的女子,过了一会儿又说要寻个厨艺好的女子。” 石青瑜知道这是玉家自知掌握禁军,将来还要被她分给更多兵权,所以他们为免她心生疑虑,所以不敢让玉容与旁的勋贵人家结亲。但又怕她为了拉拢玉家,给玉容指了个石家女儿,所以才拿出玉容脾气古怪要寻个贫寒女子来做借口。 原本,石青瑜确实有心为玉容指亲,但她也知道玉家顾虑,未如方子蘅所想的那样,会是个石家女儿,而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 此宫女的模样品行都很出色,虽位卑但行事却不卑不亢,石青瑜对她十分中意。 可如今听方子蘅这般说,石青瑜觉得如今玉家虽然忠心,但也不想受她的太多制约,她就笑着说道:“在哀家看来,天下之事都可凭决心毅力取得,独‘中意’二字太过难取。怕是你们玉家将来要交许多粮于朝廷了。” 方子蘅低头笑了下,L说道:“玉容他是孩子脾气,妾身与他兄长也对他无计可施。昨儿他还嚷着要来做太后身边的护卫,央求着妾身来求太后呢。” 石青瑜这辈子并不想让玉容再进宫做她的护卫,一是因为石青瑜怕玉容再如上辈子那样对她产生情意,她吃过被人算计情爱的苦,也曾利放纵利用过玉容对她的情意。二是石青瑜不想再让玉容为她再死一次,玉容上辈子为她死了一次,这辈子又救了她一次。即便为她石青瑜而死的人数以万计,但两世都心甘情愿,不为名利,不因惧她权势,只为她而死的,大概就玉容一人吧。 可方子蘅既然对她提及此事,那这事肯定是在玉家商量过了。许又是玉容主动要入宫做人质吧,上辈子玉容为成全他的兄长与嫂嫂能多相处些时日,主动入宫做护卫。这辈子许是怕她把玉彦与方子蘅的儿子夺走,所以才主动进宫为质? 这样来说,玉家已猜到她的心思? 石青瑜就笑道:“他竟然要做我的护卫今年玉将军许就要远赴边疆,玉姓一家独留他在京城……” 石青瑜话音未落,方子蘅已经跪下,慌忙说道:“妾身夫君奔赴边疆保家卫国,妾身怎敢同去,拖累于他?且妾身的儿子还小,片刻也离不得妾身身边,也无法跟随。” 原来玉家拿定的主意是方子蘅带着孩子与玉容留在京城,只玉彦一个去边疆,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她也不必再为难了,石青瑜就弯腰扶起方子蘅,笑道:“不过寻常说话,夫人不必如此惶恐?” 将方子蘅扶起后,石青瑜弯腰为方子蘅轻掸去她下跪时沾上的泥土,笑道:“哀家如今最为担心的还是玉容性子太过跳脱,宫中规矩不知道要被他毁去多少。” 方子蘅听到这才,也拿起帕子,抿嘴轻笑起来。 待方子蘅离宫之时,石青瑜一如过去那般,给方子蘅带了许多瓜果点心回去。随后待她慢步回殿的时候,就听宫女来报,说是裕郡王妃在宴会散后并未即刻离宫,反而到惠太妃殿中坐了许久。 石青瑜点了下头,沉声回道:“我知道了。” 但在惠太妃殿中,惠太妃却不如往常那样沉稳,她紧握着裕郡王妃塞给她的纸条,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裕郡王他们竟然这么大胆,敢让她也临朝听政。 惠太妃知道如今让石青瑜交出听政之权是不可能的,所以裕郡王他们这下明氏宗亲才想出这个既能遏制石青瑜权利发展,但又比较柔和的做法。毕竟石青瑜作为嫡母既然可以听政,那惠太妃作为皇帝的亲生母亲,也该有听政之权。 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施,那她就能与石青瑜一样坐在帘幕后面,一同听政,从而慢慢化解石青瑜的权利,为将来明峻掌握朝政清扫障碍。 而且若如纸条所言,如今田家与明氏宗亲已经联手,要成为她的后盾,那她也拥有了几乎可以与石青瑜对抗的势力。 但是如果这个计划当真实施,那她就真的要与石青瑜为敌了。惠太妃这几年琢磨得最多的就是石青瑜,但却未琢磨出石青瑜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说她心狠,但她有时候慈和得仿若一尊菩萨。说她心善,但她有时心狠的仿若地狱恶鬼。 这样一个让她猜不透的人,她并不想与其成为敌人。   ☆、第59章 推拒 仅隔了几日,玉容就成为石青瑜身边的一名近身护卫。 石青瑜批阅完一张奏折一抬眼,就能透过御书房敞开的窗户看到守在外面的玉容。与其他不能与男子接触的后宫嫔妃不同,石青瑜每日都要召见臣子。今年她更召集近百男子,为她的近身护卫,玉容不过是其中之一。除去玉容的外貌太过出众,他并没有更多特别的地方。 玉容的站姿挺拔,俊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他带着一丝紧张,似乎在十分谨慎小心的守着宫中规矩。石青瑜上辈子没有认真关注过玉容,早已忘了玉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借着她的宠爱,显露出他那如猫儿般得尖牙厉爪。石青瑜竟差点忘记了玉容刚到她身边的时候,还曾经是她最认真谨慎的护卫。 似察觉到石青瑜的目光,玉容偏了下头,正与石青瑜的目光对上。他略微紧张的抿了下嘴唇,随后才对石青瑜笑了下。石青瑜回之一笑,又低下头看向下一张奏折。待看清楚奏折所写内容,石青瑜笑意愈盛,轻合上奏折,转头吩咐身边的宫女:“拟口谕,命六部尚书,大司空闵清,左右宰相,裕郡王一同进宫议事。” 说完,石青瑜就又吩咐道:“请惠太妃过来。” 那宫女领命后出去后,不多时就惠太妃就被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扶着来到御书房。 惠太妃身边的宫女第一眼就看到在一群护卫中,容貌出众的玉容,一时惊叹,就顿了一下。所幸如今惠太妃心中略微慌张,没有顾虑那宫女的失态,只顾着向御书房走去。 一进到御书房,惠太妃就对石青瑜缓缓跪下,轻笑道:“不知太后召妾身来所为何事?” 石青瑜将惠太妃扶起,把手中奏折拿给惠太妃,笑道:“这是裕郡王奏请你共同听政的折子。” 惠太妃面露惊讶之色,慌忙说道:“他为何有如此举动?妾身怎有听政理政之能?不知裕郡王究竟是怎样心思?” 惠太妃这几日辗转想着此事,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裕郡王与田家的提议。石青瑜势力日益强大,裕郡王与田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她与皇上就如夹在两个车轮中间的沙子,不能轻易偏向哪一方,可如今的情况又逼的她不得不做出决定。 虽然惠太妃不够了解石青瑜,但她知道石青瑜虽然势力强盛,但她没有子嗣,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子嗣。石青瑜待皇上如亲生一般,近日又在收拢外戚权势。将来石青瑜所能依靠的就是皇上。惠太妃觉得,石青瑜的势力看似强大,但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若是依靠石青瑜,即便受石青瑜一时压制,但不会受其一世压制。 可若是成为裕郡王与士族对付石青瑜的帮凶,与石青瑜为敌。不说她与石青瑜同居深宫,若是把石青瑜逼入绝境,逼得石青瑜做出玉石俱焚的事,那她与皇上首先受到威胁。就裕郡王与田家的势力,不仅存在朝堂,还有他们的子嗣。若是帮助他们对付石青瑜,将来他们得势,以后父权子继,她与皇上要永世受他们压制。 若是她站在石青瑜一边,若是石青瑜败了,裕郡王与士族顾虑道义,未必会除去她和皇上。但若是她投靠在裕郡王一边,若是裕郡王等人败了,依石青瑜诛杀仲家的手段,她与皇上必然会惨死在石青瑜手上。 而且惠太妃知道她自己的身份地位,只要石青瑜在的一天,她就是明循曾经的妾室。虽然之前有皇帝生母为皇太后的先例,但那时都是皇上未有嫡母,或是生母本就为后。如今石青瑜仍在,按照本朝规矩,她就只能是太妃。若是皇家生母可与嫡母平起平坐,但民间的嫡庶之分就会混乱。很多原本庶出的官员,因养在嫡母身边,才能够得到嫡出身份,能够依靠嫡母家中势力入朝为官。即便是为了证明他们对嫡母的孝心,他们必然会极力反对此事。 到时候她惠太妃,要在整个朝堂上被扯下太妃这层华服,被指出她不过是一妾室,不能与石青瑜平起平坐的事实。石青瑜为了不让她听政,不定会搜罗出她多少错处,到时候不仅是她惠太妃名声受损,皇上也会因她而被人议论。 因这种种思量,惠太妃下定决心,不去贪图眼前这一点权势。她要为皇上的将来忍耐下来,她要为她的儿子从石青瑜手中讨的整个天下。 石青瑜仔细看了惠太妃的表情,笑道:“太妃莫要惊慌,你乃皇帝上生母,哀家乃皇上嫡母,所做所行,都是为了皇上好。如今裕郡王提及听政一事,不知太妃之前是否之情?” 惠太妃抬眼看了下石青瑜,知道她身边都是石青瑜的人,也不再隐瞒,随即就啜泣道:“不瞒太后,之前宫中办梨花宴时,裕郡王妃确实递给妾身一张纸条,说起听政之事。但妾身胆怯,接到此纸条后心慌不已,不知该如何处置。担心交给太后,太后疑心妾身恋慕权势,让太后与妾身生出嫌隙。于是就置之不理,心想若是妾身不予理睬,裕郡王等人这心思必消,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写了奏折……” 石青瑜抬手将惠太妃的手握住,皱眉说道:“哀家又何尝是恋权之人?如今这般辛苦,也是为了皇上将来着想。太妃这般体谅哀家,让哀家深感欣慰。” 惠太妃握紧石青瑜的手,哽咽说道:“妾身已与太后相识数年,怎不知太后为了皇上才这般操劳。只是妾身无能,无法为太后分忧。但只要太后所言,妾身必定依从。” 石青瑜也落下泪来:“虽前路艰险,我等又是孤儿寡母。但能同心至此,也是难得福气。” 惠太妃也跟着哭了一会儿,直至听到裕郡王等人进宫,石青瑜与惠太妃才重新洗脸梳妆。裕郡王等人一进入御书房,就见惠太妃与石青瑜同坐榻上,面上带着浅笑。 裕郡王心头一跳,就知道不妥,不由得狠狠看了眼惠太妃。自惠太妃得了纸条,却没有任何表示,裕郡王就知道惠太妃摇摆不定。可是如今形势迫人,裕郡王担心若是再延误下来,怕是石青瑜的势力会发展到他们更加无法掌控的地步。他以为惠太妃能考虑到这一步,才贸然上了奏折,可他没想到惠太妃竟然怯懦至此。 因裕郡王身体本就病弱,如今见事已败了一半,气急攻心,在给石青瑜与惠太妃行礼后,就猛咳嗽了几声。 石青瑜说道:“今日召众位爱卿过来,是惠太妃有事要对大家说。” 惠太妃抬眼看裕郡王病得这般重,更加觉得裕郡王等人不是可依靠之人,她轻垂下眼帘,心中无一丝动摇,抬手拿起奏请她共同听政的奏折说道:“这本奏折,太后方才给哀家看过,是裕郡王奏请哀家共同听政的。哀家出身贫寒,得先帝垂怜,才得已封位妃位。先帝故去,哀家能够被封为太妃,已经知足,再无可求。如今哀家没有治国之功,也无治国之才,怎能担负听政之责?” 裕郡王听到此话,咳得更加厉害。 石青瑜见状,关切说道:“郡王怎么病得这么重了,给裕郡王赐座。” 裕郡王猛烈的咳着,即便坐下也没有一丝衰减,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闵清垂手站在一边,轻声说道:“郡王病重,可是平素太过操劳?郡王虽然身份贵重,但太后与太妃都是万金之体。郡王如此病重,怎能还到宫中来?” 裕郡王歪倒在椅子里,用力喘了几口气,咬牙转头皱眉对惠太妃说道:“太妃当真这般想?不怕将来后悔?” 惠太妃轻皱了下眉头,看了眼石青瑜,疑惑说道:“有何事后悔?” 裕郡王摇头咳了数声,他知道惠太妃为什么不想对付石青瑜。其实这也是他想不到的地方,更是很多明氏宗亲到了今天,都还不想对付石青瑜的原因。 那就是如今石青瑜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石青瑜她之前已经被太医诊断无法生育,即便石青瑜聚拢再多势力,她也就只能是太后,她即便把持再久权势,终究有不得不放权给皇上的那一天。难道她真的是全心全意,只为了明家江山,为了将来交给如今幼小的皇帝? 裕郡王不敢相信,他不信一个行事果断,敢直面士族欺压,转瞬之间就将仲家全族诛杀的女人,能够是为了一个并非自己所生的年幼皇帝,做出这一切。 但如今惠太妃已经表明心意,裕郡王只能忍下咳嗽,笑着说道:“臣提及惠太妃听政一事,也是担心太后太过劳累,如今太妃既然推拒,那只能再烦劳太后几年了。”   ☆、第60章 皇夫 惠太妃与石青瑜一同听政的事,因为惠太妃主动放弃而终止。待裕郡王等人散去,惠太妃也回了她的寝殿,独闵清留在御书房。因闵清之间审理了数件官员谋反的大案。如今其他官员见闵清留下,都不由得心生惶恐,连看闵清数次才转身离开。 待众人离开,闵清才躬身对石青瑜说道:“臣有一建言,愿太后能够纳取。” 石青瑜笑道:“但说无妨。” 闵清低垂了眼睛,却没有说话。石青瑜见状,将左右宫女挥退,着人闭上门窗,才笑道:“已经许久没与闵卿这么亲近的说话了,闵清到底有何事要说?” 确切的说,自从他们重活这一世,他们就没有两个人单独交谈过。 闵清恭敬谨慎如在朝堂上一样,他微微躬身低声说道:“臣想问太后,可预想过皇夫人选?” 石青瑜没想到闵清竟然提及这事,就轻声笑道:“自然想过,若真到可纳皇夫的那一天。我会选一沉稳柔和的平民男子作为皇夫,为保子嗣平安,我不会再纳其他男子进宫。” 闵清垂眼问道:“女子生子凶险,若是太后生育皇嗣时,发生意外,太后该如何?” 石青瑜微皱了下眉头:“若我与我的孩子之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我若身死,我子也无法独活,自然是保我为先。若是两个人不幸都殒命,那这江山社稷……” 石青瑜说到此处,冷笑一声:“就由能者居之。” 闵清依旧垂目问道:“若是太后生产之时,皇夫令太医保子不保母,后挟皇子以篡天下,太后可有打算?” 石青瑜听到此处,微挑了下眉毛,笑道:“那在闵大人心中,何人是皇夫的最佳人选?” 石青瑜的语调微微上扬,她站起身,走到闵清面前,靠在闵清耳边轻声问道:“是闵大人你么?若是闵大人愿意屈居后宫,我可会因损了一员大臣,而心痛不已啊。” 闵清呼吸乱了几息,随即垂下眼帘,快速退后一步,拉开他与石青瑜的距离后,端正跪下,冷声说道:“臣荐玉容。” 石青瑜笑道:“你莫不是觉得他如今是我的护卫,就以为我有心将他拉到床榻之上?上辈子我不会这么做,这辈子我依然……” “那是因为上辈子您只是太后!” 闵清突然抬头,直视着石青瑜,对她说道:“闵清历经两世,能看透之人却依旧寥寥无几。独玉容,臣敢保证,即便有天太后深陷危机,他依然能舍生相救。他若为皇夫,哪怕有天太后不在,他也能保住太后子嗣,不会做出杀子夺位的事。太后也该知晓他的品性,何必择一陌生男子,而舍了他?” 石青瑜笑着摇了摇头:“他虽有些心机,但作为一个皇夫,他年纪太小,也不够稳重。” 闵清轻皱眉头,说道:“稳重与心机这都可靠磨练得到,但他品性确实难得。他两世都能为家人入宫为质,他就……” “品性?” 石青瑜忍不住笑道:“如今你我也开始以品性度人么?” 闵清听出石青瑜话中的讽意,他却慢慢笑了起来:“太后这时的语气让臣想起上一世。” 石青瑜眯眼看着闵清,慢慢坐回榻上,轻声笑道:“上一世的闵清可没有提及让玉容做皇夫一事,玉容做皇夫,对闵大人有何好处呢?” 闵清垂头微微收敛笑意,沉声说道:“臣希望能有个更稳定的朝堂,能完成臣上世未完成的事。太后若是达成心愿,那就是亘古未有的第一人,之后要面对更多艰难险阻。如何选择皇夫只是个开始,即便太后不给皇夫更多权利,可皇夫将来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将来皇位继承人的父亲,他必然会沾染权利。即便他再出身寒微,因他是皇夫,他对朝堂也会有所影响。而因为他出声寒微,再发生危机之时,他又没有力量能够协助太后。 说着,闵清略微一顿后,才又说道:“太后所要选的性格稳重,又出身贫寒的男子,与玉容一样都要冒着同样的风险。可对比起一个太后一无所知之人,太后要了解玉容更多。太后担心外戚摄政,所以愿选贫寒男子,但若是太后出现意外,那无权无势的贫寒男子,就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杀,即便太后子嗣也无法幸存。但玉容身边有玉家,玉家的一切,太后都了如指掌。若是太后……” “若是我身染疾病,或是被人刺杀,玉家也会竭力保护住玉容,或是我和玉容生下的孩子?” 石青瑜笑着看向闵清:“到底是经过一世的人,提及生死也毫不避讳。” 闵清立即跪倒在石青瑜面前,将头用力磕向地面:“太后,能重来一次已是上天恩赐,我们不会有第三次机会。” 石青瑜笑道:“你在保证我若是出现意外,也会有人支持你完成变法,完善科举制度?所以你选择了玉家。如果我的皇夫是寒门出身,若我发生意外,会让朝堂不稳,你就是再纠缠在权势争斗中,无心再继续变法改制。” 闵清依旧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说道:“请太后仔细思虑,情非一日一夕可有,若是太后定下心意,还请太后于今日起就多多照顾玉容。若是玉容能自愿成为皇夫,那将来不仅太后与玉家的关系更加稳固,还可为将来太后与玉容的子嗣……” 石青瑜笑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来,冷笑道:“你要我如明循一样,去利用情爱把玉容束在后宫?” 闵清继续维持着跪拜的姿势,冷声说道:“若是能够让将来的朝堂更加稳固,那玉容做出一些牺牲又有何妨?” 石青瑜厉声问道:“那你为何不做出牺牲?来入这后宫牢笼,做个永远再难见外面风光的人?” 闵清缓缓抬头,直视石青瑜,问道:“即便臣有心如此,太后可放心让臣到您身边?太后能相信的也就只有玉容,请太后冷静看看如今状况,仔细思量玉容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太后放玉容自由,可若是朝堂震荡,他玉家怎能幸免于难?即便太后一直平安无虞,所选的出身平民的皇夫也一直安分守己,但太后将来的孩子能放过手握兵权的玉家与我等权臣?最后玉家也不过落到上辈子一样的下场,而这一切错误的根源又是太后!” 石青瑜也看向闵清,慢慢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笑道:“闵大人要比前一世大胆许多啊……” 闵清也跟着笑道:“我以为太后足以纠正上辈子的错误,但太后作为一个女子许足够果断,但作为一位执政者确实太过心软了。太后对亏欠您的人行事果断,可当面对和您相识已久,又无仇怨的人,手段就太过和软了。无论是玉容,还是惠太妃,还是如今的幼帝……之前太后是否还在为是否将玉彦夫妇的那对双胞儿子抱进宫养在身边而纠结不已?” 石青瑜冷笑道:“闵清,你在激怒我!” 闵清摇头笑道:“太后,下臣是在避免太后做出错误的判断。” 石青瑜低头笑了下:“难道玉容做皇夫就是正确的决定?” 闵清又摇了摇头:“臣不敢保证这就是正确的决定,但在承担同等风险的前提下,玉容要比哪个出身贫寒的稳重男子,或是哪个权臣贵族,更容易被太后掌控,更让太后放心,也会让将来的朝堂更加稳定。他是个可为家人入宫为质的少年,将来不太可能会做出伤害太后伤害自己儿女的事。” 说着,闵清对石青瑜又是一拜:“太后应该知道为何明氏皇亲这般放心太后,惠太后为何又放弃听政之权,就是因为太后无子,他们也以为太后永远无法生育。” 闵清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直起身子,继续冷声说道:“将来,一个王朝是否能够延续,是否能避免朝廷震荡,一个子嗣,一个稳固的后廷是关键之处。而在这其中最关键的又是皇夫的选择,他是否会对太后足够忠诚?他又是否会用心呵护他与太后的子女?他身后是否有足够的势力来应对变故?太后是否会信任他?这些条件缺一不可,目前看来,玉容也许并非完全满足条件的那一个人,但是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石青瑜看着闵清,许久后笑道:“闵大人果然顾虑深远,为哀家为未来都设想的这么周到。哀家得闵大人如此贤臣,还有何求?” 闵清垂目说道:“太后谬赞,下臣如此,也是为自己私念,为上世未完心愿。” 石青瑜轻笑起来,微微扬起头,眯眼看着梁上繁复的花纹,轻叹了口气。 玉容?皇夫? 她从未想过玉容能成为皇夫,或许是她极力避开了玉容成为皇夫的可能性。但如闵清所言,她能够信任的人太少了,而玉容也许是作为皇夫的最合适人选。   ☆、第61章 宠爱 闵清的话到底让石青瑜心中有了些松动,她也知道闵清这么早就提及让玉容做皇夫,是为了让她早做打算。毕竟玉容虽然年少,但已经十六岁了。若是她对玉容依旧如往常那样,怕是玉容不会再如前世那样对她产生情意,也许玉容真寻了个普通的贫寒女子为妻。 可若说玉容上辈子对她的情意从何时产生,石青瑜却无法得知。在男女之情伤,石青瑜是出乎她意料的笨拙。她原就是情爱中的败者,除了明循,她只在上辈子认真讨好过仲平一个男子,但却因她要将仲平拉上床榻,最终逼得他更加恨她。如今她虽知道玉容上辈子对她有过情意,但对于让玉容这辈子对她再产生情意却没有把握。 她所只知道的,只有上辈子她为了拉拢玉家,对玉容极其宠爱。石青瑜自知不能贸然将玉容拉上床榻,就只能先如上辈子那样尽力宠着玉容,让玉容先亲近她一些。 相较男女之情,石青瑜较为擅长宠幸男子。那些和她翻云覆雨的俊美少年,她总是能知道在欢好过后给予他们什么赏赐,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她最疼爱的男宠。 玉容还是个好吃好玩儿的少年,自小没有父母,玉彦与方子蘅那时又自顾不暇。玉容虽然兄嫂在旁,但在其成长过程,却少人陪伴。许是这般,他才对年长女子依恋一些,对上辈子的她产生情意吧。 石青瑜觉得如今只需向玉容多投喂些美食,再对他表一关怀,让他渐渐依恋于她。待她势力稳固,到登基称帝的时机,再将玉容扯上床榻,此事应该可成。 于是,石青瑜除了朝堂之事,余下的时间多用于疼宠玉容上面。因如今石青瑜身份受限,无法将她对玉容的宠爱表现的太过明显,不过多关注些玉容饮食衣着,常为他送些茶点水果。 一段时间下来,玉容被石青瑜养得越发水嫩,站在一群护卫中更加出众,行事也渐显露出一些上辈子的张狂任性,在护卫之中人缘极差。待玉彦被封正二品骠骑大将军奔赴边疆之后,玉容每日里除了到石青瑜面前吃些精致美味的点心,就只忙于得罪其他护卫,直至在护卫中无人愿意理睬他。 宫中禁军法纪严明,旁的护卫于明处无人碍于法纪无人敢针对玉容,于细微之处却可设计排挤玉容。 石青瑜只要见到玉容在殿门口不老实做个护卫,反而时常转头看向殿内的时候,石青瑜就知道这一日玉容是又未争到饭食。石青瑜就把手上奏折合起,叫人拿来一碟点心,对玉容招了招手,玉容就立即走到石青瑜殿内,来不及对石青瑜谢恩,就将块点心抓起塞到嘴里。 玉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告状:“太后他们都欺负我,每次都抢着排在我前面领饭菜。轮到我时,就什么都吃不上了!” 石青瑜知道玉容背地里做下了诸多恶劣行径,才导致他如今被其他护卫一同排挤的局面,不然其他护卫明知道玉容与她亲近,怎么会这般排挤玉容?而玉容故意与其他护卫交恶,也是担心玉彦在外掌握兵权,若是他再在护卫中四处与人交好,会让她疑心他们玉家结交党羽。而且玉容可能更担心,万一有人在她面前进言,说他们玉家兄弟企图里应外合,有意挟持她,让玉家与她生出嫌隙。 虽然石青瑜知道玉容心思,但于玉容面前,她只轻笑着安慰道:“哦?玉小郎竟然这般惹人嫌恶,听起来还真是可怜啊。” 玉容抽了下鼻子,越发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还好有太后,不然玉容就要饿死在这富贵至极的皇宫中了。” 石青瑜看他模样可爱,就笑道:“玉小郎是不必饿死了,但仅供你吃用,就耗费了哀家半月的月俸,这笔账,玉容打算如何还?” 玉容眨了眨眼睛:“大不了做太后一辈子的护卫就是。” 石青瑜笑着点了下头:“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玉容就也跟着呲牙笑了下,又往嘴里塞了几口点心。石青瑜着人又倒上被清茶,放到了玉容面前。然后石青瑜就歪了头,细细打量着玉容。玉容的容貌生的极好,皮肤白净,凤眼剑眉、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红润,吃东西时很是专注,竟都未注意到石青瑜的目光。石青瑜再从玉容修长的脖子看到他宽肩、细腰、窄臀。玉容一直习武,想必在他的衣服里还藏着一个匀称漂亮的身躯。 石青瑜微微皱起眉头,玉容很好,他各处都很完美,但石青瑜却始终无法想象出她扯着玉容翻滚在床榻上的样子。她如今宠爱着玉容,更像是宠着一样小动物。可能她上辈子疼宠着玉容,也是拿他当做一个惹人喜爱的宠物养着了。 可一个宠物真的能做皇夫么?而这一切对于玉容公平么?石青瑜很少为事纠结不前,但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为了玉容的事思量许久,不知该进该退。 也许正如闵清所说,她太柔软了,还是不够心狠。 她没有办法去牺牲自己身边亲近的人,甚至连明峻,她都未存过杀意。在她的构想里,甚至觉得在她登基后,将明峻幽禁就足够了。可哪怕只是幽禁明峻,她也会因此想起明峻是怎样牵着她的手,慢慢长大,而从心底里漫出一丝刺痛。 这种犹若寡断不应该存在她的身上,她若想和那些开立新朝的男子们一样成为一代帝王,就该更加狠心,利用所有她能利用的一切,包括自己和别人的感情。杀尽一切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哪怕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不然别说帝位,最后连她自己都要再一次因她的优柔寡断而惨死。 石青瑜微吸了口气,再抬眼看玉容时,就多了几分坚定。 玉容终于觉察到石青瑜的目光,他都不知道石青瑜看了多久,脸立即涨得通红。他连忙用手背擦了擦嘴,之后又以为他脸上沾了什么污迹,就又用力的蹭了蹭自己的脸,慌忙问道:“太后,可是我的脸沾了什么东西?” 石青瑜摇头笑了下,并未说话。玉容的脸涨得越发红,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他又是那个在石青瑜面前连荔枝都不会吃的少年,玉容就慌乱的又蹭了蹭,说道:“脸上确实是脏了吧。” 石青瑜垂下眼帘,笑道:“只是在想你之前给我的面具是从哪里买的,很想再向玉小郎讨一个来。” 玉容听至此,立即瞪大了眼睛:“之前的鬼脸面具,太后还留着?” 石青瑜点头笑道:“自然留着,从未有人送给我面具。” 玉彦与方子蘅为避免玉容在石青瑜面前说错话,已将石青瑜的身世都告知玉容。玉容知道石青瑜生母被其继母害死,也能想到石青瑜自小怎么长大,尽管她长于京城中的富贵人家,但也许还没有他这样在街头厮混着长大的舒坦。他身边还有哥哥和嫂子,但她身边有谁呢? 父亲?弟弟?一个任由外室杀妻后取而代之的男人,会有多疼惜石青瑜?而先帝,先帝生前嫔妃众多,才娶石青瑜又纳其妹石凤歌进宫,他对石青瑜又有多少真心。 他们玉家虽然忠心于她,但也行事小心,不敢走错一步,惹她猜疑。 玉容想来想来想去,竟发现石青瑜身边连个真心待她的人都没有。 玉容想至此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又立即笑了起来:“那等到我休沐那天,我给太后再寻个好看的面具过来。其实现在的面具都没有几个好看的,最好要等到正月闹元宵的时候。那时候人多,出来做买卖的也多,面具的样子也多。太后,你见过花灯么?” 石青瑜摇了摇头:“从未看过花灯,大约和宫外的灯笼差不多吧。” 玉容提及他擅长的事,立即神采飞扬起来:“不一样的,那花灯怎么形状的都有,有生肖的,有鲤鱼,有……” 说着,玉容突然抬起头问石青瑜:“太后,你的属相是什么?” 石青瑜笑着回道:“是羊。” 玉容点了下头,说道:“那我一定为太后寻来几个羊状的灯笼……” 玉容话还未说完,就听得一声通传。经石青瑜应允后,一太监躬身进来:“启禀太后,丽国为贺太后生辰,特送来骏马五十匹、白玉佛一尊……” 待那太监将礼单念完,把礼单呈给石青瑜。 石青瑜翻看了礼单笑着看向玉容:“玉小郎可喜欢骑马?” 玉容呆呆的点了点头,石青瑜笑道:“正好,可以陪哀家去看看丽国送来的骏马。玉小郎生辰临近,哀家就送你一匹好马,作为生辰贺礼。” 丽国骏马在京城最受追捧,有价无市。 玉容听到石青瑜要送他一匹丽国骏马,也不顾着推拒谢恩,立即轻轻点了下头。   ☆、第62章 绝境 玉容一到马场,立即就盯上一匹赤红色的骏马。石青瑜看玉容表情,立即着人将那赤红色的骏马牵来。养马的太监立即下跪说道:“太后,丽国所供骏马初到京城,性子还不够温顺。” 石青瑜笑着指了下玉容:“是为玉家小公子挑选的。” 随后,石青瑜转头看了眼玉容:“玉容可怕烈马?” 玉容眼睛紧盯着那赤色骏马,似盯着一绝色美人儿般,笑道:“当初在边疆时,都是偷偷到外族的草原上套还未驯服的野马来赚些铜板买吃的,怎会怕烈马?” 玉容说完,跳入马场,向着那赤红色的骏马走去。那赤色骏马果然不服人训,即便是被丽国的马夫亲自牵出,也高声嘶鸣,不顺从马夫牵引。 丽国马夫见玉容年少,就用生硬的语调说道:“这马烈。” 玉容从马夫手里接过马疆,笑道:“正好,就爱烈马。” 说着,玉容轻轻一跃就翻身跳上马背,那赤色骏马果然性烈,玉容一落在它背上。它就立即疾跑翻腾起来,试图将玉容摔下马背,甚至连那丽国的马夫都不得不避让开。玉容收紧赤红骏马的缰绳,大笑道:“不信治不服你。” 石青瑜已坐在用来观看赛马的高台上,见玉容骑在骏马之上,不由叹道:“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石青瑜身边宫女知道玉容身份,唯恐石青瑜太纵容玉容,让玉容有所损伤,致使石青瑜与玉家生出嫌隙,就出言谏道:“太后,那马性烈,玉小公子又年轻气盛不知分寸,怕是驯服不了。” “你不必担心,他可驯化那马。” 石青瑜说完,看了眼那进谏宫女,笑道:“哀家虽未纳你建言,但知你所言在理,提你一等月银。往后若再有建言,亦不必避忌,直言即可。” 那宫女听后立即跪下谢恩,石青瑜不得不弯下身子,伸手亲自将那宫女扶起。待她再抬头时,玉容已渐渐把那赤色烈马驯服,正骑着它绕着马场慢跑。 石青瑜才微微翘起嘴角,就有一太监慌张跑来:“太后,渭河河水泛滥成灾,如今众大臣正在议事殿等太后议事。” 石青瑜微皱眉头,立即起身说道:“速去议事殿。” 说着,石青瑜脚下一顿,对身边太监说道:“你留下,对玉容交代一声,让他往后可随意出入马场。他既喜欢那匹红色俊马,那马就归他所有了。” 石青瑜说完,就立即转身离开,去往议事殿。 待玉容终于将马训得妥帖,正调转马头,准备骑着它跑到石青瑜面前,炫耀一番。这才发现石青瑜已经离开,独留几个太监与马夫在马场。玉容驾马跑到石青瑜原本坐着的地方,疑惑问道:“太后呢?” 那个被石青瑜留下的太监,说道:“太后有国事要议,先行离开了。太后说往后玉小公子可随意出入马场,这匹红色骏马也赐给玉小公子。” 玉容轻皱了下眉头,低头轻摸了下赤色骏马的鬃毛,低声嘟囔道:“是什么大事?” 那太监听到玉容不经意问出这话,也不答话,只躬身轻笑。玉容才发觉他失言,问了他不该问的事,就故作懊恼的叹道:“本来可让太后夸奖一番的。” 那太监这才又躬身笑道:“太后已见公子驯马风姿。” 玉容就也笑了下,但之后玉容骑马的兴致全无。待到他当值时辰,就立即返回换过衣服,就走到议事殿外。议事殿中的吵闹声很大,玉容不必仔细去听,就能听到“水灾”、“贪污”、“北蛮”几个词。 玉容听到这几个词,心中一凛,全然没了刚才心中隐约的失落感。他知道他的哥哥玉彦才被派往北疆,莫非一到边疆就遇到了战事? 石青瑜坐在高座之上,低头看着群臣争论。这次渭河水患纯属*,渭河水堤因当地知府贪污修建堤坝银两,导致河堤失修,才酿成水患。 但石青瑜知道,其中人为因素何至一知府贪污修建河提的银钱而已。上辈子此时,从未有渭河水患,也没有发生北蛮的克瓦部纠集近万骑兵于边境作乱的事。 一面是凶恶的北蛮部落在屠杀边疆百姓,一面是渭河水畔有百姓因官员贪污,而致使百姓承受大难。边疆需要出兵镇压,需要银粮补给。百姓需要朝廷拨发银粮,进行救灾。如今户部才被她掌控不久,她知道如今国库并没有这么多银粮供给。 石青瑜看向闵清,见闵清也皱紧眉头,面上带着些怒气,就知道闵清大概如她一样,猜想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让她陷入两难境地。她之前因知道这两年内都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大害,北蛮部族又陷入内斗之中,自顾不暇,她才敢将仲家家财散给平民,以拉拢民心对付士族。但如今,此事怕是要成为士族与裕郡王攻击她的借口。 如果她提出国库空虚,他们那些人就即刻会说她当初不将仲家家产充归国库,才造成如今惨剧,随即就要夺她听政理政之权。 若是因对付她,就将百姓的生死置之不顾,勾结外族,甚至故意让渭河决堤,只为问她失职之罪。那石青瑜当真不得不承认,论起心狠来,她十个毒妇石青瑜也不及那些君子心狠。 石青瑜静听着那些朝臣争论,突然听到又有一官员慌忙自殿外进来,大声说道:“太后,南雍国亦派兵出战,现南境……” 石青瑜听到这里,反倒松了口气,若是南雍国也在边境生乱,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若不是天要灭她石青瑜,而是人为,她就有办法解决这事。 举兵交战,需要有充足的准备,如今北蛮与南雍都突然生乱,之前又无任何迹象。而且如今北蛮的部族还未统一,一个克瓦部族,全族不过几万人,如今说近万骑兵在边境作乱,难不成全族所有精壮青年都已出战?这近万骑兵怕是有人故意夸张。而南雍也朝堂不稳,几位皇子为争帝位已将朝廷分为几份,怎能有出兵压境的实力? 这是有些人故意收买了克瓦部族和南雍国的某个皇子,以边疆生乱、国内水患为借口来逼她自认失职,从而放权。而这些人,可能即使田甫之带领的田家与一些记恨她的士族,或许还有裕郡王。裕郡王自从上次谋划惠太妃共同听政失败后,就彻底站在了士族的一边,与她为敌。 石青瑜甚至可以想到这些人下一步的计划,那就是逼迫她出兵镇压在边境生乱的南雍和北蛮的克瓦部族,同时还要她赈济灾民。如果她不出兵镇压或是不赈济灾民,那她就会被说成祸国殃民,不顾百姓生死的妖后。如果她出兵镇压并赈济灾民,那国库又无力支撑。即便她四处筹措银两,勉强支撑着能够出兵镇压在边境生乱的北蛮部落和南雍,那战事一开将耗费银钱无数,她如何再应付其他变故? 这个局面是将她逼到死角,若是她无法挽回局势,那她之前做得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石青瑜稍皱眉头,在纷扰的争论声中,冷声下令:“够了,不要再吵了。” 石青瑜一出声,那些争论不休的大臣立即停下,不敢再有争论。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石青瑜沉声说道:“渭河之事不必再议,贪官必须斩首,灾民必须赈济,此事闵清你来主办,所有涉及官员,你可先斩后奏,无论是贪一万两银子,还是贪一两银子,都判剐刑。立即传令贺婴、刘巍然进宫,他们二人一个自小长在北疆,一个在南雍生活过十几年。命他们二人为议和使臣,分别去往北蛮与南雍,与克瓦部落和南雍王朝商议停战一事。” 北蛮的克瓦部落和南雍虽然说得来势汹汹,但他们并没有长久作战的实力,即便不议和,他们过不了多久也会退兵。但石青瑜作为一个国家的掌权者,若是置之不理,那就会惹人非议,所以只能先派人议和。 而渭河水灾,它的危害最大,对这个国家造成的影响也最实际。若是她不谨慎处理,那不仅是她失去民心而已,很有可能导致因此民乱起义。 石青瑜上辈子就死于徐莽所率领的起义暴民手里,太知道这由百姓兴起的暴乱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如今的边疆之乱,不过是肌理之痛,但渭河水灾却是可使五脏溃烂的剧毒。 闵清立即跪下,但还未将其领命的话说出口,就又一太监就又听得一太监慌张来报,说是裕郡王带几位老臣跪于宫外,请求石青瑜能够处置贪官,赈济灾民。 闵清就抬起头看向石青瑜,石青瑜望向闵清,慢慢将她头上金钗与手上玉镯褪下,说道:“哀家甚是为受灾百姓心痛,愿将首饰与近日各番邦所送的生辰贺礼折卖现银,为安顿灾民所用。从今日起,哀家每日只吃一碗白粥,与灾民共承疾苦。”   ☆、第63章 免职 皇族有皇族的矜贵,即便是最落魄的皇族也从不会变卖自己的随身物品。石青瑜一说完变卖饰品的话,臣子们立即跪成一片,口口声声喊着石青瑜不可以这么做。 如今的户部尚书鲁肙是寒门出身,受石青瑜提拔才做到如今官位,更是跪爬在地上,哭声奏报:“太后,如今国库能够赈济灾民。太后不必变卖首饰……” 石青瑜拆去头上的所有饰物,由宫女重新拢好头发后,才站起身:“国库赈济灾民是国事,哀家赈济百姓是出于私情。哀家做皇后时,就被教导着如何该母仪天下。哀家既为天下人之母,看天下百姓正遇苦难,怎能再披金戴银,藏宝于暗室?” 石青瑜扫了眼沉默下来的朝臣,才起身说道:“裕郡王身体病弱,怎能久跪?众臣再自先议赈灾一事,哀家亲自去请裕郡王进宫。” 说完,石青瑜就止住了想要跟她同去殿外的几个臣子,带着几个宫女走出殿外。一出殿外,石青瑜低声对身边宫女嘱咐几句,宫女略点了一下头后立即走开,再返回时就为石青瑜送来一方锦帕。石青瑜将那锦帕捏在手中,就带着护卫与宫女一同走向宫门。 玉容也跟在石青瑜身后,他大概知道了如今状况,知道如今石青瑜正处于困境。他一面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环境,怕此时有人以为石青瑜此时会惊慌失措,可能疏于防范,就派人刺杀石青瑜。一面仔细留意着石青瑜身边的宫女太监,唯恐她身边的宫女太监看她如今处于困境,就起了反叛心思。 待跟在石青瑜身后去到宫外,玉容看外面跪了几个明氏皇族,就转头看了他旁边的护卫一眼。虽然玉容与其他护卫的关系不好,但是于公事上,他们还有着该有的默契。那护卫也皱紧眉头,转头看了眼周围环境,对玉容摇了下头,示意并没有刺客埋伏,但几个护卫都依旧握紧手中的刀柄,准备随时出刀,保护石青瑜。 石青瑜走到裕郡王面前,立即蹲在正跪着的裕郡王面前,伸手试图扶起裕郡王:“郡王身体病弱,怎经得起这样跪着?” 裕郡王干咳了几声,却执意不肯起身,只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说道:“还请太后早日惩治贪官,赈济灾民。” 石青瑜连忙拿着手中锦帕为裕郡王抚背擦汗,叹道:“裕郡王都如此体恤百姓,哀家怎能不将灾情放在心上?如今哀家已经让闵清主办渭河水灾难,定将此事办理妥善。” 裕郡王听到石青瑜这么说,却依旧不肯起身,只避忌着规矩礼仪,避开了石青瑜试图为他再次擦汗的手,直接将头磕在地上,哭道:“太后应以百姓为本,不可误了江山社稷,如今北蛮南雍皆因太后……” 裕郡王说着,突然觉得一阵头晕,但他身染重病,本就体弱,如今一时头晕只当久跪所致。但当欲把后面那句“如今北蛮南雍都已以不满太后摄政所以起兵生乱,且因太后政事疏忽,导致渭河水患,还请太后免去听政之职,以安天下。”的话说出。 石青瑜就又拿起帕子,试图扶起裕郡王,期间似不经意般的擦过裕郡王的鼻尖。裕郡王这才觉得不妥,待他再看向石青瑜,就觉得眼前模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石青瑜的模样,随即就倒在她的脚下。 石青瑜立即慌张说道:“裕郡王昏倒了,速将裕郡王抬进宫中,宣太医!” 石青瑜话音才落,就有几个太监上前将裕郡王往宫中抬。 在裕郡王身边的几个明氏皇族只当裕郡王病弱当真晕倒,面上都添了几分担忧。石青瑜见裕郡王被抬进皇宫,才对这几个明氏宗亲说道:“几位都是族中尊长,还请到议事殿,共议赈灾抗敌之事。” 说完,石青瑜就着人立即带那几个明氏宗亲去往议事殿。但石青瑜依旧蹲在原处,并没起身。玉容发现异样,就上前说道:“太后……” 石青瑜用极低的声音回道:“扶我起来。” 玉容连忙伸手扶住石青瑜,她才借玉容的力站起来。 石青瑜狠狠咬了下嘴唇,借着痛感又清醒了几分,就将手中的锦帕塞到玉容手里,低声吩咐:“毁掉。” 玉容就明白石青瑜刚才做了什么事,她肯定让人在这锦帕里放了迷药,才借着给裕郡王擦汗的时候让他昏倒。而这迷药吓得分量应该很重,让石青瑜自己仅是拿着帕子,都险些被迷昏。 玉容立即将石青瑜交给他的帕子收好, 石青瑜将手藏在袖下,紧握成拳,用手指甲努力剜着她的皮肉,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石青瑜并不先急着立即回到议事殿,而是先去看望了裕郡王。 太医已将裕郡王安顿好,见石青瑜过来,立即给她奉上一杯醒神清茶,随即低声问道:“太后想让裕郡王什么时候醒来?” 石青瑜饮尽了这杯清茶,才说道:“裕郡王为国操劳已久,让裕郡王好生歇息一会儿。待水灾平息后,再醒来吧。” 太医立即躬身应道:“下臣遵命。” 石青瑜这才起身,转身回到议事殿,见贺婴与刘巍然已经进宫。石青瑜就立即让闵清分出几个得用官员,专门处置赈灾一事,她则到偏殿分别召见了贺婴与刘巍然。 石青瑜先见刘巍然,问了些他在南雍的生活,才说道:“如今哀家要派你去南雍议和,需要嘱咐你一件事,南雍有一未开金矿,现在二皇子贺兰睿手上,并未报备朝堂。你可将此事告之大皇子贺兰宏,以此为议和条件。” 刘巍然出身卑微,容貌清秀儒雅,母为南雍歌姬,父是在南雍经商的商贩,因其随着父母四处游走,通多国语言,知多族习俗,才借招贤馆寻得一八品官职。如今得到重用,自然立即跪下应承:“臣定不负太后托付。” 石青瑜伸手扶起刘巍然,柔声说道:“请刘卿尽力而为,先护自身安全。即便议和失败,哀家也不惧开战。那金矿地图,稍微哀家会寻人绘制给你。” 刘巍然告退后,石青瑜就立即召见了贺婴。贺婴出身边疆,是一擅武高大壮汉。贺婴在石青瑜面前跪下后,与坐在他面前的石青瑜几乎平时。 北蛮与南雍习俗不同,北蛮多崇敬勇者,南雍多爱纤细儒雅之士。石青瑜之前已翻看过贺婴事迹,对贺婴算是了解,但依旧问了贺婴关于北蛮之事。 与刘巍然不同,贺婴虽说话还算有条理,但不比长于商人家庭的刘巍然擅长察言观色,却也 并非有勇无谋之辈。但此人是否能但议和使臣一职,石青瑜也没有把握,她只能先让贺婴先领旨去玉彦处,看玉彦与北蛮部族对战状况,再决定与哪个北蛮部族联合,共同对抗克瓦部落。 石青瑜掌控的兵力多在北方,北蛮克瓦部落区区一万骑兵,玉彦与已被她掌控的石家军可合力剿灭。但石青瑜担心的是若是与克瓦部落开战,会引得其他北蛮部落趁乱偷袭,而如今朝堂担负不起这样的冒险,所以与克瓦部族只能选择议和或是如对付南雍那样,借由他敌人的手,来压制住克瓦部族。 虽然北蛮在北疆一直滋扰生事,但如今被石青瑜掌权的顺国,在那些北蛮人心中,不过是狼嘴边的肉罢了。他们眼中的敌人,是与自己一样凶悍的北蛮部落。北蛮部族之间就如狼群一样互相争斗,克瓦部族在北蛮内部,就有很多仇敌。仅石青瑜所知,在北蛮就有五个部族与克瓦部族是血海深仇。 石青瑜如对待刘巍然一样,对贺婴宽慰几句,只是比起缺乏胆气的刘巍然,石青瑜对贺婴着重反复提及了议和的重要性,打消贺婴主战的念头。贺婴离开后,石青瑜又提笔给玉彦写了封信,把与克瓦部族有仇怨和可利用的部族一一交代清楚,也将朝廷局势用密语写明。待把信收起后,石青瑜又把信重新展开,提笔补上一句“君切记,止兵戈,求长息”,才重新将信合上,着人快马加鞭送去边疆。 而后,石青瑜微闭上眼睛,反复思量了一下她今日所做之事,自查是否有所疏漏。她缓缓的呼吸着,虽又饮了几杯醒神清茶,但她的思路仍旧没有以往那样清晰,她需要反复确认,确认她做得每一步都是正确的,这样才能应对下面的危机。 这一切只是个开始,他们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将她逼入绝境,就不会只有这些而已。 石青瑜缓缓的睁开眼睛,嘱咐道:“裕郡王病重昏倒,虽有太医照顾,但家人难免惦记,让裕郡王妃与其子一同进宫照顾裕郡王。”   ☆、第64章 背叛 石青瑜不仅将裕郡王留在宫中,还将与裕郡王一道来请命的明氏宗亲也留在宫中,另辟了几个宫殿,专门留给这几个留在宫中理事的宗亲大臣居住。 但石青瑜也不禁这些人与家中通信,只是宫中盘查更加严密,只能传口信不能传信件,往来物品都要一一盘查。 闵清暂定下赈灾事宜后,就立即到石青瑜面前回报时,就看见往来宫女不断向石青瑜禀报安排王爷大臣居住一事。 石青瑜一见闵清过来,立即清退左右,问道:“何时出发?” 闵清躬身说道:“今夜必须离京。” 石青瑜点头说道:“赈灾耽误不得,你之前整治士族,惹下仇敌诸多。这一离京,路上多加小心,我给你新拨五百禁军,护你安全。我虽说要严惩贪官,但无官不贪,其中分寸你该有所把握。遏制民怨即可,不要杀戮过重。水清则无鱼,若是待他们太过严苛,将来也无人为我办事。” 虽然石青瑜也厌恶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僚,但这些官员,无论出身寒门还是出身士族,无论是靠苦读诗书还是靠巴结逢迎得到官位,他们最终求得还是私利。若是石青瑜将他们的私利盘剥干净,对于官员太过苛刻,那不会有人再继续站在她一边。 无论世间怎么变幻,等级永远存在,下层等级永远要受上层等级的掠夺和欺压,不然人们何必争权夺势,拼命上游呢? 石青瑜要做的不是消除官僚的利益,而是在官僚对百姓的盘剥与百姓生存间维系一种平衡。她更愿意把官僚比作狼,而百姓是被圈养的羊。官僚可以夺得私利,但不能压榨百姓过度,不然即便是圈养的羊也会聚集起来顶死狼群和她。同样若是把狼给饿狠了,那狼吃不到羊肉,同样会转过头来她吞噬。更何况是在如今她手中权势还不稳定的情况下,她更要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这种平衡,既要让羊保证生存,也要让狼活得安稳舒适。 闵清皱了下眉头,回道:“下臣懂得太后意思,不会过于严苛。只是下臣离京后,他们必然会更加逼迫太后,还请太后多加小心。” 石青瑜轻笑道:“哀家知道,闵卿放心。” 闵清抬头看了眼石青瑜的笑脸,又低头咬牙气道:“可惜,哪怕再有一年,太后就可将势力布往各州县,怎会有这样状况发生,还白担此过。” 毕竟石青瑜执政时间太短,虽然将京中权势大半拢在手中,但与州县地方,势力还未布到。 石青瑜轻笑着,把桌上的半盏清茶递给闵清,笑道:“闵卿这一天都未沾水米,先喝口茶吧。今日见你听到南雍扰乱边境时,就知道你已知晓其中内情。我也知道你心中气恼,重活一世,又落入这般困境,我心中也是不甘。但如今多想无益,即便再给我四五年的时间,我也不可能把整个国家上下都清洗干净。上一世,还是闵卿叫我越遇艰险,越不要慌张气恼。闵卿如何不记得了?” 闵清再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长叹一口气,笑道:“即便都是重生之人,下臣与太后所悟甚远。下臣因前世失败更惧失败,再遇艰险,面上虽不在意,但心中却焦躁难安。太后反倒愈加沉稳坚韧。下臣没有再次择错明主……” 说完,闵清接过石青瑜递给他的半盏清茶,一饮而尽,连茶叶也都嚼烂吞下。闵清满嘴苦涩,头脑却又恢复清明,他跪下对石青瑜端正一拜,低声说道:“请太后保重……” 石青瑜低头笑道:“闵卿不须担心哀家,哀家已将裕郡王等人留在宫中。至少明氏宗亲不会攻击哀家不守妇道,与男子过于亲近一事。如今京中兵政之权都在我手中,但州县是我能力不及之处,闵卿要多加小心。” 之前石青瑜将裕郡王等明氏宗亲留在宫中,虽说是一是为裕郡王养病,二是留着那些明氏宗亲共同商讨赈灾之事。其实目的还是打散对付她的士族与明氏宗亲集团,石青瑜把他们留下,既是变相的作为人质,也是防备有人攻击她的妇德。而明氏宗亲们若是因她的妇德有亏,而夺她听政之权。如今能够站出来与她敌对的明氏宗亲,也差不多都拢在宫中,他们不会自毁名声,来成她的妖后之名。 闵清对石青瑜深深一拜,而后起身离开。 石青瑜眯眼看着闵清的背影,低头将茶盏收上,继续命人妥帖照顾着裕郡王,随后她就到议事殿共同议事。其实大局已定,如今所议论的事不过是些旁支琐事,但石青瑜有意再这些琐事上拖延,借此困住那几个明氏宗亲。 此时六部尚书都已离开,处理各自事务,只留下几个闲官与明氏宗亲议事,那几个闲散官员有意在赈灾一事上夺个功劳,议起事来,比石青瑜更加精细,每次议事不到夜晚子时决不罢休。而那几个明氏宗亲,本就是为赈灾请愿而来,也无法推脱,只能继续留在宫中。 石青瑜逢议事必不迟到推脱,每天不过睡两个时辰,因她立誓与灾民同受疾苦,每天只吃一碗白粥,不过几天的功夫,石青瑜就消瘦下来。 可即便如此,奏请太后辞去听政摄政之职的事还是提了出来,并且是石青瑜亲手提拔上来的一个寒门官员郑易提出。石青瑜免去听政之职一事,虽然被她的亲信官员以她无过失或如今状况不宜免职的原因驳回。但因奏请石青瑜免去听政之职,是由她亲手提拔的官员提出,这给予石青瑜的打击非同小可,他使石青瑜身边的官员也产生了动摇,会让那些官员觉得石青瑜是不是当真大势已去,竟然让一手提拔的官员叛变了她,同时也会彼此猜忌起来。 石青瑜面上未显露一丝慌张,但下朝之后,立即让人查郑易究竟为何事反叛她。此事若是不查问清楚,就将会动摇那些忠于她的官员。他们虽如今未表露异样,但在心里对因此质疑她的掌控能力,怀疑她是否能应对如今局面。这样下去,不需几日,她身边才刚聚拢的势力就会因此崩裂。 但经过探查,并未发现郑易家中有何异常,既未有美人进府,有没有大批金银入府。 既不是为了美色,又不是为了财?那郑易为何事背叛她? 石青瑜坐榻上皱眉沉思,待玉容进来时,她才展开眉头,笑道:“你怎么回宫来了?” 再发现士族与明氏宗亲企图联合对付她的时候,石青瑜就命人暗中保护那些忠于她的官员家人,玉府也加派人手,甚至让玉容也回到玉府照料家人。 如今看到玉容回来,石青瑜先是笑着询问,突然想到一处,就冷下脸来:“不会是家中出了状况?玉夫人怎么了?” 玉容连忙摇头,说道:“不是,是给太后送东西来了。” 说着,玉容把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石青瑜见玉容手上提着一个马形灯笼,想起之前玉容对她许下的承诺,不由得笑道:“我都失言了,没将玉小郎看中的骏马送给你,你倒还记得要送我个灯笼。我这次是愧对玉容一次……” 玉容慌忙说道:“太后为赈灾才将骏马发卖,玉容可不是那等不知道大忠大义的小人。” 石青瑜接过玉容送来的灯笼,翻看了一下,笑道:“灯笼确实有趣,我很喜欢,多谢玉容。玉容稍后出宫……” “我不回玉府了。” 玉容打断了石青瑜的话,小声嘟囔着:“嫂子不让我回去,说太后身边正是用人之时,我不能离开。太后若是再赶我走,我就没有去处了。” 玉容说完,从怀里又掏出个布包,慢慢打开,小声说道:“我特意备好的,太后每天只吃一碗白粥怎么能行?我知道太后不能吃宫外食物。所以只煮了几个鸡蛋带来,这鸡蛋是只用白水煮的,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石青瑜笑着看了眼玉容拿出的鸡蛋,觉得玉容还是年纪小,若有人有心害人。即便是水煮鸡蛋,也可用银针沾毒刺入蛋壳内下毒,甚至在水上也可以动了手脚。 想要害一个人有太多手段了,那想要控制一个人? 虽然她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住郑易的家人,但也许她的敌人们早有准备,早就对郑易的家人下手了呢? 石青瑜立即召人,问道:“郑易有一独子,如今何在?” 听得郑易那个儿子自年前从外省回来路上,遭过一次劫匪,就被吓得得了病,一直没有出门,石青瑜就猜到郑易的叛变因有就在他这一独子身上。 石青瑜立即下令:“查,看看郑易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染病了?还是郑易的儿子在年前就被人挟持,如今在郑府的并非郑易的独子。”   ☆、第65章 郑濂 石青瑜的命令一下,就即刻有人再去探查郑府状况。石青瑜下令之时并没有避开玉容,可玉容却自动退后几步,低下头,做出一副他并不在意石青瑜说什么话的样子。 石青瑜左手轻握成拳,轻轻叩着她旁边的桌面。待再看到玉容远远退到一角的模样,石青瑜笑着问道:“玉容,宫外当真有趣么?” 玉容知道石青瑜如今在为国事烦劳,而且她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他们玉家的安危都牵在石青瑜身上。这也是玉容回到石青瑜身边保护她的原因,他必须做出选择,在保护他的嫂子和侄子与石青瑜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石青瑜,并不是因为在他心中,石青瑜更胜过他的嫂子和他的侄儿。 只是玉府如今内已有护卫守护,即便出现意外,方子蘅与她的双胞儿子,也不会全部折损。但如果石青瑜发生意外,那整个玉府都会随之覆灭。 玉容也不敢太耽搁石清瑜的时间,之前又看着她命人查探郑府,就把石青瑜的话当作一个命令,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宫外是新奇小玩意儿多些,但大多东西都没有宫中的物品贵重精致,若说是有没有趣,这大约要因人而异。” 石青瑜听玉容回答的一本正经,脸上表情也严肃认真,不由得笑道:“玉小郎太过认真了,我是在想,我可能有机会出宫一次。” 玉容听到石青瑜这话,立即跪下,皱眉说道:“如今状况紧迫,有许多人想对太后不利,太后怎能……” “可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去办才行。”石青瑜笑着说道。 若是郑易的儿子确实被绑架,以此来要挟郑易,那她必须把这个孩子找到,亲自送到郑易府上,当面看到郑易的反应,她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 玉容尚在不解之时,就听那去探查郑府状况的人已经回来。果然,郑易的儿子确实没有回府,自从年前郑易的儿子郑濂遭劫,就没有人再见过郑濂,如今府上的郑濂是他身边的小厮假扮。 石青瑜听后,立即命人去查郑濂下落并且平安带回,若是想要借绑架郑濂来控制郑易,又间隔的这么长。郑易绝对会要求与郑濂见面,才能甘心被他们控制。这样郑濂就不能离京太远,可能就被绑在京城周围,而郑易手中也有权势,却一直没寻回郑濂,说明郑濂被绑架的地方绝对很隐秘。 石青瑜又无法大规模搜寻,又需要很快找到郑濂的下落,就只能先找到是谁绑了郑濂。要想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郑濂,石青瑜只能命人从郑府下手,待搜寻到一定线索后,石青瑜才命人去寻找郑濂的下落。 待安排完寻找郑濂的人,石青瑜才对玉容笑着说道:“玉容去安排我出宫事宜吧,带寻回郑濂,我就要立即去郑府,亲自将郑濂送回府上。这次出行不能张扬,最好让别人无法发现我出宫最好。” “这?” 玉容皱紧眉头:“难道太后要如那戏本里演得那样,扮作男装出宫?” 石青瑜笑道:“也未尝不可。” 玉容惊讶的张大了嘴,支支吾吾的说道:“可是太后身份尊贵……” 石青瑜微收了笑容,对着玉容难得严肃说道:“尊贵是给胜者的,若是沦为败者,何谈尊贵?若是玉容能在保住我平安的前提下,还能更不被人留意,无论玉容让我扮成乞丐也好,戏子也罢,我都不会有异议。” 但玉容哪里真敢把玉容扮成乞丐、戏子?玉容突接到这么大的事,心中忐忑,不得不仔细思量了如何把石青瑜平安护送出宫,眉头就紧皱起来。 石青瑜将此事交给玉容,也有意借此事磨练玉容。若是将来玉容成为皇夫,那他不仅需要些能够辨别局势的小聪明,还需要有能够处理事务的能力。既选了玉容,那石青瑜就不仅想只放在后宫用于生子和拉拢玉家的摆件而已,她还要将玉容培养成一个能在危机时刻能够帮助她的帮手。 这样她更能在玉容行事中察觉他的心思,也能让他在她危急时刻助她一臂之力。若是别人做她的皇夫,石青瑜只会当作一个助她生育的工具而已,但若是玉容,石青瑜愿意分权给他,让他能够承担更多的责任。 石青瑜坐在榻上,一边等着关于郑濂的回报,一边面上带了轻笑看着正仔思虑着该如何护送她出宫的玉容。 玉容思虑了一会儿,最后拿定了主意,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还是给太后备上一份男装吧,太后可扮作护卫出宫。可是太后身量不高,最好太后可先假装责问个护卫,责罚之后,装作他抬出宫去,就没人可看出身高差别。” 石青瑜点了下头,笑道:“玉小郎想得仔细,。” 玉容听到石青瑜认可他的意见,立即长出了口气,随即就转身开始准备相关事宜,开始着手挑选可跟随石青瑜出宫的护卫,先着几个护卫先出宫等候。 石青瑜看着玉容仔细布置她出宫的相关事情,她的手轻敲着身边的小桌,她在等着郑濂的消息。她希望郑濂能够活着,这样她劝服郑易的机会更大。虽然她面上如往常没有多大差别,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焦灼的。石青瑜慢慢的敲击着桌面,一直等到入夜都未等到回信。 直等到第二天,上过早朝,她才得到了回复。她派的人终于找到了郑濂,已经在宫外安置妥当。 本来石青瑜还以为还费个几天功夫,已经早已有若是没有寻到郑濂,那她再怎么走下一步。可石青瑜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郑濂,在得到寻到郑濂的消息后,她就立即站起身来,说道:“玉容,可安排妥当了?” 玉容首次接到这么重的任务,心中也有些焦急,忙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只有□□成把握。但他知道石青瑜出行,安全是最重要的。玉容就擦了下额头的汗,皱眉回道:“下臣有把握能保障太后平安,但是可能没有把握能瞒住众人。” 石青瑜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了,就这样吧,将备好的男装拿过来。” 玉容这才将护卫武装呈上,交给石青瑜身边的宫女,然后就退出殿去。待殿门再打开,玉容就见到换完男装的石青瑜,她并没有像玉容在话本上看到的那样,一个闺阁女子换过男装还是一副女儿姿态。换上男装的石青瑜更显出她身上的英气,掩盖了她的柔美之气。玉容看到这样的石青瑜微微一愣,随即按照他的计划,将石青瑜送出宫去。 石青瑜本来就掌控了整个皇宫,虽然玉容的计划略有瑕疵,不能遮掩所有人的耳目,但石青瑜依旧平安的自皇宫出来。她与玉容一出宫,就立即与之前玉容安排在宫外的护卫汇合。 之后才去已经安排好的宅院,见到郑易的儿子郑濂。郑濂年仅十岁,身材瘦小,脸上还挂着泪痕。郑濂见到石青瑜,虽已别告知石青瑜的身份,但似乎仍然惊魂未定,都不敢大声哭闹,只敢小声哭泣。石青瑜半蹲下来,拿出块帕子,给郑濂擦了擦脸,仍没有擦干净郑濂的脸,看不出他的容貌,石青瑜轻声劝道:“不要再哭了,我送你回家。” 郑濂这才抽了下鼻子,止住了哭泣,用力牵住了石青瑜的手。 郑濂是被困在京郊的一处坟地,能被石青瑜的人,也是一件很侥幸的事。是因为其中有人听到京郊有处坟地总生鬼火,石青瑜的人才试探着去探寻一番,结果侥幸寻到了郑濂,不然最短也要搜寻几日。郑濂被绑架数月,身上的衣服却还是他被绑架穿得衣服,如今已经酸臭,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他的头发都已经打结,双手又黑又脏,在他牵住石青瑜的手时。玉容立即皱起了眉头,但看着石青瑜没有阻止,也只能强忍下来。 石青瑜是故意嘱咐了人不要给郑濂梳洗,她就要让郑濂这么回去,才能让郑家知道她一寻到郑濂就将他送回去了,并且要郑家看看郑濂吃了多少苦,郑易才能做出合乎她心意的决定。 石青瑜牵着郑濂坐上马车,郑濂被关了数月,大约也有些被关糊涂了,虽然知道她的身份,到看石青瑜穿得男装,郑濂依旧带着哭腔,小心翼翼的唤着石青瑜“哥哥”。 一到郑府门前,石青瑜丝毫没做耽搁,立即命人去拍门喊人。郑府大约因郑濂被绑,天还未黑,就闭门谢客。石青瑜眯眼看了下郑府禁闭的大门,心想:到底还是我疏忽了,其实郑府异常处处有迹可循,但我却没想到这一层。 但郑府一听到郑濂回府了,立即就打开大门,立即将石青瑜坐得马车又偏门引入。   ☆、第66章 舍命 郑易听到郑濂被人送回,立即披着衣服,只拖着一只鞋就从屋内跑了出来。他只看了郑濂一眼,就认出了如今衣着打扮连个乞丐的男童是他的儿子,然后立即快跑几步把浑身又脏又臭的郑濂抱在怀里,当即哭了出来。 郑易虽然是个文官,但也是一身材高大的昂扬男子,如今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痛哭失声,让旁观的人也为之动容。石青瑜面上带着浅笑,看着郑易如此模样,心中多了些涩然。她从未有过亲情,自她有记忆起,就是不断的隐忍和算计。知道现在,算计别人心思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包括她将来的孩子,也许也会是她算计的对象。石青瑜都不知道她是否能为了一个人,会像郑易这样不计后果,只求护佑那人平安。 过了许久,郑易才注意到石青瑜,他抬头看了眼石青瑜,身上一僵,随后立即才放开郑濂,跪在石青瑜脚下,说道:“多谢太后搭救幼子。下臣,下臣愧对太后……” 石青瑜伸手扶起郑易,柔声回道:“郑大人怜惜爱子,乃人之常情,不必生愧。如今其他暂且不需思量,郑大人还是先着人先为令公子换过衣衫。” 郑易依旧跪拜着,不敢起身,只转头吩咐了一下他的妻妾将郑濂带走沐浴更衣,并遣走了所有奴仆婢女。郑濂是郑家独子,虽是庶出,但一直养做嫡子,郑夫人疼若亲子,如今听得郑大人发话。郑夫人甚至都忘了对石青瑜行礼叩首,轻拭去眼泪就带着仍然有些木楞郑濂回到走开。郑易直至看不到郑濂的背影,才转身又跪在石青瑜脚下,他已从郑濂归来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如今的郑易低着头,眉头紧皱着,思量着他将来该怎么办?在他背叛石青瑜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依石青瑜的一贯作风,若不将她彻底击败,那他们一家都无法活命。所以他早做好了依附士族的打算,即便他心里恨那些绑架他儿子的士族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如今,石青瑜不仅没将他问罪,还将他的儿子寻回,这让郑易心中产生很复杂的情绪。 郑易知道即便石青瑜清楚他是因儿子被绑,所以才背叛了她,但日后必然不会再重用他,甚至会在利用过他之后,除去他们一家。如果要将保他们家平安,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稳住石青瑜,然后再继续依靠士族。 郑易在这一刹那,甚至估量过此时趁石青瑜身边防备薄弱,杀了她再向士族邀功的可能性。 但郑易一想到那些士族为了权势争斗,竟然绑架他的儿子作为要挟,并且如此苛待他的儿子,他就新生愤恨,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效忠的人曾经绑架虐待过他儿子。 而且那些士族,也不是值得信赖的人。若是不站在士族一边,那他就只能再继续效忠于石青瑜,但怎么才能再得到石青瑜的信任?石青瑜即便救回了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再相信他? 郑易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石青瑜看着久未抬头的郑易,轻声笑道:“郑大人不必惶恐,哀家知道你的难处,哀家别无所求,只望郑大人也能知道哀家的难处。” 郑易抬了下头,看向石青瑜,见她身穿一身男装,面上带着浅淡笑容。虽然说着她也有难处,但丝毫看不出她在为什么事烦恼困扰。郑易就慌忙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应对石青瑜。 石青瑜轻俯下身,附在郑易耳边笑道:“哀家的难处就是郑大人啊,郑大人之前是刺向哀家的一把长刀,如今能否帮哀家做一回利刃?” 听着石青瑜的话,郑易浑身紧绷起来,他不知道石青瑜这话就究竟是什么意思,郑易也不敢随意应话。 石青瑜继续低声说道:“郑大人如今不被哀家与世族所容,将来郑家处境也会万分艰难。郑大人所有的忧虑,哀家都知道。哀家甚是为郑大人保护令公子的行为感动,哀家想知道郑大人是否有还能继续保护令公子?” 郑易这才抬起头,问道:“太后,能保犬子平安?” 石青瑜点了点:“许还会对令公子封爵,让你们郑家光耀门楣,位列公卿。这要看郑大人在明日朝堂上,要怎么做了。” 郑易虽然为官时间较短,但他是石青瑜提拔的寒门官员中较为有才干的一批。听到石青瑜这般说,郑易就大概明白了石青瑜的意思。石青瑜如今的难处,就是因他的背叛而引起的势力不稳。这个问题,他必须要解决掉,才能让石青瑜保住他们一家。 而石青瑜必然不想由她处死他,以此来震慑其他依附于石青瑜的官员。不然石青瑜就不会费尽力气,将郑濂寻回。但石青瑜又不得不处罚他,若是不惩处他,那将来无人畏惧石青瑜,将会有更多的人背叛她。在这样的状况下,石青瑜会希望他将事情讲明,在指控士族后自尽。依附于石青瑜的官员,就不必看到因救独子而背叛石青瑜的郑易被她处死,而觉得石青瑜太过不近人情。但同样也得到了威慑,并且还会觉得石青瑜是一心保护能够效忠她的臣子。 这样,石青瑜手中的政权就会更加稳固。 在他自尽之后,石青瑜为了以示恩厚,必然会对他封爵,他既已死,那他的爵位就会落在他的儿子郑濂身上,所以石青瑜才会说她可让郑家位列公卿。 郑易想到这里,心中释然,他原本已被困在死角。甚至早就做好了,即便救回郑濂,郑家全家许仍无法保全的准备,但没想到如今他只舍了自己的性命,就可以让整个郑家得到保存。甚至还能让他的儿子,可以得到爵位,而于他,也许都可免去背主的恶名。 郑易就轻笑起来,跪拜在石青瑜脚下,沉声说道:“郑易必然不负太后嘱托,会在明日朝堂上指证旁人为使下臣奏请太后免去听证之职,竟绑架犬子。而后,下臣会以证明对太后的忠心。” 石青瑜听郑易的话说得清楚明了,轻叹口气:“这是士族把你我二人逼入如此境地,不然以你才干,怎会止步如此?” 郑易心中也是十分恼恨士族所做所为,以往他小心谨慎,不愿在石青瑜面前显露太多锋芒。但是如今他既已是将死之人,且他的妻儿将来还要托付给石青瑜照料,自是将心中对士族的怨恨全然带出,咬牙气道:“只要能报此大仇,下臣虽死无恨。” 石青瑜就又伸手扶起郑易,这次郑易不再躲闪,慢慢的站起身来。 石青瑜轻声问道:“那郑大人可知状告何人?” 郑易躬身回道:“下臣只知道绑架犬子的人应该是士族中人,但一直都不知道对方是哪家是何人。可下臣知道该告何人,那就是田家家主田甫之。” 石青瑜摇头笑道:“虽此事必然与田家脱不了干系,但是如今令公子回到府上,哀家又出宫来到府上,必然会被人知晓,也会被人猜到你我又什么打算。田甫之必然早做准备,不如告隋家吧,你只须说绑架令公子是隋家所为,其他的事,哀家会处理。” 虽然隋熙之前与石青瑜交好,以此来达到各自的目的,石青瑜借此来夺得一些时间来稳固权势。隋熙借由石青瑜的手,来稳固他们隋家在士族中的地位。但这种关系,随着石青瑜的权势日益壮大而土崩瓦解,隋熙知道若是再站在石青瑜一边,等到她一一诛杀了士族,那他们隋家也无法幸存,所以必然要与田家站到一边。 石青瑜也知道隋家虽未与她正式决裂,但他们已经彻底站在士族和裕郡王一边。不然单靠田家和裕郡王是没有实力做出这么多的事,不仅是隋家,也许还有其他的宗亲士族。他们这一些人都要联合起来击败他,因为他们知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郑易听了石青瑜的话,立即拱手行礼:“下臣听令。” 石青瑜微松了口气,皱眉说道:“那就有劳郑爱卿了,今夜郑爱卿府上要加派人手,保护住自己。他们若是猜到你明日要状告他们,可能会派人来袭。” 郑易躬身回道:“请太后放心,下臣的命必然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石青瑜仔细看了郑易神态,这是她出宫的最主要目的,她必须确认她亲眼看到郑易的神态,郑易说话的语气,以此来判断郑易说的是不是真话,会不会产生动摇。这是完全不能经过别人转述,必须她亲眼所见的。 石青瑜长出一口气,轻拍了下郑易的肩膀,然后对玉容说道:“玉容,你随我从翻墙出去回宫,其他护卫从后门出去回宫。”   ☆、第67章 女子 67 玉容听到石青瑜竟然翻墙出府,略微一愣,随后才明白了石青瑜的安排,是怕有人知道她的行踪,派人刺杀她。但是石青瑜这样的安排实在太过危险,玉容就皱了下眉头。石青瑜见状笑了下,先带着玉容走离郑易身边,才又吩咐其他护卫再分成三批,第一批回到玉家,第二批批留在郑府,第三批再去皇宫。 到皇宫时,她会与第三批护卫汇合,一同回宫。石青瑜分别告诉这三批护卫各自的任务,他们各自并不知道对方都做什么。只玉容一直在旁听着,他听到石青瑜这么安排,就轻皱起眉头。 石青瑜虽然没有说,但玉容知道那批去玉府的护卫,是故意遮掩他们的动向,同时可能会将会玉府带来一些危险。可玉容只微皱了下眉头,就立即展开。玉府即便危险,但只要石青瑜在,还没有敢到玉府屠了玉府一门。而如今玉府能为石青瑜的行踪遮掩一下,因为玉家与石青瑜的关系,只有玉府可以让士族相信,石青瑜可能躲在玉府,从而分散一些士族的注意力。 玉容知道心猛跳了几下,最后只于私下反复嘱托了去玉府那批护卫,要小心谨慎,多庇护着些玉府。虽然往常玉容行事嚣张,但如今他言语恳切,因生了副宛若女子般好模样,苦苦哀求起来看着甚是可怜。那批去玉府的护卫,即便心中厌恶玉容行事,可也都尽数应下。 可玉容始终不信石青瑜能够只和他两人返回皇宫,玉容听石青瑜安排后,就转头小心的问石青瑜:“太后,我们呢?” 石青瑜对玉容说道:“我们自是直接翻墙回到宫中,去向郑府要两身衣服,我们出去再换了。” 玉容完全不敢相信石青瑜竟然真敢只和他两人离开郑府,不由得慌张说道:“太后,不可这般草率行事。” 石青瑜笑道:“你都觉得此事太过草率,何况田甫之那老贼。” 石青瑜并非完全莽撞行事,她也是猜测过田甫之的性格行事,才干如此。虽然她如今于政局上与士族部分伯仲,但现在的京城兵权在石青瑜手上,禁军还归她掌控,田甫之即便知道她已出宫,还不敢在京中大肆追捕她。而且田甫之此人行事谨慎,他人手又有限,只能去他们最可能走的几条路线围堵他们。 玉容看着石青瑜爬上梯子准备翻墙出去的时候,还有丝恍惚感。他一直仰望着石青瑜,总觉得石青瑜沉稳多谋,也被玉彦和方子蘅教着对石青瑜敬畏有加,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和石青瑜翻墙逃命。 可石青瑜似乎丝毫都不在意,她爬上梯子,还能转身对玉容笑着问道:“愣着做什么,你不能翻过去么?翻墙过去,接住我。” 似乎她这个尊贵无比的太后,在个臣子家中翻墙出府,和她拿着本奏折批阅一样,是她这个太后本来应该的事,甚至让玉容觉得,他的惊讶显得太过大惊小怪了。 玉容就呆愣愣的应了一声,踏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轻轻一跃就攀上了墙头,然后胳膊一撑就翻了过去。随后他仰头看着石青瑜,表情还是有些呆愣。看石青瑜已踩着梯子爬到墙头,玉容以为石青瑜要从墙上跳下,就张开手,有些紧张的说道:“太后,我,我准备好了。” 石青瑜把梯子踢到一边,笑道:“你扶着我下来就行。” 石青瑜这才攀着墙头,自墙上有些笨拙的翻出,玉容踮起脚,抬高手也只扶住了她的腰。玉容没想到石青瑜平日里藏在深色的宽衣大袍下的腰肢这么纤细,这时她扶着石青瑜的腰,只觉得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腰给掐断了,让他紧张的手都有些发抖。 石青瑜落到地上后,微呼出一口气,笑道:“原来可以这么翻出墙来。” 玉容和石青瑜挨得很近,进到都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玉容甚至能够闻到从石青瑜身上透过来的淡淡香气,那不同于只脂粉香,更似一种花香,融着石青瑜气息的花香。 这让玉容呆愣在原地,他没有和其他女子接触过,因为从下在边疆长大,他回到京城后甚至不习惯被婢女伺候。又因他的长相貌美,又不喜靠近因他容貌而接近他的女子。他长这么大,也就与两个女人相熟,一个就是他的嫂子方子蘅,他与方子蘅更像是母子。而另一个女人就是石青瑜,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但当玉容这么近的触碰到石青瑜,玉容才发现石青瑜除却太后的身份,还是个女子。尽管这个女子的身份盖在太后的尊荣下面,牵扯进玉家的平安富贵里,可石青瑜她是个与他完全不同的女子。不同于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石青瑜时的模样,如今的玉容虽然不过十六岁,但已高过石青瑜许多,而石青瑜于玉容也不再仅仅是可以送给他美食的温柔女子。 她不仅有着可以给予他食物的纤长细嫩的手和柔和的笑容,还有纤细柔软的腰和浅淡的香气。玉容有了一丝诡异的感觉,觉得他的心被石青瑜身上的香气勾得发痒,依旧扶在石青瑜腰上的手却在发麻发抖。玉容觉得他额头的汗都要流下来了,但却不知道该不该松开扶住石青瑜细腰的手,来抬手擦擦他额头的汗。 石青瑜察觉到玉容的异常,甚至可以从玉容努力平复的呼吸中猜着他在想什么。若是若是平时,石青瑜是愿意与玉容这么相处一会儿,引出玉容些些男女之情,但如今这时候,玉容这么呆愣,实在有些误事。玉容他作为皇夫,他有着别人无法攀比的长处,比如可以更好的笼络玉家,虽然石青瑜也要防备玉家与玉容权势过大,但比起其他的男子,玉彦和玉容可让她放心一些。而玉容虽有些小聪明,相较权势斗争中的其他人太多稚嫩单纯。可也因他太过稚嫩,作为皇夫,他也许不能胜任。 但若是玉容也变得精于算计,她石青瑜真会放心他在身边? 石青瑜一瞬之间,想了许多,最后就轻笑道:“玉小郎可放开手了。” 玉容这才松开了抱住石青瑜腰上的手,慌忙太后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后……” 石青瑜笑道:“寻个地方把衣服换了吧。” 玉容愣愣的点了下头,回道:“嗯,好的。” 石青瑜与玉容就先躲进一处偏僻的小巷子,玉容背对着石青瑜挡住巷子口,石青瑜才褪去护卫服装,准备换上早已准备平民装束。玉容虽然背对着石青瑜,但能听到石青瑜换衣服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偷偷转头瞥了石青瑜。就见石青瑜背对着他已经解开外袍,只穿了白色的里衣,她撩了下乌黑的长发,露出细白的脖颈。 玉容呼吸一顿,就又转开了视线。 石青瑜知道玉容在背后看她,所以更加快速把郑家准备好的外袍穿起。她希望玉容能够对她产生情意,这样玉容可能更好控制,但她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她不希望玉容在这个时候分心。 可她只想着玉容是这些护卫中功夫最好的,却一时疏忽了,玉容也不过是个少年。十六七岁的少年,对于男女之欲最是好奇冲动,他们为了宣泄□□,做出什么荒唐的事都不奇怪。更何况是一贯自持貌美,上辈子会骄横着嚷着“小爷不娶妻,是因天下没有比小爷长得好看的女子”,所以不大与女子接触的玉容? 石青瑜虽一直没有把握先激起玉容的情念,但她拥有过足够多的男人,撩拨那些少年的欲念,并从中分辨真假,也是石青瑜曾经的一个乐趣。男子在男女□□上,虽也能作假,但对比起女人,他们在床榻之上的演技再逼真,都会留有痕迹。 而如今的玉容稚嫩到连做戏和遮掩都不会。 “玉小郎,也换过衣服吧。” 背对着玉容石青瑜回过头,直对着玉容笑道。 石青瑜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如今换了一身寻常妇人的衣着,她一边笑着一边讲头发松散开,又重新挽起。 玉容这才回过神,揉了下通红的耳朵,慌忙应了一声,然后解开了衣带。他一边脱着外袍一边用眼睛瞄着石青瑜,他看见石青瑜正在看他,就停住了,扯着衣衫不知道该脱还是该穿。石青瑜轻轻一笑,就转过身去,不再看玉容。可石青瑜这么一转身,不仅没让玉容放松下来,反而让玉容更加窘迫,他因觉得他太过扭捏,脸涨得通红。最后玉容咬了下嘴唇,才皱着眉头将衣服换好。 换好衣服的玉容也不敢抬头看石青瑜,就红着脸低了头跟着石青瑜身边。他总是在石青瑜面前出丑,前几年在石青瑜面前虽因不懂得吃荔枝,而出过一次丑,但那时候毕竟年纪小,即便出丑,如今想起他也跟着一乐。 可刚刚他这般扭捏,让玉容觉得比他之前在石青瑜吞荔枝的时候,更加丢人。   ☆、第68章 蛊惑 走了几步,石青瑜觉察到玉容的忸怩,就转头看了眼玉容,笑着提醒道:“玉小郎,现在你可是我的护卫啊,不要分心。” 玉容这才抬起头,看了眼石青瑜,虽然石青瑜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可让玉容觉得石青瑜并不是真的愉悦,他就连忙慌忙说道:“太……” 但他话还未说完,石青瑜就一转身走到了巷口的一处摊位前,低头拿了个木雕配饰,笑着问道:“这个多少银子?” 卖木雕的是个老头儿,看到石青瑜来问,只抬了下眼皮,回道:“十五个铜板。” 石青瑜笑着讨价还价:“再便宜些吧。” 玉容没想到这个时候石青瑜还在买东西,他本欲劝石青瑜在注意着些安全,但他随即看到了几个男人骑马快速向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玉容立即警觉起来,石青瑜察觉到玉容的紧张,就笑着拿起木雕,对他说道:“看,是个木猴儿。” 在玉容回头看向石青瑜的时候,那些男人就快速从他们身后骑马跑了过去,马蹄声溅起的灰尘都扑到了玉容的脸上。 待那几个男人骑马跑远,石青瑜就立即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那个老头儿,拿起木雕拉着玉容起身离开。石青瑜给钱的时候,那老头儿才看到玉容的模样,愣了片刻,才伸手接过了钱。 石青瑜带着玉容又潜入小巷,玉容才慌忙问道:“他们,他们是田家的……” 石青瑜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玉容顿了一下,羞愧的压低声音,低头说道:“本来应该是我先注意到的,是下臣失职。” 石青瑜因玉容的疏忽,心中也有些不悦,她笑着看向玉容,声音微微发冷的说道:“确实是你失职,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疏忽。” 玉容听到石青瑜说他的错处时,面上竟然还依旧用着温和的笑容,就抬起头看向石青瑜。 石青瑜摇了下头,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刚才买的木雕挂件放在玉容手上,放柔了声音说道:“不要伤心,给你的,我也有错处,我之前不是对玉小郎失言一次么?这个木雕是我第一次买的东西,送给玉小郎了。” 玉容愣愣的结果那个木雕挂件,上面雕着一只小猴子,也就半个手掌大小,玉容轻轻握住,就能整个收拢在掌心。 玉容把木雕挂件收在手中,说道:“下臣不会再有失误了。” 石青瑜点了下头:“那好,我们自小巷子走,然后租用一辆马车,先与其他人汇合,再回宫去。” 石青瑜说完,笑着指了指玉容的脸:“玉小郎的脸生得很好,走大路会有很多人看的。” 若是往常时候,有人称赞玉容的容貌,玉容会恼怒不已。但如今被石青瑜赞扬,玉容倒是松了口气,心中隐约有些愉悦。心中还暗暗想道:虽然他有所疏忽,但他的长相能讨石青瑜喜欢也是件不错的事。 随后石青瑜他们就不再走大路,只从小巷穿过。等寻到了辆马车,就立即令他们走到与皇宫相近的地点,那地方是他们与护卫汇合的地方。 石青瑜和玉容都做进马车后,石青瑜就合了眼睛。玉容捏着手中的木雕小猴,有些紧张的转头看向石青瑜。现在天色已经渐暗,从车外透来的光也有些昏暗,却让石青瑜的脸看着更加柔和。 玉容突然有些不想回到皇宫,回到皇宫中石青瑜就又会变成太后,她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罩在那深色的太后制服下面。但是如果不回到皇宫,他们又能去哪里? 玉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小木雕,他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他呼吸的声音又泄露出了心中的不安。 当石青瑜与其他护卫汇合后,他们就立即回到宫中,因早有安排,所以回宫时候一路通行无阻。可一到宫中,就立即有宫女宫女到石青瑜身边禀报:“太后,惠太妃一直要见裕郡王。” 石青瑜沉声问道:“拦住了?” 宫女回道:“因太后下令,不得有人惊扰裕郡王修养,惠太妃被拦在裕郡王养病的殿外,但随即惠太妃召见了给裕郡王诊治的张太医,如今正在逼问张太医裕郡王的病症。” 石青瑜点了下头:“知道了。” 惠太妃会如此行事,也在石青瑜的预料之中,她若是离开皇宫被惠太妃等人发觉,那惠太妃肯定会按捺不住,借此生事,惠太妃之前依附于她,也是看她的势力一时无法撼动,而且惠太妃也怕驱走了她,再引狼入室。但是如今,她与士族斗争僵持不下,现在又是一副内忧外患的境地。只要士族给惠太妃一个美好的许诺,惠太妃就可能倒戈。或许连许诺都不必,只需要略微恐吓一下惠太妃,惠太妃就可能立即偏向士族。 石青瑜走了几步,转身对玉容说道:“你也乏了,暂且回去歇息吧。” 玉容原不觉得累,但被石青瑜这么一说,仿佛就真的有些疲乏了。身上都不是特别累,主要是现在玉容的心里特别慌乱,他也怕再留下来就要做错了事。于是,玉容对石青瑜行礼后,退了出去。 石青瑜随即笑道:“着人叫惠太妃过来。” 说完,石青瑜先回到寝殿换过衣衫。惠太妃没想到石青瑜能这么快回宫,听到她回来,略微皱了下眉头,也就起身换过了衣服去到石青瑜殿中。见到石青瑜时,石青瑜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惠太妃立即笑道:“方才妾身想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发现太后不再宫中,不知太后刚刚去往何处?” 石青瑜笑道:“哀家不过是在御花园看了会儿花?哀家还想问问太妃,为什么对裕郡王如此关怀备至?竟又是看他,又在审问诊治裕郡王的太医?” 惠太妃顿了下,她明知道石青瑜在说话,但她却没有权利质问石青瑜,就笑着说道:“原是看花去了,难怪见不到太后。太后都把裕郡王留在宫中,妾身不过想着裕郡王一直留在宫中,似乎不妥,才特去探问。若是裕郡王病情好转,好着人送裕郡王出宫。他虽然皇亲,但毕竟也是一名男子。皇帝尚幼,妾身等人又是女眷,他再留在宫中,恐伤了太后的妇德。” 石青瑜笑道:“惠太妃果然思虑周全,哀家甚感欣慰。但是如今裕郡王留在宫中,也是因为他病重,不便挪动的缘故,与妇德何干?但太妃这般责罚个太医,怕是又要念上几个月的经才能心安了。” 惠太妃抬眼看了石青瑜一眼,知道虽说是念经,但其实是石青瑜暗示她要被幽禁。惠太妃一直行事小心,如今听从那些士族命令,为难石青瑜,心中也是忐忑。惠太妃虽然有些城府,但毕竟久居后宫,对朝堂之事不甚明了,惠太妃也不知道如今局势到底谁弱谁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闭门幽禁,避开这局势,求个太平。 惠太妃就笑道:“可不是呢,妾身也是一时心急,才责难了张太医,心中很是难安,只要好好念上几个月的经文,来求个心安。” 说着,惠太妃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随即退下。 石青瑜片刻都不耽误,见惠太妃退下,立即召人来安排对付隋家的事宜。待到入夜,就听到有人进宫来报,说是江北有人起兵谋反了,谋反的不是旁人,就是之前漏网的徐莽。 石青瑜听后倒笑了:“真是一出好戏啊。” 徐莽起兵的口号是除妖后,复清明。这是把除去石青瑜的说法提到了明处。 玉容躺在屋中,却如何都比不上眼睛,他捏着手中的木雕,心中转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甚至能依旧记得石青瑜身上浅淡的香气,和她腰间的触感。玉容无法缕清这复杂的情绪,他觉得心中烦闷,但又不似往常那样为了什么事烦恼那样痛苦,反而觉得心中荡漾着一种欣喜。 这种欣喜因为石青瑜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对他露出的每一次微笑,而在他的心中翻滚跳跃着。 因为这种欣喜与烦恼交织在一起,玉容一会儿笑着,过了一会儿又烦闷的皱起了眉头。玉容翻了几个身,起身把窗户打开,他看着外面的月亮,深吸了几口气。随后他又倒在床上,烦躁一脚踢开床上的枕头和被子,张开双臂就直接倒在了硬邦邦的床上,微合了眼睛。 他似乎刚合上眼睛,就感觉到有个女子在他耳边吐气。等他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个女子模糊的影子。他慢慢抬起手,摸到了那个女子纤细的腰肢,摸到了那女子细光滑的皮肤。玉容知道这样与礼不合,他想要挪开手,但那皮肤却似乎有种奇怪的吸力,吸着他的手牢牢的贴在那女子的肌肤上。 那女子靠近了他,轻轻拥住了他,贴在了他的身上叫着他“玉小郎”,那声音像是石青瑜,又不似,比石青瑜的声音还添了些蛊惑和甜腻。   ☆、第69章 幻梦 玉容的心猛烈的跳动着,虽然他根据那女子的声音能猜出她的身份,但依旧问道:“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女子笑得越发甜腻道:“我要做什么?玉小郎不清楚么?” 说着,那女子亲上了他的唇,然后一点点向下亲去…… 虽然玉容不大与女子接近,但幼年在边疆街头混玩着长大,也见过些妖媚的女子,玩到恶劣的时候,甚至会躲到哪家屋内,去窥看哪家夫妻的床事。虽然那时不过玩闹,过后也只当做笑话与玩伴说乐。但当初所看到的闲散的片段都汇集到了一起,而那些画面的男女竟然都变成了石青瑜与他的模样。 玉容忽然睁开了眼睛,刚才梦中那些香、艳的画面还在他眼前漂浮。他用力深吸了几口气,心中又惧又怕又悔又憾。惧怕的是这梦里的女子最后竟然变成了石青瑜的模样,悔憾的是,他竟然这么快清醒,没有在梦中多停留一下,没再继续下去…… 这样的心思让玉容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害怕,他甚至都不敢去想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梦里梦到石青瑜。玉容抬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身上还在发烫,但心里却在发冷。 他不该存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心思会连累他们整个玉家都陷入危机,他和石青瑜之间身份地位和年龄的差距,让玉容根本没办法想象他和石青瑜在一起的可能,他甚至在估量这种想法的可能性都是错的。 玉容握紧了手中的木雕,用力的合上了眼睛。他等到天亮,听到有人走动,他才想起又要上朝了。玉容想起身,依旧和往常那样站在石青瑜身边,尽他所能的保护着石青瑜,但又不敢再见到石青瑜。 两种心思纠结在一处,让十六岁的玉容心里慌乱不已。但他虽然闭着眼睛,他却仍然可以想象出,石青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过长廊,一步步踏上石阶,走上议事殿。 她有着柔和又坚定的气质,甚至不用表示出什么,就足够让人信赖。这样的人,不是他能够放在梦中亵渎的。玉容握紧了木雕,皱紧了眉头,对他自己产生了厌恶。 如玉容所想象的那样,石青瑜一步步的走上议事殿坐在了帘幕后。她才刚坐下,就立即有人先跪下,朗声说道:“启禀皇上,江北河源郡虞城,徐莽领兵造反。” 随即有人跪下,说道:“其人以除妖后,复朝堂清明的以口号起兵,相和者众多。” 此言是说,是她石青瑜才引起了人们的叛乱,朝堂上立即窃窃私语起来。 石青瑜却仿佛不知道徐莽所说的“妖后”既是她一般,泰然自若的笑道:“一逆贼谋反而已,众臣也许如此惊慌?徐莽此人,哀家知晓,因这逆贼的伯父徐徽助明律谋反,被先帝处死,所以他对大顺王朝心怀怨恨。此逆贼少年时,拜于明律门下,却因无才不被重用。后来他助明律谋反,也无忠君之念。他伯父待他如亲子,如今他却丝毫不提及他为徐徽侄儿身份,也不见得是了孝义只人,如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众爱卿也要畏惧?这样的卑劣之人,谋反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当年明律起兵谋反的时候,徐莽不过十四五岁,许会隐约知道些明律造反的事,但也不大可能参与其中。而他对徐徽的感情很深,如今这么早就急着造反,即使急着为徐徽报仇。是石青瑜扭曲了徐莽行事的原因,故意把徐莽针对她的起兵,又转成徐莽面对整个王朝发起的争斗。她先污蔑了徐莽的品行,那徐莽既是卑劣小人,他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除妖后,复清明”也就变成了一桩可笑的事。 石青瑜说完,扫了一眼朝堂,她轻笑着看着朝堂沉默下来,即便是士族官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徐莽的底细。 沉默了片刻,有一隋家官员便上前一步说道:“太后,那徐莽未必是如此卑劣,请太后仔细思量有何处事不当,才招致百姓谋反。” “他一谋反逆贼,也值得尔等为他辩白?你这般怜悯反贼,是和缘故?” 石青瑜说着站起身来,沉声下令:“现命明衍为平定将军,陈景为副将军,剿平乱军。” 明衍是明家族中的年轻后生,陈景是石青瑜自招贤馆选拔出的武将。石青瑜如此安排,只是让明衍挂个皇族的名义出战,而真正领兵的还是陈景。 明衍不在朝堂上,陈景就上前一步,跪下领命:“臣必将逆贼徐莽诛灭。” 其他的士族官员听到石青瑜如此安排,陆续又有几个跪了下来,大声说道:“太后,如此内忧外患之际,还请太后三思。应现与徐莽议和,纳徐莽进言……” 徐莽进言?徐莽的进言不正是这些士族的意思,他们就是想让她交出手中的权势罢了。 石青瑜面上带着浅笑,扫了眼这些臣子,最后将目光落在一直躬着郑易身上。郑易也上前走了一步,朗声说道:“臣有事要奏……” 玉容走出宫门后,茫然的站在的大街上。虽然他被石青瑜纵容着,可以随意进入皇宫,但从来没在自己当值的时候离开皇宫,但他实在无法再留在宫中。可他现在出了皇宫,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就站在街上看着往来的女子。不论老少美丑,他都一个个看过,引得很多女子因他的注意而面红耳赤。 然后他慢慢的走着,直到他站在京城中热闹的花楼下面,他才停下脚步。玉容仰头看着那些摇摆着腰肢,从楼中探出身子,对他媚笑的艳丽女子们。因他的容貌,正引得那些女子们争着把手中的丝绢从楼上扔了下来,她们□□出光滑的肩膀与丰满的胸部,在楼上娇笑着:“小爷,上来啊,姐姐们都不让你花银子。像你这么俊的少年,姐姐们都愿意倒贴银子与你欢乐一场。” 玉容微皱了眉头,看着那些各种颜色的丝绢带着不同味道的香粉向他飘过来,他还是立在原地,紧盯着他面前的那些女人。他从来就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些女人,但现在他认真的看着她们,仔细的分辨着他们与石青瑜不同的地方,相似的地方。 等玉容走上花楼,甚至不必老鸨招呼,就有很多长相或艳丽或清秀的女子贴到了他的身上。玉容没有去管他在被谁亲着,他在被谁拥着,或是谁抚摸了他。 尽管他被很多柔软的女人贴着,他依旧觉得有些发冷。玉容想把手放在这些女人的身上,他听说过男人只要沾染上女人就会情动和春天里的公狗差不了多少,也许他触碰到了别的女人,就会不再对石青瑜存下心思。但是他竟然没有一丝情动,他越想对这些女人的身体产生情念,心中却越是冷然。甚至当他主动靠近那个女子的红色嘴唇时,最后还是偏了下头,只落在那女人的脸颊上。 但那些女人的手段确实高明,终于还是引起了玉容一些情动,但他的欲、念越深,那个一直他面前晃动的身影就越加清晰,最然那个影子竟出现在他面前,不再是梦中的模糊不清,而是清清楚楚的石青瑜出现在他面前,附在他耳边唤着“玉小郎”。 玉容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即推开萦绕在他周围的女人,甩下身上的银子,就跳出窗户,翻身跃下。当玉容落到了地上,他胡乱的理好已经散开的衣服,沿着街快速奔跑着。他的心里很害怕,他尽力避免着去想他为什么会想着石青瑜,甚至在梦中仍然要抱着她,他心中明确的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敢去想,不敢却确定。 他一直跑着,一直到他被人拦住,他才发现他回到了皇宫。 玉容看着把他拦住的护卫,愣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些委屈。为什么天下那么多女子,他偏偏想要石青瑜?为什么石青瑜又要是太后,为什么她不仅是太后还要牵扯着玉氏一家人的性命? 玉容心中委屈至极,眼圈就红了起来,他揉了下发酸的鼻头,带着哭腔对拦住他的护卫冷声说道:“离我远点儿。” “呦,好张狂的样子啊。”一个比玉容长不了几岁的青年笑着说道。 这个青年穿着和玉容一样的护卫衣服,但与其他护卫不同,他不像其他护卫那样肃着一张脸,他总是在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笑得时候还会露出一对虎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他走到玉容身边,轻嗅了一下,笑着说道:“脂粉香,还有酒香,当值的时候出去厮混,若是太后知道了,玉容你该受什么处罚呢?” 尚处在混沌状态的玉容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听到对方要将这事告诉石青瑜,他立即红了眼睛吼道:“敬枫,你敢?”   ☆、第70章 胭脂 听到玉容说的话,敬枫未显露出一丝惊慌,反倒笑着说道:“我于你这出身权贵的公子哥儿不同,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太后会毫无原则的宠着你?” 敬枫的出身不堪,不知父母是何人,是行乞争抢了条活路。开始是乞丐,长大了就是街头混混,然后是打手,直至石青瑜开设招贤馆,敬枫就凭着他那敢杀敢拼的勇劲儿来到石青瑜身边。所有和敬枫接触过的护卫都知道敬枫的身手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他下手是最狠的最快的。在诛杀仲家的时候,他也是所有护卫中最先出手砍死那哭嚎着逃命的孩童。 与效忠于石青瑜身边的其他势力一样,这些护卫虽然都效忠于石青瑜一个人,但因为大部分已经被石青瑜养成了冷血兵器,她也担心无法驾驭这些护卫,所以这些护卫被石青瑜从内部分割为不同势力。 除了编队编组的不同,其中一个势力划分就是从出身上隔离开这些护卫,在这些护卫中,有像敬枫这样出身贫贱的人,也有像玉容这样出身权贵家庭的公子,两派因出身不同,彼此都看不惯对方行事。 虽然石青瑜在明处严禁护卫内斗,但于私下,这些护卫彼此间的争斗从未停歇。而这种争斗,因是石青瑜乐见的,她在不断的调和制衡各方势力的同时,也在制造这这种矛盾。石青瑜不怕这些护卫彼此争斗,她担忧的是这些护卫真的齐心合力听从另一个人的命令。 而玉容也算护卫中的特例,虽然他出身权贵家庭,但他却有本事能够惹得所有护卫不分私怨的讨厌着他,就如那些护卫效忠于石青瑜一样。尽管他们也知道依玉彦如今所掌握的兵权,玉容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但既然抓住了玉容的错处,他们就不会放弃打击玉容的机会。 但他们没想到,第一个愿意与玉容撕破脸的人竟然是敬枫。 虽然敬枫对玉容说话时带着笑容,他对玉容的厌恶却无法遮掩。 玉容虽然年少的时候吃过不少苦,但他并都不想把年幼时受过的贫苦拿出来和敬枫攀比,玉容气极反笑:“太后就是宠着我,你能怎么样?” 敬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扫了眼玉容腰上佩着的廉价木雕挂件,玉容自从昨日起就一直配在身上。敬枫又笑了下,说道:“如果你不是玉彦的弟弟,你根本就不配到太后身边。” 玉容还没反应过来敬枫话里的意思,就挥出了拳头,他的拳头重重打在了敬枫的脸上,敬枫跌倒在地上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容。其他护卫见状,不再旁观,就立即出手将玉容制服。 在几个护卫讲玉容制服的时候,石青瑜正眯眼看着郑易撞在柱子后流下的那滩血迹,郑易撞上柱子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的脑袋因为剧烈可以看出明显的凹陷。 朝堂上沉寂的没有一丝声音,尽管有些人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但还不由得为郑易的决绝而震惊。 郑易死得极其干脆,他在说明隋熙如何派人威胁绑架了他的儿子,石青瑜又是如何为他寻到儿子后,再言明他心中如何愧疚。再喊过一声“万死不能平下臣之愧……”后,郑易就直接撞到了柱子上。 等石青瑜挥了挥手,着人将郑易的尸体处理了。 芮远才跪下说道:“太后,隋熙竟然胁迫郑易之子,意图谋反,还请太后着人查办。” 隋姓的官员听到这话,立即躁动起来。他们是所有士族里最张狂的人家,但也是是因为他们的势力最弱,他们不得不用行事的张狂来掩盖他们内里的虚弱。他们原以为这事泄漏,那石青瑜也会先动手对付了田家,但没想到石青瑜竟然会先向他们下手,他们立即直起身子,竟意图冲上来。 石青瑜喊了一声:“尔等都意图谋反不成?来人啊,拿下他们”。 之前安排在殿外的护卫就冲了进来,将那些隋姓官员立即擒下。同时拔出刀来面对着这些朝臣,那些文官在面对着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再不敢有异动。石青瑜是实际行动证明了,即便朝堂再有什么变化,这天下还是掌握在现在拥有最多兵权的她手中。 明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嚎啕大哭,石青瑜掀开把她隔离开的帘幕,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明峻看到石青瑜走出来,立即哭着跳下龙椅,跑到石青瑜面前,抱住她的腿,哭着喊道:“母后,峻儿害怕。” 石青瑜低头看着明峻,他才六岁,但他已是她必须除去的一个人。因为若是明峻不死,那就意味着明氏王朝永远没有灭亡。石青瑜没有办法留有更多的温情给他,她只略微低了下头,看了明峻一眼,就抬起头,紧盯着这些在面临着冰冷刀锋才安静下来的臣子。 对比仲家的血洗,在对付隋家的时候,石青瑜的手段柔和了许多。毕竟天下乱事频发,石青瑜不想能引起太多慌乱,不再把血腥放在明处。 等到入夜的时候,石青瑜才处理完朝堂的事,然后才处理到玉容的事。 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石青瑜第一个感受就是失望。她一直以为玉容虽然没有太多心机,但最起码有辨别如今状况的能力,可如今看来,玉容太让她失望了。她在前面应对朝臣,玉容竟然能做出玩忽职守、殴打同僚的事。 在玉容被带上来后,石青瑜就一直看着玉容。玉容忐忑的抬起头看了石青瑜一眼就愣住了,石青瑜没有掩饰她的失望。那种失望,让玉容觉得这时敬枫再打他几拳,都比让石青瑜用这种失望的目光在看着他让她好过。 玉容抽了下鼻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敬枫也一同跪在殿上,他朗声说道:“太后,臣下亦有错,不该因为一时意气,言语挑衅玉容,请太后一同处罚臣下。”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会瞒过石青瑜,敬枫主动认下了错误。 玉容看到石青瑜将目光转向敬枫,他见到敬枫眼中露出的光亮。玉容突然明白过来,敬枫这么厌恶他。如果是之前的玉容,他不会觉察到敬枫的异样。但现在对石青瑜存有同样心思的玉容异常敏锐的感觉到,敬枫看向石青瑜目光的含义,以及敬枫故意挑衅他的目的。 他紧盯着敬枫,之前他打敬枫的时候,不过是一时意气,但如今他真的厌恶敬枫。连敬枫看向石青瑜的目光,玉容都觉得是对石青瑜的一种侮辱。 玉容恨恨的盯着敬枫,立即不甘示弱的说道:“太后,我也有错,请太后罚我,罚得要比敬枫更厉害才行。” 敬枫看都不看玉容一眼,只仰头看着石青瑜,他难得有能与石青瑜对视的时候,一刻都不会浪费。 见到敬枫看相石青瑜的目光,玉容用力深吸了几口气,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低下了头,用力的合了眼睛,但石青瑜和敬枫的话还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他听到石青瑜亲切的叫着敬枫的名字,并给了敬枫一个轻描淡写的处罚,随后又安排太医给敬枫看伤。他听到敬枫带着几分欣喜的说着谢恩的话。 听着敬枫终于告退的声音,玉容心中开始讨厌起石青瑜太后的身份,甚至厌恶石青瑜手中的权势。如果石青瑜只与其他太妃太嫔一样只留在后宫,不见外男就好了,就不会引得那么多男子用着那种包含着不洁意味的目光看着她。可是若石青瑜如其他太妃那样被束在那石青瑜宫中,那他也就见不到石青瑜了。 当殿中只剩下石青瑜和玉容时,石青瑜冷声问道:“你想让我如何罚你?是受鞭刑还是要被打上三十板子呢?” 玉容抬头扫了石青瑜一眼,就立即低下了头,嘟囔着说:“打鞭子吧,我可比敬枫胆子大。” 石青瑜听到玉容怄气一样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慢慢起身,走到玉容面前。石青瑜将手被在身后,弯下腰,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玉容。但石青瑜一靠近玉容,玉容就立即别开脸。这个别扭的样子,和上辈子很是相像。 见到玉容这样子,石青瑜就想起上辈子那个为她死无全尸的玉容,心中因对玉容失望而产生的一点怒气就此消散,石青瑜就又向玉容凑过去,转向玉容扭头的方向。玉容就在此把头低下,石青瑜虽然看不到玉容的脸,但她却能根据玉容那通红的耳朵,猜到如今玉容的脸有多红。 石青瑜也看到了玉容脖子上蹭得胭脂,她已经知道玉容之前做过了什么,也不觉得生气。在玉容成为皇夫之前,她不在意他拥有过几个女人。甚至石青瑜希望玉容能够多经历几个女人,能够变得更加成熟一些。 石青瑜轻笑着拿出帕子,准备擦一下他脖子上的胭脂。 可还未碰到玉容的脖子,玉容就被惊得躲开。   ☆、第71章 辩白 石青瑜还是探出手,拿着帕子向玉容的脖子上擦过去。玉容立即屏住了呼吸,脖子都变得粉红。石青瑜拿着帕子,在玉容的脖子上轻轻一擦,手帕上就擦净了他脖子上的胭脂。本来石青瑜打算将将帕子收起,但她突然起了些调笑玉容的心,就拿着沾了胭脂的帕子放在玉容面前,带了些恶意的笑着说道:玉小郎长大了啊。” 玉容看到帕子上沾的胭脂,立即愣住,他早清楚石青瑜会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但没想到会将这种“证据”显露在石青瑜面前,玉容觉得又尴尬又羞愧,立即红着脸,抬头急切的说道:“没有……我没有和其他女子亲近。她们靠近我,我就跑开了。” 说完,玉容又觉得他将这种话说给石青瑜听,觉得羞愧异常,就又低下头,皱着眉头。 玉容的话太过急切,让石青瑜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玉容听到石青瑜笑起来的声音,就抬起头看了眼石青瑜,立即恼了起来,涨着张红脸嘟囔道:“这种事有什么可笑的?” 石青瑜丝毫不在意玉容有些无礼的话语,她笑着道歉:“我确实不该笑话玉小郎,这是我错了。” 玉容听到石青瑜道歉,快速扫了石青瑜一眼,然后又垂下头嘟囔着:“我,我也没有说太后有错。” 说完,玉容大约觉得此刻玉石青瑜相处特别尴尬,就又低声说道:“我今天有错,太后处罚我吧,给我施鞭刑吧。” 石青瑜笑着说道:“玉小郎还是受杖刑吧,若是施鞭刑,我不好护着你,而且还要落得一身疤。” 玉容昂起头:“我不在意,我不怕疼。” 石青瑜翘起嘴角,看着玉容,轻声笑道:“可是玉容受伤,我会在意啊。” 玉容立即愣住了,他看着石青瑜,用力抿了下嫣红的嘴唇。他的心里跟着欢喜,可面上却只能强压着这种欢欣,两种复杂的情绪挤在玉容胸口,让他生出了一种特别的别扭心思,他嘟囔着:“谁受伤了,太后都会在意,刚才太后不是还让人给那个谁看伤么?到时候我受伤了,太后也让太医来给我治伤就可以了。” 说完,玉容又抬头小心的看了石青瑜的表情,等他没在石青瑜脸上看出怒气,他才敢继续摆着他那别扭的表情。 石青瑜笑道:“在我这里,你与别人不同。” 玉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石青瑜,他看到石青瑜抬起手摸了下他的头,然后她听着石青瑜笑着对他说“用杖刑吧,自己去领罚。” 玉容就愣住了,他随后就跟在做梦一样的出了殿门,受了刑罚。即便石青瑜早就暗示了施刑人不要对玉容下那么重的手。但是也不能太过敷衍,让别人看出石青瑜处事不公。受完刑的玉容就只能趴在床上,但即便这样,玉容也觉不出痛的滋味儿,他脑子里就一直转着石青瑜说的那句“在我这里,你与别人不同”的话,但心里又为他对石青瑜的思恋而羞愧着。 玉容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用来想着石青瑜,一半又因他的这种念想而惭愧。两种心思交杂着,让玉容心中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烦闷的很。十六岁的玉容第一次碰到了他无法解决的难题,也第一次有了不可与人言说的隐秘。 隋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除了街头巷尾的一些流言和再次人满为患的牢房显露些痕迹,那隋家人好像一瞬间从京城消失了一样。这样消失的隋家人,反倒比之前全家被诛杀的仲家更加震慑人心。隋家人口不比仲家少,能将这么多的人暗中擒拿,那石青瑜手中的禁军势力足够让人胆寒。 比起仲家的审判,由石青瑜亲自审理的隋家逆反案,更加证据确凿。她用武力震慑住了朝堂,也用切实的证据证明了她惩治逆贼的正当行。石青瑜一面组织着禁军查抄隋家家产,一面安排平叛大军出京镇压徐莽引起的叛乱。但还未待平叛大军出京,徐莽做带领的乱军就已经解散。虽然石青瑜早料到徐莽这样匆忙起事,必然不会长久,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解散了乱军,也有些出乎石青瑜的预料。 但这也有所依据,徐莽所拉拢的所谓擒杀妖后的义军其实不过是由街头混混组成的乌合之众,没有徐徽在,徐莽又太过年轻且报酬心切,如今得了个机会就立即谋反,根本就是临时起意,没有任何规划。而且也不顺应民心,此时虽然又有水灾又有外族压境,但石青瑜执政期间,给这些民间女子教导织布工艺,又散士族之财分给天下百姓,同时大力提拔寒门官员,让平头百姓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普通百姓对石青瑜并无怨言。百姓更重实利,更在意他们的安稳日子,石青瑜既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何必去反他。 所以在徐莽谋反之初,就有很多人家来将与徐莽一同起事的人拉走。 而士族虽然有心利用徐莽生出些乱事,来逼迫石青瑜交出手中权势,但是士族本就势力衰弱了不少,这段时日他们又是勾结北蛮南雍又是故意设计水患,已无太多财力给徐莽支撑。徐莽名声又不好,之前就被石青瑜定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惹得许多原本上辈子能辅佐徐莽的人,这辈子因爱惜名声也不愿与徐莽有牵扯。即便有人不喜石青瑜这么个女人摄政,也无法于明处与徐莽这个声名狼藉的人共同谋事。 徐莽这辈子既无出师之名有无立事的根本,所领的又是群乌合之众,听到石青瑜派重兵来围剿他们,自然就立即散开逃窜了。即便徐莽武艺高强,但也不敢再逞匹夫之勇,立即向南逃去。 石青瑜听到徐莽逃走的消息,并不觉得欣喜。徐莽虽失了徐徽的提点,但他还有他的才能,他也算是个将才。而且如今她一直在追捕徐莽,都未抓住他,反倒让他有机会能够聚集起兵马起义,那就不是个简单人物。这次徐莽是失败了,但是下次呢?徐莽经历过这次失败,怎会再鲁莽行事?必然更加谨慎,从此事中汲取经验。 如果她这时不能除去徐莽,那徐莽许会成长为更让她畏惧的敌人。上辈子徐莽一直依赖着徐徽,所以他只有一身勇劲儿。但如今的徐莽在颠沛流离中成长,靠着他自己来摸索经验,那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当听到乱军已散的消息,石青瑜还是立即灼人去捉拿徐莽,她命各郡各县都张贴告示。那告示上不仅有徐莽的画像,还有罗列开的徐莽罪状。这些罪状经过润色,让徐莽变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待做完这一切,隋家的罪状也基本审理完毕,隋家的财产也都登记变卖。因隋家是叛变之贼,他们的家产无权贵敢收,而平民百姓又无力买那些贵重物品,最后大多被商户买走。 石青瑜听到那购买隋家家产最多的是一户姓沈的人家,微微眯起了眼睛,商户这么胆大和富有,让石青瑜心中生出了些担忧。之前士族强盛之时,他们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加奢靡惬意,纵容了商人的在大顺的往来买卖,虽然看起来一时繁荣,可也因此,让许多农户放弃种田,改行从商,从而使让田地荒芜。 士农工商,如果说她是秩序的维护者,“士”既是与她一样的维护者又是统治者,同样还制约着她的权势。“农”是这个国家的根本,他们是一切的基础。而“工”是决定这个国家日子舒适与否的人。但商人是变数,最聪明的商人甚至可以没有一处店铺,可以没有一亩田地,就能做千百万银两的买卖,同时又胆大妄为,为了利益可做任何事,最不容易被他人掌控。今日大顺繁荣了,他们可来大顺行商。明日北蛮繁荣了,他们自然又会去北蛮。 如果石青瑜是一普通人家的少妇,她许会喜欢走街串巷给她带来便利的商人。但石青瑜是管理这个国家的人,她就不可能纵容这种变数。若是不遏制商行,那更多人不再种地,而去经商,最后整个国家都会随之动摇,最起码不利于如今的这个王朝。 这个国家还没有足够的贮粮和农户能保障整个国家的温饱。 但石青瑜并不擅于经济,她虽打算遏制商业,但无法拿定主意将税率提高到几成,既能保障这个国家有一定商户让物资可以流通,又可让许多农户不再放弃土地,从事商业。 她还要等闵清回来,再做商讨。想到闵清,就听得又有闵清的奏折送了过来,石青瑜把闵清呈上的奏折拿出,看着奏折上闵清已安顿好灾民处置了为首贪官,同样也提及了周边商户借由水灾,扰乱粮价,以此提到如今商行混乱,应予以治理的事。   ☆、第72章 身死 但闵清也在奏折中劝告了石青瑜,让石青瑜不要太急于压制商行,因为若是急于对付商人,这样会让还不稳定的政局因此动摇。也许会逼迫着掌握着大量银钱的商人倒戈向士族,甚至更会倒像北蛮或是南雍寻找庇护,这不利于石青瑜稳定政局的打算。 虽然这个时候不遏制商行发展,很可能让一些商人掌握更多的资本,让一些农户弃田投商,成为隐患,可毕竟如今此事才刚显露出些苗头,并不是他们现在主要治理的对象。 石青瑜合上了闵清的奏折,微皱起眉头,之前她也许会急于整治一切她所能看到的隐患,不会把闵清的进言放在心中。但那也是因为她以后无所依傍,无人可延续她的志向。 可如今,石青瑜抬手摸了下她平坦的肚子,这个身体比上辈子要好得多,她可以孕育一个自己的继承人,让她的继承人继续做她未达成的事。所以她不必再焦急难安,她更能稳下心神听取闵清的意见。许多事不是她一代完成的,那些她无力达成的事,还能由的孩子以及后辈完成。而她如今要做的事,是给她的后辈一个正当的皇室称谓和一个建造繁荣王朝的基础。 隔着衣服,石青瑜的手搭在了她的肚子上,直至有宫女禀报,说长平求见。 自隋家落罪,长平就自隋熙府中重新回到石青瑜的身边。但石青瑜只暗中给了长平许多赏赐,并没有再安排长平做什么事情。长平在隋家的这几年,被磨练的更加沉静,自隋家落罪后,他也未借着功劳求个官职,只安静的独居在皇宫一角。所以,如今长平的求见,是有些出乎石青瑜的意料。 长平穿着靛蓝色的长袍,面容依旧清秀,气质依然纯净,并未因为曾经做过一个男人的娈宠就沾上一丝娇媚,他还要比宫中的太监更多了些经过磨砺的硬朗之气。石青瑜有心重用这样的长平,之前没给他安排官职,也是因为长平才从隋家回来,石青瑜需多察看他一些日子。 长平对石青瑜行礼过后,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黑沉沉的,不知藏了多少事。 石青瑜也是因为长平的这种眼神,不敢立即启用长平。她在隋家并非只安排了长平一个人,还有其他人是石青瑜的密探,她也知道长平在隋家过的什么日子,虽然隋熙一直将他留在身边,但他已早不受宠。又因为这些日子隋家与她的决裂,让隋熙已经舍了他。没了隋熙庇护的长平,日子过得还不如隋府里最下等的奴仆。若不是隋熙之女隋婉对他加以庇护,他估计也等不到隋家落罪的这一天。 因为石青瑜知道长平在隋家的事,所以虽然长平来见她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也能大概猜出,长平为什么来见她,大约是为了给隋婉求情吧。隋婉年仅十五,自小双目失明,但也因此极受隋熙偏疼,据说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子。可即便再善良,她也是隋熙的女儿,她是靠着隋家的财富过着奢华的日子。这样的人若是活了下来,将来肯定会成为她石青瑜的敌人。而长平若是为给隋婉求情而来,那长平也并非是可被她任用的人。 虽然石青瑜知道长平来的目的,却还是笑着伸出手将长平扶起,笑着问道:“长平过来,所为何事?” 长平并没有起身,也不故意遮掩他的目的,他依旧跪着,用力磕了一个头:“太后,隋熙三女隋婉双目失明,从未参与谋反叛乱,请太后明察。” 石青瑜慢慢收起笑容,对长平轻叹道:“原来长平是来向哀家求情的。” 察言观色于别人不过是攀附权贵的技巧,但对于长平却是这些年能够在隋家活下来的保命本事。长平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他不用抬头,就能察觉到石青瑜的情绪变化,虽然她的语调变冷,可是她并未动怒。 长平就继续说道:“隋婉对奴下有救命之恩,若非隋婉,奴下绝不能苟活至今,请太后成全奴下的报恩之心。奴下……” 长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奴下愿意以命换命。” 石青瑜低着头,看着长平。其实她根本就不需为这事多做思量,隋熙谋反,其女因为被牵连处死,这是隋婉自出生起她就享用的富贵所带来的代价。隋婉只有死路一条,哪怕是长平求情,也不可能更改,这一点长平也应该知道。甚至长平为反贼之女求情,长平也该因此受到处罚。 可是这段时日石青瑜也在为将来处置明峻一事犹豫,她与明峻同长平和隋婉虽然身份不同,关系不同。但面临的处境却有几分相似,长平虽然并没有向石青瑜透露出隋家的多少消息,但因她杀了隋熙,长平又是她的人,长平也就成为了隋婉的仇人。 这如石青瑜与明峻的关系差不多,虽然石青瑜的事做得隐秘,但她也是明峻的杀父仇人,更何况还有惠太妃。若是她无法下手杀了明峻,那明峻肯定会下手杀了她。可是即便知道,她还在犹豫,她并不确信她能在最适合除去明峻的时候杀了明峻。 这种犹豫必须要尽快消除,不然到了那一刻,这份犹豫会拖累着她,让她无法做出决定。 石青瑜轻笑起来,看着长平问道:“长平说话也越发大胆了啊,若是哀家不应,执意处死了隋婉,那你会如何?会怨恨哀家么?” 长平立即重重在地上磕了一头,颤声说道:“奴下不敢,奴下不敢。若是隋婉死去,那奴下不过用命偿还她的恩情罢了。她救过奴下数次,但奴下一直利用她,欺骗她,实在觉得愧对于她。” 石青瑜听后,叹道:“这些年你在隋家过得不易,是哀家亏欠你了。” 长平又重重磕了一头,虽然他未察觉到石青瑜的怒气,心中也存有死志,但仍然不由得心中生出怯意。 静默了许久,石青瑜才又开口说道:“哀家不要你的性命,可她若能得一命,你怎保障她不会记恨哀家,思量着向哀家报仇?” 长平听到石青瑜这话,隐约听出石青瑜有意放过隋婉一条性命的意思,连忙抬头说道:“奴下不要封赏,会带着她到边疆去,会带着她躲在一处无人知道的地方。她双目失明,身体又病弱,且是名女子,怎会再存报仇之心?且她心底良善,不会……” 石青瑜轻叹了口气打断了长平的话,说道:“你这般说,哀家怎会相信。你是哀家的人,她已知道。即便她之前不知道你是不是哀家的密探,但看你如今不曾落罪,心中大概已经明了。你去见她一面吧,若是她无杀你之心,哀家就放她与你走。” 长平听到石青瑜的话,用力喘了几口气,最后低下头,重重的点了下头。 看着长平离开,石青瑜依旧坐在原处,她自敞开的窗户开向外面,看到殿外的护卫。本来玉容应该守在殿外,可因为玉容受了刑,身上还没好。如今站在石青瑜殿外的是一个面容硬朗的护卫,他也察觉到石青瑜的目光,但他不敢转头与石青瑜对视,只能继续僵着身子愣在原地。 石青瑜都不知道她看了那护卫多久,直至她等到长平的死讯,她才收回目光,而那个护卫也终于送了口气。 石青瑜听到长平的死讯并不意外,抿了口茶后问道:“是隋婉杀了长平?” 那禀报此事的太监躬身回道:“隋婉本想杀了长平,但因她眼盲,无法杀死长平,只不断咒骂长平。是长平把长刀送到隋婉手中,让隋婉杀了他。隋婉一得长刀,立即杀了长平。” 石青瑜轻皱眉头:“隋婉不是双目失明么?” 那太监冷声回道:“是长平引着隋婉的手,把长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长平的做法让这些太监宫女都十分不解,既从险境中活了下来,就该享受着荣华富贵才是,怎么会因此白白送了性命?让人可怜他都不知道从何怜起。 “竟是这样……” 石青瑜虽然没有看到当时景象,但也能想象出,那当时是个什么境况。 石青瑜愣了片刻,才又问道:“那隋婉如何?” 那太监回道:“隋婉杀死长平后,就狂笑不已。口言……” 说着,太监顿住了,看向石青瑜。虽然那太监未敢说出隋婉说过什么话,但石青瑜大体也能猜出,隋婉大概是再辱骂她。 石青瑜慢慢的笑了起来,轻声说道:“那隋婉也快些处死吧,长平的封赏不变,连同他的尸体一同,送到他的家人宅中。” 隋婉很快就被绞死,和其他隋家人一样,她的尸体被直接拖到京郊填埋。她与长平在隋家宅院所经历的岁月,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74章 选妻 长平年幼离家,先为宫中太监后为隋熙娈宠,声名并不好。让他的家人心里有意避忌着他,所以对于他的死亡并不太在意,只为他带来的的赏赐欢喜不已。 尽管长平入宫做太监,或是做隋熙的娈宠,多是因他的家人。 长平的死在皇宫中也只如落入湖中的一滴水滴,只让湖面微微荡漾开一点涟漪,就迅速恢复了平静。 等南雍退兵,北蛮议和,灾民安排稳妥后,石青瑜就彻底摆脱了士族与明氏皇族对她的围剿。裕郡王也就此痊愈,与那几个因商讨赈灾事宜的明氏宗亲一道离开皇宫。但裕郡王之前身体病弱,他一醒来,就知道他的谋划败落,心中恼恨之余,让他的身体更加衰弱,出宫之后,没过了多久,就病死了。 在裕郡王死后,石青瑜以裕郡王直言进谏是大顺功臣为理由。直接将他的郡王之位安排给他的儿子继承,并没有如其他王侯那样在消减一等爵位。这个行为止住了在明氏宗亲中流传开的,是石青瑜害了裕郡王性命的流言。 经过这段时间的纷乱,让很多人看到石青瑜的势力,有更多的人投靠于石青瑜,甚至包括一些士族,如王家就从原来的旁观一派彻底站到了石青瑜身边,田家也就此退隐,数名田家官员陆续自免职务,只残留几个小官员留在朝堂上,但即便有几个人留在朝堂上,也不再发任何政见。 石青瑜并不相信田家就真的退隐,田甫之不是个愚人,他知道石青瑜不为难田家,是还未到时候。她既然猜到田家是幕后指使,那无论田家如何退隐,她都不可能放过。所以田家这次所谓退隐不过是故意做戏给她看罢了,也许也是给别人做戏,比如她手下的臣子们。 士族一败落,这些寒门出身的臣子立即由一同对抗士族变成了彼此针对。石青瑜正式掌权已近三年,提拔三届科举学子,还有之前明循提拔的寒门官员。这些官员按科举届次分为四个党派,又因政见不同分为两个集团。这两个集团首次的意见不同就是在对付士族上,一派网罗士族各种罪名,想要将所有士族一网打尽,被成为倒士派,这一派表现的很激进,把所有士族都当做了仇敌分给平民,很得百姓拥护。 而另一派寒门出身的官员就在有意的保护着如今衰弱的士族,不仅是因为从如今的士族身上汲取财富,还因为他们虽然推到了士族但却敬仰着士族的家史传统,期望着成为新一代的士族。这一类就很受如今急需人来保护士族的拥戴,田家官员离任后,留下的官员空缺也多由士族和皇族扶持这类人担任。 同时这些官员又从内部化为拥帝党和拥后党,虽然这类划分十分微弱,拥帝派的势力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是将来会随着明峻的渐渐长大而成为朝堂上最大的敌对势力。现在拥帝党的做法,就只是尽可能的保全明家皇族,和固有的皇族规矩。这种拥帝派,只要她还是太后一天,只要明峻还做一天皇帝,他们就不会消失。只有等她成为皇帝的那天,关于后权和帝权的争斗才会停止,但也会引起新的政治格局的变动。 上辈子,石青瑜没有来得及削弱士族,从未走到过这一步,面对如今朝堂上各自为政的局面,她只能先聚拢偏向自己的势力。如今的朝堂虽然各方势力混乱,但对石青瑜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如今就如坐在钓鱼台的渔翁,静看着在浑水下的乱跳的那群小鱼,默数着哪些小鱼将来是反叛她的力量。 到盛夏时候,石青瑜种在宫中的一片麦苗已结成青穗,玉容的伤也全好了。对比受刑前的玉容,不过数日不见,他就又长高了些,也消瘦了些。以往总是会因些吃食到石青瑜面前的他,如今也不常过来,甚至还会对石青瑜露出隐隐的厌烦神情,但又不似真的厌恶她。 石青瑜着实猜不出他这少年心思,若是在权势斗争中,人们的心思都简单的很,不过为了名利权势罢了,可原本一直在石青瑜眼里可被她掌控的单纯玉容,却让石青瑜有些看不透他了。 玉容的行事也越加古怪,有时候会收拾的十分整洁光鲜的出现在石青瑜面前,有时又是一副十分邋遢懒散的模样。有时喜人称赞他的容貌,有时若有人赞他模样生的好,就会之前那样恼怒起来。石青瑜不确定上辈子的玉容是不是这样,也许是她从未真正关注过玉容,也许是因为玉容这世的性子发生了改变。 只有偶尔在石青瑜送给玉容些吃食,玉容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了。”时带出的孩子气,才让石青瑜觉得熟悉一些。玉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想些什么,他受伤的时候见不到石青瑜心里憋闷,但如今伤好了,见到了石青瑜,他的心中却更加烦闷。他甚至想就此不再做石青瑜的护卫,回到家中当个真正的纨绔公子。但想及玉家的处境,他又不得不将这种念头打消。 原本玉容留在宫中的时间比较多,但待玉容伤好之后,他就常回玉府了。方子蘅看出了玉容的不妥,于玉容回府的时候,就笑着问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玉容立即瞪大了眼睛,大声反驳道:“我哪里魂不守舍的?我好得不得了,嫂子多想了。” 方子蘅自小带着玉容,熟悉玉容的性子,小心问道:“似看中了哪家姑娘一般,若真是如此,尽管与我说,我去为你提亲,阿容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玉容立即涨红脸,僵在当场。方子蘅看到玉容的模样,就笑了起来:“看来,确实如此。” 玉容捂住了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闷的胸口,慌忙说道:“嫂子不要乱说了,这事不需要嫂子来管。” 虽然一般责罚玉容的多是玉彦,但玉容平时敬重方子蘅更胜过玉彦,从未这么生硬的对方子蘅说过话。方子蘅心中一突,觉得此时情形不大对,之前她只以为玉容思恋上了哪家姑娘,可她仔细想了一番,觉得玉容这些时日一直都在宫中,只最近才回府中。 在府上时,又不见玉容与哪个婢女亲近,也没听过他打听过哪个姑娘。而能与玉容接近,又让玉容这般慌张,难以说出口的人,就只能是宫中的女子了。若是普通宫女,玉容怎会说不出口?那就可能是某个年轻太妃、太嫔,或者是太后…… 也许是某个与石青瑜敌对势力家的姑娘。 想到这里,方子蘅面上的笑容略微一僵,若当真玉容对某个太妃有意,依玉容的性子很容易被这人摆布,而与太妃私通那不仅有违伦理,也会让石青瑜对玉家心生芥蒂。而若是玉容恋慕的是哪个田家或是其他与石青瑜敌对势力的姑娘,同样也会让玉家与石青瑜生出嫌隙。 虽然方子蘅无法想象玉容会对石青瑜存有情意,但若当真如此,那玉容要走的也是一条绝路。即便石青瑜知道了玉容的心意,愿意接纳玉容,那玉容就只会变成一个男宠,石青瑜也会受人非议。而玉家,将来则会被人嘲弄嗤笑。 方子蘅很希望玉容没有如他所料那样爱慕上某个太妃、太嫔,或是石青瑜。但她在想到石青瑜的时候,却隐隐觉得玉容爱慕的女子就是石青瑜。方子蘅不敢再问,若真是她所料,那玉容这段日子如此烦躁不安也能说明他知道分寸,她怕再逼问下去,反倒让玉容生出逆反心思。 方子蘅就又轻轻笑开,说道:“既是没有,那我就为你寻上门亲事吧。” 玉容愣了一下,首先先是就是拒绝,但他想不出拒绝的借口。 如今他对石青瑜生出那般心思,对他对玉家都是祸非福。他的兄嫂才过上几天富贵日子,他怎忍心再让兄嫂因他而受人非议。还有他的侄儿,若是他们玉家只做臣子,即便将来石青瑜势力瓦解,那他们玉家尚有一丝能活命的机会。但如果他与石青瑜在一起,那他们整个玉家,在石青瑜势力崩塌后,将是别人第一个除去的对象。 而且玉容能感觉到石青瑜对他也并没多少情意,她对他的好,不过是因为他的兄长玉彦如今掌握兵权,为石青瑜所用。石青瑜对他的关切,和拉拢敬枫拉拢旁的官员时表露的关心也并无不同。 这让玉容时常患得患失,有时觉得那些男子的模样都不如他俊美,石青瑜若是想要挑选一个男人的话,必然会选他这样模样出色的美少年才行。有时又会觉得石青瑜并非只在意容貌,他一无是处至极。最后玉容总会因他原本一直不喜别人赞他容貌,如今却要因容貌才能在石青瑜那里得到一丝位置,而更加烦闷。 烦闷至极时,再想起石青瑜的太后身份,就让玉容更加憋闷。 玉容感觉自己已陷入泥沼,也许从泥沼出离开的办法,就只有选个妻子成亲吧。 玉容愣了许久,然后慢慢点了下头,对方子蘅说道:“嫂子帮我选个好看些女子做妻子吧。”   ☆、第75章 和亲 待赈灾事毕,闵清就即刻回到京城。原本闵清就极瘦,这次回来越发消瘦了几分,脸嗮得发黑红干裂,似个农夫一般。他一回到京城,即刻就受到许多官员拜访和石青瑜的传召。 闵清没有片刻歇息,推拒其他到访官员后,就立即进宫面见石青瑜。 进到宫中,走至殿外,闵清先看到的就是正站在殿外,目光却一直瞟向殿内的玉容。闵清知道石青瑜上辈子知道玉容的情意,但闵清也确认石青瑜根本就没注意过玉容如何对她产生情意的。明循的一次利用,几乎耗尽了石青瑜在情爱中对男人的信任。她上辈子拥抱过那么多的男人,更加剧了她对男人的疑虑。但闵清清楚的了解上辈子玉容对石青瑜的心意,那明知道不该产生,拼命想要扼杀,却无法遏制,只能看着它慢慢滋长的情意,既可怕又惑人。 闵清扫过了玉容一眼,轻皱了下眉头,抬手扶正官帽。一入宫殿,依旧是往常那样先闻到淡淡清香,之后就听到石青瑜轻柔的声音:“闵卿辛苦了。” 闵清躬身下拜行礼,石青瑜即刻走到闵清面前,抬手拦住闵清,她清笑道:“闵卿勿要多礼。” 闵清没有抬头,他低着头,看了石青瑜扶住他的手似乎更瘦了一些,就也不想再抬头看到石青瑜消瘦下来的脸颊,只低头回道:“下臣闵清拜见太后。” 石青瑜轻笑道:“来人,赐坐。” 而后,石青瑜就回到她之前坐的椅子上,闵清则在她旁边在一小凳上坐下。闵清一直低着头,都不曾抬头看石青瑜。 石青瑜叹道:“你的奏折哀家都看过了,受灾百姓之苦,让哀家彻夜难眠。好在闵清处事得当,让灾民得到合理赈济,此事你有大功。” 闵清低着头,垂着眼睛说道:“都是太后安排得宜,下臣不敢居功。” 石青瑜笑道:“闵大人立下如此大功,不加以封赏,那旁人不是会说哀家赏罚不明么?” 闵清立即沉声说道:“若是太后要赏,不如赏下臣一个官职。” 石青瑜轻挑了下眉梢,笑道:“哦?闵卿想要怎样的官职?” 闵清终于抬头看向石青瑜,说道:“下臣想要担任大顺公主与北蛮和亲的礼官。” 石青瑜听到闵清这般说,面上丝毫没显露出一丝意外表情,只笑着说道:“哀家是有与北蛮和亲之意,且也与神尤部族商议妥当,着实为这礼官一职忧心,既闵卿要任此官职,哀家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其实石青瑜早就有心让闵清担任和亲礼官,如今闵清提出,倒省下她再费心思。如今朝堂之上局势不明,闵清虽然在处置一些士族官员时手段狠戾,可他在寒门官员中还算有些威望,也因其手段恨厉,让一些不敬服他的官员也不敢得罪他。这样的人在这种乱局中,很容易成为一派势力的首领。 石青瑜喜欢闵清做事的方法,闵清也清楚明白她的目的。许多事如果不依靠闵清,她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耗费更多精力,来达成她的目标。 但石青瑜不想他的势力太过庞大,尤其是闵清还是重生之人,若是让他势力壮大,无论闵清有没有反意,那石青瑜都心中难安。闵清是她的一把刀,可若是这把刀的刀刃冲向她,那她宁愿毁掉他。为了保住这把刀能为她所用,又能避免闵清在这尚不明朗的局势中获得更多势力,石青瑜只能委派他离开京城。 如今闵清主动提及要担任公主和亲的礼官,也是他明白石青瑜的想法,知道如今的局势。闵清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要推行他的新法,但新法的推行需要一个稳固的政权。之前他以为石青瑜无法做到,所以先设计提防了石青瑜。但是如今,他看到石青瑜有能力做个帝王,他就愿意做个真正的忠臣,也愿意放开到手的势力,来换取石青瑜微薄的信任。 闵清低着头,他心中有些嫉恨玉容,不是因为玉容将来也许会到石青瑜的身边,成为她的皇夫。而是玉容太容易得到石青瑜的信任了,他费劲心思,也许只能换取石青瑜一点微薄的信任。但玉容不用做什么,就可让石青瑜信赖他。尽管这种信任也在重重提防下,但已是难能可贵。 可想起他之前的事和上辈子的一些过往,闵清又举得石青瑜对他的不信任也在情理之中。闵清就低头轻笑道:“神尤部落是如今北蛮最大的部落,与他们和亲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知和亲人选,太后选定何人?” 石青瑜笑道:“是一名宫女,封为永蕴公主,再选宫娥百名,匠人百名画师百名随往。” 这个和亲人选,闵清也猜到石青瑜会选一个宫女担任,因为她将来打算自己称帝,就不会选个明氏宗亲中的女儿作为和亲公主,给她自己将来的称帝之路设障。只可笑那些明氏宗亲还不知其意, 听得石青瑜派出的和亲公主是由宫女担任,竟然都还送了口气。 闵清听到石青瑜安排那么多宫女匠人随往北蛮,就知道石青瑜绝对不止是安排和亲那么简单,于是闵清看向石青瑜,见到石青瑜命那些宫女太监,才沉声问道:“太后是想这些宫女匠人离间北蛮各部落?” 石青瑜点了下头,笑道:“北蛮南雍是我朝外患,必须除去。依如今处境,北蛮地域广阔,都是散落游牧部落,若是我军要除去北蛮,所耗费财力兵力过多,而且北蛮周边还有其他国家,北边还有沣国,不能轻易除去。但南雍位于南海,周边都是闲散小国,其中多数又与我朝交好,南雍位于南海无路可退,又重文轻武。若是将来要除去北蛮和南雍,必是先除南雍,再灭北蛮。而你我都知道将来的獒利部落将会统一北蛮,其中獒利部落的可汗扎弩会成为蛮王,必须加以遏制。” 闵清低垂下眼睛,已猜到石青瑜想法,但他虽然猜中,也不直言,只低下头,静等着石青瑜安排。 石青瑜见到闵清这般模样,就笑着说道:“所以哀家要派人到北蛮,与各部族交好,同时离间各部族。宫女是送给他们的礼物,亦是细作。匠人是教导他们语言的,同化他们。画师是要将他们那边的民俗地理描绘回报的,留做将来作战使用。虽然过了两辈子,但是闵清,我们还够了解北蛮,也不够了解北蛮周边的国家,甚至是沣国,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若是有天与北蛮宣战,就算平定北蛮,也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周边国家,如此怎能心安?” “虽然这一切看起来遥远,但即便我无法成事,甚至哪怕我只困于太后之位。做成这些,将来只要有一任帝王有此雄心,这些地图人脉就会成为他平定北蛮的根基。” 石青瑜看向闵清,笑道:“此事不亚于闵卿变法,还需闵清仔细办理此事,这几百人,需要闵卿亲自教导指点。以女色拉拢离间部落,此事太过难堪,不会让民间百姓或是宗室官僚接受,所以这百名宫娥,闵清需要带到北蛮再送到各部落。之后,闵清着几个可靠之人留在北蛮,闵清既可回朝。” 虽然石青瑜说的是闵清只要寻几个人接管北蛮的事情,就可回到京城。但这样大事,怎是一朝一夕就能稳定下来的?若是要在北蛮稳住朝廷势力,闵清不花费上个一两年绝对不可能见到成效。那他最起码要离开京城一年,待到一年之后,怕是京中势力都已分明,到时候他的回去,将会成为石青瑜重新打乱势力分割的重锤。 但闵清还是轻笑着说道:“闵清必然不负太后所托。” 石青瑜轻轻笑道:“那就有劳闵大人了。” 闵清说完之后,又直起身子,笑道:“下臣进殿之时,见玉容心神难安,不知玉容这几日因何事烦乱?” 石青瑜笑道:“大约是因为家中要给他选个妻子的缘故,有时哀家也不知道玉容在想什么,少年心思,太难猜测。” 闵清看向石青瑜问道:“玉容到底对太后动情了,若非动情,他不必如此慌乱。此次玉容不可成亲,还请太后断然阻止。” 石青瑜眯了下眼睛笑道:“闵卿竟对玉容与哀家之事这般用心。” 闵清垂眼说道:“此事干系甚大,下臣自然担忧。” 石青瑜笑道:“那闵卿不必担忧,哀家既定下此事,就不会再有动摇。若是玉容不愿成为我的皇夫,我不会强求。但若是他心中对我存有一丝情意,他也不会成为旁人夫婿。” 闵清微皱眉头,看向石青瑜,仔细看过她的眉眼,最后笑道:“太后由此决心,下臣甚是心安。便去北蛮,也再无担忧。”   ☆、第76章 选择 石青瑜听闵清说他心安,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恼意。但那一丝恼意迅速掠过石青瑜心头,随即消散,她轻笑道:“闵卿还需多加小心,待闵卿回来之时,哀家必设宴款待。” 闵清听后忙连声说着不敢,而后低下头在他袖子中拿出一个折子,呈到石青瑜面前,说道:“之前对太后提到暂时不要遏制商行,也是因如今时局不稳。但下臣一离京城,恐怕一年之内难以归来,依太后之能,稳定朝局不需一年。下臣不才,先行把商户如何增税遏制商行和农田如何改制以兴农事写成奏折,愿供太后考量。” 接过闵清递交过来的奏折,石青瑜垂目说道:“闵清,历经两世,可还有懊悔不甘之处?” 闵清未料到石青瑜会问出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石青瑜一眼,随后低头笑道:“无论历经几世,总有懊悔不甘之处,但凡事有得必有失,下臣只能尽力抓住自己最想得的,至于其他宁愿舍去。” 石青瑜低头笑道:“玉容都已开始忙着寻亲事了,闵卿难道还要如上辈子那样不娶妻生子,此事也是闵卿愿意的舍弃的不成?” 此时,石青瑜与闵清就如两个老友一般说着闲话,闵清也减了些端正的姿态,对石青瑜轻笑道:“太后,下臣将来所做之事是要得罪人的,下臣若有妻儿,将来必被下臣拖累,还不若就这般过下去吧。此事并非下臣愿意舍去,但确实不忍。” 石青瑜轻叹口气,与闵清静坐了许久。 玉容虽然站在殿外,但他依旧能闻到些殿内才有的淡淡清香,他仍能隐约听到些殿内说话的声音。他虽然听不清楚石青瑜与闵清的话,但能听到石青瑜说话的声音。可等到殿中说话的声音止住,玉容也跟着愣住了。他不知道石青瑜与闵清再不说话的时候,再做什么? 玉容微皱了眉头,用力喘了几口气,待闵清从殿中出来的时候,玉容的目光就一直随着闵清。闵清身材消瘦,行事也足够狠戾,但身上却带着端方之气。察觉到玉容的目光,闵清回过身,对玉容拱手一笑,也不顾玉容是否回礼,闵清就转身离开。 虽然闵清的容貌普通,因为赈灾晒得面色黑红,如个农夫一般。但玉容觉得此刻他看到的闵清的风度,是他如何都及不上的。 虽然玉容幼年贫苦,但他因生了个好容貌,又有些习武天资。他并没有嫉恨过哪个人,但如今他看着闵清的背影,他生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嫉恨之情。他也不知道他是在嫉恨闵清什么,也许是因为闵清无论做什么事都那么坚定,但他却不断动摇。也许是因为闵清在石青瑜身边的位置,是他永远都无法代替的,他能为石青瑜做得事少得可怜。除了作为玉家放在石青瑜身边的人质,联系着玉家和石青瑜的关系,他还能为石青瑜什么? 在听到石青瑜传召的时候,玉容还依旧看着闵清离去的方向。等他听清石青瑜的传召,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迈入殿门。玉容一进到殿中就低下了头,对石青瑜行礼,声音小到都有些显得无力的对石青瑜说道:“拜见太后。” 石青瑜让玉容起身后,才笑着问道:“玉容最近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直低着头的玉容,抬头快速看了石青瑜一眼,用了抿了下嘴唇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没,没有什么……” 随后玉容深吸一口气,快速回道:“再寻亲事,我贪恋美貌女子,必要寻个绝色妻子,很是难寻。” 石青瑜略微皱了下眉头,笑容带了些苦涩,说道:“绝色?玉小郎不已是绝色了么?再去寻什么绝色?” 玉容听到石青瑜说话的语气,呼吸一顿,他动了下嘴唇,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没说出话。然后,玉容就低了头,攥住他自己的衣角,仿佛他是犯了什么过错一般。 石青瑜轻叹一口气:“看来玉容当真长大了,玉容既想要成亲,那成亲之后玉容想要做什么差事?是否要哀家为玉容在京中寻个轻省些差事,好让玉容好生照顾家里你的兄嫂因国事离别,哀家总不好让你与新婚妻子再分离。若是定下成亲日子,也要告知哀家一下,哀家好备份厚礼,以贺玉小公子新婚之喜。” 玉容听着石青瑜的话,听着石青瑜不再唤他“玉小郎”,开始在他面前自称“哀家”,想着将来远离石青瑜和一个陌生女子成亲的场景。 玉容慌忙抬起头,红着眼圈儿,急忙给自己辩解:“太后,我没有离开太后身边的意思,我成亲也不要太后的贺礼……” 说着,玉容自觉失言,又慌忙辩解:“不,也不是说不想要太后的贺礼。我……我……” 石青瑜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玉容,你好好思量下你要做什么吧。你知道我的护卫为什么多是些没有家室的未婚男子,且要么是父母双亡要么是如你这般另有兄弟的?” 玉容抽了下鼻子,小声说道:“知道,因为这样的人没有顾虑,没有后顾之忧,会更加尽心的保护太后。” 石青瑜点了下头,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你就自行选择吧。玉容,哀家没有丝毫逼迫你的意思。但你也需要明白如今状况。若是你成婚之后,哀家也会给你在京城中安排一个好差事。你也不必因此存有顾虑,你与玉夫人都在京中,已足够让哀家放心,不必一定要在哀家身边做护卫。” 玉容完全没想到石青瑜竟然直接在他面前说起她对玉家的控制,这点虽然大家都清楚明白,可从未在明面上提及这事。但玉容不觉得石青瑜这是在恐吓他,反而觉得石青瑜说得很是诚恳。玉容动了动嘴唇,他胸口憋闷的难受,最后只别别扭扭的说道:“太后想把我赶走,是想让哪个人到太后身边保护太后呢?难不成是敬枫?” 石青瑜叹了口气,苦笑道:“总不能因为哀家一己之私,误了玉容的终身大事,与他人何干?” 石青瑜叹得这一口气,仿佛叹在玉容耳边一样,玉容红着眼圈儿看着石青瑜,最后咬了下嘴唇,低下了头。 石青瑜仔细看着玉容的表情,然后沉声说道:“玉容,你退下吧。若是当真成亲,不必回禀哀家,只需向杨壑递上奏子即可,哀家自会给你安排。” 玉容用力吸了几口气,问道:“太后可觉得我是个称职护卫?” 石青瑜轻笑道:“玉容还是太年轻,说起称职,可能还略差一些。但是我喜欢玉小郎在我身边……” 石青瑜的话已经说得有些露骨了,让玉容彻底愣住,他心头狂跳,但又惊惧万分,最后用力抿了下嘴唇,慌张到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后,下臣告退……” 石青瑜轻笑着点了下头,她拿起旁边的茶盏看着玉容的背影,轻抿了口茶。石青瑜是不会勉强玉容,若是玉容对她毫无情意,她把他束在宫中,将来也是隐患。但既然玉容的表情也显露出了他的心思。那石青瑜也不会轻易放过玉容。闵清说得对,将来最适合做皇夫的人也许就是玉容。皇夫不仅关系到将来的后宫,还关系到她的子嗣。 除了她已不喜男人们在她面前争宠的模样,她不可能豢养一群男宠,让她的子嗣作为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存在于这个世上,她上辈子没有过孩子。这辈子,尽管处于如今的地位,她将来会给她孩子的东西会很少,可最起码一个明确的身份,是她必须要给她孩子的。 石青瑜静坐一会儿,就又得到了一名臣子的紧急奏报有,那臣子说有人告石锐罪状,来问石青瑜如何处理此事。那臣子禀报完此事,就立即低下了头,静等着石青瑜的安排。 石青瑜知道石锐和石铭自从何氏死后,就彻底被吓得失了魂,他们怎敢再像之前那样惹事生非 如今听到奏报,石青瑜就知道有人故意陷害石锐。可即便陷害了又怎么样?如今的石锐与石铭死了就也就死了,既免得他们再生出什么乱事让她恶心,又可以立她公正无私之名,此一举两得之事,她为什么不做?只是此事是何人所为,她必须查看清楚。此人诬陷石锐,目的还是对付了她。不然她即便再不喜石家,再削减石家势力,但她依旧是石家女儿,真正忠于她的人怎会先急着对付了石家? 石青瑜就先沉声说道:“他屡教不改,那就按照律法行事吧,先行收押吧。” 自从何氏死后,石铭每日都做噩梦被何氏索命,已病倒在床上。石勇行事也越加荒唐,每日就搂着娇媚婢女倒在榻上服用五石散。听到有官差来带走石锐的时候,石勇也就略微顿了一下,就继续倒在婢女怀里。   ☆、第77章 拒婚 虽然隔着屏风,但玉容依旧能从屏风的缝隙中看出对面少女的模样。那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容貌极好,肤白若雪,凤眼丹唇,此刻她羞涩的低着头,更添了些柔美,算是玉容见过的容貌最好的女子。玉容隐约记得他的嫂子似乎对他提及过这个女子的名字,可他却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这个少女好像是姓张,也许是他将来的妻子。 那张姓少女低着头,她早就见过玉容的容貌。那日她站在街边,就看到玉容骑着马飞驰而过,他容貌俊美面上带着浅笑,手中小心的拿着一盏灯笼。她从未见过那么俊美的男子,在听到玉家向别人打听过她们家的时候,她都无法相信这事是真的。 张家女儿的头一直低着,她希望玉容能看中她的容貌,又期望玉容能不在意她的容貌看中她的性情。可她出身贫寒,除了容貌再无依傍。玉家未曾向她家提出婚事,但在听到玉家曾向人打听过她的时候,为了定下这门亲事,她们张家就主动提及与玉容见上一面,希望能依她的容貌来打动玉容,成就这门亲事。 她起初并不喜家中这般做法,但比起要在玉容面前留有矜持,她更怕玉容不同意这件婚事。所以哪怕自觉有损女儿矜持,她还是来见了玉容,希望能早日定下这门亲事。 隔着屏风,玉容依旧能闻到对面少女身上的脂粉香,他有些怔愣,对那种香气感到十分陌生。 他之前一直口口声声的说着求个绝色女子为妻,如今屏风那边的少女已是少有的绝色,他心中反而更加彷徨,那些青楼娇媚的女子与眼前这绝色少女,都无法让他心动。只让玉容对他自己甚至产生了一些气恼。 可玉容想着要是和屏风那边的少女成亲,他就要离开石青瑜身边,再难见到石青瑜,玉容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混着对面少女的脂粉想起,玉容心头不断转着石青瑜曾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喜欢玉小郎在我身边……”。 这句话让玉容心头漫起一阵欣喜。 张家女儿一直未曾说话,面上带着最得体的笑容,直至离开。 待那张家姑娘离开,方子蘅就走到玉容身边笑道:“原只听说张家女儿容貌绝色,但想不到这般貌美,当真世间少有。” 其实方子蘅原本并不喜欢张家让两个人先见一面的提议,倒是不怕玉家受损。只是玉容如今心绪不定,若是见过一面,玉容仍旧不同意这门亲事,让张家姑娘颜面名誉受损。可是张家对张姑娘的容貌极有信心,又太急于攀上这门亲事,所以求了方子蘅几次。方子蘅见到张家这般急迫,她也很想让玉容早日定下亲事,才同意让玉容与张家姑娘见上一面。若是两面看着合适,再定下亲事。 可玉容听到方子蘅对张家女儿的夸赞,反倒低下了头,皱紧了眉头。 方子蘅看着玉容的模样,心头一紧,不敢强行逼问,只笑道:“已到晌午,阿容可是饿了,我去让厨房准备饭菜。” 玉容站起身,说道:“嫂子不必忙了,我不在家中吃饭,我还要回到宫中。” 方子蘅忙笑着说道:“那也好,我让厨房备些点心给你带着。” 玉容应了起身,就皱眉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背对着方子蘅说道:“嫂子可知道我若是成亲,那就不能再做太后身边的护卫了。” 方子蘅怎会不知此事?她只笑道:“天下间有缘起就有缘散时,太后身份贵重,身在禁宫。阿容不会总在太后身边,终有离开的时候,并不是阿容成亲的缘故。”玉容用力的喘了几口气,说道:“若是我不成亲,就不会那么早离开她的身边。” 方子蘅心头一跳,慌忙说道:“阿容不要再做傻事,你若是如今不离开,只会越陷越深。到时候苦得就是你自己了……” 玉容听出方子蘅话中意思,知道她已看穿他的心思,心中稍微觉得有些尴尬,但同时也松了口气。一直他都把心思藏住,不敢与任何人说,如今被方子蘅知道,他倒觉得心头松了几分。 玉容咬了下嘴唇,随后轻笑道:“嫂子放心,我不会做出有损玉家的事,只是我不愿这时就离开太后。太后身边缺少人手,我也不能离开。这亲事就作罢吧,张家人还劳烦嫂子安抚。” 方子蘅心中一急,忍不住调高声音,哭道:“你这是害了你自己。” 玉容轻声笑道:“是害了,还是成全,嫂子没有我看得清楚。嫂子就容我几年吧,也许我将来想开了,自会成亲。若是想不开,就做太后身边一辈子的护卫,我也不会对玉家有损害。” 方子蘅叹了口气,哭道:“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进宫,哪怕让玉晟与玉晰进宫……” 玉晟与玉晰是方子蘅那对双胞儿子的名字,玉容听后笑了一声,回头对方子蘅一拜。随后就快步跑到马厮,牵了一匹赤红骏马,翻身上马,然后骑着马就离了玉府。玉容一扫多日烦忧,面上带着浅笑,一路都没有停留。直至走到一处买灯笼的铺子,玉容才停下,买了一盏走马灯,才提着灯回到了皇宫。 今日不是玉容当值,但玉容自来不在石青瑜守着规矩,回到宫中后,依旧直接就拎着灯笼去了石青瑜的殿外。听得石青瑜正在殿中议事,玉容就提着灯笼,躲在一角。等着议事官员散去,才提着灯笼走进殿内。 石青瑜正在批阅奏折,看到玉容手中得灯笼,知道玉容心思已定,她也就笑道:“玉小郎的亲事作罢了?” 玉容笑道:“怎能不作罢?这世间哪有比我还模样好的人?想来是寻不到亲事了。” 石青瑜亦笑道:“如玉小郎这般绝色的人,确实难求?看来玉小郎要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护卫了。” 玉容低下头,闷闷得应了一声,然后又抬头对石青瑜如个孩子般笑道:“那太后可不要亏待了我,需给我许多好处才行。” 石青瑜点了下头,笑道:“自然。” 方子蘅知道玉容脾性,他既不同意与张家的婚事,就不会再有转圜余地。她唯恐张家姑娘种下更多情思,当日就派人到张家说明玉容意思。张家虽是不愿亲事作罢,但既然玉家不愿,那也无可奈何。只那张家女儿无法接受亲事不成的结果,如今她的亲友邻居均知道她要嫁到玉家,如今亲事不成,她还有何颜面?于是那张家女儿立即奔到玉府,宁做妾室也不愿亲事作罢。方子蘅不愿受留她,张家女儿就立即碰壁欲死。 终究是玉容摇摆不定引下的祸事,方子蘅就派人到宫中寻玉容回来处理此事。玉容听闻此事,也不回玉府,只命人将他的话带回。 带话那人回到玉府,因玉容的话说的太过无情,犹豫再三才对那张家姑娘说出:“姑娘,公子说……说姑娘既不念父母之恩,为此事求死,那他也无法相救。若是姑娘在如此纠缠,公子怕是无法再顾及姑娘名声,只能先报官府了。” 张家女儿只知玉容是一美貌少年,却不知他如此无情,那因亲事不成而生出的懊恼不甘也就此烟消云散。她不敢得罪玉家,不敢吵闹辱骂,只能恨恨的看了玉家一眼,又不愿回到自家惹人耻笑,出了玉府就即刻奔到山上庵堂,剃了头发当了姑子。方子蘅听到此事,轻轻一叹,也无法在理睬此事。只有张家不舍的女儿那美貌容貌,年纪轻轻就因玉容毁了终身,立即上庵堂劝说女儿。 玉家虽不再理睬此事,但因玉家如今也算有些势力名声,玉容更是因其容貌俊美而引得许多女子芳心暗许。此事就即刻成为街口巷尾的传扬开,虽然玉容与张家姑娘并未定亲,但张家姑娘在玉家几乎撞死,玉容却不加以理睬,在些女儿心中实在太过冷漠,渐渐玉容的名声就败坏下来,成了个女儿家眼中的负心寡情之人。而张家女儿因处境可怜,得了许多人怜恤,在她被家人劝着从庵堂回家后,就立即择了门好亲事,很快出嫁。 但在旁人口中沦为负心寡情之人的玉容丝毫不在意这些说法,听得有说书人将此事编成故事,还会去听上一回,顺手抄了些旁的有趣故事回宫讲给石青瑜听。 如今玉容甚至都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有那么多顾虑,只要他不与石青瑜在一起,玉家就不会受损。只要他一个人喜欢着石青瑜就好了,即便没有结果又怎么样?他只要守在石青瑜身边做个护卫,时时能看到她,保护着她的安全,把他们的命系在一处,可听到她说“喜欢玉小郎在身边”的话,他就心满意足。   ☆、第78章 逆书 至九月,石青瑜安排闵清训导的宫女匠人画师们已准备随公主远嫁北蛮。于他们离开京城的前一天,石青瑜亲自去看了那些宫女、匠人、画师。他们都很年轻,但目光坚定,近三百人看到石青瑜,就立即跪下。他们已知道他们将去北蛮做什么,将给这个国家带来省么。 石青瑜也随之跪下,双手捧起身边宫女递过来的酒杯,高高举起,隐者哭意,哽咽说道:“诸君此去,可换我大顺十年安稳,妾跪谢诸君。” 说罢,石青瑜饮尽杯中酒,对这些将去北蛮的人深深一拜。 此时,这些人中才隐约传来些哭声,他们都知道此一去怕是再难回京,而且他们永远不会被人记得,史书上可能都不会有他们的痕迹。他们忍住泪,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石青瑜并没有对这些人再说其他的话,但她长久的跪拜,已证她的心志。 和亲队伍离京当天,京城突降大雨,身着太后服制的石青瑜仍将和亲队伍送出城门。石青瑜眯眼看着隔着雨帘的和亲队伍远去,看着闵清回身对她遥遥一拜,石青瑜略低下了头,盯着被飘进车的雨滴打湿的手背,然后把双手搭在一起,冷声吩咐:“回宫。” 凤辇即起,石青瑜坐在车内闭了双眼,靠在垫子上。这队和亲人马,加上护卫近千人,也许只闵清一个能够回来。这一步棋,她上辈子从未走过,有利也有弊,利处自是有可能借由这些分化北蛮各部落,从而遏制北蛮。但弊处也是怕这些人不能起到作用,反而为北蛮所用,或是这些人成为闵清的势力。而因这次和亲,她也会让一些激进主战的学子对她失望。 她不是不敢对北蛮打上一仗,可她上辈子已承受了因怒起兵的结果,如今朝堂不稳,北蛮周围势力不明,她不想在条件还不成熟的时候,再兴兵事。即便要与北蛮打上一仗,最起码也要等到她登基,稳定朝纲之后。 和亲的礼乐声越来越远,石青瑜亦到了皇宫。到了皇宫,当石青瑜走下凤辇的时候,雨已停下。石青瑜慢慢走回殿中,换了衣服,才翻看着奏折,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奏折就是石锐的案子处置结果,给石锐判得是于闹市斩首。石青瑜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轻轻笑了起来,判了斩首倒是不奇怪,但是判得是于闹市斩首,那里面就有意味了。 虽然石锐于石青瑜关系并不亲密,且还有何氏做下的恶事传扬,但无法改变石锐是石青瑜同父兄弟的事实。石锐若是在闹市被判斩刑,那石青瑜与石家的关联将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即便石锐作恶许多,怕是也要有人因此判决议论石青瑜冷漠无情。而她若是改判,许会生出许多变故来。 石青瑜想了一下,就只将奏折放到一边,暂且搁置,她要用此事好生看看如今朝堂上到底有什么人是真正站在她这一边。 石青瑜铺了一张白色绢纸,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眼外面站着的玉容,落下笔来。玉容用余光看到石青瑜正在作画,且频频看到他这方向,觉得石青瑜定是在给他作画,玉容就站得愈加挺拔,微微红了脸,努力保持着笑容。石青瑜翘了下嘴角,扫了眼玉容站着的方向,就落下一笔。这让玉容更加不敢乱动,他好在一直习武,练过站桩,就一动不动的如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待石青瑜轻声说了句:“成了。” 玉容笑着跳进殿内,看向石青瑜案上,见到石青瑜案上倒是真呈着一张话,不过这张画画的并不是他,而是窗外的松柏,玉容皱眉头,小声得嘀咕着:“白白站了那么久。” 石青瑜见到玉容气恼,就把桌面上的松柏画拿去,这才露出了玉容的画像。 玉容这才笑了起来,拿起了那副画像,面上笑着,但嘴里还嘟囔着挑剔:“太后并没有画出我的绝世风采。” 自玉容回到石青瑜身边,性子倒是越发的嚣张。原本只是为了避免石青瑜对玉家心生提防故意做出的嚣张跋扈,但因为玉容如今心中藏着些隐秘的心思,更加乐得看到石青瑜纵着他,就越发有意的不守着那些规矩礼仪,来显示出石青瑜对他与旁人的不同来。 此时,玉容还担心石青瑜气恼,不大敢与石青瑜顶嘴。但后来见石青瑜也不气恼,反而更加纵着他,玉容也就更添了些放肆。 说完,玉容还是将画收到了怀里,说道:“但勉强还可以看,我就先收着了。” 石青瑜笑道:“这是补给你的贺礼。” 玉容才要说话,就听得有人慌张来报事。玉容还知道些分寸,就连忙把画藏在怀中,站在石青瑜身边。来禀事的事是刑部尚书周嘉还有一个八品小官李庸,周嘉倒是还好,站在石青瑜面前也面不改色,只是那李庸急得是一头大汗,站在石青瑜面前双腿都在颤抖,手中捧着几册书籍,面色惶恐。 石青瑜就问道:“有何事奏报?” 李庸连忙看了眼周嘉,周嘉躬身说道:“是李大人收缴了些书册,来奏请太后,相知如何查办?” 石青瑜就知道此书都是逆书,就冷声吩咐:“此事按律法处置就是。” 周嘉立即回道:“若是明言逆反,是可依律法可寻。但据说此书并非明言逆反之意。”   ☆、第79章 安慰 玉容呆愣愣的看着那幅画燃尽,然后低头看了眼他怀里还抱住的几本书。他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将怀中的书翻开一页。但玉容只看到那页纸上画着石青瑜和个青年男子赤身相对的图画。大约是那男子画得比较粗略,玉容也看不到画上的男子是影射的哪个人。玉容心中一气,立即把手中的书摔到地上,气道:“什么混账绘得这些污糟东西。” 原本玉容第一次看到书上面的配画时,还以为这只是有人故意编排他与石青瑜的关系,虽然有些气恼,但心中还有些期待,想看看旁人是怎么说他与石青瑜的。可他没想到,竟是画着不同男子与石青瑜交欢的图画,这就是在侮辱石青瑜。玉容又气又恼,又是为石青瑜委屈,觉得那些人可恨至极。即便是权力斗争,他们可正面与石青瑜相争,怎么能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全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玉容蹲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扔在地上的那几本书,猛地就捡起来一本用力撕扯。撕扯成碎片后,再扔进火盆中。玉容用力的撕扯着那些书籍,有几页画因着他的撕扯散落在他的脚边。这张画倒是画的他和石青瑜,与他们容貌有几分相像。画上,石青瑜偎依在他怀中,他一手抱着石青瑜的腰,一手在解着她的衣服。石青瑜扬起头,亲吻着他的嘴角。 虽然只是一副画,但玉容似乎感觉那停留在他嘴角的柔软触感。 玉容盯着那副画,泪就直接掉在了画上。而后玉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就把那副画给揉皱,一同扔到了火里。看着那火光,玉容咬紧了嘴唇。 等玉容回到石青瑜身边的时候,石青瑜正在用饭。她一贯吃的简单,每餐不过是一份小菜,一份清汤,一碗白饭。 见到玉容红着眼圈儿回来,石青瑜微皱了下眉头,但隐约猜到玉容是为什么事难过,就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对玉容招了下手。 玉容慢慢的挪过去,看石青瑜示意他蹲下,他就蹲在石青瑜的脚边。石青瑜安慰一样的轻轻摸了下玉容的脸颊,轻声叹道:“玉容啊……” 玉容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石青瑜。石青瑜无奈笑道:“都烧了?” 玉容抿嘴点了下头,闷声应了一声。 随即,玉容又急忙说道:“太后,还请太后将查办逆书的事交给我。” 石青瑜摇了下头,笑道:“此事怕是不成。一则,此非你分内之内。二则,你太过恼怒,必然行事过激,不会办妥此事。三则,那并非逆书,只是太过秽乱不堪,所以查办而已,那书中所绘人物与政事无关。” 玉容皱紧了眉头,认真看着石青瑜,见她当真面上没有一丝恼意。玉容抽了下鼻子,小声嘟囔着:“太后难道不生气么?” 石青瑜笑道:“也是有些恼意,民间学子不思读书进取,竟然念此秽乱之事,怎会不气恼?” 玉容这才知道了石青瑜的意思,她是根本不想认下那些画里面的人是她,所以当她发现那些画是在影射她后,她就只说那些书籍是秽乱之物,甚至连对藏此书的人都不没有像那些逆反罪一样满门抄斩,只是斩了私藏私印此书的人。 石青瑜见玉容疑惑的皱起眉头,就笑着对玉容解释:“我的担忧,是将此事落成逆反罪之后,不仅会有不打自招的嫌疑,且会他们再做文章,引我与天下学子为敌。” 玉容听到此处,眉头皱了更紧。 石青瑜将玉容扶起后,笑道:“很多法规我无法逾越,更不能以影射或是揣测定他人罪过。此时不过是几本不堪画本,它们是损我威严。但若是我定为谋反严查,那即刻就有臣子说我处事不按律法,不仅让此事影响更大。若是他们再加以手段,说我以文字图画来揣测定人谋反,有威慑学子,禁止他们影射我的意思。那些学子虽一时因保命隐忍,但对我也不再信赖。” 玉容皱紧眉头:“那些书生怎会愚笨至此?他们的诗词与那些画本根本就不一样。” 石青瑜笑道:“人心原本玉小郎想象的好摆弄啊……有些非议,因我是女人,就无法避免,无论我如何谨慎。但有些事,我是可以避免的。” 其实还是不到时候,若是她登基称帝,势力稳固之后,她敢将所有议论她的人都擒拿抄斩。但如今她只是太后,势力还不够稳固。尽管那些图画会损她威严,可她作为掌权的人,又是个女子,就免不了要受到这样的攻击。 正说着,就有一太监在门口大声禀报:“太后,惠太妃求见。” 虽然因惠太妃之前做下的事,让石青瑜已经对她存下了杀意。只是如今还没有更好的时机除去惠太妃,所以石青瑜一直没有动手,于是石青瑜就重新与惠太妃又亲和起来。 玉容听到惠太妃拜见石青瑜,怕有些紧张,似乎一对正在私会的情侣被外人撞破了一般。 石青瑜就挥了下手说道:“你出去吧。” 玉容这才点了下头,对石青瑜行了一礼后,退到殿外。 玉容一离开,石青瑜就惠太妃进到殿来。惠太妃在殿外等着,本以为石青瑜正在用膳,不会召见她,没想到再看到玉容从殿中出来后,石青瑜竟然允她入殿。 惠太妃扫了眼玉容,就走进了殿门。宫中没有人不知道石青瑜对玉家的宽厚,不仅提拔玉彦,还在方子蘅生产当日着御医前去助产,如今又把玉容提到身边做了护卫。因玉容模样俊美,又与石青瑜十分亲近,宫中在石青瑜管制之内,无人敢私下议论。但在宫外,石青瑜与玉容的关系已惹得一些人非议。当然也不仅是玉容,玉彦、闵清、芮远以及其他一些时常与石青瑜接触的男子,都在传闻中。 对于这样的议论,惠太妃是乐见其成,她巴不得石青瑜的名声更差一些,好让将来明峻长大后,更顺当的接管权势。 石青瑜看到惠太妃进来,就笑道:“正念着你呢,你就过来了,等哀家再命人添上几个菜,我们姐妹一同用膳。” 惠太妃扫了眼石青瑜桌上的清谈小菜,心中想着石青瑜这故作简朴,已经失了皇家体统了,一个太后每日膳食竟然这么这么寒酸。但面上,惠太妃却拿帕子擦了下鼻尖,笑道:“蒙太后垂怜,只是妾身已用过膳了。” 石青瑜笑道:“那给惠太妃赐茶看座。” 但惠太妃怎敢真落座饮茶,只轻轻挨着小凳的边,轻挽起袖子,伺候着石青瑜吃饭。 石青瑜用过膳,着人撤去饭菜,饮了口茶才对惠太妃笑道:“劳烦太妃了。” 惠太妃轻轻俯身说道:“此乃妾身福分。” 说完,惠太妃就抬头笑道:“方才妾身在殿外看到玉护卫,当真是英雄少年。妾身受人所托,想请太后帮着说门亲事。” 石青瑜笑道:“若是给玉容说亲,那就不必了,哀家之前也曾想着给他寻个好亲事,可听到他只想寻个绝色女子,这着实让哀家为难了,这天下间何处寻那绝色女子呢。” 惠太妃笑道:“这玉护卫终究年纪还小,只知挑选女子容貌,不知道这女子选贤才是最要紧的事,妾身家中有一侄女……” 石青瑜挑眉看了惠太妃一眼,知道惠太妃这是心里发慌,开始出昏招了。也不奇怪,上辈子惠太妃一直隐忍,从未得罪过石青瑜,也不担心石青瑜报复她。但这辈子却因种种原因,让惠太妃不再如上辈子那样哑忍,流露出种种要与石青瑜对抗的迹象。惠太妃怎不知道她已得罪了石青瑜,每日都在为她自己与明峻的性命前途担忧。 偏生惠太妃还被困在宫中,她不知道外面世道如何,看着石青瑜冷待她的时候,她害怕。看着石青瑜待她好了,她更加害怕。惊慌之余,惠太妃就想起联姻。一是让玉家和她们家中联姻,一就是让明峻先定下个皇后,虽然这个皇后必然会由石青瑜做主选择,但哪怕石青瑜为明峻选得是石家女,也会让明峻身边添上一分助力。 此时,惠太妃才露出想为玉容说亲的苗头,就被石青瑜这一眼看得打消了念头,立即转开话头,笑道:“可惜没有般配得上玉护卫的。” 石青瑜笑着看向惠太妃,说道:“所以让他家嫂子好生为难啊。” 惠太妃低了下头,笑道:“哪家长辈不为儿女的心思烦忧呢?如皇上的婚事,太后不是同样挂心?” 石青瑜笑道:“哀家是很为皇上挂心,只希望他玩心少些,多放些课业上。但皇上的婚事,如今提及,也太过早了些。” 惠太妃垂眼笑道:“如今皇上已满七岁了,许多这般大的孩子已经定下亲事。” 石青瑜笑道:“皇上又岂是一般孩童能比的?”   ☆、第80章 筹码 惠太妃听到石青瑜的反问,心头一紧,面上依旧笑着说道:“太后也说了皇上玩心重,所以妾身想着将亲事定下来,拢拢他的心,也好给太后分忧。” 石青瑜抿嘴笑道:“你若是这般说,哀家确实应该好好思量一下。许亲事定下来,皇上能转转性儿呢。” 说完,石青瑜低头抿了口清茶。惠太妃有些忐忑的观察着石青瑜的表情,见石青瑜并未生气,心中反倒更加忐忑,她一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石青瑜抬眼看向惠太妃,心中不禁发笑。这慌乱下的惠太妃可比上辈子愚笨多了,上辈子的惠太妃还懂得忍耐下来,用那悬空的皇后之位钓着那些大臣们,让一些大臣以为他们都有可能成为国丈,所以向她身边靠拢。可这辈子的惠太妃却连这点道理都因太过急躁而忽略了。 其实有的时候,紧握在手里的东西,远没有张开手拥有的多。 明峻的亲事一旦定下来,那支撑他的势力就算定下了大半。石青瑜不知道她登基称帝要耗费多少年才能达成,她也许避不开与明峻相争的那一天。所以早定下皇后人选也好,如今明峻的年纪小,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消减这份外戚势力。 而其他无法借此进一步聚拢权势的人,在明峻这般寻不到利益,自然会另寻其他靠山。可能投靠她石青瑜,也可能投靠其他有希望的明氏皇亲。比如与明峻同辈的明岷,他今年有十三岁,其祖父曾是当朝太子,但因皇位斗争落败而被幽禁。虽然明岷的祖父和父亲都相继病死,可他却在破旧的宅院中活了下来。 虽仍是罪臣之后,又没多少才能,可因他是当初废太子的孙子,也曾被人抬举着,企图用他之名来夺了明峻的皇位。这算是有个名义起事的,没有名义想要自立为王的又有多少? 如今士族的制衡已被打破,一旦这个朝野无法被她掌控,那许会生出战乱。 石青瑜并非贤德之人,也不恋贤德之名。即便施行仁政,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掌权。可她也不想天下生乱,她不想再死于叛军手中,也不想让百姓再遭受那样的苦楚。有人曾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石青瑜也算遭遇过乱世,知道那兴盛时的苦怎么能敌得过灭亡时的苦? 惠太妃虽没见到石青瑜面上怒气,但也不敢赌说石青瑜完全没有气恼,她立即垂泪道:“是妾身越了规矩,给太后添麻烦。” 石青瑜笑道:“你若是这么说,哀家着实要恼了。怎么叫是给添麻烦呢,哀家总有想不周全的时候,还需要你给哀家提醒着些。毕竟你是皇上的生母,心思要比哀家仔细……” 惠太妃立即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太后这般说,实在是折煞妾身了。皇上的母亲只有太后,妾身不过是曾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太妃,怎敢言说身为帝母?” 石青瑜伸出手,笑着扶起惠太妃:“哀家这还没说给什么呢,你怎么这般举止?倒显得我们姐妹疏远了,往后皇上定亲,还需要你与哀家一同看看,好为皇上选个贤后才是。” 惠太妃这才起来,但手脚已被吓得冰凉,在抬眼看向石青瑜,见她笑得依旧温和。 惠太妃就勉强笑道:“妾身别无他求,只求那女子能有太后万分之一贤德,就堪为一代先后了,只是这样的女子都怕难寻呢。” 石青瑜低头抿了口清茶,笑道:“那些官家女儿各个教养出众,想必能选个合适的。” 听到石青瑜说的是“那些官家女儿”,惠太妃不由得心头一怔,想着,难不成石青瑜并没有意图在石家给明峻选个皇后?那石青瑜难不成会选个官职更小的官家女儿,那样对明峻的辅佐势力就更加少了。可如今她也不敢再探寻,不过继续与石青瑜闲话了几句,就告退了。 石青瑜见惠太妃离开,就笑着吩咐道:“让荭宴给哀家温半碗白粥来。” 荭宴虽在石青瑜殿中做事,并不是石青瑜身边的近身宫女,如今由荭宴到石青瑜身边伺候,周围宫女虽然心中奇怪,但不敢有一丝迟疑,立即就嘱咐了荭宴过来。荭宴年纪已有十八,此刻低着头,屏住了呼吸走到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扫了眼荭宴就笑道:“你怎么不带那支碧玉簪子过来?一千多两银子的东西,哀家也想看看。” 荭宴连忙跪下,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只用力磕着头。 石青瑜笑着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宫女,说道:“哀家知道你没有对他们说多少事,不过是对他们暗示了下哀家的心情。” 荭宴这才哭道:“婢子知罪,婢子知罪,婢子不敢再犯,请太后责罚。” 石青瑜冷声说道:“责罚?你可见哀家罚过哪个宫女太监?哀家不会责难你们,许多事,你们自来到哀家身边就该有分寸,开始只是向他人暗示了下哀家的心情,再然后呢?来人,拉下去,杖毙。” 那荭宴自知有再难活命,恐累了家人,不敢哭喊,先跪了些恩后,才由着几个太监带了下去。 石青瑜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再抬眼看了那些宫女说道:“与荭宴同屋的是芷娍吧,你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么?” 芷娍立即跪下,说道:“婢子发现她添了些衣物饰品,但婢子以为……” 石青瑜冷声反问道:“以为什么?” 芷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哭道:“婢子猜到她可能受人饰物,却未仔细探明禀报太后,是婢子之罪。” 石青瑜点了下头,说道:“那就一同杖毙吧。” 芷娍深深一拜,哽咽道:“谢太后恩典。” 待芷娍也被绑出殿外,石青瑜扫了眼她身边的太监与宫女,说道:“你们在哀家身边久了,都知道哀家如何行事。所以,千万要知道什么事是不该做的。” 那些旁观这一切的宫女太监都如木头一样的站立着,几乎都没有呼吸声了。石青瑜不算是个苛刻的主子,她虽过得简朴,但她身边的人却从未有半点亏待,而且赏赐丰厚。甚至有些新近到石青瑜身边的宫女平日里伺候她的时候,略微有些差池,她都可以容忍。 但当这些人触及她底线的时候,她也绝不留情。 待石青瑜轻笑着吩咐道:“天也冷了,给哀家拿给手炉来。” 这时那些太监宫女才敢喘了口气,立即将手炉备好,送到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翻了下奏折,就摸了下手炉。她看着奏折上的那几个名字,这是之前武科与术科科考后选的几个较为出色的人。 石青瑜于几日前考了武举和术科考试,为的还是招揽人才。之前她都靠招贤馆聚拢此类人才,但是毕竟招贤馆不是朝廷正式认可的途径。且仅靠招贤馆一渠道招揽人才,若是有人徇私舞弊,或是借机贪污受贿,那就会毁了招贤馆这一招揽人才的途径。 可是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之前的数位皇帝,又十分重文轻武,让许多文官都轻视武将。即便是些武官,也都让自己的子孙多学诗书,转做文官。所以习武的人基本都是贫民出身,这类人虽是勇猛,但当中很少用人知道用兵之法,能成一个极好的护卫,却无法成为将领。而如今南雍边界的守将并不是石青瑜的人,不然徐莽也不会那么情意的跑到南雍去。石青瑜急需有人去为她镇守南疆。 但待石青瑜看到一个人的考卷时,轻翘起嘴角,默念道:“敬枫?” 敬枫参加武举考试的事,石青瑜早就知道,但默许了他。他能占了榜首,石青瑜也不奇怪。可让石青瑜惊奇的是他的考卷,与招贤馆不同。武举考试除去普通的比武,还有文考,文考就是考得兵法。 敬枫的字写得并不漂亮,歪歪扭扭的似才会写字一样。可是如何用兵布阵,却写出了几分意味,算是个可用的人。 石青瑜反复看过几遍,笑着吩咐道:“让敬枫过来。” 几乎石青瑜的命令才下达,敬枫就立即来到石青瑜的身边,他跪下后就抬起头仰视着石青瑜。 敬枫眼中的情意,石青瑜看得清楚。若是敬枫对她些情愫,那更好不过。而且这个敬枫又与玉容不和,再用利益略加挑拨,就可用于牵制玉家。哪怕将来玉容成为皇夫,也不会容得玉家一家做大。 石青瑜从未做过女皇,史书上也为先例可寻。她虽信赖玉家,但她经过太多人的背叛了。但情意远远抵不过利益,她能掌控玉家,那玉容自是纯真善良的可爱皇夫,玉家自然是她信赖的忠臣良将。可若是她的信任滋长了玉家的野心,那她也要有将玉家除去的筹码。   ☆、第81章 示意 敬枫再无其他亲人,比玉容少了许多顾虑,即便此刻石青瑜还是太后身份,他丝毫不畏惧人言,直白的用一种炙热的目光盯着石青瑜,连说“拜见太后”这句话时都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听到石青瑜柔声笑道:“起身吧。” 敬枫还依旧笑道:“臣下还是跪着好,臣下喜欢仰头看着太后。” 石青瑜翘起嘴角,柔声说道:“这么跪着,不怕累着自己么?” 敬枫摇了摇头,依旧跪着,仰头看着石青瑜。 石青瑜垂下眼帘,伸手指着敬枫的试卷,说道:“你这篇文章写得不错。” 敬枫丝毫不觉得羞愧,坦然笑道:“下臣出身贫贱,来到太后身边才学得字,不知道可写了什么错字让太后笑话。” 石青瑜摇头笑道:“并无错字,你习字时间这么短,就能写得好,着实聪明过人。” 敬枫仰视石青瑜,急切问道:“那臣下可比玉容聪明?” 石青瑜轻挑了下眉梢看向敬枫,笑道:“你与玉容是不同的人。” 敬枫伸出手轻轻捏住了石青瑜的裙角,哑声说道:“下臣不怕受人非议。” 石青瑜低下头,叹道:“着实有胆量,实在让哀家羡慕你。” 敬枫皱起眉头:“太后……” 石青瑜怅然一笑:“敬枫可愿意帮哀家做些事?” 敬枫连连点头,急切的说道:“臣下为成太后大事,甘愿赴汤蹈火。” 石青瑜看向敬枫,沉声说道:“怎至赴汤蹈火?哀家想为你说门亲事,想必你不会拒绝。” 敬枫皱紧眉头,低下头,捏住石青瑜裙角的手也慢慢松开。石青瑜却弯下腰,轻拉住敬枫的手,她没有说话,只拉了了下敬枫的手就要收回。但还未等石青瑜收回手,敬枫就突然攥住了石青瑜手,抬起头,红着眼睛。 他知道如今石青瑜要让他成亲,是有心拉拢他,许有心将他远派。如今他有不能被石青瑜任用的最大缺点,就是他没有家人,他不能被石青瑜控制。石青瑜让他成亲之后,一定会将他的妻子儿女扣留在京城,再外派他到其他地方。至于去哪里,他还不知道,可他能够确定,石青瑜不会让他留在京城。将来他也许不仅仅只是护卫,这对于他是个机会。 敬枫年少时吃过苦,他并不想跌落底层,他想得到石青瑜的宠爱,可若是石青瑜不愿意给他这份宠爱,要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也不会放弃。于是,敬枫抬头回道:“臣下任凭太后吩咐。” 石青瑜任由敬枫攥着她的手,轻笑问道:“你第一次学写的字是什么?” 敬枫抬头仰视着石青瑜,随后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是个‘青’字。” 石青瑜轻笑道:“我是从家中奴仆那边学得字,大约七八岁吧,才学得了第一个字,与你一样,学得也是个‘青’字。教我写字的人是一个厨娘,她也只认得这一个字。那时因我不会写名字,惹得很多石府中的奴仆耻笑,我就越下定决心要多学上几个字,不要让人笑话。可那些奴仆知道的字也很少,我只能慢慢学着。等我学会了一些字,却发现我还是只要装成不识字的样子。因为这样让奴仆耻笑一阵,我就能从他们手里多得到些吃食。” 敬枫知道些石青瑜身世,却不知道石青瑜虽出身权贵,但却只能跟随奴仆习字,还要被奴仆耻笑。敬枫抬头认真的看着石青瑜,石青瑜的皮肤生的白净,眉目柔和,鼻子微挺,薄唇粉红。 许是因为在权力中挣扎斗争久了,即便目光再柔和也掩不住里面藏着的锐利和坚定,可能是滋养的可能是脂粉用的好,石青瑜面上看不出使用脂粉的痕迹,有着特别自然润泽柔和的味道。 敬枫对石青瑜产生情感的原因很简单,丝毫不让他觉得意外。一个人把他从底层提拔为皇宫护卫,掌握着他的前程和将来,对他信赖,也得他的忠心,偏又是个看起来十分柔和的女子,自然会让他动心。而如今,她又在他面前细细的说着她年少时的事,与他相似又不同的年少时光。敬枫明知道这是石青瑜对他拉拢的手段,甚至石青瑜也未对此加以遮掩,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把他过去成长的时光与石青瑜的年少时光纠缠在一起,仿佛如今石青瑜是一个与他自小长大的人。 虽然石青瑜出身权贵,但她有着与他相似的经历,她也懂得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敬枫也慢慢松开了石青瑜的手,待听到石青瑜对他柔声说着:“哀家定为你选个合适的妻子。” 敬枫就才松了石青瑜的手,跪拜了下去,朗声说道:“谢太后恩典。” 此刻,敬枫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刚才石青瑜既然不愿让他与玉容比,那就说明玉容将来在石青瑜身边的位置与他不同,许会是她身边最受疼爱的男宠。而石青瑜虽然会对他有所挽留,但既然会让他成亲,想要用他的妻女控制他,不是石青瑜亲自利用男女之情拉拢他,那说明石青瑜还是对他无意。 就如同他是容易就接受了喜欢着石青瑜这一事实一样,他很快就把这种情感压制连着年少的轻狂一同压了下去,因为他已经获得了更宝贵的机会。 石青瑜在敬枫离开后,扫了眼她刚才还被敬枫紧攥着的手,轻笑起来。在很多人心中都是如此,怎样的感情也抵不过能握在手里的机会。她还是喜欢着敬枫这类人,他们有感情,却知道该到什么能够舍弃这种感情,还有些揣度心思的本事,用着也省心。 石青瑜并不急着先把敬枫安排到南疆,反而先把他派到了京城守备军中历练。敬枫从石青瑜身边离开后,玉容也告了假,好几天都未出现。奏请石青瑜处置石锐的折子不断递到了石青瑜面前,石青瑜看了奏折,就将石锐按律处死。随即,因为石青瑜之前设置诸多副职,而且朝堂上的官职很多新旧官职混乱,她就以此改革官制为借口对官场进行了一次清扫,将所有受士族扶持的官员统统贬为闲职或是借口流放。 并于年轻发布告令,盐铁官营,若有违令,私自开矿炼铁,私自煮盐卖盐则斩。 石青瑜此令一出,一些受收贿赂的官员便不断上疏,奢望她能更改心意,不要对贩卖私盐者加重刑罚。但石青瑜只着人调查这些官员,一旦发现官商勾结者,也立斩不赦。一时间无人敢为士族谋权,无人敢为商户谋利。 因石青瑜加重对盐铁的掌控,各地私盐贩子的起事不断,待到过年的时候仍能看到有州县上报的折子上主要写得都是各地如何处置盐贩。 石青瑜也未吩咐人仔细安排了如何过年,待到过年的时候,也未添上什么有趣的事,只守着些过年的大体规矩,哄着明峻乐上一场就作罢了。除石青瑜这一宫外,旁的地方因为过年,规矩也略微松散了些。因到过年的时候,未休上半个月的朝。石青瑜也难得的清闲下来,无人敢与她玩闹,她就捡起了女红,与个小宫女绣荷包。 那小宫女才到宫中不几日,脸上的稚气还未消,初次教石青瑜绣荷包的时候,拿着针的手还会发抖。但连着和石青瑜相处了数日,见贵为太后的石青瑜在女红方面实在笨拙得很,有时候指点的时候,就会忘了位分,见石青瑜绣得不对,还会急着喊道:“哎呀,不能这样的。” 在此时,石青瑜就歪在软垫上,笑道:“那该如何绣?你仔细教教哀家。” 小宫女就嘟嘟囔囔,前言不搭后语的把她母亲教给她的绣花技巧,十分笨拙的传授给石青瑜。 玉容进到殿中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胖嘟嘟的小宫女正紧张的站在石青瑜身边,看到石青瑜最后落下一阵,剪断了线,那小宫女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太后,这个总算有些样子了,其他的都不能看。” 玉容愣了一下,他还没看过石青瑜做女红,且见到石青瑜如今被个小宫女教导着,那情形实在有趣。玉容一扫数日的忧闷,忍不住笑了起来,跪下拜道:“臣下拜见太后。” 石青瑜点了下头,也不叫玉容平身,只笑着问道:“玉容来了啊。” 那指导石青瑜做女红的小宫女,也知道些规矩,见玉容进来拜见石青瑜,就不敢再胡乱说话,规矩的站在一边。随后见到石青瑜轻挥了下手,那小宫女就随着其他宫女太监退出了殿门。 待那些人退下后,石青瑜才笑道:“你还知道回来?” 玉容猛的抬了下头,就又迅速低下头。 石青瑜笑道:“敬枫的事,你知道了?我是使了些手段拉拢他,你也不要生气了,我不喜好他那类少年。” 玉容慢慢的抬起头,看向石青瑜,他就见到石青瑜笑着走到他面前,随即他听到石青瑜轻声说道:“除了玉小郎,我的眼里没有旁的男子,玉小郎也不要生气啦。”   ☆、第82章 舍弃 玉容的耳朵涨得通红,他看向石青瑜,想要说话,却只咬了下嘴唇,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没想到石青瑜竟然能够这么直白的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石青瑜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听到石青瑜笑着对他说:“我喜欢着玉小郎,希望玉小郎能在我身边,但绝不会让你以男宠的身份留下来。” 石青瑜说完,在玉容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当石青瑜的嘴唇印在了玉容的嘴角,玉容的呼吸几乎停滞,他愣在原地,许久才试着喘了口气。然后玉容抓着自己的衣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石青瑜刚才印在她嘴角的触感,比他任何一次幻想都要真实,他抬起头看向石青瑜,他此时很想就这么和石青瑜在一起,他就做个任人唾弃的男宠,又如何?他也不在意那些名声。 可当玉容才起身抬起手想要抱住石青瑜,就想起了他的兄嫂,他的侄儿。他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石青瑜在一起,他所做的会不会给他的家人带来负担。 玉容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面上竟露出了几分委屈的表情。石青瑜看着玉容的模样,觉得实在有趣,她也此刻也无法给玉容定下什么承诺。 石青瑜就起身,重新坐回到榻上,拿起手中荷包笑道:“这段时日玉小郎没进宫来,我也觉得没意思。想着你总是爱吃些零食,就想着学做些荷包给你。可我的手艺实在不成,这已是我绣得第十五个荷包了,现在这个荷包还有些样子,等玉小郎能光明正大带我做的荷包那天,玉小郎就可就要给我答复了。 说着,石青瑜看着玉容沉声说道:“我给你足够的时间拒绝我,等我下次向你提及此事的时候,若是你不愿,我绝不勉强。若是你答应我,就不可再反悔。” 玉容听出了石青瑜话里的意味,“光明正大”?石青瑜她身为太后,怎么才能和一个男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除非…… 玉容立时愣住了,他抬头看向石青瑜,虽然他曾经对玉彦提到了石青瑜可做女帝的事,但那个时候他毕竟年少,他也不了解朝堂上权势斗争的惨烈。而如今他在石青瑜身边做护卫,见了一些朝堂争斗,知道权势斗争的险恶,一个女人能稳定住朝堂已属不易,如果还想再更进一步,成为女皇,那需要冒太大风险了。可是若不走这一步,石青瑜只能困在太后之位上,最后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这一步,是石青瑜不得不走。 可对于玉家,这一步即便要跟着石青瑜走下去,但如果是以他与石青瑜结合的方式,那玉家将是面临着极致的富贵,还是灭族的险境,玉容根本无法去猜测。如果石青瑜是向着女帝的路走,那她要将他留在身边,会给他个什么样身份?男妃或是男后?以后他是要和其他男人一样住在后宫,一同等着石青瑜的临幸,而后和其他男人们一起争抢着石青瑜施给他们一点微薄的情感? 玉容微皱起眉头,虽然心头转着许多心绪,但最终玉容还是先问出他最想问的话:“如果臣下拒绝,太后会让别人,别的男人在您身边么?” 石青瑜点了下头,笑道:“玉容若是不愿,我自然要选旁人,我身边总是要有个人的。在我身边有些好处,也有许多坏处,你需仔细考虑了,为你为你的兄嫂为你们玉家,好好思量着……” 玉容皱紧眉头,站起身来,思量半天,只垂头低声道:“那若我不同意,太后如今的做得这些荷包也要给旁人么?” 石青瑜垂下眼帘,笑中添了下怅然:“不会给旁人,但存下些针线手艺,将来许给他做旁的物件吧。将来我身边只会有这一人,他为了我会舍弃许多,我自然要对得起他。” 说完,石青瑜转头看向紧闭着的窗户,笑道:“外面可是下雪了?隔着纱窗都看到飘下的雪花影子了?” 玉容还愣在原地,紧皱着眉头。石青瑜站起身,对玉容笑道:“你与我出去看看吧。” 玉容略微一顿,才跟在石青瑜身后,走出殿门,就见到殿外果然飘了雪花。 石青瑜轻呼出一口气后轻吸了一口微冷的空气,看着外面飘落的雪粒笑道:“这个天气真好,带着些冷,却不会让人耐不住,让人觉得爽利。” 说着,石青瑜转头问身边的宫女:“御花园里的梅花还开着么?” 那宫女立即回道:“回禀太后,开着正好。” 石青瑜点了下头,对玉容笑着说道:“玉容,你随着哀家去御花园看看。” 玉容心中激荡着复杂的情绪,反应稍微迟缓,等一个太监将遮雪的伞提给玉容,他才慌忙为石青瑜撑起伞。 玉容无可以与石青瑜并列而行,只能退在石青瑜身后,为石青瑜撑着伞。雪下的不大,只飘着米粒儿大小的雪花。伞撑开后,也只能遮着石青瑜,玉容头上落了不少雪粒。他的睫毛上也落了些雪粒,被他呼出的气一暖,慢慢融化,让玉容的眼睛都跟着湿润起来,再添上他被冻得发红的鼻头。 当石青瑜转头看向玉容的时候,就看到他这幅可怜兮兮又彷徨无助的模样。玉容抽了下鼻子,看向石青瑜,他心在没有心情陪着石青瑜到处走,他还有很多话想要问石青瑜,也许在面对石青瑜他其实并没有办法能问出口,可现在这些话就卡在他的胸口,憋着他心里难受。 石青瑜转过身,与玉容对视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玉容安慰几句,或是顺着玉容的心思,随着玉容回到殿内,继续刚才的话。石青瑜就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走到一处梅花树下,看到那娇艳的红梅。石青瑜笑着问道:“玉容看着这梅花长得多好。” 玉容抬眼看向那红梅,点了下头,闷声说道:“是很好看。” 石青瑜笑道:“别人多赞梅花傲骨,哀家却不觉得这般。梅花不过是在最适合它们的节气开花罢了,若是强逼着它在夏天开花,未见得它就能成活。人亦如此,许多事逼不得自己,若是活得有那么多不得已,这一生也没个意思。” 虽落在旁人耳中,石青瑜的话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玉容听出石青瑜话中的意思,低声问道:“太后没有不得已之处?” 石青瑜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不得已只是借口罢了。小时候听过个故事,有个人为了求生,被迫将自己的妻子献给了王。之后他的妻子做了王后,两人相遇,那人却哭诉他是如何的不得已。后来他做了王后的妻子,还是把他处死了。既然选择了,何必再以不得已为借口?” 石青瑜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少了些温和,多了些冷然。玉容见状,不由得怔住,他想着石青瑜话中的意思。这是在警告他,若是做出选择,就不要在寻找借口动摇为难,不然就会落得身死的下场?若是他真的选择在石青瑜身边,他可能就要舍去许多自有,服从很多规矩,并且要顺从许多石青瑜的命令。也许将来,石青瑜还可能为了布局,舍弃他的利益,甚至性命。石青瑜这是让他要更加明白该选择什么,不要选择后,又心有怨恨。 玉容不太明白,若是石青瑜当真要将他留在身边,不是应该许给他许多好处,尽量笼络他么?为什么石青瑜要将这些话对他说明,似乎有意不让他选择将来留在石青瑜身边一般。 石青瑜转头看着玉容,伸手接过玉容手中的伞,轻声说道:“正值年节,府上应该有许多琐事,玉容快些回去吧。这雪,哀家自己也能拿伞遮雪。” 玉容慢慢收回手,低头对石青瑜行下一礼。此时的雪已在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玉容这一跪,就在雪地上落下一个印记。 当玉容再抬头看向石青瑜,见到她的面上又带起了浅笑。玉容慢慢退后,咬了下嘴唇后,转头快步向前走。走了几步,玉容回过头,见到石青瑜还站在红梅树下,撑着伞看着他。发现他回过头,石青瑜也没有说话,只笑着看着他。若不是不断有雪飘下来,石青瑜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好的仕女图。 玉容皱紧了眉头,慢慢的,之前石青瑜突然挑明此事给他带来的惊慌平息下来。他对石青瑜再行了一礼才又转身离开。这次玉容一直走到一处宫墙的拐角,才停了下来,他躲在拐角,小心的看向石青瑜的放心。 此时他与石青瑜已经隔得很远了,他看不清楚石青瑜的表情,不知道石青瑜是不是仍旧看向他。只看着石青瑜还站在原地,没有一丝变动,她身边虽然站在一些人,但却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边。   ☆、第83章 纷争 随后的日子,石青瑜待玉容反倒冷淡了许多,不及之前那般宠着他,对玉容有时甚至比待别的护卫更加严苛。比起玉容,石青瑜对待敬枫倒是更加和软,不仅为他指了婚,还为他在京城守卫军中安排了职位。待敬枫的妻子有孕,石青瑜还屡次着人从宫中送了东西赏她。 虽然敬枫如今的官职不过七品,但京中已有很多高官把他当做被石青瑜信任的新贵,都对他百般示好。如今往日里繁荣的士族已经被石青瑜施予的各种手段打压下去,明氏皇族又不掌握权势,所有的重要官员都由石青瑜提拔,如今她又将势力铺到地方,去年的科考举子有一部分已经被她安排到州县为官。且之前刚要集结在一起的官员势力,又被石青瑜打散。在加上明峻的皇后定下了人,这让几个被推离皇后之人的家族,无法再继续站在明峻一边。 现在的朝堂,旁的势力都未成形,正是石青瑜一手遮天的时候。能得到石青瑜的信赖,就是寻到了最大的靠山。 只是任凭旁人百般拉拢,敬枫在石青瑜身边做过护卫,怎不知道如今石青瑜最厌恶什么?她重用的人又是什么行事?如玉家,玉家若不是不在朝中结党,石青瑜怎会这样信赖玉家?敬枫是不敢奢望能够在石青瑜身边得个位置,他如今看着玉家,也不再是因为嫉恨玉容,而是想从中揣测石青瑜的心思。 所以敬枫从不与其他官员过于亲近,与玉容更是一直针锋相对,对他的妻子十分疼爱,甚至有意传出许多惧内的笑话来。 所以待敬枫的孩子出生后不久,他的妻子儿子留在京城,他就即刻被派往南疆。起初并没升官,待敬枫在南疆站稳脚后,才被封为云麾将军镇守南疆。 但即便这样,石青瑜也并没全然信任敬枫,唯恐敬枫将来独霸南疆,就又陆续派了些经过挑选的武将和文官去到南疆。就算敬枫的妻子儿子留在京城,但若是可能得到更大的权势,他也未必会真的在意他的妻儿。虽然他若不在意自己的妻儿,会惹人非议,失去人心,可石青瑜并不想落到这一步再想控制敬枫的办法,许多事需要提前防患于未然。 即便文官再有反心,没有武将辅佐,他们也不过写几句悲凉诗句感怀一下世事罢了。可若是武将反她,那就是一场伤筋动骨的巨变。 待南疆的局势稳定,这一年的冬天就又到了。雪花落下来后,就又到了过年的时候。这一年风调雨顺,改良的麦种让许多农户有了个好收成,商户更加稳定,许多人为了避税只能扎根在一片土地上靠耕地为生。因少了许多浪荡的空户,又鼓励生育,这一年的人口比去年翻了一倍。 但因石青瑜政事改革,新近又下了建言令,让百姓于每年腊月初三书写建言交于密使,由密使于年前带回。因许多平民不会写字,石青瑜收到的信中,有很多还是用画图来阐述的。 石青瑜一边抱着暖手炉,一边翻看着从各地呈上来的建言。看到那些看似可笑的图画的时候,石青瑜面上没有一丝笑容,反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忍不出轻叹了口气。 民智不开虽然很容易被人利用,但也更容易管理。 石青瑜翻看过那些信件,又将闵清给她写的奏折打开,闵清在奏折里仔细写了北蛮部落的各部状况,以及如今他们身处北蛮的状况。闵清的文章不喜炫耀文才,很简单的就勾画出被蛮的境况。让石青瑜甚至可以从他的奏折中闻到那来自北蛮的青草香气,她不由得又细细读了遍闵清的奏折。 才刚看了几个字,石青瑜就听到殿外有玉容求见,她把奏折收好,笑着对来禀告的宫女点了下头,那宫女才将玉容请进殿内。玉容比去年长了一岁,身量高了许多,面上也添了些沉稳神色,此刻他来求见石青瑜也是为了禁军中的事。待事禀报过后,石青瑜就点了点头,继续拿起闵清的奏折,对玉容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玉容抿了下嘴唇,抬起头看了石青瑜一眼,随后走到殿门口。这一年来,就是这样,石青瑜并不急着逼迫玉容做出个回答,她只是让玉容看到了,若是他愿意做她的男人,将来两个人可能保持的最好关系是怎样的。玉容推到殿门口,突然停住脚步,站在殿门远远的对石青瑜说:“太后,今年元宵节会有花灯看。” 石青瑜抬眼看了下玉容,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又低头看着她手上的奏折。 玉容动了动嘴唇,最后微皱着眉头,对石青瑜又行了一礼:“太后,臣下告退。” 石青瑜应了一声,眼睛只落在奏折上。待听到玉容真退出了殿门,石青瑜才抬眼看了下殿门口,嘴角微微翘起。 玉容出了宫门,就直接翻身上马,奔回了玉府。一回到玉府,玉容的脸依旧阴沉着,吓得守门的奴仆都不敢与他说话,只默声把马牵好。 虽然玉家人口少,但正值过年,也添了几分热闹。玉容才走了几步,就撞上了个正和旁人玩笑的婢女。那婢女容貌清秀,抬头见到是玉容,整个人就慌张起来:“公子……” 玉容冷冷扫了那婢女一眼,皱紧了眉头,本欲说话。待看到那婢女的容貌又几分与石青瑜相似,玉容就狠甩了袖子,继续向前走。 那婢女长呼出一口气,擦了下头上了冷汗,小声嘀咕着:“好生吓人。” 她身边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二公子这一年来脾气变得古怪,往后不要在他院子附近说笑了。” 之前虽然玉容性子恶劣,但时常还与旁人玩闹说笑,哪怕是奴仆婢女都不会畏惧他。但这一年来,玉容的性子越发乖戾,虽不会无故责难旁人,但那副气恼的样子已足够让人害怕,心生怯意。在添上玉容至今未婚,又不近女色,府外多传着玉容喜好男子的话,府内虽不敢议论,但婢女与奴仆心中也都有个盘算。婢女们虽然身份卑微,但也知进退,见到玉容如此,是全消了向上攀的心思,只巴望着在玉容面前少出些错处。 玉容进到屋内,甩掉靴子,就倒在榻上。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皱紧的眉头,而后突然坐起,掀起榻上的软垫。自软垫下拿出一本诗集,他把诗集打开,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副好,然后慢慢展开。那是石青瑜当初给他画的,玉容如今还记得石青瑜笑着将画交给他的样子。 玉容皱眉倒在榻上,用力合上了眼睛。 他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在石青瑜的身边。首先玉家离了石青瑜,那玉家不仅不会有如今的繁华,还可能落入险境。其次是石青瑜现在位高权重,若是拒绝了她,那相当于告诉石青瑜,玉家并不愿意全力扶持她登上皇位。还有就是他那已经被许多人看穿的心思。 让他摸不清楚的是石青瑜的态度,她这么疏远他,是真的给他选择的余地,还是故意在试探着玉家。 而比这些思虑更让玉容心中觉得委屈的是,一直以来石青瑜从来就没这么对他冷淡过。她说着给他选择的余地,但也许根本是想着要疏远他。这让玉容这一年来很是患得患失,想着他既没有自家兄长的领军才能,又没有闵清的治国才干,甚至不及敬枫磊落成熟。他只是一个空有个好模样,沉溺在男女之情的庸人。这样的他,即便在石青瑜的身边,又能为她带来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将玉家牢牢捆住送到石青瑜身边的麻绳而已,他确实不知道他该怎么做。 所有的事让玉容这一年来过得格外混乱慌张,他甚至没有对他的兄嫂暗示石青瑜的野心。一直藏着这一秘密的他,忍不住开始期盼着石青瑜正式显露出她对皇位的野心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也许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玉容并没有等待太久,才过了年,石青瑜就颁布的新令。那就是允许女子参加科考,无论文武科举,女子都可参考。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有些人虽不同意女子参加科考,可为表忠心,知道石青瑜执意要这么做后,只能表示赞同。而有些人则是坚决反对,甚至有几个儒家学子,还在宫门前静坐。明氏宗亲虽未觉察到石青瑜的意图,可也因此令有违之前明家数代皇帝颁布的发令,而极力制止。 玉容早知道石青瑜心意,自然知道她这是在为往后铺路,以后她会逐渐提高女子地位,以达成她的心愿。而那些提升女子地位政令,会触动一些儒家学派官员的底线,朝堂之上即将又起纷争。   ☆、第84章 觊觎 虽然朝堂上许多官员反对,但是石青瑜仍然执意推进此事,根本无人能够阻挡。提出的诸多理由,也都被石青瑜挡回。待儒生在宫门前静坐的人多了,石青瑜就以聚众谋反企图行刺的罪名将那些儒生收押。石青瑜不得不施以强硬手段,她若不强硬,若是发令不施,那她往后如何能够称帝?若是她连女子上朝为官都无法达成,她怎能做一个服众的女皇? 石青瑜用强硬的手段向朝臣证明着,任何发令,只要她想推行,就必须施行到位。石青瑜一改之前的行事方式,手段变得更加强硬,首次沾染上残暴之名。但此时的名声,仍然要比她上辈子好一些。石青瑜早有认知,推翻一个朝代,怎么可能不见血呢? 无论是扶住她的人,还是反对她的人,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都需要用命来争。 但此等强硬手段让朝堂的一些反对此事的官员更加激进,石青瑜才一上朝,就有官员跪下,说道:“太后,女子参加科举实在有违伦常天理。” 石青瑜皱眉反问道:“伦常天理?有哪个伦常天理是不允女子参加科考了?还是有人畏惧,怕在文才之上输于女子?” 朝堂之上一阵默然,但固有的观念在一些人的心里无法改变,仍有人要下跪建言。 石青瑜忍不住笑道:“几个小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就能乱了国家根本?国家根本就如此浅薄?值得朝中大员担忧至此?难不成是朝中政事不足以让各位烦忧?难道今时今日当真无更大的事忧心?” 随即,石青瑜一一质问那些企图制止女子参加科举考试官员政事,在那些官员被问得哑口无言之际,石青瑜笑了一声,问道:“可还有事禀报?” 朝上安静了一瞬,随即就有官员向石青瑜禀报起旁的政务。 虽然许多人阻碍此事,但多是文官儒生,到后来有几个机敏官员揣测出石青瑜允许女子参加科举的深意,更加不敢反对。允许女子参加科举的告令不过几日,就发布到各郡县。告令上同时对女子参加科举的条件进行了限制,除了如男子一般的限制着罪犯、或是尚在孝期之人不得参加科举,另外还要求女子若是考中,必须担任官职达五年,不得请辞。 此令一出,许多识字的女子多是官家女儿出身,束于家中规矩,都不敢赴考。可石青瑜早已料到这个状况,她之前就着人专门寻了几十个文才出众的女子加以劝导。这些女子都家世清白,不过因种种原因,家道中落。里面有些文才,又不愿意被家人随意嫁了换些聘礼的女子,经过劝说,已报考今年科举。 当这个消息传到田家,尚在病中的田甫之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撑起身子,推开正给他喂药的婢女,瞪大了眼睛,狠狠盯着窗外。他用力喘了几口气,想要说话,但话还说出口,就吐出一口黑血来。身边的婢女慌忙去通报田家如今的管家人田甫之的长子田有和。 田有和一听得此事,就连忙赶到田甫之面前。田甫之见到田有和就攥着他的手,说道:“那毒妇贼心不死,觊觎皇位,告诉……告诉肃王和皇亲们。” 田有和听过之后,立即皱起眉头,应道:“父亲,他们都该知晓此事。” 田甫之连连摇头:“他们若是知晓,怎会再三受那毒妇哄骗。她这是要逆天地伦常啊,不可以让她成事,否则我们田家……我们田家……” 田有和垂目说道:“父亲,如今我们田家再参与这些纷争中,才是真要灭门了。父亲,你之前不是说要忍……” 田甫之暴怒坐起,大声说道:“就是因为我说了要忍耐,才让她势力做大,如今不能再忍了,不然这天地就变了。” 田有和跪在田甫之面前,哭道:“父亲,天地更改又如何?只要田家人活着,将来终究有翻身的机会。父亲你看看隋家和仲家,他们是怎么个下场。即便朝堂易主,田家只要还在,就能有机会重掌权势。即便将来依旧是明家当政,但是若我们田家被灭门,那再复兴无望啊。而且,此时我们田家即便反对石氏,也不过以卵击石。非但不能反,还应该顺她心意,她无法生育,将来后患无穷,不如存蓄实力等她势弱那一天,我田家也能有力量匡扶明家皇权。” 田甫之听后,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软软的倒在了床榻上。他无力的吐出一口气,半天才转了转眼睛看向田有和,有气无力的说道:“以后田家……就是……是你管了,是啊,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明氏皇亲,甚至暂时不要与他们来往……免受他们牵连……她既有心为将来铺路,那就由她去吧。我就不信,再没人挡的住她……” 说着,田甫之重重咳了起来,连呕了好几口黑血。 田有和连忙出去,才准备让人去叫大夫,走出房门就脚步一顿,先是派人将田甫之身边伺候的婢女仆从都处死了,才敢去叫大夫。之前石青瑜对付旁的人家的时候,曾用利益驱使仆从告密,让告密之风生起,如今又设了什么建言日,那与告密有何不同,田有和不得不多加防范。只是这一耽误,待大夫赶过来的时候,田甫之已经撑不住了。 田甫之当夜就病死了,田族上下哀声痛苦之余,也都暗暗的松了口气。毕竟田甫之与石青瑜结怨太深,虽然她一时没有处置田家,但难保她心中没有记恨。如今田甫之一死,那田家与石青瑜就有缓和的余地。一是为了给石青瑜以示忠心,二是为了断绝借由此事再和明氏皇族有来往的机会。田甫之的葬礼是草草的就办完了,等他的死讯传到石青瑜那边的时候,田甫之已经下葬了。 石青瑜听到田甫之的死讯后,轻轻一笑,也未再多问,只嘱咐人安排好女子科考一事。石青瑜一点也没有遏制有些臣子在此事上的猜测,甚至有些默许她有觊觎皇位之心的传闻流传。男子处于她这样大权独揽的位置,他自然不必明示,就有很多人簇拥着他登上帝位。但她不同,若是她显露出她有此意的心思,那原本忠于她的臣子只会把她当做一时的依靠,不会真正效忠于她。 也许还会很多人等着,等到明峻长大那一天,成为扳倒她的力量。因为她是女人,她是太后,她的权势不过是昙花一现。但若是她成为皇帝,那就不同了,当她的权势可以延续,能保住效忠于她的人的长久富贵,那就换来更大的忠诚。当然,与忠诚同时而来的,还有激烈的反对声音。 才隐约猜测出石青瑜可能还有更大的野心后,最为兴奋的就是石家,甚至连日子过得混沌不堪的石勇,也费力起身参与了几次族中议事。之前已因为石青瑜这几年不重用石家,石姓族人原本对石青瑜颇有怨言,但石青瑜若是称帝,那他们石家就是皇族。而且石青瑜无法生育,将来若是她当真成事,那将来的继承人必然要从石家挑选,那样的话,这个孩子就有可能成为将来的皇帝。这种话流传着,连石铭都打起精神宠了几个美貌婢女,期望生下个儿子,将来能够继承皇位。 石青瑜的这个心意虽然在暗中流传着,但没有几个人敢提到明处。保皇派是怕提到明处激怒了石青瑜,而亲后派则是怕乱了石青瑜的满盘算计,至于中间派就更不愿意因多言几句就把自己至于险境。 一时间朝堂上弥漫着诡异的气氛,表面平和,但内里的各方势力却在紧绷拉锯。女子参与科举考试的事,因带上了石青瑜野心的揣测,到临开考前还有几个大臣奏请反对。拥护石青瑜的声势不小,有那些她亲手提拔的武将文官。反对石青瑜的声音也不若,有些被石青瑜提拔却反对她称帝的文官,有如芮远那样曾受明循栽培的官员,还有明氏皇亲和部分士族。 石青瑜一边留意着文官的动向,一边注意这一些看起来忠于她的武将。尤其是禁军和京城守备军还有她身边的护卫,她必须要把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有力量对付那些反对她的人们。 身在石青瑜身边的玉容也觉察到了这种紧绷氛围,之前护卫之间还有人会玩闹片刻,但如今不敢有一丝懈怠。不仅是要提防着有人来行刺石青瑜,还要提防着护卫内部被收买或是叛变。玉容不再回到玉府,他几乎不分昼夜的守在石青瑜身边,他想起石青瑜之前遭到的那些暗杀,不敢离开石青瑜身边半步。 但在宫外都已在为保皇还是拥后而互相对峙的时候,身处在皇宫中的明峻与惠太妃仍旧毫不知情,惠太妃在偷偷想着各种办法,想等着明峻再大上几岁,让他顺利理政。   ☆、第85章 惑人 明峻定下的皇后姓白,白家之前也是有名的望族,不过这几十年败落了。名望虽在,但权势却没有了。这人家是石青瑜专门为明峻挑选的,按照白家之前的名气是配得上入宫,可要是作为一个皇后就远远不够了。皇后的人选一定下来,原本偏向明峻的几个寒门官员就开始向石青瑜一边倾斜。如今石青瑜的野心传扬开,就有许多知道无法抽身离开,或是想要从中赚取更大利益的人家彻底站在了石青瑜一边。 当惠太妃得知石青瑜许有觊觎皇位的野心时,这年的科举已经结束,共有三个女子考中,被石青瑜招入宫中,在她身边做女官。惠太妃听到石青瑜让女子参加科举,是有意扭转乾坤,以图她登基为帝的消息时,惠太妃根本就无法相信。她身边都是石青瑜的人,她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才敢独自缩在床上摇头低语:“不可能,不可能,她就是个女人,她要那么大的权势做什么?” 但想到石青瑜,惠太妃又不知道该不该以她这个普通女人的想法去估量着石青瑜。惠太妃不想石青瑜有那么大的野心,她对她自己说着各种石青瑜不可能的理由,她第一次这么希望关于石青瑜的流言是假的,因为她当真不敢与石青瑜为敌。如果如今的石青瑜想要称帝,那她进行阻拦只是以卵击石罢了,而且这也注定了她和明峻的结局。 惠太妃不明白,石青瑜不是已经大权在握了么?为什么?为什么石青瑜还要那么贪心。她想不明白石青瑜的想法,她甚至想不住将来她该怎么办,她浑身颤抖着,心里惶恐到极致。在深夜里,她在无法遏制的颤抖着。她无法控制她的恐慌,她甚至不知道她能不能活过明天,也许现在就有宫女向石青瑜禀报她在怀疑石青瑜的事,也许明天她等到的就是一杯毒酒。 于惠太妃一样恐慌的人,在京城中还有许多,有的人像惠太妃一样害怕着时刻悬于他们头上的那把钢刀,有的人在为该如何选择将来的阵营而惶恐不安。他们挣扎着想要为自己挣出几分活路,最后却悲哀的发现他们的命运被少数的几个人牢牢捏在手中。 捏着无数人生死的石青瑜无心为她的前路恐慌,再不堪的下场,也不过上辈子那般罢了,再惨还能如何?石青瑜也知道如今对她来说,准备也许并充分,但时间拖得越久,对她有不利。等着明峻一天天长大,他身边的拥护者会更多,她就更难应对。 因为政务繁忙,石青瑜直到深夜才处理完政事。虽到深夜,石青瑜反倒越加清醒,她推开窗户,想闻一下夜里微凉的空气。但当她打开窗户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玉容,玉容有些茫然慌张的看着石青瑜,他结结巴巴的说:“太,太后还不就寝么?” 石青瑜看着玉容眼底的青色,笑着说道:“今夜不该玉容当值啊,玉容怎么还不休息?” 说着,石青瑜微微一顿,而后笑道:“玉容似乎一直都不曾好好休息。” 这是一年以来,石青瑜对玉容说的最和软的话,玉容心中激动异常,面上却抿了下嘴角,漠然说道:“臣下的职责是保护太后,不能让太后有丝毫闪失。” 石青瑜眯眼笑了起来:“玉容太过紧张了,你这般下去,只会累垮了自己,到时候哀家身边不是更缺了个忠心的人。玉容好生歇着去吧,你这般行事,哀家也无法安心休息。” 玉容被石青瑜这么一说,似乎真的疲乏异常,脑子都混沌起来。这段日子下来,他都未正经儿的合过眼睛,如今积攒了多日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让玉容只能靠着身后的柱子勉强站着。可他不想就这么离开,他好不容易才听到石青瑜几句和软的话,舍不得这么离开。 石青瑜看着玉容,从殿内透过去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让玉容本来就异常俊美的脸添了些可蛊惑人的美。比起之前雌雄莫辩的美,如今的玉容更添了几分英气,让人不会再将他当做女子,但容貌依旧好到可以让男女都拜倒在他脚下。 石青瑜见玉容不想离开,也不强令他离开,笑着问道:“玉容为什么叫做这个名字?” 在上辈子,石青瑜根本就不会问这个问题,她根本就不关心只是作为一个棋子牵制着玉家的玉容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但于今夜,看着虽然很疲惫,但仍然执意守在殿外的玉容,石青瑜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玉容这个名字,更似一个女子的名字,上辈子玉容被笑话了很久。一些男子因玉容的容貌也似女子,而不断的拿着这个名字调侃他,让玉容一听到别人拿他的名字笑话或是赞他容貌好,就会暴怒起来。 玉容听到石青瑜这么问,脸上本能的添上了几分怒色,待想起问这话的不是旁人,是石青瑜。玉容脸上的怒色才褪去,他抿了下嘴角后,低声嘟囔着:“听大哥说过,当初玉家的男儿多,都没个女儿,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都盼着我能是个女儿。说……说玉家的第一个女儿该有倾城……” 说着,玉容叹了口气,似埋怨似怅然的说道:“该有个倾城容貌,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出生之后,因又是个女儿,让父母期盼女儿的心愈加强烈,他们就没给我再改名字,希望我叫着这么个名字,给他们带来个女儿。但是没等多久……” 玉容的话戛然而止,但石青瑜与玉容两人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玉家就被抄家了,整个家族或被斩杀或被流放。时到今日,当初显赫一时的玉家嫡系就生下玉容和玉彦两个男子。 石青瑜见玉容低着头连眨了几下眼睛,就笑着说道:“也许你的父母未必就是有意给你起这个名字,引个女儿。若是他们这么想,应该把你的名字起做玉招妹才是,何必这么委婉,大约还是希望你也能够倾国倾城。” 玉容听石青瑜这么说,立即涨红了看向她,脸上添了些许许久不见的稚气。当他发觉石青瑜这般说,是有意开解他,不让他继续伤心,他就又低下头,看着脚尖,心中反而更加委屈。 之前石青瑜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候,他也觉得委屈生气,但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如今石青瑜对他态度和软起来,他心中的委屈就被都激发了起来。他低着头,甚至连眼圈儿都红了起来。 石青瑜看了玉容许久,笑着说道:“玉容进殿来吧。” 玉容抬头红着眼睛看了下石青瑜,就又低下头,颇有些孩子气的又闹起别扭。但当他听到关窗的声音,他抬头看见刚才的窗户关上了,就慌忙转身进入殿内。 寝殿中的宫女太监已经被遣走,石青瑜披着头发穿着寝衣坐在榻上,当玉容看得脸上发红手脚发麻。玉容想起之前石青瑜亲他的触感,他的耳朵都跟着涨红起来,转身就将殿门关上了。石青瑜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玉容招了招手。 玉容的脑子虽然有些混沌,但他知道此时此景许会发生什么,他想要走近石青瑜,却又顿住。他在袍子上蹭了蹭手心生出的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后,如今正值险境……” 石青瑜笑道:“险境?玉小郎还没见过真正的险境。” 玉容摇了摇头,继续结结巴巴说道:“可是若是被旁人看到……” 石青瑜笑道:“若是被旁人知道什么,那是我治下不严,身边出了奸细。而且旁人知道又何妨,今日还有人为我荐献过男子。而且玉容以为我会做什么?为什么不敢过来?” 玉容从石青瑜的话里抓住了重点,他皱眉怒道:“谁为太后荐过男子?” 石青瑜笑道:“玉容过来,我就告诉你。” 玉容听后,慢慢挪了几步,然后走到石青瑜面前。 石青瑜抬头看了眼玉容,玉容才想起还要下跪。才跪下,石青瑜就勾起玉容的下巴,笑道:“有倾城容貌的玉容在,旁人再献更多男人,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是……” 玉容不敢看向石青瑜,虽然石青瑜捏着他下巴的姿态,让他太像是个被调戏的小女儿,可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只能来得及为之心慌意乱,来不及窘迫羞涩。 玉容本想问,可是石青瑜也曾说过,若是他将来不留在她的身边,她还会寻旁人。 但话还出口,玉容的的嘴就被石青瑜吻住。比起上一次的浅浅一吻,石青瑜这一次亲得更加缠绵,她用着所有惑人的技巧蛊惑着生涩的玉容,让玉容来不及拒绝,也无法拒绝。   ☆、第86章 东风 算起来,石青瑜能给予玉容的实在太少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但只如此,就够玉容沉迷其中。他的脑子混沌成一片,起初他是被动着被石青瑜亲吻。但当他反应过来,他已把石青瑜压倒在榻上,他的手正被石青瑜引着放在她的腰上。 摸着那润泽柔滑的肌肤,玉容整个都僵住了,他许久才喘了口气,看着石青瑜抬起手轻摸着他的眉眼,划过他的脸颊。听着她带着调笑的口吻说:“玉小郎果然聪明。” 石青瑜的衣服松散开,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她勾住玉容的脖子,抬起头细细的亲吻着玉容的脖颈。玉容低下头,看着石青瑜,想要叫她“太后”,却觉得不合适,但犹豫着轻声叫着:“青……青瑜……” 石青瑜有些惊奇的看着玉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笑了起来,靠在玉容耳边轻声回应道:“玉小郎……这些日子让你难过,是我的不对,如今是该给玉小郎些好处了。” 玉容听到石青瑜这声轻唤,就显得更加急切,他低下头,慌张又茫然的看着石青瑜。石青瑜早已觉察到玉容的异样,她笑着轻轻抚慰着玉容,看玉容从起初的迷乱到最后的沉迷,然后又一次细细的亲吻着玉容的嘴唇。 活了十八年,这一晚上,是玉容经历过的最混乱最欣喜的晚上。以至于当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昨天晚上就是一场梦。但仔细回想,他却能清楚记得他离开石青瑜寝殿时的情形,还记得拥抱石青瑜身体的触感。 他想着,脸就不由得红了起来,他最后几乎在石青瑜面前脱光了衣服。但石青瑜不过散乱了头发,衣服有些松散开罢了。他没有看到石青瑜的身体,但却能依着昨天的触感想想出石青瑜身体的轮廓。 玉容异常兴奋又异常紧张,情绪高昂到让他觉得自己的皮肤都紧绷到要裂出血痕。当他再站在石青瑜殿外的时候,他面上还带着不自然的兴奋过度的笑容。这才一群严肃木然的护卫中格外显眼,就像在一堆小黑豆子里放了一个炒开了花散着浓烈甜香味的大栗子一样。 所有的权利斗争,包括玉家的将来,一时间都被玉容抛在脑后。他都没心思继续沉浸在过去的纠结中,满心满眼每口气都只念着昨晚发生的事。 以往石青瑜看玉容的时候,还要歪过头,看向窗外,才能看到玉容。可如今石青瑜只需要稍微瞥上一样,就能看到笑容满面的玉容。玉容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石青瑜,眼中的情意根本无法遮掩。不必别人探问,旁人就能看出石青瑜与玉容关系的不同。 原本石青瑜遮掩着此事,只是为了顾虑玉容。但见到玉容这般,她也没有故意再这样此事,让旁人看到玉家是以这种关系站在她的身边,会让玉家与她的关系在旁人眼中更加牢固,而也让玉家再没有任何退路。 石青瑜想到这里,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奏折与一旁的玉玺。她靠着哄骗也好,逼迫也好,让很多不得不跟随她。有些图着名利也好,权势也罢,主动愿意效忠她。她的胜败荣辱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她已经无法计算。但看着如今沉浸在情爱中,不知觉的把身家性命放在她手上的石青瑜,重生以来第一次再次有了对失败的恐惧,她不想再看着效忠她的人为了保护她而死,她不想看到今日看到的美好少年明天就变成一堆尸块。 她想努力给他以及他们,她所能给予的,保住他们的性命。让他们看到效忠于她的结果,让他们看到她所能创造出怎样的盛世。 石青瑜有了少有的激动情绪,对于她来说,这种情绪并不是什么好事,它也许会让她做错决定。但石青瑜喜欢心中激荡的这种情绪,这种情绪真的让她又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她微微握紧拳头,低头看着案上的奏折,然后提笔写下一行字。这是明氏宗亲的第一例谋反案,以后还会有很多这类案件。真的是否谋反,石青瑜并不在意,只要明氏宗亲里的人,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但石青瑜没有大批的屠杀,她用很柔和的手段,给每个可能反对她登基的人网罗罪名。一时间朝堂上风声鹤唳,这些刚刚掌握了些许权势的寒门官员感受到了之前那些士族被一个个诛灭的恐惧。有心反对石青瑜称帝的文官活在惊慌中,效忠于石青瑜的武将却不断受着优待,爵位钱财不断的加在他们身上。出了石青瑜是个女人,他们找不到一丝叛变石青瑜的理由。同时,武将的权利彼此牵制着,他们即便有心,也不敢贸然行动,除非有人能够收买石青瑜身边的所有武将。 当年六月,石青瑜等到了从北蛮回来的闵清,随闵清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北蛮部落的王子和几幅北蛮地图。 闵清皮肤变成了麦色,身体也较出京时看得健壮了许多。比之以前时而狡诈时而忠恳,带着些奸商意味的一身书生气,又添了些狂放之气。 石青瑜用最盛大了仪式欢迎了闵清与北蛮部落王子染迩,在见到闵清时,石青瑜轻声笑道:“闵卿终于回来了。” 闵清向石青瑜行礼叩拜,染迩也跟着跪了下去。可染迩即便跪下,依旧用带着一种鲁莽到天真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在他面前的石青瑜。 随后,闵清单独在石青瑜面前仔细说了北蛮状况,石青瑜也把地图打开,仔细看着地图上的每一处。当闵清说完一切,最后躬身说道:“太后,北蛮暂时不能除去,沣国国力不容小觑。如果除去北蛮,将需更多的兵马驻守边疆,来抵御沣国,还不若暂时留着北蛮这些部落,作为缓冲,借由他们阻挡着沣国。” 石青瑜皱紧眉头:“他们有吞并天下之心?” 闵清躬身回道:“北蛮部落这几年来频频犯我边境,就是因为沣国不断侵略北蛮各部落的领土,让他们不得不向南迁徙。但他们虽骁勇善战,可地广人稀,一时无法攻到这里。” 石青瑜深锁眉头:“一时是多久?” 闵清抿了下嘴角,皱眉回道:“也许是三十年,也许不过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沣国壮大到能够吞并到我国边境处。之后,就是恶战。” 石青瑜深吸了口气:“看来,上辈子即便我不败,也会死在他们手中。” 闵清好不避忌的点了点头:“是的,上辈子国力积弱,帝权薄弱,士族分割权势,又有徐莽等人起义。太后去后,积弱难改,难道亡国命运。” “亡国?” 石青瑜紧皱着眉头,盯着那残缺不全的地图,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要尽快称帝,然后和北蛮联合,支撑着北蛮,让北蛮可以抵御沣国?但是这与饲狼何异?” 闵清躬身说道:“远交近攻,北蛮虽在我处看做一体,但在其内部并不是一个国家。可将他们南北划线而分,不同部落只是不同应对方式。只是北蛮如今只能分化,不能除去。即便打败北蛮,融合北蛮人还需要很多年,沣国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 石青瑜点了点头,她长叹了口气:“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闵清躬身说道:“若非太后让下臣送亲北蛮,下臣也不知自己眼界窄小。只知北蛮凶狠,处处提防北蛮,却不知狼背后还藏有猛虎。因知有猛虎存在,倒少了些对上辈子惋惜懊悔的心思。” 石青瑜看着闵清,慢慢笑了起来:“时势如此,尽力而为吧。” 闵清轻点了下头,然后躬身说道:“所以还请太后尽快谋事,如今势力备齐。太后与旁人不同,旁人一静不如一动,但太后快则成事,慢则事败。” 石青瑜笑道:“实势也有,还欠东风。” 闵清抬头笑道:“东风也有,太后可记得明年会发生什么异事?” 石青瑜笑着回道:“怎不记得?明年春夏虞州干旱无雨,直至六月初三,才突降暴雨。暴雨来得稀奇,无人察觉,似天怜百姓。” 闵清温声笑道:“太后,此事就是东风。” 石青瑜明白闵清的意思是让她借由此事造势,就点头笑道:“到时候,还要劳烦闵大人了。” 闵清立即跪下叩头说道:“甘为天下苍生,万死不辞。” 石青瑜微微侧头,看着闵清,听闵清说的不再是为了她万死不辞,而是为了天下苍生,由此看来沣国的强大确实让闵清发生了改变。让闵清竟然把她夺得权势,与天下苍生联系在一起。 石青瑜抬起手,沿着北蛮的至北的边沿线轻轻抚摸着,等看到沣国两个字时,微微眯起了双眼。   ☆、第87章 求雨 闵清自石青瑜殿中走出,歪头看了守在殿门前的玉容一眼,笑容一顿后继续向殿外走去。玉容没有看到闵清,他这段日子,除了石青瑜很少注意到别的人,他根本也看不到旁的人。 闵清走出皇宫回到自己的府上,仆从立即提上几张拜帖,闵清扫过一眼,笑道:“备上些礼,挨个回帖,说我这些日子有些杂事处理,不便接待访客。” 说完,闵清就转身进到屋里,才踏进屋里,就听到有人在外面笑着走进来:“闵兄既这么忙碌,那小弟也不好意思叨扰了,只可惜这一壶新酒了。这可是我亲自酿制,不是旁处能喝得到的。” 闵清回过头,看向说话那人,见是芮远,就立即挂上笑脸,说道:“是鸣远啊。” 芮远拎着一壶酒,走了上去,笑道:“已有一年多未见了,闵兄此次自北蛮回来,想必会得太厚重用,难怪不见寻常人了。” 闵清听了芮远的话,笑容未变,就看着芮远大摇大摆的进到屋里。比起一年前,芮远的行事略微出格。他走进屋里,把酒坛放在桌上,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而后狂笑一声,又饮尽了一杯酒。 闵清低垂眼帘,为芮远倒了一杯酒,笑道:“鸣远不要喝醉了。” 芮远冷哼一声:“醉?这天下谁人不醉?人人都在梦中,我是糊涂人,谁有是清醒的人?” 闵清低头,抿了口酒,温声笑道:“鸣远似乎有郁结难解,哪日……” 芮远突然站起来,打断了闵清的话,冷着脸问:“闵清,我不与你闲扯了,我只问你,你是帝党还是后党?” 闵清弯起眼睛,笑得温文尔雅,微微露出一丝惊讶状:“哦?在下久未回京,没想到京城中竟然添了新派别,倒是有趣啊。” 芮远眯眼看向闵清,他上前一步,靠近闵清,冷笑道:“你是后党,你是拥护石青瑜的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帮着石青瑜,甚至屡次借我的手帮着她……” 闵清向后退了下,随手拿起一旁的折扇展开,挡住了芮远口中的酒气,笑着回道:“芮大人醉了吧,太后的名讳,怎能提及?我等臣子理应尽忠职守,忠心为国,何来帮派区分?” 芮远大笑起来:“为国?她……她企图……你当真不知?那样乾坤颠倒,国家怎能安稳?” 闵清拿起芮远拿过来的那壶酒,为他自己倒上了一杯,他轻抿一口酒,挑眉看向芮远。 芮远不知是气是醉,脸涨的通红,从闵清手中抢过酒壶,一饮而尽,之后摇晃着站起身来:“她可以成为一代贤后,然后留名青史。虽提到她都会说大顺的江山是由她稳定的,可她为什么要自毁名声?我支持她,是希望她能保住明氏江山,而不是为了让一个女人称帝!不是为了颠倒乾坤,让天理伦常混乱!她之前何等贤德,若她尽心扶持皇上,怎愁没有太平盛世?” “可是……哈哈……” 芮远又指向闵清,喊道:“她有今天野心,你是帮凶。” 芮远说着,瘫倒在地上,无力说道:“我,我也是……” 闵清面上带着浅笑,温声劝道:“芮大人醉了,所说的话也让我听不懂了。来人啊,送芮大人回府。把我从北蛮带来的牛肉干也备上一些,给芮大人带上,算是我送给芮大人的礼物。” 闵清说完,就有奴仆过来搀扶芮远。 可芮远却推开来扶他的仆从,按住闵清的肩膀,吐着酒气说道:“闵兄,你要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不要做那千古罪人。” 闵清抬头笑道:“那鸣远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么?没想到这么多年,鸣远依旧是刚中举时的性子,着实让我心生刚爱。若是醉了,就回府去吧,再晚一些,到了宵禁时候,鸣远可就算是触犯王法了。” 芮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略一拱手后,也笑道:“劳费闵大人挂心了,就此,别过了。” 芮远说完,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他不用闵清的奴仆来扶,也对闵清送给他的牛肉干嗤之以鼻,摇摇晃晃的就走到门口,大笑几声后,推开闵清府上的那一扇木头门,就出了闵府。 闵清歪头看着芮远走出了屋,就抬手将酒杯还剩余的一点儿残酒饮尽,随后眯眼笑道:“酒是不错,可惜不会再喝到了。” 随即,闵清吩咐奴仆闭门谢客,他就倒在榻上,闭起眼睛,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身边的矮桌。 在深宫之中,石青瑜也闭着眼睛,靠在榻上。在她的手边,放着闵清今天带回来的地图。她只略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就听到殿外有了吵闹声。石青瑜抬起眼睛看向走向她的宫女,沉声问道:“怎么了?” 那宫女躬身说道:“回禀太后,惠太妃又要面见太后。” 石青瑜沉声回道:“不见,她这般吵闹生事,有违宫中规矩,将她关进冷宫,严加看管。” 石青瑜说完,双手搭在腿上,轻轻抚平了她的衣角。 随后不久,又有许多明氏族人落罪,连同一起落罪的还有芮远,主审官员就是闵清。这是闵清回到京城后,接办的第一件案子,与他对付士族的时候一样,他很快就将这些人的罪名编织起来,顺势他还除去了在明家中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几个人。这几人一除,明氏宗亲的根基也随之动摇。 闵清很擅长网罗罪名,给这些人编织的证言供词毫无漏洞。闵清一将罪名定完,石青瑜立即下令处死这些人。芮远也是定下的谋反罪,被判的是满门抄斩。待到芮远行刑那天,闵清并未特别宽待了芮远,甚至连断头饭也没给添上什么菜色。芮远也没有向闵清求情,也没有咒骂石青瑜与闵清,只用一副近乎冷漠的姿态接受了刑罚。 除去芮远与部分明氏宗亲,是威慑住了部分对石青瑜有反心的人,但也使得反对石青瑜的人更加激进。只是如今的兵权都被石青瑜掌控,那些人想要谋反,也只能聚集些家奴企图围攻皇宫。往往还没等起事,就已被石青瑜擒拿。京城就又时时能听到死人的惨叫,百姓又时常看到往日里还高高在上的权贵,转眼就成为阶下囚的情景。 到第二年春天,朝堂就像正面临着干旱的虞州一样,安静的起不了一丝波澜。可能反对石青瑜的人已被她震慑杀尽,现在只剩下自愿忠于她的人与不得不忠于她的人。大家都在等着一个机会,能够让石青瑜的称帝计划正式揭开面纱的机会。 石青瑜发派了许多官员过去赈济虞州灾民,才没有让虞州兴起民乱。临近六月,虞州还是滴雨未降。石青瑜特别安排了一场祈雨议事,她亲自带着京城数百官员到了虞州被百姓祈雨。至六月初三,石青瑜身穿太后服制,一步步的走上高台,看着法师跳过祭天舞,杀过活牛活羊。 仪式进行到当天正午,天色还未有一丝变化,天依旧闷热,一丝风都没有。许多官员和围观的百姓都因着过于闷热的天气而躁动起来。 石青瑜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看向闵清,见闵清轻点了一下头,她才上前一步,大声喝道:“停下!” 石青瑜一声令下,无人再敢说话,皆看向石青瑜。 石青瑜仰头看天,手指青天,大声斥道:“苍天本应怜恤百姓,但如今却让百姓受干旱之苦。哀家今日就令天降雨,以解虞州干旱。” 石青瑜说完,天上响了几声闷雷,引得人们都抬头看向天空。之前跳着祭天舞的法师,立即跪下说道:“太后,天地乃万物之尊,怎能喝令天地,还请太后下跪求得天恕。” 可石青瑜丝毫没有动摇,依旧指着天大声呵斥。 但天空只听得隐隐滚雷之声,未见到一滴落下,那滚雷之声巨大,如在人耳边敲响巨鼓,吓得几个胆小略小的人立即瘫坐在地上。此时大风吹起,吹得石青瑜裙摆飞扬,她独自站在高台之上仰视苍天。 闵清快步走到台下,大声说道:“太后何不已天子之威喝令降雨?” 闵清此言说完,所有人都愣在当场。一贯石青瑜与闵清行事都较为谨慎,如今怎能行此险招?即便如今风气雷响,但也未见得会降下雨来。若是石青瑜此时降不下雨来,不是说明石青瑜没有天子之威? 石青瑜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中,又上前走了一步,手指苍天,大声喝令:“朕,令你降雨。” 石青瑜话音一落,大雨立即落下,雨滴打得黑黄的土地,卷起一片尘土。石青瑜被人慢慢扶下高台,明黄色的扇在她头顶撑开。 人们几乎同时跪下,在这场奇雨中反复高呼着“万岁”。   ☆、第88章 荷包 呼喊声伴着雷声雨声一同响起,形成一股震动人心的力量。虽然这在石青瑜的算计中,但当她切实地听到这些声音,她的心无法遏制的激烈跳动着。这是把至高无上的权利即将握在手里的感觉,这是石青瑜与任何一个男子欢好时所无法取得的愉悦。 石青瑜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跳跃,每根神经都因为此刻被人敬仰而产生的愉悦紧绷得如张满弓的弓弦一样。但石青瑜面上依旧淡然威严,似乎她本就该被人敬仰。 石青瑜慢慢张开手,大声说道:“平身。” 这场雨下了一整天,一直到深夜才停止。石青瑜一手背在身后,站在驿馆的窗口,看着窗外,轻闻着经过雨水滋润的大地吐露出的香气。 此时她已稳住了自己的心情,她静静看着漆黑的夜晚,听得有人禀报玉容求见。石青瑜才回过身来。看着玉容,翘起嘴角。 玉容对石青瑜行过一礼后,起身说道:“太……” 玉容话音一顿,想起今天石青瑜的举动,也不知道该继续叫石青瑜太后还是皇上。 石青瑜轻声笑道:“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玉容面上一红,抿了下嘴唇后,说道:“青瑜,臣下已经安排人到京中传讯。待回京之时,事情就该有结果了。” 石青瑜轻笑着点了下头,她慢慢坐在榻上,拿起桌上绣好的荷包,垂目说道:“荷包已制好,玉小郎可愿佩上?” 玉容看向石青瑜,目光灼灼,许久,他慢慢的点了下头。 石青瑜向玉容招了招手,玉容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她的面前。玉容又长高了几分,且他又是站着,石青瑜是坐着。石青瑜需要仰视才能看到玉容的脸,她望向玉容的眼睛,牵起玉容的手,引着玉容的手抚上她的脸。当玉容的手触碰到石青瑜脸颊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上次玉容曾经亲吻过这张脸,因为知晓其中的美好滋味,当他再次触及的时候,他完全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他想将石青瑜即刻再拥入怀中,但又怕他的鲁莽和笨拙惹石青瑜厌烦,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慢慢靠近石青瑜。 玉容因年少习武,手掌上留有一些薄薄的茧子。石青瑜的脸在玉容手心上蹭了下,她未施粉黛,滑嫩的肌肤蹭过玉容掌心的触感,让他呼吸一窒,眸光也变得黑沉。石青瑜翘起嘴角,含着几分媚气的眼睛勾着玉容的眼睛,她轻轻转了下头,吻了下玉容的掌心,然后轻含住玉容的小指。石青瑜细白的牙齿轻轻咬磨着玉容的指间,勾起玉容心头的瘙痒。 石青瑜用着极其轻柔的语气,对玉容笑着说:“上次玉小郎没有尽兴的之处,如今可以随你心意了。” 说着,石青瑜抬手勾住玉容的脖子,轻轻一用力,竟然把一身武艺的玉容拉在她的身下。石青瑜才低下头准备亲上玉容的嘴唇,就被玉容紧紧抱住,被他有些急躁的吻住。 玉容的举动还是那样生涩而急躁,只是这次他的急躁更加明显,石青瑜慢慢引着玉容在她身上寻着男女之间的欢愉。初始玉容还能勉强控制他的力道,但当少年的情感全部迸发出来,石青瑜也有些承不住这太过激烈的情事。 当几番*过去,玉容还压在石青瑜身上,追着她的嘴唇亲吻。石青瑜却连抬手轻拍下玉容的脸,对他说:“做得不错。”的力气都没有。 玉容的面上还带着几分羞涩腼腆,但手臂却紧紧抱着石青瑜的腰,还如一头小兽一样时不是轻咬一下石青瑜的肩膀。 石青瑜在对待男宠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床上拿出上位者的威严,更何况如今是对着玉容。尽管身上疲乏,石青瑜依旧回应着玉容的亲吻,与玉容再成了一回事后,才笑着说道:“玉小郎当真厉害,可惜我实在没气力了。” 玉容这才发觉石青瑜当真没有力气,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格外软绵。虽玉容喜欢石青瑜这时说得话,与她说话的语气,可心中也舍不得石青瑜受累。 玉容脸上一红,抿了下嘴角,有些羞愧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这么厉害,那,那我去叫人给你做碗参汤过来。” 玉容说着正要起身,却被石青瑜的拉住。 石青瑜如今手上没有力气,拉住玉容的力道也很轻,她笑着说道:“你这模样,怎么叫人家过来呢?我不需旁的,玉小郎今夜能答应我,留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玉容涨红了脸,心中越发想为石青瑜做些事:“那,那我给你擦擦身。” 石青瑜笑着靠在玉容怀里,用疲乏到显得有些软糯的声音说:“不要紧,带着与玉小郎一样的汗香,也很舒服。不要做这些事,玉小郎多抱抱我就好。” 说完,石青瑜就靠在玉容怀里合上了眼睛。玉容小心翼翼的把石青瑜抱在怀里,贴在他的身上,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仔细的摸着石青瑜的眉眼嘴唇,甚至连她指尖的指甲都细细的看过。石青瑜虽然不喜与旁人同睡,但此刻当真疲乏的厉害,她就靠在玉容怀里,由着玉容摆弄。 直到临近田亮,玉容才轻抱着石青瑜合了一会儿眼睛,但当阳光落进屋子里的时候,玉容就又立即睁开眼睛,轻吻着石青瑜的嘴角。石青瑜在朦胧中回应着,让一次浅吻变得更加激烈。然后,石青瑜才睁开眼睛,看着玉容俊秀的脸,笑道:“这次该起来了。” 玉容却皱起眉头,抱紧了石青瑜,有些孩子气的嘟囔着:“不想你起身,我们就一直这么躺在一起,不分开。” 玉容说完,也没指望石青瑜会答应,几乎就放开了她。可石青瑜却笑着点了下头,柔声说着:“那阿容多陪陪我。” 玉容听后一愣,就红着脸愈发如个正在撒娇的孩童一样在石青瑜身边磨蹭。触碰中,玉容又起了心思,石青瑜不便再行床事,就笑着用手抚慰了玉容。玉容这才起身,正要穿上衣服。石青瑜轻笑止住了,让玉容吩咐外面的宫女先备上两套衣服来穿。 守在门外的宫女太监早已将衣物备好,可玉容只拿了衣服进屋,把旁的人都拦在屋外。玉容抱着石青瑜的衣服走到她面前,低声问:“以后,由我为你穿衣服吧。” 石青瑜点了下头:“在穿衣之前,玉小郎先帮我洗下身子吧。” 玉容略微一顿,随即笑了起来,正要吩咐人把浴桶抬进来。却被石青瑜止住:“与你说笑的,要是让你洗,还不知道洗到几时。等回去,我都由着你,随你怎么样,今天还是赶路要紧。” 说完,石青瑜起身,收起了之前温和柔弱的语气,目光也变得锐利,冷声笑道:“毕竟有人害等着我们回去,耽误不得。” 此时,石青瑜之前派回京城的人已经将她的密令传回宫中。宫中总管太监董兆接到密令后,立即来到冷宫,看着头发花白的惠太妃,说道:“太后已得天授权,有天子之威。但天下之主只有一人,你还是仔细劝慰明峻,让他知道进退的好。” 惠太妃拿起身边茶盏扔向董兆:“阉狗,皇帝名讳岂是你这等污秽之人能够说的?” 惠太妃就困冷宫,三餐不继,没有气力,只将茶盏仍在董兆脚下。但也让董兆微微挑了下眉梢,冷声笑道:“若是不愿,那老奴只能另想办法了。” 惠太妃听他话音不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慌道:“什么办法?难道你还想弑君不成?” 董兆笑道:“君?老奴效忠之人只有太后,老奴所忠之君,也只有太后。至于挡路的石子,杀了又何妨?” 说完,董兆就准备转身离开。惠太妃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大声喊道:“慢着……” 等董兆停住脚步,回过头的时候,惠太妃又倒退几步,狂笑道:“不,不,你去吧,反正都是个死!” 董兆笑着回道:“人终究逃不过个死字,所以人争得也不是脱开这个死字,都是再比谁活得更久,今日死与明日死,还是不同。” 董兆说完,立即转身。惠太妃厉声喊道:“等一下,我去跟皇……跟明峻说,让他退位,让他退位给石青瑜!” 董兆这才回头看了惠太妃一眼,笑着说道:“那还请你仔细的对明峻说明此事了。” 惠太妃点了点头,狠狠的看向董兆:“我会说明,但你这阉狗,如今做下这恶事,就不怕往后报应?” 董兆没有先答惠太妃的话,反而转眼看了下惠太妃所住的冷宫,笑道:“此地当真邪气,可夺走人的心智。往日谨慎行事的惠太妃,如今怎么连自己的处境都看不清楚?老奴奉劝太妃一句,还是少逞口舌之快的好。”   ☆、第89章 遇见 虞州离京城不远,本来石青瑜率队回京的时候,天应还未黑。但石青瑜不想天黑之后畏畏缩缩的进入京城,特命人放慢行程。到第二天,天一亮,等留守京城官员身穿朝服在城门口跪迎石青瑜,她坐在皇辇之上进入京城。以往石青瑜出行,都需设布幔,屏退庶民。但今日,特许平民百姓跪于帷帐外迎接石青瑜。 不过一夜之间,百姓均知石青瑜权得天授,可命天降雨之事,间或传着些石青瑜乃天降圣皇,可福佑百姓的话。让许多百姓都期望能见到石青瑜一面,沾染神气,得其庇佑,都跪在幔布另一侧。石青瑜坐在车上,看不到与她隔着一层幔布的百姓模样,但她能感觉到人们聚拢在她身边的气息。到宫门前,明峻被一群太监护卫围着,跪在地上。年纪尚幼的明峻身上微微颤抖,他强忍着眼泪,不敢让泪滴坠下,因为会有人不喜。在他手上捧着的是,他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的玉玺,而这个玉玺也快不属于他了。 明峻虽然当了几年皇帝,但还不知道皇帝该是怎样的?该怎么做个皇帝?只有惠太妃之前一直告诉着他皇帝是怎么样的一个尊贵的身份,他是天下之主,所有人都是他的臣子,所有人都该跪拜在他的脚下。但昨天夜里,也是惠太妃,告诉他如果继续做一个皇帝,会遭遇怎么样的困境,会落个十分悲惨的下场,甚至太后也许会要他的命。就像他可以为了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而轻易的下令要杀了做御膳的厨师一样。太后也可以因为她的一时心情不好,而要了他的性命。 可明峻不相信太后舍得杀他,在他心里,石青瑜一直是那个会牵着他的手慢慢走进宫殿,在他因朝臣们的吵嚷声而害怕的时候,只需转头看上她一样,他就不再害怕。可如今惠太妃竟然说她会杀他?他怎么会信?她是他的母亲,虽非亲生,可她会弯起眼睛叫着他“峻儿”,除了她没有人敢那么称呼他。 明峻才不信惠太妃的话,惠太妃在他的记忆里太没有用,怎能做他的母亲,怎能保住他的皇位?而且如今惠太妃又疯疯癫癫,更显得无用了。就在昨夜那空荡荡的殿内,他用着稚嫩的声音大声驳斥:“朕是皇帝,朕的母亲是太后,你为什么毁谤朕的母后?” 随后,明峻就大声唤侍卫进来,但他喊了许久,还没等到护卫进门,连往日里对他照顾妥帖的宫女太监,都没一个人进殿。他那时才慌了起来,惊慌失措的看向惠太妃,带着哭腔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惠太妃看着他笑了起来,一直以来,惠太妃的笑容都是温和可亲的。但这时她的笑容陌生又扭曲,把明峻吓得步步倒退。惠太妃伸出干瘦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凭他怎么呼喊怎么哭闹,她都没有松开手,似乎已下定狠心要掐死他。明峻害怕极了,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临近死亡的感觉。当他以为惠太妃就要这么掐死他的时候,惠太妃松开了手,恶狠狠的揪住他的衣襟,用着诡异的笑容冷声命令:“明日,带着你的玉玺,交给石青瑜,恭贺她成为将来的皇帝。” 明峻只能点头答应,而后用了一夜的时间背着恭贺太后得天授权,他愿意退位让贤的话,在此刻他结结巴巴的一个字一个的说出,他唯恐一个字念错了,惠太妃就再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抬起头看向已走到他面前的石青瑜。 明峻哽咽着挤出一声呼唤:“母后……” 石青瑜转头扫了明峻一眼,待由太监取走玉玺,放入托盘上,她才伸出手扶起明峻,然后朗声说道:“既天意如此,皇上又执意让位,那朕愿为天下民众福祉担此重任。” 明峻动了动嘴唇,想向石青瑜抱怨惠太妃昨夜对他做的事,但想到虽然惠太妃多大用处,但毕竟是他的生母,明峻就忍下了抱怨。在明峻正为这等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被突然响起的“皇上万岁”的声音给吓得浑身一抖。 明峻看着所有官员护卫,以及远处的百姓都跪了下来,齐声呼喊着“皇上万岁”,真的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心砰砰直跳。他有些慌张的看着石青瑜,不由自主的也跪了下来。 明峻心里十分难过,这种难过的感觉让他找不到原因,他耷拉着小脸儿,双手握紧,回忆着刚才他双手捧着的玉玺的触感,看着人们对着石青瑜喊着“皇上”,突然留恋起了那个他已经失去的皇位。 以前他觉得成为一个皇上,远没有与小太监们一起到御花园里捉蛐蛐有趣,但真当他失去了那个皇帝的称号,年幼的明峻才知道他失去了怎样的尊荣。 虽然明家的皇室宗亲里面反对石青瑜得到皇位的人大多被处死,但是他们在今日依旧被看押起来,只着几个年老软弱的宗亲跪迎石青瑜。待石青瑜走进皇宫,宫女太监分开跪于两列,迎石青瑜回宫。 石青瑜并不急于今日就登上皇帝宝座,如今大局已定,她回到宫中后就散去了众人,与闵清敲定后天登基事宜。登基之事,石青瑜早就与闵清商议过了,甚至连龙袍都已制好。这时再讨论的不过是些细节,但登基之事事关重大,即便小事也十分繁琐。石青瑜与闵清商议到天黑,才算告一段落。 闵清一出了议事殿,玉容就进到殿中。他端着石青瑜惯常吃的几样小菜,将饭菜放在桌上,驱走旁人,才过去抱住石青瑜,笑道:“那是我做得饭菜。” 石青瑜扫了一眼,见几样小菜做得倒似模似样,就笑着那帕子给玉容擦了下额头的喊,轻柔笑道:“没想到阿容这么厉害,饭菜比我要好上许多。待这几日忙完,我也要多学些小菜,到时候给阿容与我们的孩子吃。” 玉容每次听到石青瑜用着轻柔的声音唤着他“阿容”,脸就涨红起来,如今听得石青瑜提得“将来”与“孩子”,心头就狂跳一阵。可玉容想起石青瑜之前被太医诊断过无法生育,此事在京中流传甚广,如今石青瑜提及生育子嗣。玉容不想她难过,也不提及孩子如何,只用着撒娇的口气说道:“如果只有我一人,青瑜就不理睬我了不成?” 虽然玉容面上带着笑容,但他想起石青瑜无法生育,也不知是之前的哪个人害的。想着她之前可能遇到的些磨难,心头就微微发涩。此时在玉容心中,已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与石青瑜能够相比的就只有他的家人。所有可能害过石青瑜的都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哪怕是石青瑜害过的人,也是那些人不对在先招惹了石青瑜。而那些因石青瑜想要夺得皇位,在各方势力碾压下莫名死去的人们,玉容也只觉得他们不够聪慧,没有早早站在石青瑜一边。 甚至是明峻那个孩子,当玉容看到明峻目光中露出不甘的时候,他就对明峻动了杀心。若是石青瑜将来不能狠下心除去明峻,那他哪怕被石青瑜埋怨,也会下手除了明峻。 玉容自小长在边疆,还没来得及学习礼法谦让,就先学会了如何从旁人手中抢夺食物。他的家人就是他的律法,他的爱人就是他的道德。 当他不再摇摆不定,玉容自动把石青瑜划入他的保护范围,虽然他的势力还很微弱,但他会尽他所能保护他所珍视的一切,不在意他的手上会染上怎样肮脏的血。 石青瑜看着面上虽笑着,但眼里却流露出爱上的玉容,笑着说道:“阿容,许多传闻不可相信。我虽然没有子嗣,但并非无法生育,那只是我的一个借口。我只想与阿容生下孩子,然后看着他们长大,在看着他们成婚生育下他们的孩子。也许千年之后,我成为史书上的妖后或是暴君,也许我所建立起的繁华那时已经消散,可那些承袭我们血脉的孩子们只要还在,我此生无憾。” 说着,石青瑜仰头叹了口气:“之前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这宫中活下来,有时也在犹豫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皇帝。但和阿容在一起后,我终于明白。努力活下来,就是因为我要见到阿容。努力成为帝王,就是因为我要和阿容在一起。” 玉容不知道别人陷入情爱时是怎么样的感觉,旁人说的情话都是怎么样的。但他觉得此刻听到石青瑜对他说到的话,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玉容靠过去,轻轻吻着石青瑜的嘴唇,他竟微微颤抖着。 石青瑜微微松了口气,她方才说这话的时候,还担心这套说辞是否太过火,让玉容觉得虚假。如今看到玉容的表现,让她放下心来。既然将来玉容要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就要将玉容的心牢牢掌控在她的手心。   ☆、第90章 登基 当轻吻变成更深的纠缠,石青瑜笑着把玉容拉到了床上。玉容如今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一压在石青瑜身上,就急忙剥去了她的外衣。欢好过后,石青瑜靠在玉容怀里,先饮过了一碗避子汤,才咬了口玉容喂到她嘴边的蜜饯。 此时她正准备登基,待到能立玉容为皇夫的时候,至少要等上半年,还不是有孕的时候。每次与玉容欢好过后,她都会饮上一碗避子汤。第一次的时候,石青瑜没有让玉容看到。可若是欢好次数太多,让她饮用太多避子汤,会伤了她的身体。 石青瑜不想由她拒绝玉容,只能当着他面饮了一碗避子汤。玉容看到石青瑜饮避子汤,一开始不知道这汤药是做什么的,待清楚避子汤的作用,面上就少了些欢好过后的欣喜,略微沉了下来。 看玉容面色微沉,石青瑜就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我们孩子该出生的时候,再等上一段时日,可好?” 玉容听着石青瑜对他说话极其轻柔,面上却依旧欢喜不起来,他皱紧眉头,低声说道:“下次我来吃这样的药。” 石青瑜笑着说道:“不成,我舍不得。男子服用避子汤药要比女子妨害大些,将来阿容要陪我很久,怎能损在这处?” 玉容一边把石青瑜抱在怀里,一边凑在石青瑜耳边嘟囔着:“我也不忍心你有损伤,反正我比旁得男人都厉害许多,稍微损上几分,也会……” 说着,玉容面上一红,声音越发低了:“也会很厉害的。” 石青瑜上辈子豢养众多男宠,也有男人为在她身上换取片刻荣华,于她面前夸大他的阳器如何硕大,床技如何高超。在她极其荒唐的时候,还会让几个男宠与宫女们聚众玩乐,表演他们如何持久不泄,借以向她邀宠。石青瑜却还从未见过玉容这般一边羞涩的红了脸一边认真夸耀他床事厉害的男人。 那时她少了许多对于将来的盘算,也知她无法生育,手中权势不过是昙花一现,虽于政事上还算勤恳,但于男女之事委实荒唐的不像个样子。那些儒家学子骂她妖后,而她自己其中也不喜欢那样的日子。这时她看着这么有趣的玉容,倒有些悔了上辈子太多顾虑,没有把玉容及时拉上床榻。 上辈子的玉容比这一世的玉容性子更加别扭,于床榻上许会更加有趣。大约会一边责骂她怎么会对他下手,一边却将身子送到她的手上。 石青瑜想起那个样子的玉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玉容听到石青瑜的笑声,先是疑惑片刻,才猜想石青瑜这是笑他的话。玉容并不觉得他的话又多可笑,他自觉他说的都是事实,无可笑之处。但他对石青瑜也生不出恼怒,低头看着石青瑜的笑容,虽觉得并不可笑,却也跟着翘起嘴角。 石青瑜抬手摸了下玉容的脸,看着玉容笑起来时闪亮的眼睛,一时懒得再用心机,就自己先柔声劝道:“既然避子汤不好,那我们都不要用了,等玉容成为我的皇夫,我们再行这事。” 玉容听到“皇夫”这个词,微微皱起眉头,却不是厌恶,只是听着这新鲜用词有些不适应。 玉容最后还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将头搭在石青瑜肩上,如才被主人夺走肉骨头的大狗一样带着些委屈的语气,在石青瑜脖颈处磨蹭:“到时候,你可要待我好。” 石青瑜见玉容似乎以为男女欢乐只有一法,心中暗笑也不说破,留着许多招数,打算往后再引逗玉容。 待所有琐事安排妥当,也离石青瑜到了登基那日。石青瑜的龙袍依没有做太多改动,只是在衣服的尺寸上稍微有些改变。有改变就有人不喜,石青瑜不想在登基初期就做太多改变,引得那些多思多疑的人生出许多疑虑。她生为女子成为皇帝,已有违正统,她需要其他正统的规矩,来稳固她的皇位。 在登基之前,石青瑜都没有对整个朝堂和后宫进行太多改变,甚至惠太妃和明峻都未迁出皇宫,只命人严加看管。到石青瑜登基那日,一直都平安无事,仿佛石青瑜的皇位不是从明家夺取,而是顺应天意,众望所归。 石青瑜登基当日,她以为她心中会存有几分激荡,但却异常平静。仿佛她身上这套她从未穿过的龙袍,本就该罩在她的身上,仿佛那引着她走向皇位的白玉石阶本就是为她铺设的。 走到皇位前,石青瑜眯眼仔细看着那金色皇位上繁复的龙形花纹,她的心终于剧烈跳动起来。她在离这个位置很远的时候,曾经听过一些戏本故事与民间奇闻,故事里的帝王家多有许多可怜之处和身不由己的地方,仿佛出身皇家是一件很值得悲哀的事。 那是石青瑜一直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到现在她也不懂那些平民用他们的情感来揣测帝王家的悲哀是处于什么样的心态。身处于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需要谁来同情?拥有掌握他人生死的权利,又哪来的悲哀?即便为这个皇位舍弃一些身为人的情感与欲念,但也是为了赢得这个位置值得付出的代价。 石青瑜不会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装点她对权利的渴望,她不是闵清那样的理想家,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了推行他的新法,并不在意他的名声和权势。权势对于闵清,只是实现他理想的手段。 她与闵清截然相反,她爱民仁政,必须施行的安抚百姓的手段。她礼贤下士,她必须使用的拉拢臣子的方法。 闵清是用他的权势为民谋利,尽管他许会沾染一身脏污。 石青瑜所做的一切,无论包裹着多美好的外表,她就只是为了她自己,才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她不想再受制于人,她不想再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她要紧握住权利,去主宰别人的生活,而不是被别人主宰,即便看着屠刀就在眼前,也无法抵抗,至多只能哀嚎几声的羔羊。 石青瑜微微翘起嘴角,转身端坐在皇位之上,扫了眼在群臣中缓缓跪下的闵清,再抬眼看向群臣,听着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的高呼“万岁”的声音。她的呼吸终于变得有些急促,等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停止,她才平稳了呼吸,张开双臂,沉声令道:“平身……” 自今日起,属于石青瑜的朝代来临,这个国号为“宁”的王朝以最平静的姿态,开启了一个繁华盛世的序幕。 明峻跪在惠太妃身后,他看着周围那些曾经的太妃太嫔跟着高呼“万岁”,尽管他们跪着的地方离石青瑜登基的宫殿很远,他们的高呼声也不会传到石青瑜耳里,可他们不敢有一丝懈怠,一直颤抖着极其恭顺的表示着他们的忠心。 惠太妃跪拜的最为用力,一下下都用力磕在地上,只磕了三个头,她的额头就已磕破流下血来。但惠太妃仿佛没有觉察,就眼睛发直的一直磕着头。由于惠太妃的神态太多骇人,让跪在明峻身边的明瑷吓得哭了起来。明瑷是明峻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原本是个公主,但如今已被除了封号,如他一样,既不是平民也似乎不再是尊贵的皇家贵族。 明瑷一哭,就有太监宫女慌忙上前捂了她的嘴,把她抱了下去。明瑷不比明峻,明峻因为当了几年皇帝,旁人行事还有个顾忌,可对于明瑷就没那么客气了。明瑷略有挣扎,就有太监直接挥手打了上去。明瑷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敢呜咽的哼了两声。 明峻的手微微颤抖,他咬了嘴唇,跟着惠太妃一样用力将头磕在了地上。等远处礼乐的声音停止,明峻就听到有很多人走了过来,他颤抖的更加厉害,他不由自主的向前爬行了几步,听着那脚步声停止,听着那尖细的嗓音念起新皇下的圣旨。 他既害怕又期盼,他希望石青瑜能在这张圣旨上把他立为皇嗣,他不过失去了皇位几日,他就无法忍受他成为平民的滋味。他又害怕这张圣旨是要他命的催命符,他只能等着,等着石青瑜对他的处置。 那尖细的声音一字字的念着旨意,听到石青瑜将所有前朝宫妃都撤去封号,遣返回家。有的人欢喜的只磕头谢恩,有的人却悲伤不已,忍不住痛哭失声。如今成了惠氏的惠太妃微微晃了下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明峻瞥了惠氏一眼,也不敢动,只屏息等着石青瑜对他的处置。待听到他被封为逍遥侯,他略微一愣,也不知是好是坏,愣了一会儿才拜了下来。 一拜过后,明峻略微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传旨的太监,颤抖着双手,结果了石青瑜第一份以皇帝身份下达的圣旨。   ☆、第91章 完结 在石青瑜登基之初,石家里头几个较有野心的人还以为她无法生育,惦记着那皇嗣之位,另外还有些明家残余子弟想着扶持明峻成为皇嗣。但当石青瑜将玉容定为皇夫,并有了身孕后,那些人的痴心妄想才暂时停歇。 石青瑜有孕之时,对外是宣称得神医调养医治才得以受孕,旁人也无法不信。待石青瑜的腹部微隆起,明峻参与谋反的罪名也定了下来。无论明峻如何高呼冤枉,可石青瑜做了一场为明峻之举痛心疾首的戏后,依旧下令将明峻处死。 明峻处死当天,石青瑜心中烦乱了一整日。等听到明峻身亡消息传来,她呼吸微微一窒,随即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下她的双手,似看到年幼的明峻一边哭着一边牵着她的手上朝的情形。而后,石青瑜轻轻摇头,自嘲一笑,就命人葬了明峻,自此再不念及明峻此人。 朝堂之上政事渐稳,石青瑜也接近临产。此时正值暑天,天热烦躁,石青瑜挺着个肚子,夜晚里睡不好,白天吃不下,她又不能如旁的孕妇那样万事不管,可使些小性子。她心中再烦躁,也需稳住心性,处理国事。虽然石青瑜每日吃了不少汤水贴补,她也日渐消瘦,只余个肚子挺得老大。 可此事只能靠她辛劳,旁人无法替代,石青瑜也只强耐着。石青瑜有孕之后,一日比一日辛苦,也就一日比一日更恨石勇,恨这个杀了她生母的父亲。待生产当日,阵痛袭来,石青瑜一面忍着阵痛一面下旨命亲信私下将石勇处死,下令让石勇活埋在她生母坟墓旁殉葬。 此弑父之令太过狠辣,即便石青瑜亲信,也不敢在她临产之时造此杀孽,进谏多次不允后,才领命前去。亲信一去,石青瑜的阵痛愈加狠烈,产婆御医均屏息侯在一旁。玉容守在殿外,手中攥着石青瑜给他的密旨,微微颤抖。 密旨的内容是若石青瑜生产时遇难,尽量保存胎儿。胎儿若存活,不论男女,均立为皇太子,由玉容暂为摄政,另立闵清为太傅,并设辅政大臣八名,分管朝事,以求皇子继承皇位之前能够各方势力制衡。 这便是女子为帝的艰难之处,仅生子一项就可损了半条命,惹朝堂震荡。石青瑜直疼了一日,等到深夜才生下一女,比众人想得都要顺遂许多。这般顺遂让许多人松了口气,也不少期盼着石青瑜母女二人能损在这一难里的人暗中惋惜。 玉容是松了口气,先烧了手中密旨,才进到殿内。见到殿中就见石青瑜无力的倒在一旁,一边还有个丑兮兮的粉红肉团儿张着嘴嚎哭。玉容从未看过初生的婴孩,即便是他的侄儿,也是过了几天变得有些人样了,才被他看见。如今玉容猛然瞧见她这亲生女儿,竟比看到个凶恶刺客更加惊惧,不由得指着那肉团皱眉说道:“这,这,这是何物?” 惹得已耗尽气力的石青瑜也忍不住笑着多看了那肉团一眼,笑道:“这小肉儿就是你我的女儿,你抱来给我看看。” 玉容从产婆手中接过他的女儿,小心翼翼的连口粗气儿都不敢喘,慢慢的送到石青瑜面前,屏息说道:“这孩子怎地越看越丑呢?” 石青瑜瞧了眼那婴孩,看着那孩子的眉眼,虽也觉得这初生孩子模样过于难看了,但她的心还是因为这个孩子软成一团。她上辈子从未有过孩子,只瞧着旁的母亲为了孩子舍生忘死,即便是何氏也为了自家孩子舍尽所有。她原以为她不会,可还是为了这个肉团下了弃母保子的密旨,为了这个孩子心头软成一团。 可她只敢看看这个孩子,不敢伸手抱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未出生,她就能甘愿舍弃自己,写下那个可能动荡朝堂的密令,若是过分亲近,她怕是要将这孩子捧在手心宠过了头。旁人家的孩子,即便多了些宠爱,也不过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可出身皇族,这小孩子又是她这个女皇的长女,为稳定局势,她必然要将这个孩子立为皇太女,将来这个孩子怎么可能做个闲人?这个孩子注定要为了权势搏杀一生,她的过度疼宠只会误了这个孩子,她对于她的孩子,只能是女皇,很难做个慈母了。 石青瑜看过一眼这个孩子,就又倒在榻上,再不敢多看,只命早挑选好的几个乳娘将孩子抱走。略歇了一会儿,石青瑜就听得亲信回报,说石勇已死。原本疲惫不堪的石青瑜心头大喜,立时疲乏全无,她遣走玉容,细细的听了石勇的死状,方解了压在她心头多年的恨意。 因石青瑜生的是女儿,一些人的心思还未灭。石青瑜在立其女为皇太女的召书中同下更改姓氏的旨意,弃石姓改姓睿,宁国其他再有睿姓子民一律改为瑞姓,至此“睿”为皇家独姓。 之后十余年,已更改了姓氏的睿青瑜推新法、改户制、减赋税、重武科。至她眼疾初犯之时,天下尚且算得上国泰民安,那过往的明氏王朝已渐渐远去。 至三十五岁后,睿青瑜就患上眼疾。到四十岁,白日里借着烛光才能看清奏折。此时她已与玉容生育两女两男,长女睿纪身为皇太女已开始辅佐睿青瑜处理政事,看似忠厚仁义,处事果断狠辣,却不招人怨恨。原本许多因睿纪身为女子,且又有两个有才干的弟弟,而对她继承帝位多有顾虑的臣子,也渐渐归顺于她。 长子睿纩小睿纪三岁,却因身为长男而野心勃勃,他的样貌最像玉容,心思却更像睿青瑜,只是狠戾太过,锋芒过露,令人胆寒。二子睿绍看起来醉心田园,却也暗中结交朝堂官员。幼女睿纯,不过十岁,她自知无法继承皇位,却依仗她年纪小,多在睿青瑜与玉容能借着童言童语多说些旁人不敢说的话,并以此为筹码,在兄长姐姐处换得些权势财产。 睿青瑜虽身患眼疾,但心却未盲,看着她的儿女都继承了玉容的绝好容貌,各个容貌不凡,可心思和野心就继承了她,一个个不甘于人下,也不知是好与不好。好处是经过这番厮杀,最后赢得皇位的那个人,必然是极有手段的帝王。坏处是,这手足残杀终究要发生在她家中。睿青瑜在这些孩子幼小时,她是母亲。但当这些孩子长成,成为一个个野心勃勃臣子,睿青瑜在他们面前就多以帝王自居。 虽然睿纪如今还是皇太女,但在睿绍与睿纩的公事下,她要登基成为皇上,也是困难重重。睿青瑜终不忍看玉容为这几个子女争权斗势忧心,就越发倚重睿纪,以正其皇太女的位置,试图免了手足相残的场面。 只是人心哪能尽由睿青瑜所控,她若是倚重睿纪,其他皇子皇女就越发逆反。等到睿纩谋反的消息传来,睿青瑜并没什么意外,她只眯眼看了下站在她面前一副诚恳仁厚模样的睿纪,就怒道:“那逆子,该杀……” 待睿纪跪下对她为睿纩求情,由着睿纪做足姐弟情深的戏码,她才缓了口气说道:“既你来求情,那就改为幽禁吧。” 睿纪领旨离殿,睿青瑜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如睿纪小时候那样。睿纪是睿青瑜精心培养起的继承人,她按照一切帝王标准要求这个女儿,没有给过她一丝宽容和慈爱。但睿纪也是她最重要的孩子,是这个王朝将来的主人,是她期望的延续。 睿青瑜合了下眼睛,抬手摩挲着手中的玉玺,心中想着,她的眼睛一日一日的坏下去,也该到逊位的时候了。可终究还是不舍,她掌控惯了别人的生死,如今要被人掌握将来,哪怕这人是她的女儿,她也不甘愿。 可即便不甘愿,也要放弃,不然终有人会借着她这双快要瞎掉的眼睛生出乱事。只是在她逊位之前,这个朝堂还要再清肃一番,清楚与睿纪为敌的势力才好。 睿青瑜轻笑一下,就听得有匆忙的脚步声走到她的身旁,然后玉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青瑜,闵清殁了。” 睿青瑜微睁了眼睛,转头看向玉容,许久才哑声说道:“赐谥号忠义,晋为侯爵。” 玉容点头之后,递给睿青瑜一份奏折。睿青瑜打开,借着亮光眯眼细看,就见奏折上沾着许多血迹,上面一字字的写着如何进一步推进田地改制的细节。最后一句并未写完,只写了个“臣”字,就被大片的血迹遮盖。 玉容叹道:“这是闵大人最后一份奏折,他临终前命人送到宫中。旁人觉得不吉……” 睿青瑜摇头,止住玉容的话,哑声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睿青瑜除去此话,就再不想说无旁的话,静坐了一会儿,等她起身时就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睿青瑜眼盲了十余日,再看不到一丝光亮,终于知道她确实是瞎了。尽管她早有退位的打算,但不得不比她设想的早上几年退位。 等睿纪登基后,睿青瑜就不理朝事,甚至连她的小女儿都避而不见,每日就与玉容在后宫种花喂鱼。玉容在她事边十几年,早从莽撞少年变成了稳重的中年人,他这十几年也过得不算顺遂,身为皇夫,他需要舍弃的太多。而且他即便留在睿青瑜身边,两人也无法日夜相伴。 但这些时日,两人虽已有了些年岁,倒是寻到了些少年时难有的休闲时光,玉容复又有了几分风流的少年期。虽然睿青瑜摸着玉容眼角,已能摸出眉宇间的褶皱。睿青瑜笑着说:“如今看不见玉小郎,不知如今玉郎是怎么样的风姿了。” 玉容抚过睿青瑜的脸颊,把一朵桃花别在她的耳旁,调笑说道:“我的风姿,自然是倾国绝色,不然如何衬得上我家青瑜?” 睿青瑜笑着摸向桃花,才想笑着问这桃花是粉色还是红色。 就听殿外有一阵响动,听着她的女儿,新一代女帝大声说道:“母亲,雍国归降了,朕的大宁王朝的疆土可达南海……” ━━━━━━━━━━━━━━━━━━━━━━━━━━━━━━━━━━━━━━━━━━━━━━━━ 我下TXT书网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