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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钟梓星决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由于人生地不熟，加上此前完全没想到会遭遇这种突发事件，钟梓星对于怎么处理还是有点苦手。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你知道怎么联系修水管的工人吗？” 　　“嗯，梅姨那里有电话，我可以帮你找找。”彼得尴尬地对她挥了挥手，目光死活不和她对上，钟梓星很怀疑是不是得等他换身帅气的衣服再上来他们才能好好对话。“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 　　目送彼得火急火燎地冲下楼梯，钟梓星张望一会，关上门，打算重新去处理她的早餐。 　　今天的课程不算太满，所以她才能惬意地煎鸡蛋切沙拉，平时都是撕开一块三明治叼在嘴里狂奔着赶去学校，生怕迟到一秒出勤分掉得哗啦哗啦。 　　刚走出一步，钟梓星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太阳穴传来针扎一样的剧痛，心脏像是被攥住，骤然紧缩，她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急忙扶住沙发，才撑住没直接倒下去。 　　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平复了一会，钟梓星的视野才慢慢清晰起来。 　　抬起头去看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 　　……她是突然患上什么绝症了吗？？？ 　　“珀瑟？” 　　彼得动作很快，没多久就跑回来敲门，钟梓星只能西子捧心状挪过去开门，所幸症状消退得很快，没走到门前她就不用捂着胸口了。 　　她低头去看门把—— 　　然后愣住了。 　　门把变成了一个马赛克。 　　是的，一个马赛克，或者准确点，它从一个圆形的物体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正方体，颜色还是门把的颜色，只不过一切细节都被立方体的形状剥夺了。 　　看起来就像是一堆马赛克堆起来的门上凸起的一个马赛克…… 　　等等。 　　钟梓星瞪着这个马赛克，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懵逼地转过头去看房间。不出意料，她的房间——窗帘是马赛克，沙发是马赛克，料理台上的鸡蛋是颜色特别鲜艳的马赛克——她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都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马赛克，就剩下她自己看起来精细精致精美和整个世界画风都不对。 　　就好像她误入了八十年代的像素游戏，而她是电影级画质一举一动都宛如真人。 　　……等等，她就是真人好吗？？？ 　　想想迪士尼的那部发生在游戏里的动画电影，再想想那部海报是主角被吃豆人追着狂奔的电影…… 　　所以现在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吗？ 　　钟梓星有点方。 　　“珀瑟？你还好吗？”彼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我没事……没事。” 　　钟梓星被他的敲门声唤回神，颤颤巍巍转过身去，将手放在四四方方的门把上。 　　她内心有点忐忑，有点不安，有点慌张，生怕一开门就能看见马里奥蹦蹦跳跳。 　　伸手一拧，钟梓星听见“噗”一声轻响。 　　她低下头。 　　门把就这么被她拽下来了。 　　钟梓星：“……” 　　钟梓星：“？？？？？” 　　她死死盯着手里的门把，不对手里的马赛克，如果说门板是很多马赛克堆起来的平板，那么门把这个凸起的马赛克显然和整体衔接不太好，很容易脱离…… 　　个鬼啊！为什么门把会被轻轻松松地拧下来啊！照这么想她一掌拍在门上—— 　　“哗啦。”令人惊恐的声音在钟梓星愤慨地一掌拍上门扉时响了起来。 　　死寂。 　　一秒之后，堆积成门板的马赛克哗啦哗啦洒了一地，有几个立方体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过道另一边，门外的彼得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钟梓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神情惊恐，因为—— 　　猜测成真了。 　　钟梓星一脸冷漠。 　　完全由马赛克构成、整个脑袋就是一个马赛克、五官都被压成奇奇怪怪的二维图像、看起来好似一只乐高的彼得缓缓合上张大的嘴，视线在一地马赛克和钟梓星身上来回切换，好半响，他才嗫嚅着开口。 　　“……你刚得到这份力量是吗？” 　　“拜托拜托别害怕别报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幸好走廊里没什么人，钟梓星难掩尴尬，只能胡乱点点头，手足无措。 　　马赛克·彼得安慰地拍拍钟梓星的肩膀——具体就是一只马赛克手碰了碰钟梓星，然后帮助钟梓星把滚得到处都是的马赛克扫进家里，“别担心，我一开始也不会控制，多练习就好了，我可以帮你。” 　　“？？？”钟梓星惊讶得说不出来话。 　　难道这个世界所有人都能看到马赛克吗？ 　　“不过你……这扇门碎得好整齐。”彼得神情古怪地举起一块马赛克，“你怎么办到的？” 　　哦……听起来不是。 　　钟梓星木然地接过马赛克：“我想我还得把它们重新搭起来。” 　　“呃……”彼得迟疑地扫了眼一地马赛克，“管用吗？它们已经碎了。” 　　钟梓星捡起两块马赛克，对准一拼，然后把两块马赛克递给彼得，全程面无表情。 　　“……”彼得掰了半天，眼睛越瞪越大。 　　“这真是……太神奇了！”最后他承认放弃，但是盯着钟梓星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像迷妹看到了美国队长，肉眼可见的小星星从他的眼中发射出来，撞在钟梓星的脸上。“你怎么办到的！这是你独有的能力吗！天，太让人羡慕了，我也想有这种能力，不仅能破坏还能修复……” 　　钟梓星：“……？？？” 　　等等，这种现象超奇怪的好吗？为什么你看起来见怪不怪啊？这个世界有问题吧？？？ 　　彼得把一块马赛克放到她手上，庄严道：“我们开始吧。” 　　钟梓星：“……猴。” 　　就当搭积木啦哈哈哈哈，谁还没玩过呢哈哈哈。 　　……钟梓星觉得她需要静静。 　　他们齐心协力把马赛克重新搭回了门框的位置，几分钟后，一扇不怎么平整且色块诡异的门重新出现在了门框里。 　　彼得手里抓着门把马赛克，一脸迟疑：“……这扇门看起来不怎么好推开。” 　　钟梓星表示无所谓：“下次出门它还是要塌的。”如果那时候她还是能一掌碎门的话。 　　“所以你要学会控制，”彼得认真地看着她，“不然光是维修费用……”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肉痛的神情——虽然因为五官挤在同一平面上，看起来有些滑稽——显然对此深有体会。 　　已经准备深有体会的钟梓星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门把被重新安回门上，彼得站在门前，引导着钟梓星把手轻轻地放到门把上，“慢点，温柔点，用给试剂移液的力度……” 　　钟梓星按着他的指示，轻轻，轻轻地拧了下门把。 　　门把不负众望地再度被拧了下来。 　　“……” 　　彼得扶额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示范一下。” 　　今天她就要和门把耗上了是吗……她快到上课时间了啊orz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钟梓星乖乖让出门把，就看见彼得的马赛克手放在门把上，然后。 　　“咔”一声。 　　门把被轻松摘了下来。 　　彼得：“……” 　　钟梓星：“……” 　　……说好的示范一下呢？说好的温柔一点呢？还有怎么你也能空手摘门把啊？？？ 第2章 脉冲星 　　“咳，这是失误，现在我再示范一下怎么轻轻拧开门。”彼得咳了声，把门把递给钟梓星。 　　钟梓星用不信任的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看得彼得一阵心虚，过了会，她才接过门把重新装上去。 　　门把被摘下来八次之后，钟梓星终于学会了怎么开门。 　　她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一把握住彼得的手死命摇晃：“太感谢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中餐西餐任选！” 　　早饭肯定是报废了，算算时间她离第一节 课开始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小时，以她平时的速度这点时间只够堪堪赶到学校。 　　“先等一下，”彼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我的手好像脱臼了……” 　　“脱臼……等会。” 　　他们面面相觑几秒，钟梓星松开手，后退一步。 　　看看彼得的马赛克手，再看看自己的手，钟梓星握住那块马赛克，用力一推，抬起头谨慎地问：“现在好了吗？” 　　彼得默默甩着手，眼神——好吧怎么从马赛克上看出来眼神真的是一个问题——有些飘忽：“呃，没错，好了。” 　　他看了看钟梓星的脸，语气古怪：“这是传说中的气功吗？” 　　“……不，这是中国功夫。”钟梓星还在神游天外。 　　握手差点把马赛克，呸，是差点把别人手给摘下来还能不能好了。 　　“哇哦，酷毙了。”彼得极为羡慕地看着黑发少女，深深觉得能够认识这样一个楼上真是太幸运了。 　　…… 　　所以，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她家水管炸了之后她误入了什么里世界吗…… 　　想到这里，钟梓星忍不住想要捂脸，她低头看看马赛克的瓷砖地面，看起来这是视野变异之后唯一没怎么变化的事物了，“不管怎么说，呃，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钟梓星，叫我珀瑟就好。” 　　“你之前说过一次了。”彼得摸了摸鼻子，这次他们都没有试图握手，“彼得·帕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我先去上课，晚上见。”钟梓星抓起书包，纠结了一下怎样把方方正正的马赛克背在背上，顺便还要小心别把它捏成一堆马赛克，忽然她动作一顿。 　　她猛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刚刚自报家门的少年看。 　　“我也要去上课……怎么了？”彼得已经很自觉地开门走出去，一转头看见钟梓星盯着自己，有些奇怪。 　　钟梓星死死盯着彼得，开始回想此前他们对话中他透露出来的信息。 　　皇后区，梅姨，彼得·帕克，无法自控的力量，大力出奇迹…… 　　组合起来就是一个蜘蛛侠嘛哈哈哈哈哈！ 　　……笑个鬼啊！为什么楼下的hellokitty少年会突然变成蜘蛛侠啊！ 　　话说她来各种大片里群魔乱舞的纽约留学又不是第一天，从来没看到斯塔克大厦啊！？ 　　不对，彼得·帕克这个名字也很常见，不一定是蜘蛛侠…… 　　钟梓星反复自我安慰，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不明所以的彼得，忍了半天，才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我特别喜欢蜘蛛侠你喜欢吗哈哈哈”，无力地摆摆手：“没事，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素未谋面的远房表兄。” 　　被这句话的奇妙逻辑绕得愣了下的彼得：“……哦。” 　　送走了疑似蜘蛛侠的楼下少年，钟梓星独自一人满心沧桑地踏上了摸索着前往学校的道路。 　　放眼望去，街道上尽是马赛克，行人是马赛克车辆是马赛克楼宇是更多的马赛克，所有人都长着一模一样的正方体脸，看不出一点个性。 　　钟梓星尽量捡人少的地方走，一路上左顾右盼，想要看看曼哈顿有没有多出一座斯塔克大厦或者复仇者大厦，来判断一下自己是想太多还是次元壁哗啦啦碎了。 　　“小心。”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就是钟梓星险些撞到了人，在撞上前一刻对方伸手拦了一下，而她也猛然醒悟，急忙跳出去一步，避免再造成彼得手腕脱臼那样的惨剧。 　　“抱歉，我不小心！”钟梓星急忙道歉。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魅力十足，然而可惜的是，在钟梓星眼里他就是一堆比较高的马赛克……她只得胡乱点头，一面克制自己不要因为这种蠢萌的反差笑出来。 　　男人松开手，刚要转身，忽然他身后不远处飘来一道悠悠的男声：“时间不等人，里瑟先生。” 　　“我知道。”里瑟先生对着钟梓星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去。 　　钟梓星回头看了几眼，直到没办法从一堆马赛克里分辨出他们的身形，才打算继续赶去学校。 　　然而刚转过头，钟梓星就错愕地发现有哪里不对。 　　天空……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马赛克。 　　是的天空也是马赛克只不过相比之下马赛克比较小所以钟梓星一开始没看出来——无论如何，现在的事态显然有别于以往。 　　尽管距离还比较远，钟梓星依旧能看出马赛克区域不断扩大的迹象。由于范围太大，虽然这片区域是由马赛克构成，依旧能清晰地看到诸多细节，比如马赛克中心细细的蓝色光柱，以及黑色区域边缘翻涌起伏的暗蓝电光。 　　看起来……就像一个洞口。 　　周围的路人都注意到了纽约上空的异常，原本川流不息的街道陷入了静止之中，一辆辆马赛克车的车主走下车，所有人都充满疑惑地望着天空中的大洞，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沉甸甸的不详预感压迫在心头，钟梓星咽了口唾沫，忽然发现自己快要被人流堵住，她愣了愣，急忙找了个空当钻出来，正好边上是一条小巷，便想也不想地钻了进去。 　　要是在挤挤蹭蹭里不小心撞上什么人可不是好玩的……钟梓星心有余悸。 　　小巷里没什么人，也不够宽敞，只足够一辆车勉勉强强挤过，钟梓星扶着墙壁走了一段，喘了口气定下神，才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末日景象。 　　光柱，大洞，以及纽约……联系一下刚刚认识的疑似蜘蛛侠…… 　　……Holy shit. 　　钟梓星默默翻出手机，想要解锁屏幕翻翻新闻，证实自己的猜测——做这个动作时她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就把手机屏幕戳个洞出来。 　　一秒之后，她看着手中名副其实的“马赛克板砖”，眼角抽了抽。 　　心好累。 　　钟梓星倚着小巷的墙壁，举着没什么用的手机对准天空，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好吧，现在的事实是——次元壁破了，超英出现了，反派开始搞事情了，然后自己眼中的世界，变成马赛克画风了。 　　钟梓星回忆了一遍曾经看到过的剧情，试图找出自己能够做到什么。 　　如果她的记忆准确，这次事件会被顺利解决，但是奇塔瑞人的入侵也对纽约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并且引发了之后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深陷PTSD的剧情…… 　　不及多想，钟梓星忽然听到小巷外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尖叫。 　　“天哪……” 　　“上帝！上帝！谁能救救我们！” 　　似乎有谁在混乱中和自己的孩子失散，小孩子的哭泣声被淹没在尖叫和呼救声中，紧接着是更大的惊呼声，以及越来越近的扫射声。 　　钟梓星一个激灵，身体下意识动起来，冲向巷口。 　　刚冲出巷口，她就看到一队形貌狰狞的外星人从远处向着街道俯冲而下，手中武器发射出的光束掀翻一路堵塞的车辆，被点燃的油箱爆炸出簇簇火光！ 　　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站在道路中间哇哇大哭，她手里抱着奇怪的黑色玩偶，头上歪歪斜斜扣着巫师帽。 　　钟梓星瞳孔紧缩，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拽起她就跑。 　　几乎同时，她听到了一束光束向她的背飞来的尖锐声响—— 　　“盔甲护身！”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钟梓星紧紧抱着小女孩，讶异不已地回头望去。 　　在她身后的街道上，一群衣着普通，丢入人群里也毫不起眼的马赛克人们纷纷举起了一根小棍——由于过低的像素钟梓星其实看不太清那是棍子还是什么别的——挡在了撤离的人群和蜂拥而来的外星人之间。 　　淡紫色的马赛克薄膜从钟梓星身前不远处千疮百孔的道路上升起，一道道闪烁着火花的炫目射线向着天空激射而去，构建成了绚烂夺目的火力网，嘶吼声与火花声交织成诡异而华丽的回旋曲调。 　　有几个人从钟梓星身边经过，淡紫色的光束从他们举着的木棍顶端飞出，融入钟梓星前方的薄膜，他们一边释放魔法，一边互相抱怨。 　　“神盾局从来都是这样，只管搞事不管疏散……” 　　“不知道麻鸡政府和魔法国会达成什么协议，傲罗居然要负责修缮被他们破坏的城市……” 　　“总比上个世纪拉帕波特法还没被废除的时候好吧？还记得那次默然者事件吗？那时候傲罗不也负责修复城市了……” 　　“话虽如此……等下，这里有个麻鸡。” 　　钟梓星还在呆愣之中。 　　仅凭这些信息，她就已经理解了这群人的身份——他们是美国的巫师群体，而且是最优秀的一群巫师，也就是打击黑巫师的先锋，傲罗。 　　但但但但——这是什么情况？巫师走上街头抵挡外星人的入侵？这还是她所知晓的纽约吗？喵喵喵？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梓星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就看见傲罗们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其中一个巫师对她举起魔杖：“我来消除她的记忆。” 第3章 超新星 　　魔杖杖尖正要喷出白色的光芒，钟梓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忽然另一个巫师制止了同伴的动作，“等等，这些外星人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现在一忘皆空她太早了。” 　　“先看看神盾局接下来的打算吧。” 　　“那她身边那个孩子呢？”原本打算一忘皆空钟梓星的巫师问。 　　“她的父母也太随便了，雷鸟学院的？”另一个女性巫师皱起眉。 　　她对钟梓星笑了笑，柔声问：“吓到了吗？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需要来一个安神魔咒吗？” 　　女巫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听到她的话，钟梓星慢慢回过神来。 　　她决定发挥一下不畏牛鬼蛇神的天朝社会主义精神，摇了摇头：“我很好，没事。” 　　他们称呼自己为麻鸡……看来自己的确是没有巫师血统，蓝瘦。 　　不过看他们对自己怀里的小女孩的态度……她也是个巫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女巫放下心来，转而弯下腰，亲切地问钟梓星怀里的小女孩：“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原本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此刻已经平静下来，拽着钟梓星的衣服，细声细气地说：“我叫罗斯.韦斯莱。”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钟梓星还在苦思冥想到底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忽然身后扬起一道焦急的女声：“罗斯！” 　　听到这个声音，罗斯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松开钟梓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妈妈！” 　　钟梓星顺着罗斯的背影望去，就看见小姑娘扑进一位一头棕色……棕色马赛克的女性的怀里。 　　钟梓星：……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罗斯……”那位女性半跪下来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女儿，过了会才松开，随后举起魔杖挥出一道灵光，检查了一遍罗斯的身体，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想起来向找到她女儿的人道谢。 　　“抱歉，我刚才有些心急。”她歉意地对钟梓星笑笑，主动伸出手，“谢谢你救了罗斯。” 　　“不，我只是举手之劳……” 　　虽然看不出来相貌，但这位女性有种知性又耀眼的气质，并不是一味优雅，反而给她一种女战士的感觉。钟梓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下巴，刚想伸手，却又想起自己谜一样的破坏力，只能讪讪地收回手，一面暗自反省自己刚刚扑上去拽罗斯的行为——要是真把她手拽掉了怎么办，那就是一个马赛克啊orz 　　“我，呃。”她咳了一声，神情有些尴尬，“我现在出了点问题，最好不要碰别人，抱歉，女士。” 　　似乎被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搞得有些迷惑，棕发女性挑了挑眉，但还是体贴地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钟梓星身后的傲罗们。 　　“谢谢你们的帮助，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太好了，能得到您的帮助是纽约的幸运，韦斯莱夫人。”为首的傲罗向她躬身，真心诚意地感到高兴。 　　“我们负责修复纽约的街道，并且驱逐这些外星人侵略者，如果您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说着，他转头望向钟梓星：“至于这位麻鸡小姐……” 　　钟梓星被他看得汗毛直竖，顾不得别的，急忙举手保证：“我跟着你们走！要清除记忆就来吧！” 　　韦斯莱夫人忍不住轻笑一声。 　　“跟我来吧。”她抽出魔杖，一手拉着罗斯，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我护送你到麻瓜避难的地方，算是感谢你救了罗斯，可以吗？” 　　“那就麻烦你了。” 　　钟梓星忙不迭点头，狗腿地跟在了韦斯莱夫人身后，看着她和美国傲罗们告别，内心雀跃不已。 　　她现在要免费观看巫师大战奇塔瑞人的特效大片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我是赫敏·韦斯莱，你叫什么名字？” 　　赫敏好笑地看着眼睛亮晶晶的钟梓星，这个女孩的反应让她想起了刚进入魔法界的自己，明明满心激动和好奇，却还要努力装出一副无所畏惧一本正经的姿态，只不过她没有自己当时那么骄傲，大概是因为东方人一贯的谦虚？ 　　“我叫钟梓星，也可以叫我珀瑟。” 　　钟梓星干脆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用这个意思是“脉冲星”的单词当做英文名，忽然她动作一滞。 　　……等等？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喵喵喵？？？ 　　钟梓星懵逼的表情成功让小罗斯噗嗤笑了起来，赫敏无奈地看了眼女儿，随手发射出一道红光，击飞向她们俯冲而来的奇瑞塔人。 　　听到罗斯的笑声，钟梓星才回过神来，眼底仍然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随后这点难以置信变成了激动的光芒。 　　这！可！是！赫！敏！ 　　成年版的赫敏女神！英国魔法部部长！格兰芬多的小女王！ 　　钟梓星颤巍巍地捂着心脏，抬头看向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不对半步之遥的…… 　　马赛克·赫敏。 　　…… 　　恨不得大笑三声到街道上跑上几圈的心情瞬间平静。 　　街道上依旧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惊叫声和崩塌声，赫敏护着两个女孩，挥舞魔杖让建筑碎块浮起，让开通道，尽管都是马赛克，钟梓星依旧看得目不暇接。 　　呜呜呜真是太帅……她小跑着跟上赫敏，一边在内心暗自啜泣。 　　她们经过一处建筑时，赫敏忽然停下脚步。 　　那是一家银行，正门被坍塌的石柱掩埋，大门微微震动，像是有人在拼命砸门想要出来，只是周围环境太过嘈杂，他们的呼救声被爆炸掩盖得几乎没人听见。 　　赫敏摩挲着魔杖，神情严肃起来。 　　她用估量的眼神扫了眼石柱，甩出魔杖，杖尖直指目标。 　　古怪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巨石在一道光束后猛地炸开，赫敏熟练地唤出防护罩，挡住扑面而来的碎石，随后一个咒语过去，大门轰然洞开。 　　伴随着一阵欢呼和啜泣，死里逃生的人们纷纷从银行里涌出来，四处奔逃寻找避难场所。似乎因为施加了麻瓜驱逐咒，没有人注意到是她们打开了封锁的门。 　　全程围观的钟梓星看着赫敏的背影，心潮澎湃。 　　天哪赫敏女神好帅，她要弯、不对，药丸。 　　“从地铁或者地下通道逃生，不要到街上来。” 　　赫敏杖尖对准自己的喉咙，轻声念了声咒语，她的声音立刻被放大，而且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 　　她的镇定安抚了惶惶不安的幸存者们，人群开始有序的向着地铁通道奔跑，赫敏呼出一口气，猛地转身对准银行的窗口里窜出的外星人射出一道咒语。 　　红光闪过，外星人尖叫一声，从窗口摔下来，砸在钟梓星面前。 　　钟梓星：“……” 　　“吓到了吗？”赫敏关切道。 　　“……没有。”钟梓星回过神，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看着眼前的一滩马赛克，默默回想了下电影里奇塔瑞人有碍市容的形象，实在……无法把他们联系起来。 　　整个世界都变成马赛克所以……害怕这种情绪基本上消失了，就算看到爆炸好像也没有多大感觉orz 　　她抬起头，望向还在涌出人群的银行入口，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剧烈的蓝潮从银行二楼猛地爆发，冲击波震碎了这一片残存的玻璃，地面不住震颤，墙灰在爆炸中簌簌剥落。 　　伴随着爆炸，一个人影被冲击得从窗口撞碎玻璃飞了出来，重重砸在钟梓星面前的汽车车顶，车顶瞬间被他掉下来的巨力压瘪，玻璃残渣四处飞溅。 　　“轰——” 　　冲击震得赫敏和罗斯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唯独钟梓星安然无事，震碎墙体的爆炸冲击对她来说毫无感觉，甚至不及清风拂面的威力。 　　钟梓星来不及多想这是怎么回事，急忙扶起摔倒的赫敏她们。 　　几乎同时，身前汽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钟梓星下意识一抬头，和从窗口飞出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蓝色紧身衣，胸口银色五星，手里抓着盾牌。 　　钟梓星：“……” 　　美国队长。 　　美国队长！ 　　她看到美国队长了！真人！！！ 　　……括弧，马赛克版本。 　　…… 　　想不到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好气。 　　美国队长从车身上缓缓爬起来，翻身落地，站在原地大口地喘气，像是在平复呼吸。 　　随后他抬起头，望向钟梓星她们，声音有些疲惫：“去地铁或者地下通道，快。” 　　“好的……谢谢。” 　　钟梓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马赛克·美国队长，只能低声道谢。 　　她现在思绪有点乱。看到奇瑞塔人对纽约肆意破坏，愤怒和惊惧的情绪交织冲击着她的脑海，一时她忍不住不自量力地想要做些什么，一时她又想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做不到。 　　视野模糊得不行，好像摘掉眼镜的高度近视患者，就算不是深一脚浅一脚也相差不远，而且刚刚钟梓星就发现了，赫敏一路都撑着咒语防护，但是她眼花缭乱，每每都是听到光束和防护罩碰撞侵蚀的刺耳声响，才意识到刚刚飞来的是一道攻击。 　　换句话说，如果有攻击飞向她，她也看不见——想到这种可能，钟梓星就觉得冷汗直冒。 　　要不是有赫敏，她现在早就被流弹爆头死得不能再死了。 　　“美国队长？”赫敏疑惑的声音响起。 　　听到有人叫他，美国队长不解地抬起头，“怎么了女士？” 　　赫敏扫了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我记得你现在归神盾局管理？神盾局想到处理那个的方法了吗？” 　　她的语气因为焦虑而显得不太友善，但是美国队长并不在意这个，他沉默两秒，古怪地开口：“对。斯塔克的朋友来帮忙了，很快就能关掉那个洞口。” 　　他转头望向斯塔克大厦顶端的蓝色光柱，眉头还是皱紧，但并不十分急切，“刚刚他已经飞上去了。” 　　钟梓星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赫敏好像已经明白，她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许多，“是大都会的那个人吗？” 　　“……” 　　钟梓星一脸懵逼，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望向斯塔克大厦的楼顶。 　　隔得太远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倏地，光柱一闪之后瞬间窜向漩涡，黑烟与电光翻涌起伏，洞口越变越小。 　　伴随着漩涡消失，原本在城市里横冲直撞的巨龙像是一下断电，直直地向着城市坠落，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一片街区—— 　　紧接着巨龙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平平地冲天而起，随后“嗖”地冲向纽约湾方向，过了会，钟梓星听到了很遥远的水声。 　　美国队长点点头算是默认，“对，超人。” 第4章 红巨星 　　奇塔瑞人全部掉线后，街道上只剩下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在汽车残骸燃烧的背景中，赫敏和美国队长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接下来的善后交给巫师吧。”赫敏转了下魔杖，魔杖指向坍塌的银行，碎石和玻璃碎片被无形的波动簇拥着升起，重新拼合成原先的模样，“谢谢你，队长。” 　　“也谢谢你，女士。”她的身份让美国队长小小的惊诧了下，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笑道：“我很久没和巫师接触了。” 　　“我知道。”赫敏露齿一笑。 　　这个笑容让她瞬间变回了霍格沃茨的万事通小姐，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在魔法史课本上看到过，在德国的战场上，来自美国的战士和傲罗们一起抗击格林德沃的圣徒和九头蛇……你是英雄。” 　　堪堪在背出一连串影响意义之前刹住车，英国魔法部部长和美国队长相互看看，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赫敏低头看了看钟梓星：“珀瑟，我们要走了。” 　　钟梓星还在神游天外，她沉浸在“超人和复联一起怼奇瑞塔人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的思绪里，感觉今天简直过得如魔似幻。 　　纽约大战就这么轻松写意地被解决了，傲罗又走上街头善后，估计没几天这座城市就能恢复以往的繁华，灾难的损失被压缩到了最小。 　　虽然知道次元壁一破什么都可能发生…… 　　……才怪！超英都集合起来了？这样真的好吗？？？ 　　你们还给不给反派活路了？？？ 　　……但是莫名觉得好爽。 　　听到赫敏的话，钟梓星才猛地回过神，她看着眼前的棕发女性，想到自己的记忆即将被消除，心中不免涌起一股遗憾的情绪。 　　“好，我准备好了。” 　　她回答得很干脆，生怕再慢一点自己就要反悔。 　　“抱歉。”赫敏看着黑发女孩闭上眼睛，歉意地举起了魔杖。 　　一道白光从杖尖喷出，笼罩在钟梓星身上。 　　过了会，赫敏收起魔杖，端详钟梓星的神情。 　　黑发女孩缓缓睁开眼。 　　“你还好吗？”赫敏注意到她眼中的迷茫，关切地问。 　　钟梓星看着眼前的马赛克赫敏，沉默了两秒。 　　“……韦斯莱女士。” 　　“我的记忆没有被消除。”她微妙道。 　　“……”包括打算离去的美国队长，在场的三个人都停下来看着她。 　　“你……”赫敏显得很是讶异，低头看了看魔杖，又抬起头，“你有佩戴防御类魔法道具吗？” 　　“……没有。”钟梓星一脸木然，“我家没有什么道士亲戚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祖辈也没有祖传的翡翠玉坠八卦盘也没有算命的说我天赋异禀卓尔不凡紫微星转世——” 　　她下意识说了一串小说常见狗血设定，抬头迎上两大一小三张脸上如出一辙的茫然神情，才意识到对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顿了顿，有些尴尬地笑笑：“……今早出门前我的视野突然变成马赛克画风了，为什么会这样我也是一头雾水……如果硬要说理由，大概和这个有关吧……” 　　说到最后，钟梓星也不太确定，话语也有些迟疑。 　　“马赛克？”赫敏不解地皱起眉。 　　美国队长没说话，但是估摸着态度也是疑惑的。 　　怎么表达呢…… 　　钟梓星苦恼地看看四周，叹了口气，认命地挽起袖子，嘴里说着：“大概这样。” 　　她举起右手，以掌为刀，一掌击在横陈在银行门前的大理石柱上。 　　伴随着一声沉重声响，本就不堪重负的地面迅速裂开道道裂缝，断成两截的大理石柱砸在地上，震得街道上的碎石大半跳了起来。 　　“……”来自围观的三个人。 　　钟梓星默默收回手，假装没看见道路上的马赛克裂纹。 　　她弯腰捡起一块马赛克大理石方砖，打算给赫敏他们看。 　　然而她还没直起身，罗斯就激动地叫起来：“我知道！这是中国功夫！徒手开砖！” 　　小姑娘说着还比划了一下李小龙的经典造型，虎虎生风地“哈”了一声。 　　……于是赫敏和史蒂夫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钟梓星：？？？你们听我解释？ 　　心好累。 　　钟梓星干脆闭上嘴，默默捡起马赛克石砖递给赫敏。 　　“这个？”赫敏很快恢复了学术研究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钟梓星递过来的马赛克方砖，刚伸手接过，手掌立刻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了下去，她顿时一个趔趄，要不是罗斯急忙扶住她几乎要摔倒。 　　“诶？”钟梓星有些愣，忙不迭地接回马赛克，“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赫敏看着钟梓星，惊讶道：“你以前力气也这么大吗？” 　　“……”钟梓星一脸茫然，下意识求助地看向一边的美国队长。 　　队长果然没有拒绝她的求助，他走到一地大理石马赛克边，弯腰捡起一个掂了掂，然后放下马赛克：“从重量来看，这的确是正常大理石砖。” 　　史蒂夫冷静道：“我想你可能是一个变种人，就在今早你觉醒了你的变种能力。” 　　“……” 　　钟梓星不想说话。 　　无论什么材质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就只是马赛克，而马赛克几乎没有重量……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啊？ 　　好好的她怎么就突然变种人了呢？ 　　……至于变种人什么的，次元壁都碎成这样，就不吐槽了。 　　她徒劳地看向赫敏，眼睛眨巴眨巴，希望她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在钟梓星殷切的注视下，赫敏思考一会，终于抬起头。 　　“珀瑟，”她郑重地说，“我知道这很突然，你对变种人了解多少？” 　　“……就是普通人的了解程度。”钟梓星下意识道，同时心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赫敏点点头，慢慢地说：“美国有一所专门教授变种人如何控制自己能力的学校，你想去进修一段时间吗？” 　　……该来的总会来的。 　　钟梓星看看赫敏，再看看队长，看起来他们都默认了她是个变种人的事实，就剩下她一脸茫然。 　　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遣返回国了……假如传说中的国安局特殊部门真的存在的话。 　　“如果不影响学业的话？”钟梓星揉揉鼻子，无奈地问：“我需要递交申请吗？” 　　“不用。” 　　说话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分开，钟梓星和赫敏一起开始清理街道。 　　美国队长表示他还需要尽可能救助因为刚才的事故受伤的人们，于是钟梓星自告奋勇想要帮忙。考虑到她能徒手开大理石……队长没多少犹豫就点了头。 　　坍圮建筑在魔法光芒的笼罩下渐渐恢复原状，赫敏转了转魔杖，给钟梓星解释：“你只要去就好了，泽维尔先生接纳所有愿意进入那里学习的人，无论变种人还是巫师，甚至麻瓜。伊法魔尼和泽维尔学院每年都有交换生项目。”她补充道。 　　“……哇。” 　　钟梓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知道伊法魔尼全名是伊法魔尼魔法与巫术学校，是北美最大的魔法学校，地位和英国的霍格沃茨等同，但是她从未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她咬了下唇，期期艾艾地看向微笑着的赫敏：“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赫敏扫了眼钟梓星写满期待的眼眸，莞尔失笑：“我恐怕亲自不能带你去。” 　　“啊？”钟梓星眨了眨眼。 　　“我只是来美国魔法国会参加会议，今天之后就要回英国，”赫敏也有些遗憾，“不过我会为你找个可靠的向导的。” 　　钟梓星忍不住弯起眼睛，连声向赫敏道谢，“谢谢你，韦斯莱女士。” 　　“你的能力很强大，最好尽快找到控制的方法。”赫敏提醒她。 　　钟梓星连忙点头应下，随后想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但是我怎么联系向导？” 　　赫敏看起来有些好笑。 　　“你带手机了吗？” 　　“……” 　　……几分钟后，钟梓星和赫敏母女告别时依然一脸懵逼。 　　她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个马赛克人消失在街道尽头，才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 　　现在她有了赫敏的联系方式。 　　赫敏！女神！ 　　虽然现在手机对她来说还是板砖，就算有联系方式也用不了，钟梓星还是幸福得冒泡泡。 　　纽约经历了这一场事故，课肯定是上不成了，估计现在停课通知邮件已经发到邮箱，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上课。 　　钟梓星一边想着，一边满心荡漾地往家的方向走。 　　由于漩涡的中心是曼哈顿，再加上事情解决得十分迅速，皇后区几乎没怎么被殃及，商店超市依旧照常开放，只不过所有人都在讨论刚才短暂的外星人入侵事件。 　　钟梓星买水果时，听到电视的新闻就在说这件事。 　　“又一次，超人拯救了地球，或许我们不得不承认，有这样一个神明保护地球，我们每个人在，我不知道，在外星人从天而降时都会觉得更安心点？毕竟我们知道超人会保护我们？” 　　悦耳的女声从电视机里流淌出来，简单说了两句“国会表示会对此次事件成因进行调查并公布调查报告”，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赞美超人的壮举。 　　作为一个超英迷妹，钟梓星站在水果货架前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看不到画面……她可惜地想。 　　似乎超人提着钢铁巨龙丢进纽约港的一幕被拍下来了，电视里就在播放这段影像，光听惊呼声就能猜到有多震撼，然而自己看不到orz 　　钟梓星小心地挑了个西瓜，装进袋子里时她格外小心，生怕手一抖把西瓜捏爆了。 　　幸好之前在家里和彼得练习过怎么控制力度，不然现在画面太美让人不敢看。 　　她排在队伍最后，跟着人群慢慢向收银台移动。 　　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似乎换了一个台，这次是一个沉稳的男声：“大都会还没有忘记一年前的伤痛，一个氪星人能够轻易毁灭一座城市，就算超人做出了足够的英雄事迹，但他不是人类，他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未知……” 　　这个观点钟梓星更熟悉，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样的言论让她想起了内战的导火索超级英雄注册法案，想起被喷上“伪神”字样的超人雕像，想起舆论对复仇者联盟的攻讦，想起被变种人注册法案逼入绝境的变种人，想起被软禁在复仇者基地的猩红女巫，以及很多很多。 　　如果说之前隔着次元看到这些抨击还没有太多想法，在她身边真正出现了这些超英的身影，甚至自己刚刚就是因为超人才得以安全的现在…… 　　就在这时，电视又切了回了刚才的台，那个悦耳女声再度响起：“……在韦恩集团的总裁布鲁斯·韦恩公开发表反对超人的现在，我们必须提到另一位亿万富翁——斯塔克工业董事长，大名鼎鼎的钢铁侠，托尼·斯塔克——对于超人截然相反的看法。” 第5章 小行星 　　突然听到画风不对的名字乱入，钟梓星拎着西瓜傻在了原地，脑海被“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弹幕反复翻滚刷屏。 　　这是什么情况？喵喵喵？画风明显不对啊？ 　　队长之前的话在这时浮现在脑海中：“……斯塔克的朋友来帮忙了。” 　　钟梓星：……所以全世界都知道超人是钢铁侠的好友吗？？？ 　　这是个怎么样的世界啊…… 　　钟梓星简直想捂脸，自从次元壁破了之后她就方得很——先不说这乱七八糟的时间线和宇宙大杂烩，看起来这些宇宙融合之后原著剧情早就没影了，自己更像是误入了一个综合宇宙，而不是她带动了次元壁破碎…… 　　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让一堆宇宙融合，她又不是自带主角光环…… 　　……但是钢铁侠到底是怎么和超人成为好友的啊？？？ 　　这时，听起来就不怎么正经的男声懒洋洋地从电视里飘出来：“我不想把这个当做很严肃的事，但是我想你们至少应该有足够的判断力？当然不是救小猫那种事，虽然那听起来挺可爱，唔，我的秘书是这么说的——天啊，这是真的吗？我觉得那太蠢了。” 　　似乎有谁提醒了他一下不要插科打诨，斯塔克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下去。 　　“好吧，我想和你们聊聊爱国主义，哇哦，这真的是托尼·斯塔克会说的话吗？我也觉得不太像，不过我已经说了，那就继续说下去吧。为什么我们会爱国？因为我们的身份卡上填着“美国”？还是是因为我们在这个国家里成长？又或者只是我们选择了这个国家作为自身理念的载体？” 　　剩下的话被超市里越来越大的嘈杂淹没了，钟梓星没能听清，她努力换了几次位置，始终没能找准合适的角度听完剩下的话，只能遗憾地放弃。 　　回去后……看看能不能赶上重播吧。钟梓星想。 　　等艰难地结账回家，钟梓星站在门前，对着门锁犯了难。 　　钥匙已经变成了一整块马赛克，根本分不出门钥匙是哪一把，而且就算插的进去，钟梓星也不敢肯定会不会自己拧一下就断在门锁里。 　　……想了想，钟梓星小心地看看四周，见没有什么人，她迅速回过头，伸出手指对准门锁位置的马赛克biu地戳了下。 　　咔哒一声，马赛克轻松被她推下去，啪叽摔在地板上，失去门锁房门立刻打开一条缝。 　　完美！ 　　进屋后钟梓星重新把门锁马赛克推回去，方块严丝合缝地嵌入门扇，她端详着门把好一阵，还是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恢复原状。 　　算了不管了，先去看新闻！ 　　房东留下的家具之一就是一台小电视，钟梓星一般不用，现在倒是派上用场，就是怎么开钟梓星还是一头雾水。 　　正在钻研怎么在不破坏电视的情况下打开它，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珀瑟？” 　　钟梓星听到彼得的声音，手一抖差点把电视屏幕中间戳出去。 　　忘了自己楼下还住在蜘蛛侠了……可惜看不到脸。 　　她打开门和马赛克打了个照面，内心小小吐槽了一句，又疑惑道：“怎么了？” 　　“我听到你家有声音，”彼得还有些不放心，看了钟梓星好一会，“我刚回来，曼哈顿刚才……不过已经没事了。你也是刚回来？你没受伤吧？” 　　“是啊，”钟梓星点头，想想刚才的事，还有些心有余悸，“只是参与了一下逃跑。” 　　“嗯……”彼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她说错什么了吗？ 　　钟梓星猜了半天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不过心情不好转移注意力总是对的，她扫了眼身后，双手合十对着彼得弯起眼睛：“有件事能拜托你帮我吗？” 　　“什么事？” 　　钟梓星正色道：“我打不开冰箱，一个人也吃不掉一整个西瓜，所以帮我消灭一半，可以吧？” 　　“不用……” 　　彼得想拒绝，但钟梓星已经几步跑去料理台边，在刀架上挑选合适的菜刀，他张张嘴，只好关上门进来，局促地在沙发上坐好。 　　不过钟梓星的找刀行动不怎么顺利，几把刀被包含在同一个马赛克里，她提了几次，依旧只能提起一整个马赛克方块。 　　“……”钟梓星无语凝噎。 　　当她的手第三次从刀柄上擦过去，看不过去的彼得扶额叹了口气，决定自己上。 　　“好啦交给我？”他从刀架上提起菜刀，在手里转了圈，单手提起西瓜，嘴里还说着：“还有什么事吗？我一起做了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 　　钟梓星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太要命了，她歉意地看着彼得，想了想，忽然陷入沉默，过了会捂住脸沉痛不已：“算了，我现在几乎什么都做不成。” 　　彼得同情地看着她，手起刀落将西瓜切成两半，提议道：“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在你适应之前。” 　　钟梓星摇摇头：“谢谢，但是明天……”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开始还要调整生活习惯，彼得没法帮自己太多，她也不好意思麻烦刚认识的人。 　　“比如午饭我帮你叫外卖？你要什么？”彼得把西瓜切成小块，递给钟梓星一块，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她的话，迟疑道：“你能吃到吗？” 　　……这个问题还挺大的。 　　钟梓星看看马赛克彼得，再看看他手里的马赛克西瓜，突然意识到她最先需要考虑的是如何不饿死。 　　“我先试试？”钟梓星试探着问。 　　彼得点点头，补充道：“我帮你看着，你出事了我会把你送去医院的……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说完他也觉得这句话问题很大，急忙试图补救。 　　“……那还真是谢谢了。”钟梓星一脸黑线。 　　事实上她被彼得说得也有点心里嘀咕，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被西瓜噎到而送去抢救……然而她总不能靠空气活着，只能接过彼得手里的西瓜递到唇边，轻轻咬了口。 　　“……” 　　“怎么样？”彼得观察钟梓星的表情，“你能咬得动吗？” 　　钟梓星总觉得他担心的点不太对……但她还是点点头：“入口就没问题了。” 　　闻言彼得松了口气，放下心后，又好奇道：“为什么会这样？” 　　钟梓星又咬了一口西瓜，确认刚刚不是偶然后，才纳闷地抬起头：“好像入口之后就不再是马赛克了？” 　　这是什么原理，完全不科学好吗……钟梓星默默吐槽。 　　不过想想看，每样东西都会变成马赛克也很不科学……话说超级英雄突然满天飞本来就不科学吧！ 　　“只是入口的话，”彼得陷入沉思，缓缓道：“还是说进入你身体里的东西都会恢复原状？” 　　不然无论是水还是空气她都无法摄入，现在早就狗带了。钟梓星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所以一切进入我身体里的……”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钟梓星：“……” 　　彼得：“……” 　　两个人面面相觑几秒，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彼此对于这句话的理解纷纷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 　　气氛变得很古怪。 　　半响，钟梓星若无其事地又拿了块西瓜：“吃瓜吃瓜。” 　　于是他们开始埋头吃瓜，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无尽的沉默里。 　　这样下去不是事，钟梓星偷偷瞄了眼彼得的马赛克脸，决定找点话题冲淡刚刚的诡异对话造成的影响。 　　她想了想，干脆提起自己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的茫然。 　　手机一离手就迅速变成了桌面上的印花再也拿不起来，玻璃杯里的水也默认和杯子密不可分无法倒出，空气甚至都是一块块马赛克，被她一撞就会自动散开。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格外陌生，让她感觉自己格格不入，连次元壁突然破碎在现在这个离奇的状况前都不算什么了。 　　钟梓星的问题成功转移了彼得的注意力，他慢慢咬下一口西瓜，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不确定道：“你要不要再试试？我有个猜测，但是……不对，等等，我可能猜错了……” 　　彼得低着头郁闷地想了好一会，才转过脸看着钟梓星，钟梓星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他被压平的脸上的表情笑出声来，一边听他认真道：“如果你把你的眼睛想象成照相机……或许你的眼睛现在像素过低？” 　　……也就是坏了是吧。 　　想到这里，钟梓星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下口袋。 　　彼得注意到钟梓星的举动，探头看了眼：“怎么了？” 　　钟梓星抬起头，语气沉痛：“我上个手机摔了几次，摄像头出了点问题，拍照自带模糊效果。” 　　彼得不明所以：“然后呢？” 　　“后来我发现如果我用指节猛击摄像头，有一定几率能让它变得清晰点。”钟梓星面无表情地说。 　　彼得：“……” 　　钟梓星的目光落在墙上：“你觉得我现在去撞墙……” 　　“墙会被你撞塌。”彼得诚恳地说，“我们试过了。” 　　他看看钟梓星，有些无语：“你又不是近视这样没用的。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是你的能力，你肯定能控制它，先试着调高像素怎么样？这样至少看东西清楚点？” 　　……听起来更不靠谱了好吗？ 　　钟梓星暗暗腹诽，叹口气：“好吧，听你的。” 　　但除此之外，现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钟梓星只好拿起桌面上方方正正的马赛克玻璃杯，努力去想能不能让组成它们的马赛克变小点。 　　调高画质吗？她想。 　　…… 　　仿佛双眼重新对焦，一瞬的模糊之后，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再度纤毫毕现。 　　“……正常了。” 　　钟梓星看着手里已经正常的玻璃杯，一脸难以置信。 　　……好了？ 　　“你办到了！”彼得已经先一步欢呼，他丢下西瓜擦了下手上的汁水，举起手期待地看着钟梓星：“击掌？” 　　他的声音让钟梓星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正对上他盛满笑意的清亮眼眸，温暖得像是糖分正好的咖啡。 　　被他的情绪感染，钟梓星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抿出一点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手中一空，“砰”一声轻响，玻璃杯瞬间炸开，细碎颗粒四散飞溅，剩下的哗啦啦从她指缝间倾落滚了一地。 　　彼得和钟梓星下意识举手挡住飞溅的颗粒，避免它们溅到眼睛里。 　　所幸溅射的力道并不大，砸到脸上也没有多少痛感。等溅射停止，两个人放下手，低头默然地看着一地晶亮的玻璃渣。 　　“……” 　　钟梓星艰难解释：“我只是捏了一下……” 　　彼得缓缓抬起头，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但是它们还只是马赛克，对吧？” 　　像素越高画面越精致，然而本质还是马赛克方块，只要她一用力就可以摧毁。 　　钟梓星欲哭无泪。 　　所以还不如低像素好吗？ 第6章 视星等 　　清晨六点。 　　少女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神情冷漠，脊背挺直。桌上摆着麦片碗和茶杯，熹微晨光落在雪白的桌布和浆果碗上，地板上铺了一层色泽各异的颗粒，像是晶矿或者盐粒，在光下折射出妍丽的光辉。 　　钟梓星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茶杯杯柄，翘起兰花指，以一种特别风骚的姿势喝了口牛奶，内心的绝望和动作风骚程度成正比。 　　她不敢端玻璃杯，生怕一用力就把杯子捏碎，只能翻箱倒柜找出之前心血来潮买下来装逼的骨瓷茶杯，把像素调整到杯柄正好是一个马赛克粗细的程度，才勉强能喝上牛奶。 　　椅子也同理，钟梓星觉得自己要是一个放松往后一靠，椅子大概会塌…… 　　一地不明物品的骨灰已经证实了她的小心翼翼多有必要。 　　钟梓星感觉自己简直生活在一个玻璃王国里，除她之外的所有东西都精致易碎需要小心呵护，她现在恨不得垫起脚尖走路，就怕吹口气打个喷嚏……墙就塌了。 　　昨天彼得离开的时候眼神写满了担忧，一再保证他会尽力帮助她，仿佛钟梓星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出什么状况……但这不妨碍他很谨慎地全程保持离钟梓星一尺远。 　　钟梓星很理解他的谨慎，事实上她自己都方得不敢出门，知道自己身处超英世界的激动早就被冷水熄灭了，她现在只希望能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局面。 　　两个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同情谁一点orz 　　因为今天是和赫敏说好拜访泽维尔学院的日子，昨晚收到赫敏的短信知道她已经联系好向导，钟梓星就不敢大意地起了个大早，迅速收拾整齐后早早坐在桌边，等那位向导来电话。 　　回想着自己一早是如何艰难地刷牙洗脸的，钟梓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忍心去想垃圾桶里的马赛克。 　　不说别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买一把电动牙刷，普通牙刷实在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哪怕漱了好几遍口，钟梓星还是觉得自己嘴里还有牙刷渣渣。 　　……简直要命。 　　眼看时间还早，钟梓星放下茶杯拉过平板，伸出一根手指，放轻了力道在平板上戳来戳去。 　　像素调高之后，钟梓星终于能够恢复正常的视野，只不过她要是造成什么损失也很难修复——碎成渣子还能拼回来才奇怪。 　　总感觉已经预感到了频繁换手机的惨淡未来……钟梓星默默哽咽。 　　和钟梓星想的一样，新闻已经彻底变了样。头条一路往下扫，昨天曼哈顿的外星人入侵事件，斯塔克集团的清洁能源发布，韦恩集团和斯塔克集团日常隔空对擂，四骑士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皇后区的5 pointz屋顶消失，近期在曼哈顿出没的蜘蛛人…… 　　……可以的，纽约真好玩。 　　钟梓星边看边吐槽，感觉槽点多得快要把她淹没。没来得及看完，摆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急忙撇下平板去划拉手机，调整出最真诚的语气：“你好？” 　　“你好，是钟小姐吗？”电话里传来的女声优雅圆润，“我是赫敏的朋友，叫我瑞切尔就好。我可以现在来拜访你吗？” 　　“没问题！”钟梓星急忙点头，边说目光边在室内徘徊，确认足够整洁后才自信满满地报上地址：“……谢谢你瑞切尔小姐，叫我珀瑟吧，麻烦你啦。” 　　电话那头的女性轻轻笑了声，闲聊一样悠然开口：“没关系，我正好也需要去泽维尔拜访一个朋友。好了，我到了。”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门铃声。钟梓星举着手机有点傻，看看门口喃喃了句：“这么快？” 　　“太快了吗？”瑞切尔的声音透着讶异，她歉意道：“抱歉，我过会再来？” 　　钟梓星登时回过神，噌地站起身：“没事没事！我只是惊讶！” 　　魔法用于日常不要太方便呀……钟梓星羡慕不已。 　　因为心急钟梓星没调像素，她着急地一路小跑着去开门，一伸手就感觉手感不对。 　　“……” 　　钟梓星僵硬了一瞬，低下头，只看到了一手的金属颗粒。 　　……感觉自己好棒棒。 　　钟梓星看着手里的一把门把一阵无语，最后干脆放弃了把它安回去的想法，自暴自弃地调低像素戳掉门锁：“抱歉久等了，瑞切尔小姐。” 　　“瑞切尔。”伸手接住滚落的立方体门锁，瑞切尔感兴趣地看了眼，转而将视线投向开门的女孩。 　　她的目光在钟梓星的头顶转了两圈，钟梓星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她知道瑞切尔在看什么，她早上的确试着梳头发了，然并卵，梳子上手就断…… 　　瑞切尔大概看出她的尴尬，笑了笑，手一翻多了根雕花魔杖：“恕我冒昧。” 　　钟梓星看着她挥动魔杖，没什么感觉，不过猜测大概自己的头发已经被整理过了，于是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你啦瑞切尔。” 　　“是只有你这样还是中国女孩都这么可爱？”瑞切尔忍不住噗嗤一笑，有些无奈：“我们走吧？” 　　被夸了的钟梓星眨眨眼，脸红了红别开眼：“啊，好的。”她下意识调高像素，瞬间被瑞切尔澄澈如海的蓝眼睛击中心脏。 　　……妈妈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钟梓星被对方的美貌震得晕晕乎乎的。 　　“可能会有点难受。”瑞切尔体贴地将一只手搭上钟梓星的肩膀，钟梓星刚想点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由得闭上眼睛，几秒后听见耳畔一声爆响。 　　应该是到了……钟梓星这样想着睁开眼睛，看向眼前嵌在石墙里的厚重木门。 　　和电影里一样，这所学院本身就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堡，砖石墙壁上爬满藤蔓的青叶，美得仿佛画一样。 　　瑞切尔上前叩响门环，过了会一个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打开门，视线落在瑞切尔身上时，他的眼睛亮了亮，语气里的惊喜无需言明：“你来了瑞切尔？” 　　“汉克。”瑞切尔微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他，“好久不见。” 　　汉克点点头，松开手后情绪才稍微平静下来，笑容满面：“教授在等你。” 　　他转头友善地看向钟梓星，用了然的口吻说：“你好，你就是那个女孩吗？欢迎来到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 　　钟梓星刚伸出手，想起自己的破坏力，急忙收回来，点头：“你好汉克先生。” 　　“我带你们去见教授。”汉克看着她写满期待的眼睛，不由得笑起来。 　　于是接下来汉克教授领着她们在城堡里穿行，一路上钟梓星都忍不住偷偷去瞄瑞切尔的侧脸，感觉自己快被好奇淹没了。 　　所以瑞切尔的朋友就是教授？她好像很熟悉泽维尔学院…… 　　注意到钟梓星的注视，瑞切尔偏头一笑：“怎么了？” 　　偷看被抓包，钟梓星有点尴尬：“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 　　她想想认真地提问：“你看起来很熟悉这里，但是你是巫师？” 　　瑞切尔眨眨眼，笑意深了深：“我十一岁之前在这里上过几年学。” 　　“啊？”钟梓星有点懵。 　　她干巴巴看着瑞切尔等待下文，然而漂亮的女巫小姐却偏偏促狭地闭口不说了，钟梓星憋了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忍不住追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泽维尔学院刚建立时，美国境内有很多小巫师在魔力暴动后会被家人误认为是变种人送进那里，伊法魔尼的教授那段时间经常要去那里接新生，所以后来伊法魔尼和泽维尔学院建立了紧密的联系，”说到这一段历史，瑞切尔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不出意料这种联系今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听起来超棒。”钟梓星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这种联系听起来就带感，她几乎迫不及待想亲眼见识这两所学校的交流了。 　　“我的曾曾祖母是巫师，但是曾曾祖父是麻鸡，之后我们家也没出过巫师，和巫师界没有太多联系，所以我出现魔力暴动的时候被送到泽维尔学院上学了，”瑞切尔耸耸肩，有些好笑，“当然，教授马上就发现了问题，不过他还是愿意让我暂时入学，直到收到伊法魔尼的入学通知。” 　　正说着，汉克在一扇实木门前停下脚步，打开门：“教授，瑞切尔来了。” 　　“请进。”门里传来含笑的柔和嗓音。 　　瑞切尔带着微笑先一步进去。钟梓星有点小紧张，一想到门里就是教授她就……有点腿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一进门肯定就会被抓包！教授立刻看穿她的小心思然后大惊失色“你从哪里来的”！自己当机立断跪倒在地高喊“大人饶命小人冤枉”！接着教授慈眉善目表示“犯人认罪态度良好判处缓刑”自己则以头抢地感激涕零“谢皇上”…… 　　……呸呸呸什么鬼。 　　钟梓星急忙制止自己飞出去的脑洞，一面义正辞严地谴责自己，然而脑洞又不由自主地大开，她记得漫画里X教授从死侍脑袋里得知自己身处漫画世界震惊得爆头了……等、等等她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吧？！ 　　“你还好吗？” 　　然而钟梓星在门前踟蹰太久，已经久到让汉克心生疑惑。 　　钟梓星回过神，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只能寄希望于教授没有一见面就看人大脑的习惯…… 　　她这样侥幸地想着，刚想进去，忽然一道有几分耳熟的调侃男声从门内传来：“我没想到美国魔法国会主席会是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士。” 　　……喵喵喵？ 　　大脑几乎在刹那间分辨出这道声音属于谁，钟梓星一时恍惚，抬腿向门里走去。 　　然而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直接扑在门上。 　　只听见“哗啦”一阵响，房门在她的体重下英勇就义，她以一种格外狼狈的姿势扑进了房间，摔得七荤八素。 　　“……”片刻寂静。 　　过了会，安然地翘着腿坐在座椅里的托尼·斯塔克惊叹道：“哇哦，你不需要这么激动的，我暂时不会走，这位……小姐？” 　　……钟梓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听到钢铁侠的调侃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就这样平平趴在地上不起来。 　　先不说瑞切尔的身份，毕竟赫敏是英国魔法部部长，她的朋友是美国魔法国会主席也不奇怪…… 　　为什么钢铁侠会出现在泽维尔学院啊？？？ 第7章 光行差 　　“托尼，”X教授无奈地喊了声好友的名字，对方耸耸肩，他便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女孩，“你还好吧？” 　　钟梓星从一地木屑里爬起来，死死盯着碎得彻底已经不能再抢救一下的房门，张了张嘴，只觉得内心是崩溃的。 　　她初次拜访泽维尔学院，就，拆掉了教授的房门…… 　　“我很好，谢谢你教授。”钟梓星机械地说，神情格外僵硬，末了眼神绝望地看向眼前轮椅上的棕发男人：“……我需要赔偿多少钱？” 　　“账单记在我名下，”托尼感兴趣地打量着一地木屑，换了个姿势，十指交叉置于胸前，“算是我为这场表演支付的门票好了。” 　　“我想我还没穷困到支付不起维修学院设施费用的地步。”查尔斯笑着摇了摇头。 　　瑞切尔慵懒地坐在座椅里架起长腿，娇艳红唇弯起优美的弧度：“我带来的女孩做了什么责任当然该算在我头上。” 　　对于他们的表态，托尼轻佻地扬了下眉，转头看向钟梓星：“看起来得这位小小姐决定了。” 　　“……”莫名其妙变成漩涡中心的钟梓星一脸懵逼。 　　她抬起头对上钢铁侠漂亮的焦糖色眼睛，顿时呼吸一窒，心脏有点受不了。 　　他，真，好，看，呀…… 　　身为一个钢铁侠迷妹，现在得见真人……钟梓星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她颤颤巍巍地调低了像素，看着钢铁侠的脸渐渐变成一堆马赛克，才感觉自己能够正常发出声音。 　　“我大概还支付得起……”多来几次自己迟早要心肌梗塞。 　　“建于二十世纪初期的古堡，”她话音未落，托尼环顾一圈室内，慢悠悠地开口，“那扇门也是当初建造时安上的吧？” 　　“那就谢谢你了斯塔克先生。”钟梓星面不改色飞快改口。 　　爸爸你想花钱就花你开心就好_(:з」∠)_ 　　得到想要的答案，托尼满意地翘起嘴角。 　　“所以这是你的能力？”他流露出一星半点的好奇来，“力气特别大？” 　　他看向瑞切尔，瑞切尔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我只是负责带她过来——珀瑟？” 　　接收到瑞切尔的眼神，钟梓星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开口。 　　主要是她的能力真的太抽象了，怎么解释都不太对，而且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不稳定…… 　　察觉到她的犹豫不决，查尔斯注视着钟梓星的眼睛，温和地开口：“你不需要害怕你的天赋，孩子。” 　　钟梓星望着教授湛蓝的眼睛，被他的温柔和包容感染，她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忍不住微微笑起来：“我不是害怕自己的能力，教授，我只是……” 　　她小小声地说：“我怕我会伤害到你们。” 　　因为无心之举造成巨大的损失到底该怎么算？算是有罪还是无辜？ 　　这句话之后，房间里静了片刻。 　　查尔斯看起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托尼的眼中漫起一丝疑惑，持观望态度，瑞切尔和汉克则挑高了眉毛，将惊讶写在了脸上。 　　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钟梓星有些窘迫，她看向几人，询问：“请问能给我一样没用的东西吗？” 　　瑞切尔挥了下魔杖，垃圾篓里的废纸霎时变成了一只机械鸟，扑扇翅膀落到钟梓星的掌心。 　　啊好看…… 　　钟梓星握住手中的机械鸟，想想它之后的结局有些舍不得。 　　“来吧女孩。”托尼扬了扬下巴。 　　“呃，大概是从昨天开始，我眼中的世界忽然变成像素马赛克了，然后我发现这些马赛克对我来说……” 　　钟梓星调高像素，注视着掌心小巧精致的机械鸟，不敢看几个人的眼神，手掌微微用力。 　　——机械鸟顷刻间在她手中爆成齑粉。 　　“……很容易摧毁。” 　　她讷讷地抬起头，不出意料看到了四张完全呆滞的脸。 　　这一场景其实没什么，几个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真要想的话个个都能够翻覆一座城市，但是钟梓星的能力，让人觉得在她眼中世界只是玩具。 　　“整个世界都是马赛克？”托尼一脸见鬼的表情，重复了一遍钟梓星的话，“如果是无形的东西呢？” 　　钟梓星想想之前经历的爆炸冲击波，不得不承认当时的感觉更像是被看不见的马赛克撞了下，但是对她来说轻得不可思议：“大概也是？” 　　“……”托尼向椅背一倒，感慨道：“我还以为艾瑞丝的能力已经够有趣了。” 　　“艾瑞丝？”瑞切尔回过神，奇怪地看向托尼。 　　“哦，贾维斯的女儿。”托尼打了个哈哈。 　　……什么？ 　　贾维斯什么时候有女儿了？ 　　钟梓星目瞪口呆。 　　“艾瑞丝是托尼开发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查尔斯好脾气地为托尼不负责任的宣言解释，他看向瑞切尔，“看起来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不过她最近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希望你能够来一趟就是因为她。” 　　“反正老贾没意见。” 　　托尼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手捞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忽然皱起眉，低头看了眼茶杯里荡漾的茶水，“花茶？” 　　……钟梓星挺怀疑这句话。 　　突然喜当爹她都替贾维斯委屈？？？ 　　不过她记得，能和托尼斯塔克联系起来的机器人，最出名的那个，好像，叫奥创吧？ 　　……这么一想好方啊。 　　瑞切尔对于斯塔克的新发明有些感兴趣，她一手托腮，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皮：“什么问题？” 　　“她现在就像个机械王国的小公主，”托尼放下茶杯摊了摊手，语调依旧不怎么正经，“只要她希望就会有一队骑士为她保驾护航，这可不像是科技能达到的。” 　　他抬眼望向瑞切尔，意有所指：“更像是魔法。” 　　这次是汉克尽职替托尼翻译：“艾瑞丝能赋予任何机械智能，那些机械会无条件保护她。” 　　听起来很像变种人的能力。钟梓星看看教授，大概懂钢铁侠为什么会把他的机器人带过来了。 　　“她现在就在学院里，和学生们在一起，”查尔斯对着钟梓星笑笑，语调柔和，“你想见见他们吗？” 　　钟梓星单纯对这个小姑娘好奇，得到许可忙不迭地点头：“好呀好呀！” 　　查尔斯看了眼托尼，托尼表示无所谓，“虽然我更希望你能留下来和我一起，这位……珀瑟小姐。”他不着调地补充道，眨了眨眼，“你的名字美极了。” 　　……钟梓星表示现在像素低得托尼整个人都是糊的她不怕！ 　　尽管如此，被男神撩一脸的迷妹还是觉得脊背过电一样酥麻，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扭头转向教授，欲言又止：“教授，我的能力……” 　　查尔斯看出眼前女孩的紧张，会意地颔首微笑道：“我不确定我们控制能力的方式适不适合你，毕竟你不是变种人，不过你希望的话，我很乐意尽我所能引导你。” 　　“那就谢谢你了教授。”钟梓星松了口气，忽然她表情一僵，整个人定在原地。 　　“怎么了？”查尔斯看着钟梓星僵硬神情有些不解。 　　钟梓星缓缓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教授糊成一片的马赛克脸。 　　“等等，教授，”钟梓星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懵，“我不是变种人？” 　　不光她，瑞切尔和托尼看起来也有些惊讶。 　　查尔斯的疑惑转变为了然，无奈道：“你的脑电波和正常人一样，珀瑟，所以你并不是变种人。不过我进不去你的大脑。” 　　瑞切尔合上嘴，不过看上去依旧是很疑惑的样子：“我以为你会第一时间说明？” 　　查尔斯：“……我以为你们已经默认我会接收任何拥有奇怪能力的孩子了，不管他们是不是变种人都会带来交给我。” 　　也就是大家庭的妈妈嘛……钟梓星忍不住想笑。 　　她的视线正好对上托尼，托尼顿了顿，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嘿别看我，我可没有捡小孩丢过来的习惯。”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自信满满地和钟梓星推销自己：“找个时间来斯塔克大厦一趟怎么样甜心？既然超能力不管用那就求助于科学，我对这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哦对了，那里马上就是复仇者大厦了。” 　　虽然在说征询的话，不过听着骄傲得快要翘尾巴的语气，显然钢铁侠根本没觉得钟梓星会拒绝。 　　钟梓星其实挺想婉拒一下试试看……不过她及时按捺住跃跃欲试的恶作剧心思，礼貌地向他道谢：“好的斯塔克先生，不过我怎么联系你？” 　　托尼一脸的“怎么这么麻烦”：“我会让老贾联系你的。” 　　“我记得那天的漩涡就是出现在斯塔克大厦上空的？”瑞切尔看起来挺感兴趣，美国巫师界的领导者语带调侃，“后来神盾局怎么解决的？” 　　“很遗憾，他们除了把宇宙魔方弄丢了以外没做任何事。”托尼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低头喝茶。 　　“宇宙魔方？”瑞切尔惊讶。 　　托尼沉思状：“好像还有洛基的权杖。” 　　钟梓星：…… 　　厉害了我的神盾局，你们又双叒叕把无限宝石搞丢了。 第8章 吸收线 　　“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了官僚作风的严重性，”托尼睁大眼睛控诉，“你们相信吗？尼克·弗瑞告诉我国会那边觉得是超人拿走了宇宙魔方，说不定他还和奇塔瑞人达成了协议，毕竟他们都是外星人——”他摇摇头感叹，“这个智商真的很难挽救。” 　　查尔斯的笑意也染上些许无可奈何，瑞切尔看看两个人，只好撇撇嘴：“不好意思，我连宇宙魔方是什么都不知道，拉帕波特法废除才半个世纪，我们和麻鸡政府联系不算紧密，他们打算毁灭地球也没有提前告诉我们。” 　　“对对对，所有人都想着毁灭地球。”托尼故作轻松地抬抬下巴，“所以我们建了个小团体来干点事，弗瑞叫它复仇者联盟，听起来不坏，对吧？” 　　“那个北欧神呢？” 　　“托尔带着鹿角小子回去接受审判了。”托尼挑眉。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今晚还有约会，说实话今天我应该是放假的……” 　　说着，托尼看向钟梓星，一手拿起西装衣袋里的墨镜架在鼻梁上：“嘿星星小姐，想和我一起去找小公主吗？” 　　感觉自己误入了三巨头会谈……见证历史的感觉简直帅炸！ 　　小虾米钟梓星全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出声就会被驱逐出去，她战战兢兢接过汉克教授招待她的花茶，边喝边目光炯炯盯着言笑晏晏的三个人，眼睛里的星星要是涌出来能淹没整个房间。 　　此刻看小会议似乎结束了，钟梓星连忙站起来，高高兴兴地点点头：“好呀谢谢！” 　　在托尼等待的时候，钟梓星转身和教授告别，教授笑着举起茶杯致意，瑞切尔也站起身，和他们一起由汉克领着去找艾瑞丝。他们沿着城堡后面的湖边车道慢慢前行，秋日的空气弥漫清爽的气息，绿意犹存的树荫遮蔽车道，隔了老远就能看到树下坐了两个女孩。 　　钟梓星调高像素，才看清那里坐着的是谁。 　　背对着她的女孩看起来可能只有十岁，身材娇小，碎碎的黑发及肩，挑染了漂亮的深蓝色，而坐在她身边的姑娘是。 　　旺达。 　　钟梓星：……？？？ 　　琴在这里还可以理解，红女巫也在泽维尔学院这这这不对吧？她可是未来的复联成员啊？这样看来索科维亚的剧情也没有了？这样说的话快银也在学院里？可可可是哪个版本的？ 　　……但是想想看这个宇宙连超人都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物，也不用在意了吧_(:з」∠)_ 　　钟梓星看着这个面孔熟悉的姑娘，还来不及作何感想，那边瑞切尔眯起眼睛：“那就是艾瑞丝？” 　　“对，艾瑞丝。”托尼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颔首，吹了声口哨，树下的两个女孩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起头。 　　看到向她们挥挥手的钢铁侠本人，旺达脸上浮现出呆滞的神情，背对他们的艾瑞丝也回过头，露出了她的正脸。 　　钟梓星听见瑞切尔轻轻吸了口气。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肌肤晶莹无暇，嘴唇娇嫩得像是花瓣，脸颊带着点婴儿肥，但她的眼睛完全被弧形的黑色液晶屏幕眼镜挡住，素净的小脸上毫无表情，看起来特别像……被广电总局脸部打码。 　　她微微仰起脸，脑袋转向托尼的方向，紧接着—— 　　[托尼托尼你们谈完事情了吗？你身边漂亮小姐姐都是谁？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艾瑞丝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液晶屏幕上滚过一连串字母，各种表示高兴的文字表情夹杂其中，活泼得不行。 　　钟梓星：……机械姬真是太可爱了呜呜呜！ 　　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回家，艾瑞丝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灵活地向他们跑来。 　　托尼没摘下墨镜，但是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一点。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艾瑞丝，将双手从裤袋里拿出来。 　　——紧接着艾瑞丝和他擦肩而过扑过来抱住钟梓星的腰。 　　托尼：“……” 　　他若无其事地将手重新放回裤袋里。 　　钟梓星没注意到这一幕，她正处于被小姑娘猛一下搂腰的惊讶里，不过艾瑞丝只是抱了一下就松开，仰起脸望向她，液晶屏幕上放了好几个亮闪闪烟花，然后滚过一串欢呼雀跃的颜文字。 　　[你好(*≧▽≦)我是艾瑞丝，托尼应该和你们说过我了吧？很高兴认识你(灬°ω°灬)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亚裔小姐姐，啊那边的姐姐也是ヾ(★°▽°)ノ我们能成为朋友吗？小姐姐你也是变种人？就像旺达和琴一样？那样就太好啦，你会有很多机会和托尼见面的，也就是说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见面……] 　　“停停停小公主，别吓着甜心了。”托尼面无表情地出声制止。 　　艾瑞丝的屏幕上立刻闪过一个悲伤的表情。 　　[好吧听你的……托尼你总是独占漂亮姑娘，可是谁让我是女孩子呢：（] 　　[不过，等我长得比你高姑娘就都是我的啦：）] 　　……钢铁侠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鹰眼一箭正中膝盖。 　　旺达适时地从惊讶中回过神，望着托尼语气难掩激动地向他问好：“你好，斯塔克先生。” 　　托尼作风花哨地摘下眼镜冲她眨眼：“下午好小姐。” 　　未来的红女巫眼睛里爆射出惊人的亮光，钟梓星感觉他内心已经在尖叫呐喊满地滚了。 　　……瑞切尔遮住眼睛表示没眼看。 　　看起来红女巫对钢铁侠的仇恨也被蝴蝶掉了…… 　　钟梓星小心端详旺达和她之前如出一辙的星星眼，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还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这个大杂烩宇宙的画风比电影呀漫画呀都甜多了，想必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吧？ 　　这时艾瑞丝拽了拽她的衣角。 　　[(☆ω☆)东方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在艾瑞丝的星星眼攻势下，被萌得飞起的钟梓星立刻报上自己的名字：“钟梓星，你可以叫我珀瑟。” 　　[中国人？]艾瑞丝反应很快，[我想找一个独一无二的词语来称呼你……我能叫你星星吗？(*°▽°*)] 　　“Star”这个单词在屏幕上滚过，钟梓星不及拒绝这个羞耻到爆炸的称呼，艾瑞丝已经飞快打出了下一句话。 　　[小星今天绝对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因为我认识了你。] 　　钟梓星：“……”这个撩妹姿势到底是跟谁学的？ 　　答案毋庸置疑。 　　面对钟梓星微妙的眼神，托尼·斯塔克五味杂陈，最后勾起一个自信满满的笑：“我想我不需要对姑娘说这些。” 　　钟梓星心想那是，你和詹姆斯·邦德、布鲁斯·韦恩、奥利弗·奎恩……那一票撩妹高手设定的角色一样，只要盯着美人的眼睛报上自己的名字画面就能切到床上了。 　　“她可真……漂亮。”瑞切尔望着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眼中的惊讶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到了嘴边的“逼真”也不由自主换了词。 　　钟梓星深有同感。 　　不过她现在最多的是另一个想法。 　　——都是斯塔克出品的机器人，为什么艾瑞丝活泼可爱像是小天使奥创宝宝就只能裸奔？？？ 　　钢铁侠坑儿子啦！ 　　艾瑞丝生动详实地给在场众人上了一堂“如何当一个三无话唠”的课程，除了钟梓星和托尼其他几人都算不上十分适应，瑞切尔端详了艾瑞丝好一会，挥动魔杖落下几道灵光，对着托尼摇了摇头。 　　“没有魔法的痕迹，”她说，“她很正常。” 　　托尼抱起手臂不置可否：“得了，正常的机器人不会让……” 　　他话音未落，瑞切尔手指间的雕花魔杖忽然消失了。 　　毫无征兆手里一空，让久经战阵的女巫骤然警惕，她猛地转过头，张嘴刚想吐出杀伤力巨大的咒语，他们不远处的空地上突然爆炸开闪电光芒。 　　“怎么了？”托尼皱起眉。 　　钟梓星一开始也有点愣，但她立刻想到这里是泽维尔学院，所以能够办到这种事情的人，最可能是…… 　　“彼得你再对客人的东西动手动脚下次我先揍你！” 　　旺达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揍彼得一顿的冲动——一想到彼得让她在偶像面前丢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阵呛咳声从滚滚黑烟里传出来。 　　“月桂木的魔杖对于除了主人以外的人不太友好。” 瑞切尔笑了声，优雅地摊手。 　　几秒后，手上冒着电火花的银发青年黑着脸把魔杖放回瑞切尔的手里，女巫淡定地把魔杖插回后腰，对看戏的钢铁侠视而不见。 　　快银自认倒霉，高举双手，郁闷地鼓起脸颊：“这根木棍脾气太差了。” 　　瑞切尔谦虚：“我不这么觉得，她和我相处一向很好。” 　　快银扭过脸去不理她。 　　钟梓星全程眼睛亮亮地盯着小天使不放，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口香糖塞到嘴里吹了个泡泡，老老实实站在旺达面前听她训话，眼神放空神游天外。 　　小天使！活的小天使！……等等这个话题太虐了忘记吧。 　　虽然版本不对是混搭款，钟梓星还是一本满足。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快银转过头看了钟梓星一眼，泡泡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掉，他回过神，对着钟梓星眨了眨眼，扬起一个轻快的笑容。 　　钟梓星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愣了一秒，不由自主抿出一抹笑。 　　下一刻彼得就被旺达敲了脑袋：“我刚才说什么了？” 　　快银回过头一脸无辜：“我在和新人打招呼。”他身影一闪到了钟梓星面前，有些好奇地打量她：“你的能力是什么？” 　　一只手举起来挡在他眼前，被他忽视的艾瑞丝挡在钟梓星身前举起爪子，屏幕上滚过一串炸弹手榴弹枪械的像素图，最后变成一行字。 　　[放弃吧小星是我的！] 　　“小星？你的名字？听起来真奇怪。”快银顺理成章地假装没看见艾瑞丝，问钟梓星。 　　两个人大概之前就熟了，然而不知道是性格不合还是怎么回事，现在像是小孩子一样彼此斗气，针锋相对，钟梓星不幸成了他们斗气的战利品。 　　被两只小天使卯足了劲讨好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钟梓星……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天堂呜呜呜！ 　　她内心默默抹了把泪，正要回答他们，忽然感觉艾瑞丝拽住她衣角的手一紧。 　　“喀嚓”一声，快银塞在裤袋里的iPod临阵反水，在一阵奇怪的金属摩擦声中飞快变形成了一只机械生物。 　　……什么鬼？钟梓星傻眼。 　　瑞切尔和旺达都没反应过来，唯独托尼早有预料，淡定地站一边围观。 　　快银一下蹦起来，反手就想把那玩意儿从身上扯下来，然而小怪物动作飞快，它锋利的爪子泛着光泽，只看见布料纷飞，一眨眼快银身上的衣物全变成了碎片。 　　包括闪电花纹的内裤。 　　钟梓星：“……”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遛鸟的前一刻，快银一脸见鬼，身影嗖一下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穿戴整齐，身上的小怪物也不见踪影，几个人还在盯着一地的闪电内裤碎片看。 　　“……”快银不禁咬牙切齿。 　　下一秒布料碎片全部消失不见，跑了两趟的快银瞪着艾瑞丝，睁得圆圆的眼睛里写满控诉：“你赔我iPod！” 　　艾瑞丝的屏幕上毫不客气地飞过去几百个“哈哈哈”。 　　看着两个人气鼓鼓地大眼瞪屏幕，托尼此时才慢悠悠补上没说完的话：“正常的机器人可不会让机器活过来。” 　　瑞切尔这次点头表示同意，“我会再检查一下。” 　　他们看着一脸懵逼的钟梓星身边一大一小两人，直接轻声交流起来。 　　全场只剩下钟梓星一个人如魔似幻，风中凌乱。 　　等等，你们不觉得这一幕超级眼熟吗？ 　　那个活蹦乱跳的小机械生物……分明是变形金刚吧？ 　　所以能够赋予机器生命和智能的艾瑞丝…… 　　钟梓星不敢再想下去了，虽然她总感觉火种源在手擎天柱也不远……她望着远处神态悠闲的托尼，内心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厉害了我的钢铁侠，你家机器人个个都能毁灭世界呢_(:3」∠)_ 第9章 星系核 　　钟梓星不知道艾瑞丝是怎么回事，她大致猜到小姑娘拥有的力量来自火种源，塞伯坦的圣物，拥有无尽能量的生命之源。 　　但是按照剧情的话火种源现在应该还在胡佛大坝，和威震天同在一片穹顶下？ 　　钟梓星搞不懂这个世界的画风。 　　托尼和瑞切尔在就艾瑞丝的情况进行交流，快银忙着和小姑娘斗嘴，旺达站在一边恨得牙痒痒，钟梓星看看四周，心里忽然一个咯噔。 　　……没，没人理她了。 　　钟梓星一直不太擅长交流，通常一到周末就瘫在家里躺尸，网络和现实差距大得好似精分，轻微交障简直是自带属性，所以—— 　　一堆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她绝对不是最先开口的那个，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饮料，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假装自己不存在，随时准备溜出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就好像现在。 　　……钟梓星表示自己现在很想出去走走。 　　教授没有给出什么清晰的建议，只是含糊地告诉她只有自己才是最了解自身能力的人，希望她多多研究，让能力真正成为自身的襄助。 　　而研究什么的……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比较好吧？ 　　钟梓星想了半天，凑到在场唯一和她同龄同性别的旺达身边，小小声问她：“你好，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旺达正在对着彼得无语，听到陌生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到是那个看起来性格就很好的中国女孩，色泽深邃的眼睛里盈满浅浅笑意，像是实木窗台上倾轧的阳光。她的语气不由自主软下来：“可以，这附近没什么危险的，不过开车半小时之内都看不到人。” 　　钟梓星：“……”她出去走走危险的肯定是别人，不怕。 　　和旺达道过谢，钟梓星就直接向着学院周边的森林里走，边走边揣摩意念发功，试图关闭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 　　泽维尔学院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四周几乎都是森林，细碎阳光跳跃在树根处的薄薄青苔上，鸟鸣声回荡在寂静的绿影里。钟梓星从小到大每年寒暑假都要回老家，老家又多这种树林，早就习惯了在森林里撒野，扶着树小心点几乎没遇到什么事，当然一不小心把树掰下一块在所难免……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目的性，钟梓星也没注意方向，走了不知道多久，她弯下腰掀起一片蕨叶，隔着一片蕨类植物隐约看到一道陡坡，陡坡上方则是公路。 　　自己到底走到哪里了……这附近有这种坡吗？ 　　钟梓星心里有点嘀咕，但还是决定往公路走，她松开手里的蕨叶——渣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过蕨叶丛，站在陡坡下犯了难。 　　坡太陡峭，她上不去。 　　陡坡上稀稀疏疏长了几棵树，要是普通人大概攀住树就能上去，但换成钟梓星最大的可能就是树倒了她摔下去……把地上砸出一个坑什么的。 　　钟梓星蹲在陡坡下研究了半天。 　　冷静，冷静，不要急，想想你能做什么，想想……想想马里奥。 　　钟梓星：……她总不能自己现找蘑菇。 　　钟梓星叹口气，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视野突变之后很多正常现象都变得很有个性，基本上什么物质都很难沾上她的皮肤，无论是油还是泥土，都是马赛克粒抖抖就掉。 　　所以说，不就是自己动手建造世界嘛哈哈哈，没有路自己造就好了。 　　调低像素，从地上搬运马赛克移到陡坡边，一层层堆砌搭建楼梯，感觉自己仿佛在建造金字塔……MC资深玩家表示这都不算事。 　　钟梓星搭楼梯搭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有人过来。身后一阵哗啦的树叶响声，紧接着一个惊讶的男声响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钟梓星动作一僵。 　　搞事情被看见了？这这这……她不是巫师没办法消除记忆，也不能打晕对方，第一她不知道什么角度能打晕人，第二她一个手刀可能不是打晕是打死…… 　　钟梓星感觉有点方，她缓缓转过身，努力假装自己只是路过：“找路上去？” 　　好大一个马赛克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她一会，语气疑惑：“你是从上面跌下来的？” 　　上面是什么情况…… 　　钟梓星仰头看了眼陡坡上面的公路，决定说实话：“不是，我是从森林那边走过来的。”她想指出来时的方向，但是一回头，钟梓星自己也傻了。 　　……全是树，根本找不出来她是从哪里来的。 　　男人看看她一身整洁，似乎更疑惑了点，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勾起一抹笑：“那么需要我帮助你吗小姐？” 　　钟梓星楼梯搭得差不多了，因此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先生。” 　　“你不需要这么警惕，我没有恶意。”男人不禁笑起来。 　　我没有警惕，我只是怕你断手断脚…… 　　“你是下来找什么吗先生？”钟梓星决定搭话表达友善。 　　“差不多，”男人耸耸肩，“我和我弟弟因为某些事经过这里，看到公路下面有辆车，但是没看到车主，不知道那家伙遇到了什么，所以我们分散开找车主，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钟梓星心说美国可真危险，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忆一下告诉对方：“我一路过来没看到人，那辆车在哪里？” 　　“山姆那里，要去看看吗？”男人向钟梓星伸出手，“迪恩。” 　　“呃……因为某些原因，我不能和别人握手，抱歉。”钟梓星迟疑一瞬，“钟梓星，你可以叫我珀瑟。” 　　迪恩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钟梓星很能理解，但她不好解释，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我们走吧？” 　　他们离开陡坡，沿着公路走进森林。钟梓星走在迪恩后面，看着迪恩伸手拨开蕨叶，不禁开始想换自己走在前面肯定更方便，直接一路冲出去就好。 　　车离他们的距离不算远，走了几分钟后迪恩忽然开口：“到了。山姆？” 　　头发略长的格子衬衣男人倚在款式老旧的明黄色汽车上，闻言抬起头，略显疑惑地冲他们点头。 　　“这是我的弟弟……珀瑟？”迪恩回过头，看见身后的钟梓星一脸古怪，扬了扬眉。 　　“啊没什么！”钟梓星回过神，急忙应答，可眼神还是忍不住飘向山姆身边的汽车。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在刚见到疑似火种源的艾瑞丝之后，看到什么车钟梓星都怀疑下一刻它们就会变形……尤其这个颜色，简直是大黄蜂的标志。 　　迪恩和山姆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听钟梓星期期艾艾地问：“我能看一下这辆车吗？” 　　“没问题。”迪恩不是很懂这个女孩不看他不看山姆一双眼睛就差黏在车上是什么套路。 　　得到许可，钟梓星小心翼翼走到车边，伸手在车窗上敲了下，试着去拉车门。意料之中没能拉开，她只好从车窗探头去看方向盘，想看看方向盘中间有没有汽车人的标志。 　　感觉自己现在行为很像变态……钟梓星忧郁。 　　她正想着，忽然头顶扬起一道轻快的声音：“你在这里。” 　　快银从陡坡上探出个脑袋，看到钟梓星抬起头，他动了口气，冲她挥了挥手，看了眼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干脆从斜坡上一路滑下来，蹦到钟梓星身边，嘴里抱怨：“你出来这么久旺达以为你迷路了，所以让我来找你。” 　　“啊？”钟梓星迷茫，下意识去摸手机：“瑞切尔有我的号码啊？” 　　她摸了两下，什么都没摸到，才想起自己没调高像素，于是急忙调整，点开屏幕：“奇怪……这里没信号。” 　　“这边信号一直不太好。”快银习以为常。 　　他的话刚一出口，迪恩和山姆的脸色变了变。 　　“小心点，”迪恩敛去笑容，目光在周围扫过，“跟在我们身后。” 　　钟梓星更茫然了，总感觉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奇怪的事件。 　　快银倒是好奇不已，他咔哒一声把防风镜推上去，站在钟梓星身边，转动脑袋四处张望：“这附近什么都没有，怎么了？” 　　钟梓星知道他肯定跑了一圈周边看过了才会这么说，所以不解迪恩和山姆在警惕什么，她转向迪恩：“能告诉……” 　　……我们到底怎么了吗我想我们能帮上忙。 　　这句话钟梓星没说出口，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快银脸上蔓延起一片血管一样的黑色纹路，看起来异常狰狞。 　　偏偏当事人无知无觉，还在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朋友你被鬼上身了吧？？？ 　　“别动！”迪恩吼道。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酒瓶，手一抖拧开瓶盖，劈头洒了快银一身水，那边山姆则飞快打开了一只箱子，钟梓星眼尖看见箱子里一排各式各样的银色刀具，正中是一枚银质的十字架。 　　等等这个画风是驱魔人？！ 　　钟梓星张了张嘴，水滴一碰到快银的皮肤，立刻爆发出烧灼一般的滋滋响声，烟雾一样黑漆漆的东西猛地从快银身上溢出，他脸上的纹路疯狂涌动，凄厉的尖叫声在他们身边回荡。 　　快银脸色瞬间白了，显然知道自己身上估计附了什么东西。 　　“你没事的……”迪恩一边安抚他一边靠近。 　　然而不等迪恩和山姆做出下一步举动，快银下意识发动了能力，他的身影嗖一下消失，那堆黑烟跟不上他的速度，被甩下来停在原地飘飘荡荡，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似乎也很茫然。 　　“……”兄弟俩动作一顿，一脸三观被刷新的懵逼。 　　下一秒，快银出现的钟梓星身边，惊魂未定地扒着她的衣服，瞪着那些烟雾：“这是什么鬼？” 　　他一出现烟雾像是找到了重心，纷纷倦鸟归巢一样向他涌来，快银脸色更白了，骂了句脏话，钟梓星只觉得肩膀一轻，接着眼前全是残影，银发青年被烟雾追得满森林跑，身影时隐时现。 　　迪恩从惊讶中找回理智，试图帮助快银驱逐烟雾，但快银跑得太快根本没法对准，他干脆放下手大声喊道：“你停下！我能帮你！” 　　“骗人！停下我就死了！”快银才不信他。 　　山姆转头看向钟梓星：“你让你的朋友停下。” 　　“我……”钟梓星也着急，但她只是刚认识迪恩和山姆，根本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哪一步。 　　还不如她自己来。 　　钟梓星深吸一口气，一撸袖子，调低像素，眼中的一切渐渐变成模糊的马赛克。 　　烟雾渐渐汇聚成人形，头顶隐约勾勒出长角的形状，似乎摸清了快银逃窜的规律，它的双手几乎要再次抓住快银的肩。 　　“彼得你带它从我身边过去！”钟梓星尽量让自己声音稳下来，不去思考这种没实体的东西是不是打散了就不会复原。 　　快银毫不犹豫向她冲来，黑烟铺天盖地紧随其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邪恶气息汹涌而下，钟梓星冷汗一下下来了，想也不想一脚踹过去—— 　　只听见一声惨叫，黑烟中间的一连几块马赛克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撞开空气一眨眼消失在云层里。 　　迪恩和山姆反应敏捷，立刻冲上去，各种工具齐上阵。一串净化程序下来，烟雾慢慢随风飘散。 　　山姆擦了下额上的汗，喃喃着：“没事了。” 　　快银躲在钟梓星身后，看到这一幕才彻底放下心，他看看钟梓星，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能换个位置吗？” 　　“什么？”钟梓星脑袋还有点懵，听见快银的话才回过神，随后想起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原本想一个帅气的飞踢踢飞烟雾，然而事到临头什么都想不起来，眼看烟雾已经呈现出人形，就下意识直接对准它两腿之间…… 　　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痛感，反正钟梓星刚刚看见烟雾瞬间塌下去，伏在地上蠕动半天都没重新融合。 　　看着快银一脸牙疼，钟梓星委婉地表示：“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没练过回旋踢。” 　　快银：“……” 　　不想说话。 第10章 太阳风 　　“所以这是什么？” 眼看似乎净化结束了，快银探头探脑地张望。 　　“恶魔。”山姆言简意赅，“这是一只双子魔，它的另一半肯定还在这附近，刚刚飞走的部分还要找到净化。” 　　他没表达出责怪的意思，不过钟梓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麻烦他们要跑更远。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钟梓星真心实意地说。 　　“怎么会，”迪恩笑了笑，“你让我们的劳动量减少了不少。” 　　他看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接下来就是剩下的那只了。” 　　快银哦了一声，想也不想伸手扶住钟梓星的后颈：“先说了，可能会有点晕。” 　　“等等，我们要去哪？”钟梓星讶异。 　　“学院，”快银拉下防风镜，理所当然地回答，“回去晚了旺达把那只恶魔玩死了我们就没得玩了。” 　　钟梓星：……行行行，你们超厉害。 　　快银说完就加速离开，把驱魔人兄弟俩丢下，钟梓星下一句话还没出口，眼前的景色就变回了泽维尔学院。 　　“你头晕吗？”快银认真端详钟梓星好几秒。 　　“……”好像不。 　　钟梓星疑惑地晃了晃脑袋。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很想吐吧…… 　　她视线一转，看见瑞切尔放下手机，顿时把其他想法抛之脑后，开心地对她挥手。 　　“我们要回去了吗？” 　　瑞切尔点点头，问道：“对，舍不得？” 　　钟梓星想了想，摇摇头：“只是觉得今天好像徒劳无获。” 　　“我保证如果我们现在一起回斯塔克大厦你绝对会有收获，我不介意和你通宵，甜心。” 　　托尼一手按着艾瑞丝的肩膀，站在一边围观她们的互动，漫不经心地开口。 　　艾瑞丝在一边猛点头。 　　钟梓星：“……” 　　朋友你在撩什么闲？还有艾瑞丝你为什么点头？ 　　眼看钟梓星脸色阴云密布，托尼终于收敛了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好吧，那就下次。艾瑞丝，叫安妮七号来。” 　　他们站在车道上等了一会，一辆喷漆酷炫的跑车闪电一样沿着车道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一个急刹停稳，镜面一样的车身流动冷光，后视镜折射璀璨光芒。 　　车上没有人。 　　“斯塔克先生，这辆车和刚才……”钟梓星忍不住多问了句。 　　“对，安妮七号可以变形成那种机器人。”托尼轻描淡写，拍拍挺起胸膛格外骄傲的艾瑞丝，“这就是我的近期目标。” 　　……托尼粑粑你的心可真大。 　　钟梓星觉得过不久她可能就能看到会变形的斯塔克大厦了……尤其是这辆车是“安妮7”，先不提之后，前六个是什么东西真的很让人怀疑。 　　目送钢铁侠携火种源乘坐变形金刚远去，钟梓星和新认识的旺达以及彼得告别，由瑞切尔揽住幻影移形，转移回了她的公寓。 　　“你有我的号码，所以需要的话尽管叫我。”瑞切尔离开时手里多了顶黑纱宽檐帽，她扣上帽子微微低头，黑纱之后的唇边笑意神秘。 　　钟梓星点点头，看着这位大美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夕阳晚照的余晖沿着窗台的纹路流动，映在不锈钢的水池上闪烁金光。 　　钟梓星放水洗了个苹果，咬了口走到电脑桌边，打开笔记本切入邮箱页面，查看未读邮件。 　　学校的新一份邮件告知了恢复上课的时间，就在两天后，钟梓星越看越觉得纽约人民心大，她还以为能多放几天呢。 　　不过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日期在手机上标注好，定好当天的闹钟。 　　化工专业的课程多到爆炸，要是小蜘蛛大学选这个专业他绝对不会有时间去打击犯罪。钟梓星暗搓搓地想。 　　搞定了接下来的日常，钟梓星带上钱包打算出门采购，她记得附近有家便利店还不错，食材也还算新鲜。说实话，来美帝之前钟梓星一直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地接受每天都吃西餐，然而吃多了之后……算了不提了，她还不想胖死orz 　　因为现在她情况特殊，所以一离开家门，钟梓星就集中了注意力，下楼梯的时候格外谨慎，生怕不小心撞到人。 　　快走出公寓门时，门口忽然急匆匆走进来一个男人，钟梓星便停下脚步让开一条路，让他先过去。 　　“谢了小姐。”男人的脸掩盖在外套拉起的兜帽下，短短一句话也说得比常人要快一些，钟梓星险些没听清。 　　“不用谢。”钟梓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虽然不算热衷社交，但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作为美国人来说他不算太高，应该是卷发，下巴上带点青茬。他手里拎着纸袋，装的大概是食物，她闻到香气了。 　　不是外卖党……这么看来没见过就很奇怪了。 　　钟梓星没多想，离开公寓拐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想了想又买了些水果，结账后，她面对一桌东西沉默了下，决定抱在怀里走。 　　过了会，她艰难地站在彼得家门前敲门。 　　“你好，请问……”开门的梅看着堆得高高的零食愣了愣。 　　“你好，我是住在楼上的珀瑟，请问彼得在吗？”钟梓星十分努力地从零食后探出头来。 　　听到响动的彼得从房间里探出头，看到是钟梓星后瞪大了眼睛，急忙几步滑到门边将梅姨推开：“是的梅姨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珀瑟，呃，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接过钟梓星抱着的一堆零食，困惑地拉长了尾音：“……啊？” 　　“呃……我今天出门前忘记通知水管工修水管了。”钟梓星有点想捂脸。 　　她以为能早点回来的，然而还是拖到了现在，美国人工的效率一向低下现在也联系不到工人……怎么想都觉得超级抱歉。 　　“不不不没关系的！”彼得急忙摇头表示不介意，刚说完觉得不对，转头看了眼梅姨。 　　了解了事情缘由的梅讶异表情慢慢柔和下来：“我能理解，谢谢你，钟……” 　　“叫我珀瑟就好。”钟梓星立刻献上灿烂的笑容。 　　彼得放下零食，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征询钟梓星的意见：“如果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帮你修水管可以吗？我以前有研究过。” 　　钟梓星眨了眨眼，简直感激涕零：“不麻烦的话拜托你啦。” 　　彼得也忍不住笑起来，语气带着少年特有的轻快意气：“毕竟有这么多零食当酬劳。” 　　小蜘蛛是个守时的好孩子，第二天一早就敲响了钟梓星的家门。 　　钟梓星还在床上装死，听到敲门声，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打着哈欠坐起身弯腰去摸拖鞋，摸着摸着忽然觉得不对。 　　……等会，这么早？ 　　钟梓星有点方。 　　在她的认知里一早起来都是蓬头垢面的，不化妆就容光焕发的那是小说女主……她总不可能直接去开门。 　　一分钟后，房门在彼得面前打开，他有些尴尬地略略低头，咳了声刚想开口道声早安，就感觉眼前一阵风卷过。 　　钟梓星镇定的声音从浴室那边传来：“冰箱里有面包牛奶电脑没有密码，你可以先坐一会吗？” 　　彼得：“……哦好的。” 　　半小时后钟梓星才打开门出来，换彼得拎着工具进去，她则站在料理台前，犹豫今早吃什么。 　　“你对小麦过敏吗？或者其他的？”保险起见，钟梓星喊了声。 　　“没有！”彼得的声音因为隔了玻璃，显得闷闷的。 　　钟梓星哦了声，放下心来，开火煎鸡蛋。 　　手机忽然响了声，大概是有短信，钟梓星没管，专心于煎锅。放往常她就麦片粥解决早饭了，毕竟只是一个人的话开火还是有点麻烦。 　　虽然说实话麦片粥……泡得不好看起来还挺恶心的。 　　等两人份的早餐入盘，钟梓星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忽然听到敲门声。她随手抖掉手上的水，哒哒跑过去开门。 　　“你好……”钟梓星话说了一半顿时噎住。 　　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男人摘下墨镜看了眼门内，感兴趣地喔了声：“所以你做了早餐等我？” 　　钟梓星：“……”等等等等等等她看见了谁？！ 　　托尼等了会，见钟梓星只是直勾勾盯着他，没有让开门的意思，挑了挑眉：“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他话音未落，浴室里忽然响起“刺啦”喷溅的水声，紧跟着是一声“哎呦”。 　　钟梓星立刻被拉回理智，急忙扭过头扬声问：“彼得你怎么了？” 　　“水压太大！”彼得的声音几乎被水声淹没。 　　听到钟梓星和彼得的对话，钢铁侠抱起手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看起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真遗憾。”他话语里的暧昧之意无须言表。 　　钟梓星：“……” 　　斯塔克先生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 　　钟梓星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托尼竖起食指。 　　“等我一下？如果不介意口味的话早餐归你了。” 　　托尼不以为意，路过桌边时随手从盘子里拿了瓣橙子，边吃边看着钟梓星急匆匆跑到浴室边，一手攀住墙，想把脑袋探进浴室里—— 　　她手边的墙体直接飞了出去。 　　少女一个踉跄差点撞玻璃门上，她抬起头懵逼了一瞬，一脸难以置信地捡起墙体重新安回去，才小心拉开玻璃门，探头和浴室里的人就着水声说了两句。 　　钟梓星有些担心地问了下彼得的进度，小蜘蛛一再保证刚刚只是意外他没问题，她才舒展眉眼，保证她会请他吃冰淇淋，然后从浴室里退出来，回头看见钢铁侠站在桌边吃着水果远远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有点尴尬。 　　钟梓星淡定地调低像素，解释道：“我家的水管炸了，我朋友在帮我修理。” 　　她有点好奇托尼的目的：“有什么事吗斯塔克先生？” 　　“来接你去做点测试。”托尼收回视线，单手举起叉子切了块煎蛋，放入口中嚼了嚼，眉毛古怪地扬了起来：“你加了多少盐？” 　　钟梓星：“……” 　　她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很无辜：“我其实不太擅长做饭……还有，那份是我的，旁边那份没加盐。” 第11章 恒星 　　他们面面相觑几秒，托尼若无其事地放下叉子，显然已经对于再做尝试心生警惕。钟梓星则在苦思冥想所谓的“让老贾通知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了。 　　在她的睡梦里吗？喵喵喵？ 　　“贾维斯应该给你发短信了。”托尼表示。 　　钟梓星默。 　　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前…… 　　她有点想控诉斯塔克先生谜一样的时间观念，可抬起头钢铁侠正在盯着她看，好像很纯良的样子。 　　……你眼睛大你有理！ 　　钟梓星很没骨气地决定妥协。 　　“我们现在就走？” 　　“车在楼下，” 托尼看钟梓星骤然提高警惕的模样，啧了声，“安心吧姑娘，只是普通的车。” 　　钟梓星顿时松了口气。 　　钢铁侠下一句话慢悠悠地响起：“……也就速度快了点。” 　　“……” 　　钟梓星不想理他，转头去敲敲浴室门，她有些抱歉地对彼得讨好一笑，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外面的是斯塔克先生？”她说完后，彼得张大了嘴，整个人陷入呆滞状态。 　　……所以你就听见了这一句吗？？？ 　　钟梓星无语点头，就看见小蜘蛛眼睛猛一下亮起来，仿佛有谁打开了电灯开关，他抓着扳手噌地站起来：“我能去要个签名吗！” 　　钟梓星看看他手里的扳手：“你先放下武器……” 　　你这样很像要去给钢铁侠开瓢…… 　　彼得低头看看自己的造型，急忙放下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忽地动作一僵，沮丧地低下头：“算了我现在没法回家换衣服。” 　　钟梓星：“……”其实她觉得钢铁侠会对这样形象的小蜘蛛比较亲切。 　　她想了想，尽量婉转地建议：“可是，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 　　才怪，托尼粑粑以后会给你撒钱撒装备撒甜甜圈的。 　　彼得抬起头幽幽看她：“你见到偶像还能说得出话吗？” 　　钟梓星：“……我看不见啊。” 　　彼得：“……” 　　特殊的平静技巧吗。 　　一番诡异的对话下来，小蜘蛛找回了点理智，他蹲下来，捂着额头冷静一会，忽然抬起头看钟梓星。 　　钟梓星被看得有点毛：“……怎么？” 　　“为什么你……不对，你怎么认识……不对不对，”彼得念叨好一会，才整理出最想问的问题，“你以后还能见到钢铁侠吗？” 　　钟梓星也蹲下来，迟疑：“不知道……”要是可以的话她也希望啊qwq 　　两个迷弟迷妹蹲在狭窄的浴室里愁眉苦脸。 　　客厅里，被晾了半天的钢铁侠看看过咸的煎蛋，再看看廉价的面包，始终无法做出决定，于是深深怀疑起那两个孩子到底在浴室里干什么。 　　他不得不咳了一声。 　　听到客厅里的干咳，钟梓星悚然一惊，想起来自己在浴室里呆了太久，急忙站起身：“那我把我家交给你了，离开时带上门就好，麻烦啦。” 　　彼得毫无芥蒂地点点头：“没关系，我理解的，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斯塔克先生肯定能帮助你。” 　　再次感谢了下小蜘蛛的善解人意，钟梓星急忙跑回客厅，然后发现托尼已经开始对着果盘挑挑拣拣，无聊得快要长毛。 　　……愧疚感油然而生。 　　“啊，太好了，”看到她走出来，托尼立刻放弃果盘，盯着钟梓星的眼睛啧啧摇头，“我还以为我需要自己挽袖子去修一下水管。” 　　显然他也听到了一点她和彼得的对话。 　　钟梓星有点心虚……她只好匆匆披上外套，跟上大步走出门的钢铁侠，小跑着问：“我能问下艾瑞丝在哪里吗？” 　　“家里。老贾看着她。”托尼重新戴上墨镜，整了下衣领，“庆幸这个决定吧，考虑到我刚进纽约就有车跟在我后面。跟踪技术不错，和FBI有得一拼。” 　　“……”钟梓星步伐一顿。 　　“斯塔克先生，”这句话钟梓星说得格外小心，“那辆车什么样子？” 　　托尼头也不回：“哦，它还在外面，你可以来看看。” 　　钟梓星：“……” 　　她决定换个角度：“关于艾瑞丝，你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出现那种能力的吗？” 　　托尼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想了想，摇摇头：“两天前？三天前？我不记得。你有什么猜测吗？” 　　“你最近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钟梓星问。 　　“天空母舰算吗？”托尼不正经道。 　　钟梓星：“……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 ……吧。 　　“好吧，”看着钟梓星一脸纠结，托尼愉快地笑起来，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他摸了摸下巴，“让我想想……有了，胡佛大坝，我去第七区看了下。” 　　他替钟梓星拉开车门，嘴里说着：“不用谢，我知道你打不开。小心点女士，坐塌了这辆车我们就得走天上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对，第七区。” 　　钟梓星已经彻底傻眼。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原来火种源是钢铁侠亲自带回来的？ 　　她目光追随着英俊的男人，他绕到驾驶座开门进来，扯了扯领带，调整了下后视镜：“看，就在街角，那辆黄色的雪佛兰，性能一般。” 　　他收回目光，引擎应声发动，车身平稳感受不到一丝震颤：“第七区提出来想研究下宇宙魔方，作为交换他们透露了他们在研究外星人，幸运的是，我正好和神盾局有点关系，所以去看了下。哇哦，那可真够酷炫的，那里有个比安妮七号还棒的外星人。” 　　说到这里钢铁侠顿了下，若有所思：“你听不懂对吧？” 　　……换个人大概就听不懂了。 　　钟梓星囧，不过她觉得托尼也就是随口一问，其实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在意了。 　　她胆战心惊地瞄了眼后视镜里的车影。随着他们启动，那辆车也缓缓跟了上来，只一眼她就认出来就是昨天遇到的那辆。 　　所以那真的是大黄蜂吗…… 　　“还好……你继续。” 　　“所以我让贾维斯看了下他们藏起来的东西，”托尼专心开车，这种话说得毫无征兆，钟梓星差点没被呛着，“真遗憾，我只知道他们在研究一个被他们成为‘立方体’的东西，具体资料都是纸质文件，老贾看不到。” 　　“……”钟梓星很想扶额。 　　你这也太随意了…… 　　“所以你觉得是那个立方体的问题？”扫了眼后视镜里的影像，托尼娴熟地一打方向盘，“有道理，贾维斯，帮我记下行程，三点飞去胡佛大坝。”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已经有……”一道优雅的男声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来。 　　“我知道，老贾你现在越来越操心了。”托尼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贾维斯委婉道：“我背负责任在身。”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钟梓星不太适应地调整了下姿势，单手扶额叹气。 　　至于钢铁侠不眠不休勤奋工作这种事……唉。 　　虽然艾瑞丝的存在对于任何机械师来说都是值得熬夜的…… 　　钟梓星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斯塔克先生，我的问题拖后没关系，如果你愿意回来之后睡上一觉，我大概知道有办法可以让你在半小时之后抵达目的地。” 　　“说说看？”托尼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钟梓星拿出手机，拨弄几下拨出一个号码，三两句说完，挂了电话对托尼神秘一笑。 　　“先去美国魔法国会。” 　　巫师在远距离快速传送上颇有研究，至少钟梓星觉得在她所了解的移动方式里，幻影移形的方便程度排名第三，哆啦A梦的任意门和奇异博士那一挂法师的火花圈分别占据榜首榜眼。 　　原本钟梓星只是想问问瑞切尔有没有谁能捎他们一程，没想到瑞切尔表示美国魔法国会在胡佛大坝附近就有下属机构，他们可以直接壁炉抵达。 　　钟梓星：“……为什么？” 　　瑞切尔随意道：“哦，胡佛水坝建立之后尼斯水怪洄游的道路被阻隔了，所以每年都需要巫师为它们特设河道，否则它们会冲击大坝，那样就不好处理了。” 　　钟梓星：“………………” 　　可以的，第七区和水怪以及巫师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没出点什么事真是上天保佑。 　　带着这样诡异的心情，钟梓星一路开启导航，指示托尼前往美国魔法国会的所在地。在一处商店的橱窗外等了一会之后，一个棕发的年轻男人匆匆从商店里走出来，迟疑地环顾四周，看到他们后谨慎地问：“是钟小姐和她的朋友吗？” 　　大概是气场和气质的原因，即便架了墨镜，随意站在商店门前的托尼·斯塔克依旧瞩目得不行，已经有路人对他们投来疑惑的视线了。钟梓星简直等得如坐针毡，看到有人来几乎要热泪盈眶，就差没扑上去叫爸爸。 　　钟梓星急忙点头：“对，请问你是瑞切尔提到的……？” 　　说到这里，钟梓星忽然一愣。 　　奇怪，瑞切尔明明说了他的名字，她怎么不记得了？ 　　棕发青年似乎不太习惯和他人对视，他略略红了脸，低下头咳了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是的，没错。我们走吧？”最后一句他用的的征询的语气。 　　……他好像已经习惯别人忘记他的名字了。 　　钟梓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点点头：“麻烦你了。” 　　年轻男人笑了笑，低声说了句“抱歉”，取出魔杖在他们眼前一挥。 　　场景瞬间改变。 　　琳琅满目的商店之间挤进了一片开阔天空，级级台阶尽头坐落着巍峨的石质建筑，巫师三三两两进出这栋建筑，行色匆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们拾阶而上，走进充满魔幻气息的大堂。托尼双手插在裤袋里，饶有兴趣地仰头打量从穹顶上悬挂而下的天文钟，阳光在旋转的星轨上滑动，机械鸟栖息在金属圆环之间，舒展的羽翼在大理石地面上落下精致剪影。 　　“进电梯。”年轻男人说。 　　似乎他们去的楼层人不太多，电梯抵达时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钟梓星感觉对方可能有些社交障碍，当电梯里其他人离开后他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是羞怯不太敢和他们说话，所以言简意赅得像是生性冷漠。 　　瑞切尔似乎和他挺熟悉……钟梓星想。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对方身上，从他的微卷的头发到他的衬衣领口，最后无意落在他怀里的文件上—— 　　“夏洛克·福尔摩斯？？？” 　　入境许可申请？ 　　等会？这什么情况？EXO ME？？？ 　　钟梓星目瞪口呆。 　　熟悉的名字让青年的拘谨顷刻散去，他像是找到了同好，高兴地对着钟梓星露出笑容：“你也知道福尔摩斯先生？” 　　钟梓星神情僵硬：“他在英国很出名……” 　　“对对对！你有看过预言家日报发布的图书销售榜单吗！他的演绎法已经连续十八周占据榜首了！”青年几乎是双眼放光，“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偶像，知道他即将来美国我激动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听着青年兴奋的絮絮叨叨，钟梓星双眼放空，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开始模糊起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管里，最后钟梓星只是点点头，干巴巴地说：“……哦。” 　　我能说什么，我也很绝望啊。 第12章 北天极 　　钟梓星委实不太懂，到底是这个世界的福尔摩斯是巫师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缘故。 　　但是眼前的年轻男人绝对是个福尔摩斯粉……还是很狂热的那种。 　　“我知道的不算很清楚，我只知道福尔摩斯先生的哥哥和英国魔法部一向有联系，所以福尔摩斯先生对巫师界的存在也有所了解，我想所有麻鸡都会对魔法着迷，就算是福尔摩斯先生也……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魔咒以及魔药造成的效果，还有如何辨认出巫师……” 　　钟梓星眼看他似乎有停下来滔滔不绝的趋势，急忙向前几步走出电梯，一边努力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但是福尔摩斯先生入境为什么要接受……审查？” 　　入境许可都要申请，还申请到魔法国会来……大侦探也是厉害哦。 　　快步跟上来的年轻男人挠了挠头发，目光略微偏移，深吸一口气，快速说：“因为小福尔摩斯先生是个严重的安全隐患。” 　　钟梓星：“……所以？” 　　男人看起来有点忧愁，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他在巫师界出名就是因为他侦破了一起巫师谋杀案，之后他的助手将他的论述整理出论文投寄给巫师界的刊物，在此之前没有人那么详细且系统地整理分析过魔法在不同情况下的表现，所以他的论文直接轰动了巫师界。” 　　“虽然福尔摩斯先生不是巫师，但他是这个星球上对魔法了解最深的几位大师之一……再加上他会前来美国的原因是躲避法律的惩罚，入境前必须获得麻鸡和巫师两个世界的双重许可。” 他叹了口气，“他对麻鸡来说是危险，对于巫师来说也是。” 　　……所以说是现代版，时间线开枪之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开枪打死了反派，为了不进监狱不得不离开英国，了解。 　　钟梓星顿时了然。 　　“不过申请已经通过了，”年轻男人神情重新振作，“接下来只需要把这份文书存档，福尔摩斯先生就可以入境了。”他一脸向往，钟梓星估计他大概也是竭尽全力推动申请通过。 　　……她有点方。 　　钟梓星决定不去多想，反正美国这么大没道理会正好碰上，就算对方会来纽约，纽约……不也有好几个区吗。 　　托尼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一路只是四处张望。年轻男人把他们带到一处空闲的壁炉前，从壁炉架子上的碗里抓了一把粉末，魔杖一挥，壁炉里瞬间燃起火苗。 　　“你们谁先？” 　　“女士优先。”托尼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钟梓星没有推拒，走到壁炉前。走壁炉看不见壁炉对面的景象，不习惯的话很容易摔个狗啃泥，要是换钢铁侠先过去，她如果是扑出去的，大概就只能见到一地的碎钢铁侠了。 　　青年洒下飞路粉，念出地名，钟梓星没犹豫，一步踏进跳跃的火焰里。 　　一出壁炉，涌入耳中的是鼎沸的嘈杂声。钟梓星睁开眼，随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概是工作无聊的缘故，胡佛大坝这边的巫师办事处的气氛……非常活泼。钟梓星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举行一场室内魁地奇，数十个穿着时尚的男巫女巫骑着扫帚，嬉笑着飞过钟梓星的头顶，几只纸鹤被他们追得满房间乱窜，围观群众纷纷举起可乐大声欢呼叫好，气氛热烈得仿佛国际联赛。 　　钟梓星：“……”她也想玩。 　　“你是要去胡佛大坝的人对吗？” 　　虽然在场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比赛上，钟梓星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一个胖胖的女巫微笑着递给她一杯可乐，咬着吸管吸了口自己的饮料，“出门右拐，走到尽头的门打开，出去就是外面那个麻鸡基地的监控死角。” 　　钟梓星还没来得及道谢，听见身后火焰爆出一声响，紧接着是托尼的呛咳声。她刚要转过头，忽然发现女巫的眼睛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紧接着她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咬住的吸管也从口中滑落。 　　“钢铁侠！！！” 　　钟梓星差点没被这一嗓子吓得呛着。 　　女巫的声音一下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各色视线纷纷投向钟梓星身后，空中飞舞的扫帚也急停下来，沉寂片刻，他们纷纷发出少女见到偶像一样的尖叫声。 　　房顶几乎要被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掀翻，巫师们呼喊着对托尼的各种称呼，热情地涌向艰难站定的钢铁侠，钟梓星见势不好急忙跳出包围跑到房间角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向被兴奋的巫师淹没的托尼，依稀看见他一脸错愕。 　　斯塔克先生您自求多福吧……钟梓星不忍心地想。 　　她决定到门外等托尼摆脱他的崇拜者，这种拥挤的地方对和她处于同一空间的其他人来说都挺危险的。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房门一下打开，一个人影从门缝里冲出来，甩上门倚着门板喘气，钟梓星咳了一声，他立刻转过头盯着她，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控诉。 　　“你就把我丢在那里自己逃跑了？”托尼难以置信。 　　钟梓星打量他现在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差点没绷住笑声，然而嘴上一本正经：“你是钢铁侠啊，别担心你肯定行的，加油么么哒！” 　　“么么哒？”托尼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的发音。 　　钟梓星面不改色，扭头开始吹口哨。 　　出门后的确是胡佛大坝，他们几乎是凭空出现在大坝顶部，苍寂远风沿着水面一路疾驰，浮光跃金的水面荡起层层叠叠的波纹，成群的鸟雀从深林中惊起，飞向更远处的波光的尽头。 　　“好了姑娘，我们可以进去了。” 　　那边托尼搞定了拜访事宜，转头来召唤钟梓星。他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抬起墨镜看了眼钟梓星眺望的方向，“马里布的夕阳会更美，你想看吗？” 　　“……”钟梓星回过头诡异地看了托尼一眼，沉默两秒，诚实地说：“我其实是在想水怪到底在哪里……” 　　“……” 　　不多时一队黑衣的特工匆匆爬上大坝顶，看到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不过眼中满是疑惑，估计是怀疑他们怎么上来的。 　　接着他们认出了钢铁侠，疑惑瞬间转为怒目而视。 　　托尼神情悠闲，任由他们的视线恶狠狠扎在他身上，潇洒地走在特工们中间，被他们簇拥着前往正确的入口。 　　……总感觉上次托尼·斯塔克拜访第七区时发生了什么。 　　进入基地，用以保持低温的冷气扑面而来，正中央的平台上静静矗立着一具充满力量感与机械之美的高大机器人，吊桥与制冷器械环绕在它身边，形形色色的科研人员来去匆匆。 　　机器人身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军装双手背在身后，另一个西装革履唇上留着小胡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两个人都转过头来。 　　“所以这次你又有什么需要，斯塔克先生？”军人打扮的男人口气不算好。 　　托尼耸耸肩：“来找点灵感。虽然我们不卖军火了，但是变形技术用于民用也不错，对吧？” 　　“……你已经解析出原理了？”负责人脸色一僵。 　　“投入生产还差一点，恐怕两个月内不行。”托尼很是遗憾。 　　“……” 　　负责人看起来好像要当场心脏病发作。 　　“说真的，你们考不考虑介绍一下隔壁的那个立方体？”托尼东张西望，“或许我能找到点灵感呢。” 　　他话音未落，对面二人神色骤然绷紧。 　　“你……” 　　负责人话没说完，而是皱起眉，没说什么。那个军人则转向钟梓星，目光警惕，“她是谁？” 　　这个问题之前没对过答案，钟梓星不由得看向托尼。 　　钢铁侠气定神闲，给了她一个“交给我”的眼神，钟梓星便放下心，听着托尼开口：“我的保镖——虽然不是个钢铁人之类的。” 　　钟梓星：“……”喵喵喵？ 　　她憋了半天，决定不拆托尼的台，于是像个真正的保镖那样目不斜视，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 　　军人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反复徘徊，最终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机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1913年七元老在这里发现了那枚立方体，推测和NBE-1系出同源，它能够赋予任何机械生命，胡佛大坝的建立也是为了隐藏它，不让它被NBE-1的同类发现……” 　　说到这里，他猛地看向托尼，声音染上了一丝憋屈和愤怒：“而在你来访那天，你离开之后不久，立方体自己消失了。” 　　“哦，”托尼点点头，“所以你们觉得是我带走了那个什么？” 　　没想到负责人摇了摇头。 　　“不是你，我们更倾向于是被NBE-1的同类找到了。”他肯定地说。 　　“为什么？” 　　负责人说：“因为立方体有十层楼高。” 　　钢铁侠眼神飘忽了下，大概是在把十层楼和艾瑞丝一米四的小身板联系起来。 　　过了会，他恢复了镇定，摊摊手表示遗憾：“既然如此……” 　　一声爆鸣打断了他的话。 　　紧接着，他们所在的停机棚蓦地陷入一片黑暗。 　　“停机棚停电了！”负责人眼瞳骤缩。 　　毛骨悚然的气流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应急灯启动，几个人纷纷回头望去，幽暗的蓝光中，他们身后机器人身上的坚冰正在融化。 　　低温的白雾构成雾流喷涌流泻，托尼的表情瞬间严肃，不及多想，他对准机器人举起右手，机械装甲迅速包裹住他的手掌，掌心炮蓄势待发。 　　几乎同时，钟梓星呼吸一窒，毫不犹豫地将像素调到最高—— 　　眼中世界刚一清晰，钟梓星立刻冲上去，举起捏成拳的右手砸向威震天的右腿。在她的想法里，被她碰到的东西应该会顷刻崩碎，然而一拳下去，银灰色的机械生命毫发无损。 　　“……呃？” 　　钟梓星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发现它没折，才稍微放下心。随后她注意到周围忽然寂静了下来，便茫然转头四顾。 　　……世界静止了。 　　不知为何，整个停机棚都像是被定格一样，无论是雾流还是震动都彻底停下，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够活动自如。 　　“……”什么情况？ 　　钟梓星不信邪，她看看四周，决心先解决威震天再说。她干脆三两步跑到威震天的机体边，活动了下手脚开始向上爬。 　　由于对方的庞大，攀登显得格外艰难，她的脚有几次差点陷进零件之间缝隙里，好容易才拔出来。 　　等钟梓星好不容易爬上去，她深吸一口气—— 　　开始玩命地在威震天身上蹦跶。 　　蹦跶不管用换蛙跳，蛙跳不管用换翻滚，到最后钟梓星几乎要在威震天身上跳芭蕾，除她以外的世界依旧纹丝不动。 　　……钟梓星累得喘气。 　　她站在威震天身上，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擦汗，心里愁得要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把像素调到最高了应该什么都是碰一下就碎成渣啊…… 　　钟梓星喘匀了气，垂头丧气地调低了像素。然而在她的视野模糊的刹那间，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刹那间她嗖一下出现在时间停止之前她的位置上，人群继续迈下奔逃的脚步，幽蓝光束猛地从托尼掌心激射而出，撞向威震天的胸口。 　　蓝光撞上机身的瞬间，威震天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霎时间爆炸开来。 　　微小至极的金属尘埃汇聚成灰雾，纷纷扬扬落了所有人一身，刚才强大无匹的机器人此刻字面意义上的连渣都不剩，所有人表情都定格在了呆滞上。 　　钟梓星：“……” 　　满屏省略号无法概括她此刻的心情。 　　……所以是高清会卡吗？她这是卡回了原地？ 　　这还能不能好了？？？ 第13章 行星际 　　死寂蔓延了片刻，基地里忽然一片哗然。 　　从在场人的视角来看，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钢铁侠一炮轰散了那个坚不可摧的机器人，第七区特工看托尼的眼神满是惊恐，瞪着他的样子仿佛他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存在，负责人倒吸一口冷气，一脸的“你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面对如此之多的复杂视线，托尼哪还能不知道自己给钟梓星背了锅。他看了眼那边还在懵逼的女孩，便收回视线，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收起掌心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解决了。” 　　负责人还没开口，像是军官的人瞪着他，声音颤抖地吼道：“先生，你毁掉的是现代化的来源，我们现有的所有科技都是基于对它的逆向工程建立起来的！” 　　托尼：“……” 　　他咳了声，毫无心理压力地重新戴上墨镜。 　　“账单寄给神盾局。” 　　震动并没有随着威震天碎成渣消失，基地依旧在隐隐震颤。钟梓星假装没看见一地金属尘埃，三两步蹦出来，亦步亦趋跟在钢铁侠身边。 　　“我能问问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吗女士？”托尼目不斜视，压低了声音问。 　　钟梓星差点一个踉跄，她定了定神，同样目不斜视，努力让语气真诚一些：“下次需要拆迁的时候你叫我就好，绝对高效。” 　　“……”钢铁侠嘴角抽了抽，“还是免了。” 　　那边负责人已经从心痛中恢复，此刻正通过耳机听取最新情况，半响他抬起头，眉头紧锁。 　　“有几个NBE-1的同类正在向这里赶来，其中一个破坏了我们的供电设施，现在还在大肆破坏。” 　　红蜘蛛。 　　钟梓星顿时警惕起来，转动脑袋四处观望，蓄势待发。 　　托尼拍掉西装上沾着的灰尘，转头看见钟梓星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 　　“放松点姑娘，站在你身边的可是钢铁侠。” 　　钟梓星点点头。他们来得突然，估计托尼没有携带战衣，远程召唤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发明出来……按理说掌心炮应该要到几年后才能出现的？不过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乱了…… 　　这时基地的震动更加猛烈了些，连他们所在停机棚的地面都震颤起来，金属尘蒸腾而起，顶棚也开始隐隐不稳，机械连接处电火花四溅。 　　钟梓星不明所以，仰头观望。 　　“大坝正在被不明物体冲击？”听到报告的负责人表情很迷惑，他考虑了一会，下令道，“全员前往立方体原先所在区域……” 　　“轰！” 　　几乎在他话语出口的同一刻，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传递而来，悬挂在穹顶下的机械臂摇摇欲坠，在刺眼的火花中，晃动几下轰然断裂，向着他们坠落。 　　钟梓星只觉得脑袋里轰一下有什么炸开，冰冷触感迅速蔓延全身。她飞快想了一圈，托尼的掌心炮显然不能轰碎这么大的机械臂，所以只能再试验一次刚才的卡机—— 　　古怪的咒语从巫师们口中吐出，魔杖发出的光芒流星般飞向庞大的机械臂，将它笼罩在其中，下坠的趋势缓缓停止，最后漂浮在空中，黑暗的停机棚被照耀得亮如白昼。 　　钟梓星睁大了眼睛。 　　“快点离开这里！”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之前给钟梓星递过饮料的女巫举着魔杖，匆匆指引在场人员逃生。 　　当确定所有人都逃离了机械臂坠落范围，巫师们齐齐收起魔咒，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女巫抓住钟梓星的肩膀：“这边！” 　　“等等你小心点……”钟梓星忍不住出声。 　　“诶？”她的声音让女巫愣了愣，她低声念了句，一道绿光浮现在杖尖，就着光她看清了钟梓星的脸，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你在这里，斯塔克先生呢？” 　　“又见面了女士。”托尼对她颔首，走到钟梓星身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工作出了点意外，”女巫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正好是水怪的迁徙季，我们的任务是为它们构建不经过大坝的通道，目前有十七只尼斯水怪聚集在大坝外，每一只都施加了幻身咒和生命隐匿咒，但是刚刚有一架飞机的攻击误伤了一只水怪，现在所有的水怪都陷入了暴怒，正在冲击大坝……” 　　她一边说一边走，星星点点的荧光从黑暗中亮起，魔杖发出的绿光汇聚成长河，引导出正确的道路。除了钟梓星和托尼以外所有人都被她的同伴施了咒语，现在一个个陷入茫然，跟随巫师前往基地出口。 　　“你们打算放弃大坝了？”托尼有点难以理解。 　　“等水怪离开后我们会负责修好它的！”女巫以为他担心的是这个，急忙解释。 　　钢铁侠表情有点怪。钟梓星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就开口：“水怪是种很危险的生物吗？” 　　“对，水怪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神奇动物，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斯卡曼德的《神奇动物在哪里》，那本书里有详细介绍，我们办公室就有。” 　　“它们主要分布在哪里？” 　　女巫用魔杖在一处墙壁上一敲，金属墙壁飞快收缩露出一条缝，“基本上北美境内每一条河里都有，当然它们主要分布在五大湖。” 　　钟梓星看她娴熟的动作，不禁开始思考巫师们是不是经常来第七区串门，对着威震天和火种源指指点点之类的…… 　　“……那架飞机现在怎么样了？”她越想越觉得描述莫名其妙有点耳熟，忍不住问。 　　女巫迟疑了一瞬。 　　“……你可以自己看看。” 　　她说着，一路跟来的黑暗骤然褪去，明亮光线投落下来。钟梓星不太适应，眼前一片刺目的亮白，除此之外全是模糊。她眯起眼睛，抬手挡住光线，过了会等眼睛适应了才放下手。 　　随后她看见一架冒着烟的战斗机从空中飞过，划出一道陡峭的飞行轨迹。不知为什么，这架战斗机给钟梓星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仿佛它正被什么东西追着逃窜。 　　——下一刻，一道闪电贯穿天际，细小的弧形电光闪烁明灭，震耳欲聋间，势不可挡地劈落在战斗机上。 　　战斗机机翼顿时爆炸开火光，歪歪扭扭向着水面坠落，灰烟滚滚而上。 　　钟梓星：“……” 　　如果她没记错……这架战斗机……是霸天虎里的红蜘蛛吧…… 　　“尼、尼斯水怪能够吐出雷电。”面对托尼惊讶的目光，女巫脸红了红，结结巴巴地介绍。 　　钟梓星：“……”这还是水怪吗？！ 　　“这有什么，”不远处的一个巫师听到他们的对话，撇了撇嘴，“中国还有能够改变山川地貌的神奇动物呢，可惜他们说要……‘道法自然’，所以不再豢养神奇动物了，想要看只能亲自去游历中国。” 　　……厉害了我大天朝。 　　他们默默观看红蜘蛛被看不见的水怪当做皮球来回抛飞，他忍无可忍在半空中变形回人形，随后被另一头水怪“咔嚓”咬住甩来甩去，浑身零件稀里哗啦碰撞，几乎要被甩飞出去。 　　……钟梓星简直不忍心看下去。 　　被水怪咬住的红蜘蛛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巫师们站在大坝边围观着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第七区的全部人员已经撤离出来，七零八落昏迷在一边。 　　“要来点吗？” 　　钟梓星转过头，之前的女巫不知何时手里出现了一桶爆米花，带着友善的笑容递给她。 　　“谢谢，我叫珀瑟。”钟梓星抓了把，回头看见托尼毫无架子地和几个巫师站在一起，手里抓着芝士汉堡，边吃边和他们聊着什么，所有人都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茱莉娅。”茱莉娅微笑。 　　她们站在大坝边吃着爆米花，眼前的大坝则在震动和撞击中缓缓坍塌出一道水道，看不见的水怪们从河道中挤过，粼粼波光逶迤在它们的身后，起伏浪花拍击才残存的大坝上，碎石簌簌坠落进水中。 　　红蜘蛛的尖叫声也随着水怪沉入水中渐渐消弭。 　　大概半小时后，河面彻底安静下来，巫师们才嬉笑着收起零食，开始着手修复大坝。 　　托尼和钟梓星由茱莉娅带着幻影移形返回纽约，分别前钟梓星想了想，提醒茱莉娅霸天虎还有其他成员会去观摩威震天……的残骸，虽然估计这些残骸也已经沉入水下了orz 　　“那有什么？我们可是巫师。”茱莉娅自信满满。 　　得知了艾瑞丝的问题来源，托尼不再拖沓，带着钟梓星上车直接去了斯塔克大厦，钟梓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了复仇者大厦的顶楼，她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应该回家啊？为什么要到复仇者本部来？喵喵喵？ 　　钟梓星感觉很迷离，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钢铁侠虽然看上去不动声色，但步伐明显加快了不少，走路带风。 　　钟梓星想想，便打算等会再提出离开。 　　“叮”一声后，电梯门很快打开，托尼先一步走出去，环顾四周没看到艾瑞丝的人影。 　　“贾维斯？” 　　“先生，艾瑞丝小姐在地下车库。” 　　托尼果断道：“给我地下车库的影像。” 　　房间里霎时投影出线条构成的屏幕，画面一闪，两排豪车围成圆形，正中是艾瑞丝—— 　　和一个黄色涂装的变形金刚。 　　钟梓星：……苦主找上门了啊粑粑！你可长点心吧！你家萝莉要被抢走了啊！ 　　“哦，安妮八号。”托尼不怎么惊讶。 　　“先生，这个机器人不是安妮八号，是从外面进来的。” 　　托尼扬起眉，还没开口，贾维斯补充道：“艾瑞丝小姐放他们进来的。” 　　“他们？” 　　贾维斯：“先生，靠墙的那四辆车不是你的。” 　　托尼：“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我所有的车？” 　　钟梓星已经听不到她身边的交流，她紧紧盯着屏幕上红蓝色涂装的重型卡车，整个人傻在了原地。 　　一瞬间，她脑海中飞过了她沉迷变变变变时看过的—— 　　无数篇拆卸。 　　……不能想下去了！ 　　屏幕上，艾瑞丝和大黄蜂面面相觑，一个用屏幕滚字幕一个用广播截段落，进行了一段正常人难以理解的迷之电波交流。 　　过了会，艾瑞丝向着大黄蜂伸出手。 　　面对小姑娘的邀请，大黄蜂脊背上的车门小翅膀扇了扇，蓝色的光学镜不住转动，最后落在空地上，光学镜里投出两道光线，在地面上勾绘出巨大的方格。 　　接下来，在托尼与钟梓星的注视下，艾瑞丝开始和大黄蜂就着地面的方格跳房子。 第14章 吸积盘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一个重达数吨的机器人跳起落下显然不可能毫无效果，虽然只是监控画面，但依旧能看出地面已经隐约出现裂痕，甚至艾瑞丝都被震得时不时腾空。偏偏小姑娘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愉快。 　　这样下去，楼……应该不会塌吧…… 　　托尼直直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 　　半响他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贾维斯，全面警戒，把所有出口锁死。” 　　“……”钟梓星总觉得钢铁侠面带杀气，每一步都自带教父的BGM，仿佛此行是要去把大黄蜂斩于马下。 　　她谨慎地后退一步，目送托尼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顶层里，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被遗忘了。 　　……好吧，她自己回家好了。 　　钟梓星想想托尼刚刚的指令，觉得一时半会出不去。她环顾一周，干脆调低像素，在沙发上坐下，小心地喊了声：“贾维斯？” 　　“你好，钟小姐。”人工智能管家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 　　……炸裂。 　　“我可以和你聊天吗？” 　　“我非常乐意。” 　　得到了许可，钟梓星幸福度差点爆表，她开开心心地和贾维斯聊了半天，甚至差点没听见电梯的声音。 　　“斯塔克，我能……” 　　钟梓星应声转头，正好和走进门的美国队长打了个照面。 　　“……” 　　“你好珀瑟，又见面了。”起初的怔愣之后，史蒂夫友善地对她点点头。 　　“队长？”钟梓星下意识站起来，想想有点怪才重新坐下，“斯塔克先生在地下车库。” 　　史蒂夫颔首微笑：“谢谢，我在这里等他。” 　　钟梓星有点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好意思接着喝贾维斯聊天。队长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坐在对面沙发上，目光盯着远处，眉头紧锁，像是在沉思什么。 　　……更尴尬了。 　　坐立不安半天，队长终于从沉思中返回现实，抬头看到钟梓星低头不语的样子，愣了愣，露出温暖的笑容。 　　“抱歉我刚才在想一些事。我还没问，你找到控制自己能力的方法了吗？” 　　“没关系队长！”钟梓星急忙摇摇头。 　　她想了下无功而返的泽维尔学院之行和这两天发生的事，不由得有些牙疼：“没有……我不是变种人，所以教授没办法帮我控制。” 　　说着她叹了口气：“只能我自己小心点啦。” 　　“你来这里是要加入复仇者联盟吗？”史蒂夫认真地问。 　　“……”钟梓星忍不住想了想那个场景。自己和复联成员站在一起，穿着什么什么制服，神情冷漠作风女王，一挥手不管是霸天虎还是奥创都碎得稀里哗啦…… 　　……想想还有点带感。 　　钟梓星忍不住捂脸：“不是，其实是斯塔克先生打算给我做些测试，看看能不能限制我的破坏力……”虽然自己貌似被遗忘了。 　　队长的好相处让钟梓星惶恐的心情略微放松，她双手端端正正放在膝盖上，好奇地问：“队长你是来找斯塔克先生干什么的？” 　　问题一出口，钟梓星就觉得不妥，她赶紧摆手：“不用回答，我就是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对于她的冒失，队长并没有介意。他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我刚刚在神盾局收到了一封信。” 　　他语气严肃起来：“那封信就放在我的桌子上，但是没人去过我的房间。” 　　“所以你想请斯塔克先生帮你查查这封信的来源？”钟梓星揣测队长的意思。 　　但她还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让神盾局……” 　　……九头蛇还在吗？ 　　钟梓星不太确定。 　　她总觉得这样一个迷之混合宇宙里，神盾局全是九头蛇这种事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但是万一没有呢？ 　　想到这里，钟梓星忍不住看了眼队长。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队长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战士的冷峻：“……我有一些我的理由。” 　　…… 　　不久之后贾维斯广播总部重新解锁出口，队长皱了皱眉，有些惊讶，但是没问出了什么问题。钟梓星趁机请贾维斯和托尼说一声她走了，随后依依不舍地乘电梯下楼。 　　离开复仇者大厦，钟梓星站在街道上，吐出一口气。 　　临近迟暮，浅薄余晖弥散在冷灰色的苍穹间，遍布曼哈顿的灯光次第点亮，一路延伸向世界尽头。 　　回家的路上，钟梓星缩在地铁角落默默刷新闻。新闻画风依旧诡异，纽约洛杉矶旧金山哥谭大都会中心城星城，熟悉的名词在屏幕上滚过，钟梓星看得非常微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钟梓星觉得自己手机网速比之前快多了，就算看视频都是一秒加载完毕。 　　她刷了一路新闻，地铁终于抵达了她要下车的地点。 　　钟梓星收起手机，轻车熟路地跳下地铁，往公寓楼的方向走。 　　皇后区晚上不太安全，这她一贯有所耳闻，虽然现在如果真有什么“不安全”找上她倒霉的应该是他们……想想还有点小得意，这下她以后晚上也敢出来逛，不用提心吊胆忧心纽约的治安了。 　　钟梓星这样想着，经过一条黑漆漆的小巷。 　　这条巷子白天时她路过过，一眼能望到底，是那种电影漫画里典型的死胡同，构造非常不科学，不科学得像是专门为了给人闯进去然后被堵死的…… 　　“哗啦！” 　　钟梓星蓦地停下脚步，疑惑地望向巷口。 　　听声音像是垃圾桶倒下。 　　她想了想，打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准巷子深处那堵不矮的砖墙—— 　　一个男人动作敏捷地从砖墙另一边翻上来，蹲在墙头上看了眼身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落地时他因为冲击力踉跄了下，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在地。他手撑了下地面稳住身形，喘了几口气，冲向钟梓星所在的巷口。 　　几乎是同时，钟梓星的手电筒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强光在黑暗中极为刺眼，男人下意识伸手挡了下，与此同时钟梓星也看清了他的脸。 　　……不认识。 　　“先生？”钟梓星干脆关了手电筒。 　　原本瞬间戒备的男人愣了愣，借着巷口微弱的路灯灯光，他快速打量了眼钟梓星一遍，刚要开口，忽地墙后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他眼瞳一缩，当即放弃猜疑，夺路而逃：“快跑！” 　　钟梓星一脸懵逼，不确定要不要按他说的做。 　　但是对方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和她擦肩而过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为了不让他断手，钟梓星只好跟着他一起狂奔，一边跑一边纳闷。 　　……逃跑还有带人是什么节奏？ 　　不过很快她就不纳闷了。 　　一阵不显杂乱的脚步声冲出巷口，在街道上骤然停下，没有追来的意思。 　　钟梓星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巷口的道路上，男人站在路灯投下的光线里，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任何细节。尽管如此，钟梓星还是感觉到毫无感情的冰冷视线从黑暗中投出，落在他们身上。 　　他好像举着什么东西……钟梓星眯起眼睛。 　　忽然，她听见了一声像是钢琴断弦的声音。 　　肩膀蓦地一沉，钟梓星顿时回过神，急忙顺着力道扑倒在地。 　　她刚扑倒，按着她一起扑倒的男人难以置信地喃喃着：“他居然开枪？” 　　钟梓星：…… 　　她怎么误入枪战副本了？？？ 　　一枪之后，开枪者毫不停歇地又开了几枪，男人顾不上说话，拉着钟梓星滚了几圈，爬起来就冲进最近的巷口。 　　“OK，你有受伤吗？” 　　刚钻进巷子，男人就扭头问了句。他的语速快得不可思议，一连串音节硬是被他压缩到了一秒内。 　　钟梓星眨眨眼睛：“没有先生，你……” 　　“好的，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你也看到了有人在追我还对我开枪，现在你也被列入攻击目标了，所以别发问只跑就好。” 　　男人边说边用目光搜索四周，经过挂在楼边简陋的楼梯时，他停下一把拉下消防梯：“你先。” 　　钟梓星：“事实上……” 　　“那我先。” 　　男人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抛下一句就爬上消防梯，站在平台上眺望巷口，当看到巷口灯光中开始出现影子，他眉梢动了动，“快点上来！” 　　钟梓星只好闭上嘴跟上，男人迅速噔噔沿着楼梯上了屋顶，她刚爬上平台，巷口已经转出了持枪者的身影，随后又是一声枪响。 　　“趴下！” 　　已经抵达屋顶的男人回头看见这一幕，眼瞳瞬间睁大，声音急切。 　　钟梓星也听到了枪响，她皱了下眉，神色没什么变化，一脸无趣地接着爬楼梯。子弹瞬间袭来，撞上她的太阳穴—— 　　随后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崩碎成微小得近乎尘埃的马赛克。 　　她爬上屋顶，男人站在那里直直盯着她，眉毛高高扬起，甚至忘记拉她一把。 　　“他没打中？” 　　他不可思议地扫了钟梓星好几遍，随后竖起食指，“不，不用回答，没时间说这个，我们走。” 　　环境太黑他根本没看见子弹，持枪者大概也只是以为没打中，除了钟梓星没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钟梓星一头黑线，算是服了这位朋友了。 　　她深吸口气，十指交叉撑开舒展关节：“好吧，你总要告诉我你打算往哪里逃吧？警察局？” 　　“警察局？”男人哼笑一声，“不，我不能去那里。” 　　不能去警察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守法公民，钟梓星看他的眼神顿时微妙了几分。 　　男人又开始在屋顶上奔跑起来，钟梓星跟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像是火烧火燎一样，呼吸不上空气，眼前一片发黑。 　　这样下去她吃枣药丸……钟梓星大口喘气，望着前面男人的背影，终于觉得有几分眼熟。 　　刚刚惊鸿一瞥……黑发，略卷，眼瞳偏蓝，下巴上残存着青茬，个子不算高…… 　　“我们是不是住在一栋楼里？”她忍不住提问。 　　“一栋楼？真的？我不记得。”男人一跃越过两栋楼之间的间隙，回头看了眼远处，“他跟上来了快点！” 　　“停、停下！”钟梓星实在跑不动了，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声音断断续续，“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有点不耐烦，语速快得要飞起：“恕我直言这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帮助吗？” 　　“有关系，这决定了我要不要帮你。”钟梓星掀了掀眼皮。 　　“你？你能帮我什么？” 　　钟梓星不说话。 　　僵持两秒，男人没辙地扯扯嘴角，找了圈下楼的消防梯，一边向下攀爬一边回答：“好吧，J·丹尼尔·阿特拉斯，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没听过。 　　钟梓星看看男人一脸的漫不经心，似乎真的对“你肯定知道我”信心十足，不由得有点牙疼。 　　看这个自信自己会觉得他是个好人……到自恋的态度，大概他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吧。 　　她无奈地按按眉心，挥手赶人：“你先下去我马上来。” 　　丹尼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这可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 　　“闭嘴吧，”钟梓星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踹了脚消防梯栏杆，栏杆勾连处瞬间崩碎，“现在，下去。” 　　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和丹尼尔的惊叫，消防梯缓缓向着对面的楼体倒去，咣地撞上墙面，和墙面构成不大的倾斜角。 　　钟梓星没理下面的动静，她眯起眼凝视着对面屋顶上站定的人影，慢慢调低像素。 　　对视半响，对方再度举起枪瞄准她。 　　几乎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钟梓星动作毫不停滞，一把弯腰抱住离她最近的屋顶楼梯间。 　　她把数米高的马赛克高举过头顶，一用力向着对面屋顶丢了过去。 第15章 朔望月 　　像素低到楼梯间都是一块马赛克后，楼房也仅仅只是数块马赛克构成，就算扔个楼梯间过去也不会塌。钟梓星心知肚明，所以扔得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庞大黑影飞过半空，她看也不看结果，三两步跑到从屋顶边缘探头往下看，丹尼尔正焦躁不安地站在墙边捣鼓着什么。 　　“你怎么不跑？”钟梓星奇怪。 　　听到她的声音，丹尼尔猛地抬起头，很明显地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yeah如果你注意到这条巷子是死路唯一入口要经过追杀我的人所在那栋楼下以及我正在试图开锁的话，请安静点等我开锁好吗？” 　　“死路？”钟梓星哦了声。 　　她犹豫了下，直接往楼下跳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正在开锁的丹尼尔也不由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扭头望去，看见钟梓星摔在巷子中间，不住倒吸冷气。 　　他抬头看看夜空，表情呆滞了一瞬。 　　“你把梯子踩断了？” 　　……钟梓星黑着脸不想解释。 　　她揉揉屁股，站起来走到巷子尽头的墙边：“走吧，路在这边。” 　　“那边没路。”丹尼尔回过神，皱了皱眉，“听着我看过了，那面墙是真的，不是魔术道具没有暗门——” 　　他话没说完，钟梓星对着墙体伸手一推。 　　抬脚踹掉下面的马赛克，清出一道门后，她拍了拍手。 　　“路有了，走吧。” 　　丹尼尔的视线像是被胶水黏在了墙上，好半天才扯下来，他缓缓看向钟梓星，沉默一会：“刚刚那个人呢？” 　　……她还真不知道。 　　按理说对方能躲过去，不过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莫名其妙被持枪追杀的钟梓星现在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先一步穿过简陋的门：“或者你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追杀你？” 　　丹尼尔不回答她，他只是盯着她看，右边眉毛短暂地上扬，随后恢复了镇定自若的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不过我不能去警察局，而且如果我的推测正确我们恐怕还要应对不止一波的追杀者——顺便问一句，你是个变种人是吗？” 　　钟梓星越发觉得自己参与进了一件很迷离的事，不禁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还要战一波杀手。 　　她思考的时间长了点，丹尼尔就当她默认了，他嘴角扬了扬：“所以变种人里的确存在一些对人类友善的。” 　　虽然听到普通人如此正常地谈论超正常的存在还是有点出戏，但钟梓星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微妙来。她懒得反驳，点点头跟上丹尼尔：“接下来去哪？” 　　“哦对，我们原路返回。”丹尼尔迈开脚步，目不斜视，“好的，有人找到了我，他说他是IMF特工而我是某桩交易的唯一证人，所以他要护送我到安全的地方，有趣的是我并不知道我目睹了什么交易，但是考虑到我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选择跟他走，然后——” 　　他拐过一个拐角，带着钟梓星在一处矮楼下站定。 　　“在这里他中枪了，之后我们分头逃跑，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还在这里。”丹尼尔边说边寻找那名特工的痕迹，随着搜索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表情有趣起来。 　　最后他挑了下眉，转过身对着钟梓星一摊手：“好吧，看起来他不见了。” 　　钟梓星：“……” 　　她看了看无辜眨眼的丹尼尔，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地面，神色变幻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不是她说，但是丹尼尔的可信度正在无限下降……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钟梓星上下打量了圈便装的男人，心里忍不住有点犯嘀咕，丹尼尔的身材明显偏瘦，来个彪形大汉一拳就能把他放倒，就此分手她有点担心走两步他就要横尸街头，“直接找上IMF总部？” 　　IMF是哪里她不太清楚，不过好莱坞电影套路也就那么多，不是FBI就是CIA呗，一个个找上去就好。 　　“接下来？”丹尼尔低头嘲讽地笑了声，摇摇头，“找到那个特工或者被杀手杀死然后看看某人会不会良心发现来收尸，简单。” 　　他抬起头，在黑暗中隐隐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钟梓星，唇边笑容一闪而逝：“或者我应该先问问你愿不愿意继续帮我？” 　　钟梓星没什么戒心地点头，低头看了眼时间：“怎么帮？” 　　“我们去找那个特工，如果找不到你必须保护我，直到我联系上我的帮手。”丹尼尔回答得飞快。 　　他看了钟梓星一眼，挑眉一笑：“简单地说，我们今晚最好共处一室。” 　　“……”钟梓星手一抖。 　　手机脱手而出，啪叽摔在了地上。钟梓星抬起头，看着带着自信微笑的丹尼尔，忽然觉得手很痒。 　　放松放松，真动手的就是杀人血案了。 　　钟梓星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到了嘴边的话语一滞。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除了特工自己爬起来走掉的可能，还有一种可能。 　　——比如被蜘蛛侠捡尸体了。 　　“……”意识到这一种可能，钟梓星脸色有些微妙。 　　“你等我一下。”她说。 　　丹尼尔不置可否。钟梓星无视他，从地上捡起手机，拨通小蜘蛛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随后被接了起来。 　　“珀瑟？这么晚了什么事？” 　　“你有在皇后区见到一个中枪的男人吗？”钟梓星没多想，直截了当地询问，“他大概……”她看了眼丹尼尔。 　　丹尼尔会意：“深色头发，虹膜是绿色，比我高一点。” 　　这点描述哪里够。钟梓星继续盯他。 　　“……好吧作为一个特工来说他的长相过于亮眼了点。” 　　好的，长得很帅。 　　钟梓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丹尼尔一眼，才收回视线，如实复述他的话，末了说：“他是个特工，所以最好别把他送到医院，如果你见到了麻烦告诉我一下可以吗？最好直接送到我家。” 　　电话那头彼得支吾两声，含糊应下，钟梓星纳闷地想他是不是已经把特工送到医院去了。 　　这种小事不用联系钢铁侠，所以等特工醒来让他带着丹尼尔走就好，所以现在剩下的问题只有…… 　　如何救治中枪特工，挺急的，在线等。 　　带着身娇体弱的混蛋魔术师一路跑回公寓，路上钟梓星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丹尼尔是个魔术师，备注，非常出名，出名原因是他们——他和他的伙伴，几个优秀的魔术师——一起犯下了惊天大案，靠魔术劫富济贫什么的。目前丹尼尔他们正在被FBI通缉，前几天电视上还在播放他们搞出的大新闻，所以不得不躲躲藏藏。 　　匆匆爬上自己的楼层，一出楼梯钟梓星就看到彼得倚在她家门口沉思状，身边躺着个男人，胸前缠了几圈绷带，隐约透出血迹。 　　看起来像是已经救治过了…… 　　听到脚步声，小蜘蛛抬起头，挺勉强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 　　“我找到你说的人了……他是谁？” 　　“逃难的。”钟梓星随口撂下一句，调像素震门锁开门进屋一气呵成。 　　她回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特工，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 　　看起来短时间内很难醒，她得收留他们一晚了。 　　做出了决定，钟梓星便不再犹豫。她扫了眼室内格局，转头问丹尼尔：“你家在哪？” 　　“你房间楼上。”丹尼尔也在看房间格局，看起来不太满意。 　　“好的，接下来我整理一下，我睡沙发对吗？很好，不过窗户看起来不太结实，我需要整修。钥匙给你，如果看到一只黑色皮箱请带给我。” 　　他拉上窗帘，忽然想起来，转身对着钟梓星做了个指点的手势。 　　“对了，记得帮我把牙刷带下来。” 　　彼得：“……” 　　钟梓星：“……” 　　“他是谁？” 　　好半响彼得才将视线从挽起袖子收拾房间的丹尼尔身上收回来，小小声询问钟梓星：“你……男朋友？” 　　钟梓星面无表情：“不，逃难的。” 　　她强忍着殴打丹尼尔的欲望，低头翻了翻手里的钥匙：“等会你能帮个忙吗？” 　　“什么？” 　　钟梓星收起钥匙，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接一下天花板。” 　　几分钟后，钟梓星站在丹尼尔的房间里，调低像素找准位置，先是尝试性地踩了踩，随后对准脚下的马赛克一脚踩下。 　　一大块天花板直接掉进了楼下，被小蜘蛛接住，钟梓星接着把他指定的箱子和被褥一块儿扔下去。完事后她扫了眼洗手间，皱着眉把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抱到怀里，一边嘀咕一边端着丹尼尔的牙刷和杯子噌噌下楼。 　　进门后，钟梓星把东西放好，踩着桌子爬上去，重新把那一块天花板怼回去。 　　彼得和丹尼尔都像是在看哥斯拉一样看着她。 　　既然世界都是马赛克，她需要什么自己造就好了。 　　怼完天花板钟梓星拍拍手，看向自己的沙发。 　　“你们把他搬上去。”她指了指地上的特工，指挥两个劳动力，自己去看窗户。 　　丹尼尔：“我呢？” 　　钟梓星小心地把窗户玻璃取下来，漫不经心：“你可以睡地板谢谢。” 　　她推倒桌子，把一地马赛克扫到窗户边，一块块拼上去把窗户封死，心想为什么家里没有钢铁，那样更保险一点。 　　虽然追杀丹尼尔的人应该不会想到他又跑回家，但是以防万一，今晚她大概睡不成了orz 　　彼得走之前看了钟梓星一眼，欲言又止，钟梓星有些不解，但是她现在头都大了，无心去猜他的想法，只能对他笑笑然后道晚安。 　　“其实我也可以……”彼得大概也猜到钟梓星参与进了什么诡异的事。 　　钟梓星打断了他。 　　她态度坚决：“我明天没有课，你还要早起，还有你作业写完了吗？” 　　小蜘蛛：“……那我明早来看你。” 　　钟梓星看他瞬间僵硬的脸色，忍不住笑。 　　“好的我会给你开门的。”她声音轻快，“晚安。” 　　因为心里记着这件事，钟梓星在客厅里撑了一夜，昏昏欲睡间听到敲门声时，打着哈欠就去开门了。 　　所幸昨晚没有杀手找上来……她迷迷糊糊地想。 　　钟梓星觉得自己也是傻了，虽然觉得让外人睡自己床很诡异，但最后实在不好意思让丹尼尔睡地板，还是把特工搬到自己房间了。结果熬了半夜，她看着睡得心安理得的丹尼尔忽然醒悟-——最不该睡的是他吧？他们应该一起守夜吧？杀手还在找他他怎么睡得这么安心？？？ 　　“等我一下……” 　　她打开门，话忽然卡了壳。 　　“早上好姑娘。” 　　门一开，钢铁侠挂着懒洋洋的笑，习惯性地想调戏两句，结果一眼看到沙发上睡着的男人。 　　“……” 　　他愣了两秒，一低头，就看见钟梓星眼底青黑神色阴沉，整个人一个大写的濒临爆发。 　　迟疑一瞬，托尼半信半疑地问：“是我错觉吗？好像我每次来你家看到的男人都不一样？” 　　钟梓星：……你走。 第16章 银道面 　　提问，家里收留了俩身份不明的男人还被男神撞上了怎么办？ 　　钟梓星选择原地去死。 　　……当然是不可能的。 　　虽然这么开玩笑，但是托尼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一眼之后他就收回视线，看向困顿的钟梓星，刚想道明来意，忽然觉得沙发上的男人莫名眼熟。 　　这样想着，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转了回去。 　　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眼底涌起一丝惊讶。 　　“莱克斯·卢瑟？” 　　钟梓星原本困得快睡过去了，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茫然不已：“什么……啊！” 　　她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丹尼尔一开始就让她觉得莫名眼熟了！ 　　理论上来说……超人的死敌，莱克斯集团的CEO，天纵之才的年轻富豪，莱克斯·卢瑟，长得和丹尼尔一模一样啊啊啊啊啊啊！ 　　钟梓星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快要化身名画呐喊。 　　所幸最后一丝理智唤回了她的灵魂。钟梓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丹尼尔都是上过电视的通缉犯了，和莱克斯·卢瑟撞脸这件事大概也是众所周知，再加上特工醒了他就会被带走，现在需要解决的只有钢铁侠和小蜘蛛，解释清楚就好。 　　“你和莱克斯……”托尼脸上的惊奇慢慢淡去，视线在钟梓星和丹尼尔之间徘徊，嘴角慢慢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谢谢。”钟梓星黑着脸驱散钢铁侠越来越大的脑洞，“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斯塔克先生？”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点。 　　“大概是睡了个好觉之后想起让我去睡觉的人？”托尼没有进门的打算，玩笑一样挑眉，“而且你还没做测试就走了，测试仪器还在等你，女孩。” 　　他看了眼室内，收回目光继续说道：“不过我想现在需要睡眠的是你。是什么事？” 　　“什么？” 　　“或者你打算改变房间布局，否则除了你遇到了什么，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为什么你要把窗户堵上。”托尼似笑非笑。 　　钟梓星干脆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 　　熬夜的恶果终于浮现出来，在叙述的过程中，她都几次困得差点滑倒，钢铁侠不得不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姑娘，想要拥抱就直说，不需要投怀送抱的。” 　　“不过，”他看了眼房间里封死的窗户，皱眉，“你对自己信心是不是太足了点女士？一个人就打算应对一整个组织的杀手？” 　　钟梓星已经陷入薛定谔的睡眠状态，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也脱口而出。 　　“都是马赛克有什么好怕的。” 　　“……” 　　可以的，这很强势。 　　“……托尼·斯塔克？”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惊讶的声音。 　　托尼应声回过头，对身后的少年眨眨眼：“哦，嗨，你好。” 　　“你、你好。”彼得呆呆地点头。 　　他视线一转，看到扒着门的钟梓星，登时找回神智：“珀瑟？你还好吗？” 　　“哦，你们认识。”托尼倚着门框。 　　钟梓星闭着眼，头一点一点的，几乎要顺着门滑倒在地。 　　她觉得她的思绪现在十分混乱，冗杂纷繁的画面在脑海中胶片一样拉过，她想捕捉时却又像是相隔千里无法触及。她干脆蹲下来，一闭眼就彻底忘记面前还站了两个人，抱着膝盖苦思冥想自己想问什么问题。 　　对了，汽车人和艾瑞丝，信，宇宙魔方，水管，手机……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困意如同潮水席卷而来，很快淹没了仅存的思考能力。 　　意识瞬间断线。 　　…… 　　醒来时，钟梓星还觉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她是那种临近清醒时就很容易被惊醒的体质，就算是极其微小的动静都会让她惊醒，一惊醒就算再困也睡不着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抬起手挡住眼睛，在掌心拢出的黑暗中彻底醒来。 　　惊醒她的是中央空调的声音。 　　沸腾的珊瑚色晚霞点燃落日余晖，夕阳沉默地溺亡在霞光海洋中，星星点点的灯光渐渐亮起，从窗外的城市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海岸线。 　　联系了下睡着前见到的人，钟梓星大概知道她在哪里了。 　　“贾维斯？”她翻身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拽了拽衬衣上睡出来的褶皱，觉得实在没法挽救，才遗憾放弃。 　　“晚上好，珀瑟小姐。”管家先生熟悉的嗓音响起。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钟梓星默了默。 　　总觉得去问自己是怎么来的会得到一些奇怪的答案…… 　　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钟梓星干脆不去问。她找了一圈只找到拖鞋，没办法只能穿上，趿拉着拖鞋走向盥洗室。 　　“斯塔克先生在哪里？”她好奇地问。 　　贾维斯表示钢铁侠健身去了。 　　钟梓星原本想着托尼要么在沉迷艾瑞丝无法自拔要么在美女成群花天酒地，听到这个答案顿时呆了呆。 　　等等？这个套路不对吧？ 　　一百篇同人里一百个钢铁侠都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熬夜工作，一百个女主都在软硬兼施劝他多休息……虽然不觉得自己是女主，但迷妹对男神的担心都是一样的，所以钟梓星也小心提了句，没敢多说。 　　……自己可能遇到了假钢铁侠。 　　“先生说他不能在身材上输给布鲁斯·韦恩。”贾维斯表示。 　　你们在争什么劲…… 　　钟梓星一头黑线，想了想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勤奋刻苦锻炼身体的老爷，觉得妮妮想要达到这个目标……咳咳咳。 　　她走到房间，一出门就踏入了庞大黑影里。 　　钟梓星抬起头，错愕地望向即使坐下也格外高大的明黄色变形金刚。 　　沙发上，大黄蜂和艾瑞丝并排端端正正地坐好，手放在膝盖上，两只光学镜一块屏幕聚精会神地盯着墙壁上浮现出的投影屏幕。 　　屏幕里在放海绵宝宝。 　　方方正正的黄色海绵啊啊啊啊着奔跑在水母草原上，大黄蜂歪了歪脑袋，头上的小触角抖来抖去，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伸出手指小心地戳了下艾瑞丝。 　　艾瑞丝一把拍掉他的手指，踢了踢他的脚，大黄蜂便重新老老实实坐好，注意力转回动画片上。 　　钟梓星：…… 　　所以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忍不住看了眼他们坐着的沙发，心想沙发质量真好这样都没塌。 　　尽管她没发出脚步声，艾瑞丝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小姑娘回头看见钟梓星，屏幕上立刻亮起欢呼雀跃的颜文字。 　　[小星你来啦~\\(≧▽≦)/~一起看动画片吧！] 　　钟梓星扶额，但实在不忍心拒绝艾瑞丝，问了下贾维斯发现离钢铁侠健身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便走到沙发边，仰头直视大黄蜂蓝色的光学镜，眼中浮现笑意。 　　“你好。” 　　大黄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截了哪一段广播，男声深情款款：“好久不见。” 　　钟梓星没忍住笑，说了声谢谢，然后调低像素小心地坐在沙发边缘，尽可能不碰到坐在中间的艾瑞丝。 　　……等钢铁侠健身完毕，擦着汗从电梯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认真看动画片。 　　“……”托尼忽然有种自己养了三个崽的错觉。 　　他赶紧驱散这个诡异的想法，心说自己还年轻离养孩子远着呢，咳了声走到沙发边，在沙发靠背上敲了敲。 　　“睡醒了吗睡美人？是时候去活动活动了。” 　　钟梓星的全神贯注被打断，回头看见是钢铁侠本人，愣了下站起来：“是时候了？” 　　托尼揉揉脖子，点头算是默认。钟梓星便和艾瑞丝挥手道别，跟着钢铁侠走向电梯。 　　“监测脑电波用的。” 　　进入房间，托尼就丢给钟梓星一个仪器，自己走到控制台边，拉出一片环绕他的虚拟屏幕。 　　仪器看起来像是脑波控制仪或者科幻电影里的通讯器，主体上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钟梓星将仪器戴好，走到房间正中央，看着横平竖直的荧蓝线条渐渐被构造投影出来。 　　“好了女孩，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吧。” 　　她还没观察完毕，那边钢铁侠吹了声口哨，望向钟梓星的目光包含期待。 　　钟梓星回过神。 　　“不是真实的物体吗？”她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线条。 　　“我可不是要证实你最有自信的方面，”托尼意味深长地一笑，“给我点惊喜怎么样？” 　　“哦对了，神盾局好像已经收到第七区的报告了，这口锅我先背着，把不把你报上去就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眨了眨眼。 　　“……”钟梓星心虚地低下头。 　　讲真，一个威震天……多贵？ 第17章 暗星云 　　不管多贵反正自己肯定赔不起。 　　想通了这一点，钟梓星深吸一口气，全身心放在身边的投影世界上。 　　“……其实我有自己试过的。”她喃喃。 　　钟梓星还没心大到拥有能力后就顺其自然，早在发现当天她就尝试过了。 　　她视野里的世界都是由马赛克排列构成，不管是实体还是虚体，在她手中都没什么差别。 　　实体的话，拿刀切自己手，从慢慢切到用力剁下，最后干脆就是直接对准脑袋。 　　……当然结果都是菜刀哗啦碎了一桌。 　　连头发都能削金斩铁，钟梓星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觉坦然拿刀捅肾的自己也是棒棒哒……遇到洛基绝对不怕。 　　至于虚体…… 　　调低像素到一块像素大约篮球大小，视野中一切慢慢模糊，身边线条被分割在一块块马赛克中，因为只是光和空气，每块马赛克之间存在着些许缝隙，缓缓漂浮碰撞。 　　钟梓星抬起头，对着一块马赛克伸出手。 　　几乎同时，托尼眼中的笑意渐渐被惊叹取代。 　　黑发少女目光在空气中搜索，最后将手伸向一片投影，像是抓住了什么，随后收回手。 　　她收回手的同时，她双手之间的光线……完全违背规则地断裂开来！ 　　一截线条被从完整线条中截取出来，随着钟梓星松开手，凭空存在于她身前的空气里。而半空中断裂一截的线条依旧稳定存在，仿佛这道光中间一直缺少一段一样。 　　下意识地，钢铁侠低头扫了眼屏幕上的数据曲线，蓦地皱起眉。 　　凝望着眼前毫不符合物理规则的诡异现象，钟梓星吐出一口气，眨了下眼。 　　眼前马赛克中的光线瞬间消失，重新恢复到原先的状态，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见，可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能力感到茫然和惊讶。 　　世界在她的视野里会马赛克化，被剥夺一切物理性质，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奇观。 　　“这是把像素调低之后，调高的话破坏性会更大。” 　　钟梓星转头看向骤然沉默的托尼，弱弱地解释。 　　虽然现在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大概能猜到这一幕对于钢铁侠造成的世界观冲击。 　　如果换个人，钟梓星根本不会让对方看到这一幕。 　　她选的专业决定了她也走在科研的道路上，最先被自己的能力动摇三观的就是她自己。 　　已知的一切科学原理都无法解释这个现象，越是多想越会对世界产生质疑，所以钟梓星毫不怀疑，这一幕能够逼疯几乎任何科学家。 　　但她相信托尼·斯塔克不会。 　　因为他是托尼·斯塔克，未来学家，万中无一的天才，永远在追求创造和改变的男人，即使没有钢铁战衣，他依旧是钢铁侠。 　　所以她会将未知展现给他看。 　　钟梓星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坚定。 　　她将像素调高，对身前的世界轻轻一推。 　　——荧蓝光线顺势崩碎成万千星辉！ 　　仰头望向飘散的点点光点，钟梓星笑得有些无奈。 　　虽然得到能力还不算太久，但她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目前为止，就算是X教授也没找到限制她能力的方法，对她不了解的人更不可能了。 　　而从纽约大战那天起，她就意识到物理伤害对她无效。 　　她不是变种人，所以对变种人的限制放在她身上也毫无用处。 　　她需要防备的只有会进入她体内的东西……纽约突然被毒气弥漫之类的。 　　问题是突如其来得到这样的能力，真的算什么好事吗？ 　　钟梓星不知道。 　　虽然每天看起来开开心心，但钟梓星现在已经不敢和他人接触了，一旦有人靠近都会下意识躲开，可还是会有没拦住被碰到的时候。 　　每次。她都觉得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当了十几年普通人，一朝莫名突破次元壁，还拥有了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能力。 　　这几天居然没出什么事情只能大呼侥幸，但钟梓星还是很忧愁，相信运气可不算理智，她总不能寄希望于自己自带主角光环幸运S。 　　教授说她自己的能力只有她最了解，于是钟梓星每天都在努力摸索未知，反复尝试控制自己的能力，在一次次探索中意图寻觅出关键。 　　想到这里，她把即将溢出唇间的叹息咽回去，重新舒展开温柔的笑容。 　　“斯塔克先生，”钟梓星认真地说，“我可以压制我的能力的，请相信我。” 　　——她能做到的，只有尽自己所能。 　　“压制？谁让你压制了？” 　　托尼却忽然回过神，眼中满是此前未曾出现过的讶然，好像她在说人是上帝创造的一样。 　　“什么？” 　　钟梓星没反应过来。 　　似乎被她的反应取悦，钢铁侠嘴角勾起奇特的笑意。 　　“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虽然你的表现很惊人，但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潇洒地摆摆手，“我记得你和查尔斯说过你并不恐惧你的能力。” 　　钟梓星点点头，不懂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托尼·斯塔克：“你在说谎。” 　　“承认吧，你在恐惧它，这种程度就已经让你感到畏惧了，所以你根本不敢进一步发掘它，你看，你和我说你想压制，压制和控制可不一样，甜心。” 　　“……”钟梓星无法回答。 　　她的确在害怕。她不知道她的能力不断推演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但仅仅是现在就已经让她恐惧，更别提普通人。 　　“我……”她艰难地试图开口。 　　托尼却忽然摇了摇头。 　　“我真是不明白，你和红披风，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梓星，“庸才总是用他们的顽固来桎梏天才的思想，既然你们已经超越了他们能理解的层次，为什么要降低标准去迎合世俗的观念？” 　　钟梓星愣了愣。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听说的钢铁侠和超人是好友的说法。 　　所以红披风……是说超人？ 　　将钟梓星的怔愣尽收眼底，托尼的神色慢慢严肃。 　　“告诉我，你只想当一个普通人吗？” 　　钟梓星：“我……” 　　“晚了，”托尼斩钉截铁，“合群意识是潜藏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在茹毛饮血的时代能够帮助你的祖先活下来，所以你会下意识想要继续普通下去，不被人群排斥和孤立，但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已经超越他们了，摆在你面前的路只有不断前进。” 　　“——和不断突破。” 　　“别被无谓的谨慎耽误了。”他低头，随手按了下虚拟屏幕，占据一整块墙面的玻璃幕墙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天才的道路都是孤独的。” 　　高空凛冽的寒风顷刻涌入，呼啸着冲散室内温暖的空气，钟梓星倒退一步，头发被风卷起漫天飞舞，在强风中几乎睁不开眼。 　　淹没一切的强劲风声中，她听见钢铁侠在她身后大笑，神采飞扬。 　　“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那么要不要我指个方向给你试试看？” 　　“你也知道意识能够对物质世界产生影响，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意识能够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改变？” 　　钟梓星眼睛瞬间睁大。 　　这句话仿佛一道光，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维，混沌模糊的思绪归于平静，渐渐在脑海中掀起风暴。 　　她望向星斗遍布的夜空，眼瞳中无声酝酿起风暴。 　　几乎同时，原本阴云蔽月的夜空猛地一震。 　　天相骤变，云层打散成块块方块，飞快远离纽约的上空，最终露出被遮蔽的弦月，晴柔月光倾泻而下，沿着高楼大厦倒影的粼粼波光流动。 　　只是眨眼间，整座城市上空万里无云！ 　　一块块玻璃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飞上大厦，在钟梓星眼前迅速重组，阻挡了疯狂涌入的夜风。 　　当一切完成，钟梓星蓦地闭上眼，喘息急促。 　　几秒之后，她睁开眼，眼中焕发出不可思议的华彩。 　　不知何时，钢铁侠走到了她身后，嘴角挂着不羁的笑意，映入城市灯火的眼眸像是金棕琥珀，熠熠生辉。 　　“桂冠已经戴在你头上，所以去改变一切你看见的吧。” 　　他右手搭在钟梓星的肩上，左手伸向玻璃后的城市，仿佛在向玻璃倒影里那个眼中盛满星辉的少女展示这个世界。 　　“我也很好奇你能做到哪一步，物质世界的构造者。” 第18章 星系冕 　　红光从头顶洒落，落在雪白的被面上，透出丝丝暖意。 　　钟梓星望着天花板散发红光的仪器，认真严肃地思考一件事。 　　如果说瞬间高清会卡到时间静止，那控制台模式是不是就会卡到掉线？？？ 　　不然怎么解释她刚气势磅礴地一挥手开云现月，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眼前一黑，剩下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蔫蔫地爬起来，环顾四周。不是她之前睡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虽然也一样整洁明亮，可就是给人一种病房的感觉。 　　她睡了多久…… 　　钟梓星十分迷茫，抬头看看头顶隐藏在天花板里像是照明灯一样的仪器。仪器散发出温暖的红光，落在钟梓星的身上，让她醒来后莫名其妙的虚弱感渐渐褪去。 　　房门忽然开启，黑发的小姑娘脚步轻巧地跑进来。 　　看到站在一片残骸里的钟梓星，艾瑞丝的身形一顿，明显有些不敢相信。但立刻她呼啦举起手臂，屏幕上迅速刷过密密麻麻的烟花，毫不犹豫地向钟梓星扑来。 　　“等下别过来！”钟梓星心一紧，下意识想让艾瑞丝别靠近。 　　只是一闪念，艾瑞丝的手已经近在咫尺—— 　　仿佛无形的壁垒凝聚在她身前，艾瑞丝的身体被阻隔在了离她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外，便再也无法靠近。 　　微小的空气马赛克凝实成薄薄的屏障，拒绝了钟梓星以外的世界。 　　……什么情况？ 　　钟梓星被这一幕彻底搞蒙了。 　　她这是开发出了新技能？这样是不是不用担心谁靠近自己就碎成渣渣了？麻麻再也不用担心我太凶残？ 　　……莫名骄傲？？？ 　　屏幕上蹦出一排问号，艾瑞丝歪了歪脑袋，对于无法碰到钟梓星很是疑惑。 　　但小孩子心性让她很快就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问号一眨眼被擦除，一排排弹幕不断往上蹦，钟梓星看得目不暇接，几乎要被排山倒海的问题淹没。 　　“现在是几点？”她揉了揉眉心，不得不打断艾瑞丝。 　　房间里并没有窗户，所以钟梓星无从判断时间，不过她觉得应该没过去很久，昨天已经从早睡到傍晚了，再睡也不可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去。 　　[现在是早上七点三十三分十八秒。]艾瑞丝很快给出回答，[你睡了四天了。] 　　“七点半了啊……”钟梓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能睡了点。 　　她低头看看满地狼藉，嘴角一抽，刚想试试新开发的能力直接将床恢复，然而想起掉线的经历又有些不敢尝试。 　　下次再说吧……钟梓星默默嘀咕，然后抬起头。 　　忽地，她动作一顿。 　　……等等。 　　“四天？！” 　　钟梓星带着满脑袋问号风中凌乱。 　　不是针对“睡了四天”这个事实，而是钟梓星很清楚地记得，教授发来的邮件上说恢复上课的时间……是前天。 　　她旷课了。 　　旷了两天。 　　她的出勤。她的学分。她的绩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 　　钟梓星现在只觉得痛苦欲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黑气里，拍平就是一张绝望脸.jpg，甚至有种冲动想要奔去卡玛泰姬带着时间宝石逆转回两天前……那是不可能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钟梓星掩面。 　　那边艾瑞丝小大人一样严肃地点点头。 　　[托尼可担心你了 (叹气)，]她给自己加了个语气词，才继续刷下面的话，[他跟我说你还欠他一个NBE-1，那是什么？] 　　……哦这可真担心我啊。 　　钟梓星不想说话。她死气沉沉地抬起头，走向盥洗室。 　　算下时间，如果她动作快点，今天还是可以不迟到的。 　　[托尼今天有事不在大厦，这里就剩下我和贾维斯和安妮……]艾瑞丝站在盥洗室外等她，她一直数到十三，屏幕上的文字才不一样起来，[和汽车人。] 　　正在刷牙的钟梓星匆匆回头扫了眼，心里大概有数——大黄蜂都和艾瑞丝已经排排坐吃果果了，汽车人估计未来也会直接复联常驻——谁让火种源就在这里还有了自我意识，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跟他们一起回塞伯坦的样子。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汽车人？” 　　[唉，就是我不成器的儿砸们。]艾瑞丝老气横秋。 　　钟梓星：……？？？ 　　她下意识想说什么，牙齿立刻撞上了什么，一撞即碎。 　　“……” 　　钟梓星面无表情地吐掉牙刷头，看也不看地重新接上，继续刷牙。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为塞伯坦的圣物和生命之源，火种源是一切变形金刚火种的来源和归宿地，这样来看艾瑞丝说汽车人都是她…… 　　……不行，想笑。 　　钟梓星囧囧有神，忽然有些期待看到艾瑞丝和擎天柱站在一起的画面。 　　不过她之前好像推倒了艾瑞丝的一个儿砸……？ 　　……要是艾瑞丝知道了会不会跳起来暴揍自己。 　　[你感觉怎么样？]艾瑞丝问。 　　“还好……但是为什么我一点不饿？”钟梓星想想觉得不太对劲，睡了四天她现在居然毫无饥饿感，除了刚醒有点虚以外生龙活虎……难道她又厉害了？ 　　[我们有喂你啊。]艾瑞丝表示。 　　看起来不是。 　　[托尼说没办法给你打点滴，也没办法直接喂食，所以他把那个东西翻出来打算看行不行，结果就成功啦~] 　　钟梓星顺着艾瑞丝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是天花板上那个像是灯的仪器。 　　艾瑞丝一挺胸膛，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 　　[我每天都把自己的能量传输进去，那些能量就会散发出来被你吸收了！] 　　“……”所以她是靠着火种源的能量活下来的？？？ 　　钟梓星一脸懵逼，抬头望去，越看那个仪器越像人造太阳。 　　她记得超人就是靠吸收太阳光恢复的……但是她是氪星人吗？EXO ME？托尼粑粑你你你在想什么？？？ 　　想到这里，钟梓星的脸色不禁黑了起来，暗暗磨牙，有点想让钢铁侠和超人勾肩搭背去哥谭逛几圈。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那天斯塔克先生有把我家里那两个人带走吗？他们怎么样了？” 　　艾瑞丝摇摇头。 　　[贾维斯应该知道？] 　　钟梓星便问了下贾维斯，得到的回答是特工醒来知道自己在哪之后，和托尼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带着丹尼尔离开了。 　　虽然最后还是没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过钢铁侠知道了应该就可以啦。 　　她擦了把脸，决定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先赶去学校，看看要不要补补作业之类的orz 　　马里布，斯塔克住宅。 　　托尼站在窗前，双手抱着手臂，凝视远处波澜起伏的海面，浩如烟海的数据和公式在他的脑海里旋转组合，拼接成常人难以理解的深奥过程。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似乎来人正在沉思，脚步声有些缓慢，但并无迟疑。 　　托尼没有回头，依旧全身心浸润在属于他的思维游戏里。 　　“你说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史蒂夫叔叔？”他随口问。 　　史蒂夫——美国队长停下脚步，低头无奈一笑。 　　“斯……托尼。”他望向海面，“史蒂夫就好。” 　　“听起来不坏。” 　　最后一步推演完成，托尼睁开眼，经过饮水机时顺手倒了杯水递给队长：“你们已经确定了？” 　　听到这句话，队长接过水杯，眸色深了深。 　　“没错，神盾局已经变了。” 　　自从收到那封神秘出现在他房间的信，美国队长便开始寻找证据推翻或者证实那封信上那些惊人的消息，正好他受邀来到托尼·斯塔克家进行一场会面，最终确认了神盾局之中的确潜藏着一股暗流。 　　九头蛇早在潜移默化中接管了神盾局，并一直在试图进行“洞察”计划，而这项计划已经接近尾声，三艘天空母舰随时可以升上天空。 　　——和那封信上说得一模一样。 　　“弗瑞局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接下来我会返回神盾局，清除总部里的九头蛇，决不能让天空母舰升空。”美国队长轻声开口，湛蓝眼眸中满是坚定。 　　“需要我给老人一点帮助吗？”托尼倚在沙发上，“弗瑞没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他肚子里藏的东西可不少。” 　　史蒂夫摇了摇头。 　　他还没开口，托尼打了个响指：“顺便一提，你让我查那封信是怎么到你房间的，结论是，它是自己出现的。” 　　“没有人进过你的房间，如果他进入了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一个能够隐身或者传送变种人，或者那封信就是凭空出现的，你选择哪一个？” 　　美国队长没有回答。 　　几秒之后，他抬起头，与托尼对视。 　　“我不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否可信，但它给我熟悉的感觉，我愿意去相信它。”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托尼从桌上果盘里摘了颗蓝莓送入口中。 　　“不过我的看法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带了点兴味盎然的笑意，“队长，你总有些老朋友还在人世的。” 　　不等队长消化这句话，他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蓝莓，边吃边说：“顺便，关于天空母舰，还有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 　　美国队长从停下思索，疑惑地看向托尼。 　　面对队长的注视，钢铁侠一脸淡定。 　　“贾维斯，帮我接通珀瑟。” 　　他耐心等了一会，通讯接通，少女奄奄一息的声音飘了出来：“你好？” 　　“下午好建筑师小姐。”托尼抬眼看向不知为何恍然起来的美国队长，扬扬眉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更改想法，继续说了下去。 　　他语气轻松，问：“要不要帮队长拆几个大家伙？” 第19章 耀变体 　　放下电话，钟梓星面沉如水，眼中满是绝望，心理阴影快要有如实质。 　　手机还剩一半电，钟梓星记得自己昨天没想起来充，这个电量对于苹果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不过她没心情想。 　　扭头看看厚达千页的课本，钟梓星只觉得自己是崩溃的。 　　她缺了两天课，狂奔去学校团团转对每个教授泪汪汪解释了半天，也没见得打消了因为缺课造成的不喜。更别提还有糟心的那啥那啥，作为中国人的她本来就很难刷教授的好感度，现在更是别提了。 　　好学生形象毁于一旦，心塞塞根本没法形容钟梓星现在的心情。 　　之后还有更多的坏消息——后天就是周五，周五前她需要看完那本难啃的课本，然后进行测验。 　　……想死。 　　但钢铁侠在召唤，钟梓星只好先把这些放在一边。所幸约好的时间是几小时后，她还可以换身衣服看会书。 　　不经意经过门前，钟梓星眼尖看见门缝前有张纸条，便停下脚步弯腰伸手，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是如何碎纸的，动作顿了下。 　　就一下，应该没问题？ 　　钟梓星不太确定。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回忆昨天开大时的感受，尝试能不能让纸条飘起来。 　　几秒之后，纸条顺从地漂浮起来，停在钟梓星目光齐平的位置。 　　……没晕。 　　成了！ 　　钟梓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故作淡定地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是小蜘蛛写的，说了下她睡着之后他和钢铁侠聊了会blahblah，然后说如果她遇到麻烦的话可以联系他。 　　她认认真真读完每一个字，随后潇洒一挥手，纸条瞬间碎成无数碎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麻麻自己好帅！ 　　被自己帅了一脸的钟梓星陶醉不已，站在原地傻笑。 　　几小时后，钟梓星离开公寓，按着钢铁侠的指示走进一条无人的巷子，拐过几个拐角，巷子里静静站立的金红色钢铁战衣映入眼帘。 　　……喵喵喵？？？ 　　通讯里托尼轻描淡写表示去这个地方就有车在等她，她还以为他说的是汽车人或者安妮七号…… 　　不等她多想，战衣在她面前自动开启。 　　“你好，珀瑟小姐，先生让我带你去华盛顿。” 　　谢谢托尼粑粑！钟梓星立刻没有骨气地跪倒在贾维斯的裤脚下。 　　进入钢铁战衣之后，装甲飞快重新合拢，面甲落下，将钟梓星包裹在内。 　　贾维斯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珀瑟小姐，你会在八分钟后抵达华盛顿，罗杰斯先生和罗曼诺夫女士在等你。” 　　“我知道了。”钟梓星点点头，目光在面甲落下后成型的虚拟屏幕上游离。 　　以前坐车坐地铁的时候从来没出现过把交通工具打穿一个洞的情况，钢铁战衣应该也没问题吧…… 　　“另外，”她正在胡思乱想，贾维斯忽然话锋一转，“珀瑟小姐，请允许我提醒你，你身上携带着一个塞伯坦机械生命。” 　　正在惴惴不安自己会不会要赔钢铁战衣的钟梓星：？？？ 　　贾维斯话音刚落，钟梓星衬衣口袋一抖，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机械碰撞声。 　　她手机？ 　　钟梓星当机立断：“贾维斯打开战衣！” 　　光线重新涌入视野，与此同时一抹银白影子猛地从她身上窜了出去，钟梓星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衬衣口袋彻底被撕破了，只剩一点碎布萧瑟地在风中飘荡。 　　钟梓星：…… 　　想也不想，她面无表情地望着飞快逃离，已经要冲出巷子的小机器人，瞬间拉高像素。 　　世界顷刻静止。 　　要不是自己衬衣里面还穿了件T恤……科科。 　　钟梓星杀气腾腾地走过去，衬衣衣摆烈烈翻飞，一身反派气场。 　　巷口的变形金刚大概只有一米高，外形纤细狰狞，金属利爪闪烁着寒光。他保持着狂奔的姿势，因为速度太快整只机都腾空而起。 　　和记忆里的资料对了下，钟梓星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 　　霸天虎里的迷乱。 　　怪不得这几天手机网速快反应速度快待机时间还特长，性能棒得让她怀疑自己的手机是假苹果……但是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自己手机的？ 　　不，最关键的是，自己的手机呢？？？ 　　至于为什么霸天虎要藏在她身边……大概是知道了艾瑞丝就是火种源，所以想要从自己这里接近？毕竟没有胡佛大坝阻隔，任何塞伯坦人都能感受到火种源的气息，艾瑞丝的所在地恐怕早就暴露了。 　　所以大黄蜂会出现在泽维尔学院附近，和艾瑞丝接触不少的自己会被盯上，恐怕要不是自己推倒了威震天，霸天虎早就要开始进攻斯塔克大厦了。 　　钟梓星围着迷乱转了几圈，遗憾地发现自己的确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惊恐之类的表情。她摇摇头，开始调整像素。并不是像上次一样一口气调低到视野模糊，而是只调低一点点，大概就是把电影级画质调整到原画级画质。 　　时间重新流动。 　　然后，钟梓星后退一步。 　　她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欣赏迷乱卡成一帧帧的逃跑姿势。 　　——和她想的一样，只是略微调低画质的话，世界，还是，卡。 　　“你倒是跑呀~”钟梓星笑容满面。 　　卡得变形的迷乱发出一个个卡得破碎的音节，卡得分离的利刃向钟梓星刺来，整个机卡得像是早起的定格电影。 　　钟梓星淡定地又后退了一步，对着迷乱的爪子轻轻一推，不紧不慢地抱起手臂，和迷乱一起看着他的爪子以缓慢的姿态粉碎。 　　像素继续下调，调到足够清晰但又不卡的程度，身体瞬间飞回原地，钟梓星学着钢铁侠的样子整了整衣领，好整以暇。 　　小机器人举着飞速崩碎的手愣了几秒，仿佛难以置信，全身电火花噼里啪啦闪烁，他忽然尖锐地高声叫起来，转身就要逃命。 　　“变回手机，否则我保证你会碎得更彻底。”钟梓星实在不知道自己原先的手机去哪里了，不过想想也知道，大概是被迷乱替换了。 　　问题是她手机里存了很重要的东西。 　　赫敏的号码瑞切尔的号码队长的号码妮妮的号码小蜘蛛的号码…… 　　带着这些还想跑科科。 　　迷乱蓦地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钟梓星无所畏惧地回看。 　　“……” 　　挣扎半天，小机器人不情不愿地变形回手机。钟梓星这才走过去捡起来，长舒一口气，回头笑着和钢铁战衣里的贾维斯挥手：“没事啦，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屏幕乖乖亮起，钟梓星低头扫了眼，神情猛地僵硬。 　　…… 　　十分钟后，钢铁战衣撞进复仇者总部，穿过一片混战区域，双手向下喷射焰光，以十分少女的姿势，缓缓降落在正要冲入停机坪的美国队长和黑寡妇面前。 　　“每次我都觉得他应该改改降落姿势。”娜塔莎仰头望着金红色身影降落，失笑。 　　美国队长没说话，但目光松懈了少许。 　　战衣飞快变形开启，少女脚步虚浮地从战衣里跌出来，抬起无神的双眼看向他们。 　　在看到娜塔莎时，她眼睛噌一下亮起来，像是突然兴奋的患者，但立即光亮消失，重新颓废下去。 　　娜塔莎：？？？ 　　“珀瑟，”史蒂夫有些不解，但还是点点头，“你能……” 　　“……要拆天空母舰对吧。” 　　少女收回视线，虚弱地喃喃。她看向引擎缓缓启动的三艘天空母舰，伸出手指对着它们比了下角度，然后收回手指。 　　大致听队长描述过少女能力的娜塔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玩味地勾起唇角。 　　下一刻，少女深吸一口气，对准身前的空气用力一推。 　　伴随着轰然巨响，三艘天空母舰前半截忽然断裂，就好像被一刀切成两截的黄瓜，前半截和后半截彻底分离，三块半截母舰连成一片，轰轰烈烈冲向侧面墙壁，撞穿墙壁，深深埋进了土层里。 　　美国队长：“……” 　　黑寡妇：“……” 　　原本满是枪声的停机坪一片死寂，只剩下仪器警报的尖锐嗡鸣。 　　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漂移出去的天空母舰。 　　“队长你有我号码，需要把它们推回去的时候叫我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天空母舰一看就很贵，直接拆成废墟多浪费。钟梓星死气沉沉地想。 　　她低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向等在一边的钢铁战衣。 　　来之前她收到了教授的新邮件，意思是要加一篇小报告，算分。钟梓星想想还没翻几页的课本，当场跪倒在地，要不是还记得要来帮忙，可能真的就被绝望淹没了。 　　“好的，回去好好学习吧。”队长回过神，对她点点头，露出温暖的笑容。 　　钟梓星对他点点头，目光落在站在一边的红发美人身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期期艾艾开口：“你好我是珀瑟……” 　　“嗯，我认识你。”娜塔莎先是一愣，继而微微勾起唇角，略微沙哑的嗓音慵懒而性感，“真人比我想得要可爱。” 　　……寡姐撩她了！开心！ 　　终于和女神搭上话的钟梓星喜滋滋地和女特工挥手道别，心想要不是还有作业要赶她绝对现场给寡姐表演什么叫花痴脸。 　　与此同时，神盾局另一侧。 　　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松开手，被他扼住脖子撞在墙上的反恐特战队成员头一歪，无力地沿着墙壁滑倒在地。 　　男人回头看了眼走廊里躺了一地的特战队成员，微微一笑。 　　他理了下衬衣袖口，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袖口下露出的金属手指锃亮反光。 第20章 伽马暴 　　周五那天纽约天气很好，阳光被树荫筛落，在道路上斑驳摇曳。 　　当终于考完小测验离开学校，钟梓星神情恍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离死不远。 　　最后也还是没看完……对着考卷几乎就是眼前一黑。 　　要不是仅存的道德正在强烈谴责她，钟梓星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忍不住调高清然后去看答案orz 　　快到家时，她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重新振作起来。 　　不管怎么说已经考完了！出去浪出去浪！ 　　拆完天空母舰之后这几天格外安详，队长他们大概还在收拾烂摊子，钢铁侠不知道，艾瑞丝倒是有找她去玩，被她用准备考试的理由推了，总觉得自己没事往复联跑怪怪的…… 　　钟梓星收拾完毕，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忘带的，抓起桌上的手机放进口袋。抓到迷乱的时候钟梓星请贾维斯看着点他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和迷乱磨。 　　一想到要不是阴差阳错她可能就把迷乱带进复仇者大厦，钟梓星就觉得格外冒火。 　　所幸自从看她拆母舰之后小机器人安静了不少，这两天很是乖巧，有什么需要记录的东西不用钟梓星说就会记下来，全自动语音操控，离贾维斯就差一个艾瑞丝的距离了。 　　虽然钟梓星毫不怀疑如果她没看住或者声波召唤他，迷乱绝对会冒着被自己拆拆拆的危险逃跑……但是在那之前，钟梓星还是心安理得地继续用。 　　不过她肯定不会把重要文件放进去就是了。 　　下楼时钟梓星正好遇到彼得。 　　“嗨珀瑟！”小蜘蛛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开心的笑，注意到她的打扮：“你要出去？” 　　“是啊，考完试当然出去嗨，”钟梓星想起什么，弯起眼睛，“对啦，我一直想感谢你帮我修水管，要不要一起？我请客，想吃什么？” 　　彼得似乎愣了下，下意识道：“好……不，我是说、下次？不不不……”他猛地停下话语，懊恼地摇摇头，抬手扶额，“抱歉……不用在意。” 　　钟梓星：“……你慢慢说，不急。” 　　彼得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抬起头：“能等我一下吗？我把梅姨要的鸡蛋放进冰箱，马上就来。” 　　钟梓星：“……好、好呀。” 　　不本来好好的就是出去吃吃吃为什么被小蜘蛛的态度一搞她现在有点迷之紧张？ 　　带着这个问题，钟梓星深沉地倚着墙思考了几分钟，随后身边的门一响，她便转头：“我们能走了……”吗。 　　“没问题走吧！”彼得心情很好地对她笑，笑容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眼睛都像是在发亮。 　　钟梓星：……你怎么连衣服都换了一身？？？ 　　“怎么了？”彼得看钟梓星不说话，神情有几分紧张。 　　钟梓星扶额，盯着地面喃喃：“要不我也回去换下衣服。”她平时基本都是学院风，这样出去是不是奇怪了点orz 　　彼得：“……不用了吧。” 　　两个人互相看看，瞬间达成了一致。 　　对于目的地，钟梓星早有计划。之前总听同学聊到一家面包甜点店，规模不大，但在纽约已经开设了近百年，一直没有开分店只维持最初的店面，因此经常人满为患，纽约客都喜欢去那里买面包。钟梓星久闻其名，打算有机会去看看，正好今天有空，干脆带着彼得一起去吃吃看。 　　老老实实地坐地铁去曼哈顿，没有用更出格的方式——比如荡秋千。先不说彼得目前为止还没告诉钟梓星他有个秘密身份，钟梓星一直有点轻微恐高，只不过具体表现不是高空会脚软，而是她会心潮澎湃想纵身跃下…… 　　之前在装甲里感觉还不太强烈，要是真的在纽约上空飞跃，科科。 　　“买完面包去看电影？还是先去吃晚饭？”钟梓星低头在手机上选座订票。有了迷乱版Siri再也不用担心手机报废，一切靠语音指示就好。不过由于像素调高，她谨慎地远离了点彼得，还不放心地加上了空气屏障。 　　“……看电影？”彼得愣了下。 　　“对啊，”钟梓星高兴地指给他看，“之前因为担心安全都是白天去看电影，但是晚上看电影才带感嘛！”北美电影上映肯定要比国内早点，再加上电影业发达能看的片子多，基本她每周都有看电影的计划。 　　次元壁破了之后时间轴彻底乱套，于是多出了很多钟梓星没听说过的演员和电影，开启新世界的感觉不要太好，相比之下她赚了好多好吗！ 　　虽然有些还没上映电影她再也看不到了，比如小蜘蛛和公主的个人电影…… 　　心累。 　　“下个月星战的午夜场，约不约！” 　　作为一个星战死忠粉，小蜘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假思索：“没问题！” 　　不过下一刻，他脸上浮现出些许迷惑神情：“你没有约其他人吗？” 　　“没有，”钟梓星严肃地摇头，“作为快乐的单身狗，找不到同好的话，能一个人看电影我都是一个人的。” 　　彼得：？？？ 　　面包店的位置很好找，出了地铁站，钟梓星让迷乱开启导航，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那家名为“科瓦尔斯基”的面包店。 　　虽然没有开设分店，但科瓦尔斯基店面已经足够大，几乎能赶上第五大道上的奢侈品店。明亮的橱窗后坐满了顾客，人人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蜂蜜和面包的馥郁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彼得吸了口香气，眼中满是期待。 　　“就是这家吗？”他转头问钟梓星。 　　“……”钟梓星没回答，盯着面包店有点懵。 　　透过橱窗玻璃，她看到一排排玻璃柜的篮子里堆叠着烤得金黄的面包，形状憨态可掬，看得出来嗅嗅和鸟蛇的影子。 　　她好像想起来了……科瓦尔斯基。 　　雅各布·科瓦尔斯基。 　　所以雅各布的面包店一直开下来了……吗？ 　　钟梓星情不自禁地走上台阶，推开那扇玻璃门。 　　门铃撞出清脆的响声，彼得愣了愣，快步跟在她身后。他看着钟梓星弯腰凑到玻璃柜前，双手按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包看，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巧克力工厂的查理，深色的眼瞳里闪烁星光。 　　过了会，钟梓星直起身，转头看向彼得。 　　“等会我每样买一个，你挑一半。”她说。 　　彼得：“……为什么？” 　　钟梓星豪气干云：“买买买还需要理由吗！” 　　“噗。”不远处有人轻声笑出来。 　　听到笑声，钟梓星才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放飞了，顿时有些尴尬地循声望去。 　　然后她就定住了。 　　临街的一张桌子前，金发艳丽的女人慵懒地对她扬了扬手里的勺子，唇角笑意狡黠动人。她对面的男人一头卷毛，穿着裁剪合宜的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瞳孔蓝而冰冷。 　　瑞切尔，和。 　　夏洛克·福尔摩斯？？？ 　　钟梓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整个人不太好，就听见瑞切尔笑着和她打招呼：“嗨珀瑟，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钟梓星僵硬地点点头。 　　她呆愣的间隙里，大侦探的目光像是扫描仪一样把她扫了一遍，忽地转过头盯着瑞切尔。 　　“皇后区。”他轻而易举地报出了钟梓星租住的公寓地址。 　　钟梓星：……你们在玩什么猜谜游戏吗？ 　　显然瑞切尔也知道这个地址代表什么，她惊讶了一瞬：“你确定？” 　　“暂时我没有更符合标准的选择。”大侦探悠闲地向椅背一倒，快速抛出一连串标准，“很显然，在纽约找到一个不是金鱼，能让你信任，也不是我的狂热粉丝，对巫师和普通人有所了解，本身也异于常人，并且时间足够多的人并不容易。” 　　自认为是金鱼的钟梓星：？？？ 　　瑞切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颔首。 　　得到了肯定答复，大侦探起身推开椅子，径直穿过人群离开了面包店。 　　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梓星和彼得目送侦探先生远去，彼此都觉得很迷离。 　　“瑞切尔，这是……”钟梓星忍不住问，实在对于这个事态有点摸不着头脑。 　　“修应该和你说过他。”瑞切尔撇了她一眼，轻巧地笑笑。 　　她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你知道修是谁吧？” 　　钟梓星：“……不知道。” 　　“修有点变种人的特质，”瑞切尔无奈道，“正常人记不住他的名字，甚至对他的记忆都会模糊。” 　　这个存在感是不是有点低过头了…… 　　钟梓星终于想起来是电梯里遇见的交障小哥，感叹一秒又把注意力转回去：“福尔摩斯先生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在意，拒绝他就好了。”瑞切尔无所谓地耸肩，“那位福尔摩斯先生让自己的弟弟免于牢狱之灾，代价是他必须来美国……” 　　钟梓星：“卧底。” 　　瑞切尔：“……” 　　钟梓星默默抹脸：“没关系，你继续。” 　　谁知道瑞切尔噗嗤笑出来。 　　“很遗憾我不能透露。不过，”她眼中漾起醉人笑意，“你要买面包对吗？随便选吧。” 　　钟梓星：“不用了瑞切尔……” 　　“算我请客。”瑞切尔笑盈盈道，“曾曾祖父是它的创始人，现在交到我手上了。” 　　“我是这家面包店的拥有者。” 　　…… 　　抱着一堆面包离开面包店时，钟梓星还在神游天外。 　　“给我吧我来拿？”彼得观察钟梓星的神情，边询问边伸出手。 　　其实也不需要想那么多……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钟梓星晃晃脑袋，甩掉多余的想法，抬头看看怀里的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没忍住扭头叹了口气。 　　“谢谢你啦……”她没精打采地说。 　　这时口袋里手机轻轻一震，钟梓星刚刚把面包全塞给小蜘蛛，听到动静低头看了眼：“是什么？” 　　“来自铁罐儿的信息，”Siri一板一眼地朗读，“小星我告诉托尼你出勤挂了特别惨，然后从他那里给你要了个去玩的名额~是在豪华游轮上开宴会，有邀请函就能上去，据说好吃的特别多，玩得开心~joy。”最后一个是表情的代码。 　　“……”沉默。 　　钟梓星内心有了许多波动。 　　她试着深呼吸平复心情，假装没看完小蜘蛛迷惑的眼神，想打开手机看看情况，手机又一声响。 　　“托尼说这是你拆迁的工资，买身漂亮裙子吧~” 　　紧接着是银行显示到账的信息。 　　“……怎么办我想嫁给艾瑞丝。”她喃喃。 第21章 褐矮星 　　邀请函直接是以信息形式发来的, 上面时间填的是下周，从没去过豪华游轮这种高大上场所的钟梓星不禁想入非非，对一周后的宴会无限期待。 　　倒是小蜘蛛有点怀疑。 　　“只要邀请函就能进去的话，”他掰着手指给钟梓星细数各种特工电影的情节, “混进去杀手也有可能, 豪华游轮的宴会本来就很像电影场景……” 　　钟梓星沉思：“你说的很对，我得小心点，如果真的有杀手别把他们打碎。” 　　彼得：……等等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当务之急是买衣服，这种宴会没有一件高档小礼服根本不敢上船。两个人虔诚地注视着短信上显示的金额，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 握着手机的钟梓星甚至觉得手机有点烫手，对于即将买身昂贵礼服这种不实在的想法十分心痛。 　　“走走走, ”工资在手心里有底，她干脆先把买衣服的事抛一边，豪迈地一挥手, “去吃冰淇淋！” 　　小蜘蛛欢呼一声, 刚想举起手又放下来, 有些迟疑：“你不买衣服了？” 　　“……这个话题现在别提。”一想就心痛qwq 　　他们先是跑去吃了纽约最负盛名的冰淇淋, 缓了缓等不冰了再杀去一家出名的火锅店, 一人清汤一人麻辣分工明确, 对彼此的口味偏好都很满意，最后约好了下次还来吃中国菜。 　　钟梓星一路气定神闲地买买买，体验了一把包养蜘蛛侠的快感，爽得不行。 　　原计划最后一站是电影院, 不过看了会海报，钟梓星还是放弃了看电影的打算——没什么想看的片子。 　　想看的基本刚上映就看完了，暂时也没有哪部有二刷的欲望。 　　剩下的就只有小成本电影，爱情片恐怖片惊悚片之类的。 　　“……” 　　两个人站在海报墙前，陷入迷之沉默。 　　过了会，钟梓星纠结地开口。 　　“我不看爱情片。恐怖片想一个人看。” 　　小蜘蛛立刻表示他也是。 　　于是电影迷们达成一致，开开心心地踏上回家的路。 　　这才是大学生活的正确姿势！就应该和朋友一起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半夜压马路对山歌！ 　　吃完火锅的燥热在夜晚轻柔的凉风中渐渐消散，化作熨帖暖意蔓延全身。钟梓星没敢带小蜘蛛浪太久，虽然现在他们肯定不用担心成为犯罪受害者，但这个点梅还在家等彼得，钟梓星觉得小蜘蛛最好早点回家让梅早点安心，下次想浪和梅说好再出去。 　　“熬夜会长不高的，下次少熬夜啦。”最近报纸头条简直是蜘蛛侠的舞台，网络上也慢慢出现了这位纽约英雄的粉丝，但是这些的背后是身边的少年每天晚上都满纽约荡来荡去打击犯罪，然后第二天上课睡觉……简直恶性循环。 　　“我没有经常熬夜。”小蜘蛛手里提着面包，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脸坦然，装得像真的似的。 　　钟梓星表示自己什么都知道，信你才怪。 　　他们一路瞎聊走回公寓，在小蜘蛛家门前分完面包，然后互道晚安。 　　钟梓星上楼梯前回头看了眼，小蜘蛛刚拆了个面包咬了口，抬头眉眼弯弯，对她比了个“特别棒”的手势。 　　她收回视线，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一周后。 　　钟梓星换上新买的战衣……不是是小礼服，神清气爽地走下跑车，由侍者引领着走向停在纽约港的豪华游轮。 　　这次接她的是安妮四号，钟梓星认不出来是什么车，反正一看就很贵，贵到一定地步价格都是数字了看看就好。 　　她正要踏上舷梯，忽然肩膀被一只手按住。 　　“你忘记面具了。” 　　钟梓星不明所以，回头望去。 　　在她回头的瞬间，她脸上一凉，被扣上了什么。钟梓星本能地伸手去抓，手指立刻触碰到了冰冷坚硬的物质。 　　手忙脚乱间，有谁和她擦肩而过。 　　“待会见。” 　　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西装革履，阔步走上舷梯。 　　钟梓星：……大、大兄弟你谁？ 　　被对方提醒，钟梓星才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不记名邀请函本身就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自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大咧咧地以真面目见人。 　　当然也意味着宴会可能会比想象得混乱。 　　钟梓星挺怀疑艾瑞丝到底是怎么要到这张邀请函的……然而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他们素昧平生，但对方的举动显然是出于善意，言谈上也是倾向于假装他们认识，钟梓星清楚得很。 　　可刚刚她手上用了点力气，那位友善的大兄弟送给她面具，碎了。 　　“……”无语凝噎。 　　她离宴会只有一步之遥了……难道就这样被一张面具难住吗！ 　　绝不！ 　　…… 　　十分钟后，一位脸上贴着张报纸的女宾在侍者微妙的侧目中走上舷梯，昂首挺胸，无所畏惧。 　　向侍者出示邀请函，钟梓星学着马尔福一家那种骚包孔雀的感觉，高高地扬起下巴，通过安全检测门。 　　正厅里音乐轻缓，金丝缠绕的灯盏垂下一泓泓暖光，衣香鬓影的美人点缀夜色，或繁复或婉约的裙裾流泻如同逶迤河流。 　　之前送她面具的大兄弟似乎不在主场内。钟梓星接过侍者端上的香槟杯，掀起报纸浅浅抿了口，视线四处游离，好奇地观察四周的人群。 　　报纸上被她抠了两个窟窿，正好一边一个抠掉了头条上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脑袋，反正都挡脸丢人也认不出来是谁，钟梓星格外淡定。 　　她四处搜索，忽然眼睛一亮。 　　香槟塔边的长桌上排满一条条澳洲龙虾，外壳从中打开，露出晶莹白肉……看起来就很好吃。 　　艾瑞丝说得果然没错！ 　　钟梓星立刻抛却矜持，端着香槟杯凌波微步从宾客间飞过去，喜滋滋地把报纸撕掉一半，眼睛弯成弧形。 　　这显然不是一场以吃为主的晚宴，除了她其他宾客似乎都各有目的。钟梓星心里明白，但她就是来吃吃吃的，也没打算因为傻逼万众瞩目。拿了龙虾，她就飞快从缝隙里挤出去，成功降落角落才感叹自己闪人功力更加精进。 　　人生就是要吃遍天下美食！对着龙虾大快朵颐的钟梓星幸福不已。 　　在她努力吃吃吃的时候，小提琴的弦音脉脉流入酒香弥漫的空气。 　　带着点轻颤的琴音犹如行于丝上，零零散散的交谈渐渐归于寂静，舞曲的旋律流淌在灯光投下的金影里。男士们在邀请被接受后牵起女士们的手，舞会即将开场。 　　钟梓星从龙虾里抬起头，看到翩翩起舞的男女，不禁感叹自己果然机智，早早缩在角落里，身边根本没有人，自然也不可能误打误撞被邀请之类的。 　　不过大家都在跳舞，她也不好意思破坏气氛地继续吃龙虾，便停下刀叉，端起酒杯装装样子。 　　美酒、美人、光影缭乱，所谓纸醉金迷大概就是这样，一不留神，置身其中的人就恍然以为自己跨越时光，误入帝国皇帝的宫廷舞会。 　　无怪乎财帛迷人眼，谁不喜欢好看的事物呢。钟梓星一点不矫情，就觉得自己特别喜欢这样的气氛。 　　如果她自带充气娃娃她也想跳舞，虽然她不会就是了嘻嘻嘻。钟梓星端着酒杯，暗搓搓想。 　　下一刻——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她脚下响起！ 　　香槟塔顷刻间震得粉碎，淡金酒液肆意横流，玻璃碎裂声和惊叫声糅杂成一片。 　　钟梓星顾不上慌乱，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爆炸似乎是在她所在甲板下面的船舱发生的，舞厅只是晃了晃并没有炸毁。 　　在场宾客大多见多识广，起初的慌乱过去后，纷纷镇定下来，由侍者引导着向逃生通道涌去。 　　钟梓星没跟上大部队。透过舷窗，她往漆黑的甲板上看了眼，看见许多黑影从甲板上跑过，背后背着的枪械，明显不是手枪那么简单。 　　黑影纷纷向着进入船舱的通道涌去，大概是要去处理爆炸事件。钟梓星看着他们消失在甲板上，沉吟一声。 　　离开港口已经三四小时了，来之前她了解过游轮的目的地是公海，现在应该差不多已经进入公海了。游轮主人身份不明，不过拥有这样一支队伍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人。 　　她没犹豫多久就做了决定，趁舞厅里乱糟糟的，飞快冲向长桌，掀起桌布一弯腰钻进去，蹲在桌子下，调低像素，一拳砸向地面。 　　伴随着一声轻响，她面前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洞口。 　　钟梓星小心地从洞口跳下去，落地时没掌控好平衡，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 　　“……小姐？”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皮鞋。 　　“……”钟梓星摸了摸脸。 　　报纸没了。 　　她捂着脸迅速爬起来，故作恼怒地跺了下脚，尖着嗓音：“这里怎么有个洞！这艘船质量真是太差了！” 　　“……”对方沉默。 　　过了会，男人语气严肃：“复仇者联盟已经知道了？” 　　钟梓星：“……”等等？朋友你的思维有点快我没跟上？ 　　她想了想，放下挡脸的手：“你……是谁？” 　　男人愣了下，摇摇头摘下面具。 　　钟梓星表示不认识。 　　然后男人手伸到耳后，从脸上撕下一层皮，露出了他真正的脸。 　　钟梓星：…… 　　钟梓星：？？？ 　　“我知道你，谢谢你那天救了我。”男人说。 　　钟梓星脸都僵硬了，只能胡乱点头。 　　她也知道这位朋友……他睡过她的床。 　　而且她也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了。 　　伊森·亨特，IMF特工。 　　怪盗基德的老前辈:) 第22章 黄道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丹尼尔呢？”钟梓星的脑袋现在快要被问题挤爆了, 理了理思路立刻积极提问。 　　伊森扫了眼四周，似乎有些犹豫。 　　钟梓星举起手保证：“我可以帮你！” 　　大概是她的身份——虽然钟梓星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反正听伊森的意思他把她当成复联隐藏成员了——获得了伊森的信任，迟疑一瞬, 他就做出了决定。 　　估计在他心里她和黑寡妇鹰眼一样, 都是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成为世界偶像……呸是暴露在世人视线中的存在。 　　不知道托尼粑粑是怎么和他说的。钟梓星面上淡定，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 　　“你说的那个人逃走了，”伊森苦笑，“我把他错认成我一个朋友了，对, 他们长得一样。他也是个特工，和他女朋友的组合在CIA很出名。但是在之前的一次行动中他的女朋友陷进去被抓, 他也掉入海中下落未知，我以为他失忆……”他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等等, ”钟梓星理了理逻辑, 疑惑地问, “丹尼尔好像还挺出名的, 他还在被FBI通缉……” 　　伊森的眼神大概是“FBI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钟梓星：…… 　　行行行, 你们CIA厉害。她一开始的确是分不清这两个组织各自职能的…… 　　“相貌相似并不少见, 只要经过适当的化妆和修饰。”伊森倒是见怪不怪，“哦对了，我有个朋友和神盾局的巴顿特工长得一模一样。” 　　钟梓星：“……哦。” 　　伊森似乎在和他的支援联络，顿了会才给钟梓星解释了事态。 　　据CIA调查, 这场晚宴的举办人就是导致他的朋友女友失联那次行动的幕后指使，这场晚宴也别有目的。伊森接受这次任务一方面是为了破坏反派的行动，一方面是觉得他朋友很可能单枪匹马杀来船上夺回女友。 　　……钟梓星听得如坠云雾。 　　这位朋友有点厉害啊，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的…… 　　“我的任务目标是窃取储存计划的芯片，但是这场爆炸……”伊森望向走廊深处，皱了皱眉。 　　“啊？”钟梓星有点愣，她还以为大爆炸就是特工搞出来的。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是不是这艘船的守卫影响了你的计划？” 　　“我们本来只打算窃取。”伊森叹气，敲了敲自己的面具，“现在他们正在向存放芯片的房间聚集，有点麻烦。” 　　钟梓星想想，拍着胸膛，斗志昂扬：“交给我！你安心的去吧！” 　　伊森看起来有些疑惑，不太懂她的中式英语，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似乎对于她的豪言壮语也不是很信任。 　　钟梓星暗自叹气，忧郁地心想要是自己是寡姐公主那种一看就帅得不行让人想弯的女神，脸一板伊森肯定没这么多想法，放心大胆让她上。 　　她努力挺直脊背，十厘米高跟鞋加持她也不比伊森矮，气势总算有了点：“我需要守卫的实时位置。” 　　伊森表情稍稍松懈，钟梓星的表现让她看起来不像是小孩子意气，而是有了点冷静成熟的风范。 　　他摘下面具递给钟梓星：“我是通过这个获取信息的。” 　　钟梓星看看面具内侧的屏幕，摇摇头：“不用。” 　　伊森是通过这个和他的同伴联络的，她拿走了他的安全保障会少很多。 　　伊森无奈笑笑，想说什么。但在那之前钟梓星对他竖起食指，示意他等一下，然后转过身，默默把手探进领口—— 　　从胸前摸出了手机。 　　按理说小礼服都是贴身没地方放手机，但是钟梓星不放心迷乱，所以特地要了胸围大一码的裙子……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她这是机智！机智！ 　　再心碎也要保持微笑，钟梓星捏着迷乱凑到面具边：“你只要让你的同伴传一份给我就好啦。” 　　“……”伊森看她的眼神复杂得让钟梓星差点没维持住微笑。 　　不就是胸前藏手机吗！这有什么！那么多大美人都在胸前藏东西！那！么！多！ 　　……虽然她们胸大。 　　心累，不想说话。 　　迷乱在钟梓星和善的“敲打”下一直很乖巧，收到文件后自动给钟梓星投影到空气中，让钟梓星感叹变形金刚就是好用，能把苹果改造得像是斯塔克出品。 　　让迷乱建立一条她和伊森的联络内线后，钟梓星和特工挥手告别，自己按着地图上光点的指示在船舱里奔跑。 　　光点前方正好是一个拐角，钟梓星随手推掉右手边舱室的门锁，进去后看也不看，一路撞墙，走直线狂奔向目的地，留下一个个马赛克人形以及一地滚落的马赛克墙体。 　　她很快赶在光点前抵达目的地。 　　推开门一扫走廊，确认空无一人，钟梓星掰掰手指，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四周的马赛克上。 　　千万不要晕不要晕不要晕—— 　　钟梓星内心祈祷，面上神色不变。 　　X教授说她不是变种人，钟梓星也就一直没觉得自己能意念移物什么的，被托尼启发才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如此广阔，广阔到让她受宠若惊。 　　钢铁侠没有邀请她加入复仇者联盟，也没有要求她训练自己，甚至没有制造出选择让钟梓星纠结。神盾局没来找她谈心，她也没接到中国大使馆电话要她回国之类的，即使拥有了这样不可控的能力，她也依然没有获得任何约束。 　　他只是给她展现了未来，最大程度地给了她自由，然后相信她。 　　这一周她一直在训练自己的能力，从纸张到书本，然后是鸡蛋苹果之类的，一点点尝试更大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目前她的极限是自由操纵一百多个苹果大小的马赛克，再多就会晕。钟梓星估算了下大概够用，于是一挥手，干脆利落地拆了一面墙。 　　近百块马赛克迅速飞向拐角堆叠而上，眨眼间就把路堵得严丝合缝。 　　钟梓星不放心，又拆了近半的走廊，把新建的墙壁加固了好几层，看看手机上光点已经近了，才退回来时的房间。 　　她按着地图指示直线横穿到光点后方，如法炮制把路堵上，然后沿着走廊两侧继续加固，彻底把这一条走廊堵死成了老鼠笼。 　　屏幕上光点的移动开始混乱起来，显然已经发现了仿佛闹鬼的诡异现象。 　　不过已经晚了。 　　钟梓星哼着小曲，指挥两侧马赛克墙向里压缩，把一整条走廊生生压缩到了只有几米长，才拍拍手，给伊森递消息：“我这边搞定了，你呢？” 　　压缩到这么小的距离就算拿火箭筒轰击也会误伤同伴，希望他们老实点别做无谓的尝试吧。 　　钟梓星这样想着，贴心地给他们捅了个通风眼。 　　这时手机里传来伊森的声音。 　　“芯片被人动过了，但是他们没带走。”特工听起来有些困惑，他喃喃着将芯片的内容调出来，“等我一下……” 　　忽然他骂了一句。 　　“见鬼，这艘船上有枚核弹！” 　　钟梓星心跳停了一拍。 　　“我去停止它。”伊森撂只来得及下一句，随后就要切断内线。 　　“等下核弹位置给我！”钟梓星急忙截住他的话，“我能帮忙的！” 　　伊森沉默一秒，声线低沉中透出几分温柔。 　　“这和你无关，女孩，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够多吗？ 　　钟梓星咬了咬牙，尽量平复急遽的心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可靠。 　　“你知道我的能力吗？”她冷静下来，努力说服他，“我不是普通人。” 　　越是危险的事有能力的人越应该顶上！她的金手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更别提她简直是小金人！ 　　她就不信她不能让核弹上天！ 　　钟梓星边说边狠戳迷乱，威胁他黑进这艘船的系统，把核弹的位置找出来。小霸天虎屈于她的淫威，动作很快就找出了信息。收到位置钟梓星马不停蹄，不断开墙砸地板，靠着捷径逼近了船舱底部—— 　　当钟梓星撞开最后一道墙，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对上了两双写满讶异的眼睛。 　　……这里怎么还有人？？？ 　　穿着剪裁合体西装的短发男人站在一枚巨大的弹头边，蓝得像冰的瞳孔平静无波，他一手按住核弹一手持枪，枪口对准对面的人。 　　他对面的男人比他矮些，和丹尼尔一模一样的脸上毫无表情，眼底挂着深深的黑眼圈，头发衣服都乱七八糟，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手里握着一柄…… 　　还在滴血的平底锅？ 　　钟梓星看得有点方。 　　巧合的是，这两个人的身份她都知道。核弹边上的男人是007，对面那个显然是伊森口中的朋友，麦克·豪厄尔。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漂亮得像是刚从宴会上离开的黑发女孩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闯入对峙现场，在场的两名特工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内心已经是疑惑丛生。 　　“看起来我们的目标一致。”詹姆斯·邦德目光重新回到对面的麦克身上，口吻依旧冷静。 　　“我只想找到我的未婚妻。”麦克说。 　　就在这时，伊森从大敞的门外闯进来。 　　“麦克！”踩着一路尸体过来的伊森大概也猜到自己的朋友就在这——毕竟不是谁都拿叉子勺子簸箕平底锅当武器的。 　　詹姆斯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似乎在估算什么，半响缓缓放下枪。 　　“我想我们可以合作，既然目标一致。”伊森也认出对方就是声名赫赫的007，语气缓和下来。 　　他看了眼钟梓星，主动解释她的身份：“她来自神盾局，可以信任。” 　　被神盾局的钟梓星：……你开心就好。 第23章 内行星 　　短暂交涉后, 麦克放下平底锅，詹姆斯则挽起衣袖，和伊森钻研起如何停止核弹。 　　因为不确定把核弹拆分会不会炸，拆分这么大的物体她还没尝试过, 钟梓星只好站一边观望。 　　好的, 现在他们有三个特工了。 　　在钟梓星的想象里，她目光转向谁，电影镜头就会咔嚓定格，虚化背景凸出人物，旁边伴随着打字机音效噼里啪啦打出一个个字母。 　　“她不在这艘船上。”伊森忙里偷闲和麦克说了句。 　　——特工一号, 伊森·亨特，美国中情局不可能的任务情报署特工, 千面男郎，热衷于学蜘蛛侠爬墙爬飞机靠一根线悬挂腰间从天而降。 　　听到好友的话，卷毛特工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蓝绿眼瞳冷如冰湖。 　　——特工二号, 麦克·豪厄尔, 美国中情局特工, 自带女友的秀恩爱狗, 擅长勺子捅眼拔杯克敌, 就地取材环保无污染。 　　“铅。”詹姆斯拎着核弹外壳掂量，手指丝毫不颤。 　　——特工三号，詹姆斯·邦德，英国军情六处特工007, 撩妹狂魔，只要看着妹子的眼睛说出“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不久后画面就会切到啪啪啪。 　　简直是特工联欢会，再差杰森伯恩杰克鲍尔还能组成J.B组合……不知道有没有王牌特工？ 　　钟梓星胡思乱想。 　　看特工们紧张的反应，感觉好像是这枚核弹马上要炸，但是不是看电影没有上帝视角，钟梓星搞不懂这一切的原委，也不懂这有什么意义——有核弹不炸纽约来公海炸到底是什么鬼…… 　　再说这个宇宙核弹都算是过时的东西了吧。钟梓星冷漠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梓星的心情也慢慢由平静转为焦灼。她悄悄瞄了眼其他三人，三名特工态度一个比一个冷静。詹姆斯和伊森已经把核弹外壳掀开，有条不紊操作着各种特工小道具拆解。麦克目光注视着他们进来的入口，细长手指攥着平底锅的把手，右腿神经质地轻轻抖动。 　　反正都很有专业风范，相较之下她看起来简直像乱入的无关人等。 　　……虽然好像的确是。 　　“不行，缺一个解锁序列码。”好半响伊森直起身，快速收起工具。 　　“我会拿到的。”詹姆斯自然地整理着袖口，仿佛他即将步入筵席而不是去杀人，“你们等在这里。” 　　伊森无可奈何：“它的启动和停止都是依靠指令，我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 　　“中央控制室外有严格的保护，”詹姆斯转过身，冰蓝瞳孔直视IMF特工，“我想我更擅长这个。” 　　两人寸步不退地对视，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撕裂合作。 　　“那个，”就在这时钟梓星弱弱地举手。 　　“你们是要黑进这艘船的系统吗？” 　　她看看手机，把它举起来，迟疑道：“我好像已经黑进去了……” 　　迷乱一直处于贾维斯的包围下，给霸天虎其他成员发送任何消息都会被发现，然而塞伯坦科技对上地球上不是超英那一挂的科技……科科。 　　“……”特工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钟梓星咳了声，被三个人这样注视她压力有点大。 　　她刚想把手机递给特工，忽然船舱又是一阵晃动，钟梓星条件反射蹲下防跌倒，特工们则不约而同唰地转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和之前一样的爆炸。”伊森似乎听同伴说了什么，向众人解释。 　　震动越来越近，钟梓星蹲在地上双手撑地，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该来的都会来，怕什么！ 　　想到这，钟梓星顿时豪情万丈，感觉现在这青蛙姿势都不尴尬了。 　　下一刻，房间墙壁在爆炸的声响中豁开大洞，硝烟弥漫。 　　枪声蓦地响起，詹姆斯单手持枪，对着洞口扣动扳机。 　　然而一轮之后他忽然抬起枪口，注视洞口外渐渐消散的硝烟。 　　“不是针对我们的。” 　　遮蔽视线的烟雾渐渐散去，他们终于能看清外面的景象。洞口外，两方人马正在激烈枪战，一方是这艘船的守卫，另一方是十几个装备精良的黑衣人。 　　……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场宴会简直群魔乱舞。钟梓星心说她到底运气多好，接着就看见黑衣人中的一个人接过同伴递给他的巨大枪械，对着对面开了一枪。 　　“轰！”爆炸的气浪席卷走廊，黑红焰光瞬间吞没了守卫，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玩意根本是火箭筒吧？ 　　内心疯狂吐槽，钟梓星瞳孔骤缩，不及多想，调低像素挥手让马赛克堵上洞口。冲击撞上在钟梓星意念加持之下格外牢固的壁垒，只是微微一震，便将爆炸的冲击尽数阻挡在外。 　　当消灭了敌人，剩余的黑衣人将目光转向他们的方向，为首的黑衣人再度举起枪支，对准洞口的方向。 　　“……”幸好他们还是指着这块怼，换个位置她就防护不住了。 　　钟梓星暗暗庆幸，一边想自己要不要干脆出去解决他们——现在在场人士中她武力值最高，还自带无伤buff，问题是她动手结局肯定比较血腥，想想就有心理阴影。 　　她现在连调高像素都有点怕，刚刚那一炮过去，走廊里肯定都是断肢残腿。 　　她还在犹豫不决，那边又出了状况。 　　走廊尽头的门响了声。 　　脚步声因为踩进血泊而黏连，打火机盖弹开的声音清脆而冷冽，扣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进满地血腥的走廊，不等对面开火，手一抖就将打火机抛了过去。 　　几乎同时，为首的黑衣人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惊人的爆炸，火光再次遮蔽了视线，钟梓星他们只能听见连绵不断的枪声，和夹杂其中的各种奇怪的撞击声折断声。 　　大兄弟果然不是凡人……钟梓星心情复杂。 　　“站着别动。”詹姆斯说。 　　他们都没对突然冒出的屏障惊讶，此刻注意力大多放在混战中心。 　　钟梓星点点头。 　　很快枪声渐歇，刀刃出鞘的声音被几人清晰捕捉到，烟雾中的人影慢慢清晰，金色面具和刚开始拿枪的男人捉对厮杀，刀光翻飞拳拳到肉，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不是正常人类。”观察了一会，詹姆斯做出判断。 　　伊森认同他的观点，和麦克对视一眼，没说话。 　　不多时，友善的大兄弟技高一筹，他抓住一个破绽，右手猛地扼住了对方的脖子。 　　伴随一声让人牙酸的金属嗡鸣，男人被狠狠摔向墙壁，撞穿墙体倒飞出去，倒在地上抽搐了下，就挣扎着要爬起来。 　　“砰！” 　　一声枪响终结了他的挣扎。 　　左手上的图章戒指收敛电光，场上唯一的胜利者笑了声，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摔到地上。 　　当他的面孔清晰暴露在众人面前时，钟梓星呼吸一窒。 　　打理整齐的棕发，嘴角隐约的笑意潇洒温柔，镜片后的浅色瞳仁却没有多少情绪痕迹，西装袖口下的金属左臂嗡嗡作响。 　　——冬日战士，美国队长的挚友，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只不过。 　　钟梓星盯着他做了定型的头发，和他低头开始戴上的黑框眼镜，还有那一身质感上乘的西装，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大兄弟你这画风好像不太对？ 　　尘埃落定后，厅内一片寂静。 　　英俊潇洒得让人害怕的冬兵……不，不应该这么叫他，他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那个冷酷的战士。英俊潇洒得让钟梓星害怕的吧唧气定神闲地向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嗨，同行们。” 　　“我没见过你。”伊森从头到脚扫视他，“美国人？” 　　“组织比较低调。”巴基扫了眼他们身后的核弹，“遇到什么麻烦？” 　　他目光落在钟梓星身上，笑意深了些：“看起来我说了个预言。” 　　“又见面了，小姐。” 　　……钟梓星决定保持沉默。 　　“他们的目标是超人。这艘船会在四分钟之后爆炸沉没，在那之前守卫会将宾客关入毒气室然后离开，如果超人赶来拯救海难幸存者，核弹会被引爆毁尸灭迹。”MI6似乎知道得更多，扫了眼乱入的巴基，詹姆斯难得开口向在场同行解释。 　　伊森皱眉：“大张旗鼓陷害超人？” 　　现在对于超人的存在，舆论走向几乎走向了极端——恐惧他，视他为英雄，视他为神。甚至出现了一种说法，超人无所不能，如果他没能拯救人类，那只是因为他不愿意。 　　假如事态真如詹姆斯所言，超人这次又得结结实实背上一个锅。 　　“God exists，and he is Ameri.”詹姆斯把冷笑话说得如同战书。 　　智障计划……钟梓星槽多无口。 　　巴基若有所思：“核弹可以交给我，你们去救出人质。” 　　“你？” 　　巴基颔首：“史蒂芬妮。” 　　在他的呼唤下，蓝光黑洞浮现在他身边，一个冷若冰霜的白发少女从中走出。 　　在场众人：？？？ 　　少女和巴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核弹上，如出一辙的蓝光黑洞顷刻吞噬了核弹。 　　“……它去哪了？”钟梓星懵逼。 　　巴基咳了一声，不太确定：“外太空？” 　　完成任务，史蒂芬妮重新退入黑洞，消失在视线中，剩下在场五人面面相觑。 　　好半响，麦克笃定道：“所以那些黑衣人是你带来的。” 　　“我只是想看看反派自相残杀，”巴基无奈地笑笑，摊了摊手，“被追杀太久其实挺烦的。” 　　是九头蛇吧……钟梓星猜想。 　　时间紧迫，最大危机解决之后，几人探讨一番便分头行动。 　　钟梓星莫名其妙被分到了巴基队，三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你厉害你先走熟人见面先打一场”，看得她很是无语。 　　不过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钟梓星便颠颠地跟上巴基，两人一起向着游轮的动力舱前进，避免船只炸毁。 　　“谢谢你的面具。” 　　“举手之劳。” 　　钟梓星想了想，决定揭他老底：“我知道你，你是……” 　　“我也知道你。”巴基微笑。 　　见钟梓星一脸疑惑，他慢悠悠说出原委：“每个特工组织的情报机构都是顶尖的。” 　　钟梓星哦了一声，没说话。 　　过了会她又问：“你和队长见过面了吗？” 　　按理说纽约大战队长上镜之后，不管怎么说巴基都应该知道他的好友还在人世…… 　　这次巴基没有解释。 　　他眼底翻涌着怀念神色，半响笑了笑。 　　“马上。”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吧唧是特工……钟梓星想。 　　虽然感觉有点怪，她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开始事情发生了转折……但是。 　　偷偷瞥了眼身边男人微微扬起的嘴角，钟梓星忽然觉得很安心。 　　虽然知道苦难把他们塑造成了迷妹们深爱的模样，但可能的话，还是希望他们从未经受过那些疼痛。 　　见到这样的挚友，队长肯定会很开心吧？ 　　动力舱已然在望，钟梓星甩甩头清除杂念，跟着巴基一步踏入。 　　希望一切顺利。她想。 　　紧接着，她听见了巴基的声音。 　　“看起来四分钟不怎么精确。” 　　……的确不怎么精确。 　　——开门的刹那，他们迎上了扑面而来的火光。 　　数分钟后。 　　灯火通明的游轮一片漆黑，翻涌的浪花拍打甲板，庞大黑影无声沉没进黑暗海洋。 　　水位越漫越高，沉重船身缓缓倾斜成直角，船头直指天空，如同出云之剑。 　　夜空中，一袭红披风猎猎飞扬。 第24章 真视场 　　U.N.C.L.E., 冷战时期成立的一个联合情报组织，括弧，简单来说就是特工组织，括弧结束。最初的成员分别是一个美国人, 一个苏联人, 一个德国人，一个英国人，括弧，从这里大概能看出来这是个开放和谐的大家庭，括弧结束。 　　钟梓星坐在船头的雕像上, 边听边吐槽。 　　游轮船头的雕像是人身鱼尾的女神，她现在就坐在鱼尾上, 巴基站在另一头保持平衡，一边等待组织支援。 　　不止他，詹姆斯和伊森也分布在沉船的其他部分, 各自联系自己背后的势力。 　　在爆炸发生的刹那, 巴基处变不惊, 叫出史蒂芬妮一举把整个动力舱都吞进了黑洞。 　　然而这艘船上设置的炸药是彼此关联的, 尽管眼前的爆炸消失了, 其他各处的炸药也保证了这艘船必然沉没。 　　“我想我只能接受沉船的结局了。”意识到已成定局, 巴基略显遗憾。 　　钟梓星默默让挡在巴基面前的空气屏障移开，闻言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把幸存宾客全部疏散。船上的救生筏一个不剩，不过伊森近乎神奇地又改造出了简陋的救生筏，詹姆斯巴基麦克都提供了帮助, 总算把幸存者全部送走。 　　联系了海岸警卫队后，不能暴露身份的特工们独自留在缓缓沉没的游轮上，等待直升机来把自己接走。 　　只有麦克在沉船上转了几圈，抓起一个救生圈就跳进了海里。 　　钟梓星：“……等等？” 　　伊森见怪不怪：“他大概会游回去。”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等救生筏远去，钟梓星开始愁自己怎么回去——海面对她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都是由马赛克组成，问题是她总不能一路走回纽约……那样脚会断的。 　　早知道她就假装宾客和救生筏一起走了…… 　　“不介意的话，能把送女士回家的机会给我吗？”巴基看出来她在愁什么，绅士地问了句。 　　钟梓星眼睛一亮：“哎好呀好呀！谢谢你巴恩斯先生！” 　　但是得等特工们走完。巴基表示他要把这艘船毁尸灭迹——毕竟有心人想查还是能查出很多，他们背后的情报组织总会来清除痕迹，干脆由史蒂芬妮一并代劳。 　　“她是变种人吗？” 　　“大概？”巴基轻松地回答，“我捡到她也没多久。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去泽维尔学院。” 　　“我不去。” 　　说话间，史蒂芬妮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她对着钟梓星点了点头，转过头盯着巴基，一字一顿：“我不去。” 　　“你的能力还不稳定，接受引导对你有益。”巴基试图劝她。 　　史蒂芬妮表情没多大变化，但嘴角微微向下耷拉了点，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只是每天会随机把自己传送丢而已。”她低声说。 　　钟梓星：……只是？？？ 　　“那英国？学院在那里，你可以去学习。”巴基迂回地和她打商量。 　　斟酌片刻，史蒂芬妮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等他们说完话，钟梓星试探着和史蒂芬妮打招呼：“你好？” 　　史蒂芬妮想了想，轻声道：“你好。” 　　她冰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像是虚空，让人有种无处遁形的错觉。似乎察觉到钟梓星只是单纯好奇，她抿了抿唇，罕见地扬起浅浅弧度。 　　钟梓星顿时放下心来。 　　然而还没等她扬起笑容，史蒂芬妮身边的空间突然破碎，细碎的电光环绕，无边的黑暗霎时将她吞没。 　　“……”这就丢了？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巴基手插在裤袋里，眺望远处的海平线，神情淡然。 　　钟梓星呆了一会，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夜空中的风渐渐强劲，兜满夜风的衣襟鼓鼓胀胀，奔波后已然松垮的盘发挣脱束缚，随着风的轨迹飘飞。 　　钟梓星对寒冷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按住长发，思考要不要威胁迷乱再变个发夹出来——不过说真的，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压榨劳动力。 　　找个时间去买新手机，把迷乱丢给托尼让他处理好了。虽然那样迷乱肯定会更惨……汽车人和霸天虎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不被打死才奇怪。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巴基的声音。 　　“受害者来了。” 　　钟梓星循声抬起头，向夜空望去。 　　瞳孔中映入一抹深红。 　　轮廓硬挺如同雕塑的男人从空中缓缓降落，停在与他们视线齐平的位置，低头扫视沉没的船只，微微露出不解。 　　这里没有需要他救的人了，他大概是在疑惑这个？钟梓星猜测。 　　“晚上好。”巴基风度翩翩地向超人致意。 　　超人看了看他们，声音沉凝：“晚上好。需要帮助吗？” 　　“不用了……谢谢。”钟梓星和巴基对视一眼，对方颔首示意她说话，她便老老实实摇头，还对超人兴高采烈地挥了挥手。 　　虽然纽约大战那天就听到了他的名字，但真正见到还是今天，小虾米终于得见久闻其名的大侠，不要太激动好吗！ 　　大概是没遇到过在沉船上还淡然自若，甚至摆出要和他拉家常的架势的人，超人的疑惑加深了少许。但出于尊重，他没有质疑，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后，他瞬间冲向天空，消失在云层里。 　　“……”举着手的钟梓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 　　她讪讪地放下手，不经意瞥见巴基嘴角噙着的笑意。 　　“他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巴基敏锐地注意到钟梓星的视线，他收回视线，低头笑了笑，眼底尽是掩饰不住的怀念。 　　“或者说一模一样。” 　　钟梓星：……等会，你朋友除了队长还有谁？ 　　接下来，钟梓星囧囧有神地听到了一段“一代冬兵如何成为王牌特工”的传奇故事。 　　故事要从U.N.C.L.E.说起。二战结束后，九头蛇藏身于前苏联内部，在发现坠入悬崖的巴基后，对他进行了深一步改造，将他洗脑成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钟梓星所知道的过去是这样的。 　　——然而在九头蛇决定启动冬日战士执行刺杀任务时，U.N.C.L.E.发现了九头蛇的存在。 　　接下来就像是一场炫酷的动作大片，特工大战九头蛇，犹如主角光环加持，居然成功捣毁了九头蛇位于西伯利亚的基地，把尚处于冰冻之中的冬日战士带了出来。 　　“拿破仑·苏洛，我那个朋友的名字。” 　　巴基略过了苏醒之后尚处于被洗脑阶段的他都做了些什么，情报组织的能力不是盖的，很快一无所知的他就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距离他坠下悬崖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的挚友也消失在冰海里无法找回。 　　二战结束，曾经并肩作战的美苏两国此刻一触即发，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由于对自己的过往毫无代入感，唯一能记起的史蒂夫也已经去世，巴基在返回布鲁克林故地重游，远远看了眼资料上显示的他认识的人，又在冰海搜索史蒂夫无果之后，选择暂时加入了U.N.C.L.E.，伸张法律与正义。 　　及至苏联解体前夕，组织已经趋近于闲置，巴基又在指挥官亚历山大·威佛利的推荐下，参与了另一个独立国际情报组织——Kingsman的选拔测试，成为其中一员。 　　“……”听巴基以波澜不惊的口吻叙述往事，钟梓星眼睛越瞪越大，全程屏住呼吸，等他说完才感觉快要憋死了。 　　明知道问太多问题肯定会让人烦，但一个个问题像小鱼一样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你还会加入复仇者联盟吗？” 　　“虽然之前是因为神盾局内部已经被九头蛇寄生，现在神盾局局长应该已经掌控住事态……但这不算脱离金士曼的理由，”巴基认真思考一番，摇摇头给出答案，“而且作为隐藏在暗处的存在，相较之下我们的自由度更高。” 　　钟梓星乖乖点头，又听见巴基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起来我们小时候的梦想都是成为特工，不过这次我领先史蒂夫一步。” 　　这一刻他的笑容潇洒而又不羁，恍如曾经布鲁克林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这样也好…… 　　钟梓星托腮看着，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漫天的澄净星光。 　　遗憾的情绪渐渐消散。 　　等史蒂芬妮终于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回纽约，钟梓星和巴基挥手道别，独自走向公寓。 　　似乎巴基在一举端掉神盾局内部九头蛇上也掺了一脚，导致九头蛇迅速捕捉到他的踪迹并开始追杀，他逃了几天，在今晚靠着史蒂芬妮的传送把追兵全部解决，大概今晚就会去拜访队长了。 　　钟梓星心情很好地翻出手机，心想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史蒂芬妮是巴基捡到的，好像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考虑到她不稳定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是巴基起的，不过短短的几天相处里，她对巴基的职业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似乎也以成为特工为目标了。 　　不知道她会把特工学院搞成什么样…… 　　钟梓星一边不靠谱地为特工学院点蜡，一边低头查看手机上一晚没看的消息。 　　推送一路往下拉，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钟梓星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正要收回目光，忽然一条来自小蜘蛛的信息跳入眼帘。 　　“你家水管又炸了：（” 　　钟梓星：…… 　　多灾多难。 　　明天找人来修好了…… 　　她叹着气想，站在家门前，戳掉门锁，推开房门。 　　…… 　　一秒之后，钟梓星脸色苍白地闪出房门，按着心跳急遽的胸口，双眼直直地盯着走廊上方。 　　走廊上的灯似乎坏了，一直没找人修，滋滋的电流声时不时响起，本就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明灭不定。 　　当钟梓星抬头望向廊灯时，苟延残喘的灯光闪了一下，彻底熄灭。 　　走廊瞬间陷入胶着的黑暗。 　　“……”钟梓星快跪了。 　　有什么好怕的，你连恶魔都踹过呢！你手里还有一只霸天虎呢！ 　　她反复自我安慰，捏着手里的迷乱，渐渐找回了勇气。 　　心跳频率归于正常，钟梓星想了想，先试着发声，确认没有一丝颤抖之后，才飞快地拨通小蜘蛛的电话。 　　手机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阴森。 　　“你好，我是珀瑟。” 　　“……是这样的，我家墙上在放映杀人现场的走马灯。” 第25章 偕日出 　　“不不不, 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让你上来的意思。”钟梓星小心地把手按在门上，确保门有一点动静她都能感受得到，“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要进去了，如果我回不来记得找人捞我……” 　　虽然想想没什么可怕的, 美国这边最多就是恶魔把你拖进地狱, 她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拖进去都是个问题。 　　“就算你这么说，”电话那头小蜘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马上上来。” 　　“完全不需要！”钟梓星振振有词，手掌完全舒展开, 沿着门板缓缓滑向门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门打开了一点, “我给你直播就好。” 　　阵阵寒风从门缝里漏出来，她离开前可能没关好窗，诡谲凄厉的风声在房间里呼啸, 听起来像是号哭。 　　“这种直播我不需要, 谢谢。”小蜘蛛一头黑线。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说了声“等我下”, 紧接着电话那头一阵兵荒马乱。 　　钟梓星无暇顾及。她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手上, 专心致志探索门缝。 　　视野陷入黑暗, 触觉变得格外灵敏，一丝一毫的冷气都像是绸缎拂过皮肤，寒意沿着指尖向上蔓延，指甲在门扇上剐蹭出细微的声响。 　　“好了, ”小蜘蛛终于搞定了，他似乎给手机插上了耳机，伴随着窸窸窣窣声，清朗声音近在咫尺，“我马上上来，你先不要……等等。” 　　“怎么了？”钟梓星忙里偷闲问了句。 　　吞咽的声音格外清晰，彼得镇定地小小声问：“你那边，是不是有谁在用指甲刮门板？” 　　“……”钟梓星有些尴尬：“是我。” 　　电话那头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会，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道手电筒的光扫过来。钟梓星眯起眼睛，听着彼得用轻得像是呼吸的声音呼喊她：“珀瑟？” 　　“这里。”钟梓星示意他快过来。 　　等走近了，钟梓星才觉得灯坏了实在太影响心情。因为手电筒的光对着她身边，彼得整个人都笼在黑暗中，只有小半张脸被光映得惨白，看起来就很像刚从恐怖片里爬出来。 　　“……你这个造型，”钟梓星简直无法评价，“很多恐怖片里都有这种桥段，你以为打着手电筒过来的是同伴，其实不是。” 　　小蜘蛛也很郁闷：“我也看过，我该谢谢你没有直接动手吗？” 　　“不用谢。”钟梓星大度摆手。 　　手电筒的光移向门缝，上下扫了遍，钟梓星转头看去，没发现什么，便收回手。 　　“你把摄像机带上来了？”她讶异地看着彼得胸前挂着的相机。 　　“你说要直播的，”彼得兴致勃勃，“正好拍下来发到油管上。” 　　钟梓星槽多无口：“……恐怖片里带相机去探索鬼屋肯定会遇上鬼的。” 　　“进鬼屋前打电话和同伴报平安一般过一会电话里就没声了，”彼得低头摆弄相机，嘴里胡乱安慰，“都立了这么多flag了，不差这个。” 　　立就立！谁怕谁！ 　　“要不我先进去好了，成双成对行动的一般也没好下场，而且最后活下来的一般是女性。”钟梓星眨眨眼，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同时飞快地立了一个flag，“我马上回来。” 　　彼得想了想，严肃地拍拍钟梓星的肩。 　　“接下来当我不存在好了，”他煞有介事，“我只是无辜的旁白。” 　　你说得好有道理…… 　　“要不你来吐槽好了。”钟梓星无语。 　　她看着彼得做了个拉链封嘴的手势，举起进入摄像模式的相机，叹了口气，干脆也端正态度。 　　“我现在要进去了，之前我进入过一次房间，没开灯。”她推开门，扫了眼黑漆漆的房间，手伸向墙边去摩挲灯开关，“当时房间墙上投影出走马灯一样的画面，似乎是暗示杀人的那种。” 　　钟梓星按了几下开关，灯依旧没亮起来。 　　“灯好像坏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膝盖撞上了什么障碍物。当然只是一瞬，下一瞬障碍物就哗啦崩碎了一块。 　　小蜘蛛适时地把手电筒和相机镜头都转向钟梓星的前方。 　　“……沙发？”钟梓星记得她刚进门时沙发还好好的在原地。 　　手电筒的光扫了一圈，阴冷的圆形光斑横扫而过，两个人的呼吸都顿了顿。 　　房间里像是风暴过境，每一样东西都不在原本的位置上。 　　“我现在有点后悔我买本圣经随身携带，想想看圣经还能挡子弹呢。”小蜘蛛迟疑起来。 　　钟梓星头也不回：“没事，我这里有更好的。跟我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这是中国的咒语？”彼得小心地跨过沙发，跟着钟梓星向房间中央走去。 　　“是的，我们看到什么不科学的事物都会念这个。”钟梓星正气凛然。 　　小蜘蛛敬畏地点点头。 　　他们在房间里翻了一圈，发现除了家具位置变动以外没什么问题。 　　“要不我们找专业人士？”彼得收起手电筒，“我记得梅姨很喜欢看的那档电视节目采访过一对很有名的驱魔人夫妻。” 　　钟梓星站在房间中央，抵着下巴沉思，闻言刚想摇头，想起之前遇到驱魔人兄弟，迟疑一瞬，还是点头：“我再找一遍，还是没有结果就去租旅店。” 　　彼得表示没有意见。他坐在翻倒的电视柜上，帮钟梓星一起想：“你说你看到走马灯，走马灯总要有光源，你记得光源的位置吗？” 　　“我当时看一眼就跑了……”钟梓星皱了皱眉。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眼前。 　　“对了，我家水管又炸了？”她转头问。 　　彼得不解地点头：“嗯，今晚又开始渗水，可能是我没修好。” 　　钟梓星记得在哪里看过一个说法。直觉是因为思维速度太快大脑无法处理得出的直接结论，虽然无法解释原因，但一般而言，它是正确的。 　　她嘴角缓缓勾起弧度，转过身，胸有成竹地走向浴室。 　　“直播继续。”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环境，有一扇小窗的浴室并不算完全漆黑，钟梓星走到洗手池边，伸手拧开水龙头。 　　黑浊腥臭的液体徐徐流淌，溅落在雪白池壁上。她重新关上水龙头，抬头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脸看起来也不那么像她。 　　“……你已经立了多少flag了？”彼得在她身后目瞪口呆。 　　钟梓星对于事态已经大致有数，闻言耸耸肩，在洗手池架子上挑了一圈，捡了个用处不大的，松开手让它自由落体。 　　肥皂在接触到瓷砖的刹那消失无痕。 　　“不管是鬼还是其他，归结起来就是某种力量异常，”钟梓星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你知道水管通向哪里吗？” 　　彼得回过神，略微惊讶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纽约下水道出问题了？” 　　“应该不止我这里有问题吧？”没有其他例子钟梓星也不是很肯定，但越靠近浴室异常现象越剧烈，现在想想走马灯的角度……光源也的确是浴室。 　　“我倾向于是某种异常力量，而不是闹鬼现象。” 　　主要是从来没听说过纽约市内闹鬼。钟梓星格外淡定。 　　有了目标，小蜘蛛很快做了决定。两个人带着相机噔噔下楼，趁着月黑风高，撬起一块窨井盖，一前一后，踩着梯子小心地进入纽约市的地下循环系统。 　　下水道一贯是电影热爱的追逐场所，不知道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国内的下水道不能相提并论。钟梓星久闻其名，拜访倒还是第一次。 　　她尽量屏住呼吸，观望四周。 　　手机上找出地下循环系统的地图，钟梓星刚想查看位置，听到小蜘蛛挥手招呼她：“这边，跟我走，我对下水道比较熟悉。” 　　钟梓星：…… 　　好像的确是，电影里他还在下水道里织网等猎物上门来着。 　　当年风靡朋友圈的鸡汤里，关于国外下水道是文开头必然是“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钟梓星行走在良心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正气不少。 　　虽然下去的位置离家不远，但水管弯弯绕绕，彼得靠着记忆力，带着钟梓星走了十几分钟都没走到。 　　远处的水声渐渐浩大，如同天空母舰的涡轮轰鸣。 　　他们在一处瀑流前停下。 　　“我们得上去。”彼得仰头看向上方。 　　这个简单，钟梓星指挥水流马赛克铺成一节节台阶，小蜘蛛试探性地踩了踩，发现没事，才安心地跟在钟梓星向上前进。 　　“下水道里有鳄鱼吗？”走得无聊，钟梓星随意起了个头。 　　彼得想了想：“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不过这一直是都市传说。” 　　钟梓星忍不住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宠物题材的动画电影，暗暗庆幸。 　　低低的交谈声在下水道里回荡，很快被曲曲折折的水流声掩盖，了然无痕。钟梓星偏头和小蜘蛛正说着什么，忽然一阵风掠过他们，两人下意识闭上眼睛。 　　“下水道里怎么会有风……”彼得纳闷地嘟哝，一边睁开眼。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像是爱丽丝进入镜中世界。 　　猝不及防地，他们四周的景色骤然改变。 　　“……影响的肯定不止你家，明天报纸头条有了。”半响，彼得笃定不已地喃喃。 　　钟梓星怔忪地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听到小蜘蛛的话，差点没一个踉跄。 　　朋友你重点不对吧？ 　　她忍不住扶额，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你还开着相机吗？” 　　之前一切异常现象的起因—— 　　破碎废墟静静沉眠在虚无之中，高耸入云的方石林立四周，石缝间，微弱红光以特定的频率忽明忽暗，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呼吸。 　　以太粒子，现实宝石，漫威宇宙六块无限宝石之一，作用是修改现实，扭曲定律，能将想象化作事实。 　　——就在他们眼前。 　　无限宝石在纽约下水道里……她一定是租了假房子。 　　难怪水管天天炸，下水道辛苦了。 　　彼得端着相机咔嚓拍了不少照片，以后想研究也有资料，钟梓星看了眼便没管，四处寻找离开的路径。 　　似乎不把它取出来他们就没法离开这个空间，但是一取出来这玩意儿就会附身，然后不断吸取宿主的生命力…… 　　她回忆电影情节，咬咬牙决定自己上。 　　至于后续，交给复联解决呗，电影里也是那么解决的，反正超英的使命就是集齐六块宝石召唤灭霸……咳咳。 　　“你要干什么？”彼得一回头，看到钟梓星走向散发红光的方石，虽然不明就里，呼吸还是一紧。 　　“快拍下我英勇无畏的身姿，”钟梓星一本正经，“记得感谢我，不过以身相许就不用了。” 　　最后一句她用的是中文，小蜘蛛听得满脑袋问号，不过看她闲庭信步的样子，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附身应该不疼吧……钟梓星一边想，一边向以太粒子伸出手。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探进石缝间的刹那—— 　　“它跑了！”彼得惊讶地喊起来。 　　不用他说，钟梓星眼睁睁看着红光嗖一声飞出石缝，向着远方奔去。 　　……要不要这么嫌弃自己？？？ 　　被现实宝石嫌弃一脸的钟梓星整个人都快黑化了。她眯起眼，注视着飞快远离的红光，毫不犹豫地调低像素。 　　空气化作一块块立方体缓缓漂浮，钟梓星挥开挡路的空气块，踩着立方体一路狂奔，追逐飞走的以太粒子。 　　“……”彼得举着相机，尽忠尽职地拍摄下钟梓星气急败坏的身影。 　　不知道等了多久，钟梓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辽远无边的虚空忽然破碎。 　　彼得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一沉，视野顿时陷入黑暗。 　　许久，他慢慢睁开眼。 　　模糊的画面在一次次眨眼中清晰，潮湿地面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渗入骨髓，仿佛能听见骨骼和肌肉发出的悲鸣。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向着身侧望去。 　　他身边，钟梓星蹲在那里，模仿雕像作沉思状。 　　听到他吸气的声音，钟梓星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我们走吧。” 　　“去哪？”彼得活动着酸痛的身体，问。 　　钟梓星顿了顿。 　　她脸上浮现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找爸爸。” 第26章 火流星 　　事情是这样的。 　　“……它飞得太快, 我追到最后觉得追不到，干脆一举把像素调到最高想卡高清……”钟梓星蹲在角落里小小声地碎碎念。 　　她胡乱找了本杂志盖在头上，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钟梓星带着直闯复仇者大厦, 还成功闯上来的彼得还有些恍惚, 听到钟梓星的话才理清思绪，立刻附和地点头。 　　艾瑞丝晃悠着小腿，装模作样地端起一杯可可。 　　“……”一大早被艾瑞丝掀起来的斯塔克先生满脸黑气。 　　人生难得不早起想睡会儿，自家熊孩子又开始不省心，也不和她爹学学。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翘起腿。 　　钟梓星哭丧着脸：“结果卡不住它！接着我们就出来了！” 　　出来后就看见小蜘蛛在地上躺尸。以太粒子附身他们才能离开那个空间, 现实宝石见她就跑，到底谁被附身了一目了然。 　　艹艸芔茻……钟梓星就是这个表情。 　　之后她给小蜘蛛看了几小时尸体, 从半夜到凌晨……赶在清晨用水高峰期之前出来了。 　　清晨是下水道排泄物最多的时候，这时候的下水道里到处弥漫着能致人死亡的沼气——越等越方的时候钟梓星颤颤巍巍查了手机。 　　……那一瞬间，她的心理阴影快要突破天际了。 　　“……所以, 那个东西现在在我身上？”一直乐呵呵当吃瓜群众的小蜘蛛傻了。 　　钟梓星心累地点头。 　　鬼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 　　托尼：“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来找我？” 　　钟梓星精神一振, 果断翻出积灰多年的讨好技巧, 从杂志下抬起头, 笑靥如花：“斯塔克先生的能力全世界都有目共睹啊~” 　　上次这么殷勤还是小时候讨好七大姑八大姨收压岁钱的时候, 钟梓星笑容不变, 心都在因为爆表的羞耻度颤抖。 　　第一次见识到天朝广大青少年为了压岁钱能如何狗腿的斯塔克先生惊得差点没端稳咖啡杯。 　　“行了行了，我来看看。”他忍下一身鸡皮疙瘩，放下马克杯，“过来男孩。” 　　钟梓星热泪盈眶, 目送托尼粑粑带着小蜘蛛——他正处于因为莫名被以太看上和能和斯塔克先生单独相处双重懵逼中——远去，觉得钢铁侠的背影前所未有的高大。 　　艾瑞丝同情地拍拍钟梓星的肩。 　　她的力道很轻，估计也知道钟梓星的能力问题。 　　[小星，把杂志拿下来吧。] 　　“嗯？”钟梓星揉揉笑得僵硬的脸颊，多年不练果然生疏不少，以前她能连着笑一整天的。 　　[封面报道影响不好。]艾瑞丝云淡风轻。 　　影响不好？ 　　钟梓星一头雾水地摘下杂志。 　　……封面报道的标题闪瞎了她的眼睛。 　　“超级英雄哪里最超级？各大英雄尺寸排名” 　　……刚刚她就顶着这个？？？ 　　钟梓星缓缓转头。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杂志。”她目光空洞。 　　[这家杂志上一期嘲讽过托尼的身高，]艾瑞丝乖巧地递来一杯可可给钟梓星压惊，[托尼把它买下来了，这期是新主编讨好他。] 　　她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期之后新主编大概也要辞职了。] 　　科科……她也这么觉得…… 　　钟梓星笑容满面。 　　都说最好的能力训练方式就是实战，游轮一夜之后她对自己能力掌握更好了点，这本杂志全程都是意念控制住让它不至于分解。 　　钟梓星看了眼艾瑞丝面无表情的小脸，哀切地想小姑娘这么小就懂这么多，她还是个宝宝呢。 　　果然斯塔克养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别弄碎啦小星，我还想拿给史蒂夫看看→w→] 　　“……”看什么，看他排名比妮妮高还是低吗。 　　钟梓星冷漠脸。 　　不过她还是控制杂志好好地躺回桌面，顺便看了眼第一是谁。 　　然后她看见一行大字“蝙蝠侠”。 　　哦……钟梓星了然。 　　好像明白新主编即将辞职的原因了。 　　钟梓星决定假装对超英之间的恩怨情仇一无所知，和艾瑞丝开心地聊天。 　　她和艾瑞丝说了昨晚在游轮上发生的事故，艾瑞丝听着听着就鼓起脸颊。 　　[可惜托尼不给我离开斯塔克大厦，]她不高兴地低下头，[如果我跟你去，我就可以造出安妮17了。] 　　钟梓星：…… 　　她忽然很想知道“安妮军团”现在的规模。 　　就是不知道艾瑞丝指的是核弹还是……游轮。 　　“为什么不能离开？” 　　[因为有人想找到我。]艾瑞丝飞快敲出一行字。 　　[从我苏醒就一直有黑客想要入侵这里，贾维斯已经拦下好几次了，爵士说对方用的是塞伯坦科技，应该是霸天虎情报官声波。] 　　“……”钟梓星心虚地想了想被她留在一楼由贾维斯看管的迷乱。 　　等会告诉托尼好了。 　　不过说到这里，钟梓星有些不解。 　　“我还以为你们在马里布？” 　　她一开始打电话时是贾维斯接的，尽管事态紧急，可听说是要去见钢铁侠，小蜘蛛立刻强烈表示他想回家换衣服。 　　钟梓星一百二十个同意——虽然自带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依旧能健步如飞的技能，一晚上都穿着高跟鞋也不算享受。 　　两人杀回家洗澡换衣服，梅给彼得开门时眉毛都快竖起来了，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遮着嘴惊讶不已。 　　钟梓星……只能全程围笑脸。 　　回家匆匆收拾完自己，和打理整齐的小蜘蛛一路狂奔向目的地。清晨纽约街道上人烟稀少，晨间空气里逸散着淡淡白雾，他们站在复仇者大厦门前瑟瑟发抖，贾维斯给他们开门的时候，几乎感动得想嫁。 　　乘着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开，他们就看见钢铁侠十分有气势地坐在沙发上，几只艾瑞丝出品的变形金刚忙忙碌碌，殷勤地将咖啡递到他手边。 　　……帅得不行。 　　对于她提出的疑问，艾瑞丝歪着头想了想，对着钟梓星勾了勾手指。 　　她一副做贼的小心模样，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行字。 　　[托尼的爸爸妈妈在马里布蹲守他，他躲在这里不回家呢。] 　　[虽然对外一直宣称死亡但是只是假死啦，我把秘密告诉你你不可以说出去哦。] 　　[……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吧？霍华德爷爷说九头蛇已经被打残了。但他们还要度假，不想回来接手集团，最近在和托尼互相推锅√] 　　“……”钟梓星从惊讶中拉回思绪，“还有谁知道吗？” 　　[史蒂夫！上周他去马里布看他们的w]艾瑞丝摇头晃脑。 　　队长……现在应该已经和巴基见面了吧。 　　钟梓星思绪飘飞。 　　她抿了口热可可。醇厚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落进胃袋，暖意传递至四肢百骸。 　　随着时间推移，大厦里的人员渐渐多起来，稀稀落落的谈话声和脚步声充满复联总部。 　　钟梓星等得无聊，早和艾瑞丝一起看电影去了。她没看到汽车人，艾瑞丝说他们忙着呢，不知道去哪里围剿霸天虎了，钟梓星想想，只能按捺下遗憾的情绪。 　　当钟梓星和艾瑞丝从“安妮17到底该用什么当材料”一直聊到“大都会的超人真的超级帅”，电梯门终于再度开启。 　　听到电梯开启的声音，钟梓星松了口气，急忙抬起头：“斯塔克先……呃？” 　　虽然早就知道艾瑞丝的面瘫之下是一颗话唠的心，但她的话唠能力还是让钟梓星跪了，心想小姑娘不亏是斯塔克养出来的，转行去当嘴炮的话估计能完胜死侍。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是班纳博士。 　　钟梓星还是第一次见他，看到他又忍不住想起丹尼尔，心想幸好没多少人见过没变身的绿巨人，不然尴尬程度难以想象。 　　“你好，先生。”她礼貌地起身点头致意。 　　班纳博士笑笑，还没说什么，艾瑞丝已经爬起来兴高采烈地扑上去，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转了两圈。 　　钟梓星：…… 　　麻麻她今年为什么不是三岁！这样见到哪个男神都可以扑上去求抱抱！ 　　事实就是她已经不是三岁，只能面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看着一脸无奈的博士老老实实给艾瑞丝当大马。 　　“你是……珀瑟对吗？”班纳博士摘下眼镜，对钟梓星温和一笑，“你的能力很有趣。” 　　钟梓星立刻眨巴着眼睛猛点头，试图给博士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时远处的天空渐渐变化色泽，暗紫色的电光游走在云层之间。 　　隐约的雷声越来越近。 　　“我们有客人了。”班纳博士注意到了雷电。 　　钟梓星和艾瑞丝都转头看向天际，看着云层聚散旋转，最终形成巨大的漩涡。 　　下一刻，一道光柱从天空直直劈下！ 　　玄奥阵纹深深烙印在露台上，光柱中身着银亮铠甲的人影渐渐清晰。 　　阿斯加德的雷神旋风一样冲进来，抓起桌上的可可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马克杯，一脸难以置信。 　　“我的雷神之锤出问题了！” 　　他说着，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我还在彩虹桥里它突然变成了这只中庭生物……哦，还有孩子在场，你们好。” 　　钟梓星：“……” 　　班纳博士：“……” 　　艾瑞丝：[……] 　　三个人表情成谜，无视了雷神热情的问候，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前·雷神之锤。 　　在他们的注视下，缩在雷神掌心的短腿猫咪睁着蔚蓝如海的眼睛，转动毛茸茸的的脑袋观察四周，细细地叫了声。 　　“喵。” 第27章 反物质 　　雷神之锤, 名为妙尔尼尔，昵称喵喵锤，北欧神话中雷神托尔的武器。 　　——现在正在地上跌跌撞撞，一边发出细弱的“咪咪”声。 　　要可爱化了……这时猫奴星的第一反应。 　　四个人忘却了生疏, 围着这只短腿猫咪眼巴巴地看。托尔和班纳博士还只是困惑地弯腰观察, 钟梓星和艾瑞丝已经毫无自尊地跪伏在地上，热切地盯着新鲜出炉的喵喵锤。 　　猫咪大概自带让人变傻气场——能让正在交流的两个人突然停下话题，智障一样开始喵喵叫的唯一原因只能是路边窜过了一只猫。钟梓星深有体会，但还是没法克制看到猫第一时间就开始欣喜地“喵喵喵”的本能反应。 　　喵：鱼唇的人类。 　　“我现在怎么使用妙尔尼尔？”托尔蹲下来，困惑地去呼噜喵喵锤的毛, 短腿猫咪蹭蹭他的手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紧接着托尔抓起喵喵锤的尾巴, 试探着拎起来：“这样吗？” 　　啊啊啊啊啊！ 　　钟梓星呆若木鸡，差点崩溃。 　　“喵咪的尾巴……”不能拽！ 　　她还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托尔似乎已经找到了窍门, 眼睛一亮, 提着在空中晃荡的喵喵锤站起身。 　　他的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容, 在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 拽着猫尾巴, 手腕发力, 把喵喵锤抡得虎虎生风。 　　转成旋风的喵喵锤：无辜.jpg 　　“还挺好用的。”试试手觉得没什么问题，托尔便放下心，心大地接受了他的锤子变成喵的事实。他哈哈一笑，把喵喵锤放回地上, 余光瞥见钟梓星，不由好奇，“你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了？” 　　……钟梓星已经呈现名画呐喊状。 　　似乎还不太适应刚刚的旋转，短腿猫咪刚一落地，就喝醉酒一样左腿绊右腿，最后啪叽一下摔了个马趴。 　　“咔嚓。”地板龟裂的声音。 　　钟梓星：“……” 　　虽然看起来像是喵，但本质上还是雷神之锤……？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只会飞会打雷别人抱不起来的……猫？ 　　但是刚刚揪尾巴的姿势实在让人心惊胆战，艾瑞丝撸起袖子，循循善诱：[你应该换个姿势。] 　　“什么姿势？”托尔虚心求教。 　　他弯下腰，伸手一把拦腰捞起喵喵锤，“这样可以吗？” 　　“……” 　　艾瑞丝给他比划，[一只手放在腋下，一只手托住……] 　　她还没说完，托尔就放下猫，双手伸向它的腋下向上一提。 　　然后他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猫。 　　“它为什么这么长？” 　　钟梓星：“……”不好意思，我们中庭猫就是长。 　　“托尼呢？我有事找他。”撸完猫，托尔才想起来正事，找了一圈没看到钢铁侠，不禁疑惑地望向班纳博士。 　　“我也在等他。”班纳博士表示他也不知道。 　　钟梓星好容易从喵喵锤上拽回视线，听到托尔的话，对他此行的目的大致有了猜测。 　　大概是为了以太粒子……？但是电影里阿斯加德根本没发现以太粒子出问题啊。 　　她甩甩头，决定等托尼上来再想。 　　那边托尔火急火燎想去找托尼，被艾瑞丝拦住，小姑娘振振有词地表示托尼研究的时候对于外界声音都是心不在焉，托尔说什么他也听不见，远道而来是客来来来不如先喝一杯，说着一挥手，一只小机器人立刻拖着酒柜奔过来。 　　……三瓶酒下肚后，原本将信将疑的托尔开始拍桌子，哈哈大笑着给艾瑞丝讲他镇压动乱的事迹。 　　莫名其妙被拉着一起喝酒的班纳博士和钟梓星：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等钢铁侠的私人珍藏清空了一半，气氛彻底完蛋。 　　艾瑞丝指使贾维斯开始放舞曲，玻璃幕墙转变成全黑，隐藏在角落的灯光开始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光斑随着节奏四处游移。在她的命令下，一厅的小机器人都开始跳起舞来，舞姿整齐划一又热辣性感。 　　虽然三个人都差不多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但钟梓星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最开始她还记得自己这个年龄在美国喝酒犯法，但喝着喝着，这件事就被她忘得干净。 　　脑袋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或者什么关闸被嗒地打开，五颜六色的光在她视野里旋转融合，神智清醒也没什么用，激动和兴奋早就压倒一切理智占据上风。 　　“有没有人跳舞！”托尔一摔酒瓶。 　　酒瓶碎裂的声音割断了钟梓星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之弦。 　　“我来！”她噌地站起来。 　　[小星上！]艾瑞丝唯恐天下不乱。 　　“先说了！我只在小学学过几年民族舞！”钟梓星笑着对她大喊，四处看看，意念扯下窗帘往身上一裹，一举跃上桌面。 　　她一边笑一边回忆动作，提起窗帘一角，轻盈地转了个圈。 　　“漂亮！”托尔笑容满面地拍桌子给钟梓星伴奏。 　　班纳博士端着酒杯乐呵。 　　就在这时，电梯门蓦地打开，钢铁侠和垂头丧气的小蜘蛛比划着手势说着什么，喧嚣声浪汹涌而至，两个人齐刷刷捂住耳朵，一抬头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群魔乱舞。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时空怪圈。 　　过了会，久经风浪的托尼才找回声音，清了清嗓子：“……哦，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开了场联欢会？” 　　他的声音在转圈圈的钟梓星耳边炸开，不啻惊雷。 　　“……” 　　钟梓星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像是生锈的齿轮重新运作，颈椎一格格转动，她缓缓转过脸，毫不意外地对上了小蜘蛛懵逼的眼神。 　　我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对方眼睛里这么写着。 　　……对不起了，她浪起来就是能上天。 　　“看我的锤子，”托尔带着笑容，把喵喵锤抱起来举给他看，“它一进入地球就变成这样了，是因为什么……”他搜肠刮肚寻找词汇，“磁场吗？” 　　喵喵锤在空中挥舞着爪子。 　　托尼：“……它还可以放电吗？” 　　雷神闻言扭头看看手里的喵喵锤，换了个姿势，单手托起小猫举过头顶。 　　“去吧妙尔尼尔！”他大喊一声。 　　一道炫目电光从喵喵锤的双眼中放出，撞碎漆黑玻璃幕墙，刺啦蹿上天空，没入云层。 　　正午的光线重新从漏洞洒进来。 　　放完电的喵喵锤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它甩甩脑袋，轻巧地跃到托尔肩上，弹出爪子勾住他的肩膀，伸出舌头给自己舔毛。 　　试验完雷神之锤的托尔心满意足，他环顾木着脸的几人，不解地摊手：“为什么看我？” 　　“表达我的敬佩，”钢铁侠率先回过神，淡定地问， “看腻阿斯加德的景色了？” 　　“不，我这次来是因为大事。”托尔正色。 　　接下去他们聊的果然是以太粒子的问题，三个男人互相交流已知信息，托尼还把彼得拉去给他们比划了两下，最后几个人神情严肃地得出结论：没什么好的处理办法，没法把以太从宿主身上分离出来。 　　不过他们都有自信不久后能找出办法。 　　钟梓星提着窗帘悄悄溜到一边，听到他们的结论，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不由得看向小蜘蛛。他正在认真倾听三人的对话，注意到她的视线，下意识对她笑了笑。 　　“等等，我记得你说以太见到你就跑。”托尼忽然扬声问钟梓星，“你确定它是因为你？” 　　“不确定。”钟梓星收回视线，摇头。 　　“试一下就知道了。”她说。 　　“你是说……”班纳博士讶异地看向她，继而低下头沉思，“值得一试，这未尝不是一个方法。”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托尔：？？？ 　　“现在就去试。”托尼果断决定。 　　一行人正要转战实验室，忽然房间里的舞曲骤然停歇。 　　伴随一段轻灵的音乐，管家先生优雅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和先生们，现在到用餐的时间了。” 　　“……e on，”托尼一脸牙疼，“老贾你真要在这种时候扫兴？” 　　“我恐怕我必须如此，先生，”贾维斯说得很婉转，“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背负责任在身。” 　　“责任？”托尼一挑眉，刚要开口，艾瑞丝拽了拽他的衣服。 　　[爷爷和奶奶。]她不赞同地摇头，[我也会告诉他们的。] 　　托尼：……要命，父母看着他还怎么浪。 　　“……好吧，”他只好妥协，“你们有谁会做菜？快点快点，吃完我们下去。” 　　没人回答。 　　“拜托，没有人？”托尼不太相信，叉着腰一个个点名，“布鲁斯？托尔？算了你一看就不会。” 　　很遗憾，在场没人点了厨艺技能。 　　钟梓星盯着天花板吹口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低头发现几个人都在看她。 　　“……我不会。”她诚恳地说。 　　托尼扬扬眉表示不信：“你上次……”他忽然想起了过咸的鸡蛋。 　　“我一直以为中国人都会做菜。”班纳博士有些惊奇。 　　钟梓星：……是什么给了你们这个错觉？ 　　她不得不叹着气给他们解释：“我只会做一点简单的，蒸鸡蛋之类的。” 　　“啊我知道，日式蒸蛋，对吧？”托尼感兴趣地问， 　　“……”钟梓星漠然摇头，“不，就是装在碗里……然后上锅蒸。” 　　几个人沉默地看着她。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钟梓星只好搬出佐证。 　　“我朋友曾经也想学做菜，”她讪讪地盯着地面，“现在她家厨房天花板上还残留着高压锅的残骸。” 　　“……” 　　半响，托尼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我知道两条街外有家意大利菜味道不错，我们叫外卖怎么样？” 第28章 转仪钟 　　留学党生活技能总要有些, 钟梓星的确会一点厨艺，不过和她说的一样，仅限于蒸蛋小米粥这类简单的，凑合凑合能吃——毕竟美帝这边饮食结构趋向于高油高热量, 各种酱钟梓星也吃不惯, 不自己做点清淡的洗洗肠胃大概会胖死。 　　但是更高级的比如烘焙之类就别想了……而且有外卖的情况下，一个人为什么要开火。 　　钟梓星坐在彼得和艾瑞丝边上，捧着碗吃得心安理得。 　　“以太是黑暗精灵从黑暗中制造出来的武器，”托尔边啃烤猪肘子边说，“他们的首领玛勒基斯企图用它的力量让宇宙重归黑暗。” 　　然后黑暗精灵还有幸存者, 不久之后就会循着以太粒子的位置来夺走它……以上就是全部剧情了。 　　“看，清空了。”托尼第一个放下叉子, 清清嗓子，学着小男孩的腔调，语带调侃, “贾维斯先生, 我能去玩了吗？” 　　“如你所愿, 先生。” 　　托尼立刻转身, 挥手招呼几个人跟上。 　　实验室。 　　原本只有玛勒基斯才能将以太粒子从宿主身上分离出来, 不过钟梓星和彼得的经历给了托尼新的灵感。 　　于是现在他们要尝试一种……更玄学的分离方式。 　　“先进去。”托尼指挥钟梓星和小蜘蛛走进实验室中央的玻璃立方体, 一上午他就在赶建这个，“把上衣脱了。” 　　钟梓星：“……等等？”为啥呀？你们玩黑科技的不能一键扫码吗？ 　　“出问题看得更直观点。”托尼淡定解释。 　　……也就是怕自己大力出奇迹嘛。钟梓星无言以对。 　　然而这句话是对彼得说的，面对偶像的要求，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照做, 衣服脱得特别利索，钟梓星看得一脸懵逼。 　　想想预告片里蜘蛛侠脱制服的画面。 　　……害怕。 　　出于减小破坏力的考虑，钟梓星很快调低了像素，她和乐高彼得寂寞如雪地站在玻璃笼子里，等待钢铁侠的指令。 　　“她就是艾瑞丝？” 站了一会有些无聊，彼得小小声地问钟梓星。 　　“嗯？哦，对，就是她。”钟梓星正在调整吐息，避免等会手抖。 　　她想了想，歉意道：“抱歉，要不是我家水管炸了……”你也不会被以太附身。 　　“不，你不需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猜到她想说什么，彼得立刻截住她的话。 　　他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起来：“就算不是这次，下次我去下水道也会遇到的，不是吗？” 　　如果你是普通人你为什么要去下水道……钟梓星无力吐槽。 　　“这股能量……”托尼和班纳望着屏幕沉思，时不时指指点点，托尔在一旁补充信息，顺便和艾瑞丝一起撸猫，四个人看起来都很忙的样子。 　　过了会，托尼才从数据模型里抬起头，随意道：“你先自由发挥。” 　　“……”托尼粑粑你上次很靠谱的啊？ 　　钟梓星心累得说不出话，只能对小蜘蛛摊手，哭笑不得：“准备好了吗？” 　　“嗯。”小蜘蛛有些紧张地点头。 　　整个实验就是靠以太对她的嫌弃进行的，所以钟梓星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给彼得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看看能不能把以太逼出来。 　　然而放在钟梓星身上，拥抱本身就是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 　　“千万，千万不要动。” 　　她把手掌平平地覆在彼得伸过来的手臂上方，全神贯注地慢慢贴近，嘴里一遍遍仔细叮嘱。 　　“说实话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手掌断了，你直接安回去它还能用吗？”彼得眼睛紧盯着她的手。 　　“下次我们可以试试，要是成功了绝对是为科学事业做贡献。” 　　“或许我会因此名载史册，‘彼得帕克先生因为实验失败不幸去世’……” 　　“放心，我会尽量不让你那么惨的……好的，我觉得我已经碰到了，斯塔克先生，以太有反应吗？” 　　“好迹象，能量开始移动了。”托尼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 　　钟梓星听着觉得不对，抬头望去，发现三个男人一脸严肃盯着屏幕，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仿佛正在观看奇塔瑞人入侵纽约的影像。 　　……憋笑憋得很辛苦啊几位。 　　意识到这一点，钟梓星嘴角抽了抽，回头看看讪讪的彼得，彼此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出了同病相怜的意味。 　　大人不靠谱怎么办，又不能打一顿。 　　不过以太的移动还是给了钟梓星信心，即使无限宝石嫌弃她嫌弃到想跑这个事实让人内心一阵刺痛。她敛神定息，从彼得糊成一片的马赛克脸上分辨眼睛的位置，一字一句认真道：“相信我？” 　　彼得点点头，和她开玩笑：“Yes，Ma’am，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你得祈祷我不是个魔鬼上司。”钟梓星忍不住弯起眼睛。 　　她不再拖沓，控制力道，给了小蜘蛛一个拥抱。 　　几乎在她的手指传递来马赛克独有的光滑感的刹那—— 　　“出来！快！”托尼大喊。 　　细小的暗红色粒子汇聚成沙尘雾流，仿若具有意识那样，顷刻间从彼得体内逸散而出。 　　听到指令的彼得当即冲出玻璃立方，然而他刚离开空间，身后响起钟梓星冷静的声音：“帮我把门关上。” 　　“珀瑟？”他蓦地回过头。 　　玻璃立方之外，托尼他们说了什么，钟梓星没听到。 　　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飘忽变化的红色流体上。 　　果然不是马赛克。钟梓星想。 　　——在调低像素后方块重叠的视野里，以太粒子清晰真实得和环境格格不入。 　　酒精在血管里沸腾燃烧，点燃残存的谨慎和胆怯，意识在热意的怂恿下更加清醒，钟梓星本就不剩多少的恐惧意识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现在看着现实宝石，最大的想法就是有趣。 　　电影设定里，无限宝石中只有以太粒子是液体，但是最后它们都要被镶嵌到无限拳套上，就不知道编剧打算怎么圆这个坑了…… 　　钟梓星决定试试看。她控制住六块空气马赛克，以巧妙的组合形式，将飘散的以太粒子向内压缩。 　　推进很快遇到了阻力，以太粒子不断翻涌，企图对抗钟梓星的举动，钟梓星哪能让它挣脱，调动起全部意志力灌注到马赛克上，无视以太粒子的抗拒，一鼓作气冲破障碍！ 　　剧烈的冲击霎时炸开！ 　　无形风暴在玻璃立方里肆虐，玻璃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龟裂声，堪堪维持着不至于破碎，高速旋转的风暴模糊了立方内的景象。 　　托尼当机立断关闭了入口，见鬼一样瞪着风暴里的人影。 　　他忽然想起之前瞥见桌上堆满了空酒瓶。 　　“……她喝酒了？”他喉咙滚了滚，嗓音干涩。 　　托尔哦了声，哈哈一笑：“她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士，她的祖先会为她骄傲的。” 　　托尼面无表情：“几瓶？” 　　[六瓶！对着吹的！] 　　托尼：“……” 　　不久之后风暴停歇，贴在玻璃上焦急不已的彼得第一个冲上来开门：“珀瑟！” 　　钟梓星正在沉思，听到声音抬起头，扬起笑容：“嗨？” 　　她摊开右手，将无名指上散发红光的椭圆形宝石戒指展示给他们看。 　　“它和原来主人的联系被切断了，黑暗精灵现在没办法感知到它的位置，”钟梓星对于自己干的事有多危险无知无觉，酒壮怂人胆，她现在就一个胆大，让她把无限宝石吃下去她都敢，“不过我好像摘不掉它了。” 　　她想了想，问：“如果我把这根手指砍掉，以现在的科技还能接上吗？” 　　“……你应该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你。”半响，托尼耸耸肩。 　　钟梓星想想也是，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了，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她扯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借着这个理由三两句把剧情抖落干净。 　　换句话说，就是不久之后，会有外星人入侵地球。 　　“但你说他们找不到以太了。”托尔插嘴。 　　所以他们会在无边的黑暗里继续徘徊，愤怒于千年来唯一的希望突然消失，然后错过毁灭宇宙的时机…… 　　“那就没事了。”钟梓星一点都不同情。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以太粒子该怎么处理。 　　原本按道理应该由托尔带走，但几个人试了半天都没能把那枚戒指拔下来，只好悻悻放弃。 　　“最好毁掉它，以太毕竟是一样危险的武器。”临走时托尔如是告诫。 　　钟梓星表示知道。 　　雷神这才放心地点头，走向窗边打算离开。喵喵锤安然地趴在他头上，时不时舔下毛。 　　伴随一阵亮白刺眼的电光，托尔头顶猫咪，嗖地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我有个想法，”望着雷神消失的方向，托尼摸摸下巴，突发奇想，“如果一个人能空手将碳捏成钻石，你觉得他能不能摘下你的戒指？” 　　钟梓星正在新奇地用指节敲击现实宝石，闻言愣了愣：“……超人？” 　　如果不触碰她只是触碰戒指，应该不会碎吧？ 　　“我会告诉他你的情况，下个月你的学校和大都会大学化工专业有个联合竞赛对吧？我看入选名单里有你，拿我的名片去星球日报找他。”托尼似笑非笑，“想不想给我一个感激的拥抱？” 　　钟梓星：“想。” 　　钢铁侠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不按套路出牌的钟梓星干脆利索地上前，给了对她帮助良多的斯塔克先生一个拥抱，然后松开他，走到艾瑞丝身边蹲下，亲了下她的脸颊，最后和班纳博士挥手道别。 　　“走吧。”她拍了拍正在穿衣服的小蜘蛛的肩膀。 　　“你就这样走了？”托尼回过神。 　　钟梓星驻足，莫名其妙地回头：“学校会包去大都会的机票和食宿。” 　　其实她也不是很懂为什么要拿名片去找，如果是朋友的话，他们随便联系一下不就好了。 　　总不会是钢铁侠还不知道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 　　她认真道：“谢谢你的好意，斯塔克先生。” 　　装逼失败的托尼：“……” 　　“下个月你要去大都会？”穿好衣服的彼得急忙跟上来，好奇不已。 　　“嗯。”大都会和纽约其实离得不算远，地图上来看都在东海岸，学校大手一挥包了机票她还蛮惊讶的。 　　对于她的行程，小蜘蛛羡慕不已，表示有机会记得拍些照片给他看。 　　钟梓星满口答应。 　　一个月后。 　　钟梓星坐在土耳其航空的航班上，倚着窗口俯瞰窗外的云海。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知道大手笔包机的不是学校而是莱克斯集团了——莱克斯·卢瑟热心公益的证据之一，这位大反派表面功夫做得一直不错。 　　作为享受福利的一方，钟梓星和她的同学欢呼雀跃。 　　坐在钟梓星身边的姑娘是同专业的学霸，一上飞机就开始闭目养神，嘴唇无声翕动，似乎在背什么东西，钟梓星不好意思打扰她，只能一个人看风景。 　　不过所幸飞机也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钟梓星正想着，忽然机身一阵晃动，在气流中颠簸起来，她喝了一半的牛奶晃了晃，倒下洒了她一身。 　　“发生什么了？”她身边的姑娘睁开眼，讶异地环顾四周。 　　钟梓星摇摇头。 　　就在这时，广播里响起机长镇定的声音。 　　“很抱歉诸位乘客，超人正在前面和不明人士战斗，本次航班将会转道哥谭机场降落。” 　　他安慰机上乘客：“我们很安全。” 　　钟梓星：…… 　　很安全？ 　　如果她没听错，他们要降落的地方是哥谭？？？ 　　- 　　- 　　- 　　钟梓星：你仿佛在逗我笑。 第29章 类星体 　　机长是大都会人, 没去过哥谭，大概。 　　即使是相邻的城市，深入的东西了解的也不会太深，最多知道哥谭的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 或者两个城市的美式足球比赛哥谭队输了之后, 球迷们在体育场外大打出手之类的。 　　听他信心十足的口吻，钟梓星在心里疯狂吐槽。 　　……虽然她也没去过。 　　但是就算她没去过！她也知道“安全”这个字眼对于哥谭来说非常、非常可爱，括弧，这里的可爱是哈莉·奎因口中的那种，显然不只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棒极了, 行程又要拖延几小时。”邻座的姑娘翻了个白眼，泄气地往后一倒, 语气格外不爽。 　　钟梓星观察四周的同学，他们是表情要么是行程被耽误的不爽和对哥谭的好奇，全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 　　其实她也不算知道……不过在她的理解里, 白天应该没那么不安全……吧？ 　　哥谭反派里用毒的不在少数, 也从来不惮挥手毒倒一城市的人。钟梓星不能说自己就无所畏惧, 但比起一飞机的同学, 她拥有的能力远超他们, 能力范围内她肯定要护着他们点。 　　所幸莱克斯集团一向靠谱——至少钟梓星觉得比韦恩企业靠谱, 在机场她还看到了布鲁斯·韦恩为土耳其航空拍摄的宣传广告，广告里布鲁西宝贝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然而他是在宣传哥谭。 　　“现在是来这座伟大城市游访的最好时机。” 韦恩企业的董事长，布鲁斯·韦恩坐在飞机上对着镜头眨眼, 神情淡定从容。 　　看看这是什么话！ 　　来了还能回得去吗！ 　　不良商家！虚假宣传！必须投诉！ 　　钟梓星拎着背包，站在机场里仰头看着屏幕，暗暗腹诽。 　　她和怨声载道的同学一起，由领队教授带着登上漆着莱克斯集团logo的大巴。全球第二大新兴科技公司在哥谭显然也不是毫无能量，想想莱总敢让运送氪石的船只从哥谭上岸还有信心运回大都会，看起来她这一路可以安心看风景了。 　　惦念着和小蜘蛛的约定，一坐上大巴，钟梓星就抓角度开始给窗外的景色拍照。 　　城市的历史感从建筑风格上可见一斑，尖塔林立的剪影精致沉郁得像是电影画面，玻璃幕墙光洁如新的高楼错落有致分散在城市各处，古典与现代在这座城市里完美融合，如同奶霜和红茶一样相得益彰。 　　“哇哦，它比我想象得美。” 　　坐在钟梓星身边的人换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学长，一头乱糟糟的棕发，蓝色眼珠闪烁着兴奋，认真看还有点小帅，可惜宅男打扮基本上把优点都掩盖了。 　　因为钟梓星位置靠窗，学长几乎要把身体越过她贴到窗户上去了，钟梓星只能往后仰，贴在椅背上尽量不碰到他。 　　“是呀是呀。”她带着违心的笑容，艰难地在“压碎椅背”和“撞碎学长”之间保持着平衡。 　　“我应该给弗莱德拍几张，”学长没注意到钟梓星的勉强，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好几张，“我们能换下座位吗？你……” 　　“珀瑟·钟。”钟梓星礼貌微笑，“可以。” 　　学长立刻站到走道，等钟梓星和他换位置，钟梓星提心吊胆地开着空气屏障，从座位上爬出来。 　　“啊谢谢你，钟。”学长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不好意思地对她露齿一笑，“我叫克里斯·艾伯特。” 　　“你好艾伯特。”永远听不惯自己姓氏英文读音的钟梓星只好笑笑。 　　就在这时，大巴倏地一个急刹。 　　惯性作用下，学长踉跄两步，差点没从车尾滚到车头。钟梓星更是一个不小心抓碎了座椅靠背，吓得她急忙补好，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已经有同学困惑地站起来。 　　司机探头看了一眼，低声骂了句脏话，扭脸对他们说：“对不起了孩子们，前面堵车了。” 　　他耸耸肩，摘下帽子丢到方向盘后：“估计是出了什么事，等着吧。” 　　他们其实已经离大都会不远了。大都会和哥谭只隔了一道海湾，原本两座城市之间最方便的往返路线是乘坐渡轮，不过在十年前，韦恩企业和莱克斯集团在政府的支持下合作，建设了横跨海湾的跨海大桥，极大缩短了原本需要数小时的路程。 　　此刻大巴就堵在了跨海大桥的起始端。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龙证实了司机所言不虚，意识到这一点，车内顿时响起了各式各样的抱怨声。 　　“哦拜托，我们难道要在哥谭吃晚饭吗？” 　　“看这个长度！要堵到多久？” 　　“哥谭的交通状况这么差？纽约都不会堵成这样！” 　　“嘿，哥们，打开车门让我们下去逛逛怎么样？”已经有好事的学生去和司机打商量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对不起小伙子，”司机似乎是哥谭人，经验丰富，闻言只是摇头，语调幽默，“你要是下去了，我恐怕我没法把你完整地送去大都会。” 　　短暂的沉默之后，车上爆发出愉快的笑声。 　　大家都没把司机的说法当真，被噎了一下的学生也没有恼羞成怒，依旧笑嘻嘻地追问：“真的？哥谭有这么可怕？这又不是晚上。” 　　“你可以查查前面发生了什么再说话，”司机怜悯地微笑，“我敢保证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他说，已经有学生开始搜索新闻。片刻后，有谁轻声念出新闻内容。 　　“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炸毁了跨海大桥？”念出这条新闻的女孩语调略微上扬。 　　她疑惑地请教司机：“这种情况警察不应该先疏散桥上的人员吗？” 　　“哥谭警察效率不高，”司机见怪不怪，但也不想多说，含糊透露了几句，“说不定最前面的车辆都被劫持当做人质了。” 　　他若有所思地熄灭引擎，打开车门：“我们还是不要待在这里比较好，去找个酒店待一会吧，最好是韦恩企业旗下的，不要分散行动。” 　　品味到司机话语里的暗示，大巴上有一阵无人说话。 　　不止他想到了这点，陆陆续续有车主下车，抛下被堵住的车自行离开，有幸没有被堵住的车则开始倒车远离。 　　在司机的引导下，来自纽约的学生们陆续下车。钟梓星混在人流里，忍不住回头张望。 　　车流遮挡了视线，看不清跨海大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谭的天气一向不好，今天也一样。墨色翻涌的云层掩映，漏不下半缕天光，灰蓝色的海浪起伏汹涌，海湾尽头影影绰绰的城市却熠熠生辉，仿若日光倾城。 　　钟梓星站在桥的这端，注视着远方的城市。 　　过了会，她逆着人流，迈开脚步。 　　天光云翳倒影在她的瞳孔中。 　　迷乱最后还是留在了复仇者大厦，在逼迫他把钟梓星手机上的东西都吐出来之后，艾瑞丝慷慨地给她换了部新手机。 　　钟梓星一边在车流里艰难穿行，一边摸出手机给钢铁侠打了个电话。 　　“嗨甜心，见到红披风了？” 　　“斯塔克先生，”钟梓星现在觉得自己的背包很碍事，考虑到等会她想做的事，她根本没法腾出意念来带上它，“我可能要上新闻了，你觉得我需不需要找点什么挡脸？” 　　“如果是我，我会建议你把美丽的事物和世界分享，”托尼似乎在什么派对上，背景音是许多女性的轻笑，“不过你现在在大都会？那我的答案是需要。” 　　“好的。”钟梓星点点头，“那么你觉得，在——” 　　说话时，她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 　　然后她收回目光，严肃地问：“牛皮纸袋，KFC全家桶，报纸，毛巾，钢筋混凝土头盔之间，我应该选哪个来挡脸？” 　　托尼：“……” 　　因为这趟大都会之旅只有三天，钟梓星没带太多东西，只用背包装了笔记本电脑和衣物。但如果她被拍到，她的同学很容易就能靠着背包认出她来，她也没多余的精力操控背包，所以钟梓星现在急需找个地方把背包放一下。 　　……问题是，这里是哥谭。 　　请路人帮她看一下肯定不靠谱，放路边更别想了，她回来时肯定什么都找不到，她现在离同学也远了，不能拜托他们帮拿…… 　　钟梓星快要愁死了。 　　“你就没带条围巾？”托尼显然被想象出的场景无语到了。 　　“这个倒是有。”钟梓星心不在焉地回答。 　　就在这时，她余光瞄见了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车流里堵着一辆跑车，锃亮漆面折射暗淡天光，顺着车身优美的曲线一路迤逦，车门边站着个衬衣马甲的高大男人，泛着冷意的目光投向大桥中心。 　　她！看！到！了！谁！ 　　钟梓星眼睛一亮，愁绪顿时一扫而空。 　　逻辑很简单，要说这座城市里还要谁能信任，蝙蝠侠肯定算一个。 　　而且白天不能化身蝙蝠侠的布鲁西宝贝好！说！话！呀！ 　　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只有蝙蝠侠的肉体还有点温度了！钟梓星感激涕零。 　　她急忙从背包里抽出格子纹围巾，想了想，顺便把纸笔也拿出来。 　　数十秒之后，正在等待蝙蝠战机的布鲁斯·韦恩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他迅速调整表情，漫不经心地扭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用围巾把她自己包得她妈都不认识的姑娘。 　　布鲁斯·韦恩：…… 　　围巾怪人讪讪地对他挥了挥手，布鲁斯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目光微微一凝，记下了这点。 　　随后他看到对方递给他一页笔记本撕下来的纸。 　　“能帮我保管一下我的包吗？事后请寄往星球日报报社，谢谢。——托尼·斯塔克的保镖” 　　布鲁斯·韦恩：………… 　　他沉默几秒，点了点头，试探着问：“小姐……” 　　他一点头，围巾怪人立刻弯起眼睛，兴高采烈地把背包丢进他的跑车，不等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向跨海大桥中心。 　　布鲁斯·韦恩：……………… 　　在车流里跋涉了十几分钟，钟梓星终于隐约看到了事件中心。 　　距离她大概一百多辆车的位置，几辆大货车横过来堵住了桥面，一群戴着玩偶头套的持枪人站在车厢上，面对着她的方向。 　　……这个造型好像有点眼熟。 　　钟梓星有点迟疑，但动作并没有放慢。 　　货车似乎是一条分界线，靠近哥谭的这一侧车里都空无一人，大概这就是大桥堵死的原因，而货车后的车主似乎都被挟持为人质，无法离开。 　　这一条线，很可能就划分出了生与死的界限。 　　眼见四周无人，钟梓星干脆直接控制脚下的马赛克腾飞而起，撞开空气向前疾驰。 　　她的身影一凸显，立刻被玩偶头套们注意到，机关枪的声音霎时响起，裹挟着子弹的马赛克撞上钟梓星的身体，立刻被弹开飞向别处。 　　短短刹那，她飞快地突破了防线，向着大桥断裂处飞去。 　　头顶一阵螺旋扇叶高速旋转的轰鸣，直升机和直升机里飘出的音乐声一起越过钟梓星的头顶，悬停在桥面的尽头。 　　钟梓星停了下来。 　　桥面尽头空出了一段空白。所有被挟持的车辆都远离了那片区域，几辆黑色轿车翻倒在那里，四周散落着燃烧的汽车残骸，几个被绑住的男人趴在地上拼命挣扎。 　　不知为什么没有人封住他们的嘴，于是他们不断发出类似于咒骂和哀求的声音，在数百辆车的沉默围观下像虫子一样蠕动。 　　“哈，哈，哈，哈。”嘶哑的笑声遵循着奇怪的节奏回荡开。 　　绳子从直升机上甩下来，一身西装的绿头发男人从绳子上滑下，惨白面孔上涂抹出血红唇形，深凹下去的眼窝眼线浓重。 　　“Well，well，well，”小丑踩着车顶一步跃下，手杖在桥面上敲出清脆声响，他拄着手杖弯腰，带着笑容疑惑地凑近地上的男人，“为什么要离开地狱？狂欢才刚刚开场。” 　　地上的男人嗫嚅着解释了什么，小丑没去听。他歪了歪脑袋，接过手下递给他的油桶，拔出油塞，慢条斯理地绕场一周，将汽油浇在男人们身上。 　　“现在，表演正式开场。”他哈哈大笑着跃上车顶，举起手中的打火机。 　　除了专心公开行刑的小丑，他的手下都注意到了钟梓星，齐齐端起机关枪向她扫射。钟梓星活动了一下指节，踩在一辆车车顶，对着小丑的位置比了比，然后调低像素。 　　感觉上是手下背叛了小丑，想要逃离哥谭，然后被小丑炸桥堵住？ 　　钟梓星猜测。 　　民风淳朴哥谭市，人才辈出阿卡姆……她总算见识到了。 　　整齐的空气马赛克在他们之间排开，钟梓星抛却杂念，吸了口气，双手按在身前的空气马赛克上。 　　“送你一颗小心心！” 　　她嘿咻一声，向前用力一推，一列马赛克呼啸着对准小丑冲去—— 　　只听“噗通”一声，车顶上的小丑猝不及防，正好被马赛克从桥面断口一下顶了下去。 　　过了十几秒，桥下响起水声。 　　一片寂静。 第30章 引力波 　　三推两推把小丑的手下全部推下水, 顺便把直升机送上天，钟梓星看着直升机螺旋扇叶纷纷撞上空气折断，机身燃烧着坠入海湾，才拍拍手收工。 　　敬畏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不适应地抖了下, 踏过一地弹壳走向桥面断口后的虚空，与此同时意念探向桥下的海水。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钟梓星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力更上一层楼，一块块剔透的海水马赛克纷纷从海中飞出，涌向被炸断的跨海大桥。 　　围巾松开少许，海面上的疾风卷起她的长发, 她径直踏入虚空，海水马赛克迅速铺到她的脚下, 不断拼合延伸成水流构建的桥面。 　　道路在她的足迹下重建，连接起隔海相望的两座城市。 　　阴晦云层渐渐散开，明亮的光线倾落在海水长桥上, 波光在桥面脉脉流动, 如同水晶般粼粼生辉。 　　靠近大都会的桥面上除了警察和急救人员没什么民众, 黄色隔离带在桥面上拉开, 车辆上的红蓝灯光闪烁不定。面对搭建起跨海大桥的不明存在, 所有人脸上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讶异。 　　钟梓星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指挥海水马赛克一路铺设，接上断桥，自己则开始寻找离开的方式。 　　虽然一直觉得在离开自己的视线后，马赛克化的事物都会恢复原状, 但在和小蜘蛛每天晚上散步兼训练的过程中，钟梓星很快发现自己的猜测出了错误。 　　即使离开了她的视线，被她改变的事物也不会返回原本的状态，放在地上的水立方依旧是水立方，除了她无人能摧毁，空气也能对其他事物产生力的作用，怼天怼地怼空气在她身上不是什么网络笑话。 　　美帝人工效率一向低下，要是让他们修，跨海大桥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当然，这两座城市肯定有巫师，但这种小事故魔法国会不一定会施以援手。钟梓星想了想，干脆顺手帮他们修好算了。 　　虽然在佐德一战之后重建大都会没花多久，但那是特殊情况，就算那样还被称为“奇迹”了呢。 　　空气搭建成无形滑梯，钟梓星看看天色，翻过大桥护栏，乘上滑梯一溜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几分钟后，钟梓星已经踏入了大都会。 　　莱克斯集团订下的酒店当然是他们名下的酒店，钟梓星事前查了行程计划，因此对流程有数。根据导航指引找到下榻酒店后，她在附近一家冰淇淋店消磨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同学。 　　钟梓星默不作声地混回去，和教授解释自己是被挤散于是自己坐渡轮过来的。 　　这个理由没引起什么怀疑，确认房间后，他们再度会合，前往大都会大学，参加晚上的竞赛——或者说科技展。 　　“嘿钟！你有看到新闻吗？看看这个，‘连接黑暗与光明的水晶桥梁’，哇哦，酷毙了，”艾伯特很自来熟地凑到钟梓星身边，兴致勃勃地把手机递给她，“希望他们能尽快开放通行，而不是找一群科学家把它围起来研究。” 　　“呃……我还没看新闻。”钟梓星眨了眨眼。 　　人的个性在大都市总能得到更大程度的解放，更别提大环境下美国人本身就更喜欢社交，就算专业所限，本专业不解风情的理工男更多，个性人物钟梓星也接触过不少。 　　对于这种热情的社交态度，钟梓星已经比较适应了。轻度交障不能说完全被消磨，但有人主动释放善意她也乐于接受，再加上她能感觉到艾伯特没有恶意，从她的角度，她还挺高兴和他聊天的。 　　“那你错过了不少。”艾伯特客观评价，点开屏幕上的视频，钟梓星顺势探头瞄了眼，“还记得堵车的跨海大桥吧？” 　　钟梓星搭桥时就预见到了可能的骚动，闻言也不怎么上心，只是点点头，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屏幕里航拍到的视频上。 　　视频的角度先是侧拍，半边晴朗半边阴霾的画面两端各自延伸出一段桥梁，桥梁中央则是数十米长的断口，此刻靠近哥谭的那一侧断口延伸出一段透明光带，看起来稀疏平常。 　　然而下一刻，画面转为俯拍。 　　如同制作精良的特效大片，晶光灿然的桥面被飞速构建，在制造者不紧不慢的步伐中不断延伸，从高处俯瞰的话，绝对堪称赏心悦目。 　　而画面中心那个长发猎猎的人影，毫无悬念地夺取了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的目光。 　　“……”钟梓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她怎么办到的？”她艰难地挤出惊讶的表情。 　　“谁知道？”艾伯特耸耸肩，“大家都在关心这个新英雄是来自大都会还是哥谭。不过这不重要，看这座水晶桥，你注意到了吗？它的材料是水！就是海水！” 　　他的语调骤然高昂起来：“报道说检测还在进行，但已知信息来看它的坚固程度已经超过了碳化钨！这简直是材料物理的奇迹！” 　　钟梓星：…… 　　她默默摸出手机，开始搜索相关新闻。 　　虽然这是个超级英雄满天飞的世界，但每个新超级英雄的诞生都会吸引全世界的注意力，现代社会参与进社交网络的人数每天都在呈现爆炸式增长，前几年托尼·斯塔克曝光身份还需要一场大型的记者招待会，现在估计只需要一条推特就足够了。 　　更别提这个新超英的出场还如此酷炫。 　　才过去几个小时，相关新闻的热度已经起来了，虽然推上还没出tag，但相关推特下评论早就破万，除却关心“跨海大桥什么时候能通车未来会不会变成景点”“继超人之后又一个安全隐患”“那条围巾是什么牌子”这些题外话，最多的是在谈论这位围巾女侠的身份和称呼。 　　先是身份，变种人、外星人、人类三种说法三分天下，钟梓星还瞟到了一条中文评论说她是“西海龙王”……让钟梓星不由得庆幸自己包得够严实，要是被认出来是亚裔，估计脱离人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到外号这边就多了，“海妖”、“海洋女神”、“文明”、“建筑师”、“巴宝莉”——是的围巾的牌子最后还是被认出来了。 　　最厉害的是“围巾侠”。 　　钟梓星：？？？ 　　不想说话。 　　总比“南海观音”好…… 　　她暗自安慰自己，关掉推特，在艾伯特的欢呼声中抬起头。 　　“我们到了！” 　　灯火辉煌的大都会大学科技博览馆已然在望。 　　虽然说是两校联谊的化工竞赛，但最终展现出来的效果更接近于学生科技展，大都会大学在莱克斯集团的赞助下，慷慨地拿出一整座场馆布置成了展会场所，参观者显然不止在校学生和教授，还包括了许多社会人士。 　　一应器械早已运送到场馆搭建起来，划分出各个展示台，此刻场馆里已经散落了不少参观者，钟梓星随便扫了一圈，就看到了不少声名显赫的教授。 　　科技展持续三天，但今晚的展示是最隆重的一场，据说莱克斯集团的CEO，莱克斯·卢瑟也会到场，这位年轻的商业天才是大都会媒体的宠儿，就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是为了看他来的了。 　　钟梓星的展台正好和艾伯特相邻，离开始还要一段时间，她正在进行展示前的最后调试——当然，虽然看起来是自己动手，实际上全程靠意念。 　　工程方面的产品危险系数一向不低，除了纰漏绝对是能把一整个展馆炸上天的节奏。 　　虽然一样是化工专业，艾伯特要展示的东西更精巧美观，高高低低的实验器材架构在地面上，符合人们对化学的全部想象。 　　他甚至还有闲暇和大都会大学的学妹聊天：“其实摸清楚了也没什么难的，化学工程与工艺绝对是很有趣的专业，要不要看看我们实验室的终极保留节目？” 　　“真的？可以展示给我看看吗？”学妹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萌妹子，睫毛扑扇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为你当然可以。”艾伯特努力高冷，然而还是没忍住咧嘴偷乐。 　　他弯下腰，从错落的瓶瓶罐罐里挑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坩埚，又顺手带出了一个半满的锥形瓶，丝毫无虑地把瓶中的迷之透明液体倾倒了进去。 　　短暂的反应时间后，浓烈烟雾猛地蹿起，一条形状迷离、质感蓬松的黑色柱体扭曲着拔地而起，冲起来半米高。 　　钟梓星：……科科。 　　这个实验私底下他们都当荤段子开玩笑的，艾伯特做给学妹看……啧啧啧。 　　但是两个人玩得还挺开心，钟梓星也没有去ky讨人嫌的想法，便继续专心调试，一边听着艾伯特侃侃而谈：“我给你说个有趣的吧，叔丁基锂听过吗？” 　　“没有。”学妹诚实摇头。 　　艾伯特敲敲试管：“叔丁基锂放在空气里就可以自燃，我的有机教授在焦化厂工作，工厂进了叔丁基锂做实验，全程氮气保护，每3min检测一次泄露，房间里放满了灭火器和灭火毯……结果还是一不留神泄露了。” 　　学妹惊叫一声：“啊！然后呢？” 　　“然后叔丁基锂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焰，”艾伯特得意地压低了声音，“但是叔丁基锂比空气轻，所以它就变成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大火球，教授和工作人员疯狂地用灭火器喷……” 　　“接着大火球变成了无数个到处飞的小火球。”他摊了摊手，“你知道焦化厂一点火星都不能有对吧？一个爆炸就会产生连锁爆炸，方圆几公里夷为平地，所以凌晨三点所有员工一起到处找小火球。别担心，最后大家都活着。” 　　钟梓星实在没忍住笑了声。 　　她一笑，学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好奇地看着她身后的锅炉：“这是什么？” 　　发现是同系的同学，艾伯特立刻对钟梓星讨好地眨了眨眼，请求她别抢风头的意思溢于言表。 　　“这是一种新的反应形式，能使最近热门的新能源在使用过程中最大限度地放出以火用为主的能量，尽量减少火无的比重，是节能方面的突破，反应现象很平和，没有艾伯特刚才做的实验那么……直观。”钟梓星想想，尽量简单地告诉她。 　　学妹一脸茫然，倒是艾伯特愣了愣就来了精神，惊奇地凑过来：“你真的搞出了这个？难以置信！他们会爱死这个设计的！你花了多久？” 　　“一两年了吧。”钟梓星算了算时间，“当时还没什么进展，不过足够我把它加进申请材料里，直到竞赛报名时才完成。” 　　“天才。”艾伯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展台，嘴里发出一声类似濒死的叹息。 　　钟梓星有些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仿佛有什么力量驱动，以微妙的受力平衡摆成一排的容量瓶晃了晃，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应声而倒。 　　“钟！”瞻仰天才设计的艾伯特第一时间发现了这次意外，顿时惨叫一声。 　　钟梓星应声回头，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睛，用在场没人听得懂的中文大喊了一句“卧槽”。 　　她滴定了一个礼拜的溶液！她研究了一两年的新反应！她一路小心着怕被弄碎了的旋光仪！她的理想卡诺热循环！她的熵衡算！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别怕！幸好你是西海龙王……呸！幸好你有超能力！ 　　钟梓星眼疾手快地把像素调到高清，等周围开始卡帧数立刻开始挽救，搞定之后她调低像素，那边艾伯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扭到惊恐。 　　“没事了。”她抬手擦去额角的汗，耸耸肩。 　　“……你可真冷静。”惊出一身冷汗的艾伯特松了口气。 　　钟梓星尴尬地笑笑：“经验丰富嘛。” 　　的确是经验丰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怕她一再小心，这一个月来她的实验老是出状况，好几次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所幸她反应够快都处理了。 　　说来好笑，对钟梓星来说，接触危险的最直接途径反而是她的专业——物理领域基本没什么能伤害到她了，但化学领域……光是实验事故就能搞死她，科研界每年因为实验事故死亡的人一直不在少数。 　　钟梓星觉得自己也是心大，现在还能面不改色继续开锅炉，明知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狗带…… 　　不过这也是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力量迷失的原因之一，在实验事故面前，她和她的同学也没什么区别。 　　比起实验事故，各种反派都是小问题了。 　　“哇哦，令人印象深刻。” 　　不远处，有谁轻轻鼓掌。 　　钟梓星抬头望去，金红波浪卷发的青年站在那里，停下鼓掌之后向她走来。 　　“意外之喜，我已经看了你的设计，我喜欢它，”他的语速节奏很快，尾音轻快上扬，愉快意味显而易见，“钟珀瑟？钟小姐？” 　　他扫了眼展台上的姓名卡，向钟梓星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注视，钟梓星愣了愣，罕见地有些紧张。 　　“抱歉，卢瑟先生……我现在不太方便。”她吞了口唾沫，干巴巴地给他展示自己的手套。 　　“No，莱克斯。” 　　握手被拒绝，莱克斯·卢瑟只是歪了下头，微微颔首后轻嗯了一声，一度敛去的笑容再次绽开：“Ah，专业态度，企业会爱你的，好极了，很好。介意我在这里看一会吗？” 　　钟梓星还没回答，就听见了艾伯特身边的学妹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于气音的呻吟。 　　……原因无他。 　　莱克斯·卢瑟此刻露出的笑容，实在是该死地好看。 第31章 星系盘 　　莱克斯集团现任CEO莱克斯·卢瑟, 31岁，商业天才、亿万富翁、慈善家、发明家、政治家，《财富》杂志史上最年轻的年度风云人物提名者，全球领袖五十强, 美国总统的实力竞选者——现在在对她笑。 　　虽然知道莱克斯现在心里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钟梓星脊背还是绷紧了些，笑容多了几分紧张和局促。 　　……要说原因，大概是因为她这趟旅程是由莱克斯集团买单的。 　　吃人嘴软。 　　这个和丹尼尔有着同样容貌的莱克斯性格和他的平行世界版本们有很大的区别，作为地球上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他很难单纯用正义或者邪恶去评判,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天才都是自我的。 　　他绝对不是个能用“善良”来形容的人。 　　钟梓星对莱克斯印象不坏, 而且从“赞助商欣赏自己的设计”这个角度来看，她现在心情应该更激动点——没看艾伯特呼吸都屏住了吗？ 　　旁边的学妹作为莱总迷妹更是快要昏过去了。 　　她眨眨眼，按捺下心底的那一点古怪, 端出专业的笑容：“谢谢你的欣赏, M……莱克斯。” 　　“Umm, 你真的要这么说？”莱克斯嘴角的弧度没有变化半分, “你知道你值得的。” 　　作为被殃及的池鱼, 学妹已经捂着心口倒下了。 　　钟梓星……还好。 　　她可是连艾瑞丝的买买买攻势都面对过的姑娘, 围笑脸。 　　莱克斯集团的CEO显然不可能多有空，当钟梓星展示完她的设计，心满意足地收割全场掌声时，无意发现莱克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样的发展才正常……钟梓星慢慢放下了怀疑, 开始全心全意享受自己的高光时刻。 　　“太棒了钟！你是开创者！” 　　艾伯特已经放弃自己的展示了，站在一边使劲鼓掌，发自内心为钟梓星感到开心，早就把学妹抛之脑后。 　　钟梓星忍不住笑着摆手：“叫我珀瑟吧，谢谢你，艾伯特。” 　　“那你也得叫我克里斯，”艾伯特期待地举起手机，“拍一张怎么样？” 　　他们愉快地进行了合影，随后转战餐厅边吃边聊。 　　虽然性格有点脱线爱炫耀，但同是化工系，艾伯特和钟梓星共同话题还蛮多。大都会大学离酒店不算远，两个人离开餐厅直接走回去，一路聊回酒店也没怎么尴尬。 　　快到酒店时，艾伯特难得沉默了下。 　　“珀瑟。”他叫住钟梓星。 　　钟梓星正在低头翻一路上买的小吃，闻言抬起头：“嗯？” 　　“回去之后，我们，要不要尝试约会？”艾伯特吞吞吐吐地问。 　　美帝这边，聊得来就尝试约会的并不少见，并不代表就要成为男女朋友。虽然亚裔的相貌不算很符合欧美这边的审美，但这类邀约钟梓星还是遇到过的，也不算毫无经验。 　　“不。”她想了想，直接拒绝了。 　　直接拒绝更符合西方的社交习惯，东方式的婉转在社交场上玩不开，要是艾伯特是懦弱自卑点的性格钟梓星估计会换个说法，不过他显然不是，她就直接说了。 　　艾伯特顿时沮丧地垮下肩膀，抓了抓头发：“好吧，看起来我失恋了。” 　　“e on guy，”钟梓星好笑又头疼，“我们认识有一天吗？” 　　“嘿，天才又好看的姑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艾伯特反驳。 　　“谢谢夸奖，不过我可不是天才。”钟梓星想想钢铁侠，之前因为得到赞赏而萌生的虚荣和骄傲迅速萎靡了下去。 　　在这个黑科技横行的世界，想在科研方面夺得一席之地？ 　　她苦恼地叹气：“我连博士学位能不能拿到还不知道呢。” 　　“你不能我们这届就没人能了。”艾伯特安慰她。 　　虽然被拒绝，不过定位回归朋友，两个人的相处反而更轻松了些。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和社交账号后，艾伯特把之前拍的照片也给钟梓星发了一份，便互道晚安分手。 　　钟梓星回酒店前去了趟商店。她的换洗衣物全在背包里，然而抵达大都会之后他们就直接赶去展馆了，根本没时间去星球日报拿背包顺便给超人递名片，只好等明天了。 　　理论上如果蝙蝠侠把背包送到星球日报报社的话，肯定会标上是“斯塔克的保镖的东西”，而看到钢铁侠的名字，秘密身份是报社记者的超人肯定会把背包认领走，自己去拜访他的时候拿回来就好。 　　把今天拍的照片给彼得发了份，钟梓星就去洗澡了，等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彼得的回复。 　　PP_spiderman：我看到新闻了，恭喜你，巴宝莉女王 　　这都什么…… 　　钟梓星无语，但还是没忍住笑。 　　Stafra：谢谢，我现在觉得我应该找他们要代言费，看起来我需要预约一次英国行了:) 　　PP_spiderman：你还可以轮换着来，多买几个牌子的围巾，不过，你不打算暴露身份是吗？ 　　Stafra：不确定，不过现在好考研，要是暴露了大概就要回国了 　　PP_spiderman：\hug 　　PP_spiderman：你的朋友？ 　　钟梓星看了下，他说的是她和艾伯特的合影。 　　Stafra：新朋友，今天刚认识，同系的学长 　　PP_spiderman：刚认识？他看起来像是正在试图约你出去 　　Stafra：差不多 　　这次等待回复的时间长了点，钟梓星等了会，干脆先去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响彻耳畔，等她吹完了才注意到收到了回复。 　　PP_spiderman：回来后一起聚会？ 　　Stafra：没问题，这次去吃什么？ 　　PP_spiderman：不 　　PP_spiderman：天文台 　　PP_spiderman：圣诞前夜？ 　　“……”钟梓星动作顿了下。 　　天体中存在一类星体，被称为流浪行星，它们不围绕任何星体公转，却具有行星质量，看起来似乎和芸芸行星别无两样，自由漫游却又无处容身，只有在非常罕见或者说幸运的情况下，才可能与超新星残骸相结合，在恒星爆炸后遗留的中子星或者黑洞周围，发现一个新的运行轨道。 　　她慢慢低下头，端详自己摊开的手掌。 　　温热，柔软，富有生气。 　　而且清晰。 　　…… 　　Stafra：好。 　　DCEU设定里，莱克斯·卢瑟是个亲民的社交活跃者，很乐于和偶然遇上的陌生人侃侃而谈，推特上一直流传着“遇见·莱克斯”的大都会传说，感觉上像是什么天朝旅游宣传广告词。 　　不过从来没见到有人怀疑过真实性。 　　所以在莱克斯广场一家餐厅吃午饭的钟梓星余光捕捉到有身影在她桌边停下，抬起头后发现是莱克斯之后，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才怪？？？ 　　“May I？” CEO先生西装外套下是一身T恤牛仔裤板鞋，微微带着点绿色的灰蓝瞳孔掩在眉骨的阴影下，无端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 　　钟梓星张口结舌，半响才讷讷道：“……嗯。” 　　害怕，不想和聪明的反派打交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坑…… 　　然而个人魅力这种东西实在不是警惕就能抵挡的。 　　……十分钟后，钟梓星已经眼睛亮晶晶地和莱克斯相谈甚欢了。 　　“……大概会是我的毕业论文主题。”钟梓星边戳土豆泥边比划。 　　“你的计划里是MS还是PhD？”莱克斯问。 　　MS硕士PhD博士，从就业角度来讲前者优于后者，但是钟梓星是想往科研方向走的，所以没多少犹豫：“PhD。” 　　“太棒了，这样我就有理由和你开口了，”莱克斯扬了扬眉，“如果我希望能抢先一步——比如韦恩斯塔克奥斯本，给你一个实习机会怎么样？等等，先别拒绝。” 　　他的嘴角扬了起来，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的研发实验室里搞出来的东西有时候我都会惊讶。” 　　“……”钟梓星停下叉子，有些迟疑。 　　光从一个在校生的角度来看，这个邀约十分优厚而且极具诱惑力，并且理直气壮得无从指责——她昨天刚用她的设计惊艳了大都会大学的师生，在场的莱克斯也表现出了欣赏，那么经过考虑，他想要向她伸出橄榄枝也很正常。 　　重点是，光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在校生角度来看。 　　“可以给我点考虑时间吗？”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拒绝。 　　“Umm，我猜这份邀请还不够有吸引力，”莱克斯挑起一侧的眉，向反方向歪了下头，语气轻快如同他此刻的笑容，“当然可以，记得吗？我说过你值得。不过我是第一个，所以，要不要做个约定？” 　　钟梓星没说话。 　　出于直觉，她能感觉到莱克斯在观察她。 　　非常仔细地。 　　“我会记住的，谢谢你，卢瑟先生。”她轻轻颔首。 　　说完，钟梓星抛下吃了一半的土豆泥，唤来服务员结账离开，全程她镇定自若，丝毫无虑，颇具女神风采。 　　……出门没多远，风采就随风而去了。 　　四处看看没人注意，钟梓星偷偷摸摸绕到树丛后面，蹲地上摸出手机，忧郁地给艾瑞丝发消息，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事。 　　她大概是被莱克斯盯上了……就是不知道是因为之前造桥还是什么。 　　但是被boss盯上还有好事吗？？？ 　　钟梓星原本指望着艾瑞丝能告诉托尼，看看他怎么想。她还是比较怵正面对上这种智慧型反派的——想想究极钢铁侠，聪明人没底线起来可比一般反派可怕多了。 　　艾瑞丝很快给出了回复。 　　Meicalqueen：怕什么，谁想对付你你把他怼到海里去就好。\sunglasses 　　钟梓星：……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第32章 远日点 　　随时可能被怼到海里去的莱总就这样被钟梓星抛到了脑后, 没困扰到她多久，吃完冰淇淋，钟梓星就开始规划下午的行程。 　　昨晚的展示之后她基本上去不去会场都无所谓了，所以今天的行程计划是星球日报报社, 去拿衣服取电脑顺便拔戒指。 　　作为大都会最大的报社, 星球日报占据了大都会中心的黄金地段，“DAILY PLA”的标志牌在摩天大楼上熠熠生辉，与这座明日之城的气质完美融合。 　　钟梓星没想着自己的真实身份能瞒过“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因此没有做什么伪装。她在报社所在楼层的走廊上徘徊一会，试探着开口问了路过的工作人员。 　　“你好, 请问克拉克·肯特先生在哪里？” 　　被她叫住的女士愣了愣：“你是……” 　　忽然一声大喊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姑妈！” 　　钟梓星：？？？ 　　听到自己名字从办公室冲出来的肯特先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生生把结尾的音节拐了个弯：“……的女儿。” 　　他匆匆跑过来, 努力装出欣喜的样子：“你终于到大都会了，等我一下，我和佩里说一声, 我们回家。” 　　钟梓星：“……” 　　她只能也露出虚伪的微笑：“没关系克拉克, 我只是来看看你, 过会就走。” 　　“你有个很漂亮的表妹。”站在一旁看戏的女士善意地开口。 　　“……”两个人面面相觑, 纷纷尴尬地点头。 　　摆脱了同事之后, 新鲜出炉的“表兄妹”一前一后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你好肯特先生, ”钟梓星目不斜视地压低声音，“我想你知道我的来意。” 　　“托尼告诉我了。”克拉克同样目不斜视。 　　“我能问个问题吗？” 　　“可以？” 　　“姑妈……” 　　“……托尼告诉我你的伪装身份是我姑妈的女儿，我只是在背设定。” 　　“哦……” 　　“你怎么知道我是克拉克·肯特？” 　　“……”钟梓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她咳了声，一脸镇定：“肯特先生和超人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尴尬能用数值来计量, 那么这一刻走廊里的尴尬指数绝对会爆表。 　　“……我们离开报社，这里没有哪里足够隐蔽。”过了会，克拉克说。 　　钟梓星不想麻烦他太多，因此犹豫了下，问：“真的没有？这里有换衣间吗？茶水间？” 　　克拉克摇摇头。 　　“换衣间被堆满了，今早韦恩来访了一趟。”他语气冷淡。 　　“……”等等，这个进展好像有点不对。 　　钟梓星语气有些僵硬：“他是来送一个背包吗？” 　　克拉克：“是……？” 　　他低下头，用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审视了钟梓星一遍。 　　钟梓星：“……”好的，她懂了。 　　“你可以去看看。”克拉克的神情很奇妙。 　　……几分钟后，钟梓星在换衣间见到了她的背包。 　　——以及整整一换衣间的各个品牌各个类型囊括四季的女装。 　　而且。 　　全是，她的，码。 　　作为布鲁西宝贝来说，布鲁斯·韦恩的表现很合格——给素昧平生的姑娘送一换衣间衣服？ 　　不就是钱，呵。 　　他年轻时女伴想在酒店喷泉里游泳被拒绝，他还大手一挥就把酒店买下来了呢。 　　更别提请他看包的是突然冒出来的新跨海大桥建造者。 　　钟梓星一头黑线，一把关上试衣间的门，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想，直接在试衣间就好。”克拉克建议。 　　“……不了吧。” 　　之前雷神都没把戒指拔下来，她其实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而且就算成功，出于力与反作用力，他们总有一个人要撞碎一堵墙。 　　“弄坏衣服就不好退回去了。”她扶额叹气，扭头开始搜索自己需要的地方，“肯特先生，请问这层的厕所在哪里？” 　　克拉克·肯特：…… 　　克拉克·肯特：？？？ 　　还没等他想出来什么话阻止，钟梓星已经看到了厕所的标志，眼睛顿时一亮。 　　这里是星球日报，超人还要在这里工作很久，被看到从女厕所出来大概药丸——为了不败坏超人的名声，钟梓星选择了男厕所。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看没人，便偷偷摸摸闪进男厕所，飞快地打开一个隔间门钻了进去。 　　超人还站在厕所门口，用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钟梓星只好拉开点隔间门，对这位先生招了招手。 　　快点好吗。她无声地喊道。 　　讲真，在试衣间之后，钟梓星今天的尴尬额度已经用完了，如果克拉克不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其实不怎么尴尬……的。 　　好半响，克拉克摇了摇头，走进隔间关上门：“现在这里没有人。” 　　“那就好。”钟梓星松了口气，声音也恢复正常，“麻烦你了，肯特先生。” 　　隔间里空间本来就不大，更何况超人的体格绝对是健美那一溜的，他一关上门，钟梓星鼻子都快碰到他胸口了。 　　再挤下去抽水马桶可能要被她撞碎，钟梓星啧了声，请克拉克等一下，自己盖上抽水马桶盖，调低像素一步蹦上去。 　　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站在马桶上，把右手递给仰头看她的男人，苦恼地蹙起眉：“就是这个。” 　　由于世界对她来说格外脆弱，任何加诸于她的打击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打击方损失惨重，因此钟梓星不太敢和他人接触，握手拥抱什么的能躲就躲，当初喝多了胆大到去抱钢铁侠，事后钟梓星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但是无限宝石不属于“脆弱”范畴。 　　比如她手上的以太，钟梓星没办法摧毁它——它在她眼中不是马赛克，而是切实存在的物质，奇妙的是对其他人来说，它也不具有和她一样的破坏力，完全可以触碰。 　　……所以即使知道现实宝石有多危险，那天他们几个人还是没忍住对着宝石戳戳戳半天。 　　对于找上门的突发事件，超人看起来满心无奈。 　　他摘下眼镜，接过钟梓星的手，端详在戒托上耀冶微光的暗红宝石：“这不像是地球上的物质。” 　　“的确也不是。”钟梓星随口答道。 　　克拉克点点头，不再犹豫，捏住戒指开始用力拽。 　　“嘿等等！” 　　他动手得突如其来，钟梓星一时没站稳，差点从马桶盖上向前扑倒。 　　她急忙抓住隔间板稳住，一用力又把门板掰下来一块。 　　克拉克停下动作，目光递向她手里的马赛克，挑了下眉：“什么？” 　　“……这是我的能力。”钟梓星无语，心烦意乱地和他解释。 　　她停了一下，忽然萌生出疑惑：“托尼怎么和你说的？” 　　“他只告诉我有个姑娘需要我摘下她的戒指，”克拉克把眼镜挂在西装衣袋里，仰视钟梓星，毫无隐瞒的意思，“直到见到你，我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钟梓星：“……” 　　这口吻听起来简直像是花花公子在怂恿好友勾搭已婚妇女。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开始觉得整件事情非常棘手。 　　好吧，画个简单的受力分析图，考虑到他们奇葩的位置，如果她不能找什么东西支撑自己，只要克拉克一用力，她必然会向前扑去，然后把超人撞成一堆马赛克……但目前为止她还没找到除了无限宝石以外无法破坏的东西，哪怕扒住墙也只是墙塌人在的下场。 　　之前尝试的时候基本没人用力，以至于直到现在问题才凸显。 　　“我的能力能够轻易摧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她没精打采地和克拉克解释，“当然重建也可以，哪怕不符合物理法则也能够办到。” 　　“包括我？”克拉克虚心发问。 　　钟梓星点点头。 　　“所以那座海水桥是你建造的。”得到肯定答复，克拉克若有所思，“你就是超控者。” 　　钟梓星：“……啥？” 　　这又是什么中二称呼？羞耻度爆炸了好吗？？？ 　　克拉克不解地看着她：“星球日报决定用这个称呼你。” 　　他想了想，又罗列了几个称呼：“重构者，创造者，造物主……最后佩里选择了超控者。” 　　……不，她是拒绝的。 　　钟梓星一脸木然，心想在一堆中二度节节升高的称呼里，她宁愿选巴宝莉女王。 　　她抹了把脸，试图把崩溃从脸上抹掉：“再试最后一次好吗？” 　　实在不行，她恐怕要寻求引力的帮助了，黑洞在后面吸超人在前面拔，不用说托尼肯定会要求旁观，他旁观了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人旁观，队长寡姐艾瑞丝汽车人……一起开派对看着她在天上飞舞。 　　想象就觉得绝望。 　　“没关系，就算你摔倒我也能躲开的。”克拉克安慰她。 　　钟梓星生无可恋地点头。 　　他们在狭小的厕所隔间里做最后一次尝试，钟梓星把像素调得尽量低，死死扣住最近的马赛克，克拉克神情也严肃起来，挽起右手的衬衣袖口，食指和拇指捏住戒圈。 　　“拔出来不要太快……”钟梓星建议。 　　克拉克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紧绷的眉头松懈少许，露出了微笑：“不用怕。” 　　他刚要动作，忽然脸色一变。 　　“有人来了。” 　　钟梓星会意，迅速矮下身，蹲在马桶盖上，和克拉克一块严肃地等着进来的人离开。 　　放松，放松，千万不能尴尬，你一尴尬超人也会尴尬的……身为提议的那个人怎么能在这里萎！ 　　钟梓星肃穆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低头数地上铺着的瓷砖块数。 　　克拉克仰头看天花板，估计在用超级视力寻找天花板上有几条缝。 　　过了会两道脚步声跌跌撞撞地闯进厕所，其中一个后背猛地撞上他们隔壁隔间的门板，发出咚一声闷响，一排隔间都颤了颤。 　　钟梓星还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克拉克的眉毛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 　　怎么？钟梓星做口型。 　　超人很明显地叹了口气。 　　绅士和淑女。他无声说。 　　在他们对话时，隔壁门打开又关上，靠他们的这一侧隔板被撞得晃了晃，然后是急促的呼吸声，水渍声，亲吻声。 　　“这样不好吧？这里可能有人。”女人的声音夹杂着喘息。 　　“你在乎吗？” 　　然后是一阵细碎的笑声，钟梓星按着的隔板又狠狠震了下。 　　“我不在乎！让他们听去吧！” 　　“……” 　　她应该听出来的，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很明显。钟梓星面无表情。 　　谢谢表哥，她尴尬症要犯了。 第33章 寻星镜 　　发出豪言壮语之后, 隔壁的“绅士淑女”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引吭高歌，钟梓星默默数完了能看到的地砖，强自镇定的目光和超人正好撞上。 　　就在这时，隔间又震颤了下。 　　“……” 　　谁来给他们一个阿瓦达。 　　他们要持续多久？钟梓星无声叹气, 继而恳切地问。 　　十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克拉克回答得很简短。 　　钟梓星没问他这个结论从何得出——她只是想找点话题, 再无聊的话题此刻都比沉默更加有价值——计算了一下时间，她又一次叹气，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播放器，插上耳机。 　　她把一只耳机递给克拉克。 　　短暂的沉默之后, 超人接过了耳机。 　　为了平复彼此的心情，钟梓星十分体谅地选了班得瑞的轻音乐。两个人一站一蹲, 在厕所隔间里潜心感受心灵的平静，当隔壁动静渐歇，彼此都如释重负。 　　整理梳洗的水声很快消失, 等克拉克示意警报解除, 钟梓星大大地松了口气, 揉了揉蹲麻的腿, 和克拉克商量：“我不想摘戒指了, 不如我们就此分手吧。” 　　“是只有今天不想, 还是你不打算摘了？”克拉克重新戴上眼镜，带了点苦笑。 　　钟梓星想了想，坚定地摇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克拉克似乎也为这个决定感到欣慰。 　　反正短期内她很难直视他的眼睛了。钟梓星冷漠脸。 　　他们在星球日报楼下和谐地分了手, 钟梓星只拿了她的背包——一换衣间的衣服她想带也带不走。 　　克拉克说：“我可以帮你把它们送到你的家里。” 　　钟梓星脸上阴云密布：“……谢谢，麻烦了。需要钥匙吗？” 　　她倒是很希望老爷怎么把它们送来的就怎么把它们带回去，问题是她是挑事的那个人，和布鲁斯韦恩也只是一面之缘，完全没有渠道向他表达自己的感谢和拒绝——去一趟哥谭直接找上韦恩集团总部？先不提这样大张旗鼓不符合钟梓星的行事准则，她也不觉得在公司就能找到韦恩先生本人。 　　当然，托尼肯定有韦恩的联系方式……但是太麻烦了。 　　虽然受之有愧，钟梓星也只好收下她的新衣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返回纽约的时候。 　　剩下的时间里钟梓星没什么事，每天跟着艾伯特去展会晃一圈，逛逛大都会，吃吃小吃，晚上回酒店苦逼地写报告。 　　她没有特别避开莱克斯广场，虽然猜到莱总注意到她了，但在彻底摸清她的底细之前他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不用太担心。 　　不过考虑到电影情节，钟梓星提醒了下超人时刻注意他所爱的人的安全，以及氪星科技是否所托非人。 　　有关海水桥的报道在沸沸扬扬三天后渐渐冷却，相关调查还在进行，但关于它的安全性一直没有讨论出结果。 　　目前最普遍的说法是海水桥并不能持续太久，毕竟这是一段以水为材料的桥梁，还是用能力构建的，而不是什么科技进步的成果，不应该托付太多信任。 　　当然，对这种说法抱遗憾态度的人也不少——面对货真价实的奇观景观，好奇总是能占据上风，要不是现在还有军方和科研小组驻扎在桥上，恐怕不少人会去围观。 　　钟梓星了解到事态后其实也挺遗憾的。她造桥时没想太多，本意是希望提供便利，减少小丑带来的麻烦，现在的情况，虽然能理解政府的紧张，但还是不免感到失落。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政府可能会倾向于再建一座跨海大桥而不是开放水晶桥——是的，这是目前民众对海水桥的称呼，不过看大都会媒体的意思，最终命名权是属于超控者的。 　　……想想这个外号就羞耻。 　　“比起哥谭算好的了，”虽然不懂钟梓星在崩溃什么，艾伯特还是同情了她一会，才兴致勃勃地和她介绍，“看，他们叫她乱序者。” 　　钟梓星：“哈哈哈。” 　　是啊，比起国内也算好的，在那边她已经变成大西洋龙女和定海神针了。 　　“你圣诞假期有计划吗？”见钟梓星一身低气压，艾伯特立刻换了个话题，“我大概会和父母去一趟夏威夷，你知道的，享受阳光和美女。” 　　“还没有，”钟梓星吸了口果汁，声音含糊，“大概会待在纽约，作业论文报告……棒极了，无限地狱。” 　　这次回去之后就是圣诞假期，离圣诞节只有一周多点，反正春节是肯定过不成了，钟梓星也没打算回国。在毕业前她都没有回去的计划。 　　所以大概会是一个我爱学习学习爱我的圣诞节……想想就心塞。 　　“加油，PhD在向你招手。”艾伯特不无怜悯地拍拍她的肩。 　　钟梓星回给他一个悲惨的笑容。 　　忽然，一阵颠簸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不会吧？又来。”艾伯特哀叹一声。 　　钟梓星觉得他们不应该运气这么差，刚想安慰他，机身开始猛烈摇晃，紧接着呼啦啦一大片黑压压的鸟群冲过窗外，羽毛凌乱的翅膀拍打在舷窗上。 　　钟梓星皱了皱眉。 　　“希望我们的推进器还完好。”艾伯特也收敛了笑。 　　他们都知道飞机遇上鸟群可能发生什么。 　　“我想我们得做最坏打算。”钟梓星冷静地分析，“现在已经进入纽约，正常情况下几分钟后我们就应该降落。” 　　如果他们的飞机出了什么情况，很有可能坠毁进纽约市。 　　艾伯特心态比钟梓星好一些：“或许我们可以期待一下超人？他不是经常做这些事，这里离大都会也不算太远。” 　　钟梓星：“……但他只能尽量减少损失，至少在我们坠毁之前，他没办法察觉到即将发生的危险。” 　　她探头从舷窗向下张望，万幸，他们的位置还算凑巧，正好在哈德逊河上空。 　　几乎同时，飞机内响起了机长不带感情色彩的冷静声音：“我是机长，做好撞击准备。” 　　他的话语点燃了机内的紧张气氛，乘客渐渐开始骚动，空乘人员则迅速走动起来，提醒乘客做好准备。 　　“准备！准备！埋下头！保持住！” 　　艾伯特几乎是受惊地迅速埋下头：“天哪，我们真的要坠机了吗？” 　　“……不一定。” 　　钟梓星望着越来越近的河面，瞳孔微缩。 　　“他可能要迫降到哈德逊河。” 　　意识到机长的决定，钟梓星不再犹豫。 　　她迅速端正坐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调低像素，让自己的意念延伸出去，包裹住整架飞机。 　　即使对驾驶飞机毫无了解，钟梓星也知道水面迫降成功概率其实不高，甚至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会不会造成更糟糕的影响—— 　　层层叠叠的空气马赛克压在水面上，随着钟梓星的调动抽取，贴着飞机铺设出平缓轨道，原本陡峭的下坠曲线在轨道的支撑下趋于平稳，最终在空中滑翔数千米后，以不可思议的平缓降落在水面上。 　　颠簸与震动持续了数十秒才慢慢停歇，钟梓星睁开眼，目光恍惚片刻，才慢慢找到焦距。 　　……她的能力好像变强了。 　　而且很奇怪，在她的感觉里，它并不是因为她训练而变强，而是随着时间推移自然而然地强化。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钟梓星强行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迫降成功后，机长打开了机舱门，放出救生筏让所有乘客上去。钟梓星和艾伯特顺着人流从舱门涌出，凛冽的寒风立刻扑上来钻进衣领，带给他们来自纽约的问候。 　　“见鬼，”艾伯特打了个寒战，“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钟梓星把背包里的大衣翻出来：“如果你不介意女装。” 　　“当然不。谢了，我洗好还给你。”艾伯特急忙裹上。 　　之后是等待救援，等救援到来后他们都被拉到酒店休息，登记完名字确认没有人员失踪后，钟梓星才得以脱身。 　　刚离开酒店，一辆深蓝色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冲她鸣笛。 　　车窗落下，自带屏幕的黑发萝莉面无表情地冲她挥手，屏幕上滚动着烟花和“欢迎”的字样。 　　“艾瑞丝？” 　　钟梓星有些惊讶地走过去，车门自动打开，她拎着背包坐上车：“你怎么来……” 　　她的话忽然卡了壳。 　　“恭喜你拯救了一飞机乘客。” 　　驾驶座上的男人伸手调整后视镜，语调轻佻：“做英雄的感觉怎么样，像素女王？” 　　钟梓星：……求别提。 　　[贾维斯知道你的航班班次，然后新闻说你们迫降啦。]艾瑞丝很厚道地告诉了钟梓星答案。 　　说话时，她别在耳后的一缕黑发滑下来，托尼随手从手套箱里摸出草莓发卡，帮艾瑞丝把那一缕头发别上去：“有没有什么心理障碍？需不需要压压惊？哦，我想起来我在长岛准备了巴黎之花，或许我们可以去喝一杯。” 　　钟梓星心里滚过一串省略号。 　　“……这又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危险，所以，谢谢，不。” 　　[实际上，是关于你的一些事啦。]艾瑞丝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托尼研究一个月了，昨天才有点成果。] 　　托尼翻了个白眼，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臭屁地扬起下巴：“那是因为我每天只能抽出一点点时间研究，却要把八个小时浪费在床上。” 　　[除了这两样之外的时间你也没拿来做什么有意义的事。]艾瑞丝犀利地指出，[而且八个小时你也没浪费呀？你在陪小姐姐们妖精打架呢。] 　　托尼：“……” 　　托尼一脸正经地转过头，直视前方：“那是陶冶情操，和聪明的姑娘在一起能够激发我的灵感。还有你不应该在珀瑟面前说这些的，小公主。” 　　钟梓星淡定推锅：“不，我不介意。” 　　她都和超人挤在厕所隔间里听过现场了，怕什么科科。 　　不过艾瑞丝被这个理由触动了。她咬着唇苦恼一会，转向钟梓星。 　　[小星你等我一下，马上好。]她对钟梓星比了个手势，随后转向托尼，火力全开，[那你应该和莱克斯·卢瑟试试看，既然你喜欢聪明的大脑？] 　　“……” 　　在两人的互相嘴炮和钟梓星的憋笑中，玛莎拉蒂很快抵达了钢铁侠位于长岛的住处。 　　一路上钟梓星大致也知道他们这么闲的理由了——神盾局正在清理九头蛇余孽，队长黑寡妇鹰眼他们都在帮忙，感觉上巴基似乎也参与其中，所以目前还没遇到什么需要复仇者联盟出动的情况。 　　在托尼的引荐下，汽车人和战争机器罗德互相认识了下，之后开始了和美国军方的合作，满世界搜索霸天虎的踪迹赶去痛揍他们，不过每次都会留一个成员在纽约保护艾瑞丝。 　　[不过我觉得我不需要保护。]对此艾瑞丝表现得很无所谓，[有安妮18在就好了。] 　　钟梓星：“……那是什么？” 　　自从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艾瑞丝对于安妮军团的组成越发挑剔，普通机械根本入不了她的眼，钟梓星不由得开始胆战心惊起艾瑞丝的选择。 　　[托尼叫她维罗妮卡，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当然没你漂亮就是啦小星~] 　　“……”厉害了，把对付绿巨人的卫星都变成安妮军团的一员了，她还能说什么。 　　在把公司丢给他漂亮的女秘书之后，闲得快生锈的钢铁侠也在和美女谈情、和机械说爱、和艾瑞丝嘴炮之外发展出了新的兴趣。 　　“来见见麦当劳。”他兴致勃勃地唤来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麦当劳，给我巴黎之花。” 　　机器伸出机械臂，打开内置冰箱，将冰桶取出防在他们之间的矮桌上，又取出两只细长的香槟杯。 　　托尼摘掉吊牌，取出那支香槟，让麦当劳打开木塞后给钟梓星和自己倒了杯，惬意地举着香槟往沙发上一靠：“现在它负责我的伙食，想吃什么？意大利菜？法国菜？土耳其菜？中国菜？日本菜？我敢保证比米其林三星味道还棒，随便选。” 　　艾瑞丝怜爱地摇头。 　　[可怜的托尼，]她长吁短叹，[他决定再也不见布鲁斯·韦恩，这样就不用想小肚子和六块腹肌之间的差距了。] 　　“……” 　　托尼假装没听见，他坐起身，双手撑在矮桌上凑过来，真诚地盯着钟梓星的眼睛，长得惊人的睫毛随着眨眼颤了颤。 　　“你的决定，小姐？” 　　钟梓星：“其实我想尝尝米其林三星。” 　　托尼：“……” 第34章 暗物质 　　托尼·斯塔克位于长岛的私宅里训练室设施没有复仇者大厦那么齐全, 不过对于钟梓星来说已经够用了。 　　“还记得它吗？”托尼指了指扔在桌上的头戴式仪器。 　　钟梓星记忆犹新。 　　上次她就是戴着这个类似脑波控制仪一样的仪器，给托尼展示她眼中的世界，然后在夜风中看见了未来的道路。 　　“这是个……监测设备？”钟梓星找了圈，拉了把椅子推到桌边, 自己坐上去, 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望着托尼拉出的虚拟屏幕。 　　规整的荧蓝字符列出一行行数据，钟梓星一个字也看不懂，吸引她注意力的是屏幕正中间的波形，类似于正弦函数图像的形状让她稍微感到亲切。只不过比起正弦图像, 这段波形更为崎岖陡峭，波峰甚至已经超出图像上沿。 　　托尼手里捏着片轻薄的半透明晶板, 似乎是便携操作终端。他喝了口可乐，目光依旧盯着屏幕，闻言只是含糊地嗯了声。 　　“它检测的是你的脑波。”他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说话并不快, “查尔斯觉得你的能力偏向精神方向, 即使不是变种人, 你的脑活动也应该比常人活跃。” 　　钟梓星被托尼罕见的犹豫态度搞得有点没底, 她凝望着波形图, 不太确定地问：“出什么问题了吗？” 　　托尼手腕微转，甩了下操作终端，一张新的波形图像投影在空气中。 　　“这是查尔斯的数据。”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看起来和自己的差别不大……钟梓星开始迷惑起来。 　　她没有直接道出疑惑，而是看着托尼走到两张图像边, 双手分别按住一张图像，将它们拖拽合并在一起。 　　屏幕上只有一条波形。 　　钟梓星蓦地坐直了身体，脑海里一片混乱，脱口而出：“它们根本不一样怎么可能重合？” 　　托尼摇了摇头。 　　“它们没有重合，”他平静地说，“只是这张图是局部放大的图像。” 　　说话间，他拽住图像的一角，边后退边向下拉，最终荧蓝色的图像显露出了坐标轴，以及图像下端的波形图像。 　　“这是你，”托尼撤回手，在高处的波形上写上“珀瑟”，然后俯身在下端的波形上写上教授的名字，“这是查尔斯。” 　　“或许这样不够直观，那么来把正常人类的脑波波形引入。” 　　一条贴近坐标轴的波形瞬间显现。 　　钟梓星没说话。 　　“好了，我们来说下结论吧。”托尼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态度，“按你的脑波强度来看，查尔斯钻进他的小密室里去努力也赶不上，你要知道，在那里他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人。” 　　而且还能一个念头杀死全世界的人。钟梓星平静地想。 　　托尼抖了下终端：“来看看你发动能力时的脑域活动影像。” 　　繁复细密的神经网络自他们身边铺设开，星星点点的亮光在网络中飞速游动，车间内的灯光适时地黯淡下来，只剩下幽蓝线条丝丝入扣地缠绕，交织，延伸进远处的黑暗，点亮每个未曾被光拥抱的角落，宛如浩瀚无垠的星海。 　　“百分之百。”钢铁侠的声音轻轻响起。 　　“一个脑域开发到百分之百的人类。” 　　“或者不算人类？”钟梓星扯了扯嘴角。 　　她倒是还记得寡姐演过的那部科幻电影，当然，那里面幻想成分更重，里面人类的脑域开发百分比并不准确。 　　“不，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高了。”托尼懒洋洋地收起图像。 　　他忽然睁大眼睛，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钟梓星：“理论上来说你现在应该是地球上最聪明的人，那么天才小姐，你感受到智慧的光芒了吗？” 　　钟梓星：“……没有。” 　　这句话一出口，她自己忍不住先笑出声，刚刚酝酿出的压抑情绪还没蔓延，就自然而然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对此托尼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地评价：“听起来不错，我还可以争夺一下最聪明的人类的称号。” 　　钟梓星想想自己毫无头绪的作业，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没有感受到智慧的光芒，是因为你能调用的脑域其实和普通人差不多。对，它的每个区域都很活跃，但除了部分区域外，其他区域不参与你的生理活动，这就是你没有成为超级天才的原因。”托尼摸了摸下巴，拉出新的投影屏。 　　这次屏幕上列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数据，钟梓星只看了一眼，就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果断放弃思考，转而狗腿地问：“那么那些区域在处理什么？” 　　“好问题，”托尼不吝赞扬，“这也是我在研究的。” 　　他点了点一排数据，“你知道大脑活动时神经元会发出电信号对吧？有趣的是在你身上这点尤其明显，简单地说——你的大部分脑域活动都是为了向外发射电磁脉冲信号，而你强大的精神力让脉冲信号很轻易地就能发射出地球。” 　　他顿了下，抬头看了钟梓星一眼。 　　意料之中，这个女孩眼中的震惊大概不啻于列文虎克第一次在显微镜中窥见微观世界。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英文名起得非常好。”心满意足欣赏完钟梓星的呆滞，钢铁侠玩味地勾起唇角。 　　屏幕一角的星体图片被放大，让人得以看出这颗炫丽的星球并不是静止的，而在以惊人的高速自转。 　　“脉冲星的‘灯塔效应’，”他自信地开口，“这是我所知道的和发生在你身上的现象最契合的解释。” 　　“脉冲星(pulsar)，以及珀瑟(Pulsar)。” 　　“等等，”钟梓星猛地回过神，神情复杂，“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人？” 　　自己怎么就不是人了？钟梓星百思不得其解。 　　托尼摊手以示无辜：“我这么说了吗？贾维斯？我只是在暗示你和星体的共同之处。”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幸好天体物理学不怎么难。” 　　钟梓星：？？？ 　　害怕…… 　　她定了定神，慎重地提问：“那如果有人屏蔽了我的脑电波，我还能拥有现在的能力吗？” 　　托尼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可以，”他奇怪地看着钟梓星，“但不可能。你发出的脉冲信号传输方式和量子通信一个原理，目前的科技还达不到破坏量子纠缠效应的地步。” 　　钟梓星：……？？？ 　　面对莫名伟岸起来的钢铁侠，钟梓星肃然起敬。不过为了不打击自己可怜的自信，她决定远离他一会。 　　她今晚都经历了什么…… 　　钟梓星躺在床上，默默拉好被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她转头看向窗外。作为纽约出名的富人区，长岛的夜晚并不喧嚣，漫天星光静谧如海，点缀在深深浅浅的灯光之间，犹如一段旋律悠扬的小夜曲。 　　在艾瑞丝可怜巴巴的哀求下，钟梓星的自制力很快溃不成军，等她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答应了艾瑞丝和她一起睡的要求。 　　……但是火种源为什么需要睡觉？ 　　因为有钟梓星在，托尼·斯塔克只能寂寞如雪地去品味孤枕难眠的滋味，对此艾瑞丝是不同情的。 　　“因为一夜七次迟早肾虚？”钟梓星从艾瑞丝的角度揣测。 　　艾瑞丝摇摇头。 　　[按托尼现在的运动量来看，小姐姐们和他妖精打架迟早要采用骑乘式。]她没什么情绪地评价。 　　“……”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嘴炮功力。 　　最后一次整理情绪，将自我怀疑和迷茫压制，钟梓星呼出一口气，阖上眼帘。 　　她的手放在被面上，在倾泻的星光中阴影分明，手指上暗红宝石光华流转。 　　夜色近半。 　　仿佛只是风掀起纱幔一角，骨节分明的手掌从黑暗中探出，轻轻覆在少女耳侧的发丝上。 　　卷翘睫羽落下的一弯阴影被指腹拂过，舒缓的吐息熨帖在冰冷掌心，温度沿着指尖徐徐蔓延，缓慢点燃潜藏在思维深处的晦暗念头—— 　　当青年的手扼住她的脖子的刹那，钟梓星猛地睁开眼！ 　　她的眼中毫无意外神色，几乎是在对方受惊地骤缩眼瞳同时，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膝盖用力屈起，重重撞在压在她身上的人影腰上。 　　一连串动作下来，扼住她脖颈的手骤然收紧，钟梓星呼吸被强行打断，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直接一黑。 　　濒死的恐惧让她手指骤然发力，指甲死死嵌入对方脖颈处的皮肤，脆弱的颈骨历历可数，却没有力气去捏碎。 　　尽管大脑因为缺氧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钟梓星还是咬牙翻身，控制两个人从床上滚下去。伴随着沉重的声响，对方脊背撞上柔软地毯和地毯下的地面，唇间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珀瑟小姐，先生即将赶到。”贾维斯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两个互相死掐试图掐死对方的人无暇顾及。 　　就在这时，一只娇小的手伸了过来，搭在掐住钟梓星脖子的手上。 　　随后是“咔嚓”一声。 　　手臂被折断，青年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顿时松懈。 　　获得了这点缓冲，原本几乎要被掐晕的钟梓星重新找回了一点神智。她喘了口气，猝然松开手。 　　[小星你还……] 　　“哐当！” 　　“发生什么……” 　　三道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匆匆赶来的钢铁侠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内的景象。 　　就在脱身的瞬间，钟梓星眼疾手快，抄起摆在床边的玻璃花瓶对着青年的脑袋就是一下，对方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残留的水珠凝聚在花瓶碎片上，混合着青年额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痕迹。 　　好半响，托尼才找回声音：“这是谁？” 　　“……显而易见。”钟梓星拨开散乱的额发，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刚刚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她现在心情极度糟糕，再加上晚上那瓶巴黎之花的催化。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恐惧和胆怯都被洗去，只剩下平静。 　　“以太粒子变成人了。” 第35章 日环食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托尼和艾瑞丝合力把昏迷的以太拖到了客厅, 主要是艾瑞丝出力，托尼负责托托以太的胳膊什么的。 　　他们嘿咻嘿咻努力的时候，钟梓星去洗了下手。 　　像素调高后，水流冲在手上的感觉不再像以往一样颗粒感明显, 但也没有温度。 　　她低头看着浸没在水中的双手, 沉默一会，抬起头看向镜子。 　　最开始……大概就是直觉。钟梓星是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E的，自己不搞事事情来搞她。实验事故，改道哥谭，鸟群撞机, 每件事都来得太突兀，就像是有谁在幕后操控。 　　然后就是一些细节, 比如喵喵锤，托尔随口提了一嘴磁场，再比如史蒂芬妮似曾相识的传送能力, 以及托尼刚刚告诉她的电磁脉冲信号…… 　　如果她真的有能力把脉冲信号发射出地球, 那大概……地球的磁场也因为她产生变化了。 　　…… 　　所以理论上来说, 在地球上的无限宝石都会变成人……？ 　　钟梓星被这个想法搞得心情很是古怪。 　　好吧, 想想现在地球上有哪些无限宝石。神盾局搞丢了的宇宙魔方, 也就是空间宝石, 大概就是史蒂芬妮了。同期搞丢权杖里有一颗心灵宝石，现在下落不明。时间宝石，阿戈摩托之眼，在卡玛泰姬躺着。现实宝石, 刚刚被她一花瓶砸晕。其他两颗估计不在地球…… 　　巴黎之花在血管里奔涌欢呼，残存的酒精吞没了绝大部分情绪，钟梓星叹了口气，按着太阳穴转身向客厅走去。 　　她的体质比较奇怪，对一般人来说，酒精是打开情感闸门的钥匙，喝多了痛哭流涕都常见。钟梓星大概是直接越过那个阶段直奔下一阶段，喝得越多，她的情绪越少，就像是被酒精冲刷殆尽。 　　最先被洗掉的是恐惧和怯懦，后劲上来之后，半夜被人掐脖子她都敢掐回去，还敢抄起花瓶给对方一个狠的。 　　她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托尼和艾瑞丝正凑在以太身边戳戳弄弄。 　　“看看这个，他的身体强度能媲美超人了，”托尼把检测数据分享给艾瑞丝，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被一花瓶砸晕的？” 　　[因为小星想他晕！]艾瑞丝给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什么跟什么…… 　　钟梓星听得无奈，正好看到酒架上还有酒瓶，意念控制它飞过来，顺手敲掉瓶塞，把椅子拉到以太身边坐下。 　　龙舌兰……好像没尝过。 　　钟梓星看了眼瓶标，想想觉得以自己的酒量不存在难度，便不再多想。 　　“怎么处理？” 　　托尼&艾瑞丝：…… 　　因为钟梓星拿酒的举动太自然流畅，直到她坐过来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这种酒……”托尼先反应过来，刚想说“不适合女士”，不过看看钟梓星清明的眼神，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义正辞严地指责：“不过我得提醒你，晚上不适合喝太多酒，宿醉的感觉可不好。” 　　……你也知道？ 　　钟梓星指挥酒瓶倾斜，色泽谲丽的酒液缓缓填进玻璃杯，她记得龙舌兰好像是有专门的喝法，不过现在想不起来。 　　她端着玻璃杯晃了晃，想了想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有助于冷静。” 　　说着她抬脚踢了下地上的青年：“不然面对一个刚刚试图杀死我的人，我怕我会忍不住再给他一下。” 　　“……” 　　艾瑞丝戳了戳托尼，两个人对视一眼，扭过头去，当着钟梓星的面悄悄地说小话。 　　[现在的小星有点可怕……] 　　“一位拿花瓶给别人开瓢的女士总是值得敬畏的。” 　　两个幼稚鬼一脸严肃。 　　讨论完毕，他们转过头，正好看到钟梓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人。 　　她一手支颐托着手肘，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赤裸足趾毫不客气地蹂躏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目光从低垂的睫羽下落下去，神情说不上是漫不经心还是好奇。 　　钟梓星正在思考无限宝石的事。她比较奇怪他们的人形到底有没有根据，性别年龄相貌性格到底是因为什么确定的。 　　史蒂芬妮的相貌她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也没有太多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法当参照物。 　　至于以太……长得倒很好看，不过可能是因为附身过小蜘蛛的缘故，轮廓和他有点相似，黑发湿漉漉地向下滴水，苍白瘦削得像个纸片人。 　　她这样想着，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你想怎么处理？” 　　钟梓星唔了一声，浅浅地啜了口龙舌兰：“他想杀死我，但是我没办法把他从我手指上拔下来，我也很怀疑如果把他关起来他能不能逃脱。” 　　虽然早就觉得可能是以太搞事情——实验不会自己出事故，遇到炸桥的小丑也很值得怀疑，撞击飞机的鸟群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果假定是以太在干涉，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他选择的都是能够杀死她的方略，如果不是实验事故时反应够快，心存警惕距离小丑颇远就把他怼进海里，迫降时能力有了大幅度增长，每一个都足够阴险，能将她推进死亡的处境。 　　这样想，为什么是成年男性也可以理解了。在自己眼中以太是无法破坏的，同样，这也意味着他能够伤害她。一个成年男子想要掐死她并不难。 　　对于一个想杀死自己的存在，钟梓星没什么怜悯体谅的意思。 　　听完钟梓星的推理，托尼沉思一会，神情慢慢正经。 　　“或许他就是希望你这样做。”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梓星，“如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故都是他暗中推动，那么我想他不会愚蠢到来夜袭你，而且还是在我家。当然，或者他就这么蠢。” 　　他的话让钟梓星眯起眼睛。 　　她弯腰凑近以太，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尔后直起身：“他希望我杀死他？” 　　在计划全部失败的前提下，决定破釜沉舟殊死一搏——钟梓星原本是这么以为的，但是托尼的话启发了她，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 　　“他希望我杀死他，”她的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他就确信我能杀死他？” 　　托尼打了个响指：“关于这个，我的想法是可以。” 　　“我想我们应该从他为什么想杀死你开始推测，你说过以太最开始见到你就跑，这个反应可是有很多解释的，然后你把它剥离出来，切断了它和它原先主人的联系……” 　　艾瑞丝接上了他的话。 　　[你就是他的主人。以太不能伤害你，也不能违抗你的意志，所以他想死只能借你的手啦。] 　　“至于他为什么希望你杀死他，”托尼顺口接道，“现在你没办法摧毁他，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脱离你的掌控吧。” 　　钟梓星有点懵。 　　他们不知道，但她知道以太是现实宝石啊，无限宝石怎么可能被她控制？ 　　灭霸现在心情如何？ 　　[你可以直接问嘛，试试看。]艾瑞丝积极怂恿。 　　钟梓星不置可否。 　　她端着酒杯站起身弯腰，像是给植物浇水一样，自然地把酒杯里的龙舌兰全浇到以太的脸上。 　　“……”沙发上的两个人噤若寒蝉。 　　等了一会不见以太有醒的迹象，钟梓星观察一会，拍了拍他的脸。 　　“Wake up.”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几秒之后，青年沾着酒液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钟梓星和他对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目光渐渐阴沉，半响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意识到自己没什么翻身的可能，以太表现得极为非暴力不合作，扫了一圈周围，他就阖上眼闭目养神，对自己接下来可能的遭遇漠不关心。 　　“你现在受我控制，为什么？”钟梓星随意挑了个问题。 　　她话音刚落，以太的眼睛猛地睁开，看向她的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凌。 　　“……” 　　他撑着微微发抖的手臂坐起来，远离了钟梓星一点，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钟梓星挑了挑眉。 　　下一刻，她毫无征兆地忽然动手，扣住以太的脑袋狠狠按向地板，颧骨撞在冰冷大理石上，沉闷的“咚”一声。 　　沙发上的艾瑞丝身体一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托尼，托尼立刻回抱回去，目光没有离开对峙的场面。两个人努力蜷缩在一起，假装自己不存在。 　　“Answer me.” 　　咬牙的声音在空荡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的能力。”好半响，以太嘶哑地开了口。“不是以视觉为途径。” 　　“不是被你看到的事物会……而是被你感知的事物，它们的本质被你改变了。在你主动解除控制之前它们都是属于你的，除了你没有人能摧毁。” 　　旁听的两人神情一震，不由自主地直起身。 　　他们都有预感，以太正在揭露的是他们一直在思考的真相。 　　“如果我不解除控制呢？”唯独钟梓星不为所动，“比如空气。” 　　以太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样的话，除了你这个星球上没人能够呼吸空气。”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钟梓星松开手，勾起胜利的笑容。 　　“所以你是我的。”她笃定地说。 　　在她进入那个空间的时候，因为知晓她能够改变自己的本质……以太才会见她就跑，他在恐惧她。 　　这次沉默持续了更久。 　　以太眼中的屈辱和愤怒已经无须遮掩，他死死咬着唇，艰难地从牙缝间挤出一个个单词。 　　“对，我是你的。” 　　好了，解决了。 　　搞定一个大麻烦的钟梓星心情好了不少，她宽容地揉揉以太的头发，一脸和蔼：“那就做爸爸的乖孩子，好不好宝宝？” 　　以太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被塞了块发霉的披萨。 　　但面对钟梓星的微笑，他也只能点点头。 　　钟梓星这才愉悦地回头，正好看到沙发上抱成一团一脸无辜的两人。 　　钟梓星：……？ 　　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现很幼稚，托尼咳了一声，理直气壮地松开艾瑞丝：“看起来你已经搞定了？” 　　钟梓星：“算是。” 　　如果她解除控制，以太肯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为了防止他有朝一日被嵌到无限拳套上……等下。 　　“能把他关起来吗？那天那个玻璃立方。”她一点都不想今后随身携带以太粒子，括弧，人形。 　　[可以……但是不保险。]艾瑞丝同样理直气壮地松开托尼。 　　“所以我该怎么做？” 　　“我的话？我会给予他一个永远爱爸爸的新命令。”托尼不正经地眨眼。 　　好像有点道理……钟梓星想。 　　于是她俯下身按住以太的肩，凝视他的眼睛。 　　“Love me.”她眼睛一眨不眨。 　　托尼：…… 　　等等他不是这个意思？ 第36章 红矮星 　　等等, 她也不是那个意思？ 　　钟梓星蹲在窗边假装蘑菇晒太阳，边晒边认认真真地思考还有没有收回那句话的可能。 　　她昨夜说完之后以太立刻就安静了，低下头没再说话，像是女孩子一样的长睫毛低垂下去, 尖尖的下颌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看起来莫名乖。 　　自然地，这样的反应取悦了她。赏给以太一个摸头杀，她就心情很好地去睡觉了，也没和客厅里两个今年才三岁的小朋友招呼。 　　……一早起来才觉得不太对。 　　有谁拍了拍她的肩，钟梓星回过头, 身后艾瑞丝歪着头看她，一手猕猴桃汁一手苹果汁, 柔软的黑发在头顶胡乱抓了一揪，用樱桃皮筋扎起来。 　　[早餐吃什么？] 　　钟梓星选了苹果汁。她跟着艾瑞丝走向餐桌，路过酒柜前, 有些意外地发现昨天摆满的酒柜被清空了。 　　“……” 　　艾瑞丝注意到她微妙的眼神, 小心翼翼地和她解释：[托尼决定戒酒……] 　　钟梓星：“……很好啊。” 　　她想了想, 最后很轻地叹气。 　　她不为已经做出的决定后悔, 既然那一刻她是那么想的, 后果也只能自己担起来。 　　斯塔克先生一如既往地发扬劳模精神, 钟梓星和艾瑞丝慢悠悠吃完早餐，才在地下车间里见到他。 　　麦当劳早就把早餐送下来了，现在碟子就随意地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的迹象。 　　托尼站在半夜赶建的玻璃立方前, 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听到她们下来的动静，头也不回：“来看个有趣的现象。” 　　顺着他扬下巴的方向，钟梓星颇为好奇抬眼望去。 　　……该怎么形容呢。 　　玻璃立方里的青年双手死死撑着透明幕墙，咬着牙艰难地支撑自己，暗红色的眼瞳里满是恼火，神情阴沉得能滴出水。 　　随着钟梓星的走近，他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迅速抬起头。目光触及到她的瞬间，他的脸色明显黑了几分，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远离了玻璃幕墙，阴郁目光在她身上徘徊一圈，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钟梓星：“……” 　　怎么说，这副表情让人特别想怼他。 　　“你后退一些。”托尼淡定地看了会，忽然出声指挥钟梓星后退。 　　听到他的话，以太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憋屈和愤怒飞快染上眼底。 　　钟梓星眨眨眼，听话地后退。 　　随着她后退的动作，以太脸色骤变。他猛地抬手按在玻璃上支撑住身体，微微屈起的指节克制不住地颤抖，渐渐蔓延至手臂。 　　“……”以太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然而下一刻，他的垂死挣扎彻底失败。仿佛被强大的力量牵扯，他控制不住地向前撞去，整个人“啪”一声被拍在玻璃上。 　　钟梓星：…… 　　她看看对方被平平压在玻璃上、看起来格外滑稽的脸，神色变幻，最后默默蹲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别笑，这可不好笑，”托尼挑挑眉，撑着桌边低头看向钟梓星，“如果你离得再远点，他可能会冲破玻璃发射出去。” 　　钟梓星：“……你这样描述更好笑了啊哈哈哈哈哈！” 　　贴在玻璃上的以太恶狠狠地瞪着她，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手里有把四十米长的大刀。 　　“所以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了。”钟梓星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深呼吸几次才平复呼吸，“我必须……” 　　说到这里，钟梓星才意识到这件事有点棘手。 　　以太无法离开她太远——这意味着她必须随身携带一枚蠢蠢欲动想干掉她的无限宝石，除此之外…… 　　好像也没什么。 　　钟梓星低头考虑了一会，做出了决定。 　　“能打开玻璃立方吗？”她说，“看起来我只能带走他了。” 　　…… 　　回去的过程没什么波折，钟梓星低头看手机，以太面沉如水地跟在她身后，紧紧抿着唇，似乎打定了主意闭口不言。 　　钟梓星翻了一圈推送，看到彼得问她行程，回了句她马上到家，又翻一圈觉得没什么值得看的，才收回视线。 　　出发前她和以太着重强调了不许变回戒指——她一点也不想真·随身携带现实宝石，虽然目前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关住他，但至少他们还可以保持一米距离。 　　显然对方也是这么觉得的，一路上近乎强迫症地跟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仿佛靠近一厘米都格外嫌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对此钟梓星的想法是庆幸。 　　似乎昨晚的命令没什么效果，不然她烦心的事情还要多一件。 　　离家还有一层时，钟梓星脚步顿了顿，站在楼梯口有些踟蹰。 　　因为是上班的点，走廊里不像往常那样热闹——平时她回来时还有人倚着墙弹吉他，说实话弹得不错，最近隔壁还有人拉小提琴，尤其喜欢大半夜拉，幸好她睡觉对环境要求不高，不然大概会神经衰弱。 　　指甲习惯性地在指腹按压，轻微的痛感灼烧着手指。 　　钟梓星站了一会，继续向楼上走。 　　皇后区的公寓质量不行，隔音效果差到隔着门都能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钟梓星还没上到楼上，身后走廊里咔哒一声门响。 　　“珀瑟？”小蜘蛛看起来有点惊讶，“真的是你。” 　　钟梓星回过头，先是一愣，继而奇怪地问：“对。你怎么没上课？” 　　“哦，我们放假了。”彼得说。 　　……这还有天理吗？？？凭什么比大学放得还早？ 　　钟梓星羡慕嫉妒恨，想到自己离放假还有一两天，感觉更气了。 　　这时彼得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笑意讥诮的青年，他疑惑地扫了眼以太的脸，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是珀瑟的远方表兄？” 　　钟梓星：“……？” 　　他的话让以太的冷笑僵了僵。飞快地瞥了钟梓星一眼，他抿起唇，惜字如金：“不是。” 　　钟梓星还没松口气，下一秒就听见对方用平板的声线说：“我是她的。” 　　钟梓星：…… 　　朋友你意外的耿直？ 　　但是你这种时候耿直什么？？？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彼得看他们的眼神奇怪了起来。 　　“……”钟梓星脸色阴沉得神似十分钟之前的以太，她磨了磨牙，开口解释，“他是……那天附身你的那种物质。” 　　她讲了一遍昨晚发生的事，说完后顿了顿，一时没收住，一股脑把之前的倒霉经历全部说了出来。 　　“……所以他要和你住一起了。”听完之后小蜘蛛总结。 　　钟梓星鼓起脸颊，闷闷不乐地点头。 　　其实还有别的解决方法。丹尼尔那天没把钥匙带走，他付的租金似乎也还没到期，如果时间短的话……就是不知道魔术师先生会不会不满，不过感觉上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钟梓星回头看了眼。 　　以太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没有参与他们对话的意思，对上她的目光，他微微眯起眼。 　　他们边说边往钟梓星的家走，此时在门前停下脚步。 　　彼得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没从口袋里拿出来，过了会问：“等会你需要采购吗？我今天没事，可以帮你拎袋子。” 　　虽然可以意念控制，但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会很诡异，所以钟梓星最近买东西都是半夜悄悄去买，不过如果带上彼得，就可以白天去买买买了。 　　但是…… 　　“为什么要采购？”钟梓星不太懂，“我没有缺的东西。” 　　“但是他需要吧？” 　　“……啊？” 　　两个人纳闷地互相看看，觉得都不太跟得上对方的思路。 　　几秒之后，钟梓星意识到自己没有明确地说明自己的态度。 　　“不，他不需要——”她摇摇头，口吻平静。 　　“不是因为他的确不需要，而是因为我不愿意。” 　　“首先，主观意愿上他一直想要杀死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要考虑他的感受？昨晚的行为完全就是谋杀未遂，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被扭送到警局坐十几年牢，他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无罪也不是因为他放弃了那个想法，而是因为我和他都奈何不了彼此，作为受害者——” 　　钟梓星越说越觉得委屈，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底满是抑抑之色。 　　“我不原谅。”她说。 　　要么睡地板要么贴玻璃去。不知道正常人会怎么对待这样的事，反正以太这一路的表现钟梓星看着就憋气，想踩他脸的欲望格外强烈。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钟梓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语速还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飚中文，小蜘蛛明显有点慌。 　　“好、好的，对不起，我说错了，我只是只是以为……不不不，是我理解错了。”他语无伦次地试图道歉，结结巴巴半天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要我帮你揍他吗？” 　　“……” 　　钟梓星盯着他看。 　　“要。”她坚定地颔首。 　　自己力气不够，就算能命令以太自己打自己也不爽。 　　虽然没听见什么，站在几米外的以太还是莫名抖了下。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门忽然打开，一个棕发的青年低着头从门里出来。 　　抬起眼目光撞上门口的两人，青年受惊地抱紧怀里的文件，然而下一刻，他认出了钟梓星，眼睛微微睁大，紧绷的肩膀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 　　“你好。” 　　钟梓星也认出他来了。 　　记不得名字……记不得名字的那个夏洛克狂热粉，在魔法国会遇到的，嗯。 　　“你好，”钟梓星企图找个话题掩盖这一刻的尴尬，“拜访朋友？” 　　“不是，是公务。”巫师青年局促地垂下眼睛。 　　犹豫了下，他轻声开口：“是最近的‘倒吊人案’。” 　　钟梓星还在不明所以，彼得忽然“啊”了一声。 　　“……是在你去大都会这几天发生的，”注意到钟梓星的疑惑，小蜘蛛迟疑一瞬，和她解释经过，“昨天为止已经发生了三起，三名死者分别被丝网悬挂在三处不同的地点，警方目前还没查明是自杀还是谋杀。” 　　说到丝网，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第四起。” 　　巫师青年勉强笑了笑，迎着两人震惊的眼神：“今早刚刚发现尸体，目前新闻还没被播报出来。” 　　“事实上我们已经确定是谋杀了，虽然看起来像是蜘蛛侠所为，不过其实和他没关系，只是巧合。” 　　“……是巫师所为吗？”钟梓星眼神暗了暗，抿紧了唇。 　　对方点点头。 　　“所以你来这里……” 　　听到这句话，青年原本微微佝偻的脊背下意识挺直。 　　他的眼中浮现出如梦似幻的神采，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门。 　　“我代替国会来送卷宗，”他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住在这里。” 第37章 偏心率 　　因为只是公务, 巫师青年没敢说多少，勉强收敛激动的情绪，他对着钟梓星和彼得点点头，便挥动魔杖, 消失在空气里。 　　“他就是巫师。”彼得的惊讶持续了片刻。 　　钟梓星轻轻嗯了声。 　　她发了会呆, 深吸一口气，转身看了眼身后：“好了，我们来处理一下。” 　　回头的瞬间，钟梓星皱了下眉。 　　青年盯着巫师消失的位置，微微眯起眼, 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钟梓星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 　　……嗨呀。 　　钟梓星默默记下这点, 脑海中瞬间闪过皮鞭手铐辣椒水老虎凳……咳咳咳。 　　“家里应该没有位置了，所以，”钟梓星不用开门都想得到客厅里的凌乱——一整个换衣间排开来足够挤满房间了, 她租住的户型本来就不大, “你可以当成蹲监狱……” 　　一声门响打断了她的话。 　　瘦高的卷发男人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脖子上系了条暗蓝色的围巾, 天堂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们, 完全没有开门发现门口站了人的惊讶。 　　钟梓星：“……” 　　等等, 这个剧情有点快。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她那个热爱半夜拉小提琴的邻居就是侦探先生。 　　……就是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来？ 　　值得庆幸的是侦探没看他们多久，便收回视线。 　　然而没等钟梓星放下心，他语出惊人：“四具尸体。” 　　“想来看看吗？” 　　钟梓星：？？？ 　　出乎意料, 彼得短暂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就走。”得到肯定答复，夏洛克短暂地扯了下嘴角，“你们两个。” 　　“……”等等。 　　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到底发展出了什么？ 　　钟梓星满心惶惑。 　　似乎看出了她心存疑虑，夏洛克顿了下，屈尊纡贵地和她解释：“目前为止纽约没找到一个能够短期担当我助手职责的人。” 　　依稀想起来此前面包店经历的钟梓星感觉更懵逼了：“……那现在是为什么？” 　　“两个也勉强可以。”夏洛克收回视线，快步向楼梯走去。 　　钟梓星：……大侦探的文字游戏玩得挺溜。 　　彼得给钟梓星解释了他们认识的全过程，乏善可陈，无非就是邻居间的正常交往，只不过一开始夏洛克就告知了他的意图——原本他应该接受美国政府和美国魔法国会的双重监控，但瑞切尔从他的兄长那里听说过他擅长逃脱监控，所以干脆和他商议，由他选择一个能够被他们双方信任且认可的人，然后魔法国会会安排他住到那个人附近。 　　那天在面包店偶遇时，瑞切尔就在和夏洛克商谈这件事。 　　“……”钟梓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那天瑞切尔以为的是大侦探选择了小蜘蛛？ 　　但实际上他是打算两个都选？？？ 　　彼得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夏洛克不是只挑了他。他之前已经答应了大侦探，但是钟梓星根本不知道这事。她专业偏实验她又打算读博，通常很少有能早回来的时候，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抱歉把你拉进来，你不愿意的话我和他说？”彼得小心地揣摩她的意思。 　　钟梓星按了按太阳穴，闻言摇摇头。 　　她无奈道：“……也没有不愿意。” 　　主要是无所谓，要是有时间她也不介意帮忙，反正尸体什么的调低像素就模糊了…… 　　估计大侦探也看出来了，所以干脆连问都没问。 　　不过她还有一点有些疑惑。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彼得犹豫了一下。 　　“夏洛克说他带着脑子就够了，我帮忙搭把手，你……”他越说越小声，“你负责在场，毕竟你代表了魔法国会和复仇者联盟。” 　　钟梓星：“……” 　　先不说到底怎么看出来这些东西的——就凭面包店的那几秒观察。 　　她只要负责在场？？？ 　　“我们能快点吗？”夏洛克本来已经下楼了，现在又噔噔跑回来，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问。 　　“……你等等。”听到催促，钟梓星扯扯嘴角。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挽袖子—— 　　“先让我砌堵墙。” 　　以太不出声的时候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大侦探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当他不存在，钟梓星上下打量以太的造型，觉得可能是因为他能透露出来的信息没什么意义——以太的能力从外表上的确没办法体现，而且人形也是他第一次使用，恐怕能得出什么结论也会很诡异。 　　她走到以太身边，先平复一下心气，才小小声地和他商量。 　　“你先待在家里，不要乱翻乱碰，电脑没密码你可以用，但是别动我的文件。” 　　以太看了她一眼。 　　“你已经说过了，我没有异议。”他的声音其实和正常人有点区别，每个单词的读音都被他发得有种玄奥的感觉，压低声音近乎轻柔地说话时，无端让人觉得被当做低等生物嘲讽了一通。 　　钟梓星：“……” 　　她顿了顿，继续心平气和地说：“我会锁门。” 　　如果被她感知到的事物都会属于她，他人无法破坏，那么她只要将这栋房子视为己有，就算是以太也没法离开。 　　快速处理完这些，钟梓星目送以太格外温顺地走进牢笼，想了想，顺便意念抽了条围巾，才开始锁笼子。 　　虽然等得不耐烦，侦探先生也只是脸部线条绷紧了些许，没有说什么。 　　三个人步履匆匆地下楼，在公寓前钻进出租车，彼得替她开了车门，自己自然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钟梓星：…… 　　上车后大侦探就开始低头看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钟梓星看得无聊，干脆自己也摸出手机刷新闻。 　　第四起倒吊案件还没有登上新闻，她搜了搜前三起的新闻，粗略了解了一点案情。 　　“倒吊人”，新闻是这么称呼这些把自己的尸体像虫蛹一样倒吊下来的死者的。案件出现的频率大概是一周一起，每起发生的时间都是深夜，被发现的时间则是清晨，死者都是毫无关联的普通人，被发现的地点也相隔甚远。 　　如果不是那些丝线织成的虫蛹，看起来和大侦探曾经解决过的粉色研究没什么区别。 　　钟梓星一条条往下看评论。之前她是真的忙到没关注这件事，几乎一个月都在为竞赛的设计做准备，完全没注意到一个月下来，这几宗诡异的死亡已经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网上的普遍猜测都是谋杀，毕竟没人会无聊到把自己包起来再自杀。 　　而评论里提到最多的是—— 　　“丝线和倒吊都是蜘蛛侠的作风吧？当然我知道他不是杀人狂” 　　“说不定是他的模仿者” 　　“一个疯狂爱慕他的杀人狂！就像纽约的小丑LOL” 　　“模仿他的特征使用他的手法吸引他的注意，凶手肯定钻研过恋爱法则” 　　“蜘蛛侠应该出面，至少他要为这个凶手负责。” 　　“这和蜘蛛侠有什么关系？？？” 　　“每项英雄行为都有模仿者，这次蜘蛛侠吸引了一个反向的模仿者，不能这样放任下去，至少在这个杀人犯落网之前他应该沉寂一段时间” 　　呸。 　　钟梓星就一个字。 　　她收起手机，面无表情地缩在座位里，浑身写满了濒临爆发的不爽。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抱着坐等大侦探解决案件的心态，现在，科科。 　　出租车很快抵达了案发现场不远处，目前那座大厦的门口已经被警方圈了起来，不过大概是牵扯到巫师的缘故，剩下的探员并不多。 　　“神盾局，谢谢你的协助，福尔摩斯先生。”看到他们抵达，一个穿着纽约警署制服的男人低调地走过来，伸出手。 　　钟梓星了然。 　　神盾局大概是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在得到魔法国会的消息后，把这个案件从纽约警方那边“拿”了过来。 　　大侦探简短地握了握手，然后扭头观察四周，过了会收回目光，“尸体在哪里？” 　　显然对方也知道点这位侦探的秉性，男人没再啰嗦，引着他们来到尸体前，便悄然退去。 　　夏洛克接过手套，边盯着尸体边戴上。 　　大概是侦探先生在在场人员中知名度颇高，没人傻到来卖弄自己的判断然后被怼，甚至他身边除了小蜘蛛就没有人，大家都安静如鸡地站在远处，不让自己的存在污染大侦探呼吸的空气。 　　“只需要在场”的钟梓星也没有打扰对方的意思，在侦探先生开始他的游戏时，她贴心地主动和探员们站到一起，“新闻说这是谋杀。” 　　“不，在真正的警察看来更像是自杀。”她旁边的探员似乎是个巫师，因为她和夏洛克一起来，倒没有多少隐瞒的意思，“监控里每个死者都是自己把自己吊上去的。当然，对巫师来说这不是不可能，所以傲罗才会接手。” 　　“夺魂咒。”钟梓星喃喃。 　　傲罗点了点头：“对，不可饶恕咒。” 　　“那丝线呢？” 　　“弗罗里达州出产的一种植物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有些体型太大的昆虫用它来化蛹。” 　　所以的确是巫师所为。 　　剩下的问题不多了。 　　“国会对魔杖不设监管吗？” 　　钟梓星记得美国对魔杖的监管力度很大，还在学校的小巫师甚至不能把魔杖带回家，她记得瑞切尔当初也和教授他们提及过，早在上个世纪末，魔法国会就有专门部门监管每根登记过的魔杖发出的每一个魔咒。 　　这次傲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算得上是苦笑的笑容。 　　“对，但是魔杖的作用是提高巫师施法的准确度，那个凶手完全可以不使用魔杖。” 　　“而且未登记的魔杖获取难度也不大，”他耸了耸肩，“哥谭拥有东海岸最大的黑魔法交易地下市场，离纽约也不算远。” 　　魔杖于巫师不只是枪械于普通人那么简单，美国既然不禁枪，自然对魔杖也不可能限制太多。 　　想必是傲罗的方法都无法找出那个隐藏的凶手，才会求助于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们在这边聊了没一会，不远处夏洛克已经收起放大镜，在手机上迅速查找资料。 　　几分钟之后，他收起手机，大步向钟梓星的方向走来。 　　“……派几个傲罗去那里看看。”他报出了一个地名。 　　傲罗记下地名点点头，随后幻影移形离开。 　　大侦探原地看了会，转身抬腿就走，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反复走来走去徘徊，几乎称得上失望地低声自语：“无聊，无聊，我居然觉得它会有趣点。” 　　钟梓星和彼得对视一眼，不确定这种时候要不要开口。 　　不过不用他们纠结，夏洛克已经一口气把他的推断说了出来。 　　“离异独居，在邮局工作，从手上的胶痕来看对工作很负责，正常时间下班，没有车于是步行回家，在路上遇到了某人，夺魂咒，一目了然，”他边走边说，钟梓星和小蜘蛛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从邮局到她的住所以及住所到这里的路线，她是在……”他报了个街道名，钟梓星毫无印象，“……遇到那个人的，但是那里没有监控，好了，到这里结束了。” 　　凶手是巫师，离开只需要幻影移形就够了，线索到这里彻底中断。 　　“那之前的那个地址？”彼得好奇地问。 　　夏洛克有些不耐烦：“哦拜托，那是第一起谋杀的位置，这不是第四起，这是第五起。” 　　他兴致缺缺道：“一个疯子而已。他的目的是我，但是手法太平庸了。” 　　“……你？” 　　“倒吊的地点只能是他指定的，传递信息，地名配合日期打散重新编排，‘嗨夏洛克福尔摩斯纽约欢迎你’，第一起的地点没被发现，不过补全信息就能反向推断，入门级的水平。” 　　大侦探说着叹了口气：“他的目的是我，那么他迟早会出现在我面前。无趣，如果是打招呼，他起码要送给我一个更有趣的谜题。” 　　就在这时，一路沉默的钟梓星忽地开口。 　　“福尔摩斯先生，”她说，“你确定那个凶手曾经出现在这条街道上吗？” 　　“对。”夏洛克迅速地看了她一眼。 　　得到肯定的答复，钟梓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虽然在场只有大侦探带了脑子，但她有后援呀:) 　　了解事态之后，她不再犹豫，摸出手机给艾瑞丝发消息。 　　“能查查大概六点十分坚尼街和格林街的监控吗？” 　　该说凶手倒霉还是怎么……反正钟梓星觉得是他倒霉。 　　官方那个位置没有监控，但很巧合，纽约大战之后，复仇者大厦顶层加建了一座瞭望塔，全金属，机械构造。 　　……艾瑞丝叫那座瞭望塔“安妮12”。 　　几乎是立刻，艾瑞丝就回过来。 　　“小星我一直很尊重市民隐私权的，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钟梓星淡定地打字。 　　“那安妮12有那里的监控吗？” 　　“有呀~\(≧▽≦)/~” 　　不多会，监控被发到她手机上，钟梓星打开投影，将视频投影到空气里。 　　“看看凶手长什么样吧。” 　　“……”大侦探看了她一会，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向视频。 　　小蜘蛛趁着他看不见，悄悄给钟梓星比了个大拇指。 　　钟梓星云淡风轻。 　　谢谢，我们关系户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第38章 中微子 　　让钟梓星来说, 她不觉得视频里的黑袍人影有多少辨识度——艾瑞丝提供的视频足够清晰，但能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那么多。 　　和他的作风不太一样，视频里的凶手看起来不像有精神问题，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在巫师袍里, 如果不是夏洛克的断言, 钟梓星很难判断对方的性别。 　　——但这只是对外行人而言。 　　显然凶手短暂的露面已经足够了，夏洛克微微眯起眼，凝神注视视频中凶手在施咒后短暂的踟蹰。片刻后，他的嘴角挂上了习惯性的自信笑容。 　　“谢谢你钟小姐。”他难得彬彬有礼。 　　“我会向提供者转达你的感谢的。”钟梓星收起手机，“还需要什么吗？” 　　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没找到期待的乐趣, 侦探先生决定回家继续躺尸，钟梓星目送着他钻进出租车, 衷心希望被留在家里的以太不要被可能的枪声吓到。 　　小蜘蛛似乎在沉思，一时间没开口，须臾才从思索中脱离, “接下来？” 　　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手机壳, 礼节性的笑容渐渐淡去, 钟梓星闭了闭眼再睁开, 回头扬起笑容。 　　“去逛逛面包店。” 　　她交叉十指呼出一口气, 惬意地做了个拉伸的姿势, 顺手把手机递到彼得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欧达面包店”的搜索页面。 　　五月花号的来客从欧洲带来了魔法的气息，但在美洲，更为传统的巫术也不是没有市场——超凡力量都是有共通之处的，总有人愿意去钻研那些古老的学问。 　　钟梓星和傲罗聊天时了解到美洲其实隐藏着许多更趋向于巫术而不是魔法的巫师, 他们普遍精通草药与符咒，擅长占梦与诅咒。如果要说芬克斯妖精草——制造这种虫蛹效果的植物——最有可能的来源，最近的大概就是纽约的黑巫术商店。 　　“那你们有去搜查吗？” 　　“我们有，但是施莱辛格是个大滑头。”傲罗耸耸肩，语带嘲讽，“他不会对我们透露什么的，如果凶手是从他那里获取妖精草的话就更不可能说了，他还要做生意呢。” 　　趋利避害，欺软怕硬，安于现状，小富即安。 　　钟梓星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寥寥几笔在脑海里勾画出施莱辛格的形象，然后问出了这位巫师现在的位置。 　　“施莱辛格先生表面上是开面包店赚钱，私底下也做点贩卖草药和通灵昆虫的小生意，”钟梓星给彼得介绍，“如果面对傲罗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毕竟他做的生意不算很合法。” 　　小蜘蛛记下这些信息：“那我们去他就会说了？” 　　钟梓星：“不会。” 　　彼得：“……” 　　“我们只是普通人，他更不可能说了，”钟梓星语重心长，忽地粲然一笑，“但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呀，傲罗毕竟是公职人员，有些事情不能明着做……不过我觉得施莱辛格先生也不会因此向官方抗议，对吧？” 　　……面对她灿烂的笑容，小蜘蛛握着手机，吞了吞唾沫，默默地向后挪了一点。 　　面包店的位置在居民区的一角，远远地就看见人群从商店延伸出来，排成了曲折的长龙，偏偏所有人都笑容满面，没有半点不耐的意思。 　　“那边，我们去后厨出口等着。”小蜘蛛指向前方的一条巷口。 　　钟梓星嗯了声，刚要迈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她四顾无人，凑到小蜘蛛耳边小小声说：“等会你负责装逼，我充充门面。” 　　小蜘蛛：“……？” 　　虽然心里想的是威逼利诱，但是钟梓星想想觉得自己是在办不来出面商讨的那部分，社交障碍决定了她不是很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主动开口更是没可能，哪怕有迫切需要，对方只要一拒绝，她就会乖乖放弃了。 　　这种时候就需要话唠上线。钟梓星严肃地想。 　　话唠在她期待的视线里三秒投降。 　　从兴高采烈的钟梓星手里接过墨镜戴上，彼得很明显地叹了口气，揉揉脸端出最高冷的姿态，站在后厨门口目不斜视：“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当然。” 　　钟梓星跃跃欲试地提起衣袖，调低像素，嘿咻一掌拍在后厨门上。 　　在她的手触碰到后厨门的刹那，钟梓星感受到自己撞上了某种无形的屏障，但屏障没有阻碍她丝毫，就被她连同门板一起击碎。 　　“哗啦！” 　　半面墙在她手下坍塌成一块块立方，骨碌碌从台阶上滚下来，墙后的后厨里，一整个厨房的人都定在那里，呆滞地看着她。 　　搞定。 　　钟梓星淡定地收回手。 　　似乎她的一掌击碎了某种幻术屏障，厨房里的异象显然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他们面前。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栖息着冰蓝闪光与灰棕眼纹翅膀的蝴蝶，甚至有许多仪器看起来就像是蝴蝶在操控，厨师们的面前的料理碗里蠕动着色彩鲜艳的蝴蝶幼虫，似乎面包店里卖得火热的产品就是以它们为原料。 　　她功成身退，轮到小蜘蛛出场。 　　“施莱辛格在哪？”他面无表情。 　　厨房里一个戴着墨镜的黑人看了他几秒，打了个响指。 　　瞬间厨房里的蝴蝶纷纷振翅飞起，翅膀扑朔的声响如同风暴，钟梓星隐约看见对方蹒跚着向厨房内退去，毫不犹豫地也打了个响指。 　　……没打起来。 　　小蜘蛛注意到她装逼失败，悄悄补了个响指。钟梓星顺势让精神力涌出，飞快把包裹着蝶群的像素块全推到一边，开出一条直达施莱辛格的通道。 　　“逃跑不是个好主意，施莱辛格先生。”她眨眨眼。 　　意识到无法逃脱，施莱辛格缓缓转身，挂起商业化的笑容：“你需要什么，先生？” 　　“芬克斯妖精草，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彼得说。 　　“那是什么？我可不知道。”对方反问。 　　这次不用小蜘蛛开口，钟梓星配合地轻轻在墙上拍了一掌。 　　剩下的半面墙也步了废墟的后尘。 　　“……”斟酌几秒，施莱辛格改口，“那是个可怕的人。” 　　钟梓星有些惊讶，嘴唇动了动想追问下去，但顾及人设，还是没有出声。 　　他们运气不错……居然真的问出来了。 　　“他身上没有生命的气息，当你被他注视的时候，你会觉得他看透了你的灵魂。” 　　——带着这样的答案，钟梓星他们返回了曼哈顿。 　　这个抽象的回答对夏洛克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他嘲讽，钟梓星想想决定先告诉傲罗，魔法侧还是让他们自己玩好了。 　　“……但是我不确定无人接引能不能进得去魔法国会。”钟梓星苦恼地叹气。 　　面包店之行耽误了太久，收集完证据的傲罗们已经离开了那处倒吊地点，想要找到他们只能去魔法国会。但她和彼得都不是巫师，看不见被魔法掩盖的景象，就算站在上次的商店门口也进不去。 　　小蜘蛛对忽略咒很感兴趣。 　　“即使巫师站在那里，在忽略咒的作用下我们也会自然地忽略他们？” 　　“对，还有麻瓜驱逐咒，”钟梓星绞尽脑汁回想，“怎么想都不太懂是什么原理……存在感也是可以被改变的吗？” 　　不知道大侦探有没有写过相关论文，不过想想看应该是有的，能让他忽略犯人的咒语他肯定会好好研究。 　　彼得突发奇想：“会不会有巫师去当魔术师？” 　　那不是作弊嘛，视觉欺骗……幻术什么的，一秒搞定，丹尼尔大概会气得冷笑。 　　钟梓星想想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转过街道拐角，步入人流如潮的时代广场，繁华如织盛放在琳琅满目的广告牌间。钟梓星刚想转头和彼得继续讨论，头顶的光蓦地淹没在阴影里，她下意识抬头—— 　　心跳漏了半拍。 　　时代广场附近聚集了近40家商场和剧院，广告牌与霓虹灯交相辉映，摩天楼的阴影覆压而下，然而更为显眼的是，从摩天楼上缓慢低下的。 　　庞大头颅。 　　数百米长的巨蛇慵懒地缠绕在摩天楼上，被放大后的细密鳞片反射油亮的光泽，它的头颅向着地面低垂下来，足有人高的金黄竖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诡丽至极的纹路在那双瞳孔中旋转，恍惚间有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它没有影子。 　　钟梓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毛骨悚然的感觉攫住了心脏，心跳在压力之下仿若停滞，肺部里的空气像是冷凝成冰，沉甸甸压迫着她的肺腑。 　　但只是刹那，她的呼吸就重新恢复。 　　她本能地转头去看周围的行人，预想中的尖叫毫无迹象，人们或者行色匆匆或者谈笑风生，如同每一个纽约客一样对身边的事物漠不关心，没有人对攀缠在大厦上的巨蛇放声惊呼，仿佛它根本不存在。 　　钟梓星收回目光，正好与彼得的视线撞上。 　　他们彼此都读出了彼此视线里的信息。 　　——只有他们看到了这条巨蛇。 　　“不要继续追查了。” 　　嘶哑阴柔得像是耳语的声音从巨蛇口中吐出，尾音缠绵着古怪的笑意。 　　“这是我和他的约会。”它甚至可以称得上优雅地喁喁私语。 　　“幻象？”彼得转头看向钟梓星，眼中的疑惑之意一览无余。 　　钟梓星觉得这个想法稳：“所以凶手还擅长幻术。” 　　两人就着已知的信息交流起来，完全无视了居高临下的巨蛇。 　　似乎觉得尊严被挑战，巨蛇眼瞳危险地眯起。 　　刹那间，鲜红色的蛇信猛地射出！ 　　蛇信激射而来的刹那，早有准备的钟梓星和彼得齐齐闪身扑出去，动作敏捷，眼中毫无此前的漫不经心。 　　铺设街道的水泥在冲击下应声龟裂，块块水泥不规则地翻突，零散碎石四处迸溅。 　　“嘿！小心点！”险些被撞倒的时尚女郎瞪了他们一眼，目光转向龟裂的地面，霎时惊讶地尖叫出声：“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 　　不只是她，周围的人群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骚动起来。 　　“只有对你们来说我才是存在的，”巨蛇嘲弄地俯视他们，“喜欢这个幻象吗？” 　　“……”钟梓星和彼得都一言不发。 　　刚才的举动已经为他们吸引了一些注意力，不过人群的关注点更多的在突然碎裂的地面上，顾忌不能暴露身份，他们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而且就算出手，从路人角度来看也会像是精神错乱。 　　显然巨蛇对此心知肚明。 　　眼瞳中的嘲讽之色更浓，他发出一声暧昧的轻笑，缓缓向后退去。 　　随着他的后撤，那些逼真细腻的鳞片也渐渐褪色，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下次。”彼得凝视着巨蛇的身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而安慰起钟梓星，“等他再出现，他就没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他说的是事实，这次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钟梓星没有回答。 　　“不。” 　　她盯着巨蛇的竖瞳，说。 　　说话间，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头也不回地抛给彼得。 　　“找个隐蔽的地方帮我给艾瑞丝发条短信，问问她能不能黑掉时代广场刚才以及接下来的监控，剩下的——” 　　纯黑的针织围巾从口袋里飞出，松松地在脖子上缠了几圈，拉高遮住她的脸。 　　钟梓星哒地拉开墨镜镜腿。 　　她一手将被压在围巾下的长发掀出，一手将墨镜架上鼻梁，目光没有从巨蛇身上离开。 　　做完这些，她迈开脚步，向着巨蛇的方向走去。 　　“——交给我就好。” 第39章 超巨星 　　像素逐步降低, 清晰的世界渐趋模糊，来往行人变成棱角分明的像素人形，道路平整如镜面，看不出接缝的痕迹。 　　发梢纠缠大衣衣摆循风飞扬, 铺就地面的马赛克遵从她的意愿一块块上升, 五光十色的时代广场无声坍塌，澄澈天空被漂浮的方块占满。 　　片刻死寂后，尖叫声此起彼伏。 　　就算幕后凶手跟了他们一路，也不可能猜出她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钟梓星刚才故意躲开, 就是为了给他她无法抵挡他的攻击的错误判断。 　　现在是她的时刻了。 　　巨蛇竖瞳因为突如其来的异变骤然变得细长，他毫不犹豫地向后猛退, 身影消散的速度越发迅疾。 　　感受到他的恐惧，钟梓星歪头，勾起淡淡的笑容。 　　蜂拥而至的马赛克汇聚成洪流, 她对着巨蛇高举右手, 尔后如同挥下令旗般重重挥下。 　　接收到命令的像素块一哄而上, 撞开漂浮的空气块, 秩序井然地迅速贴上巨蛇表面, 向内死死挤压, 短短几秒贴满了这条庞然大物的体表。 　　缠绕在大厦上的巨蛇终于在众人的视野中显出形貌。 　　“那是什么！” 　　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掩盖了尖叫，她身边早就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让出了大片空地，钟梓星没有在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条怪物身上。 　　全身覆盖水泥块的巨蛇在大厦外墙翻滚, 发出无声的尖叫，然而这次大厦在他的挤压下不堪重负，万千块玻璃骤然碎裂，点点阳光在碎片棱角闪耀划出银亮轨迹，如同四下迸溅的冰晶星尘。 　　砖石纷坠如雨，又在钟梓星的控制下定格，静止停滞在空中。 　　发现自己无法逃脱，巨蛇爆发出不似人声的狂怒嘶吼，转身俯冲而下，卷挟着潮鸣电掣的气势，张开血盆大口向钟梓星吞噬来！ 　　满是腥膻气息的狂风卷起她的头发。 　　钟梓星眼睛一眨不眨，抬手拨开凌乱发丝，平静地仰头看向闪烁寒光的尖牙。 　　三。 　　二。 　　一。 　　当利齿离她只有丝毫距离，巨蛇的身形骤然僵硬。 　　——下一秒，它从头到尾一寸寸炸开。 　　升起的马赛克重新散开，飞回建筑和地面，混乱的时代广场重新恢复原状，然而已经被惊吓到的纽约市民们已经从广场四处逃散开来。钟梓星环顾四周，人群已经远离了广场中心，空荡路面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站着。 　　窃窃私语渐渐蔓延开。 　　“那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 　　“新的超级英雄？” 　　“Shoot，刚刚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是哥谭和大都会的那个围巾侠！” 　　钟梓星：…… 　　她面无表情地把围巾拉得更高了点。 　　路人不可能记得擦肩而过的人的脸，没有监控她的身份也没有暴露的可能——钟梓星想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遗漏的，便放下心来。 　　想挑衅完就跑？胆子够肥啊？ 　　钟梓星面上不动神色，内心快要爽翻天了。 　　瞥见人群里握着手机对她比OK手势的小蜘蛛，最后的担忧也彻底消散。她轻轻跃上一块空气块，踩着它飞向天空，自觉留给了广场上的人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左闪右躲避开监控，找了个地方偷偷降落，脱下大衣和围巾抱在怀里一路小跑回公寓，保险起见，这件衣服以后最好还是不要穿了。 　　钟梓星边跑边想，幸好家里还有一整个换衣间，否则开一次大扔一件衣服，这个耗费太让人心疼了。 　　谢谢韦恩老爷打赏！ 　　等她噌噌爬上楼，小蜘蛛已经站在她家门口等她了。 　　回来得……真神速啊。 　　“夏洛克？” 　　“以太？” 　　一照面，两个人都拿别人的名字问候了下对方。 　　“他没动静，应该没问题。”彼得摇摇头。 　　钟梓星想了想，果断挥手：“福尔摩斯先生那边你去说。” 　　达成一致，两个人都转向门。 　　戳掉门锁推开门，钟梓星随手把大衣围巾往沙发上一抛，抬头看见以太坐在餐桌边，以奇怪的姿势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 　　听到开门的声音，以太立刻从缩成一团的姿势恢复成正常坐姿，先按了下空格键才抬起头，目光在钟梓星身上滚了一圈，没什么表情。 　　钟梓星环顾四周，没看出来什么明显的破坏，就无所谓了。 　　她转身出门，去看彼得和侦探先生说得怎么样。 　　“……”目送着钟梓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以太搭在桌上的细长手指敲了敲桌面，唇抿了抿，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轻轻戳了下空格键。 　　电脑里再度响起了人声。 　　……等钟梓星和小蜘蛛告别重新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黑发青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 　　“在看什么？”她瞥了眼，就转身去舀米。今晚懒得出门，煮点白粥喝喝好了。 　　“星球大战。”以太头也不抬。 　　……啥？ 　　钟梓星动作一顿，懵逼地转过头。 　　等等，星球大战什么的，给现实宝石看了他会不会想统治宇宙？ 　　以太没感觉到她在看他，他抿着唇眼睛亮亮地盯着屏幕，整个人呈现出紧绷的姿态，却一动不动。 　　“感觉怎么样？”钟梓星张了张嘴，没忍住多问了句。 　　听到她的话，以太顿了顿，然后迅速按下空格键，抬起头，冷淡而矜持地颔首。 　　“还有点意思。” 　　钟梓星：“……哦。” 　　她默默转过头继续淘米。 　　过了第一遍水时，忽然身后响起以太的声音。 　　“西斯。” 　　“什么？”钟梓星应声回头。 　　以太还在盯着屏幕。 　　“现在开始，西斯就是我的名字。”他庄严地宣布。 　　钟梓星：…… 　　星球大战里，西斯是大反派达斯·维德统治的组织。 　　…… 　　等会？？？ 　　求你别继续看了好吗？明天你会不会就说自己叫达斯·维德了？？？ 　　……不幸的是，现实宝石真的变成了一个星战迷。 　　直到第二天，他也没有放弃这个名字的意思，并且——虽然看不出来，但钟梓星感觉——他非常期待有人能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钟梓星吃早饭的时候，抱着电脑在浴室里补了一晚上星球大战系列的以太——西斯蹲在餐桌对面继续看电影，被放到最大的电影声音震得电脑都在颤。 　　钟梓星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用余光打量西斯的姿势。 　　……总是坐着看电影的人都知道，看着看着你就会不由自主缩到椅子上，像只仓鼠一样团成一团。 　　如果说昨天西斯还记着点形象，今天就完全放弃治疗了…… 　　“我以后要待在那个房间，是吗？”片尾曲响起时，西斯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勉强端着高冷的架子问。 　　钟梓星放下碗开始收拾桌子：“晚上。白天不可以出门。” 　　西斯的眼睛瞬间亮了。 　　十分钟后，钟梓星收拾完毕，低头划动屏幕浏览推特，一边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去学校。 　　当路过卫生间时，她无意瞥了眼。 　　……然后就定在了原地。 　　浴室的磨砂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纸条上用马克笔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单词，字迹丑得几乎认不出来。 　　上面写着“西斯之国”。 　　钟梓星：……………… 　　她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几乎退到门外。 　　……麻麻这是什么情况？ 　　太羞耻了好吗？？？ 　　钟梓星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纸条上扯下来，努力不去想她是否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当她目光转回手机屏幕时，彼得的电话打了进来，她随手点开。 　　“早上好？” 　　电话那头，彼得的声音有些踌躇。 　　“珀瑟，”他吞吞吐吐地说，“你有看新闻吗？” 　　“没有，我马上看？”钟梓星不明所以地答了句，给手机插上耳机，切出通话页面，打开浏览器。 　　“呃……你做好心理准备。”彼得急忙提醒。 　　不过他的提醒已经晚了。 　　刚打开浏览器，一排排大标题箭矢一般嗖嗖嗖戳进钟梓星的眼中。 　　“乐高侠的套装详解” 　　“细数像素女王青睐的时尚品牌” 　　“下一个是谁？万碎王的服饰预测” 　　…… 　　卧槽。 　　什么鬼。 　　发生了什么。 　　“你昨天的围巾……”小蜘蛛欲言又止。 　　钟梓星还在懵逼，闻言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急忙扑向沙发，翻出昨天的围巾看标签。 　　然后如遭雷击。 　　……完蛋。 　　出门前拿围巾没仔细看，拿的是迪奥的。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完。 　　就在这时，钟梓星手机来了短信，她恍惚地点开，发现是艾瑞丝的。 　　“小星你穿着上镜那套衣服从我们这离开的照片被拍到了，已经上了头条，托尼为了转移话题” 　　她刚看到这，手机震了下，最上方弹出一条推送。 　　“真实消息？钢铁侠宣称造梦者为其保镖，有消息称两人关系密切已经同居” 　　“……”万千句卧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钟梓星定了定神，努力催眠自己“不要指望媒体的节操”，继续顺着没看完的信息看了下去。 　　“说你是他的保镖，不接受任何采访。” 　　这样看来钢铁侠还算靠谱。钟梓星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手机又来了条短信。 　　“你好珀瑟小姐，先生让我告诉你，斯塔克集团的官方邮箱里收到了一些服饰品牌的代言邀约，他想问你的打算。” 　　钟梓星：……卧、槽。 　　为、为什么大家都是好好地当超级英雄，到她这里画风就不对了？她怎么没听说过其他女英雄收到这种邀约？ 　　……因为她们没暴露身份。 　　想通了也不能减少她的崩溃半点，钟梓星双眼放空，萎靡不振地倚在门框上，接受了短时间内她要在头条上多呆一段时间的惨痛现实。 　　难怪超英一般都有秘密身份……她这还不算暴露了就已经这么多事…… 　　手机再次震了下，钟梓星装死了一会，才有气无力地把手机举到眼前。 　　来自“铁罐儿”……她的大脑只来得及处理了这么点信息。 　　然后就。 　　完全凝滞了。 　　“这里有一份来自CAA的信函，问你要不要签约，演演电影，挺有诚意。顺便一提，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尽快回答，或者我帮你应下:)” 　　钟梓星：…… 　　闭嘴吧你！！！ 第40章 视界线 　　Stafra：这是什么情况？？？ 　　哪怕再崩溃, 上课还是不能迟到的。钟梓星心累无比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手藏在桌面下飞快敲着屏幕。 　　为了方便复联交流，托尼搞了个叫T2.0小APP，页面简洁自由度高, 账号绑定DNA, 通常而言只能面对面下载，内测并且目测会一直内测下去。谁想要交流就私戳或者建讨论组拉人，需要什么功能就呼叫管理员贾维斯，主页面发送消息默认全部注册账号可见。 　　目前钟梓星加了复联的讨论组——大约是个养老群，每天除了手机用得还不太顺的托尔天天发喵喵锤和他的照片以外安静如鸡；加了X学院的讨论组——这个是不关消息提示手机能炸的群, 每天不要太鸡飞狗跳；以及托尼刚刚拉起来的“PC幕后团队”，取自她英文名的首字母。 　　……看起来就仿佛一个程序员讨论组。 　　她下一行字还没打出来, 一排气泡向着屏幕上方飞去。 　　Superstark：不是一目了然吗？ 　　Superstark：老贾给她看看IMDB 　　Jar：[图片] 　　钟梓星看了一眼，差点没吐血。 　　她就说在一个超英满地跑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超英粉——IMDB专门开了一块超级英雄资料区，每个超级英雄都有自己的页面, 粉丝们不断添加资料和视频, 还有每日/周/月/季度/年热度排名, 基本流量远超隔壁的明星演员。 　　贾维斯发的截图就是IMDB的超英热度排名……虽然明天可能就会掉下去, 但她现在暂时性地, 以“围巾侠(暂定)”的名字—— 　　排名第一。 　　“……”钟梓星冷漠脸。 　　先不提别的, 她等会要想办法把这个名字改掉。 　　Stafra：……贾维斯也在？ 　　Jar：我一直在这里，珀瑟小姐。 　　Meicalqueen：我也是~这里还有安妮军团，骑士们，来觐见公主！ 　　然后是一长串后缀罗马数字的ID高呼“All hail Princess Pulsar”。 　　……她到底进了什么地方。 　　作为推波助澜的那只手, 钢铁侠幸灾乐祸之余不忘补刀。 　　Superstark：所以你知道了？CAA想签你是有理由的 　　Superstark：简单的说，你现在炙手可热:) 　　……闭嘴吧你。 　　Stafra：那代言是怎么回事？奢侈品牌的矜持呢？？能够代言它们的都是巨星吧？？？ 　　Superstark：well，因为你是个幸运的女孩/摊手 　　Superstark：人们总想知道超级英雄的身份，而你的身份看起来最容易揭穿，服饰是很容易揭露一个人身份的。如果你依然没有制服的话，人们就会习惯性关注你的衣着——这就是品牌需要的。 　　Superstark：至于奢侈品牌，他们需要格调和全球知名度，不过，你在时尚圈口碑还不错，格调？你现在都快成女权代表了甜心 　　Meicalqueen：政治正确/sunglasses 　　Superstark：Thumbs up 　　Stafra：那知名度？ 　　Superstark：你抬头看看，我不就是全球知名度的保证吗？ 　　……那！条！花！边！新！闻！ 　　钟梓星瞪着屏幕，非常后悔之前为什么不自己建一个聊天组再把其他人拉进来，而是傻傻地被托尼拉进了这个幕后黑手一般的邪恶团队。 　　你有本事把这句话公屏？？？ 　　Superstark：复仇者大厦最近收到的此类邀约可不算少，最多的是史蒂夫——他有先例。不过你的开场不错，加把劲赶超队长的代言费 　　她以为最急着消费热度的应该是快消品牌……钟梓星默默吐槽。 　　其实理由不说也知道，她的热度涨得太快——按理说新英雄诞生这种事不可能上头条，然而莫名其妙地这一切就发生了。不管是好评还是恶评，无可争议的事实是，现在有数千万人在讨论她，讨论她的存在。 　　刚刚她胆战心惊搜了搜新闻，发现连分析她为什么一夜之间成为全世界目光焦点的文章都有了——理由写得头头是道，她是女性，整体造型漂亮，服装搭配自成风格，从衣服牌子上来看像是中产阶级出身，没有暴露身材的制服，也没有把自己从普罗大众中异化出来的意思……之类之类。 　　而她的能力发动时也足够漂亮，无论是哥谭-大都会的水晶桥，还是时代广场的失重世界，光是视效就足够夺人眼球。 　　最关键的是，她的两次出场都没有造成任何破坏——时代广场打完反派自己修，水晶桥干脆就是修复反派带来的破坏。 　　对于习惯超级英雄毁天毁地毁世界的人们来说，打完还负责修的围巾侠简直是一股清流…… 　　Superstark：剩下的你和贾维斯讨论吧，我先走了，对了，要不要开场新闻发布会？对付媒体，你总得给他们点东西 　　Stafra：…… 　　钟梓星边抄笔记边忙里偷闲瞄手机，看到这句话左手探到桌下盲打回复，右手依旧稳稳地捏着钢笔写下一行行斯宾塞体。 　　Stafra：帮我把名字换了就行 　　Superstark：换什么？ 　　钟梓星扬扬眉，想起之前逼出以太时的事，小心眼地加了句。 　　Stafra：你先自由发挥:) 　　Superstark：…… 　　切出讨论组，钟梓星划拉一圈，想了想，悄悄点开IMDB自己的页面。 　　不出所料，页面里资料部分基本是空的，除了身高和发色，连人种那边填的都是未知，能力那边则是写了个“推测为重力”。 　　再往下拉是她两次出现的时间轴和视频，时代广场的被命名为“失重世界”，大概就是能力推测的来源。不知是谁上传的视频，剪辑调色还配了段大片的BGM，砖石瓦砾踩着节拍冉冉上升，风衣围巾翻飞如旗帜，粗略一看非常有大片风范。 　　钟梓星在记笔记和看评论之间挣扎了一会，遗憾地切回了主屏幕。 　　明天开始圣诞节假期，理论上热度会降吧…… 　　她又看了一圈消息，给小蜘蛛回了句，再切进X学院那个迷离的讨论组扫了眼，发现他们正在讨论怎样才能让蝙蝠侠也来使用T2.0。 　　这个讨论组人一直多，此时一条条消息刷得飞起来，来不及看完一条下面就能刷出十几条，更别提还有快银这个手速狂魔，要不是手机反应速度跟不上，天知道这个讨论组刷爆999+需不需要一秒。 　　钟梓星没有给人加备注的习惯——这也算她的怪癖，此刻群里冒泡的她基本都不认识，认出快银还是因为他超神的发消息速度。 　　此刻他就在唯恐天下不乱地表示大不了他跑一趟哥谭，就算蝙蝠侠抵死不从还可以推荐给罗宾——好像最近蝙蝠侠又带了个助手。 　　“就算是蝙蝠侠也抓不到我。”他得意地发了条语音。 　　谁说的，老爷无所不能:) 　　钟梓星默默截图，等待他被打脸。 　　除却复联成员，超人算是最先被拉进T2.0的，然后是泽维尔的学生和教授，巫师那边暂时只有瑞切尔，似乎魔法国会对于复联还是心存警惕。 　　而在巴基和队长相认后，他和史蒂芬妮也被拉进来了。巴基不怎么能见到，史蒂芬妮则时刻在线，钟梓星看她在X学院的讨论组里出没过，听起来她已经回到英国进入特工学院……还把她的同学拉了好几个进T2.0，自己建了讨论组不说，还时不时和X学院合并一起嗨。 　　……感觉圆桌骑士要气死了。 　　虽然超英或者特工会更注重隐私，正常来讲不会参与进来，宁可自己开发程序。但现在是贾维斯全面掌管T2.0，导致T2.0的防火墙几近无懈可击，而且具有最高独立性，就算是托尼也无权查看他人私密聊天消息。 　　保证了这一点后，各种讨论组才热火朝天地拉起来，原本习惯其他APP的超人类们也渐渐把阵地转移到T2.0，方便和同行们交流信息，钟梓星和彼得也就顺势转战。 　　正要关掉屏幕，T2.0忽然跳动了下，紧接着钟梓星发现她被拉进了私聊，对方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Prof.X：早上好，珀瑟。 　　Stafra：教授？ 　　Stafra：早上好，怎么了？ 　　…… 　　很快圣诞假期开始。 　　圣诞前美帝会迎来购物狂欢，各大超市都会大幅度打折，感觉上全国人民都会出动，在超市前排起长队开始疯狂采购。 　　钟梓星倒是也想参与，然而她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只能遗憾在家里窝着看剧。 　　幸好西斯不需要养活。自从他发掘出电影的兴趣之后，他就变得非常乖巧，给他台iPad他就能乖乖在墙角坐一下午，全程戴着耳机半点不出声，沉浸进电影的世界里对外界不闻不问，不注意都发现不了他存在。 　　好几次钟梓星一抬头猛地看见墙角坐了个人影，吓一跳才想起来那是谁。 　　“……” 　　被吓到三四次后，钟梓星盯着西斯的发旋，默默上亚马逊订了个懒人沙发，让西斯自个儿在墙角慢慢生霉去。 　　星球大战这个IP对美国人的意义并不只是一个世界观那么简单，几乎代表了一种超越时间的情怀，现实宝石会入迷很正常。 　　钟梓星觉得离西斯补完各种设定漫画动画小说游戏还早，他熬了几晚上才看完全部电影，短时间内想补完几十年内容感觉不太可能。不过看他不眠不休的劲，这也是迟早的事，而他补完之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安静听话。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一直补下去…… 　　——圣诞假期开始第二天，钟梓星找借口把西斯的iPad要回来，在他郁郁的视线里，淡定地把iPad页面切到了电影。 　　然后打开星际迷航。 　　和人类比起来，刚刚诞生自我意识不久的无限宝石还是太嫩了:) 　　比起西斯，她的邻居就不那么好相处了。 　　因为是被遣送到美国，夏洛克咨询侦探的业务也很难开展起来，除却魔法国会时不时的求助，他几乎就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 　　自然，钟梓星不得不忍受隔三差五的小提琴声和类似从沙发上跳下来的诡异动静。 　　万幸这次大侦探还没兴起嗨几口的想法，但作为“双重担保”，他每次出门前都会来敲钟梓星家门，用毫无起伏的声线汇报他的行程，然后问她要不要全程监视。 　　钟梓星：“……我不是美国政府或者魔法国会的职员。” 　　“我知道这点，也知道你并不介意。”夏洛克一副不感兴趣的口吻，“帕萨蒂亚——” 　　“……珀瑟。” 　　夏洛克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快速改口：“珀瑟。” 　　钟梓星一点也不怀疑下次他还是记不住这个名字。 　　说起来，他真的知道“脉冲星”是什么意思吗？ 　　钢铁侠允诺过的新闻发布会还是开了。钟梓星当时在上课，下课看到同学都凑在一起看视频，问了句才知道斯塔克集团即将召开发布会，解释他们的CEO托尼·斯塔克的新保镖。 　　当看到托尼高谈阔论一番后让开话筒，一个和她身形神似的黑发姑娘走上台后，钟梓星有一瞬的惊讶。 　　她和钟梓星一样是黑发，肤色也相近，身上裹了件普拉达的大衣，依旧墨镜围巾遮脸，却意外地给人气质温柔的感觉。 　　“我是脉冲星，那位‘建筑师’。” 　　连声音都和钟梓星有点像。 　　钟梓星看了会，隐约理解了托尼的想法——现在就是为“脉冲星”确定人设的最好时机，她和“脉冲星”的相似之处都可以解释成巧合，只要“脉冲星”今后不提出异议，就很难有人会把钟梓星和她联系起来。 　　而且她的英文名本身就很像一个超级英雄的代号…… 　　果不其然，立刻有同学和她开玩笑：“珀瑟，她是不是你的双胞胎姐姐？” 　　“我想我会假装自己有。”钟梓星收回视线，愉悦地弯起眼睛。 　　在一阵笑声中，她在讨论组里给托尼发了个鼓励的表情。 　　解决了大大小小的杂事，钟梓星的圣诞假期过得格外惬意。如果不是还惦记着平安夜的观星，她就真的什么都不需要想了。 　　离平安夜还有两天，晚上钟梓星趴在床上第无数次搜索纽约天文台的信息。 　　当她思考到底是哥伦比亚大学天文台还是自然历史博物馆时，屏幕上方忽然跳出来自小蜘蛛的消息。 　　PP_spiderman：抱歉，计划可能有变：（ 　　PP_spiderman：我和梅姨采购，然后抽了次奖，呃，总之我抽中了大奖，韦恩集团提供的圣诞旅游，全程十五天，从纽约到旧金山，自由行，也就是十五天自由安排，食宿出行费用和第十五天时从旧金山飞回纽约的机票由韦恩集团报销 　　随后是一张地图，一条红线勾画出可选择的路程，路线上的景点被大大小小的圆圈圈出来。 　　有一个圈……钟梓星眯起眼睛。 　　她食指点了点那个地名，随后移向它周围一点，最后落在一个标着“重力泉”的小镇上。 　　……离得很近。 　　不过如果是小蜘蛛，应该没事。 　　她又看了下时间安排，从床上坐起身，十指交叉叠成塔型置于唇边，盯着屏幕沉默了一会，伸出手虚虚地按在键盘上，半响才敲下回复。 　　Stafra：听起来超棒！和梅玩得开心点！ 　　如果是单人行彼得肯定会把机会给梅，会影响到计划，大概是双人行。 　　虽然和哥伦比亚大学离得不远，但她这半年来还没去过那座久负盛名的天文台……不过圣诞也不算什么看星星的好机会。 　　但是有点想去……唔，自己去好了。 　　观星本来就是孤独的事，适合一个人。 　　钟梓星心不在焉地盘算着圣诞计划，刚要敲定，对话窗又跳动了下。 　　PP_spiderman：……不是双人行。 　　三人？ 　　钟梓星想了一秒。 　　PP_spiderman：是五人:) 　　钟梓星：…… 　　钟梓星：？？？ 第41章 流星体 　　钟梓星总觉得是某种来自宇宙之外的不可抗力, 才让韦恩集团搞出了“五人团”这种不科学的策划。 　　……不过考虑到他们开始建立保险子公司处理超级英雄留下的烂摊子，这个策划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法理解了。 　　她坐在临街的咖啡店里，桌上色调明艳的果汁里插着吸管，液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离整点还有五分钟, 不远处独身的男客忽地身体一震, 转过头在餐馆里四顾，目光很快撞上窗边的钟梓星。 　　对视一眼，他举止优雅地推开椅子站起身，径直向钟梓星走来。 　　“教授。”钟梓星看着他落座，眨了眨眼。 　　“抱歉, 我似乎来迟了。” 　　尽管是借用他人的身体，属于X教授的温润气质依旧从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散发出来。他在钟梓星对面落座, 眼中闪动笑意。 　　……钟梓星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听到这句话立刻猛摇头。 　　“是我……”她想了两秒，扬起一点笑容, 垂下眼吸了口果汁, 顺便岔开话题。 　　“是这样的, 教授, 我想把日期提前一点。” 　　查尔斯并没有掩饰好奇, 笑着问：“为什么突然提前了？” 　　……因为计划有变。 　　钟梓星看着果汁里的气泡, 没忍住小小地叹了口气。 　　“教授你知道皮特罗和旺达要和我的朋友一起去旅游吗？” 　　查尔斯笑容不变：“途径重力泉？” 　　“是附近的一处温泉景点，离得不远，”钟梓星指甲敲敲玻璃杯，“我想在他们去之前把那边的事处理完。” 　　圣诞假期前, 教授联系了钟梓星，请她帮忙调查一系列发生在俄勒冈州的变种人失踪事件。 　　最初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俄勒冈州的一对夫妻，此前他们带着孩子来泽维尔考察，打算回家收拾之后就把孩子送来泽维尔。 　　但不久之前，那对夫妻忽然崩溃地找到教授，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在家附近失踪了。 　　教授答应为他们找到孩子，但在超脑的帮助下他依旧无法感知到那个孩子，反而发现了俄勒冈州的变种人在不断减少的事实。 　　“有什么地方能够屏蔽我的意念，失踪的变种人应该都在那里。” 　　那天教授是这么告诉钟梓星的。 　　“根据我感知到的……那个地方应该在重力泉。” 　　得出推论之后，当务之急是把那些变种人救出来。 　　然而问题是—— 　　“人手不够？”钟梓星问。 　　还没组建X战警的泽维尔学院其实没有什么自保的力量，本质上还只是一所学校，教授也不会轻易让学生去战斗。 　　“能够抓住如此多的变种人，对方肯定有限制变种人能力的方法。”教授显然已经思考过，“在敌人未知的情况下，魔法国会不会伸出援手。” 　　但是不是变种人还自带无伤buff的自己完全可以刷大战副本…… 　　钟梓星了然。 　　那还等什么！这一票干了！ 　　于是她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 　　对于她的友情出镜，教授慷慨地表示包食宿机票，还有拆迁工资可以拿。 　　“听托尼说这是你的惯例，”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巴宝莉？” 　　钟梓星：“……等等？” 　　第二天，钟梓星站在门口，一脸木然地签名，然后看着巴宝莉纽约分店的经理指挥着员工，把挂满他们当季新款的衣架推进她家里。 　　……教授你变了！ 　　被衣服挤到角落里的西斯抱着电脑，脸色阴沉，等人都走光了，看着抬手扶额的钟梓星，眼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嘲讽。 　　钟梓星：“……西斯。” 　　“……”西斯脸色僵了一瞬，眼睛微不可查地睁大了点。 　　过了会，他低下头，抱着电脑，一言不发地找其他角落窝着去了。 　　……怎么说，某种意义上弱点非常明显。 　　既然打算提前去重力泉，钟梓星就不跟彼得他们一路了。 　　T2.0基本上就是个交友软件，天南海北的超人类很容易就能认识同样异于常人的朋友，小蜘蛛和快银似乎某次偶然聊了起来，之后发展成了好友——钟梓星不清楚，直到彼得提出，她才惊讶地得知他们是好友。 　　反正她觉得彼得还蛮容易赢取同性的好感的……大侦探那么难搞的人也被他搞定了，对小蜘蛛的态度要比她友善得多——起码夏洛克现在知道他叫彼得，看到她却还不记得她不叫帕萨尔。 　　虽然小蜘蛛在学校里也有朋友，但大部分人圣诞假期都会选择和家人一起度过，这个尴尬的时间点想约到人很难。 　　因此，当钟梓星表示西斯只占装备栏之后，他犹豫了下，问钟梓星带上皮特罗和旺达怎么样。 　　…… 　　钟梓星一下就清醒了。 　　如果要去重力泉，以快银喜欢乱跑的程度，出事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旅游还要打怪就太惨了……而且小蜘蛛还打算带上梅姨，带长辈出去旅游还要找机会偷偷摸摸去救人？ 　　钟梓星深沉地思考了一晚上，决定自己先去清地图，刷完boss再带大家装逼带大家飞。 　　啊，感觉自己简直是珀瑟粑粑…… 　　“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钟梓星微妙的慈父心态，她条件反射地转头望去，眼瞳不由得微微收缩。 　　窗外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沙尘暴，昏沉沙暴涌向一辆行驶中的运钞车，在车顶上凝聚成不成比例的人形。 　　“不是变种人。”查尔斯凝望着沙人，语气微微严肃。 　　钟梓星唔了声，指尖点了点桌面。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街道上再度响起了尖叫声——只不过这次是惊喜的。 　　“蜘蛛侠！” 　　伴随着这声惊叫，一道蓝红色身影拉着蛛丝，轻巧地从大厦后方荡过来，越过市民的欢呼声，挡在了沙人面前。 　　钟梓星目光注视着街道上横冲直撞的运钞车，还有车顶上一边躲闪一边和对方聊天的蜘蛛侠，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更快了点。 　　查尔斯注意到她的动作：“你想帮忙吗？” 　　想！……她记得这个反派好像有点难搞定。 　　钟梓星回过神，闻言点点头，又遗憾地摇头。 　　“出门没带围巾……”她讪讪道。 　　“……”大概是想到了“围巾侠”的一系列新闻，查尔斯眼中浮现出了然神色。 　　“我想我能理解。”他眨了眨眼，“但是我们精神系的最擅长做好事不留名，不是吗？” 　　是！啊！我们就是新时代的活雷锋！超英楷模！打起架来环保无污染！留下的垃圾循环可回收！ 　　钟梓星严肃点头，缓缓站起来，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 　　“是上战场的时候了。” 　　教授体贴地配合她中二。 　　“天佑脉冲星。”他微微颔首，眼底满是掩不住的笑意。 　　钟梓星：……等等教授你在玩什么羞耻play？？？ 　　他们对话的过程中，运钞车还在疯狂加速，驾驶室被沙掩埋无法转向，失去控制的卡车直直撞向前方的车辆—— 　　因为身体完全由沙构成，物理攻击对沙人几乎无效，蜘蛛侠和他缠斗得十分艰难，一时不察，被对方一拳击飞，从运钞车上摔了下去。 　　钟梓星跟着咖啡馆里的客人跑到门外。她站在门边，调低像素，学着交警调度道路上车辆位置，在繁忙的高峰期道路上为运钞车让出一条路。 　　摔下车的刹那，蜘蛛侠手腕射出蛛丝钉在车身上，借助拉力纵身一跃翻上车顶。 　　与此同时，关注蜘蛛侠行动的钟梓星踩着时间点，分毫不差地让精神力全盘涌出，蜂拥淹没构成沙人的马赛克块。 　　抢在对方反应之前纵身翻上车，蜘蛛侠不敢大意，单手撑着车顶边缘，一个横扫扫向沙人的下盘—— 　　眼前的敌人毫无防备，一下被他踢飞了出去。 　　不只是踢飞，敌人划着奇诡的轨迹在空中飞舞了一阵。 　　在所有人目光追随下，他像片叶子一样，飘飘荡荡好一圈，落回了蜘蛛侠的身前。 　　……幕后黑手钟梓星有些不好意思。 　　感觉就像是开大号欺负小朋友……西斯说她能够控制任何被她感知到的马赛克，刚刚她一个控制技上去，对方就只能含恨被Duang了。 　　“……” 　　蜘蛛侠低头看看不知为何半点无法动弹的敌人，下意识发射蛛网把对方绑起来，随后陷入了迷离的沉默。 　　沙人的表情也是懵逼的。 　　收拾完罪犯，蜘蛛侠将运钞车停下来，蹲在运钞车顶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大概是猜到她在场了？钟梓星想。 　　当他的脸转向这边时，她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踮起脚尖像个真正的粉丝一样兴高采烈地挥手。 　　他们对视了一瞬，下一刻，欢呼声淹没了四周。 　　“蜘蛛侠！” 　　气氛正好，钟梓星又张望了几眼，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回头对着咖啡馆里的教授比了个“OK”的手势。 　　是的，我们精神系的就是这么低调。她谦虚地想。 　　理解了她的意思，查尔斯含笑对她点头，同样比了个手势，随后指了指她的身后。 　　钟梓星带着微笑：？ 　　身后应景地响起艳羡的惊呼和吸冷气的声音，她不解回头，视线还没能捕捉到什么，一大把三色堇突兀撞进视野。 　　“My fair lady.” 　　把不知从哪里顺来的三色堇塞给钟梓星，蜘蛛侠两指抵住太阳穴向前一挥，花哨地行了个美式军礼，少年嗓音满是轻快笑意。 　　……哎呀。 　　被花淹没的钟梓星眨眨眼，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在纽约市里飞来飞去的蜘蛛侠，戴上面具摘下面具判若两人这个设定她都快忘了—— 　　不就是撩吗，谁怕谁？ 　　幸运粉丝得到偶像青睐，对于这种事路人都怀抱着善意看待，有好事者双手掩成喇叭，对着钟梓星起哄：“亲他！亲他！” 　　“……” 　　面对大家的怂恿，蜘蛛侠干咳一声，淡定推拒：“下次吧？今天我还有事。” 　　说完他和市民们打了声招呼，在浪潮般的欢呼声中，打算拉蛛丝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他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的口哨声。 　　放下抵在唇上的食指，钟梓星怀抱着三色堇，踩着车前盖跃上路边一辆车车顶，远远地和蜘蛛侠对视，嘴角慢慢勾起奇异的笑意。 　　笑声越来越多，纽约一贯支持个性解放，预感到这个漂亮的亚裔姑娘要做些什么，路人纷纷鼓励性地为她叫好。 　　在一阵阵呼声和笑声里，钟梓星学着蜘蛛侠之前的样子，抵住太阳穴行了个礼，目光盯着他面罩上眼睛的位置，低头亲吻怀里的三色堇花。 　　顷刻间，口哨声连成一片。 　　面罩挡着看不出对方表情，不过钟梓星还是尽职尽责撩到底，她笑着捡出刚刚那朵三色堇，远远地向蜘蛛侠抛去。 　　“下次？” 　　三色堇划着抛物线砸在蜘蛛侠的身上，沿着制服滑下去，掉到地上。 　　“……” 　　掌声热烈得快要点燃空气，当事人之一抱着花无所畏惧，当事人之二攀在路灯上一动不动。 　　几秒后，蜘蛛侠转身拉起蛛丝跃向空中，把人群的起哄抛在身后，眨眼消失在楼宇间。 　　那个背影怎么看都透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吓跑了小蜘蛛，钟梓星哼着歌从车身上跳下来，谢过路人的打趣，抱着花束开门走进咖啡馆。 　　她坐回之前的位置，放下三色堇，抬头迎上教授的视线，神情坦坦荡荡。 　　“嗯？” 　　查尔斯看了她一会，感慨万千：“我明白为什么托尼说不要给你喝酒了。” 　　钟梓星瞥了眼桌上的果汁气泡饮，一脸淡定地端过来。 　　“我可没喝。” 　　10%酒精含量，这算酒吗？ 第42章 微重力 　　约定好机票改签事宜, 钟梓星和教授告别，打算离开咖啡馆。 　　她向店员借了张报纸，把三色堇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花束, 意念控制玻璃门打开, 自己装作顶开门的样子，从门缝里挤出去。 　　昨晚她和彼得敲定了行程，胡乱找了个借口表示自己不去，当时小蜘蛛遗憾地发了个悲伤的表情，然后表示自己先去床上摊平让悲伤化解……钟梓星看得心虚, 只能一再表示一切皆有可能哈哈哈。 　　行李昨天就收拾完了，西斯还没让他变回戒指, 不过钟梓星有点怀疑，如果他知道他可以变成U盘插在电脑上…… 　　……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算算时间，钟梓星发现下午居然没什么事。 　　咖啡？甜点？面包？汉堡？ 　　钟梓星站在路口驻足片刻, 犹豫不决, 干脆取出手机查了下今天的电影。 　　有部口碑不怎么样但是演员感兴趣的电影……唔, 去看看好了。 　　电影院离钟梓星不太远, 依然在曼哈顿区, 因为时间不是高峰期, 电影院里只有寥寥数人，阳光从窗口洒进大厅，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滑动。 　　钟梓星把电影票递给检票员，等他撕下副票, 接过票根放回口袋，就要越过他走向影厅。 　　谁知检票员忽然拦下了她。 　　“抱歉，女士，这部电影不是PG-13。” 　　他指向她身后。 　　……她也不是未成年啊。 　　钟梓星疑惑地转头。 　　然后她知道了对方为什么说这句话。 　　她身后站着个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她是按照亚洲人的标准判断的，如果按欧美标准，她的真实年龄恐怕不到十岁，柔顺的淡金色长发，淡得接近银色，眼睛是透彻的蓝，虽然还没有长开，脸蛋依旧漂亮得让人惊艳。 　　“她不是……” 　　“我十三了。”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童音比正常音调都要高，女孩只是略略扬声，就压过了钟梓星的声音。 　　她伸出食指，抵着唇轻轻“嘘”了声，轻飘飘地瞥了钟梓星一眼，唇边绽出一朵浅笑。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仿佛有什么魔力，刚才对钟梓星态度不算友善的检票员沉默下来，收回了阻拦的手。 　　“谢谢。”女孩噗嗤一笑，未到变声期的童音清澈而甜软。她收回视线，望着钟梓星，睫毛扑朔如蝶。 　　“我们走吧。”她自然地向钟梓星伸出手。 　　钟梓星：……？ 　　她满腹疑问，不是很懂这个剧情是怎么回事。 　　可刚要开口，女孩眸光一转，原本盈满笑意的眼眸中忽然流露一丝哀求，像是仲夏夜的露水。 　　“……”钟梓星只能先按捺下疑问。 　　她和女孩走向电影院深处，小姑娘没有解释的意思，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纤细手指勾着她的衣角。 　　这都是什么事啊……钟梓星一头雾水。 　　因为检票的拖延，影厅里已经处于放映前的黑暗，钟梓星站在门口，看了眼小姑娘，不太确定她接下来的打算。 　　就在这时，小姑娘忽然开口。 　　“谢谢你。”她声音轻得像是耳语，“谢谢你帮我。” 　　“帮你什么？”钟梓星看了她一眼。 　　女孩轻轻笑了声。 　　“我在躲人，beauty.”她的口音是标准的上东区口音，“你能帮我吗？” 　　影厅内电影片头的声音响起，声色犬马的世界喧嚣而至，为她们的对话涂抹上一层伪装。 　　“你在躲什么人？” 　　大概是和小伙伴捉迷藏，小姑娘聪明地藏进电影院这种。钟梓星想。 　　女孩漫不经心地左顾右盼，声音不再一味甜软，而是流泻出些许贵族特有的轻慢慵懒。 　　“我的父亲。他想占有我，所以我逃出来了。” 　　钟梓星：“……啊？” 　　等等，她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为了证明不是自己太污理解成了别的意思，钟梓星定了定神，慎重地又问了一遍：“占有你？你的……”她皱了皱眉，没有把那个单词说出口，“你叫什么？” 　　“瑞茜。”瑞茜一脸无所谓，“我不确定，不过……” 　　她卷翘浓密的睫毛垂下去。 　　“爸爸不让我离开他身边，抓着我不松开，也不让我离开笼子。” 　　不等钟梓星消化这句话，她又轻快地抛出更爆炸的描述：“他带我去见很多人，让我去碰他们，去碰他们的胸口，然后他们就会为爸爸做事了。” 　　卧槽。 　　“……我带你去警局。”钟梓星骤然转身。 　　她不是没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兀，瑞茜会向她求助也过于奇怪，但是……瑞茜只是个小姑娘，就算其中有什么问题，她也会选择先帮助瑞茜。 　　“不行啊。” 　　出乎意料，瑞茜摇摇头。 　　她歪着头，笑了笑，提起裙摆优雅地转了个圈：“在这座城市里爸爸很有权势，beauty，警察帮不到什么的。” 　　钟梓星停下，转头看她。 　　“你想怎么做。” 　　大概是自身经历的缘故，瑞茜身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和慵倦。 　　她眨了眨眼，懒洋洋地开腔。 　　“能带我去顶层然后联系警察吗？我想假装跳楼——然后大概就会有超级英雄来救我了。” 　　客观角度来说，瑞茜的决定没有错，超级英雄——像是蜘蛛侠那种几乎是警察深恶痛绝的对象，因为是秉持着内心的正义行事，自身也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完全可以保证瑞茜不会被她的父亲抢回去。 　　理智得不像是她的年龄能想出来的。 　　“如果你想要联系超级英雄……”钟梓星边说边思考。 　　这件事难度不大，只要联系一下托尼……或者艾瑞丝，要么就是教授，教授感觉更好点，他一直希望泽维尔变成一所包容任何人的学校，如果瑞茜愿意，他应该会乐于接受一个普通人学生。 　　幸好美帝比较重视个人意愿，尤其是儿童，不然以瑞茜和她父亲的血缘关系，如果他说瑞茜只是和他闹别扭，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我们快点走吧，爸爸马上要找到我了。”瑞茜忽然打断她。 　　钟梓星回过神，沉默一秒，揉揉头发呼出一口气。 　　其实让钟梓星来说，她更倾向于她直接偷偷埋伏起来，等瑞茜的父亲找来再套他麻袋，把他填进纽约湾……不对，是把他送进监狱去。 　　“好吧，”她尽量让语气轻松一些，“瑞茜，你喜欢哪个超级英雄？” 　　不管是哪个她都……呃，现在有多少超英在使用T2.0？ 　　钟梓星正在苦思冥想，没注意瑞茜微微抿唇。 　　顿了顿，她忽然笑起来。 　　“建筑师。” 　　钟梓星：……啥？ 　　“脉冲星，那个新英雄。”瑞茜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她很特别。” 　　“……”钟梓星干笑一声，“哈哈那一定是她来救你。” 　　哈哈哈她没带围巾。 　　“我希望是那样。” 　　钟梓星眼睁睁看着瑞茜颇为遗憾又不失憧憬地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虽然童话故事都很愚蠢，但有点还是很棒的，”她带着点梦幻的口吻评价道，“公主总会嫁给拯救她的人，对吧？” 　　钟梓星：…… 　　等等妹子你的倾向很危险啊？？？ 　　“……这就不用了吧？” 　　瑞茜意味深长地嗯了声，刚要开口，忽然目光一凝。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瞳里流转过万般复杂情绪，深层的情绪只是惊鸿一瞥就飞快沉淀进眼底，只剩下恐惧和疏远像是微风拂过湖面，在眼瞳中荡起涟漪。 　　“……爸爸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强自镇定的颤抖。 　　钟梓星顺着她的视线抬头。 　　影院楼道口的窗边站了一个男人，衬衣领带马甲长风衣西装长裤，脖子上挂了条金色花纹的绿围巾。 　　他闲闲地倚在窗台上，抬眼望向她们，嘴角扬起若隐若现的微妙弧度。 　　……人模人样的。 　　钟梓星压抑着不爽，打量了对方一眼。 　　在看到瑞茜后，男人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他从窗台上撑起身体，修长手指敲了敲窗台，漫不经心地开口：“过来吧。” 　　瑞茜后退一步。 　　“不。”她摇头。 　　男人眼中情绪叵测，过了会，唇角慢慢抿出裹挟恶意的笑。 　　他向瑞茜走来，就在他走近时，钟梓星忽然伸出手，拦在他面前。 　　“离瑞茜远点。” 她一字一顿。 　　她的举动让男人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的目光在钟梓星身上徘徊，加深了笑意：“你敢命令我？” 　　钟梓星：…… 　　她觉得她不止要命令他，还要揍他怎么办。 　　钟梓星觉得和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的，她也懒得再听对方自命不凡。习惯性地活动了下手指，她略略低头，指挥着意识一拥而上。 　　似乎是她的态度不符合预期，男人色泽冷淡的绿色眼眸染上一丝森冷。 　　“凡人……”简短单词在齿缝间碾磨，他手指微微抬起，对准钟梓星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右手对准他的脸，干脆利落地来了一记右勾拳。 　　虽然同属于一个人，男人的右手丝毫没有手足情深的意思，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以至于男人直接被他自己打飞出去，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钟梓星满意地端详他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吹了声口哨。 　　“你对我做了什么？！” 　　难以置信地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男人蓦地抬头，死死盯着钟梓星，神情写满阴鸷。 　　大概就是让你活着什么的。 　　钟梓星淡定脸。 　　要不是她控制着他的脑袋别移位，刚刚这一拳下去就是凶杀案了……她的能力杀伤力太大，想给坏人一个小小的教训还得提心吊胆。 　　“不许来找瑞茜，”她说，“你不配当她的父亲。” 　　“父亲？”男人撑着地面爬起来，语气嘲讽，“她是这样——” 　　“等等。”瑞茜忽然说。 　　一时间，钟梓星和男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顶着两个人的视线，瑞茜眨了眨眼，叹了口气，双手落在身体两侧的裙角上。 　　她叹气的声音柔柔的，像是丝绸。 　　“爸爸，不是‘她’。” 　　她说着，露出一个有些娇媚的、懒洋洋的笑容。 　　伴随着她的话语，她两指捏着布料，一寸寸向上提起裙摆，露出白皙细嫩的腿根，以及。 　　钟梓星：“……” 　　男人：“……” 　　卧。 　　槽。 　　钟梓星感觉她的世界观遭受了流星式的冲击。 　　遭受冲击的不止她，趴在地上的男人面皮僵硬，半天没变幻表情。 　　他们看见了什么。 　　瑞茜无所谓地歪头看着他们，笑得相当可爱。 　　“我不是女孩。” 　　……是的，看出来了。 　　好半响，钟梓星缓缓，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地上的男人。 　　“先生。”她说。 　　“像你这样，丢进美国监狱里，是要被捡肥皂的。” 　　…… 　　鉴于对方只是个普通人，钟梓星没有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太多的意思。教训完对方，她就带着瑞茜……或者说里瑟离开了影院。 　　之后对方也没有追上来。 　　“所以你是个超级英雄吗？”里瑟扑扇着睫毛，问。 　　钟梓星诡异地盯了一路他身上的小裙子，闻言回过神，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勉强算是吧。” 　　里瑟勾勾唇角，没说话。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可爱的男孩子…… 　　钟梓星把里瑟送到纽约警署，替他报案之后才离开，回家的路上，神情还是有点恍惚。 　　走了几分钟，她才拉回神智。 　　只是女装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女装。 　　有点想看……。 　　……………… 　　不，她要远离糟糕的成年人的话题。 　　揉揉脸深吸一口气，钟梓星打算晚上问问教授要不要让他征询一下里瑟的意见，之后的事就不归她管了，剩下的任务就是和西斯讨价还价，明天早点起来赶去机场。 　　希望旅程顺利吧……她想。 　　纽约警署。 　　“看着我。”里瑟微笑。 　　坐在他对面的警员不由自主追随他的声音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对面的孩子。 　　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里瑟从椅子上站起身，做工精致的皮鞋踩在桌面上，摩擦出吱呀声响。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警员面前，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半跪下身，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胸口。 　　刹那间，他的眼瞳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琥珀金色，此前的淡蓝尽数褪去了无踪迹，只剩下那抹荡漾的琥珀金，绚烂如同普罗旺斯的阳光。 　　警员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仿佛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的眼白迅速被黑色潮水吞没，随后黑潮消失，露出的眼瞳蓝得发亮。 　　“抹除我留下的痕迹。”收回手指，里瑟漫不经心地跳下桌，径直走向门外。 　　他身后，警员低低地应了声。 　　“你还想逃走到哪里？” 　　没等手指接触到门把，男人的嗓音在房间里荡开，话语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里瑟脚步不停，伸手推开门，才回眸，对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轻轻一笑。 　　“该逃走的是你，”他恶趣味地拉长了尾音，“daddy？” 　　“我知道我是什么，你现在想拿什么控制我？”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金光闪烁，男人的样貌以及服饰开始变化，最终定格在数月前纽约大战的罪魁祸首——洛基的形象上。 　　“你想要统治中庭？” 　　“统治地球其实蛮无趣的，”里瑟状若苦恼地点着下巴，“虽然我能办到，但是不太好玩，爸爸。” 　　洛基眼中是未达眼底的笑意：“你以为你还能自由多久？”？ 　　“应该比你久。”里瑟打了个哈欠。 　　“至少我现在可以随心所欲，而你被关在监牢里，只能——” 　　他对洛基做了个展示的手势，“——用幻影来见我？” 　　“我有更远大的目标。”洛基皮笑肉不笑。 　　面对洛基的讽刺，里瑟耸耸肩，对着他飞了个吻，笑嘻嘻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你的牢狱生活吧。” 　　“爸爸？” 第43章 热辐射 　　PP_Lighthouse：晚上好 　　Stafra：你稍等 　　Stafra：绿灯 　　钟梓星手机一向开静音, 等红灯过程中拿出来看一眼，正好看到彼得的消息，刚想回复时信号灯切到绿灯，她只能匆匆打上几个字, 就迅速把手机揣回口袋。 　　她不太喜欢发语音消息, 总觉得那样传递信息不够一目了然，环境杂音一大就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了，出现疏漏的可能性很大，对自己的确方便，但是不太尊重对方。 　　所以除非是在安静的环境里, 可能的话钟梓星都是尽量打字回复。 　　等过了红灯，她才得以喘息, 赶紧摸手机点亮屏幕。 　　Stafra：晚上好！ 　　屏幕上方这时候推送NASA消息——流浪行星，忒伊亚，十二年, 靠近地球……之类之类的。钟梓星扫了眼, 只捕捉到寥寥数词, 便没再在意。 　　她敲了几个单词, 想想又删掉, 目光掠过怀里的三色堇, 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Stafra：刚刚我在曼哈顿遇到蜘蛛侠了/heart 　　Stafra：他送了花给我！！！ 　　她强忍着大笑的冲动，特意把“flower”改成大写，加上长串感叹号，爱心表情刷屏, 然后一敲发送。 　　不知道彼得怎么想，反正钟梓星觉得如果身边不知道她身份的朋友成了“建筑师”的迷妹，还对着她尖叫陶醉滔滔不绝建筑师有多帅有多好有多棒此生无悔入超英但求一睡脉冲星……她大概会恨不得原地爆炸。 　　是时候装一发蜘蛛侠迷妹了:) 　　钟梓星心情愉悦地加快了脚步，越走步伐越跳跃，最后干脆放弃治疗，转了个圈蹦蹦跳跳起来。 　　她想象了下小蜘蛛现在懵逼的表情，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讲真，真的迷妹现在应该公屏爆炸吧？“he is sooooooooooooo cute”这样？ 　　一路小跑回公寓，钟梓星站在楼梯上喘了口气，才摸出手机看消息。 　　PP_Lighthouse：你喜欢花吗？ 　　钟梓星看了下时间。 　　嗯，距离她发消息时间也就过去了十二分钟。 　　不知道小蜘蛛经历了怎么曲折坎坷的心路历程，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她发了这样一条“正常”的消息。 　　钟梓星笑得脸都累了，她揉揉酸痛的脸颊，顺手把额发别到耳后，才一本正经地敲出回复。 　　Stafra：要看是谁送的:) 　　PP_Lighthouse：……好的，我懂了 　　Stafra：可惜他没加入T2.0/sad 　　Stafra：不过说真的 　　Stafra：他真人比照片好看！！！！！！ 　　……敲下最后一个感叹号，钟梓星已经扶着墙笑得站不起来了。 　　等了半天没有回复，钟梓星揉着笑疼的肚子站起来，扶着墙挪回家门口，打开房门。 　　“晚上好。”她心情愉悦地将花束放在餐桌上，和窝在懒人沙发里的西斯打了个招呼，还不忘附赠一个笑容。 　　西斯正在聚精会神看电影，没理她。 　　……几秒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 　　上次买的水果还有剩，钟梓星放水洗了两个苹果，切了三分之一个柠檬，打开榨汁机把它们扔进去，抬头时正好看见西斯微微惊悚地看着她。 　　……她宽宏大量，没和他斤斤计较。 　　清洗完榨汁机，她端着两杯果汁走向卧室，路过懒人沙发时顺手把其中一杯留在地板上，头也不回地关上卧室门。 　　“……”西斯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看看地板上的果汁，唇抿得更紧了一点。 　　他默默从沙发上滑下来，把沙发拖得离果汁远了一点，才安心地重新窝回去，继续看他的星球大战官方小说。 　　钟梓星不知道门外西斯在以看炸弹的眼神警惕地看那杯果汁，关上门后，她直接坐到窗台上，边喝果汁边斜眼瞥向手机屏幕。 　　PP_Lighthouse：蜘蛛侠不是戴着面罩吗？ 　　Stafra：是啊，但是 　　钟梓星想了想此前在IMDB上看到的讨论，憋着笑轻快地敲出下一句话。 　　如果看不到脸能够阻止什么，超英们就不会招徕到那么——那么多——一心想嫁给他们的迷妹迷弟了:) 　　讲真，每次打开T2.0，她都非常想把AO3上的超英文网址发上去，想看看当事人——诸多超级英雄们，面对自己的同人感觉如何。 　　Stafra：看身材就够了啊:) 　　Stafra：他的腰超级细！！！比我想象得瘦好多好多啊，声音也超好听，天哪当时他离我特别近，真的，只要我伸手就能摸到腰—— 　　Stafra：我现在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伸手……不，见鬼，我不能伸手 　　Stafra：Pity：（ 　　前几天闲着无聊把IMDB的超英板块翻了一遍的钟梓星表示，这种花痴她想都不用想就能写出八百字小作文来。 　　PP_Lighthouse：……OK 　　Stafra：不过没关系，总有机会的，对吧？ 　　她喝了口果汁，带着灿烂的微笑，补上致命一击。 　　Stafra：再说，紧身衣也只是马赛克:） 　　——感谢公寓糟糕的隔音效果。 　　这句话敲出去没几秒，楼下就传来了一声不大的，类似于手机砸脸上之后发出的痛呼。 　　希望不太疼，阿门:） 　　…… 　　因为童年是在森林里闲逛着过来的，钟梓星一直对露营这件事有着谜一样的情结——盛夏夜晚在山坡上搭起帐篷，坐在篝火边烹饪浓汤，流萤漫舞与星辉遍野，无论哪一样都是足以让一个小女孩陶醉的意象。 　　她站在积雪覆盖山坡上眺望，皑白森林绵延向地平线的尽头，峰峦的边缘像是盐粒勾勒，融化进惨淡的、冷灰色的天空。 　　俄勒冈州的冬季气候温和，均温在零摄氏度左右，不过森林地带海拔更高，气候要更冷一些。 　　钟梓星看了一会，转身走向丢在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拆出帐篷，对着一地材料，有些无从下手。 　　她呼出一口结霜的白气，颇为无奈地抬起头。 　　“它需要充电才能接着用——来帮忙好吗？” 　　“……” 　　一步之遥的位置，西斯抱着黑屏的电脑坐在那里，盯着屏幕，抿着唇，不死心地一下下敲键盘。 　　听到钟梓星的声音，他抬起头怔怔地看向钟梓星，眼中全然没有此前的冷傲。 　　那个眼神茫然得像是经历了世界崩塌。 　　钟梓星：…… 　　她看了一会，抬手扶额，长长地叹了声气。 　　受不了。 　　看着太可怜了。 　　她对西斯勾勾手指，招呼他过来帮忙：“来把帐篷搭起来，手机等会借你。” 　　“……”西斯嗫嚅了下唇，轻声问：“它有电吗？” 　　“有有有。”钟梓星保证。 　　被艾瑞丝改造之后的苹果待机时间赶超当年电视上打广告的998智能机，还完成了从昆明萌妹到西伯利亚硬汉的蜕变——讲真手机比人还怕冷不知是什么毛病，冷风一吹苹果就掉电如飞，百分之三十自动关机都常见——在零下的温度里依旧坚挺如常。 　　斟酌片刻，西斯抱着电脑走过来，把电脑规规矩矩放回背包，然后乖乖去钻研如何搭帐篷。 　　钟梓星心说西斯对电脑的态度比对她好太多……她现在觉得如果他再见到贾维斯，他可能会爱上他。 　　…… 　　还是给他买台手机吧。 　　钟梓星抖了下，摇摇头驱散奇怪的脑洞，对着手机地图继续钻研。 　　重力泉不是没有旅馆，最近的是一处开在森林瀑布附近温泉旅店，据说生意不错。不过钟梓星暂时还没有过去的打算——她现在不清楚那个抓变种人的组织具体位置，只能凭借教授模模糊糊的描述推断就在这片地区。 　　据失踪男孩的父母描述，他们是在露营时发现孩子不见的，而他们露营的位置，就是钟梓星的所在地。 　　钟梓星之前已经在营地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距离男孩失踪已经有一段时间，要有什么踪迹也早就消失了……换成夏洛克大概还能看出什么，她的话就完全是摸瞎了。 　　……然而很可惜，福尔摩斯先生入境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离开纽约。 　　不过就算可以，钟梓星也没有信心能把夏洛克从纽约拖到重力泉。 　　走之前她和瑞切尔说了声，告知自己要旅游几天，请他们自由监控大侦探去。 　　“重力泉？”瑞切尔听到她的目的地，难得流露出惊讶。 　　“怎么了吗？”钟梓星有种不祥的预感。 　　瑞切尔深思熟虑片刻，笑着说：“没什么。” 　　她敲了敲楠木桌面，徐徐道：“那个地方很奇怪，有调查表明那里生存着大量的神奇动物，密度超过澳洲——” 　　说着瑞切尔瞥了钟梓星一眼，未尽的话语融化成唇畔笑意。 　　“不过你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必须没问题！钟梓星信心十足。 　　帐篷很快搭了起来，西斯绑好防风绳，拉开帐篷拉链打算把背包扔进去—— 　　门帘掀起的刹那，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生动的惊讶之色。 　　钟梓星当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巫师出品。”她掀起门帘钻进帐篷，环顾帐篷里宽敞明亮的居室，把背包放在靠窗的桌上。 　　魔法在日常生活里运用很多，甚至能将数个房间装进一顶普通的帐篷里，瑞切尔送的这顶帐篷足够住六个人，装下她和西斯绰绰有余。 　　“我们需要一点水……”她环顾一圈，喃喃道。 　　这种时候手机地图就没什么用了，钟梓星在桌上摊开之前在小镇拿来的旅游地图，很快找到了溪水的位置。 　　“我去。”西斯立刻说。 　　钟梓星：“……” 　　等等。 　　等等？ 　　为了手机和电脑你就把自己卖了？？？ 　　虽然她能命令得动以太，但强制命令的话，西斯积极性肯定不会很高……然而现在。 　　钟梓星欲言又止，可看看西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默默把手机递给西斯，拍了拍他的肩。 　　得到手机的西斯眼睛亮了不止一度。 　　他唇抿成一线，抓起地图和水壶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格外心甘情愿。 　　“……”钟梓星目送他消失在雪野森林里，满心沧桑。 　　……算了，他开心就好。 　　溪水的位置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西斯半小时之内回不来，为了不浪费时间，钟梓星打算再在露营地周围转转，找找看线索。 　　她锁好帐篷，哈出一口气，搓了搓手掌，将手揣进衣袋，才沿着山坡小心地滑下去，向着不远处的森林前进。 　　雪后的森林银装素裹，厚实的积雪覆盖了林间小径，垩白树枝上堆着松散雪层时不时扑簌落下，鸟雀振翅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时有时无。 　　钟梓星低头观察雪地上的痕迹。俄勒冈州的山林里野生动物很多，那些稀疏足迹分布在雪上，错落有致如同枝干曲折的梅花。 　　像极了她曾经玩过的游戏场景。只不过year walk的基调要更冷，更安静，以及孤独。 　　钟梓星在树林里蹦蹦跳跳，时不时敲敲树干——一般隐藏在森林里的秘密基地总有些机关什么的，说不定运气好就撞上了——不过她没什么收获，除了看到许多树上挂着不知指向哪里的指向牌，森林的气息静谧如同火炉边的一月。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连鸟鸣声也变得飘忽不定，捉摸不透是从哪里传来。 　　在雪地漫步了大约一小时，钟梓星才觉得有点累。 　　她找了棵树坐下，小心地倚在树干上，偏头望向林中一片空白的雪地。 　　意识纷纷铺散出去，像素调低成苹果大的方块，钟梓星一手支颐着头，漫不经心地指挥着马赛克纷纷升起。 　　基石奠定，砖墙堆砌，雕花窗框塑造成型，冰雪城堡伴随着簌簌雪声升起，晶莹剔透的尖塔如同箭矢，直指天空。 　　冰雪城堡渐渐成型，钟梓星托着腮，想起之前会面时和教授的对话。 　　“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我感觉你在害怕你的能力？” 　　钟梓星为他的敏锐感到些许惊讶。 　　她沉默了会，小幅度地点点头。 　　“一直这样。”她嘀咕。 　　教授无奈地笑了笑。 　　“你需要去感受它，去接受它，它才会给你回应。”他耐心道。 　　“没什么信心。”钟梓星老老实实地摇头。 　　“但恐惧对掌控它毫无帮助。”教授温柔地看着她。 　　“你知道吗，珀瑟？有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像是艾尔莎。” 　　钟梓星：…… 　　等等。 　　钟梓星小心翼翼：“教授，你有个叫艾尔莎的学生吗？” 　　“……”教授眨了眨眼。 　　他失笑道：“我很喜欢《冰雪奇缘》。” 　　钟梓星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这个世界没把冰雪奇缘也综进来……她心有余悸。 　　算算时间，觉得西斯大概已经回去了，钟梓星才拍拍衣服上的雪，转身向帐篷的方向走去。 　　理智上她知道教授说得没错……恐惧没什么用，迪爸爸用一整部电影讲述了这个道理，她很清楚。 　　但现实是童话吗？真爱能战胜一切？爱能融化冰雪，也能消除马赛克吗？ 　　钟梓星忍不住轻轻摇头，抿唇笑了笑。 　　她带着一身寒气走回营地，钻进帐篷。 　　……几分钟后，钟梓星一脸困惑地钻出帐篷。 　　她在营地里看了一圈，依旧没找到西斯的身影。 　　总不会运气不好被抓了吧……但是谁能对付得了现实宝石。 　　钟梓星叉着腰站在帐篷边，望望天空，再望望雪地，感到困惑不已。 　　森林里。 　　西斯蹲在树边，把地图在雪地上摊平，细长手指在纸张上划出一道墨线。 　　手机被他放在一边，地图上的线条蜿蜒曲折，代表他的蓝色圆点不断扩散出波纹。 　　寂静如同神赐的祝福，笼罩着这个银白色的世界，树下的黑发青年皱着眉端详着两份地图，指尖轻轻敲打纸页，久久不语。 　　过了会，他抓起手机和地图站起来，看了眼天空。 　　人类发明的一个词语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西斯想。 　　——他迷路了。 第44章 星系晕 　　“您想让我唱歌给你听吗？” 　　伊利亚关上门时,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身后问道。 　　他扬起眉毛，转过身。 　　一个穿着红绿色拼接毛衣和红色背带裙的女孩站在台阶下，编着红色丝带的枯草色金发，蓝眼睛, 被冻得僵硬的表情。有些局促地攥着森绿围巾下摆的流苏。 　　“你是谁？”伊利亚问。 　　“阿什莉, 先生。”女孩吸了吸发红的鼻子，眼睛盯着围巾上的白色几何花纹。“您想听我唱歌吗？”她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雀斑似乎更明显了。 　　“我可以试试。”伊利亚把握着钥匙的手收回大衣口袋。 　　女孩短促地笑了笑。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她说。 　　“如果你希望的话。” 　　他跟着女孩走向铺着积雪的街道，雪刚下没多久，积雪不算厚, 他们的靴子踩在积雪上时没发出一点声音。当雪花落进阿什莉的衣领里时，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缩起脖子，从背影看有些佝偻，像个单薄的影子。 　　一个小偷。伊利亚想。 　　…… 　　钟梓星放下书, 从结满霜花的窗口望出去。 　　淡紫色的薄暮笼罩着森林, 积雪的山坡闪着银光, 天色渐渐暗淡, 转眼夜幕翩然降临。 　　……西斯还没回来。 　　钟梓星现在真是有点方了。 　　起初她以为西斯带着手机找地方去看电影, 因此没太在意, 随便从书架上找了本小说，坐在窗边，就着雪野的反光读了几页。 　　读着读着，她的注意力很快从文字上转移, 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她设下的限制，西斯不能离开她很远，一旦她远离，西斯就会身不由己地被拖到她身边——当时钟梓星是这么以为的，因此没把他留给托尼，自己带回家了。 　　不过等回家之后，钟梓星有了新想法，就放松了对西斯的限制，翻整了一遍家把他关进去……从结果来看也没出什么事，她也就安心把西斯扔在家里每天照常上学。 　　所以算算看，之前她从来没有将西斯置于她的控制之外。 　　他才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 　　指甲轻轻敲了敲硬质书壳，钟梓星放下手里的小说，掀起门帘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帐篷外已经完全黑下来，雪地在微弱的光线中呈现出明显的白色。 　　虽然感觉不到冷，钟梓星还是保持着哈气的姿势，双手拢在唇边，凝望着冷山的轮廓。 　　背包在她这里，没有手机也不是没办法，只是会麻烦点，回去之后换一台就好。这里距离温泉旅馆也不算远，只不过她现在不知道方向，不然还可以去那里吃晚饭。但回小镇的路她还是隐约记得一些，天亮之后摸索摸索总能找回去，实在不行，森林里那些指示牌总不是凭空出现的。 　　钟梓星顺着思路一条条捋下来，渐渐镇定下来，发冷的手脚也开始回温。 　　她呼了口气，转身钻进帐篷。 　　来之前钟梓星在小镇上买了罐头，现在热了下罐头，胡乱解决了晚饭。帐篷里连厨房都有，要不是没水，她真的蛮想试试煮锅汤尝尝的。 　　反正只要食材搭配好再少加调料，怎么也不可能难喝到哪里去。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钟梓星是被帐篷外的声音吵醒的。 　　帐篷外似乎有很多人，吵吵嚷嚷地在用英语对话，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钟梓星望着帐篷顶的星空彩绘发了会呆，才慢慢清醒。 　　应该不是自己占用了地方……？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梳洗完毕，拉开拉链踏出帐篷，一低头，看见了一地的小矮人。 　　钟梓星：……？？？ 　　是真的小矮人，地精形象的那种，红帽子白胡子，脑袋上长着手脚。 　　她一个哆嗦，差点踩到一个。 　　“注意点女士！”领头的一个小矮人抗议。 　　钟梓星张了张嘴，看着小矮人生气的样子，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瑞切尔说得没错，这个地区……奇奇怪怪的东西果然不少。 　　保险起见，她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女士，我们昨天看到你在山下的树林里漫步。”为首的小矮人收敛怒色，一本正经道，“我们都被你吸引了目光。” 　　“……然后？”钟梓星还在懵逼。 　　小矮人清了清嗓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戒指盒打开，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戒指。 　　“长话短说，我们小矮人在寻找一个新女王，我们一致认为你很适合我们，所以你愿意和我们结成夫妻吗？” 　　……等一下？ 　　这是什么神展开？ 　　钟梓星木着脸问：“我能拒绝吗？” 　　“Ahh！”小矮人们立刻发出了泄气的声音。 　　“我说了，”小矮人跺了下脚，沮丧地低下头，“我们不应该这么直接的。” 　　钟梓星：“呃……” 　　另一个小矮人无视了她，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没有选择，”被问到的小矮人不耐烦道，“记好了伙计，下次要做点伪装，先骗骗女孩们答应再说。”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向钟梓星。 　　“——不过现在，我们会绑架你。” 　　钟梓星：……卧槽。 　　等等等等？？？ 　　她愣了一秒，那些小矮人已经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钟梓星脸色都变了。 　　没有一丝犹豫，她飞一般调低像素，踩上一块马赛克，控制着临时坐骑飞快冲向森林深处。 　　以小矮人现在这个疯狂冲上来的劲头，她根本找不到机会用空气把他们关起来，只是怼出去的话立刻就会被赶上，她暂时还不想让他们都碎碎平安。 　　这都什么事啊？？？ 　　钟梓星欲哭无泪，她边跑边咬着牙想，腹黑一点她完全可以直接答应，然后指挥他们帮她干活，找找西斯打打小怪，等没有利用价值再把他们骗到冰雪城堡，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想归想，现在后悔也没用了。钟梓星一路飞驰，没等回头看一眼，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她偷了个空回头一看，差点吐血。 　　一千个——一千这个数字应该没有水分——小矮人像是乐高一样，一个接一个互相拼接，组合成了一只数米高的巨型矮人，大吼着伸手来追赶她。 　　“你逃不掉的！”位于矮人最上方的位置传来一道声音。 　　钟梓星看得脸都木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思考起现在能不能速度砌墙把他们堵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撞进视野。 　　西斯？ 　　钟梓星怔愣。 　　她迅速调高像素扫了一眼，红色卫衣牛仔裤板鞋——她随手抓的，很好人没错，只是和她以为的不一样，西斯不是趁机逃跑了，而是在森林里窝了一晚上不知道干嘛。 　　她还没出声，正在低头翻看地图的黑发青年听到动静，迅速向身后看去，就看见钟梓星快速向他的方向冲来，身后是滚滚而起的雪尘。 　　“别看了快跑吧！”钟梓星督促。 　　伴随着一声咆哮，路边的雪松被连根拔起，划过天空向他飞来，没有抖落干净的积雪一路飞洒，哗啦哗啦砸了西斯一脑袋。 　　“……”西斯还没调整出来的讥诮的表情都碎了。 　　“跑跑跑！像小马驹一样跑起来！”钟梓星指挥他。 　　不用她说，西斯已经闭上嘴，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就跑，边跑边把地图折好揣进口袋，健步如飞。 　　跑了几步，他忽然皱了下眉，奔跑的动作骤然停止，一个急刹停下，因为收势不及，身后溅起飞雪点点。 　　西斯转身看向身后追来的巨矮人，伸出右手手掌，掌心对准矮人。 　　暗红砂砾汇聚成流体，如同条条锁链，缠绕着西斯的手臂盘旋，气流鼓满卫衣衣袖，随即锁链一拥而上，游龙般化作一道道赤光，迅速冲上去—— 　　“等等！”矮人忽然叫起来。 　　西斯没什么表情，雾流也没有停下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时，巨大的矮人忽然半跪下来，伸出手掌递到西斯面前。 　　——一枚戒指在戒指盒里熠熠生辉。 　　……钟梓星忽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不出她所料，下一刻，小矮人期待地看着西斯：“女士，你愿意嫁给一千个小矮人吗？” 　　西斯：“……” 　　钟梓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限宝石几乎都有着超越性别的美貌，里瑟就是典型的例子。西斯原本相貌还算偏男性，奈何他在家里宅久了头发噌噌长，发尾几乎要垂到肩上了。 　　瞥了眼快要笑傻的钟梓星，西斯眸光晃动，藏起自己的不明所以，右手蓦地攥成拳。 　　雾流呼啸而至，像是瘟疫一样迅速扩散，吞没了巨矮人。 　　“不！”矮人不甘地挣扎起来，一只只小矮人从主体上脱落，尖叫着向西斯扑来。 　　西斯微微眯起眼，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空气仿佛产生了震荡，隐约的扭曲波纹无声荡开，飞扑而来的小矮人撞上无形的扭曲空间，一个个消失在空气中，毫无反抗之力。 　　只是片刻，追了她一路的矮人被西斯干脆利落地一波带走。 　　钟梓星：…… 　　精神系发动能力时基本都是悄无声息的，不然教授也不会说他们擅长阴人……呸是做好事不留名了。 　　作为一个日趋娴熟的精神系，钟梓星一眼就看出来，西斯刚刚那些帅气的动作……都毫无必要，没有实际意义，只是看着好看。 　　换句话说，只是为了耍帅装逼。 　　解决了疯狂的小矮人，西斯才放下手，回头扫了钟梓星一眼。 　　“你昨晚过得不错。”虽然是疑问，但用的是平铺直叙的口气。 　　“……”钟梓星感觉自己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怨念。 　　她咳了一声，轻描淡写：“手机没电了？” 　　西斯摇摇头，把手机递给钟梓星。 　　他没提自己为什么没回来，只是嘴角一贯的讥诮笑意没了踪影，一脸平静抬头看天，好像他就是突然兴致大发，在树林里呆了一晚上，还顺便解救她于人海。 　　……考虑到刚刚他伸出援手的举动，钟梓星决定不揭穿他。 　　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一眼就看到T2.0图标右上角的“99”的消息标志，点开看了一圈，挑几个重要的回了，顺便回复小蜘蛛例行的问安，才收起手机，抬起头看向西斯。 　　西斯原本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机，她一抬头他就迅速移开目光，只不过技术不熟练，钟梓星一眼就发现了。 　　指尖敲了敲手机壳。 　　“回去吧。” 　　走了几步，钟梓星没听到西斯跟上来的声音，只能停下回头看他：“快点？” 　　沉默半响，西斯扬起下巴，冷冷道：“把路线再说一遍，我不想下次迷路。” 　　西斯迷路的地方无论离溪水还是营地都有一段距离，钟梓星此前没见过路痴，对于西斯是怎么迷路过来的感到万分不解。 　　“从这里往左拐……”她指着前方的分叉小径，边说边走。 　　西斯站着没动。 　　“那是左边？”他的语气满是怀疑。 　　钟梓星：“……不然呢？” 　　“……”西斯沉默了一秒，慢慢移开目光，在左侧和右侧之间犹豫不决。 　　过了会，他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 　　钟梓星：……你可长点心吧。 　　离营地不远时，地面不知为何开始隐隐震动，经过的树枝上不断震落积雪，一不小心就会被砸个劈头盖脸。 　　钟梓星倒是无所谓，西斯却已经中招好几次了，现在头发上全是雪——他本身没什么体温，身上沾的雪基本上不会融化，冰晶一样凝结在发梢和睫毛上。 　　走了一段，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甚至能听见野兽的吼声。钟梓星越走越觉得不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西斯不吭声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冲出树林，抬头望向营地的方向—— 　　惊人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一只浑身覆盖着雪白长毛的雪怪站在山崖上，粗壮手臂高举起一块巨石，愤怒地砸向对他来说渺小的帐篷。 　　……这又是什么鬼？ 　　伴随一声让人牙酸的沉重巨响，巨石被狠狠砸下，撞上帐篷表面，然后被帐篷布面弹飞了出去，甚至连压弯支架都没能做到。 　　“……” 　　钟梓星咳了一声，对着西斯谦虚摊手，“走之前我把帐篷和山崖一起加固了。” 　　西斯凉凉地吐槽：“猜猜在打碎帐篷之前它会不会离开。” 　　钟梓星：“……” 　　背包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帐篷里，钟梓星不可能撂下它们离开，于是他们只能站在树林边缘，看着雪怪单挑帐篷，百无聊赖。 　　眼看雪怪越砸越愤怒，大有和帐篷杠上的意思，钟梓星深吸一口气，调低像素，让意识与帐篷接洽。 　　“准备好了？”她问西斯。 　　西斯点点头。 　　钟梓星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工。 　　随着她放开意识，固定在山崖上的帐篷忽然嗖一声拔地而起，向钟梓星飞来，正在和帐篷较劲的雪怪被撞得一个趔趄，茫然地看着空中的帐篷，随即意识到什么，怒吼着奔向他们的方向。 　　“快快快！” 　　帐篷一落地，钟梓星就飞快地钻进去，西斯紧随其后。两人刚一扑进去，怒吼声追随而来，钟梓星立刻一个骨碌爬起来，指引着帐篷重新飞上天，将雪怪远远地抛在身后。 　　飞出去一片森林，吼声依旧连绵不断。 　　露营地不能待了。钟梓星非常确定这一点。 　　重力泉怪兽数量果然名不虚传，换个普通人在野外一晚上就能扑街，钟梓星虽然不怕，也不想天天和怪兽搏斗—— 　　而且移动电源快没电了。 　　西斯还在盯着电脑看，眼巴巴的样子看得钟梓星实在不好意思不充电。 　　最近的人类聚集地是那家温泉旅馆，钟梓星之前去看过，但是几经犹豫后，还是选择了露营。 　　一方面，如果小蜘蛛他们选择来重力泉的话，很可能就住在那家温泉旅店里，虽然打算后期会合，但在旅馆里碰上还是蛮尴尬的。 　　……另一方面。 　　在温泉旅店外偷偷收好帐篷，钟梓星背着背包，站在旅店门前深呼吸。 　　温泉旅店，雪夜，荒原，这几个异象组合起来，总给人一种—— 　　她推开旅店门。 　　一声破音的尖叫声冲出门缝，钻进钟梓星的耳朵里。 　　“他死了！！！” 　　——会发生杀人案的感觉。 　　钟梓星：…… 　　门后，旅馆里已经乱成一团。旅店主人爬上楼去查看犯罪现场，大厅里只剩下打扫卫生的女佣在哽咽，断断续续地讲述她的经历。 　　“我，我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像是猪内脏的气味，”她神情激动地攥住纸巾，“然后他就倒在那里！穿着那套红色的紧身衣！头已经不翼而飞了！我想后退，鞋底发出了踩到水的声音，然后，我低头一看——” 　　女佣说到这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啜泣，将脸深深埋在纸巾里，肩膀一耸一耸。 　　周围的客人们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纷纷出声安慰她。 　　大厅里气氛太过压抑，女佣还在一抽一抽地哭泣，钟梓星站在门口踟蹰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想了想，她悄悄溜进大厅，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静观事态发展。 　　西斯安静地跟着她溜进来，在背包边上端正坐好，手搭在背包上，时不时轻轻地拍一拍。 　　……钟梓星觉得他在保护电脑。 　　过了大概十分钟，旅店店主从楼上走下来，神情和脚步一样沉重。 　　“布兰特先生？”女佣抬起哭红的眼睛，“他，他真的……” 　　布兰特先生勉强地笑了下。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睁开眼宣布：“死侍先生的确已经死了。” 　　钟梓星：…… 　　喂，警察叔叔。 　　这里有人碰瓷。 第45章 潮汐力 　　[这个可以放这里吗？]艾瑞丝问。 　　“不, 非常难看。”快银直言不讳。 　　小心地把纪念品放在桌上的艾瑞丝闻言转过头，屏幕上飞过一排愤怒的表情。 　　他们旁边，一身小黑裙的红女巫坐在床上，无视两个日常互怼的幼稚鬼, 悠然自得地涂着指甲油。 　　“别吵了, ”等涂完十指，她慢悠悠地吹了吹指甲，抬头看向唇枪舌战的两人，微微勾起嘴角， “下一个是谁？” 　　“……” 　　指甲油瓶在红色能量中沉浮, 一大一小两人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噤若寒蝉。 　　见两人偃旗息鼓, 旺达才收敛了笑，无力叹气。 　　“拜托，男孩和女孩, 你们到底要吵到什么时候？” 　　[我一直很安静！]艾瑞丝第一个甩锅。 　　“她说得字数比我多！”快银不甘示弱。 　　眼看两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 旺达翻了个白眼, 干脆移开目光：“彼得呢？” 　　快银的身形模糊了一瞬, 头发无风自动, 他迅速抚平头发, 把自己刚刚侦查的结果告诉两个女孩：“他在和珀瑟电话。”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Ahh”。 　　“没完没了。”旺达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我们暂时见不到他了。/sad]艾瑞丝。 　　快银表示赞同，然后兴致勃勃地提议：“嘿我们先出去逛逛怎么样？” 　　三个人对视一眼，迅速起身，跳窗溜出旅馆。 　　……被集火吐槽的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你也……”彼得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 吸了口冷气才匆匆问：“你也会来重力泉？” 　　隔了一层楼板，全副武装的少女倚在门边，指尖一圈圈绕着发尾，耳机线延伸进衣领，羽绒服雪地靴围巾毛线帽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是准备出门。 　　“……呃，大概快和你们会合了。” 　　钟梓星边说边从门缝瞄了一眼走廊，确认没看到人影，才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顺势滑坐下去。 　　——她已经在这个见鬼的旅店窝了四天了。 　　虽然在小镇采购时，钟梓星就觉得重力泉的气氛非常奇怪，所有居民都有种童话式……或者说仙境式的思维方式，根本不像是智商正常的人类，但温泉旅馆里的谋杀案还是击碎了她的想象阈值。 　　在听到“死者”名字的瞬间，钟梓星的懵逼瞬间切换成冷漠，原本惴惴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 　　OK，就算是电影里惯例被大幅削弱的死侍，“死”这个字眼对他来说依旧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莫名其妙死在温泉旅店的房间里，还留下几乎完整的尸体……钟梓星除了“碰瓷”想不到其他字眼来形容。 　　不过知道这样一个存在就在这里，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在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中，钟梓星凑到女佣身边，准备好抽纸和热水，绕着圈子套她的话。 　　“死侍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名为丽莎的女佣语带哽咽。 　　钟梓星：“……对，他是个好人。” 　　良心，对不起了，先委屈你一下。 　　“不只是个好人！他给我送咸鲑鱼！他还能一个人和巨熊搏斗！如果他和我求婚我绝对会嫁给他的！”丽莎不依不饶。 　　钟梓星：“……” 　　对不起，良心，我顶不住了。 　　经过如上一番让钟梓星怀疑丽莎是不是得了仙境热的对话之后，钟梓星终于搞清楚了大致的经过。 　　大约半个月前，一位背着双刀穿着红色紧身衣的男人来到了重力泉，当他蹦蹦跳跳推开温泉旅店门的那一刻，丽莎就无可自拔地对他一见钟情……等等，这是编外剧情，跳过。 　　总之贱贱大咧咧地用“死侍”的名字登记了房间，然后开始了他的重力泉日常——具体就是每天出去打猎……拖着各种神奇动物的尸体回来抵住宿费用。 　　是的，韦德·威尔逊先生穷得叮当响，已经欠下了十天的房费。 　　……钟梓星忍不住觉得“碰瓷”的设想非常有道理。 　　但是好景不长，原本按照他的收获，死侍努努力还是能还上房费的。然而就在今天早上，两个裹着黑袍的男人来温泉旅店找他—— 　　“我当时在隔壁房间打扫——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偷听，我只想完成我的工作，你不知道布兰特先生多严厉！但是他们没注意到我，我弯腰去捡一块面包屑的时候发现墙根裂了一条缝，多无耻啊，那些修理工，他们就这样对待一座好房子！”丽莎一脸的义愤填膺。 　　“对对对。”钟梓星双眼放空，机械地点头。 　　“然后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先生，你违反了神奇动物保护法的基本条款，我相信你今天猎杀的神奇动物数量足以把你送进监狱。’你相信吗？他们居然这么说！什么时候重力泉不允许打猎了？那样我们冬天的生意都从哪里来？” 　　丽莎喝了口水，情绪稍稍平静：“当然，死侍先生进行了抗议，但是他们没有理会，还要求死侍先生缴纳一笔可怕的罚金。这真是太邪恶了，他们居然这样敲诈一位温柔有风度的绅士！” 　　“……”姑娘，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钟梓星囧囧有神。 　　她吐出一口气，揉揉脸，努力保持理智，不让自己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同化。 　　截至目前，她大概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了。瑞切尔对重力泉的现象有所了解，那么肯定有巫师驻扎在这座小镇，考虑到这里神奇动物的密度，他们的职责应该是以保护神奇动物为主。 　　……然后他们发现了猎杀神奇动物还债的死侍，于是上门收缴高额罚金。穷困潦倒的死侍不得不出下策，自行导演了这场杀人案件断头逃生…… 　　太惨了…… 　　钟梓星都忍不住同情起来。 　　“别担心，丽莎，死侍先生……”她干巴巴地安慰。 　　丽莎泪汪汪地看着她。 　　钟梓星顿时卡了壳。 　　……不争的事实是，死侍的尸体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安慰的话说出来也没意义。 　　仿佛为了缓解她的尴尬，旅馆外应景地响起了警笛声。 　　钟梓星立刻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就脚底抹油地逃离了仍然在哀悼自己逝去的爱情的丽莎。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钟梓星更加恍惚，怀疑自己真的误入爱丽丝的仙境。 　　从警车上下来了两个警察，胖的那个叫布拉布斯，瘦的不知道。两个人跟着店主上了楼，钟梓星站在大厅，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阵天翻地覆的巨响，伴随着吼声和尖叫，震得砖石缝隙里的灰尘簌簌落下。 　　大概十分钟后，三个人浑身是血地出现在楼梯口。 　　钟梓星目瞪口呆。 　　“没关系，你的旅店不用关门。”瘦警官嘻嘻笑着保证。 　　愁眉苦脸的布兰特先生这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们齐心协力抬着尸体，从下巴快要惊掉的钟梓星身边路过，被他们抬着的死侍手垂下来，在地板上剐出长长的血痕，楼梯木板被踩得吱呀作响，血珠滴滴答答淌了一路。 　　钟梓星：…… 　　“他们会把尸体抬到哪里？”她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会把他扔去喂鱼，”丽莎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已经没关系了，需要现在登记入住吗小姐？” 　　“……”这其实是黑店吧！！！ 　　然而除了这间温泉旅馆附近完全没有落脚地，西斯盯着背包的目光灼灼得像是在发射热射线，钟梓星左看右看，偷偷把他拽到一边打商量。 　　“……我知道了。” 　　在她描述完他们现在处境之后，西斯点点头。 　　你知道什么了？？？ 　　钟梓星以为他没听懂，又带点恐吓性质地讲了一遍。 　　这次西斯的确给了点反应。 　　他歪着头思考一会，平淡道：“这里空间不稳定，随时可能连接到其他维度，这些人类都被那些维度逸散出来的气息侵蚀了。” 　　所以这片区域才会有如此多的异常现象。 　　钟梓星：“……所以？” 　　西斯一脸莫名：“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梓星绕了点弯，才理解了西斯的意思。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不可能被伤害到，所以不管周围环境多诡异，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但是她又不是因为这个……啧。 　　因为两个人只算一间房的费用，西斯得以保持人形。钟梓星刷完卡，回头一看发现他站在柜台边，捏着支圆珠笔，眉梢紧皱目光阴冷，不知道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噩耗。 　　钟梓星瞥了眼，发现他在登记，每次落笔都格外谨慎，笔壳几乎都要被他捏碎，可惜一笔英文字依旧烂得像是煮烂的南瓜。 　　……不知道西斯愿不愿意练练英文。 　　钟梓星实在被这乱七八糟的字恶心了一把，她努力把注意力从字形上移开，随后发现西斯写的不是“Sith”这个单词。 　　“斯波克？” 　　西斯矜持地颔首。 　　钟梓星：“……那西斯呢？”她就不信以太能舍得抛弃这个中二度飞起的名字。 　　“……”西斯艰难取舍一番，眼中流露出沉重的挣扎。 　　许久，他深吸一口气。 　　“西斯·斯波克。” 　　钟梓星：……朋友，你完了。 　　她在拉西斯入坑星际迷航时，根本没有料到西斯会迷ST里的斯波克大副迷到要改名…… 　　然而更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天晚上，钟梓星出去遛弯回来，一进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她掩着鼻子困惑地抬起头。 　　然后傻在了原地。 　　西斯一如既往坐在桌前看视频，时不时拖动进度条，这一幕钟梓星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在西斯的右手边，一条似曾相识的手臂横陈在桌上。 　　手臂断面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森白骨茬，因为从冰湖里捞出来，已经显得发胀发白。 　　“那，是，什，么。”钟梓星觉得自己每个音节都是死的。 　　西斯回头看她，斟酌了下，轻声开口：“这上面有熟悉的气息。” 　　是啊是啊灭霸的诅咒嘛，因为诅咒贱贱才达成了真正的“不死”嘛。 　　钟梓星僵硬点头。 　　……但这也不是你把死侍的胳膊捡回来的理由OK？ 　　求你把它扔了好吗？？？ 　　“总之出于种种原因……” 　　这个“种种”完全不能概括她这几天经历的心累。钟梓星面无表情地想。 　　四天时间就这样浪费过去了，进度半点没有不说，还耗到了小蜘蛛他们组团过来。 　　钟梓星是从窗户里看着他们入住旅馆的，看到五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旅店，她当即一个激灵，急匆匆召唤西斯过来把房间封上——考虑到蜘蛛侠被强化过的五感，不封上绝对只剩下暴露一个结局。 　　“提醒一下皮特罗别乱跑，”她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瑞切尔说这座小镇附近很危险。” 　　“OK，我……我们会等你的。”彼得说。 　　钟梓星敲手机的节奏卡了一瞬。 　　“不用，”她轻描淡写，“我会来找你的，布兰特温泉旅馆，对吧？” 　　“对、对。这里环境不错——” 　　话音未落，背景里响起丽莎的尖声谴责，那边小蜘蛛反应很快，反手捂住话筒。 　　接着是小跑的脚步声和均匀的呼吸声，丽莎的声音渐渐远去，大概是远离了那片走廊。 　　钟梓星全程没出声，反倒是彼得有些尴尬，躲到安静的角落里，才小小声解释：“……除了刚刚那个。” 　　“你现在在哪里？挺安静的。”钟梓星有点好奇。 　　“楼梯底下，有点黑……不过没人打扰。” 　　钟梓星想象了一下彼得缩在楼梯底下的样子，好容易才憋住笑。 　　“钻出来之前记得拍拍头发，”她指点经验，“可能会有蜘蛛。” 　　“你说得对……我看到蜘蛛网了。”说到最后基本上是自言自语，“旅馆里应该有肥皂吧。” 　　钟梓星无奈：“行了快出来，我听得见你的。” 　　“你以前经常钻楼梯下面吗？” 　　“差不多吧……”钟梓星说。 　　“小时候家比较大，随便找个角落就能钻进去，”她边回忆边说，“我比较喜欢那种环境，狭窄又黑暗，转个身都会撞到头，躲进去一整天都不会有人发现我……” 　　钟梓星着说着，慢慢目光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她突然改口。 　　“一起出门走走？” 　　旅馆外在下雪。 第46章 回归年 　　钟梓星很少在冬天看到如此之多的雪。 　　她小时候家还在北方, 但是城市又大又挤，除了那片湖。 　　后来她和妈妈搬到南方小镇。冬天总是抓不住尾巴，矮墙上积的雪太薄，一串串野猫的脚印混上泥水和枯草, 随着她收回视线, 如同天光云影掠过。 　　沥青马路上被昏黄路灯映得冰冷的融雪泥泞，路边绿化带疏疏散散漏出的绿，云翳阴霾的午后，屋檐下滴滴答答淌落的雨水，水缸里, 不轻不重的一声。 　　不像现在。绒绒的，簌簌的, 打在羽绒服身上的声音像是花瓣坠落。 　　或者这也是她的错觉。那只是像素块摩擦的声音。 　　“……感觉很安全。”她慢慢说。 　　思维混乱而又芜杂，捉不到她想要的那一闪念，钟梓星想得出神, 停顿了几秒没有说话。 　　耳机里也没有传来疑问。 　　她目光飘向雪, 然后是夜空, “现在在陌生的街道上走。” 　　在积雪覆盖的树林里搜索一圈, “正在找路。” 　　“你迷路了？”彼得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钟梓星：“……别闹。” 　　她啧了声, 拉上帽子：“我还算记得路。又不是西斯。” 　　“西斯？” 　　钟梓星想到就头疼：“……他是路痴, 非常严重的那种，至今分不清左右。” 　　她算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路痴。不是动漫里刻意搞笑的那种，西斯记忆力不差，走路时也算集中注意力——但他很难分清左右, 又不相信她的判断，经常要站在路口分辨半天才能决定方向。 　　如果她走在前面，他就会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似乎是不相信连他都分辨不清的左右，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分得清。 　　之前钟梓星测试过西斯说的“侵蚀”现象，发现他说得没错，温泉旅馆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得了仙境热，哪怕她在这里住了四天，丽莎和布兰特看到她还是会大惊小怪，非得钟梓星指着登记册给他们看才相信她是旅客。 　　因此就算小蜘蛛他们来了，钟梓星依旧有恃无恐——卡着时间躲人而已，她一向擅长。 　　彼得的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你真辛苦。” 　　“谢谢夸奖。”钟梓星深有同感，“所以他还是继续宅着吧。” 　　“他把星际迷航补到多少了？” 　　“深空九号，没关系，之后还有小说动画游戏，”钟梓星一点不急，“科幻之后还有奇幻，魔戒龙枪冰火，慢慢补。” 　　娱乐项目那么多，电影电视剧小说动画游戏音乐……再给他申个Steam账号买点游戏，感觉上西斯能在家里宅到天荒地老，可气的是无限宝石不是人，完全没有宅久长胖熬夜变丑的风险。 　　反正这两天他拿她的账号玩上古卷轴5玩得不亦乐乎，每天都精神抖擞地指示着角色横行地图，看到龙激动得眼睛都闪闪发亮，天际毒瘤抓根宝之名名不虚传。 　　就是一天有半天耗在找路上，平均一天在山谷里卡五六次，好歹没蠢到摔死。 　　钟梓星乐得清闲，没提醒他游戏里有控制台和瞬间传送游戏外有mod，就看着他一个人逐字逐句阅读收集到的每一本书，反反复复和NPC对话，孤独地在天际的风雪里穿行…… 　　树林里贴着雪地刮起料峭寒风，一时间雪尘弥漫，遮蔽了视线。 　　“对了，”彼得忽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道，“我带了DND的桌游，等你来了我们几个人一起杀一晚？” 　　钟梓星精神一振：“诶这个好！”道具完全可以让西斯搞定，有现实宝石，幻想都能变成现实，不用白不用。 　　“旺达皮特罗肯定站一边，西斯和艾瑞丝估计单打独斗吧，我们组队坑他们怎么样？”她征求意见。 　　“没问题！” 　　刚刚出来时钟梓星特意选了偏僻的路线，站在树林里向山坡下眺望，远远地正好能看见旅馆的光，和蒙着昏昧光晕的人影。 　　她眯起眼睛看了会，转身向森林深处走去。 　　“说起桌游……我觉得麻将也算桌游吧。”她没怎么想要说什么，基本上就是想到什么张口就来。 　　“麻将？”彼得对这个词语完全不熟悉，“这是中国的游戏吗？” 　　“对，但是有段时间在欧洲很流行——上流社会娱乐项目，”算算时间，“大概是一战后吧，反正绅士淑女都会玩。” 　　最开始是在阿加莎的某本侦探小说里看到的，当时看着一桌外国人边打麻将边聊天，聊天里三三两两夹杂着麻将术语，最后还随手推牌胡了……就算只是文字，钟梓星依旧看傻了眼。 　　“你会玩吗？还是你想玩？”听完吐槽的彼得问。 　　钟梓星沉痛脸：“……不会。”她妈妈家教严，一向厌恶这种东西，就因为这个，逢年过节绝对不去爷爷奶奶家。 　　末了她严肃告诫：“最好别学。” 　　“明白。”那边小蜘蛛同样严肃回答，然后挑起另一个话题：“对了，你为什么……” 　　“……你等等。”钟梓星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 　　“好？”彼得不明所以。 　　这次钟梓星没回答。 　　她不适地按着太阳穴，眨了眨眼，却意外发现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树林的轮廓趋近于消失，像是流动的色块长河。 　　头越来越晕。 　　彼得还在说什么，但钟梓星已经听不清了。 　　她踉跄几步，膝盖一软，猝然跪倒在雪地上，直直向着雪地倒去。 　　她中招了。 　　气体，无味，不是毒药，只是昏迷效果，应该是混在刚刚的雪尘里。 　　钟梓星强撑着睁眼，迷迷糊糊看到树林的地面忽然被揭起，一个个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影像是鼹鼠一样从雪下钻出，端着枪械警惕地向她靠近。 　　果然……钟梓星想。 　　然后她支撑不住，阖上了双眼。 　　……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钟梓星睁开眼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不是她以为的……刑房之类的场景，她好好地躺在一间牢房的地上，房间里空荡荡的，对面墙上是一面双面镜。 　　……这是什么套路？ 　　不过现在不是困惑的时候，她揉揉太阳穴，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做了个拉伸的动作，踢踢腿甩甩手，在牢房里转悠起来。 　　手脚还有些发软，显然是药效还没过。 　　房间的墙面似乎是某种合金，不过不能动手敲，也不算很确定。 　　钟梓星凑在墙边仔细听了会，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不禁感到一丝失望。 　　她又将目光转向占据一整面墙的双面镜。 　　——问题是，现在双面镜后有没有人在看她？ 　　和她猜的一样，就在钟梓星观察双面镜的同时，双面镜后的房间里，也有一群人在观察她。 　　……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她醒了。”一人死气沉沉地盯着双面镜后的少女。 　　“妈的，我们看到了。”另一人冷着脸。 　　“现在呢？继续对她进行实验？”一人说。 　　“……” 　　一片沉默。 　　众人脸上纷纷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们现在已经恨不得把这个抓来的变种人从哪来送哪去了。 　　刚药倒她时，特战队队员们还没察觉到什么，他们天真地把他们的收获当日常打猎得到的猎物，随随便便就要扛回来。 　　……然而仅仅在运输上，他们就遇到了严峻的考验。 　　最开始试图拖动猎物的队员只是抓住她的肩膀一用力，立刻“嘎啦”一声双手关节脱臼，怔愣了一秒才脸色骤变。 　　这一现象迅速让队员们心生警惕。经过研究，他们认为这个变种人有着惊人的体重，并改变了行动计划。 　　于是他们尝试了用车辆拖拽。 　　然而和之前一样，车辆刚刚发动，固定在变种人身上的绳索就一根根接连崩断。 　　“……” 　　在严峻的考验面前，最终特战队员们利用了最新研究成果——从抓来的变种人身上夺来能力，运用心灵感应，才勉强把猎物运走，带回他们位于地下的基地。 　　抓到了新实验品，接下来就是研究。经历了运输困难后，基地里的科研人员对于这个变种人的能力也是很感兴趣，当她被运输到基地，第一时间就被送上了解剖台。 　　……接下来的实验宛如一场噩梦。 　　许多变种人体质都高于常人，普通的器械无法切割开他们的皮肤，再加上新来的实验品表现异于常人，因此一上来她就得到了激光切割的特殊待遇。 　　解剖开始。激光发射—— 　　激光折射了。 　　站一边的科研人员一时没闪开，瞬间被激光洞穿了小腹。 　　把伤员处理掉，剩下的研究员换了等离子切割。 　　接下来他们又重复了刚刚的过程——电弧跳动——电弧弹走——同事倒下。 　　当超声波切割也宣告失败之后，研究员已经倒了三个。 　　一实验室的疯狂科学家都沉默了。 　　他们钻研杀死变种人如此之久，从未遇到败绩，日常就是对着万磁王叹气，遗憾没有机会把他也抓来送上解剖台，现在有了一个实验品任他们宰割，他们却连宰割都办不到？ 　　这是什么？这是猎物？你玩我们呢！ 　　冥冥中，他们的想法与大都会面对氪星人尸体咬牙切齿的科学家们同调了。 　　然而氪星人还能被氪石克制——虽然这个情报还没多少人知道，眼前这个猎物则是无从下手，至少他们折腾了小两天，还没有折腾出什么能够伤害到对方的方法。 　　如果只是她本人坚不可摧就罢了，连她的衣服都坚不可摧——这些天来，他们甚至没能给猎物搜身，这才是让他们拉不下面子的事。 　　万般无奈之下，上级下令，让他们把新来的家伙关进以绿巨人为假象对象设计的牢房里，日夜看守，等待她醒来。 　　“找她的人还在？” 　　“还在，我们已经折了二十七个人了。”又一人开口。 　　“……” 　　这个数字让众人痛不欲生的程度又加深了一点。 　　有人冷笑着问：“不就是两个小变种人，我们不是还有抑制磁场发射器吗？为什么不把他们抓回来？” 　　“不，他们还有一个不是变种人的同伴，”一人解释，“不过他不重要，有问题的是那个小女孩，damn，她简直是个怪物，她居然能指挥卫星发射激光束！” 　　在拼死发出卫星的消息后，哪怕隔了数十千米，他们依旧看到了自天空澎湃射下的光柱。 　　那一小队士兵当场失去了消息。 　　事后他们去那片森林，只看到了雪地中焦黑的空地。 　　“我们现在拿她怎么办？”有人问。 　　沉默。还是沉默。 　　过了会，有人咬牙切齿地开口：“放毒气吧。尸体总比活体好操纵。” 　　…… 　　对于现在的处境，钟梓星并不是毫无预料——或者说，她就在指望着这件事发生。 　　最开始，教授和她制定的计划就不是去找那个组织，而是让钟梓星假装自己是个变种人，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被当做形单影只的旅行者抓走。 　　钟梓星当然是毫无压力。 　　比起无辜牵扯进反派的阴谋被绑架袭击什么的，还是主动去搞事情比较合乎她的心意。 　　假装嘤嘤嘤的小白花被抓，然后忽地掀翻反派组织多好玩啊，起点家扮猪吃老虎的tag大受追捧可不是没理由的:) 　　这几天她可劲在树林里兜圈子，到处拿冰雪Duang特效，为的就是能够被抓进这个基地，为的就是能够一次性解救全部被抓来的变种人—— 　　活动开手脚，确认等会跑起来也不会出现突然腿软的情况，钟梓星放下手，一脸平静地调低像素。 　　在她眼中，像素块渐渐变大，从微不可查到肉眼可见，再到整面墙都只是像素块的一面。 　　做完准备工作，钟梓星望着模糊的双面镜，微微一笑。 　　她伸出双手，按在双面镜上，右脚后撤一步，手臂用力—— 　　向前猛推一把。 　　像素块迅速位移，双面镜后的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得连人带房间嗖一声飞了出去。 　　“FUCK！！！”他们只来得及骂了句。 　　不只是这间房间，整个基地和房间处于一条直线上的部分，都像是逃命一样疯狂地撞翻土层冲上地表，从平面图上来看，就像一条长蛇不顾一切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加载了火箭，直直对准天空喷射出去。 　　冲出去的巨型马赛克在雪野上滑出去数百米，才缓缓停下。 　　轰隆巨响惊醒了整个基地，完整的基地瞬间飞出去一整条，一路上的牢房都缺了半间牢房，断面整齐得像是激光切割。 　　牢房里关押的变种人纷纷被响动吸引，就算是奄奄一息也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看见缺口最深处的房间里站着的人影。那个黑发少女一身厚重的羽绒服，围巾拉上去遮住脸，隔了太远，看不清其他细节，唯独那双明亮得像是落满星光的眼睛，让人一眼难忘。 　　原本频临坍塌的土层出乎意料地停止了下坠，甚至连稀拉土粒都未曾落下，静静悬在空中，搭建起通道穹顶。 　　围巾少女双手插在衣袋里，闲庭信步一般路过一间间牢房，甚至连手都没伸出，只是目光一扫，束缚变种人们的抑制器边纷纷碎成齑粉。 　　钟梓星知道时间紧迫，因此收手后立即加快了速度，虽然看起来脚步不紧不慢，实际上意识忙得快要飞起。 　　隔间墙壁在她迅若奔雷的冲击下哗啦坍塌成马赛克，被抓来的变种人们重获自由，互相搀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类冲出牢房，顾不上抱头痛哭，便向着出口处的光亮冲去，许多人对钟梓星略微颔首，致以感激的眼神。 　　“出去再说！快快快！”钟梓星放声吆喝，顺势在土层中开出畅通道路。 　　人流涌向通道，帮扶着冲出地表，和地面上的同伴会合。 　　钟梓星站在原先的地方，不住向后张望。 　　这么大一个基地肯定有一队军队看守吧……她努力猜想反派套路。 　　果不其然，顷刻间，残存的基地走廊上响起奔跑声，一群作战制服的士兵撞开她的房间，五花八门的武器对准了她。 　　上膛声整齐划一。 　　“你是谁？”为首的男人问。 　　“……” 　　钟梓星后退一小步，右手将围巾又拉上去了点，摆了个冷酷的造型，沉声道：“来救人的。” 　　说话间，钟梓星眼疾手快，调动马赛克呼啸着冲上去堵住两侧房间，摧毁所有能看见的电梯井，确保除了她身后开出的通道以外，这座基地里没有出口可以直达地表。 　　快了，马上都能离开地下了……她盘算着时间。 　　包裹在作战服里的男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微微眯起眼睛。 　　“你以为你能拦住我们？”他平静地说。 　　新鲜出炉的救世主站在废墟上，冷笑一声。 　　“那就来吧。” 　　她的宣言一出，虽然面上不显，士兵们纷纷提高了警惕—— 　　下一刻，刚刚气场强势的围巾少女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身，丝毫不顾及形象拔腿就跑。 　　“……”众人都被她果断的逃跑英姿震住了。 　　说好的超级英雄呢？说好的悲壮迎击呢？说好的为同类断后呢？ 　　她跑得一点不带犹豫的啊！ 　　对于这些迥异的心理活动，钟梓星一点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 　　——她现在仇恨绝对是拉满的，再不跑等着被集火吗？ 　　这又不是PVE，站桩式打法要不得好吗？ 第47章 子午线 　　——先撤退到地面上, 再把通道出口堵死，再加上之前已经捣毁了基地里的电梯井，一切顺利的话，她完全可以把追来的士兵全堵在地面之下, 等待合适的人来处理。 　　钟梓星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圈计划, 踩着飞速搭建的空气阶梯三两下跃出通道，不等喘息，转身对着数米宽的隧道重重挥下右手。 　　她没有什么特殊理由，也没有反社会倾向。对于自己使用能力可能造成的杀伤，钟梓星的意思是能免则免, 自然第一选择就是跑。 　　想想简直心酸，逃跑是因为不想敌人全灭这种说出去要被人打的事, 放在她身上居然是事实。 　　她倒是有心和谐友善一些，虽然这样反派反而要被她气疯。 　　如同飞瀑倾泻，在她挥手的瞬间, 临时搭建的隧道轰然坍塌, 土块纷纷坠落, 碎土四处迸溅, 顷刻间填埋了整条隧道。 　　积雪在震动中缓缓位移, 混杂在土块间向隧道涌流而去, 马赛克化断绝了尘埃飞扬的可能，站在隧道外的钟梓星也得以不被扑面而来的沙尘搞得灰头土脸。 　　她吐了口气，观察了一会战果，顺手摸摸身上。 　　没缺少什么东西, 就是手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想想看，她的手机是艾瑞丝改造后的版本，自己变形跑掉回去通知艾瑞丝也不稀奇。 　　可惜现在不能给他们发消息报平安。钟梓星心下遗憾。 　　虽然剩余反派被埋在了土里，之前推上来的一排马赛克里还嵌着不少人，除了被抓来的变种人外，还有一队士兵。 　　钟梓星回头时，正好看见他们装备齐全冲向雪地，追捕逃跑的变种人。 　　“……”钟梓星看得皱眉。 　　不等她出手，忽地士兵间骚动起来，窜出一连串枪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隔得远钟梓星看不太清，只隐约看见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忽然转身扑向士兵，钻进队伍里，紧接着血花飞溅，眨眼间士兵倒了一片。 　　剩下的士兵见势不好，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窜，男人迈开长腿发足奔跑，追上去一个飞跃，把残兵游勇接二连三地砍倒在地。 　　钟梓星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不少子弹，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然而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杀完一片后他转身向树丛里冲刺，就要消失在茫茫雪林里。 　　眼看着他就要没入森林，钟梓星如梦方醒，急忙控制着从尸体上扒下一套衣服，指挥衣服追着男人钻进森林，指望对方能够意识到裸奔还是有点伤风败俗的。 　　不过他刚才手里有武器吗？钟梓星搞不太清楚。 　　有那个男人出手，从基地里逃出来的变种人们得以趁机逃走，附近又多是森林，钻进去不花大力气根本找不到人。 　　雪野上一片干净，除了突兀矗立的一排基地，只剩下余下七零八落的脚印。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钟梓星把围巾扯下去一点，双手插进衣袋，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略略调高像素。 　　她走过被血星星点点染红的狼藉战场，准备在被推上来的基地里搜刮一圈，看看有没有能够联系外界的机器。虽然捡着一个方向飞总能找到人烟，但总的来说并不方便。 　　她走出去没多远，雪地忽然震动起来。 　　震动的幅度不大，甚至比不上大黄蜂和艾瑞丝跳房子的动静。但钟梓星还是心生警惕，感觉到脚下的震颤，连忙四处观察，寻找合适的观望地点。 　　那里藏身好像还不错……钟梓星想着，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簇长得极为紧凑的树丛上。 　　树丛有一人高，大概是什么耐寒的物种，即使枝头上缀满白雪，依旧枝繁叶茂足够遮蔽视线。 　　钟梓星踩着像素块小跑过去，一路没发出声音。快靠近时她跳上高一些的空气块，嗖嗖踩了几块纵身一跃，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从树丛上空翻过去。 　　“哎！”半空中，钟梓星情不自禁喊了一声。 　　她选的位置的确挺好…… 　　这不已经有个兄弟藏在这里了吗！ 　　“别出声啊小美女！危险还没过去呢！” 　　她这一声出口，猫着腰偷看的兄弟一抬头看到她翻树丛跃下，急忙压低了声音对她喊。 　　他给钟梓星让了块地，等她跳下来站稳，立刻开开心心地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从这里往外看视野更好，哎呀早知道这么好看我应该带个望远镜的，刚刚那一幕真是太棒了，哇塞，热血沸腾对不对？就好像一个美好的清晨和两个漂亮姑娘来一发双飞……咦，小美女你不就是刚刚开大的那个吗？” 　　钟梓星：…… 　　所以刚刚那么热血沸腾的一幕你就在这里偷窥？猥不猥琐啊你？ 　　【小美女开大比较凶，哥在这里看看就好了。不过告诉你们，以我多年看妹子的经验，她羽绒服里面肯定只穿了一件薄的。这么一想身材不错啊……】 　　钟梓星不想理他，不过想到他的胳膊还在自己旅店房间里摆着，勉勉强强放缓了语气：“对。你好。” 　　是的，她翻过树丛，看到的就是一个背着两把武士刀、穿着红黑色皮质紧身衣的怪人蹲在这里。 　　——韦德·威尔逊，或者说死侍，几天前温泉旅馆里的死者。 　　听到她回话，这货顿时喜笑颜开，熟练至极地套近乎，一边试图哥俩好地和钟梓星勾肩搭背：“那是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小美女我觉得你很眼熟啊，你是不是前几天刚刚上过新闻？刚刚那一手够帅气，有没有打算和死侍队长组个队啊？有棒棒糖吃哦？” 　　钟梓星不是很想收获第二支死侍出品的胳膊，果断驱使一块空气撞开他的手，假装一无所知的样子，警惕地问：“你是谁？” 　　“我们什么关系，别装了甜心，你认识我的。”死侍被拍开也不在乎，笑嘻嘻地凑上来，生生用面罩上眼睛位置那两块白搞出了抛媚眼的效果。 　　钟梓星：“……”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想蒙混过关的，不过想想死侍的设定——能够打破第四面墙，知道自己只是个虚拟角色，看出来自己不属于这个宇宙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我认识你。”她放弃挣扎。 　　死侍：“……” 　　他悚然一惊，腾地站起来，大惊小怪地捧着脸：“你认识我？难道你是我的秘密爱慕者？天哪小美女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在这个见鬼的天气里我们应该彼此温暖，来吧！用力点！我准备好了！”说着他慷慨激昂地张开双臂。 　　……感情你刚才是在套话吗？ 　　钟梓星忽然有种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下去的冲动。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东扯西扯，唉，要是小美女问我为什么蹲在这里，我肯定不能不回答，要是被她问出来我是来看看我未来基友还要被关多久的，这他妈多尴尬。幸好那傻逼还是被小美女救出来了，爽。不过这个角度不错啊，正好可以从领口望进去，可惜小美女衬衣扣子扣得太禁欲看不到啥，太遗憾了。】 　　头罩一戴肯定看不见什么表情，不过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直的表情。 　　钟梓星面无表情别过脸，无视死侍的胡扯，从树缝里小心地往外望。 　　刚刚他们瞎扯的时候，基地那边的震动越来越大，不过死侍太吵她没听见什么声音……就在刚才，震动止住了。 　　死侍趴在她身边一起看，一面严肃地告诫钟梓星：“等会肯定还有花式play，我在这里不吃不喝蹲守好几天了，这个鬼地方可不是软货，想要推倒还是要坚挺一点的，需要像我一样的真男人——那种头发像猫耳的怂包撸几下就萎了。” 　　钟梓星：“……” 　　痛不欲生。 　　就在钟梓星忍无可忍即将暴起杀人的时候，基地的方向忽然爆发出猛烈巨响。 　　听到响动，钟梓星眼神一凝，抬头望去，只见数十台足有坦克大小的钢铁巨兽冲出土层，披着喷流般涌出的雪尘，雪粒沿着光滑表面簌簌流落，锋利棱角折射点点阳光。 　　不过理论上它们好像不应该制造出刚才那些震动？钟梓星大惑不解。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被她堵死的土层出口上。 　　她控制了那一片马赛克，并且下达了坚固的指令……所以刚刚的震动是它们在撞土层。 　　……真可怜。 　　“哇哦。”死侍嘀嘀咕咕着，趴得更低了点，“快趴下来甜心，大家伙要来干我们了。” 　　钟梓星没回过神，呆呆地跟着他趴下去。 　　趴着趴着，她忽然觉得不对。 　　等等，她怕什么？她分明只是打算先看看情况的，为什么要跟着死侍猥琐地趴在这里？ 　　“这是战术，”察觉到她有站起来的意思，死侍急忙阻拦，“我们趴在这里是为了埋伏他们，来，听我一会的口令，交给你了甜心！把他们干哭！”他说得冠冕堂皇。 　　“……”钟梓星自动过滤了那些含义暧昧的双关语，默默趴了回去。 　　接着她听着死侍在那边一个人热血沸腾地低声喊口令。 　　“再等等！”他盯着树丛外的景象。 　　钢铁巨兽开始奔跑。 　　“快了！”他按着地面的手收紧成拳。 　　钢铁巨兽经过了他们前方。 　　“马上！”他一脸肃穆。 　　钢铁巨兽从他们面前过去了。 　　钟梓星：“……好了吗？” 　　“好啦好啦，他们走啦。”死侍又看了一会，夸张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话语里满是沾沾自喜，“哥的时机把握得准吧？他们没发现我们就过去了哈哈哈！” 　　“……”她居然信了他们在埋伏。 　　钟梓星黑着脸，站起身走出树丛，边走边顺手拉高围巾。过长的围巾下摆被寒风卷起，如同战旗般漫卷飘扬。 　　她的目光如同森冷剑光，剑尖所指，尸横遍野。 　　雪野如同被犁过一般，一块块土块翻腾而起，向着钢铁巨兽吞噬而去，平地上无风掀起漫天雪尘，纷扬大雪撕裂空气高速旋转，风暴渐渐汇聚成型，将一只只庞然大物撕碎成块块像素。 　　“Bravo！小美女果然很帅！”不知何时死侍小跑着站到她身边，用欣慰的语气指指点点。 　　“不过跟哥学学的话你还可以更帅点，你们精神系不摆pose哪行，那个秃顶老头可不就是凭着对自己比中指的姿势吸引一堆花痴小姑娘的嘛。” 　　“教授还没秃，”这段话槽点多得快要突破天际了，钟梓星做了几遍心理建设，才能在这里冷静纠正他，“而且也不老，还有那也不是比中指。” 　　那怎么能叫比中指呢？M…… 　　钟梓星急忙打住想法。 　　她都差点骂脏话了……这个人简直有毒。 　　对于她的纠正，死侍不置可否，抱着胳膊评价：“迟早会秃。” 　　“……”无法反驳。 　　然而她不说话，死侍反而更加热情了。他似乎真的把她认为是一个精神系，很积极地替钟梓星出谋划策。 　　“不要那么狭隘，想想看，对着傻逼比个中指他们就上天了多棒！跟哥学，不要害羞。” 　　他对着被淹没的钢铁巨兽比了个中指，一只手嫌不够，还把另一只手也举了起来，边比边和钟梓星讨论：“你可以设计一套手势配合一下，我敢保证绝对别具一格。” 　　钟梓星冷漠脸。 　　“要不要吹口哨？” 　　死侍一拍脑袋：“这个想法好！甜心你很有前途啊！” 　　钟梓星：…… 　　照他的说法，她以后要边吹口哨边举着中指怼马赛克？ 　　她看起来像是傻的吗？？？ 第48章 远地点 　　虽然清场是件轻松写意的事, 不过死侍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还是挺让人痛苦的，痛苦到钟梓星不禁痛恨起反派不禁打起来。 　　你们就不能出几个法师吗！或者来几个精神系的！总之给她个投入剧情对外界不闻不问的理由啊！ 　　……这种话说出来会被打死的。 　　迫不得已，钟梓星只好高喊一声“不好他们要跑”，拔腿就向着风暴的方向奔去, 看上去连追带打, 实际拉慢了节奏，力图打得更慢点。 　　有她这种地图炮选手在场，近战流的死侍果然没追上来，而是站在不远处，用特别少女的嗓音替她加油。 　　“小美女加油！有我支持你能行的！” 　　对此钟梓星充耳不闻, 只是专心雕琢战局中的细节，时不时调整下分辨率, 尽量把钢铁巨兽切割得完整点，好留给善后人员回收研究。 　　等她碾压得差不多了，死侍踮起脚, 手搭凉棚张望一会, 兴冲冲地提议：“是时候去趁火打劫了, 小美女来不来！” 　　钟梓星：……怪是她推的好吗？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死侍的提议没有什么大差错, 钟梓星当然是点头赞同。于是一白一红两个人影开始在雪野上放开了狂奔, 背景音是死侍的大呼小叫, 前方一堆狼奔豕突的钢铁巨兽被雪尘撵得满地滚，怎一个凄惨了得。 　　“一个都别放过！”死侍这时候神勇起来了，高喊着抽出腿上绑着的双枪，对空“砰砰”放了两枪。 　　“……”真正卖力的钟梓星不想说话。 　　两个人一路撵着怪跑, 眼看森林遥遥在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都抱着在森林里开出一条大道的想法。 　　正忙得不可开交，忽然空气无声震荡，眼前光亮一闪。 　　死侍经验丰富，见势不好立刻就地一滚：“停停停！” 　　钟梓星反应慢了一拍，冲出去一步才刹住脚步，就看见一道澎湃的光柱从天而降，正好将前方奔跑的兽群笼罩在内。 　　“靠！有没有人管管！”死侍滚得十分狼狈，不过爬起来时还是像没事人一样，中气十足地叉着腰骂了句脏字，“这他妈根本是开挂！” 　　光柱落下，瞬间钢铁巨兽的影子在炽烈光线中绞碎，气浪激起漫天飞雪，视野顷刻如同遭遇暴风雪，白茫茫一片。 　　钟梓星对冲击波几乎免疫，因此只是围巾被扑朔得满天飞，本人倒还安然无恙。 　　不过她正在因为这一记豪迈的卫星射线发愣。 　　她知道什么角色能够召唤这样的大招吗……彩虹桥？但是彩虹桥只是传送没有杀伤力啊…… 　　她的疑惑很快有了解释。 　　摩托车引擎喷射的声音宛如雷鸣，在雪野上响彻，一道耀眼的银光冲出暴风雪，如同脱缰的野马向着他们疾驰而来。 　　“哎，哈雷，我一直想要一辆。”死侍扼腕。 　　哈雷如同一道电光，在他们面前猛然刹住，车轮与地面摩擦，扫起一片雪沫，呼啦啦洒了死侍一脸。 　　“呸呸呸冷死哥了。”一脸雪的死侍抹脸，抬头看见哈雷的驾驶者，愣了愣。 　　“没开玩笑？一个……” 　　他话音未落，钟梓星已经拉下围巾，神情讶然。 　　“艾瑞丝？” 　　摩托车身一倾，车身银光一闪而过，不知哪里加了支架，生生在驾驶者脚没够到地面的情况下保持了平衡。 　　个头娇小的女孩松开握着车把的手，侧身望着他们摘下头盔，脑袋一歪，屏幕上放了几个烟花。 　　她简单地穿了身T恤牛仔裤，不合身的黑皮衣上挂了几根细链子，在阳光下亮闪闪的，看上去就像是从哪个暴走族身上扒下来的。屏幕发挥了墨镜的功能刷足了时髦值，液晶屏下依旧一张面瘫脸，只不过被红围巾遮去大半。 　　“你们认识？”死侍惊讶，“现在的妹子都这么暴力吗？” 　　艾瑞丝没理他，拉下围巾，对着同样满脸惊讶的钟梓星上上下下扫了一圈。 　　[……] 　　机械小公主难得没话唠，只是发了串省略号，加了个叹气的表情。 　　她打了个响指，一只小机器人从她怀里钻出来，扑向钟梓星。 　　在飞扑的过程中，小机器人咔咔变形成了钟梓星的手机，稳稳地落进她的衣袋里。 　　“哦，果然通知你了啊。”钟梓星一点不惊讶。 　　小机器人战斗力一般，钟梓星根本就没有让它保护自己的意思，直接拿来当会跑的信号源用了。 　　[下次起码要记下你的地点，我们在这附近找了好几天……不对，没有下次。]艾瑞丝发了个害怕的表情，[彼得快把这片地区的森林翻一遍啦，你真该看看。] 　　钟梓星……无话可说。 　　她只能诺诺点头：“好好好，这次是我大意了。” 　　艾瑞丝继续教训她：[当然啦你很厉害，布鲁斯变身也只有被你推倒的份，坏人对上你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说两句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夸钟梓星，立刻抹掉前面的句子，义正辞严：[但是弱鸡都会猥琐招数，你看这次不就出贱招了吗！] 　　钟梓星：“嗯嗯嗯。” 　　[下次和人组队！]艾瑞丝最后总结。 　　她们聊得旁若无人，死侍一开始还在等，等着等着就不甘寂寞，蹦过来自来熟地插嘴：“我呢我呢？有什么建议？” 　　艾瑞丝闻言扫视他一圈。 　　钟梓星心里一咯噔。 　　完了，嘴炮妮养出来的嘴炮萝莉要对上漫威话唠扛把子之一了。 　　谁知艾瑞丝根本没按剧本走，扫完之后就自如地收回目光，拍拍摩托车后座：[上来吧小星。] 　　钟梓星为难：“摩托估计不行……” 　　但是艾瑞丝骑摩托的样子简直帅炸，想坐。 　　“我行啊！多谢小妹妹！” 　　她拒绝的话刚一出口，死侍就喜气洋洋地蹭过去，不等她们反应，七手八脚爬上摩托，双手搭在艾瑞丝腰上：“我准备好了，走去哪？” 　　钟梓星：“……”你谁啊你！手放哪呢！ 　　艾瑞丝倒是不在意，多了个人也就是调整下姿势的事，[这次跟紧我哦。] 　　钟梓星点头应下，艾瑞丝便握住车把，正要拧动时，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停下动作。 　　[等我一下。] 　　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转过脸，望向被钟梓星填埋的基地方向。 　　冰蓝波动在艾瑞丝身周游走，下一刻，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短暂的沉寂。 　　片刻后，基地的方向传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平整地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隆起，未被马赛克化的雪地向着动静中心缓缓坍塌，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土层与冰雪被绞进地下，隐约能听到诡异的弯曲折断声响。 　　钟梓星愣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基地……被自身挤压与扼杀的声音。 　　虽然并不是全部，但那座基地，很大一部分都是机械结构。 　　[没什么啦。]注意到钟梓星异样的神情，艾瑞丝耸耸肩，安慰她。 　　“……嗯。”钟梓星古怪地点头。 　　她们心照不宣，然而死侍又来搅和，啪啪啪热情地鼓起掌来。 　　“那里还有不少反派吧？小甜心真棒！要的就是这种冷酷的精神！” 　　“……” 　　钟梓星想打他。 　　后患彻底被清除，他们也没有了再在这里停留的理由。艾瑞丝发动引擎，然后让摩托自行驾驶，带着欢呼的死侍一马当先冲出去，钟梓星也调低像素，踩着空气块跟在他们身后。 　　两个人都自如地屏蔽了死侍的叽叽喳喳。 　　[对了小星你什么时候到重力泉的？刚到就中招了？]艾瑞丝很是疑惑。 　　“……”遇到这么一出，钟梓星也不好意思假装刚到了。 　　“……比你们早一点。”她支支吾吾两声，老实招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艾瑞丝的体贴了。虽然看起来像个萝莉，日常和托尼凑一起也会攀比谁更幼稚，不过作为人工智能，冷静成熟几乎是基本属性——当然说漠不关心也行。总之她只是点点头，略过了这个话题：[我告诉旺达和彼得找到你了，他们马上过来。] 　　“……”新话题让钟梓星有点痛苦。 　　感觉还有一波教育…… 　　幸好这事还没捅出去，要是被教授知道她自信满满接了任务结果被人放倒差点点就扑街……那就糟糕了。 　　她想了想，抛出新话题：“西斯还在旅店里吗？” 　　因为没遇到需要召唤以太助拳的情况，钟梓星对西斯的处理方式基本就是放羊，不过她消失了小两天，西斯再宅也会意识到不对才对。 　　……虽然，也有他真的没注意到的可能。 　　[……]艾瑞丝罕见地发了个擦汗的表情。 　　钟梓星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安妮20回来报信的时候他忽然从楼上下来，然后我们才知道你在……]艾瑞丝发得很慢，[一开始他无所谓啦，站门边冷笑，奶奶灰想打他但是没打到，接着他就没再出过门了……] 　　她看了一眼钟梓星，才小心翼翼地打出下一句话。 　　[直到今早，女佣说他不见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钟梓星：…… 　　没有她的许可西斯无法变回宝石，他离开了她也感知不到他的位置…… 　　完了。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这家伙了。 　　重力泉小镇外，森林。 　　积雪松松地坠在松针上，偶尔因为动静坠下一片，在树下的雪地上堆成一个个小包包。黑发青年举着地图站在松树下，沉思一会，蹲下来抓了几把雪，在树下堆了个丑陋的雪人，权当标记物，显然对自己的认路能力毫无信心。 　　不多会，他站起身，伸出右手，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以极其微小的程度溃散，丝丝红色时聚时散，似乎在飘向某个方向，又看不清趋势。 　　毫无意外，这一幕让黑发青年眉心凝聚的冷意更多了些。他收起手掌，一手抓着地图四处张望。 　　——站在山崖上的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习惯性地收拢右手，空空如也的触感让洛基垂下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冷了几分。 　　但没多久，笑意重新攀爬上他的嘴角。 　　他从灭霸那里获得的权杖会变成人，这是洛基没有想到的，对他的计划造成了不小的干扰。所以当感知到这一变化，他当机立断，借助神域牢房的一点小破绽，让自己的幻象重新返回地球，意图找出异变的原因。 　　然而……又一次出乎意料，权杖的狡诈程度和他不遑多让，连傲慢也和他如出一辙，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好骗。 　　他毫不怀疑，他的权杖在拥有自由的这段时间里绝不是毫无作为。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吧，被权杖关注并且刻意接近的凡人绝对也不简单。 　　而接近这个凡人的方法…… 　　望着森林里打转的青年，洛基嘴角牵扯出一丝讽刺的笑。 　　他伸出右手，对着下方的森林仔细勾绘。随着他的举动，森林隐约扭曲波动起来，虚假的幻象渐渐覆盖了真实，空间如同被生拉硬凑，以完全不可思议的状态拼合在一起。 　　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洛基满意地放下手，身上金光闪烁，变化成了森林中青年的模样。 　　他优雅地整理了一番袖口，不再关心森林中的场景，身影瞬息消失在空气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他想要困住的人一边低头看地图一边迈步，轻而易举地走出了他设置的幻象。 　　西斯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突破了阿斯加德第一幻术师的幻象——这种障碍对他来说和周围风景没什么区别，顶多空间似乎变丑了点。此刻他越看地图眉头越发紧锁，眸色晦暗如深空。 　　许久之后，他抿着唇折起地图，看看四周，不得不承认了一个让他很不开心的事实。 　　——他又迷路了。 第49章 射电波 　　艾瑞丝做事一贯干脆不掺水分, 说通知人就通知人，没多久眼前疾风一闪，速度型选手先一步赶到。 　　“你们没事吧？”找到人之后快银放慢了速度，悠闲地和他们齐头并进, 防风镜下目光不时瞥向死侍, “他是谁？” 　　[和小星一起逃出来的队友。]艾瑞丝敲字飞快。 　　“等等，”钟梓星不得不跳出来声明，“他只是我在基地边上捞到的。” 　　[……这样？]艾瑞丝疑惑。 　　钟梓星还想解释，死侍已经一本正经秀起下限来了：“她说得不对，我们的关系不止这么简单, 我们可是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现在她假装不认识我但我已经认识她的关系，差一步就能发生关系了哦。” 　　快银：“……” 　　钟梓星：“……” 　　这种时候也就艾瑞丝才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闻言只是转脸打量死侍，波澜不惊地敲出一行字母。 　　[这样来看我现在应该已经开起后宫了，还要努力啊。] 　　死侍嘿嘿笑：“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第一个, 怎么样？” 　　艾瑞丝颔首, 铿锵有力敲出两个词。 　　[e on.] 　　沉默。 　　快银做了个怪相, 飞快跑了个没影。 　　钟梓星掩面：“……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这种程度的垃圾话战斗她就不参与了……当然啦, 艾瑞丝是因为自己是机械姬所以有恃无恐, 但是…… 　　钟梓星坚决不打算把自己拉到这种层面, 小污怡情大污伤身，而且和陌生人比污有什么意义。 　　有艾瑞丝指路，钟梓星很快就冲出了林区，坐落在瀑布上方的温泉旅馆遥遥在望。 　　艾瑞丝他们要绕路, 不比她横冲直撞速度快，快银大概是去接旺达了，一时看不到人影。 　　钟梓星落地时小小地踉跄了下，急忙调整姿势才避免摔倒，虽然理论上刚才尴尬的一幕没人看到，她依旧习惯性在原地跳了跳，顺势转了个圈，才飞快小跑起来。 　　……跑出去没几步，旅馆门廊下坐着的人影闯进视野。 　　钟梓星：“……” 　　她心虚地小跑过去，还没到近前就举起右手挥了挥，镇定自若地打招呼：“嘿你在这？” 　　坐在门廊上的小蜘蛛古怪地看着她。 　　钟梓星不动声色，心说看起来要有一波大招。 　　结果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应对，彼得忽然低下头，还拿手挡了一下脸。 　　钟梓星：“……” 　　她勉强从指缝间看出来他在那边笑，笑得还特别……怎么说，算不上幸灾乐祸，但明显是被逗笑了。 　　好的，可以肯定，刚刚她那像是原地抽风一样的动作全被看到了。 　　“……刚刚没掌握好时机，嗯，下次不会这样的。”她也坐到门廊上，立刻解释道。 　　“你可以多练练。”彼得笑完才放下手，嘴角依旧保持上扬的弧度，认真建议，“就是，多跳跳之类的，上蹿下跳，翻滚受身……hmm，不过你用到的时候应该不多。” 　　钟梓星边听边点头。 　　“不过最后你为什么要转圈？”彼得挺疑惑。 　　“呃……”这个问题难到钟梓星了，纠结几秒，她还是说了实话，“掩饰一下。” 　　平地摔还是比较丢人的，钟梓星宁可看起来神经一点，之前的动作是为了保持平衡，转圈就纯粹是衔接顺带掩饰了。 　　“掩饰？掩饰什么？” 　　“假装我在跳舞……？”钟梓星心存侥幸。 　　……这次彼得干脆也不掩饰，直接笑出声来。 　　钟梓星只能努力挽救自己的形象：“嘿这种事你知道的，呃，你知道，如果你走路不专心，像是摔跤，撞树，失去平衡这种事……天哪听起来就尴尬，所以要是真的发生了路人肯定会笑！但是如果你自己先笑出来他们就不会笑了！” 　　他们只会用看神经的眼神看你……那也比被笑好。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端详彼得的神情，幸运的是他现在看起来挺开朗，没看到太多让人压力倍增的情绪，这让钟梓星不由大大地松了口气。 　　“嗯，这个方法不错。”彼得思索着点点头。 　　压力顿减的后果就是钟梓星走了下神，没留心彼得接下来的话：“所以你是怎么中招的？” 　　“化学气体吧，和雪尘混在一起我没太注意。”钟梓星顺口答了句。 　　“只是致人昏迷。”彼得说。 　　“只是致人昏迷。”钟梓星重复了遍。 　　然后两个人沉默。 　　“……” 　　钟梓星默默缩了缩。 　　过了会，彼得按着眉心无奈地叹气。 　　他摇了摇头：“你真的，真的不需要这么做的。” 　　钟梓星没和别人说过她的任务，彼得显然并不知道详情，不过会留下手机通风报信说明了钟梓星早有预料，从这个前提推一推，大概也能知道她的想法。 　　……总觉得他现在平淡的表现很危险。钟梓星心虚得很。 　　只是致人昏迷——下次如果是能够致死的神经毒气呢？ 　　当然，事前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一上来就要致人死地不是正确套路，教授的意思是有个组织在抓变种人当实验品，实验品肯定是活的比死的好用…… 　　然而说到底，事实是她没去在意，结果中招得十分狼狈。 　　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或者说，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但是蜘蛛侠也是这样的？ 　　要不是她现在明面上还不知道蜘蛛侠的身份，完全可以吐槽彼得他一样是不管对手实力如何看到先上了再说。 　　问题是自己是开了上帝模式，蜘蛛侠受伤一直是实打实的，相较之下似乎是他比较傻…… 　　但现在钟梓星只能乖乖点头：“嗯，下次我会注意。” 　　接下来话题就算打开了，钟梓星配合地把之前的经历讲了一遍，彼得听她说变种人现在分散在山林间，抬头向着积雪覆盖的山峦张望。 　　“我已经通知教授了，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钟梓星注意到他的动向，晃了晃手机。 　　就在这时，旅馆下方响起摩托车的吼叫，眨眼间银白哈雷冲上山坡，被激起的雪尘肆意飞扬。 　　钟梓星想着艾瑞丝终于到了，抬起头，脸上浮现出讶异：“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小美女看到我不开心吗？” 　　骑在摩托上的死侍吹了声口哨，长腿一伸潇洒地撑在雪地上。 　　“……”钟梓星赶紧站起来，招手示意小蜘蛛也站起来，“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彼得不明所以地跟着她后退，频频打量死侍：“好的好的，发生什么了？” 　　“别被他污染了。”钟梓星一脸冷漠。 　　她扬声问：“艾瑞丝呢？” 　　污染源才不管这些，他翻身下车，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一蹦一跳地蹦过来：“原来小甜心叫艾瑞丝？不我们没怎么样，我不对小孩子下手，不过她算不算小孩子？这是个问题……” 　　钟梓星听了会，才从死侍乱七八糟的话里整理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后不久，艾瑞丝和死侍骑着哈雷一路疾驰，结果冷不丁路边树丛里扑出一个拦路抢车的男人，身上穿着被切割得破破烂烂的作战服，连双鞋子都没穿。 　　他刚扑出来，艾瑞丝当机立断，一脚把死侍从哈雷上踹了下去，自己翻身跃上摩托车，右手皮肤骤然剥落，露出机械构造的手臂，细长利爪舒张到极致，手臂钢架喀啦一声拉长，不等对方近身，就狠狠扣在了对方脸上。 　　兔起鹘落，不过眨眼功夫，艾瑞丝就一爪子把人怼到了地上。 　　幸好死侍及时喊出他认识那个人，否则天知道艾瑞丝还会做什么。 　　他们遇到的是金刚狼——似乎他之前就在那个基地里，趁乱逃出来，跑了半天听到摩托车声音，又因为艾瑞丝被挡着没看到，才跳出来抢车。 　　——以上是钟梓星猜到的。 　　……总之因为怼翻了路人还在人脸上留下不少刀口子，艾瑞丝不太好意思，自告奋勇要把狼叔送去医院去，于是背着狼叔展开金属羽翼飞走了。 　　飞走了……钟梓星抹了把脸。 　　不愧是钢铁侠养出来的。 　　“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毕竟剧情还没到他出场的时候呢，”死侍振振有词，“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有一对完美的澳洲蛋蛋……” 　　钟梓星头疼不已，悄悄给小蜘蛛打手势示意他们快跑。 　　彼得看到她手势，会意点头。 　　两个人正要跑路，谁知死侍忽然高喊一声“等等”，一闪身堵到彼得面前。 　　“啊哈，你是这个版本的，这个版本太新我刚刚没认出来。”他弯腰打量彼得，兴致勃勃，“这次还是穿氨纶的？制服紧不紧？你真该跟哥学学，你那身太紧了，下面勒着不难受吗？” 　　钟梓星：“………………” 　　闭嘴吧你！！！ 　　死侍下一句话还没出口，突然脑袋一歪，只来得及“哎呦”一声，整个人一头栽进的雪地里，蒙着头罩的脸和雪进行了亲密接触。 　　动手的当然是钟梓星，此刻她一脸森然，毫不同情地挥手，趴在地上的死侍顿时身不由己，嗖一声擦着雪地飞出去，脸和雪摩擦出了嘟噜噜的声音。 　　她无暇去看身边彼得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咬牙切齿地盯着死侍，力图在他高喊出“你不是我未来基友蜘蛛侠吗”之前把这个祸害处理掉。 　　“……” 　　这一连串举动太快，彼得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紧身衣怪人已经光速扑街，在雪里拼命挣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死侍脸埋在雪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屁股扭得十分妖娆。 　　钟梓星看控制住情况了，才放下肩膀，转头对彼得严肃道：“你也看到了，这个人比较没下限，满嘴跑火车，他说什么你都当没听见就好。” 　　彼得看着她，脸色十分精彩。 　　最后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 　　虽然他难得的沉默让人有些不安，努力有了成效，钟梓星还是宽慰不已。 　　谁知意外突然发生，原本跪伏在雪地上挣扎的死侍在这一刻猛地扭头，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他拼着脖子扭断，气息奄奄地大喊：“救我Spidy！！！” 　　“……” 　　钟梓星被他大无畏的作死精神震惊了。 　　因为死了一会儿也能复活，为了搞事情敢于自杀，这本事别人学不来钟梓星也拦不住。 　　脖子折断人还能活多久？ 　　几秒之后，死侍“呃”一声咽气了，留下钟梓星和彼得两个人站在门廊下，目瞪口呆得像是被浸泡在罐头里的金枪鱼。 　　“他……死了？他死了吗？”彼得整个人都傻了。 　　搞事！搞事！搞事！ 　　钟梓星心理活动多得快要刷屏，杀气腾腾恨不得能拎着死侍吊打，但对彼得还是要拼命解释：“不不不！他等会就会复活了！前两天我来的时候他死在温泉旅馆里尸体从我面前过现在不对是刚刚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他不会死的！” 　　话音刚落，死侍很配合地呻吟一声，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喘气，估计要躺一会才能起来了。 　　钟梓星松了口气，对着彼得扯出笑容：“你看他没死吧！我先把他拖到树林里去，马上回来——” 　　“等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彼得忽然叫住她，目光在雪地上游离，飞快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钟梓星手指颤了颤，被她一把握住。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身：“什么事？” 　　“OKOKOKOKOK……”彼得深深地吸了口气，撸了把头发，不断重复语气词，低头避开钟梓星的视线。 　　钟梓星没说话。 　　她看着他吸气，呼出，闭眼，睁开，最后终于抬起眼睛。 　　“我是，我是……好吧蜘蛛侠是我。”他说，“我就是蜘蛛侠。” 第50章 亮星云 　　钟梓星说：“哦。” 　　刚刚的一瞬间如同经历一场大战, 心路历程崎岖陡峭得堪比过山车大盘旋，全部精神集中到针尖大小，无意识散发出的意识波动都将空间挤压成固体。 　　然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被提到顶点的心瞬间掉了下去，钟梓星就差没大大地松口气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有那么几秒, 她的表现把彼得也骗过去了。 　　“我说真的，我真的是蜘蛛侠，”他有些郁闷，不过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干脆撸起右手袖口, 抬手发射出一道蛛丝，尔后认真地看着钟梓星, “我没开玩笑。” 　　钟梓星看也不看从她身边飞过去的蛛丝：“嗯嗯。” 　　“……”这次彼得也看出来问题了。 　　他眼底慢慢浮现出怀疑之色，过了会，猛地微微睁大眼睛。 　　“你耍赖？”他脱口而出。 　　钟梓星振振有词：“这怎么是耍赖呢？” 　　彼得对她致以谴责的眼神：“但是正常不应该是这样！OK我知道正常人都会说‘什么？不, 不可能’, 毕竟听起来很不真实, 而且我也没有拿出证据只是在这里说, 听起来像是这个人得了妄想症或者疯了……但就算这样你也太平静了？你真的真的太平静了, 好像你早就知……” 　　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话语戛然而止，直直瞪着不停眨眼目光飘忽的钟梓星。 　　谜题的答案并不难。 　　“……你早就知道。”他喃喃着叫破了谜底。 　　钟梓星开始望着天空吹口哨。 　　……几秒之后，她在彼得控诉的目光里举手投降。 　　“What？你觉得我现在该做出什么反应？”钟梓星这次干脆一本正经地表明要耍赖，她双手背在身后, 自下而上抬起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小蜘蛛明显被她击倒了，露出吃瘪的表情。 　　“嗯哼哼，安全距离，”钟梓星占了上风就及时退让，乖乖后退一步，伸手比划出距离，“不许过来啊，你懂的。” 　　“我不知道！但你早就知道！”彼得本来都抬起手了，看钟梓星比出来的安全距离，只能憋屈地放下手，继续控诉地瞪着她：“你知道然后你，你……” 　　他顿了顿，脑袋当机了一秒，才呆呆地问：“那、那天的花——” 　　钟梓星抢在他说完之前开口，特意恶趣味地拉长了尾音：“因为特——别——好——玩——” 　　彼得：“……”看他的表情显然又一次见识到了钟梓星“浪起来能上天”的程度。 　　“你玩得很开心？”他的怨念快从话语里涌出来了。 　　“你也玩得很开心啊，我只是配合配合。”钟梓星淡定。 　　先撩者，嗯，道理大家都懂。 　　但是这不能减少彼得半点怨念。 　　“你真的非常，非常——”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词穷地憋了了半天，“非常——” 　　“对吧？谢谢夸奖。”钟梓星不等他说完，跳出来开开心心地接受表扬。 　　为了把气氛拉到玩笑层面她也是如履薄冰，钟梓星一边小心观察彼得的表情，一边不露痕迹向后挪：“不过至少有点是真的。” 　　她嘴角噙着的恶作剧的笑容慢慢柔和下来。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抱抱你的——给蜘蛛侠。他是纽约的英雄，所以，HAK？”说着，她张开双臂。 　　彼得看着她。 　　谁知钟梓星忽然半途收手，未成形的拥抱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随后转成摊手。 　　她露出遗憾的表情，耸了耸肩，将手插回口袋里：“不过太危险啦，还是算了。” 　　“……对，对的对的，我明白的。”彼得回过神，轻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一叠声地表示理解。 　　等他重新对上钟梓星的视线，他忽然笑起来。 　　蜘蛛侠抬起手，两指并拢抵住太阳穴，和此前一样向前一挥，行了个不标准的美式军礼，轻快地说：“不过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女士。” 　　气氛终于拉稳，钟梓星矜持点头之余，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有心情观察彼得的反应。 　　忽然她颇为纳闷地开口：“你这样不会感冒吗？” 　　“感冒？”彼得愣了下。 　　钟梓星皱着眉打量他的装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活动——在森林里跑来跑去找人，这么一想愧疚感又上来了——反正小蜘蛛看起来穿得真不多，低领薄毛衣羽绒背心牛仔裤，领口向上空白一片，锁骨直接裸露在寒风里，仔细想想说不定里面穿的就是制服。 　　冷不冷啊你？ 　　她边想边拉自己羽绒服的拉链，顺手指挥着围巾也解下来，呼啦啦飞过去把彼得裹了个严实，被围巾缠得像个阿拉伯人。 　　“咳，角度不对。”钟梓星一看力度没掌握好，干咳一声，着手调整。 　　她穿的羽绒服长到小腿，就算彼得比她高四英寸裹上去也不嫌小，就是帽子上一圈蓬松的毛毛堆在他肩上，看起来格外喜感。 　　“……你穿得更少吧？”好容易从毛毛里挣扎出来的彼得冒出来一句，扫了一眼钟梓星就迅速收回目光。 　　比他更夸张，钟梓星就穿了两件，羽绒服里面直接是一件白衬衣，宽松衣摆被寒风掀起，露出一截窄腰。 　　“可是我不冷……”钟梓星有气无力。 　　她现在越来越像个假人了，穿多了不会热，穿少了也不会冷。一开始钟梓星还以为是旅馆制热效果好，因此时常衬衣牛仔裤下楼用餐，直到发现餐厅的玻璃碎了两块，冷风不住灌进来，一餐厅人都在瑟瑟发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想想就觉得丧气。钟梓星摆摆手，问彼得：“梅姨呢？” 　　“她在泡温泉，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让她知道。”彼得表示早有准备。 　　他想了想，问：“你要去找西斯吗？” 　　钟梓星沉默两秒，忽地扬起笑来。 　　“遇到再说吧。” 　　彼得点点头，没发表其他意见，转过身向旅馆走去：“皮特罗和旺达应该快到了，我们预计明天离开，在旧京山停留五天，你想途径拉斯维加斯吗？” 　　几乎是他转身的瞬间，钟梓星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甚至撑不住那几秒，扬起的弧度立时垮掉，闭了闭眼，才重新展露笑容。 　　“拉斯维加斯……我们有钱吗？” 　　她转身准备先进旅馆，身后陡然响起疑惑的声音：“怎么又是这里？” 　　不知何时，死侍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给自己正脑袋一边打量眼前的温泉旅馆，像是突然想起来这是哪里，当即跳起来：“FUCK，我想起来了，我还欠这里房钱。” 　　钟梓星巴不得他赶紧走，立刻转过身循循善诱：“是啊是啊，我听丽莎说过你，她现在还念念不忘想嫁给你呢，不如死侍先生进去求她通融一下？” 　　死侍托着腮沉思几秒，抬起头骂骂咧咧：“管他的！我在雪地里冻得小弟弟都快硬了，我要泡泡温泉犒劳它。” 　　“……”钟梓星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她面无表情让开一步，冷眼看着死侍走上门廊，彼得也谨慎地远离了她一点。 　　谁知这时，死侍动作一停，猛地扭头，上下打量他们俩。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一拍手。 　　“啊哈，我喜欢这个故事。” 　　他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建议：“你们真的应该抱抱的，那样多可爱，哦~”他发出一声少女看见小猫小狗被萌得融化的声音。 　　“……”求你，别卖萌了。 　　死侍卖萌的杀伤力太大，钟梓星只想让他闭嘴。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让祸害闭嘴，死侍已经转移火力，对着彼得侃侃而谈：“我就不计较你薄情寡义了，但是我说，小蜘蛛，你要知道这种机会可不是时常有啊！快冲上去！想要拿下——” 　　这次钟梓星熟练地抓了团雪一把糊他脸上。 　　彼得看看死侍，再看看钟梓星，迟疑不已：“……我认识他吗？” 　　钟梓星：“……不。” 　　两个人的一唱一和迅速让死侍不满起来，他抹掉脸上的雪，摇头叹气：“小虫你不行啊，磨磨唧唧的，看哥的，让我来代替你给小美女拥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揽住彼得的肩，另一只手伸向钟梓星，动作快得钟梓星只来得及大惊失色。 　　“等——” 　　她甚至没来得及调低像素。 　　安全距离被突破。 　　半只残手掉在雪地上。 　　钟梓星：“……” 　　都是文明人，为什么要动手动脚的，你看这不就……哦，不，贱贱不是文明人。 　　断臂成就终于被人达成了，钟梓星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她看着死侍断得十分不齐整的胳膊，和喷溅而出的血液马赛克，有心移开视线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却又被他的惊呼抓回注意力。 　　“小美女你不是精神系！”死侍对于自己的断臂毫不在意，反倒是对钟梓星的能力大惊小怪。 　　钟梓星没想回答他，结果对方下一秒高喊着“爱你！我来了！”然后一个飞扑，整个人扑向钟梓星。 　　……等等？？？ 　　紧要关头彼得手一抬，一道蛛丝射出就要抓住死侍，谁知死侍反应很快，反手抽出腿上的匕首划断蛛丝，方向不变扑向后退的钟梓星，一闪身撞在她身上，哗啦啦碎成了一地渣渣。 　　尘埃落定。 　　寒风，白雪，一地血粒，一地肉沫，一地骨粉。 　　“……” 　　钟梓星脸都青了。 　　她现在想起来死侍大概是想找死……但她不想达成“被”杀人成就啊！她又不是一把刀！ 　　两个人僵硬地站在骨灰边，好半响才转头对视。 　　“他……这次真的死了？”彼得嗓音都是哑的。 　　钟梓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平时像素不会调到最高，碎渣凑近了还能看得出是马赛克，理论上死侍应该还能活得过来……就是要很久……吧…… 　　可调到最高呢？如果像素高到能分辨出细胞呢？ 　　就在这时，他们脚边响起了轻微的蠕动声。 　　感官远超常人的彼得立刻捕捉到了异响，伸手在钟梓星眼前摆了摆，唤回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魂：“看看看，这样是不是就算正在复活？” 　　钻研如何杀人灭口实在是有点禽兽，钟梓星想了想就意识到不对，赶快调整心态，低头看去：“这个……是吧？” 　　说着，她不太确定地又瞥了眼地上的一滩缓慢蠕动的血肉。 　　“再看看？”彼得问。 　　钟梓星没意见。 　　本着疑惑和求知的想法，他们蹲在碎渣边多看了一会。 　　之后，他们为这个决定后悔了很久。 　　几分钟后，钟梓星面无表情站起身，抬起脚准备踩下去。 　　“等等！”还没回过神的彼得看到她的动作，当即一个激灵，蹦起来拦住她，“冷静点冷静点！” 　　“没门。”钟梓星微笑。 　　“呃，可能他只能从这个器官开始修复……毕竟他碎得那么彻底……”彼得试图为死侍辩解。 　　钟梓星笑意更甚。 　　“但是我不想用任何东西去捡这玩意儿。” 　　彼得：“……” 　　——她手指的方向，一条丁丁正在欢快地活蹦乱跳。 第51章 反照率 　　正常人是不会在口袋里放一条活蹦乱跳的丁丁的, 所以钟梓星异常冷漠地转身就走。 　　不知道是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是为什么，小蜘蛛没有和她一起退避三舍，而是蹲守在死侍渣渣边上。等钟梓星转身回来的时候，看到他有些忧郁地蹲在原地, 望着雪地, 不知道在想什么。 　　“别多想啦。”钟梓星说，“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 　　她不知道彼得在想什么，不过别让他钻牛角尖总是对的，于是干脆抬手把他帽子翻上去，让帽沿的毛毛一下把他淹没。 　　“OKOKOK, 我知道了。”彼得好不容易从毛毛里挣扎出来，边嘀咕边抬头, 顿时惊了：“你要干什么？！” 　　“扫回去啊，总不能让这玩意儿继续跳。”钟梓星拄着扫帚站在他面前，百无聊赖地耸耸肩。 　　她扬起扫帚, 闭着眼刷刷几下把那玩意扫进簸箕, 提着簸箕走回旅馆。 　　打完boss生活还要继续, 虽然从极动转为极静似乎有点突兀, 但钟梓星向来心态端得很平, 学工科最注重的就是踏踏实实实事求是, 做完就算是做完适当反思就好，反正明天又是新一天。 　　她认认真真捡起之前的话题：“拉斯维加斯……你是想赚零花？” 　　一直有那种都市传说——只要带着一块美金去拉斯维加斯，赌单双，连赢二十八次, 你就会赢得整座城市。 　　如果带上皮特罗旺达艾瑞丝去拉斯维加斯……这个传说说不定真的能实现呢。 　　不过在这种混杂宇宙里，对特殊能力者出千肯定会有所防备吧…… 　　钟梓星越想越多，到最后自己都因为这个设想兴奋起来，立刻开开心心地和彼得讨论，最后收获了对方的一脸“what”，只能遗憾地不了了之。 　　他们把死侍倒进垃圾袋里，塞进房间的衣橱，拍上门时都觉得如释重负。 　　钟梓星顺便去和泡完温泉的梅姨打招呼，等回来时艾瑞丝已经在房间里和快银拌嘴了，旺达继续在窗边头疼，恨不得把快银提溜着从窗口扔出去。 　　站在门边的钟梓星看着房间里吵吵闹闹的景象，没忍住笑起来。 　　彼得很快从楼下拿了午餐上来，钟梓星把家具全部打散成马赛克堆到墙角，几个人盘坐在房间地板上，围成一圈边吃边聊天。钟梓星顺便问了下几个人这两天都在做什么。 　　快银红女巫对于这两天钟梓星经历的冒险一无所知，艾瑞丝捡到手机后告诉他们她遇到麻烦，他们就领着任务去找她。不过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除了遇到独角兽之类的神奇动物之外一无所获，现在钟梓星自己跑回来，他们便放下心安心玩了。 　　艾瑞丝倒是知道她遇到的麻烦并不简单，也对她的经历有所了解，最后收到消息干脆骑着摩托跨越雪林来找她。但她不是很在意钟梓星的目的，她只是无条件提供支持和帮助，也无所谓达成目的使用的手段。 　　……至于小蜘蛛，大家都把他当做脆弱的人类，贴心地帮他把危险降到最低才放任他出去跑。 　　看看他写满郁闷的眼神，钟梓星快要笑疯了。 　　[结果还是让他跑啦，不过没事，我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艾瑞丝顺便说起之前的后续，轻描淡写得像是让贾维斯放了首舞曲。 　　“……”几个人都被机械小公主的凶残无语到了。 　　[还玩DND吗！]艾瑞丝举手。 　　“玩！” 　　只不过这次没有西斯，道具当然是不用想，艾瑞丝倒是搞出了一堆迷你机械生物，不过看它们横冲直撞厮杀的劲儿，其他人意见瞬间一致，抢着婉拒了艾瑞丝的好意。 　　五个人组队比较难，最后决定轮换着来。第一局艾瑞丝自成一家，旺达皮特罗绑定，钟梓星和彼得暗暗联手坑他们。等快银作弊被发现，艾瑞丝迅速和钟梓星他们联手，把这个家伙杀出局，紧接着又和旺达开始大战对家，获得了最终胜利。 　　三局过后男孩子们被踢到一组，还没来得及交流就火速被踢出局，剩下三个姑娘在战场上厮杀，最后艾瑞丝凭着冷酷的决策略胜一筹。 　　几个人玩得正开心，忽然房间的门被敲响。 　　快银身影一闪开了门回来，眼睛依旧盯着骰子：“刚刚掷了几点？” 　　不过也就他这么专心，其他人听到开门的动静，不免都抬头望去。 　　敲门的是西斯。 　　钟梓星抬头看到是西斯，内心小小地惊讶了一瞬。 　　她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有些犹疑。 　　青年依旧阴沉着一张脸，扫了他们席地而坐的样子，眉毛抖了抖，冷笑一声，嘲讽之意无须言表。 　　他似乎只是来打个招呼，看了眼他们就关门出去了，徒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一室冷凝。 　　“有问题吗？”彼得注意到钟梓星的迟疑，问。 　　“嗯……”钟梓星收回视线，轻轻地笑笑。 　　“我以为他自己找不回来的。” 　　这毕竟只是插曲，钟梓星稍微想想就不在意了，继续和小伙伴们厮杀。 　　一下午过得很快，结束游戏前他们确认了一下行程，下一站——旧金山。 　　“这个拼写是不是哪里错了？”钟梓星第一次注意到旧金山的英文，总觉得和印象里的有点差别。 　　[不，就这样。]艾瑞丝否定了她的疑惑，[不过那里吧……] 　　她想了想，耸耸肩。 　　[那座城市和整个世界画风都不太一样。] 　　钟梓星：“……？” 　　等等，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和整个世界画风都不太一样吗？还是一整座城市？ 　　抱着这样的疑惑，钟梓星帮忙收拾完残局，和几人告别上楼返回自己的房间。 　　这次暴露出的问题还蛮大的，被化学气体放倒也太丢人了点，化工生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跪求艾瑞丝帮忙更新装备……钟梓星边想边抬头。 　　然后她定住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窗台上，窗外是被晚霞拥抱的绯红色的雪山，青年坐在窗前架起双腿，苍白细长手指夹着纸页，晚风撩起他脸侧的细碎发丝，低垂睫毛在眼下投落阴影。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因为角度潋滟成休伦湖的波光粼粼。 　　钟梓星：…… 　　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电脑，再看看腿上摊放着本旅游指南，神情悠然自得的西斯。 　　……这货是假的吧？ 　　以西斯那个网瘾程度，他居然会放弃电脑看旅游指南？？？ 　　眼前的一幕让钟梓星十分混乱，她和西斯默然对视几秒，才强行扯开目光，一面怀疑西斯的人设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面拉开衣橱—— 　　下一秒，钟梓星面无表情地合上衣橱门。 　　她站在衣橱前，两指按着眉心，低头思考人生。 　　好的，现在她的房间里有两个不明生物。 　　一个是突然文青的网瘾宅。 　　一个是突然萌化的黄暴贱。 　　衣橱门这时被“咚咚”撞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衣橱里撞门，钟梓星痛苦地抉择了一会，才拉开衣橱门。 　　她控制着塑料袋提起来，看也不看西斯一眼，同手同脚走出房间。 　　塑料袋在她手里挣扎摇晃，钟梓星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小时候和妈妈去菜场买菜，买了活鱼拎在手里…… 　　到了楼下，钟梓星默默敲开彼得的房门。 　　她把塑料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呃……”彼得也难得沉默了下。 　　“我可以申请扔垃圾吗？”钟梓星分外真诚地问。 　　彼得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我知道不可以。”见状钟梓星只能耸耸肩，“好消息是他的声带还没长好，我想我们还能清净一段时间。” 　　彼得有气无力地摆手：“把他给我吧，我和皮特罗说一下，先放我们这边……” 　　……直到他长好，这句话不用说也不想说。 　　钟梓星冷酷无情地打击他：“离他能跑能跳至少还要几天，你能把这个，”她晃了晃塑料袋，“带上飞机吗？” 　　仿佛为了应景，就在这时塑料袋抖了下，底部“哗啦”破开，一头身的小小贱贱和一堆渣渣一起噗噜噜掉了出来，扑在走廊地板上。 　　小小贱划拉着小小的手脚，在地板上像条鱼一样扑腾，因为声带没长好，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嗯嗯声，不过动作很快，嗖溜一下就能滑出去老远。 　　“……”钟梓星沉痛扶额。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在玩放置类养成的既视感，这才放了多久，就从丁丁贱进化成小小贱了……而且从这表现来看，可能脑子也没长好。 　　最后小蜘蛛认命地把小小贱拎回去了，钟梓星则还在心理创伤中无法自拔，想想楼上还有个文青，更觉得人生无望。 　　思来想去，她干脆从楼上拿了电脑下来，微笑着敲开小伙伴的门，向他们致以亲切温暖的问候。 　　“你们圣诞假期作业写了吗？”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数分钟后，旅馆餐厅被赶作业四人组加无所事事的艾瑞丝占据。旺达和皮特罗对着教授布置下来的小作文抓耳挠腮；彼得用他那台老旧的笔记本敲字，看他们苦不堪言的样子，好心凑过去帮着提点；钟梓星插上耳机，边听歌边写小论文，十指习惯性地虚搭在键盘上，按键自动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的电脑要不要我改造一下？]闲极无聊的艾瑞丝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彼得。 　　“可以吗？完全没问题，谢了。”彼得有些惊讶。 　　钟梓星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艾瑞丝双手放在彼得的旧电脑上，摆了个发功的姿势，顿时懂了她想干什么。 　　自身就是前沿科技的最高产物，艾瑞丝相当看不起落后的科技，估计看彼得的旧电脑不顺眼很久了……问题是她这一改造，这电脑也要变成变形金刚了吧？ 　　她无语几秒，看旺达他们有了思路不需要彼得帮忙，便问：“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彼得正在等艾瑞丝改造，闻言扫了眼钟梓星的屏幕：“看两节公开课写篇总结就好，没事，我等等。” 　　“要是不嫌小我先让一半屏幕给你？”钟梓星感觉艾瑞丝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两个人要做的事也不冲突，干脆把电脑推过去一点，摘下耳机递给彼得，“网址是什么？” 　　对于她的建议，小蜘蛛当然没意见。 　　他微微倾身，伸过来一只手敲下网址，目光在反光的屏幕上多停留了一会，回车键入。 　　钟梓星把文档和浏览器调整到各占据屏幕一半，关掉播放器，被身边的人瞥见歌曲名：“Left hand free？嘿我喜欢这首歌。” 　　“那我猜对了，”钟梓星目光一扫，眼睛弯了弯，“我也觉得你会喜欢这种。” 　　补作业的活动一直持续到餐厅门口响起脚步声。 　　最开始几个人都心无旁骛，没留意进来的是谁，直到来人坐到他们边上，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凉凉地开口：“晚上好。” 　　“……”钟梓星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去。 　　她险险维持住平衡，一脸惊悚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西斯。 　　他居然会离开房间？ 　　双胞胎对西斯的了解只是那个用以敷衍的谎言，远房表兄什么的，察觉不出来问题，艾瑞丝也对他的死宅性格了解不多，然而知道更多的钟梓星和彼得已经懵了。 　　这货是假的吧？ 　　面对钟梓星惊悚的表情，西斯敲击桌面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目光迅速在他自己身上扫视，随后霍地起身，冷着脸从餐厅里走出去。 　　“莫名其妙的。”快银嘀咕。 　　……钟梓星也这么觉得。 　　她盯着西斯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忽地推开座椅站起身：“我去看看。” 　　直觉一向因为难以把握而被排除在“可信”的范畴之外，钟梓星不算多自信自己的直觉一定准确，但对她来说，只是试一试而已。 　　她在餐厅门口驻足。 　　视野中的景物无声融化，模糊的边缘闪烁着银亮的月光，弧度与曲线都被横平竖直的线条切断掩盖，变成纯粹的像素世界。 　　钟梓星想，这一幕还蛮滑稽。 　　她眼中的世界风云骤变时，在外界看来却从头到尾都那么平静，毫无崩塌的痕迹，她坐拥着与所有人迥然不同的视野，无法与他人分享，也无法被他人理解。 　　在像素化的视野里，西斯的背影迅速模糊，变成马赛克堆砌的奇怪形状。 　　钟梓星站在原地看着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有了动作，却也只是转身走回餐厅这么简单。 　　OK，现在的西斯是假的。 　　身边熟识的人被陌生人替换是惊悚恐怖片的套路，常人大概会先吓得木上半天，不过钟梓星倒是没这个担忧。 　　她现在最苦恼的是对方的身份。 　　重力泉诡异的东西一直不少，要是出现能够模仿人的怪物也有可能，再说美国境内这可不是什么都有，出现精灵旅社都不奇怪。 　　该说幸好被替换的是西斯吗？无限宝石才会被她看出破绽，要是换个人…… 　　想到这里，钟梓星呼吸紧了紧。 　　原先直接杀上去把对方打碎的想法瞬间被推翻，为了不陷入恐怖片套路，当务之急是赶紧从楼上那只不明生物口中逼问出辨别他们的方法，防止下一次中招。 　　但是审讯逼问，这事他们几个有谁擅长吗？ 　　钟梓星想得头疼，指尖敲击桌面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一不留神在桌面上敲出一个洞来，愣了一秒急忙补上。 　　她偷偷瞄一眼同伴，几个人都在专心致志补作业，没留意到她的踌躇。 　　好吧，换个想法。谁能保证限制住一个不明生物的同时逼问出信息？ 　　钟梓星正在认真考虑对策，然而那边补作业组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旺达困得东倒西歪，一不留神就支撑不住倒在桌上，皮特罗立刻有了理由扔掉作业，撂下一句“我送她回房间”，就带着旺达没了影子。 　　“那……晚安？”彼得这才注意到餐厅里人差不多都走空了，尝试性地建议。 　　“嗯，晚安。”钟梓星敲敲桌面，脑海里飞快思考接下来的计划需不需要帮手——她觉得她现在还需要一点下限，莫名其妙严刑拷打这种事她还做不来…… 　　她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餐厅那头的陈列酒柜。 　　因为酒量一向夸张，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情绪催化剂的酒精，放在钟梓星身上就毫无作用，所以通常而言她只是把酒精当做梳理情绪的工具，剥离正常人应有的羞耻心和分寸感…… 　　就像是自我催眠的道具，只要看到那个锚准物，熟悉的情绪就纷至沓来，宛如旧友应邀。 　　起伏的心潮渐渐平静，敲击桌面的声音愈来愈缓，钟梓星吐出一口气，忽然耳边风声一晃。 　　“他说他找你。”快银把手里的人往钟梓星面前一放，做了个鬼脸，拉着彼得一眨眼跑掉。 　　钟梓星：…… 　　前一秒还在说下限，下限这就来了。 　　“唉，好多年没有这么小了。”已经进化成三头身的死侍在脑袋上套了个牛皮纸袋，纸袋上抠出两个眼窝，他裹着浴巾在桌上晃了晃，似乎觉得费事，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小星星，看我为你牺牲多少……” 　　“……”钟梓星冷眼瞧他边说边低头的样子，觉得他说的“小”恐怕另有所指。 　　“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她打断对方的话，脸上挂起期待的表情。 　　死侍：“啥？” 　　钟梓星瞬间漠然：“哦，那没你事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意图，钟梓星也没打算去揣测，比混乱她肯定比不过死侍，这人的大脑就是黑洞，被他带起节奏就完了。 　　不过猜猜看，大概是过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问题换一个条件，”她竖起一根手指，“等会你帮我拷问一个人。” 　　“SM吗？喔噢这个我喜欢。”死侍吹了声口哨，显然大感兴趣，因此爽快地答应了这个交换。 　　他大义凛然地一拍胸口：“你这个忙我帮了！让我想想要问什么……” 　　钟梓星松口气，等他开口问自己的能力。 　　然而死侍语出惊人：“小星星你想要个男朋友吗？” 　　感觉回答的不好就要被拉进奇怪的节奏里了，钟梓星心生警惕，皱眉沉思一会：“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要跳过这个问题了。” 　　“……”死侍被她坦然耍赖的行为搞得一愣。 　　“下一个？”钟梓星催促。 　　“不不不，”死侍反应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本正经给她分析，“你做人不厚道我也不能厚道，不然这不是对小星星你人格的侮辱嘛，来来来我们扯平了，哎熬夜不利于长高，我得去睡觉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钟梓星：“……” 　　她还没想好拦不拦，死侍突然折回来，双手托腮趴在桌上，自来熟地问：“要不我给你准备点道具，小星星你自己上？” 　　钟梓星：“这个……” 　　死侍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手一扬，不知怎么桌面上就哗啦啦铺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我多年珍藏！小星星你赚大了！必须好好干才对得起它们！”他痛心疾首。 　　钟梓星……钟梓星见鬼一样瞪着一桌的SM道具。 　　手铐，绳索，跳蛋，蜡烛，皮鞭，假丁丁，口塞，肛塞，贞操带……剩下的她认不出来。 　　喂，这样不好吧？？？ 　　但是这样……的确比真·严刑拷打心理压力要小。 　　面对着一桌会被打码的迷之物品，钟梓星不由得开始神游天外。 　　“就这个吧。”她收起想法，目光落在摆在一边的短皮鞭上。 　　皮鞭不是全软的，柔韧，但是弹性也不错，碎片般的纹路在皮面上蜿蜒。 　　钟梓星选这个纯粹是眼熟——虽然五十度灰因为嫌弃玛丽苏剧情没看过，但片花剪辑总是不能避免地会有所了解，更何况这不是有艾琳女王珠玉在前吗？ 　　她对着皮鞭比划了下，觉得长度所限插哪里都不太好携带，想了半天，干脆指挥着皮鞭折了折，强行用来给自己绑了个马尾。 　　“哇哦，你认真的？”死侍看看她的打扮，啧啧摇头，“你不是认真的，不过我觉得你是认真的，我应该祝你一杆入洞吗？” 　　钟梓星理了理头发，闻言打了个响指：“安静地等着就好。” 　　带着死侍友情提供的道具组，她晃晃荡荡上了楼，打算去和房间里那个伪装成西斯的人进行一场和谐的对话。 　　进门前，她特地敲了敲门。 　　“晚上好，”她礼貌地问，“我能进来吗？” 　　与此同时，重力泉外的一个路口。 　　清瘦的黑发青年站在路标牌下，仰头认真阅读路标牌上的文字。 　　然而没几秒，他的眼中无法抑制地浮现出困惑之色。 　　西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路标牌，沉默一会，把地图规规矩矩折好放进衣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这个路口他已经来过三次了。 第52章 星系团 　　在有与没有之间, 有一个男孩。 　　西斯站在路标牌下，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意识里。 　　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亚美尼亚的童话里，讲述者们喜欢用这句话开头，世界起源于有与没有之间, 之后, 那些诡秘而荒诞的故事就在炉火与老妇人的喁喁私语中，被编织进针线，在口口相传中流淌在家族的记忆里。 　　但他并不理解这些。 　　这些情怀，类似的，隐秘而细腻的感情, 像是地图上曲折蜿蜒的线条，并不被他所熟悉和了解。 　　而他之前也——不想理解。 　　这座小镇叫重力泉, 这是他之前听来的信息。他抱着电脑插着耳机窝在柔软的织物里，水流声从窗下的水池处传来，星星的影子被夕阳投落的光拉长, 越过地板, 来到他身边。 　　他盯着影子的边缘, 怀抱着一千一万的警惕小心地远离, 余光却瞥见迎着夕阳的侧脸, 些许笑意绽放在唇畔, 像是花，余晖点缀她纤长的眼睫，在眼底荡漾出碎碎的光。 　　他把电影暂停，专心去听水池那边细碎的声音——水流宣泄与水滴迸溅, 被淹没其下的只言片语，无意义的语气词，比不上电影里声势浩大，琐碎，庸常，像是人类本身。 　　不……像是生活本身。 　　路标牌上的文字意义不大，西斯能做的只是凭这个确定了自己的位置。虽然限制被解除了部分，但他依旧不能离开太远……不过让他关掉电脑的动力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之事实是他离开了旅店，带着看不太懂的地图，以及宠物突然被放生一样的惴惴不安。起初西斯是循着自己飘散的方向寻找的，不过一上午浪费掉之后，他发现飘散的方向居然还在随着时间挪移改变。 　　然后不出所料，他迷路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找到了人类聚集地，从电影里得来的经验告诉他迷路时可以向人问路，不过对此西斯有些踟蹰——放在一个月前，向人类询问问题？这个念头他根本不会有。 　　他站在小镇路口磨蹭了挺久，才谨慎地进入小镇。 　　目标是年轻的人类女性，这类人类比较好说话。西斯对于自己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进了镇子就开始搜索。只不过天色太晚，白日里热闹的小镇已经接近沉睡，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更别提独身的女性。 　　口袋里揣着地图在小镇里转了几圈，西斯始终没能找到能够问路的人，反倒是镇子越来越安静。寥寥无几的灯光次第熄灭，依稀人声渐渐远去，他站在路灯下，捏着地图的手指越收越紧。 　　西斯有些茫然。 　　关电脑前他在玩上古卷轴5，这个游戏里总会遇到有人走向他请求他去帮他们寻找某个人。他不是很懂他为什么要帮他们找人，因此一直是直接拒绝。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玩这个游戏，因为他每天就是在山峦原野河流森林之间走啊走，遇到奇怪的生物，逃跑或者被追上杀死……胡乱闯进奇怪的洞穴和陵寝，遇到突然跳出来的尸鬼，逃跑或者被追上杀死……沿着路寻找房舍和旅店，听到空中的龙吼，逃跑或者被追上杀死……周而复始。 　　后来，有人和他对话，有人教导他战斗，有人交给他任务，有人对他说“谢谢”。 　　再后来，他好像开始知道该做什么了。 　　花了两天时间，他才学会去和游戏中人们交流，但这之后，这个世界对他依旧难度不小。 　　而在天际里旅行……或者说迷路久了，西斯渐渐很能理解那些失踪的人，于是他按照记忆找回去，告诉那些人们他会为他们寻找他们的亲人，然后踌躇满志地带着自己的巨剑上路。 　　不过对于一个不认路的人来说，寻找的旅程实在是足够艰难，但在旅行的过程中，他见识到了更多的风景，旁观人们之间发生的一幕幕悲欢离合，慢慢觉得这样的世界也不错。 　　身后响起一阵说笑声，西斯转过身，紧闭的店门被拉开一条缝，五光十色从门缝里泄露出来，一个羽绒服里穿着绿格子衬衣的红发女孩转身和门后的同伴告别，回过头就看见西斯看着她。 　　“哦，嗨，晚上好。”女孩自然地打招呼。 　　西斯点点头。 　　他看着女孩一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弯腰打开锁在路灯边的自行车锁，抬腿跨上去就要离开，忽然出声：“布兰特温泉旅馆在哪里？” 　　红发姑娘正在戴耳机，闻言回头看看他：“哥们，想得到帮助你得礼貌点。” 　　“礼貌？”西斯皱眉。 　　“你至少得说‘请’，”女孩指点他，“你不知道吗？” 　　西斯摇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 　　“只要说‘请’就能得到帮助吗？”这点和游戏里又有点不一样，电影里倒是的确遵循这个原则……大部分时候，有些时候其他手段也能得到帮助。 　　“大部分时候，”女孩耸耸肩，“剩下的要看很多因素。” 　　西斯：“比如。” 　　他想想，觉得这样似乎生硬了点，换了个语气又问了一遍：“比如？” 　　女孩“哈”地笑出来：“你真有趣，伙计。OK，比如时间，天气，耳机里放的音乐，食物的香气……很多因素，对吧？” 　　……那还真是很多。 　　不是第一次，西斯对人类的难懂萌生出某种畏惧的情绪。 　　他从电影里对人类有了模糊的看法，从游戏里对人类有了浅薄的了解，最后将这些认知搬运到现实，用这些知识去研究身边唯一的范本，依旧觉得毫无头绪。 　　他已经迷路够久了。 　　“请，”他说，“请告诉我去布兰特温泉旅馆的路，我不想再迷路了。” 　　“迷路？”女孩愣了愣，思考一阵，拍拍车后座，“算了，我带你去吧。你是外地人？” 　　“嗯。”西斯点头。 　　“我叫温蒂。你呢？” 　　西斯正在观察这种只从电影里了解过的交通工具，听到温蒂的问题，认认真真回答：“西斯。”末了补充：“星球大战里那个。” 　　“哦，那可真帅。” 　　…… 　　自行车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地行驶，车轮和雪碾磨出嘎啦声响，温蒂奋力蹬着车踏板，带动两个人爬上山坡，不久后停在了温泉旅馆前。 　　温蒂把他送达之后就骑车走了，西斯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温泉旅馆。 　　片刻后，他盯着上锁的正门，抿紧了唇。 　　暗红能量自他的指尖逸散，西斯伸出手指戳了戳门锁，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就在这时，旅馆侧面楼上一声巨响，紧接着玻璃哗啦爆裂。 　　一把把冒牌货从窗口怼出去，钟梓星啧了声，紧追着冲向缺了四四方方好几片的玻璃窗，纵身跃出洞口，调高像素避免空气成为自己的阻碍，正对着正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黑发青年直直坠下。 　　她看见对方眼瞳一缩，狼狈地就地翻滚起来，避免被她一脚正中面门。 　　对于对方的反应，钟梓星早有预料，落地时她踉跄了下，顺势在地上滚了圈，反手撑住地面一跃而起，追上去一拳砸向青年。 　　西斯说过她能控制任何被她感知到的事物，钟梓星也试过，对人照样起效，但她对于“成为某个自由意志生命的主人”的想法不太适应，因此面对冒牌货，她最先想到的是严刑逼供。 　　……然而还没等她和冒牌货周旋几句，看见绑马尾的发绳抽掉后变成皮鞭后，对方脸色骤变，抛下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身影一闪就要破碎。 　　钟梓星还不知道他的目的，见状下意识锁死了他身周的空间，下一秒干脆地把对方怼出了房间。 　　……既然如此，那只能抓住狠揍一顿再说了。 　　挥出去的一拳撞在层层叠叠的马赛克上，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堆砌紧密的马赛克们纹丝不动，然后，爆开。 　　如同连锁效应，明明尚未被拳风掠及，青年的双腿却骤然粉碎。 　　钟梓星神色不变，歪了下头，慢慢放下手。 　　和她想的一样……这个冒牌货不是实体，只是一个幻象。 　　既然是幻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钟梓星想着，看见对方神情扭曲起来，似乎想说什么，感觉应该是要放狠话，反正不会有太多意义，于是她不等对方开口，三两下拍散了那个幻象。 　　应该不会再出现了？钟梓星不太确定。 　　她指挥着破碎的玻璃重新拼回窗口，拼完后她转身打算从正门回去，正好看见不远处站了个眼熟得不行的人，在模糊像素下依旧清晰。 　　西斯。 　　……他找回来了？ 　　钟梓星特别不可思议。 　　虽然有些意外，但钟梓星很快调整好心态，自如地抬手打了声招呼：“嗨。” 　　她没指望得到回答，径直走向旅馆正门的方向，结果和西斯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他很轻地说了声“嗨”。 　　“……” 　　钟梓星身形一顿，转身上下看了西斯一圈。 　　这不是假的啊？说好的冷嘲热讽呢？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直白，西斯困惑了一瞬，露出不解的神情，但立刻他反应过来，嘴角向下，迅速遮掩住表情。 　　有一瞬间，钟梓星看到他脸上几乎要挂起熟悉的讥讽，但不知为何，最后他放弃了，只是面无表情地避开她的视线，看起来没以前那么欠揍了。 　　……钟梓星忽然发现，她好像有挺久没看到西斯露出那种让人想对着他的脸揍的嘴脸了。 　　以太现在的画风她不太懂…… 　　她对西斯点点头，也不招呼他，自顾自走向旅馆。然而她没走出几步，西斯却忽然出声。 　　“我不想再迷路了。”他说。 　　钟梓星觉得这个问题还蛮好解决的：“回去教你怎么用导航。”有语音指示总不会再蠢到迷路了吧。 　　然而西斯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再迷路了。” 　　他走快几步，拦在钟梓星面前，斟酌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后退一步，才开口。“你不在意。你不在意我离开是原因是迷路还是逃跑，不在意要不要找我，不在意我能不能找回来。” 　　“……”钟梓星没说话。 　　她应该为西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感到惊讶，但她现在翻遍内心，依然找不出一丝惊讶，只有平静，唯有平静。 　　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但西斯像是没看出来一样，语气依旧充满困惑。 　　“我不是自己找回来的，”他说，“一个人……女孩帮助了我，她骑自行车带我找到了这里。” 　　他的困惑那么真诚：“可等她离开了我才想起来按人类的惯例我应该说谢谢。” 　　钟梓星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她轻声问。 　　“为什么？”西斯说，“你——你们人类——你们非常难懂，就像一座迷宫，每一个行为都会导致一条岔道，导向无数个结果，为什么要发明出这么复杂的程序？为什么要说请？为什么要说谢谢？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反应？” 　　“不止人类。”钟梓星说，“任何有自我情感的生命——” 　　“所以我不懂。”西斯说。 　　他第三遍……或者第四遍，对钟梓星说这句话。 　　“但我不想再迷路了。” 　　钟梓星等了半天，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但西斯似乎觉得说到这里就行了，说完就闭上嘴盯着她看。 　　“……”钟梓星扯扯嘴角。 　　她的语速非常慢：“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 　　在西斯的注视下，钟梓星咽下了后面的话语，不过她觉得她的意思表达得差不多了。 　　西斯看起来在思考。 　　“对不起。”须臾，他说，“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 　　不知为何，钟梓星的表情很奇怪。 　　她脸颊的肌肉以极小的幅度抽搐，未成形的微笑在抽搐中挣扎着死去，连带着语气也显得很奇怪，像是魔鬼在含混地低语。 　　“啊，那你要知道，”她说，“我不会因为一次道歉原谅一个想杀死我的人的。” 　　“你说得对，”她看见西斯认同地点头，“一次道歉不够。” 　　他思考了一会，问：“你想要什么吗？” 　　钟梓星看了西斯一会，发现他真的在认真地想要补偿她。 　　就好像他们只是朋友之间吵架，于是他试图用什么东西来讨好她借以和好…… 　　……这是哪门子的思维方式？ 　　钟梓星百思不得其解。 第53章 活跃锋 　　如果换件事, 西斯这样的行为的确很让人愤怒，因为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可问题是，如果这件事是“试图杀死他人”这种常识呢？ 　　不管别人怎么想，钟梓星……钟梓星发现自己高估以太了。 　　他是真的不懂。 　　于是逻辑又绕回来了, 不知者到底有没有罪？ 　　钟梓星撑着下巴思考了很久, 始终没想出一个答案，抬头看见西斯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她嘴角扯了扯，最后无奈一笑。 　　“我也一样。”她没头没尾地说，“回去吧。” 　　已经和教授确认了明天的机票，不过那时候觉得西斯只占装备栏所以只要了她自己的, 等会问一下西斯愿不愿意好了……钟梓星一面想着，一面走向楼梯。 　　在转角处她停下来, 回头看了眼西斯跟没跟上来，等了他一会，才继续上楼。 　　走了几步, 钟梓星忽然扑哧一笑。 　　“……”西斯默默看着她, 没出声。 　　“你有DNA吗？”这句话钟梓星问得底气十足, 无限宝石也就外壳像人而已, 这种东西肯定没有。 　　果不其然, 西斯摇头, 不过看钟梓星的眼神多了分纳闷，大概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钟梓星眯起眼睛，幸灾乐祸：“那你怎么加入T2.0？” 　　“……” 　　面对她的邀请，西斯很明显地怔了怔, 紧接着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像是春天正在荒野上小跑突然看到天上下青蛙雨，就差把“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写在脸上了。 　　深藏功与名的钟梓星：嘻嘻嘻。 　　西斯的懵逼持续到了第二天他们出发，一早起来钟梓星在小镇上逛了一圈才回旅馆，在餐厅和小伙伴们打了个招呼，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上楼。 　　进门时，西斯盘腿坐在窗边，一圈圈缠电源线，整理好后和电脑一起放进背包，把位置调整妥帖，才拉上拉链。 　　乌拉声响流畅地响起，钟梓星也不着急，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看了会，等西斯抬头望过来，她手一抬，抛了个东西过去。 　　“给你了。” 　　盒子划着抛物线，西斯抬手接了下没接住，它擦着西斯的指尖飞过去，在地板上滑出一段距离，西斯转过头，目光追过去落在盒盖上。 　　然后，仿佛忽然间，他眨眼的频率提高了许多。 　　“你可以慢慢研究。”钟梓星好心提醒他，“会用吧？” 　　西斯缓缓看向她，半响无声颔首。 　　钟梓星就站在门口，看他以迟缓得像是中了debuff的速度慢吞吞把盒子拆开，取出盒子里的手机，指腹摩挲着屏幕，过了会才放进外套口袋里，拉上拉链，尔后幽幽地看着她。 　　看他的表现，钟梓星大概能猜到西斯在想什么，不过她不打算解释，只是十足坏心眼地弯起眼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么，我们可以走了吗？” 　　…… 　　因为机票并不是同期，钟梓星还是遗憾地和彼得他们错开，在几个人一起乘着大巴从重力泉折腾到最近的机场后，她和西斯先一步搭乘上了飞机，升入云海。 　　“记好自己的手机号，T2.0我帮你下载好了，自己用用看。”钟梓星探过头指点西斯一步步操作，等看到他填写好个人资料后，摸了摸下巴，忽然出声：“要不要进讨论组？” 　　“讨论组？”西斯疑惑。 　　钟梓星权当他同意，飞快地把那个叫“Sith”的ID拉进“替天行道小分队”讨论组，然后带头发了个鼓掌的emoji。 　　Battle cry：这是谁？ 　　PP_Lighthouse：Hi？ 　　讨论组里突然多了个人，组内成员全都注意到了，快银仗着手速瞬间刷了一屏幕，彼得的问好顿时无助地被淹没。 　　钟梓星瞥了皱眉盯着屏幕的西斯一眼，嘴角勾了勾，刚想敲字回复，一条消息突然跳上去。 　　SS_Star war：你好。 　　钟梓星：……这谁？ 　　她戳进西斯个人资料，发现刚刚空白的页面此刻已经鸟枪换炮，昵称头像全改了个遍，红蓝光剑在小小的圆框里碰撞，显然刚刚西斯皱眉不是因为快银的刷屏，而是在挑头像。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无视了快银，那句“你好”也是回答小蜘蛛来着…… 　　……钟梓星憋笑憋得很辛苦。 　　PC_Star drift：这是西斯√ 　　难得艾瑞丝没说话，钟梓星有点好奇他们在干什么，按理说等飞机时应该在一起才对。但她还没来得及问，那边快银已经嚷嚷开了。 　　Battle cry：你们是约好了吗？昵称格式这么统一？ 　　呃…… 　　钟梓星噎了下，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而下一秒，改头换面的艾瑞丝雄赳赳踏上了正面怼快银的战场。 　　IS_Star atlas：对:) 　　IS_Star atlas：你落伍了，小伙子:) 　　Battle cry：？？？ 　　WM_Star cluster：抱歉，但是这个很好听:) 　　……显然，在快银不知道的时候，旺达冷酷无情地抛弃了他，开始和艾瑞丝一起加入打击他的前线，并且非常乐于神补刀。 　　对于这种围怼场面，钟梓星一向喜闻乐见，立刻跑过去私戳彼得，打算怂恿他也改一下昵称，不过还没等她发消息，就发现小蜘蛛已经顺应趋势把后缀改成了“寻星仪”。 　　PP_Star finder：你知道为什么的兄弟，加油:) 　　美帝这边不流行表情包和颜文字，虽然艾瑞丝颜文字用得飞起，能看懂的也只有钟梓星，不过钟梓星更习惯句末加点什么，最常用的就是微笑，而且总是用在一些非常微妙的时刻……久而久之，小伙伴们都懂了这个微笑是怎样的意味深长，并且迅速被带坏了风气。 　　面对一屏幕的微笑，快银沉默了几秒，忽然手速大爆发，连刷了几十条消息。 　　Battle cry：我要退讨论组！ 　　PM_Star group：……为什么我的昵称也改了？？？ 　　IS_Star atlas：baby，你忘了谁才是有管理员权限的那个人吗:) 　　PP_Star finder：OK现在他们打架去了，旺达在观战 　　……钟梓星捂着肚子，趴在前面椅背上笑得爬不起来。 　　在T2.0里，人工智能才是最大的boss，艾瑞丝一向和贾维斯狼狈为奸……咳，意思到了就行，总之就算是托尼，在T2.0里也不会和艾瑞丝对着干……等等这个例子没有代表性，他们俩互相嘴炮根本是常态。 　　飞机搭乘着平稳气流缓缓降落，他们运气不错，迎接他们的是个好天气，作为东海岸的港口城市，旧金山的四季都气候宜人，即使是一月也可以春装出游。 　　走出机场时，钟梓星伸手挡了下阳光，仰头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天空中飘荡着许多像是气球或者风筝的彩点，由楼宇顶端延伸出的绳索牵系。 　　唔……高空风力发电机？钟梓星猜想。 　　虽然早就知道终点站是旧金山，但钟梓星没有提前查询信息，因此对这座城市没有什么了解，除了知道这里有金门大桥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 　　大都会也是旧金山也是，比起提前了解，钟梓星更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哪怕要浪费更多的时间也无所谓，看地图问路搭乘地铁，每一样都是新奇的体验。她很喜欢身处新城市的陌生感，就像是面对未知的新世界，一草一木都比熟知的记忆里鲜亮。 　　摊开机场里顺手抄来的地图，钟梓星先找了下约好下榻的酒店位置，对比机场的位置，发现可以顺路路过旧金山理工大学。 　　“快点。”她心满意足地定下计划，刚想回头招呼西斯，后背就被撞了下。 　　光顾着低头看手机的西斯撞到她才抬起头，目光一触即离，同时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钟梓星：“……” 　　心累。 　　莱克斯集团免费提供覆盖整个大都会的WiFi，因此在大都会上网不是问题，然而旧金山没有这项福利，所以没一会，钟梓星就看见西斯握着手机眼神四处飘，要不是她盯着他可能就要下车去追寻WiFi了。 　　……钟梓星开始觉得给西斯手机是个错误。 　　她默默腹诽了几句，手肘支在窗框上，指节撑着下颌，向窗外望去。 　　日式装饰的有轨电车慢慢悠悠驶过街道，远离市中心的道路两旁大多是低矮的两层小楼，屋檐下挂着小巧的风铃，清脆声响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 　　钟梓星注意力全放在风景上，感觉到隔着衣料的震动，随手控制手机飞出来：“你好？” 　　“祝贺你星星小姐，”电话那头，钢铁侠语速飞快地冒出了一大串话，“我想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会需要知道，关于你，哦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你现在在哪里？” 　　钟梓星被托尼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脑袋还有点懵，下意识回答：“旧……京山。”这个单词读起来总是有点别扭。 　　“旧京山？”托尼思虑一秒，果断道：“正好，我就在那里，等会贾维斯把地址发给你，见面聊吧。” 　　钟梓星一半心思在想到底是什么事，随口应道：“嗯好好好……等等。” 　　“你为什么在旧京山？”她忽然反应过来。 　　钢铁侠多忙呀！上次见到他还是圣诞前的事，就算算上T2.0，他上次出现也是在试图组织复联来一场圣诞聚餐，不过当时人凑得很不齐整——队长意志不坚定地表示巴基邀请他和史蒂芬妮一起家庭聚餐，托尔没加T2.0，带着喵喵锤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从他寄的明信片来看他可能在尼泊尔，鹰眼早就跑没影了，钟梓星觉得他应该是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能被逮住的只有班纳博士和娜塔莎，加艾瑞丝托尼还有托尼的父母，以及安妮军团……总之大家和谐友善地吃了一顿晚饭。钢铁侠本来问了句钟梓星来不来，不过那时候钟梓星已经和西斯在雪地里搭帐篷了，只能遗憾拒绝。 　　不过后来钟梓星蛮庆幸自己没去的——一共六个人四个是斯塔克家的，这完全是一场家庭聚会嘛，她又不是复联成员去凑什么热闹。 　　而且据娜塔莎事后吐槽，他们在复仇者大厦的独立影院看了一晚上电影，四个人痛不欲生地陪着两位老人重温了卡萨布兰卡。 　　接着是罗马假日。 　　再接着是蒂凡尼的早餐。 　　…… 　　蒂凡尼的早餐之后，赫本之夜暂时告一段落，大家都觉得松了口气，正打算插科打诨回去开瓶酒庆贺圣诞，结果老人们又点播了美国队长…… 　　是的，其实这个世界是有队长的电影的，只不过那个年代的布景和镜头现在看来更像是搞笑片。 　　对于隔三差五能见到真人的几个人来说，大概是爆笑喜剧。 　　“托尼说他要投资拍一部新的美国队长，再来两部钢铁侠。”后来艾瑞丝在T2.0上是这么说的。 　　钟梓星：“……”你开心就好。 　　面对钟梓星的疑问，托尼干咳一声，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一笔生意，关于斯塔克集团的收购计划，就我个人来看那个创意还挺不错的。” 　　钟梓星狐疑：“需要托尼·斯塔克本人到场？”她记得前段时间托尼还因为成功推掉了一部分董事长的职责公屏欢呼庆贺来着，现在居然赶着来干活？ 　　“对，因为我很重要，我不到场他们不知道怎么签字，这个答案如何？” 　　钟梓星：“艾瑞丝大概两小时之后到旧京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继而若无其事道：“好的，谢谢你，星星小姐，我知道了。” 　　几秒后他又正经地提醒了声：“我等你。” 　　虽然熟了敬畏感掉了不少，但一天是男神终生是男神，钟梓星不好意思让钢铁侠多等，巴巴盯着电车缓缓在站点停下，铃声刚叮一声，就拽着西斯跳下车，两个人沿着高高低低的坡道奔跑，居住在街道上的风从他们身边穿过。 　　十几分钟后，钟梓星和西斯站在了酒店所在的大厦下。 　　在酒店边上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付账时钟梓星顺便问了下西斯想要什么，最后等他们走进旋转门时，手里已经多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提袋。 　　就连托尼也被他们的造型惊了下。 　　他的目光在一手星冰乐一手樱桃蛋糕背着两只背包面无表情的西斯和提了五六个纸袋的钟梓星之间徘徊，最后问：“……哪份是我的？” 　　“咖啡和甜甜圈？”钟梓星不太确定地把其中两个纸袋递过去，钢铁侠的甜甜圈快成为一个梗了，她就顺手买了份，不过为了防止托尼不想吃，她还买了一堆其他的——说起来也奇怪，旧京山日式小吃还蛮多的，不过考虑到之前在地图上看到的唐人街，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边思考边在桌上一样一样摆盘：“咖啡买了两种，除了甜甜圈还买了和果子和鲷鱼烧，那边的蛋糕是给艾瑞丝的。” 　　虽然不会做点心，但她还可以买买买呀。 　　无限宝石能不能吃东西钟梓星不太确定，不过西斯眼巴巴盯着她也不好意思不买，现在他端着小碟，坐在一边心满意足地咬勺子。钟梓星看了眼就没管他，和托尼坐在地毯上，一人一盒章鱼烧边吃边闲聊。 　　“你说有好消息？” 　　“技术上来说，差不多。”托尼往嘴里塞了颗章鱼烧，说话含含糊糊的，“你还记得你的水晶桥吗？” 　　钟梓星：“呃……我们能不提那个名字吗？” 　　托尼边咀嚼边沉思：“有道理，那‘天国阶梯’怎么样？这个名字她还挺喜欢的。” 　　“她？” 　　“玛利亚·斯塔克，我最尊敬的女士以及现在掌管我作息的无上存在，人生无常啊。”托尼叹了口气，“总之，那座桥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钟梓星精神一振，放下章鱼烧擦了擦嘴：“那现在它可以通行了吗？” 　　“当然可以，虽然不是现在，”托尼随手抓过丢在一边的手机，在空气里放出投影，“不过考虑到它现在大概是全球最坚固的建筑物，这是迟早的事。” 　　钟梓星向屏幕看去。屏幕上投影出的是水晶桥的检测报告，边上列出一眼看不尽的数据。右上角则划出一个小视频，随着钟梓星目光移过去，视频自动开始播放，从画面来看大概是航拍水晶桥。 　　……紧接着钟梓星看见画面中央划过一道气流弹道，一颗导弹呼啸而至，命中了水晶桥，爆发出巨大的火光。 　　钟梓星：……这可真奔放。 　　等硝烟散去，理所当然地，水晶桥毫发无损。 　　托尼翻了下手机，投影换了画面，这次是时代广场的检测报告，立体三维图之类的，旁边附了一份文书报告，底下是一段音频。 　　钟梓星听了下，大概是一个装修团队在时代广场装修时，发现他们无法破坏周围建筑的一砖一石。 　　“怎么了吗？”钟梓星看完这些，还是猜不出托尼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 　　托尼三两口消灭剩余的章鱼烧，放下纸盒擦擦嘴，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现在谁都知道建筑师创造建筑，建筑师修复建筑，然后被她修复过的建筑性能一流。” 　　他敲了敲纸盒：“长话短说，我很荣幸能给你带来一份意向书——你愿意承包纽约市的翻修工程吗？” 　　钟梓星：“……” 　　钟梓星：“等会？” 　　啥玩意？她怎么突然就要变成包工头了？喵喵喵？ 　　然而托尼没给她多少反应的时间。 　　他眼中浮现出调侃笑意，表面上依旧一本正经：“翻修从曼哈顿开始，包括主要建筑、街道、循环系统……挺多的，意向书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钟梓星不得不打断他：“等等等等，我有点乱。” 　　托尼立刻体贴地停口：“有什么问题？” 　　问题多了去了啊！这都是什么鬼？ 　　钟梓星把章鱼烧扔在一边，跪坐在地毯上，伸出一根手指：“不是房地产商找我建设楼盘？” 　　“不是。” 　　“政府……”提出这种建议的肯定是政府，但是托尼没说钟梓星也不好提，这种交易肯定不能摆在台面上，她定了定神，慎重地问：“为什么敢提出这种建议？我的身份还是未知的吧？” 　　敢让一个“超级英雄”对纽约动手动脚，这个心也太大了吧？ 　　“你接了代言。”托尼拉过和果子，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指出这一点，“从这个角度看你在商业活动上很合作，而且你是斯塔克的员工，在商言商。” 　　钟梓星僵着脸：“我什么时候接代言了？” 　　“哦，我帮你接了代言。”托尼改口。 　　“……”好气。 　　托尼继续说：“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政治经济blahblah，纽约每年因为这些突发事件造成的经济损失……”他顿了下，跳过这个话题，“尼克·弗瑞来找过我，放心，我什么都没说，用中国人的话来说，”他切换成了别扭的普通话，“做人要讲义气。” 　　“如果被外界知道，”钟梓星无语，“政途要完吧？” 　　把城市的安危交托给超级英雄……民众可以寻求寄托，政客可不能信仰未知。 　　“争议总会有的，关于这个交给我就好，我有经验，”托尼无赖地一摊手，“再说就算没有这份意向书，你想要做些什么谁能阻止你吗？” 　　你的经验是指帮着超人怒怼莱总的舆论攻势吗？ 　　钟梓星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 　　平心而论，她觉得这个提议还蛮靠谱的，被她翻修过的建筑都会坚不可摧，这样就算下次奇塔瑞人再来轰炸纽约纽约也不会出事吧？ 　　虽然这个世界并不是只要怀抱“想要让它变得美好”的愿望就能一切都好，但她，他们，超英们，他们都愿意去做，它总能够变得更加理想一点吧？ 　　不过讨价还价这种事还是要做的。 　　“好的，我没问题，但是在此之前，”钟梓星一脸肃穆，“我要先回国建设祖国的大好河山。” 　　托尼：“……什么？” 　　钟梓星憋着笑，继续忽悠他：“而且你说了在商言商，如果翻修完纽约，今后几十年内纽约都不需要市政工程支出了对吧？突发事件造成的经济损失也没有了对吧？这两项加起来……” 　　说到这里，钟梓星顿了下——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具体数额，不过复联上映的时候她看过新闻，如果纽约大战真的发生，所摧毁建筑的总价值约为700亿美元…… 　　她真诚地望着斯塔克先生：“你觉得纽约市政府为翻修纽约工程支付多少比较合理？” 　　钢铁侠：“……” 第54章 风眼墙 　　这种事就是开开玩笑, 钟梓星说说就忘了，也没当真。 　　不过搞建设这事她倒是上了心——这个宇宙危险系数惊人，光是纽约可能一天就要炸三次，地球之外还有外星势力虎视眈眈, 想想看漫威爸爸创造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种族……从这个角度来看, 地球绝对称不上安全。 　　除了这些，古建筑的维修保护一向耗费惊人，要是让她去翻修一次，几十年之内罗马大概就不会有“每次去都有景点在维修”的特色现象了。 　　唯一问题是，这些都是建立在想当然情况下的美好设想, 偷偷摸摸去做还行，政府出面和她商谈让她去维修人民大会堂这种事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钟梓星打算先把注意力转到纽约，先把这个得罪编剧的地区加固一番再说。 　　“城市固化之后任何改建都需要我在场才能进行，这样没问题吗？”她翻翻托尼递过来的意向书, 点了点下巴, 有些苦恼地皱起眉。 　　托尼倒是满不在意：“这些都是细节, 具体的回纽约再谈。” 　　他吃完最后一枚和果子,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 我该走了。” 　　应该是艾瑞丝快到了吧？ 　　钟梓星看了眼讨论组,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收拾掉制造出垃圾，招呼又一次缩到角落玩手机的西斯，两个人和托尼告别，奔赴他们之前预订的酒店。 　　——然后她就把西斯扔在了酒店里。 　　“电脑留给你, 你现在也有手机了，导航我拜托贾维斯了，打开T2.0直接问他怎么走就好，”钟梓星眼神慈爱地殷殷叮嘱西斯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挥手告别，“就这样，晚上见。” 　　西斯看着她，脸有点僵。 　　对上他写满隐晦控诉的目光，钟梓星气定神闲，嘴角扬了扬，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她心情甚好地抽了张信用卡出来，放进口袋，顺手把整个钱包递给西斯，拍拍他的肩：“玩得开心点。”然后飘飘然地出了门。 　　西斯捏着钱包：“……” 　　口袋里还有点零钱，足够她搭电车买小吃，钟梓星觉得这就够了。她边走边看讨论组里的消息，下了飞机艾瑞丝就去和托尼会合，剩下四个人…… 　　“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上去吗？” 　　钟梓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下，她抬起头，快银正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她面前，顺手拨弄了下头发。 　　“不用，谢啦，我刚从上面下来。”钟梓星猜他是先一步把行李送过来，方便接下来接着浪。 　　快银点点头，扯了扯背包肩带，露出愉快的笑容：“那我和旺达先走一步，回见。” 　　钟梓星莫名其妙地点点头，随后眼前一花，面前人影瞬间消失。她眨眨眼，从口袋里捞出耳机插上，按下随机播放，继续站在站台上等人。 　　……等了几分钟，她开始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甩开西斯不是为了一个人玩的吗？为什么在这里听歌？喵喵喵？ 　　All of me的男声在耳畔低低回荡，钟梓星听着和景色格格不入的曲子站在原地沉思，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离，默念着一个个数字数秒，给自己定下数完六十就离开的目标。 　　一个六十数完又一个六十，一首曲子结束又是一首曲子，当Call me maybe的节奏取代男声吟唱，一辆电车沿着铺设的轨道，从街道尽头缓缓驶来。 　　清脆铃声穿透旋律，钻进耳中。钟梓星随意抬眼望去，敲击节拍的指尖蓦地一顿，无限循环的数字停在了中途，像是历数念珠时忽然断了数数。 　　她咬着那个数字，看着彼得下了电车。他刚刚看到她时开开心心挥舞的手放下来，止不住的笑意稍微收了收，掩饰地咳了声：“刚刚路过一处能剧演出的露天剧场，梅姨留在那里了。” 　　钟梓星：“……” 　　导演！她要投诉！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话虽如此，表面上还是要装得正气凛然好似心无杂念。钟梓星定定神，摘下一边耳机对彼得笑笑：“那就一起？” 　　“没问题，呃，我是说，你想去哪里？” 　　钟梓星眨眨眼：“旧京山理工大学？” 　　从市中心折返旧京山理工大学，最方便的交通方式就是搭乘遍布市内的有轨电车，车速不快不慢，适合沿途看风景。 　　……不过钟梓星总有种出戏感。 　　电车这种意象，和单车，樱花，夏日祭一样，几乎是各种日本少女漫的经典元素，再加上越远离市中心，周围的建筑风格越偏向于日式，钟梓星趴在窗边和小蜘蛛一起吹风，总觉得自己在玩什么诡异的攻略游戏。 　　“有收到我的圣诞礼物吗？” 　　在灿烂千阳下似乎心中的一切晦暗阴霾都会消散，杂念融化在暖融融的风里，钟梓星歪头打量起身边的少年，直到对方状若不经意地迅速瞥了她一眼，双方目光猝不及防撞上，才若无其事地问道。 　　出发前她把一应圣诞礼物都寄了出去，事后收到礼物的人都向她表示了感谢，就剩下彼得还没有评价了。 　　至于必然会收到的圣诞礼物，现在大概都堆在公寓的邮箱里？ 　　彼得愣了下，迟疑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你是说这个？well，我收到了，但我看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嗯，这没什么，它很漂亮。” 　　钟梓星：“……” 　　卡片是普通的荷兰白卡，上面用银色墨水细细地划了四十二个格子，因为她不擅长绘制花纹又有点强迫症，所以连英文装饰都没有，朴素得可以。 　　……辛苦你赞美它了。 　　钟梓星无语，又有点想笑。 　　她指着卡片，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好的帕克先生，很荣幸能够向你介绍这张圣诞礼物单，凭此卡你可以于任意时间在圣诞老人处领取四十二次圣诞礼物，并且签到盖章，集齐四十二个印章可以兑换终极礼包。” 　　“哦，那这份礼物可真划算。”彼得顺口吐槽了句，瞧瞧钟梓星表情，立刻配合地问：“那么，嗯，圣诞老人在哪里？” 　　钟梓星淡定地点点自己：“在这里。” 　　彼得：“……” 　　他了然点头，体贴地没有拆钟梓星的台：“我能问问终极礼包是什么吗？” 　　“一个愿望。”钟梓星想想账户上的余额，越发胸有成竹，豪气干云。 　　“……这个愿望包括任何东西吗？”不知为什么，彼得语气有些奇怪。 　　“当然，”钟梓星煞有介事地点头，忽地露出恶作剧的笑容，“毕竟这是四十二，四十二是——”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说出银河系漫游指南里的经典台词。 　　“——生命、宇宙以及一切的终极答案。” 　　说完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套书我有全套，”彼得最先止住笑，兴致勃勃地和钟梓星讨论，“第一本科幻小说，嘿，这份殊荣归道格拉斯·亚当了。” 　　“我是先看了电影才去补小说！鲸鱼从天空坠落的那一幕特别美！”钟梓星难得遇到同好，感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 　　“呃……它有电影吗？” 　　“没有吗？”钟梓星怔愣，脑袋里转了一圈各种猜测，眨眨眼岔开话题：“好吧，你现在想要领取一份礼物吗？” 　　她不等彼得拒绝，从口袋里翻出一只扎好的小袋子，郑重其事地放到他摊开的掌心。 　　那是一袋金平糖。 　　色彩亮丽的糖果堆积在袋子里，一颗颗突棱出小小的尖角，边缘呈现出糖果特有的晶亮色泽，像是精致的工艺品。 　　钟梓星边递边观察彼得的表情，弯了弯眼睛，语气格外轻快。 　　“像星星一样，对不对？” 　　金平糖是之前买和果子时看到的，旁边的介绍里别称就是“星星糖”，钟梓星觉得还蛮好玩，再加上看起来的确好看，于是就挑了一袋。 　　“嗯，对。” 　　垂眼看着掌心的糖果，彼得轻轻应了声，合拢手掌，对钟梓星笑起来。 　　“现在我得到它了。” 　　钟梓星：…… 　　等等。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比如，来自她头上的，好感度＋100的提示音。 　　……导演！导演！他OOC了！他们剧本拿反了对不对！她才是可攻略对象对不对！ 　　“喜欢的话给你买一柜台，”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钟梓星迅速且淡定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一脸深沉，“不过吃糖太多会蛀牙……” 　　她的话戛然而止。 　　“谢谢了，不过我想我不需要，以及，我可以一天之内领取完四十二份礼物吗？”彼得低头拆来扎袋子的红绳，没听到钟梓星的回答，抬头注意到她僵直的眼神，有些纳闷地顺着她盯着的方向看过去：“有什么东西吗？是超人……holy shit！” 　　“Language.”钟梓星喃喃。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彼得同样盯着天空喃喃。 　　伴随着引擎喷射的呼啸声，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他们头顶划过，在天空中留下流畅的空轨痕迹，飞行器上携带着出炫丽的焰尾，如同画笔在画布上勾绘出婉转线条。 　　“那是个……胖钢铁侠吗？”好半响，彼得充满疑惑地出声。 　　钟梓星：“……” 　　钟梓星：“可能是穿上盔甲的私人健康助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艾瑞丝说这座城市画风和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超能陆战队，迪爸爸出品的漫威3D动画电影，故事背景，就是虚构城市“旧京山”。 　　动画，电影。 　　动画转真人，画风当然不一样啊！！！ 第55章 先成河 　　下了电车, 向路边商店借笔打卡，钟梓星把卡片递给彼得，转头向店主道谢，尔后踩着笔直如同直尺丈量的路线向前走去。 　　做这些事时她神情淡定, 举止流畅, 看不出半点异常。 　　“嗨？”彼得伸手在钟梓星面前晃了一下，见她没反应，提高声调又晃了晃，“嗨？” 　　钟梓星往前走了几步，才猛地反应过来, 眨眨眼，将目光投向彼得：“怎么了？” 　　彼得顺手把手搭在她肩上, 大概是想把她扳到正面，不过刚搭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飞快收回手：“呃, 抱歉……你走错方向了。” 　　钟梓星：“……好的。” 　　她浅浅地吐出一口气, 右手揉了揉左肩, 顺势向前方的校园望去。 　　如果这个旧京山就是那座旧京山, 那么这所大学大概就是那所大学，刚刚从天上飞过的胖钢铁侠……好吧，大概就是那样了。 　　不看看去好像有点亏？ 　　钟梓星想着，开始在校园里搜索眼熟的建筑物。 　　有了目标找起东西来就很快了, 钟梓星没一会就带着彼得找到了那所约莫是实验室的建筑物，以及建筑物前停放的—— 　　略显眼熟的玛莎拉蒂。 　　钟梓星：…… 　　这是安妮几来着？ 　　“斯塔克先生的车？”彼得讶异的声音响起。 　　“对。”钟梓星点点头，忽然想起他没看过这辆车才对，不禁有些疑惑，“你怎么认出来的？” 　　彼得指给她看车后盖：“艾瑞丝在那里打了签名，她说汽车人和霸天虎都要他们的标志，所以她做了一个代表安妮军团……斯塔克先生有参与设计，嗯，无论如何，挺好看的。” 　　“……”他家设计标志的喜好真是代代相传啊。 　　既然知道了托尼在里面，钟梓星想想也猜到了他想谈下的合作内容是什么，不过她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进去打扰——毕竟是工作时间。 　　她在台阶下踟蹰了没多久，忽然从树篱掩映的实验室楼后面响起乱糟糟的奔跑声，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她和彼得都疑惑地望过去—— 　　“快快快！我们迟了二十三分钟了！” 　　楼后猛地转出几个人，火急火燎地狂奔而来，其中发型古怪的黑人小哥发出绝望的喊声，他的同伴则闭着嘴埋头奔跑，旋风一样从钟梓星身边席卷过去，一鼓作气冲上台阶。 　　钟梓星懵逼地站在台阶下，看着几人气势汹汹地冲向实验室，茫然之中莫名觉得几个人有点眼熟…… 　　特别是夹杂在中间那个白白胖胖造型憨态可掬的！一路颠颠小跑一步一晃的那个！那不就是刚刚在天上飞的胖钢铁侠的裸奔状态吗！ 　　“等等！”正要冲进实验室，一个宅男打扮的绿帽子小哥忽然一个刹车，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了扶快要掉下去的针织帽，仔细打量着钟梓星，最后恍然地一拍手。 　　“我知道你！”他喜滋滋地跳下台阶，三两步蹦到钟梓星面前。 　　钟梓星心里咯噔一声，疯狂思考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馅……不对到底是哪个身份被认出来了！有多重身份就是这个不好！被人认出来都要反应一秒到底是被认出了哪个！ 　　然后她听见小哥用一种主角登场的旁白声调宣布：“你是小猫咪(pussy-cat)！” 　　“……？？？”钟梓星差点吐血。 　　这是什么鬼？好吧她知道小孩子会用这个单词称呼猫，毛茸茸的柔软的东西，或者温顺的人，但是。 　　这比“西斯之国”还要羞耻一万倍好吗？ 　　“哦，对不起我没自我介绍，我是克里斯的朋友，以及我的名字是弗雷德。”弗雷德摸出手机给钟梓星看了张照片，然后对她露出笑容，“他提到过你，说你是哈妮之外最有可能开发一个让我喷火的化学公式的人。” 　　钟梓星：“……哦。” 　　她看着照片上和弗雷德勾肩搭背笑得傻里傻气的人，只觉得一阵阵无力感在心底蔓延。 　　克里斯·艾伯特……好吧她还没健忘到忘记学长的长相。 　　“弗雷德你又给人起外号？”他的同伴也停下来，站在大白身边个头不高的黑发男孩抱着头盔打趣他。 　　带着圆框眼镜的姑娘叹了口气：“你不是已经不想要那个了吗？” 　　“对，但是能搞出来的话总是不嫌多吧？”弗雷德摊摊手。 　　金发姑娘摇头失笑，转而看向钟梓星，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善意：“抱歉，弗雷德……”她比划了下，最后放弃了解释，笑着问钟梓星，“想进来看看吗？” 　　钟梓星愣了下，迟疑地看向其他几个人：“可以吗？” 　　“小宏可以去阿正的实验室谈，”金发姑娘表示没问题，“那里够安静。” 　　他们迅速达成一致，向着钟梓星和彼得招招手：“来吧？” 　　钟梓星点点头，几个人便对她笑笑，转身急匆匆奔进实验室楼，显然不能再耽搁了。 　　得到许可，钟梓星也没打算再傻站着，她回味了下那个诡异的称呼，扭头正想招呼彼得，就看见他带着古怪的表情，似乎想开解一下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那个外号其实……你知道的，你不用太在意，我也有那种外号？记得吗？那个……” 　　“不，”钟梓星黑着脸截断他的话，“不不不不不，不许说更多，别再提那个外号，没问题吧朋友？” 　　彼得挑了下眉，似是不解她的过激反应：“好的，不过怎么了？你看起来太激动了点。” 　　“……不，我没有。” 　　钟梓星颇为警惕地打量着彼得，见他真的只是困惑，才略微放松下肩膀，又不放心地重申了遍：“我不会喵喵叫的。不，绝对不，我拒绝。” 　　“……”不知为什么，彼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爆红。 　　钟梓星：“……” 　　不！等等！不要放飞脑洞！快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钟梓星还是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迅速扭过脸，强行压抑下膨胀到极点的惊恐，目不斜视压低声线：“走吧走吧。” 　　一进实验室的门，钢铁侠熟悉的带点调笑的嗓音不远不近地响起：“……你喜欢机器人？” 　　托尼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隔着乙烯树脂的柔软外壳，端详小宏身边那个白胖的机器人的内部结构，过了会直起腰，刚想开口，忽然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钟梓星和彼得，声音染上一丝惊讶：“哦，你们在这？” 　　实验室深处，观看其他研究员试验的艾瑞丝骤然转向他们的方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哒哒跑到托尼身边，对着钟梓星挥了挥手，才转过脸看向小宏他们，屏幕上打出大大的“你好”。 　　钢铁侠矜持又不乏骄傲的介绍恰到好处地响起：“这是我的女孩，她叫艾瑞丝。” 　　接下来的发展钟梓星甚至不用猜——一个诞生自塞伯坦科技与地球科技的机器人对研究机器人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更别提托尼·斯塔克在当代机器人学的地位众所周知。 　　她眼睁睁看着艾瑞丝高高兴兴扑到大白身上，惬意地蹭蹭它柔软的肚子，还拉着托尼一起毫无形象地把脸埋进去，不禁有些小小的羡慕和嫉妒。 　　钟梓星含泪盯了几秒，忍痛移开视线时，发现彼得也盯着大白一脸的跃跃欲试。 　　……这个冰冷的世界。 　　她委委屈屈地环顾实验室，找到和化学有关的那一角，正准备过去看看，目光不经意和金发姑娘对上。 　　隔行如隔山，化工专业和化学专业的未来发展方向相差甚远，大都会大学科技展上克里斯的设计更倾向化学，也就是哈妮——那个金发姑娘研究的方向，钟梓星跟着她一蹦一跳地穿梭在试管烧瓶之间，玩得十分开心。 　　“阿正和卡拉汉教授出去采风了，哦他要是知道能见到斯塔克先生，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哈妮偷眼瞄那边的进展，悄悄和钟梓星说。 　　——这好像又是蝴蝶效应造成的改变之一，反正一切悲剧都没发生，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非常符合迪爸爸的合家欢大团圆宗旨。 　　钟梓星含糊地点头，看了眼侃侃而谈的钢铁侠，和站在大白身边一脸憧憬的男孩，无端松了口气。 　　托尼感兴趣的那个创意就是源自这个十四岁的天才少年，他和他的小机器人，顺理成章。钟梓星还记得当初在电影里见到那一幕时的震撼，无数微型机器人从会场的各个角落涌来，汇聚成一道道磁黑洪流，依靠磁力链接相互拼接，随着控制者意念控制展现出各种功用——建筑，运输，出行，就像钢铁侠的钢铁战衣一样，它能让普通人变得强大到足以媲美超级英雄。 　　当然又会牵扯到什么人工智能和道德判断的问题…… 　　无论如何，“钢铁侠”的名字对小宏来说是值得信任的，等他们谈完，那边钟梓星已经拉着彼得和哈妮从化学聊到旧京山的美食了。 　　托尼不知何时起开始打量他们，钟梓星注意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时，他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直到钟梓星不解地歪头，才吐出一口气，对她招招手：“跟上，男孩女孩们。” 　　“我们接下来有什么目标吗？”钟梓星以为托尼打算捎他们一程，谁知他只是让艾瑞丝和彼得上去，关上车门后示意钟梓星等一下。 　　“不算目标，只是顺带看看。” 　　托尼一手插在裤袋里，伸手对准天空召唤钢铁战衣：“宇宙魔方没丢之前神盾局一直在研究它，碰巧也有别人在军方许可下研究空间——只不过他们只是想拿来传输，而且没有宇宙魔方进展停滞不前，比不上神盾局，所以被军方叫停了。” 　　钟梓星立刻想起来相应的电影剧情：“克雷科技？” 　　“是这个名字吗？差不多吧。”托尼回想了下，耸耸肩，与此同时空中远远地出现呼啸而至的战衣部件，“总之，宇宙魔方丢了之后弗瑞又想起这边了，打算统合下资源避免浪费——似乎是这个理由。” 　　“那就去看看！”钟梓星被钢铁侠提携后辈的无私精神感动了下，当即拍胸脯表示愿意随行，和他去看看失去宇宙魔方之后神盾局在空间传输上进展如何。 　　说起来，当初拔戒指时，她的脑洞就是克雷科技的传送门在后面吸超人在前面拽……原本宇宙魔方开出的黑洞也行，但鉴于纽约大战带来的心理阴影，钟梓星没往那方面想。 　　钢铁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钟梓星也不在意，凑到车边，俯下身做出敲车窗的手势，车窗很快沉下。 　　“我们去看看空间传送门，你们先回去，回见啦。”她笑眯眯地对彼得和艾瑞丝挥手。 　　“等下，你说的传送门是纽约大战时天空的那种？”彼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底隐隐透出担忧。 　　这有什么好怕的？钟梓星不太懂。 　　她安慰性地伸手拍拍他的肩，小心注意着没碰到，然后收回手：“放心没事的。” 　　说这些大概不够，可看着他的眼睛，钟梓星本来就没想好的说辞顿时不知道瑟缩到哪里去了，舌尖舔了舔牙齿，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垂下眼，食指摩挲着拇指指腹，静了片刻，忽然笑了笑，抬起头，倏地凑近彼得的耳畔，将细若蚊呐的声音吹过去。 　　“我又不是你一直保护的，”她微不可查地顿了下，“纽约市民，我不需要……不过说实话，我来保护你更合理吧？好啦蜘蛛侠先生，你现在有了建筑师的亲口保证啦，知道建筑师是谁吧？开不开心？” 第56章 浪蚀台 　　“我们是朋友。” 　　这句话成功压下了可能的暧昧, 钟梓星说完这句话，移开视线，对着艾瑞丝比了个手势，尔后直起身, 噙着愈来愈盛的笑容, 双手背在身后，目送玛莎拉蒂远去。 　　指甲深深陷入指腹，她微笑着闭了闭眼，然后睁开，转身跟上托尼, 语气轻快：“向哪个方向走？” 　　克雷科技在旧京山外的一座岛上建造了研究所，因为和军方合作, 岛上警戒森严。上岛前，钟梓星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全副武装好——具体就是围上围巾架上墨镜，墨镜来自托尼友情赞助。 　　“今天是什么牌子？”托尼还有闲心打趣她。 　　“……”钟梓星默默把围巾拉上去, 声音闷闷的从羊绒围巾后面传出来, “Malo.” 　　他们站在一群研究员身后, 和克雷科技的CEO一起, 从控制中心的瞭望窗向下望去。 　　两道圆环状的传送门并排陈列在轨道尽头, 随着仪器启动, 圆环中央被转动的幽蓝漩涡填充。 　　“喔，似乎……”托尼沉吟一声，“像是纽约天空上那个洞的盗版。” 　　钟梓星：“……”毕竟那是宇宙魔方制造出来的。 　　“希望它稳定点，”她想想电影里的事故, 忍不住叹气，“别——” 　　忽然，她毫无征兆地怔愣了一瞬。 　　陌生的战栗感像是攀附在树梢的蛇，冰冷鳞片与肌肤摩擦缠绵，从心脏缓慢地向着指尖蔓延。寒意沉降在神经末梢，思维像是在凝胶中前行，空气仿佛在顷刻间变成了黏腻而湿冷的流体，让人喘不过气。 　　视线如同被丝线牵引，无法控制地黏在传送门里涌动的隐秘之潮上，钟梓星的心跳愈来愈缓，仿佛循着某种无法解释的联系，与那幽蓝深渊中的某个频率渐趋同调。 　　然后她与它对视。 　　隐没在现实与虚无之间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消失，时间被凝固在琥珀里，她听见极远处的深空中海水涨潮，像是柔软触手不屈不挠地拉扯她的衣角，缱绻若浮花。 　　声音连同世界向着各个方向四散逃亡，钟梓星试着挽留，可它们消失得很快，和感知中的世界坍塌的速度一样快，她和它们一起向着更深的黑暗坠落，向着沉寂的深空或是深海缓缓流逝。 　　潮声渐歇，虚无重归寂静。 　　或许过去了很久，有一声虫豸细足抓挠的细微声音，最初只是一丝，一缕，尔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嘈杂与喧嚣响彻死寂，汇聚成沸反盈天的恢宏巨响—— 　　“珀瑟！” 　　钟梓星猛地惊醒。 　　意识重新入驻脑海，视觉接收到的信号被迅速处理，刺耳的警报声拥塞耳道，她抬眼望去，玻璃后已经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仿佛只是瞬间，传送门骤然失去了控制，散发出庞大的吸力，疯狂吞噬着外界的事物，实验场的设备纷纷不稳定地晃动，零件脱落，飞向那片虚无的深蓝。 　　“它关不掉了！”一片混乱之中，钟梓星听见操作人员惊恐的声音，“我们已经切断了能量供应——” 　　钟梓星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刚刚叫醒她的钢铁侠。 　　“别看我，”托尼正皱眉望着失控的传送门，察觉到钟梓星的目光，分了个眼神给她，扬了扬下巴，大概是有她在，所以并不担忧，“时间到了，开工吧建筑师小姐，去拆掉它。” 　　被迫沉迷拆迁的钟梓星：“……” 　　她无力扶额，点点头算是应了。 　　仿佛一声令下，静默重新吞没而来，种种杂念如同羽毛，在气流中漫天飞散。钟梓星踩上控制台，将像素推至最高，一面脚下不停地冲向玻璃。 　　微小到肉眼无法辨识的像素块在她的冲撞下崩碎，如同万千星尘四溅。 　　然而—— 　　没有停止。 　　吸力没有停止，警报没有停止，时间没有停止。 　　世界并没有如她计划的那样定格，依然按其自身步调向前流动着。 　　……性能提升不卡了？ 　　对于这个结果，钟梓星只是略一惊讶，挑挑眉，便不再在意。 　　她有段时间没有调高像素卡高清了，但稍微推想就能理解，她的能力范围在随着时间推移扩大，也越来越稳定。最开始稍微透支都会晕倒，然后能够在游轮上制造迷宫，调整飞机降落轨迹，利用时代广场碾碎巨蛇，控制土层淹没基地……再到现在，有信心翻修一整座城市。 　　与之相对，卡高清卡帧这种更像是能力不稳定造成的bug的现象自然而然会消失……只不过没有这个技能现在有些麻烦。 　　她从半空中跃下，迅速调整战略，调低像素，踩着一块块散落的空气块，平稳落到短舱滑行轨道上。 　　遭受冲击的轨道蓦地向下一沉，像素块次第滑落，最终堪堪维持着没有断裂，钟梓星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按在轨道上，望向暗流涌动的空间。 　　倏忽间，实验场仿佛陷入了静止。 　　——下一刻，无形波动猛地荡开，轨道墙体纷纷震碎，在短暂停滞后向上跃去，空气在冲撞之中越发紊乱，块块像素立方腾飞而起，绵延沉浮如同羽翼舒展。 　　“干得漂亮！”托尼的赞扬声在身后响起，声音被狂舞的气流拉扯得格外怪异。 　　对于他的声音，钟梓星恍若未闻。她慢慢站起身，向前走去，脖颈上垂落的围巾被引力捕捉，向前方飘飞漫卷。 　　与此同时，托尼也发现事情并未如他所想得那样平息——制造出空间漩涡的机器部件已经被钟梓星一举摧毁，可那个旋转的漩涡并未随之消失，反而因为失去了机器的框束，开始飞快向外扩张。 　　本就强大的吸引力骤然增长，殃及到了楼上的控制中心，托尼来不及开口，就不得不死死扣住控制台避免被吸走。 　　“啊！”他身边的研究员发出一声惊呼，挂在胸前的工作证明瞬间挣脱线绳，嗖地冲向扩张的漩涡。 　　目睹这一幕，托尼瞳孔一缩，猛然看向钟梓星：“珀瑟！” 　　他话音未落，被他紧紧盯住的黑发少女头也不回地一抬手，原本悬浮在实验场中的像素块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倏地冲向控制中心，如同漫天蜂群在蜂王的指挥下扑向目标。 　　在研究员惊叫出声之前，蜂拥而至的像素块骤停，就近拼接重组成怪异的墙壁，阻隔了疯狂掠夺的吸力，也阻隔了托尼的视线。 　　——一墙之隔，钟梓星站在漩涡前，抬头望去。 　　越是靠近漩涡吸力越发无法抵挡，不过钟梓星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甚至有闲心思索这个漩涡和宇宙魔方制造出的漩涡的联系。 　　围巾末端已经没入了漩涡，辗转片刻，陡然被吸进漩涡，从钟梓星脖子上抽离。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钟梓星思绪拉回，她吐出一口气，将散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抬腿迈向漩涡。 　　为数不少的空气马赛克在她的驱使下跟随她一起进入漩涡，簇拥在她身边，钟梓星随手凝固了漩涡所在的那一片马赛克，确保外界不再有吸力，然后才开始观察四周的深空。 　　她漂浮在宇宙之中，恒星耀眼而冰冷的光芒倾洒在散落四周的小行星碎片上，一条丝带般的悬浮阶梯在残骸碎片之间盘旋蜿蜒，通往一块形状奇诡的星体残骸。 　　钟梓星变换各种游泳姿势，一会仰泳一会旋转，无聊地游向那块残骸，猜想残骸另一面隐约透过来的蓝光是什么。 　　她慢慢悠悠游到正面，转换方向面对着残骸，看见残骸正面的平台中央放一把看上去科技含量十分足的…… 　　座椅。 　　钟梓星：“……” 　　好像有点眼熟。 　　好的，现在这里没人。 　　钟梓星左右看看，除了浮石陨星外别无他物，便略微放下心，飘向座椅的方向。 　　复联12的彩蛋里惊鸿一瞥过的大boss，灭霸最初出场时……就是在这个场景里。 　　似乎这也是样神器？ 　　要不是担心被追踪到，她完全可以偷偷摸摸把这把座椅带回地球…… 　　钟梓星胡思乱想着，围着座椅转了几圈，正打算离开，忽然神情一变。 　　“……” 　　沉默片刻，她弯下腰，凑到座椅底座下方，向着座椅与残骸的缝隙伸出手指，感受到隐约透出的异样波动，忽地直起腰，抬脚把座椅踹翻。 　　马赛克块骨碌碌铺散了一地，钟梓星对此熟视无睹，她低下头盯着被座椅遮住的洞口，渐渐地，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 　　洞口并不大，规规整整的正方形，纤细至极的幽蓝线条沿着边缘若隐若现地流动，除此之外尽是幽深黑暗，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钟梓星站在洞口驻足半响，想了想，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把头探进去四处观望。 　　在她的意识深入洞中的刹那，无尽黑暗之中倏地亮起一点蓝光，丝网般的幽蓝线条次第亮起，像是小小的光鼠从蓝光处向着黑暗飞奔，瞬息消失在更遥远的黑暗里，留下如同流星般渐渐熄灭的轨迹。 　　当星轨尽数消失，蓝光中抽出一根根纤细的光线，它们向着虚空游动，构成一幅幅三维图像。 　　钟梓星静静看着这一幕，即使看到了熟悉的影像，眼神也毫无波澜。 　　西斯，史蒂芬妮……里瑟。 　　西斯和史蒂芬妮毫无关联，更别提里瑟，前两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无限宝石的化身，所以…… 　　钟梓星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还在成型的三维图像。 　　细密光线编织出一道道身影，只不过剩下三个钟梓星都不认识。记下他们的样貌之后，钟梓星屈起膝盖打算站起来，不经意间，她注意到不知为何史蒂芬妮的影像比其他的要模糊，不禁有些疑惑，于是放出意识去触碰她的影像。 　　意识接触到影像时，钟梓星无意瞥了眼周围，本来只是打算随便看看，目光却忽然一凝。 　　第七个影像，依旧不认识，看起来也不太像人类。 　　第八个影像，艾瑞丝。 　　……这里并不是都是无限宝石？ 　　钟梓星有些懵。 　　没等她回过神来，异变突生。 　　突然间，史蒂芬妮的影像一阵闪动，钟梓星的意识顿时被一股巨力斥离，撞回她的大脑里，直接撞得她一个趔趄向后倒去，要不是及时伸手撑了下地面，绝对会仰倒过去。 　　“嘶……”她吸了口冷气，揉揉太阳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洞口下的世界还在变化，第九个第十个第无数个影像疯狂闪现，然而钟梓星无暇顾及，而是手忙脚乱扑向洞口，警惕地望向黑暗边缘。 　　深空中的隐秘之潮渐次涨起，她听见海潮的轰隆巨响，目光所及的黑暗边缘，蓝光聚集成汹涌巨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而来—— 　　蓝光粼粼的浪波涌出洞口，钟梓星不及起身，直接被撞飞出去，势不可挡地冲向她进入这里时封上的漩涡。沿途的碎石被她撞碎飞射出去，又被咆哮的光浪吞没。钟梓星眼睁睁看着灾难在她眼前发生，却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直直倒飞向漩涡。 　　最后一眼，她只看见浪潮奔涌向群星黯淡的深空，浩浩荡荡气势恢宏，那些悬浮的阶梯和漂浮的残骸像是弱不禁风的花朵，只是一眨眼就被扑灭在了无边的蓝光海洋里，连点浪花都没能翻腾起来。 　　钟梓星：…… 　　不她真的不是拆迁办的！这不是她的锅！ 第57章 反气旋 　　提问, 误入不明场所逃离后应该怎么办？ 　　回答……报警啊！ 　　钟梓星捧着马克杯，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埋头喝茶。她对面，复联成员们散落在房间里, 纽约大战之后难得地齐聚一堂。 　　“可以开始了吗？”美国队长问。 　　钟梓星回过神, 急忙点头：“嗯嗯嗯，开始吧。”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复述她在漩涡后面的深空里经历的一切。 　　那天她好容易从漩涡里囫囵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才保持住平衡，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钢铁侠, 连蹦带比划地把自己刚刚的冒险说了一通，只是顾忌史蒂芬妮, 没有提到她。 　　不过艾瑞丝的名字一出口，托尼神情就变了变。 　　……然后她就被火速提溜回纽约，坐在复联大厦顶层的沙发上, 被诸位复联成员盯着看。 　　这样的阵势钟梓星还是第一次见, 自然不敢轻慢, 老老实实当了回电台主持人, 放送了一台“深空冒险”节目。 　　说起来很玄学, 大致经过就是她和托尼一起乐呵呵看漩涡, 忽然她被漩涡后面的什么东西召唤了下，出于好奇，她就进去漩涡看看。 　　然后发现自己跨级传送到了boss老巢，boss还不在家。 　　一个玩家误入boss老巢之后应该干什么？ 　　当然是趁机搬空宝藏跑路。 　　钟梓星属于刮地皮的过程中误打误撞又发现了机关, 进去看看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现在还有点懵逼。 　　“我不太懂那是什么……”她习惯性伸出手指顺了顺头发，小心翼翼地措辞，“不过里面有西斯的影像，剩下的有两个我……认识，之后三个我没见过。” 　　她抬起眼睛看了托尼一眼，更加谨慎地继续说：“我想他们应该都是……和西斯一类的，类似于以太的物质的化身。” 　　“无限宝石。”托尔沉声说。 　　喵喵锤在他头顶舔毛，懒洋洋的，不看其他人一眼。 　　他向其他人解释道：“它们在传说中拥有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这是我所知道的。” 　　钟梓星努力无视喵喵锤，低头默默喝茶。 　　电影设定里无限宝石共有六颗，目前已经出现了五颗——时间，空间，心灵，力量，现实，还剩一颗灵魂暂未显露，基本上目前为止的漫威电影就是围着这六颗宝石打转。 　　但是现在的情况要更复杂点……就钟梓星目前知道的，宝石们似乎都拥有了自我意识，以及类人形态的化身。 　　史蒂芬妮是空间，西斯是现实，里瑟……不确定，不过推测一下最有可能是神盾局弄丢的藏在洛基权杖里的心灵宝石，毕竟灵魂没出场，时间不太可能，力量则在宇宙另一端的。剩下三个影像呈现出的化身她都不认识。 　　可如果只是这样倒还简单，问题是那个空间里的影像不止无限宝石，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艾瑞丝……这根本无法解释。 　　之后爆发的蓝潮就更奇怪了，和无限宝石一样，钟梓星无法马赛克它们，要不是她被折返的意识撞飞，估计会落个和灭霸的地盘一样被淹没的下场。 　　钟梓星想不明白。 　　不过复联就是专门处理这个的，交给他们就好，讲真要不是隔壁进度还没走到正联建立，钟梓星都想把老爷大超公主拉来一起讨论。 　　说实话，她甚至有种预感，如果她的最初刷新点不是在纽约而是在哥谭大都会，她大概会发现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目前为止，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复联继续开小会，钟梓星则自觉地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她磨磨蹭蹭半天，摸出手机打开T2.0，戳到史蒂芬妮的ID，敲敲改改，写写删删。 　　沉默片刻，她切出了和史蒂芬妮的对话界面，点开巴基的ID，简单描述了一遍她的经历，以及她看到史蒂芬妮的事，然后—— 　　指尖悬在“发送”上，久久没有戳下。 　　明知道无限宝石牵扯到的不只是个人意愿的问题，而是涉及到这个宇宙的安危，可钟梓星……忽然间很难下决心。 　　她应该事无巨细地把洞口下的世界告诉复联的诸位，应该告诉他们她觉得史蒂芬妮就是宇宙魔方，由他们来决定该选择什么样的处理方式。 　　而在这个过程中，史蒂芬妮的想法是可以忽略的。 　　…… 　　这个世界其实有点问题。 　　钟梓星垂下眼睫，想。 　　其实西斯也不应该住在她这里的，最妥善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把他丢给托尼，交由什么……正确的人处理。 　　然而后来她的行为基本上都是自相矛盾的。 　　她从来不对他人怀抱太多的期待，历来的经历也向她证实她的想法足够正确。但是这个世界…… 　　新消息在这时跳出，视线从发送上移开，钟梓星点进消息，看见讨论组里几个小伙伴吵吵嚷嚷，西斯的红蓝光剑头像出现频率比较少，不过总归有出现。 　　这样简单好像也没什么不好。钟梓星想。 　　她自嘲地笑笑，打开史蒂芬妮的聊天窗，把这件事和她说了一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多说。 　　至于她愿不愿意告诉巴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做完这些，钟梓星神清气爽，一抬眼发现娜塔莎倚在门边看她。 　　“……怎么了吗？”她有些心虚，小小声问。 　　因为接触少之又少，钟梓星对寡姐还是暗搓搓的迷妹心理，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看起来还算平静，内心已经幸福地快飞起来了。 　　娜塔莎微妙地摇头，偏头打量她一会，忽然笑了笑。 　　“几天之后我们大概会有合作的机会。”她的嗓音像是燎过的烟叶，略略显得沙哑，“如果你愿意的话。” 　　钟梓星：“……” 　　迷妹式炸裂。 　　炸成一朵烟花的钟梓星飘飘忽忽地下了楼，走着走着忽然就转个圈，最后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走在街道上，被路人看了好几眼也不以为意。 　　合作！合作！ 　　必须愿意！ 　　钟梓星忍不住笑出来，心情格外愉悦，扭头看到一家超市，眼睛顿时一亮。 　　她是被火速拎回纽约的，所以其他人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时间也相隔不远，大概也就是明天的事。离开前没有参与圣诞采购，冰箱里基本上空空如也，趁着还没开学，钟梓星打算去采购一番。 　　只是这次没人拎包，大概要稍微躲着点人吧。 　　因为临近傍晚，超市里的人并不多，钟梓星得以悠闲地推着推车慢慢挑选。牛奶，鸡蛋，谷物，最后她晃到蔬菜货架前，忍不住驻足。 　　想吃茭白。 　　想吃荠菜。 　　想吃香椿。 　　……都没有。 　　她还是去华人区看看吧qwq 　　端详着货架上的蔬菜，钟梓星对自己的厨艺进行了深刻的思考，还是含泪放弃了尝试复杂菜式的想法，准备去隔壁冰柜买点半成品回去。 　　忽然，她听到身后响起一道耳熟的男声。 　　“这个不行。” 　　紧接着是女孩甜软的声音：“那这个呢？” 　　钟梓星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身穿浅灰色休闲西装的高大男人闲闲地站在那里，轮廓硬挺，鬓角霜白。他身边的女孩大概十三四岁，编成发辫垂在胸前的金发灿烂如同融化的黄金，眼眸葱郁青翠，像是盛夏里阳光笼罩的森林。 　　“Hmm……”男人捏着西红柿严肃地端详，遍布疤痕的修长手指微微颤抖。 　　小姑娘紧张地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这个可以。”他说。 　　得到肯定的答复，少女立刻松口气，开开心心地笑起来，跑去抱了一堆封好的西红柿，踮起脚尖把它们丢到购物车里，随后趴在购物车前端，身体前倾，仰起脸看向男人：“还需要什么？” 　　男人扬了扬眉，推着少女一路走到蔬菜货架边，弯腰捡起推车里的西红柿，把它们一盒盒放回去：“我们不需要这么多。” 　　“但是每天吃一样的菜会腻的，永远吃不完的食物？我们又不是活在圣经里。”少女努力护住西红柿，向男人抗议。 　　男人摸着下巴思考一会：“我们今晚可以去餐厅吃。” 　　“……”少女露出挣扎的神情。 　　男人眼中多了些笑意，表面还是作思索状：“意大利菜怎么样？我记得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厨师……” 　　钟梓星目送着他们结账离开，隐约还能听见少女在冲着男人抱怨“魔法不是这么用的”“我的能力不是不出门的借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伦敦”，捏在手里的秋葵承受不足力道，碎成了一堆马赛克渣渣。 　　她呆滞地低下头，看着一地秋葵渣渣，下意识蹲下去，遮遮掩掩地着手修复。 　　她、看、到、了。 　　奇异博士？？？ 　　居家买菜养孩子的史传奇先生？？？ 　　纽约圣殿地址就在曼哈顿，目前史传奇先生应该是在这边常驻，钟梓星这点还是知道的，但是第一她没认真记那个地址，第二记了她也进不去，茫茫人海她也没指望法师先生会有兴趣时不时逛逛纽约，万万没想到…… 　　不过那个金发绿眼的女孩……好像是，之前在洞口里看到过？ 　　时间宝石？ 　　带时间宝石出来浪，也不怕纽约出事，不愧是法师心真大。 　　钟梓星暗暗八卦，脑洞越开越大。 　　带着八卦的心情，她迅速采购完毕，拖着大包小包杀回家，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个陌生人。 　　钟梓星脚步慢下来：“你好？” 　　中年人一身笔挺正装，低头翻阅着文件，听到钟梓星的声音，他抬起头，向她颔首致意。 　　“下午好，钟小姐。”他说，“我是威尔逊，现在负责福尔摩斯先生的联络员。” 　　钟梓星“啊”了一声，内心生出疑惑，飞快露出笑容：“下午好……请问原先的，呃，原先的负责人呢？” 　　原先负责这一块的不是那个别人记不住名字的巫师小哥吗？ 　　她的问题让中年人皱了皱眉，简短地说：“他被捕了。” 　　钟梓星：“啊？” 　　等会？这就一个圣诞假期过去而已？ 　　中年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略略扬起下巴：“事实上，他就是‘倒吊人’事件的凶手，在他犯下第六宗谋杀之前，我们依据福尔摩斯先生提供的线索抓住了他。”似乎这件事是魔法国会的污点，说完他就闭上了嘴。 　　钟梓星怔愣片刻，才迟缓地点点头：“……谢谢你。” 　　她顿了顿，问：“瑞……我能问一下主席还好吗？”她记得瑞切尔和……那个人似乎是朋友。 　　“抱歉，我不清楚。”中年人摇摇头。 　　钟梓星没有说什么。向他道谢之后，她站在大包小包边看着巫师离开，原本雀跃着想在看到奇异博士之后再看看夏洛克的心思淡了下来。 　　她装了半天雕像，忽然转身开门，把大包小包拖进家里。 　　食物丢进冰箱，水果清出来丢进盆里，扔在水龙头下哗啦啦放水，水壶自动飞过去灌水烧开，钟梓星挽起袖子，梳起马尾，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房间。 　　…… 　　这里叫什么名字，除了傲罗没人记得，不过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叫它肖申克，不知道寄托了什么样的寓意。 　　里瑟将长发别到耳后，在守卫怒吼出声前抬起眼睛。 　　绚烂如夕阳的琥珀金在眼中漾开，与他嘴角噙着的明艳笑意相映成辉。 　　十分钟后，他掌管了这所监狱。 　　“就是这里。”守卫毕恭毕敬地说。 　　里瑟背着手，隔着镌刻阵纹的护栏端详囚室里的囚犯，唔了一声，挥手让守卫离开。 　　囚犯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双手抱膝，团在角落里，脸埋在双臂之间，即使听到了囚室外不同寻常的对话，依然无动于衷。 　　里瑟仔细地看着他，对囚犯的反应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过了会，他直起身，径自向囚室走去。 　　在接触到栏杆的刹那，他的身体瞬间虚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些栏杆，站在了囚犯面前。 　　“我假设你并不介意进行一些交流。”他说。 　　囚犯毫无反应。 　　里瑟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应，便继续说道：“你是觉得这样有趣吗？潜伏在暗处，做一些小动作，看着你的化身失败……” 　　他的话没能说完。似乎这样直白的嘲讽刺激到了囚犯，他猛地抬起头，尖锐而急促地吼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里瑟配合地缄默。 　　囚犯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嘎得像是破风箱，等刚刚的爆发平复，他忽地瑟缩了一下。像是如影随形的阴影重新降临，他垂下眼，局促地嗫嚅道：“这不是……我并不想这样。” 　　他把脸埋进掌心，惶惑而又不安地自言自语：“我不懂这些是为什么发生的……我只是仰慕福尔摩斯先生，希望自己能够有可能认识他，得到他的关注……” 　　“我没有想杀人，我真的没有，我只是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会喜欢这些，这些复杂的、捉摸不透的谜题，他喜欢这个，对吗？我有义务为他创造谜题不是吗？他为这场游戏欣喜了吗？你知道吗？你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吗？” 　　伴随着一长串的絮絮叨叨，囚犯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发激昂，像是指挥了一场成功演出，嗓音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如果给我时间……”他正要倾吐自己的宏伟蓝图，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猛地怔愣住。 　　“我……” 　　囚犯茫然地喃喃着，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目光漫无目的地搜寻着什么。渐渐地，他的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都做了些什么？”他声音发颤。 　　里瑟站在一边，欣赏囚犯如同精神病发作的表演。 　　“你做了很多。”他微微躬身，笑盈盈地看着囚犯，“绝大部分很蠢。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 　　囚犯缓缓抬起头，眼神迷茫。 　　里瑟说：“你借给这个人类力量，而他愚蠢到去用它威胁他人——” 　　他话音未落，囚犯身体震颤了一下。 　　“你……”他喃喃开口。 　　“——而我看到了那条巨蛇是怎么被摧毁的。”里瑟轻快地说完了剩下的话，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用唱歌一样的语调说：“坏巫师，傻巫师，没办法被记住名字的巫师——可怜的小巫师，你知道吗？名字是灵魂最简易的外在体现，为什么没有人能记住你的名字？因为你的灵魂太过强大，没有人能够承受那份重量，他们没有资格记住你的名字，猜猜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囚犯问。 　　少年轻笑一声，凑到呆滞的囚犯耳边，柔情款款地低声问道：“还不打算醒来吗？” 　　死寂。 　　囚犯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置信，却又并不完全不明所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急急地申辩什么，然而突然间，他抽搐了下，猛地仰起头，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里瑟并不惊讶。他站直身体，小小地后退一步，眼中带着点期待，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 　　像是钢琴敲下曲谱最后的重音，囚犯的抽搐戛然而止。须臾，他的脖子像是被折断一样猛地耷拉下来。 　　里瑟耐心地等了会，一道古怪的声线从囚犯身上扬起。 　　“为什么愚蠢？” 　　橘金色的晚霞在他的眼中铺陈，囚犯慢慢抬起头，他的脸上不再有此前的神经质和混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他用那双橙色的眼眸与里瑟对视，充满好奇地问：“你是？” 　　“你知道我是谁。”里瑟弯起眼睛，语气温柔，“你好，我的兄弟姐妹。” 　　囚犯眨了眨眼，阖上眼，旋即身体一震。 　　一个女孩的身影从他身上浮现，尔后剥离，当他们完全分离，囚犯直直地向后仰去，却又猝然停住，双臂张开，手掌却垂下去，保持着怪异的姿势挺在半空。 　　发梢跳跃的焰光一闪即逝，女孩睁开眼睛，橘金色的眼眸注视着里瑟。 　　“我一直在沉睡，发生了什么吗？”她天真地说。 　　里瑟歪头看着她，闻言耸耸肩。 　　“Well，这个人，”他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囚犯，“他被你的力量影响，认为扮演一个杀人狂能够吸引某个人的注意力，所以他去威胁……” 　　他想了想，忽地展颜一笑：“不重要。在那之后他的行为被发现了，所以他又一次去威胁发现他的人，然后被摧毁了幻象。” 　　女孩认真地听着，慢慢有些困惑地皱起鼻子，等里瑟停下，她才开口：“这有什么吗？” 　　里瑟伸指点了点下巴，笑笑：“你说得对，没什么。” 　　他向女孩伸出手：“我需要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女孩端详他伸向她的手，许久，她微微颔首，将自己的手放在里瑟的手里。 　　一丝淡金色自她的十指上闪过，迅速地向囚犯的方向滑去，像是绷紧到极致的丝线，在一声轻微得像是幻听的轻响后骤然崩断。 　　失去丝线的支撑，囚犯立刻倒下去，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里瑟微笑着牵起女孩的手，拉着她走出囚室。 　　“你想叫什么名字？”他问。 　　女孩微微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有名字。”她说，“灵魂。” 　　“那只是，我们被赋予的名字，不是吗？”里瑟说。 　　女孩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她在记忆里翻找片刻，睁开眼，看向里瑟。 　　“埃尔弗里达。”她说。 第58章 深海相 　　大扫除一直搞到了半夜, 忙了一身汗的钟梓星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忧郁地扫视着房间，心说自己这是什么事。 　　超出常人的能力随之而来的就是常人很难想象的古怪生活，比方说钟梓星擦桌子都比常人麻烦——如果像素太高可能灰尘没擦掉桌子先塌了, 像素太低灰尘干脆就是印花, 擦都擦不掉。 　　不过除却像素世界的能力，体质上钟梓星只是个普通人，辛苦了一晚上，她累得只想躺尸，洗洗漱漱一番就扑到床上, 强撑着在T2.0上发了圈晚安，便立刻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爬起来, 坐在床上呆呆回想着昨晚的梦，神情变幻莫测。 　　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甲深深拢入掌心, 钟梓星发了会呆, 忽然觉得手感不对, 低头一看, 被子不知何时被她抱碎, 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 　　翻涌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她一脸漠然地抖掉渣渣, 爬下床去洗漱。 　　洗漱完收拾午饭，开冰箱挑出蔬菜洗净，钟梓星懒得叫外卖，将就着拌了碗沙拉, 坐在餐桌边掀开笔记本，开机，鼠标划拉几下，敲敲键盘随便找了部电影，点击播放，随后抱着沙拉碗向后靠去。 　　她心不在焉，没曾想身后一空，猝不及防差点仰过去。 　　“哗啦！” 　　椅背碎了一地板。 　　“……” 　　钟梓星艰难地直起身，回头看见一地残渣，说不上该生气还是该无力。她胸腔起伏，猛地吐出一口气，肩膀顿时塌下去。 　　沙拉碗自然是脱手而出，飞出去半米远扑翻在地，地板上一片五颜六色，惨不忍睹。 　　电脑里还在放电影，女主角略显忧郁的柔美嗓音从声响里飘出：“那只是，非常孤独……” 　　钟梓星单手遮住眼睛，久久没说话。 　　过了会，她的手忽然有了动作，粗暴地把额发尽数撸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电影正好切到一个光线昏暗的镜头，屏幕几乎漆黑一片，半面屏幕上的反光映出她殊无笑意的眼睛。 　　镜头毫无征兆地重归明亮，屏幕上顿时失去了她的影子，转成男主角将女主角拥入怀中，抒情优美的背景音乐响起，背景是缓慢死去的血红夕阳。 　　钟梓星眨了下眼，忽地伸出手关掉电影，切出音乐播放器，点了首歌，按住音量键把声音推到最大。 　　深情告白戛然而止，飞扬的旋律瞬间穿透屏幕，响彻洒满阳光的房间。钟梓星则离开桌前，走到料理台边搅拌新一碗沙拉。她身后，坍塌的马赛克缓缓飘起，重新组建成完好的座椅，地面上的沙拉像素也一粒粒浮空，自动投入垃圾桶里。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指针的阴影斜斜落下，不紧不慢地走过一格格光阴。 　　一如既往。 　　西斯敲响门的时候钟梓星正在赶工作业，耳机里摇滚震耳欲聋，直到手机震得好像蹦迪她才注意到，看到屏幕上西斯的名字随手划拉开：“嗨？” 　　“我们在门外。”西斯的声音倒是很正常地冷冷淡淡。 　　“等一下，”钟梓星眯起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对正门方向勾勾手指，门锁顿时如同沙堆般坍圮而下，在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像素粒，“我还以为要到下午——” 　　她边打字边摘下耳机，忙里偷闲分过去一个眼神。 　　“我们给你发消息了，你没看吗？”彼得奇怪地探出头。 　　手指敲键盘的动作一顿，又恢复了原先的频率，钟梓星收回视线，看了眼键盘，重新看向门口，对两人笑笑，指指耳机：“音乐声音太大没办法。你们买了挺多东西？” 　　“你绝对不信，梅姨简直是个购物狂。”彼得心有余悸地摇头，跟着西斯进门，抬了抬手里的袋子，“我放这里可以吗？” 　　西斯拎着他的袋子默默飘向角落，弯腰拍了拍松软的懒人沙发，调整到合适的角度，转身倒下去，颓废得像是一条咸鱼。 　　钟梓星：“……” 　　她看看自觉开始玩手机的西斯，再看看站门口认真分拣礼物的彼得，顿时觉得高下立判，于是推开椅子，起身走向门口打算帮忙：“这是什么？” 　　“这是梅姨买的能剧面具。”一只纸袋被递给钟梓星。 　　“这是梅姨买的樱花酒。”又一只。 　　“这是梅姨买的折扇。”又一只。 　　“这是梅姨买的……” 　　“等等，”钟梓星拎着一堆纸袋有点懵，不得不把纸袋放脚边，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叫停小蜘蛛的行为，“为什么这么多？” 　　“呃……”彼得顿了顿，不自觉避开钟梓星的视线，肯定地点头，“就是这么多。啊，当然，艾瑞丝他们也有。我试着阻止了，不过你知道，如果梅姨想买她肯定会买……任何劝阻的尝试都没什么用。” 　　钟梓星低头看看脚边堆起来的纸袋，不由得肃然起敬。 　　她无意瞥见彼得拎着的另一个纸袋，随口问：“那是什么？” 　　小蜘蛛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 　　“梅姨的练手作品，她让我带给你尝尝，”他告诫钟梓星，“如果你要尝试，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 　　钟梓星：“……好的。” 　　她把纸袋拎回房间，出来时看见彼得站在扑翻沙拉碗的地板边弯腰看着。 　　“你中午吃的沙拉？”听到钟梓星的脚步声，他回头问。 　　钟梓星被他一说，原本不饿也莫名饿了起来，捂着胃愁眉苦脸：“……对，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在吃草。” 　　彼得：“……” 　　他低头想想，眼睛忽地一亮：“我们晚上去吃火锅怎么样？之前约好的下次继续的……对吧？” 　　“……对。”钟梓星感觉胃更疼了。 　　但是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啊…… 　　她绞尽脑汁想法推脱：“但是我昨天刚买了食材，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在家……煮粥喝？” 　　觉得筹码不够，她又幽幽地加了句：“最多再加一碗炖鸡蛋。” 　　不知道这次彼得又脑补了什么，他眼神飘忽一瞬，顿了顿，点点头：“OK，那我去梅姨说一声。” 　　正在讨论，忽然角落里窸窸窣窣一阵响动，紧接着西斯站起身，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自顾自走到冰箱边，拉开冰箱门。 　　他垂眸扫了眼冰箱里的食材，略一思忖，挑了几盒出来，然后弯下腰从冷冻柜里取出各种肉类，放在料理台上等待解冻，接着在房间里扫了圈，一手关上冰箱门，一手飞快在手机上敲字。 　　“嗡”一声震，钟梓星从怔愣中回过神，探头一看，发现收到了西斯的消息，上面列了一长串的东西，包括红酒和火锅底料。 　　她茫然地扭头，正好和小蜘蛛四目相对，发现他也一脸茫然，手里握着手机。 　　“这是什么？”她不得不问西斯。 　　“材料。”黑发青年解开衬衣袖扣，规规矩矩地折起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瘦削苍白的手臂。他瞥了眼钟梓星，略略抬起下颌，“你们去买回来。” 　　说话间他从抽屉里抽出围裙围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系上系带，目光在料理台上搜索，眼神波澜不惊。 　　钟梓星：…… 　　钟梓星：？？？ 　　厉害了我的哥？ 　　你什么时候开发了居家人妻属性？ 　　然而鬼知道短短几天西斯经历了什么，矜持傲慢半点不少，气场却越来越强，此刻围着荷叶边围裙站在锅碗瓢盆前，反而格外气势逼人，一个眼神过来钟梓星和彼得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当即闭上嘴乖乖滚出房门，连问一句“你会做菜”都不敢。 　　等他们大包小包溜回来，一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料理台边笼罩在淡金阳光中的青年，他微微垂下头，左手撑着台沿，右手持着捞勺递到唇边，却没有半点弯腰，脊背笔直得像是墨线丈量。些许散碎发丝滑落脸侧，衬着他睫毛落下的阴影，好看得不可思议。 　　钟梓星呼吸都窒了一瞬。 　　麻麻这个人好帅，害怕。 　　牛肉与香料的香气弥漫房间，听到他们的动静，西斯冷淡地斜了一眼，慢慢站直身体：“拿给我。” 　　两个人浑身一震，立刻乖乖服从命令，小跑着递上食材。 　　钟梓星探头看了眼冒泡的锅，嗅嗅空气中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美妙香气，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光是闻闻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初学者能达到的水准…… 　　西斯矜持地接过红酒，用牙齿起开木塞，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看看教程就会了。” 　　钟梓星：“……”感受到了蔑视。 　　这时彼得微微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问：“会不会太多了点？” 　　钟梓星瞬间屏住呼吸，不适地远离一点，瞥了眼西斯面前的大锅小锅，觉得很有道理。 　　起码三道菜……加上火锅，三个人好像真的有点多。 　　“你去问问梅姨来不来一起……”她停了下，递给彼得一个眼神，转头期期艾艾地问西斯：“我可以邀请其他人吗？” 　　“随你。”西斯不置可否。 　　钟梓星忍不住缩了缩，内心自我建设一番，心说你会做菜你最大，这才老老实实出门。 　　片刻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家门被敲响。 　　“你好，福尔摩斯先生……” 　　“不。”门里传出一道声音。 　　钟梓星：“……要不要来一起吃晚饭。” 　　“不。” 　　“……” 　　门外没了声音。 　　在房间里躺尸地大侦探眼珠转动，看了眼门的方向，收回视线，继续直直盯着天花板。 　　过了会门又被敲响。 　　“有红酒炖牛肉……” 　　“我说，不！”夏洛克提高了声调。 　　美好的安静持续了十分钟。 　　“真的不来吗？那我们把火锅搬到楼道吃了？” 　　“……” 　　当询问梅姨未果的小蜘蛛去敲门后，很快大侦探面无表情地坐到了火锅边。 　　他端着一只沙拉碗，端详一会被递给他的筷子，调整了下姿势，很快上了手，转而盯着眼前咕噜噜冒泡的火锅。 　　钟梓星看他的表现，有点胆战心惊，总觉得下一刻他就会报出一串羊肉卷的产地之类的东西，然后吐槽她食材没买好。 　　几个人一言不发，在一片怪异的沉默中各涮各的菜。 　　气氛十分沉凝，仿佛葬礼上死者忽然坐起来开始狂奔。 　　钟梓星就在这样诡异的情景下咬下第一口牛肉。 　　“……” 　　几秒后，她放下筷子，真诚且期待地望着西斯。 　　“大大，下次还做菜吗？” 第59章 聚积层 　　“不。”西斯拒绝。 　　他拒绝的时候眼睛专注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底, 眼疾手快夹起一块豆腐，捏着筷子的手指稳如泰山。 　　想到以后又要回归吃外卖为主吃草为辅的凄惨生活，钟梓星耷拉着脑袋，连剩下的半碟子牛肉都没心情吃了。 　　她犹豫半天, 偷偷摸摸把左手探到桌下, 戳开T2.0，噼里啪啦盲打发消息给小蜘蛛，和他一起哭。 　　旁边彼得口袋里手机一震，他瞄了眼，看到内容下意识望向钟梓星,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低下头。 　　过了会, 火锅和西斯做的其他菜式的照片突然公屏发到了T2.0里。 　　PC_Star drift：晚上好，大家吃了吗:) 　　公屏消息，意味着所有T2.0的注册者都能看到。 　　最先冒泡的当然是X学院的学生, 瞬间几十条消息刷上去全是哀嚎, 夹杂了些“这是什么能吃吗”的吐槽。可惜没备注, 钟梓星一个都不认识, 只能看他们歪楼到中午都吃了什么。 　　其中有一条消息格外引人注目：“我们还没下课！！！！！！！！！！！！！！” 　　感叹号之多, 让钟梓星大致体会到了对方内心奔腾的浪潮。 　　圣诞假期结束得这么早啊……她忍不住同情地点蜡。 　　但是看皮特罗和旺达好像没开学才对？ 　　……还是他们逃课了。 　　钟梓星正在疑心, 就看见疯狂上跳的消息下面跳出一条回复。 　　Prof.X：斯科特，上课不要玩手机，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T2.0瞬间静默。 　　过了会，静止的页面才重新蹦出消息。 　　Thanbefore：纽约？ 　　钟梓星记得这个是史蒂芬妮, 昨天她回了句谢谢就没话了，钟梓星本来有点担心她有没有事，不过看她现在冒泡，大概已经有了决定，于是放下心回了句。 　　PC_Star drift：对，不过是在家里自己做~ 　　Thanbefore：你做的？ 　　……少女啊，说话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好吗。 　　隔壁复联讨论组跳了跳，钟梓星心累无比地切过去，发现托尼大概是看到了火锅边上四双筷子，于是不甘寂寞地开始拉人一起去吃烤肉。 　　面对约饭，托尔欣然应允，拉拉扯扯一番队长也答应应邀，接着是班纳博士，寡姐一如既往不在线，于是几个人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去喝啤酒。 　　嗯，很接地气，仿佛几个中年危机的男人下班结伴喝一杯侃侃大山。 　　钟梓星暗笑不已。 　　桌面上热火朝天地涮火锅，桌面下热火朝天地刷消息，气氛十分热烈。钟梓星正看得起劲，不经意抬眼，发现大侦探正在盯着锅底沉思，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收起手机，心虚地低头猛涮菜叶。 　　那边彼得接收到信号，同样低头专心于进食。 　　两个人重振旗鼓，食材消失速度立刻大幅提升。不久后汤底捞空，钟梓星第一个站起来，自告奋勇，张罗着要收拾桌面。 　　“那么，谢谢你们的邀请。”夏洛克原本就离桌子远，伸长了胳膊涮的火锅，见汤底捞空，立刻站起身，带着一身火锅味和他们告别，迈开长腿走出门。 　　钟梓星看着他笔挺的西装，心说不知道大侦探打算怎么处理，是不是要送去实验室去味道…… 　　厨师当然是不洗碗的，最后站在水池边放水干活的只能是钟梓星和彼得。 　　收拾完满桌狼藉后，天色渐渐暗淡，华灯初上，密集的星斗遍布夜空。 　　“你有去拿快递吗？”彼得擦干净手上的水，问。 　　“啊，还没，我忘记了。”钟梓星一直在注意他的进度，被他问到才想起来圣诞礼物都没有领，她比较喜欢送礼物，对收礼物倒是无所谓，“应该没几样……有你的对吧？我等会去拿。” 　　听到她许诺，彼得半天才小声嗯了声。 　　“你没有洗过碗吗？”他岔开话题。 　　钟梓星愣了愣：“当然没有，有洗碗机嘛。不过你很熟练？” 　　彼得表示：“如果半夜起来偷吃宵夜……” 　　必须要轻手轻脚消灭罪证，懂。 　　钟梓星了然。 　　她忍不住笑，低下头，指挥锅碗瓢盆归位。 　　老一辈的观点，洗碗机肯定是不能要的，每个碗都要手洗得干干净净才好。但是她妈妈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不知为何，就觉得她最好也不要经手家务事。就算后来……宁可抛弃一贯的偏见也不让她沾手这些。 　　钟梓星觉得这个要求很怪，但又不敢问为什么。不过后来她学业紧，拼着一口气想离开家，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慢慢就习惯洗碗机的存在了。 　　一时无言。 　　片刻，钟梓星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开学？” 　　“后天。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准备好了。”彼得说到这里习惯性敲了敲料理台，“作业搞定，电脑也没问题，社会实践也有点眉目，那天你们离开之后我在实验室多呆了会，聊天时有新灵感。所以圣诞计划全部……” 　　他顿了顿，才说：“全部完成了。” 　　钟梓星点点头。 　　她若有所思：“我比你晚一点，要到一月十五号。” 　　这之前好像没什么事，不知道托尼提过的纽约翻修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她现在的能力范围还不足以覆盖一座城市，所以到时候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 　　计划书她看了，大概是以为她的能力动静较大，所以计划书上提出会提前通知居民让他们暂时离开。 　　钟梓星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但纽约不是北京，肯定不比奥运时的翻修顺利，就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安排。 　　之后告别。 　　钟梓星把彼得送出门外，挥挥手笑咪咪地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站了会，抬起手背贴在脸颊上。 　　手背被脸上的滚烫热度熨帖，渐渐不复冰凉。 　　钟梓星想收敛笑容，却又忍不住勾起唇角，她保持着滑稽的姿势站在门口，许久才习惯性地叹了口气。 　　下楼签快递，经过热闹喧嚣的楼道把快递抱回家，回家时钟梓星看见西斯坐在桌前，望着手机，神情微妙。 　　“我……”钟梓星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开口，“我要离开几天。” 　　钟梓星有些意外：“……好的？” 　　不知为何，西斯忽然看了她一眼。 　　他抿了抿唇，似乎不太高兴：“……史蒂芬妮，她在做一个任务。” 　　钟梓星：“你们认识？” 　　西斯收回视线，冷淡道：“……我们是一样的，你知道这点。” 　　钟梓星“唔”了声，没说话。 　　昨天她给史蒂芬妮递消息时就有心理准备，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知道史蒂芬妮是什么……但是她会和西斯联系上，现在似乎还在寻求西斯的帮助，还是让钟梓星有些不可思议。 　　私人事务钟梓星不方便询问，交流两句便带着快递回了房间。 　　快递数量不少，艾瑞丝的那个最大，之后是托尼查尔斯瑞切尔的，正好当初的三巨头全齐。比较意外的是钟梓星还看到了巴基和史蒂芬妮的，盒子很小，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不过这些先放一边。 　　钟梓星翻出彼得的礼物，顺手关上房门，小心地推掉快递盒一面，探头向盒子里看去。 　　……盒子里是一台录音机和一盒磁带。 　　太复古了吧……钟梓星敬佩不已。 　　虽然猜想大概又是小蜘蛛充当“垃圾堆潜水员”搜索来的成果，不过钟梓星还满喜欢这种东西的，完全没有介意礼物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改造的意思。 　　录音机是很老旧的款式，现在市面上估计都找不到，不过被仔细修复过，看不出太多使用过的痕迹。磁带则是全新的，表面写着她的名字，以钟梓星的标准来看字不算好看……无所谓。 　　她把磁带放进录音机，对着按键开始犯难。 　　哪个键的播放？她记得有一个键会把磁带洗掉？ 　　钟梓星不放心地上网搜了下，才小心地按下那块马赛克。 　　短暂的沙沙声后，熟悉的前奏响了起来，这让钟梓星本能地放下心，心想大概不会是什么……那什么，正好看见录音机边上的耳机孔，便扭头去找耳机—— 　　男声哼唱就在这时压过编曲，在节奏十足的配乐中渐渐上扬，直中心扉。 　　钟梓星顿住了。 　　……不是原唱。 　　是翻唱。 　　那是彼得·帕克的声音。 　　…… 　　严格地来说，钟梓星不算一个音乐迷，除了明显的跑调，她分辨不出来不同人歌声的好坏。 　　所以她的评判标准，只是旋律能否契合那一刻的心情。 　　耳机中流淌出的电音节奏在心间激荡，陌生的战栗感从胸口蔓延到指尖，胸腔里像是在发生燃烧反应，残存的空气被点燃成绚烂花火，迫使她一次次深呼吸。 　　等钟梓星反应过来时，她发现她已经按着耳机忍不住微笑了很久。 　　“……” 　　钟梓星定了定神，试着调整表情，然而怎么尝试也没法拉住上扬的嘴角。 　　过了会，她走到窗前，靠着墙席地而坐，支起一条腿，望着树纹斑驳的地板。 　　窗外的灯光洒在地板上，光影分明。 　　一层楼板。 　　这栋公寓房间布局基本一样，她之前也有注意过，一层楼板下，她的房间正对的就是翻唱者的房间。 　　耳机里的旋律告一段落，短暂的静默后开始新的循环，钟梓星蜷缩起来，直直注视着被灯光照亮的地板。 　　一直注视到窗外的灯光暗淡。 　　许久，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PC_Star drift：你的圣诞计划其实还缺了一项没完成√ 　　PC_Star drift：本来约好平安夜去天文台的对吧？为了你的圣诞计划，要不明天去？ 第60章 水合热 　　第二天是个晴天。 　　最开始的一衣帽间的衣服被钟梓星整理过, 好容易塞进了储藏室，后来教授又用新一批衣服填满了客厅……总之现在她又把它们翻出来，乱七八糟挂了一房间，十指交叉向前撑活动手指, 一件件华服美衣看过去。 　　衣服选得很快, 刺绣褶饰拼蕾丝的白连衣裙，不对称设计，左肩和裙摆都只有一层蕾丝，裙摆堪堪落在膝盖上方。 　　对此，钟梓星唯一感想是……她好像好多年没穿过裙子了。 　　斗篷, 高跟鞋，墨镜, 围巾，手链，有一整个衣帽间的话选起来还是很快的, 接着是化妆…… 　　靴跟在地板上踩得哒哒响, 钟梓星抬起胳膊左右看看, 遗憾地发现这身衣服的确没有设计装手机和钱的口袋, 只好又从储藏室翻出钱包, 把东西匆匆装进去, 抓起钱包，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门。 　　在手指接触到门的那一刻，她停下动作, 眼神几经挣扎，最后化作即将上战场的坚定，挥开门走出卧室。 　　门声一响，蹲在沙发边上收拾行李的西斯闻声抬头，看到钟梓星全副武装的造型和她仇深似海一般硬邦邦的表情，“啪嗒”一声，手里的平板砸在了地上。 　　钟梓星本来就紧张，乍然的声响惊得她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怎么了？”她不自然地扯扯裙摆。 　　“……”西斯没出声。 　　过了会他弯腰捡起平板，举起来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钟梓星，随后忽地抱着平板兔子一样飞快蹿进了浴室，“哐当”一把拉上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钟梓星：…… 　　生平第一次有向人竖中指的冲动。 　　她扫了眼西斯丢在地上的背包，抽了抽嘴角，冲着浴室扬声问：“你什么时候走？” 　　对于西斯的行程，钟梓星了解不多，只知道史蒂芬妮邀请他去英国一趟。她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去，不过怎么想都不需要收拾行李才对。 　　钟梓星其实还有点疑惑史蒂芬妮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西斯认识的，因为地理位置相隔了大西洋，她和史蒂芬妮的交集其实仅限于T2.0，西斯甚至不知道史蒂芬妮的存在。 　　倒是她向史蒂芬妮提过西斯的身份，主要想看看她知不知道她其实是宇宙魔方。 　　浴室里窸窸窣窣半天，终于传出声音。 　　“……今天。” 　　钟梓星“哦”了声，没多想便点点头：“那一路顺风？” 　　和西斯告别，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约定的点，她扭头看向门，调低像素。 　　和最开始那天一样，门把变成了方方正正的马赛克。钟梓星伸出手，半途又停下，手指悬在空中，咬咬牙，推开了门。 　　因为刚过早高峰，走廊里没什么人，公寓一片安静。 　　钟梓星看了对面穿着睡衣倚着门打电话的年轻姑娘一眼，紧张地探头左顾右盼，才小心地从门里钻出来，手背在身后悄悄合上门。 　　……合上她就觉得后悔了。 　　为什么出门要搞得和做贼一样——钟梓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这么做，此刻也无暇细想。 　　她一转头，正好看见走廊尽头窗台上攀了一只手，紧接着窗口身影一晃，背着背包的少年轻松地攀住公寓外墙翻上来，蹲在窗台上，抬起头，毫无防备地和钟梓星对上了视线。 　　“……” 　　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尴尬。 　　钟梓星微妙地看着彼得睁大了眼睛，神情有些慌乱，飞快从窗台上跳下来，试探着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我——” 　　他忽然卡了下壳。 　　钟梓星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收紧。 　　“……你今天很漂亮。”过了会，彼得回过神，认真地称赞。 　　他似乎想调整一下表情，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那双棕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像是被什么情绪忽然点亮。 　　不漂亮怎么对得起她一早起来翻箱倒柜！ 　　钟梓星被他的笑容闪了下，心跳漏了一拍，顿了顿，故作轻松道：“那就好，谢谢你肯定我的劳动成果。早餐吃了吗？没吃我请！” 　　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于是钟梓星松口气，气势如虹地带着彼得杀去便利店，一人一个三明治拎在手上，然后去旁边的咖啡店买了咖啡。 　　彼得向店员道谢，接过咖啡转回去的时候，看见钟梓星站在咖啡店外街道对面，探头看车流经过，不知为何，右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怪。 　　她和其他人都保持着一点距离，看起来在思索，但一有人靠近，她的身体就会下意识避开他们。 　　一月的纽约气温依旧偏低，就算是第五大道街头的时尚女郎也是一身大衣，人群之中衣裙单薄的女孩不说显眼，也和周围的行人对比鲜明。 　　但是彼得·帕克一眼看到她不是因为这个。 　　等车流渐渐稀疏，钟梓星避开人流，一路小跑穿过街道，在彼得面前站定。 　　钟梓星笑着道：“嘿小朋友，今天要兑换礼物吗？” 　　说话时她微微仰起头，盛满笑意的眼瞳清亮得像是镜面，因为身高差，彼得可以清晰无比地看到她的瞳孔里映照出他的脸庞——像是他无数次自欺欺人的那样，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当然……不对，等一下。” 　　彼得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对钟梓星打了个手势，把背包扯到胸前，拉开拉链：“其实我给你带了花……” 　　他动作一顿。 　　在钟梓星不解的眼神里，他慢慢从包里抽出一束有些被压坏的花。 　　“……好的，我想我下次会注意的，”彼得尴尬地抓着花，试图解释岔开话题，“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很漂亮的，至少我摘下来的时候它们还很漂亮。” 　　他越说声音越小，却又因为窘迫忍不住笑出来，“好吧你知道，这很蠢。” 　　钟梓星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好巧。” 　　彼得：“什么？” 　　钟梓星看了他好几眼，移开视线，轻轻咳了声，慢吞吞地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嗯，我也给你带了花。” 　　她边说边把手里那支香槟玫瑰递给他，一边不忘一本正经地介绍：“那家花店玫瑰种类挺多，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每种买一支，养花瓶里摆桌应该会好看。” 　　彼得：“……” 　　视线定格那只捏着花茎的手上，心脏像是在瞬间收缩到极致，猛地将血液输送到四肢百骸，他甚至能用强化过的感官听到自己的心跳愈来愈烈，仿佛要突破胸膛。 　　他喉结动了动，用尽全身力气艰难道：“所以你喜欢玫瑰？” 　　钟梓星弯下腰去翻袋子里的咖啡，漫不经心道：“不算。它们很美，但我更喜欢把它们送出去——” 　　彼得有些不明白，但钟梓星这样说，他也就相信她的话。 　　他努力按下翻腾的心情，平复心情，不好意思道：“OK，谢谢你的花……” 　　但钟梓星补上了下一句话。 　　她把搅拌棒插进咖啡杯，吸了一口，弯起眼睛，轻快道：“因为我想把我喜欢的风景展示给你看。” 　　说着她偏偏头，笑盈盈地向彼得伸手：“走吧，下一站。” 　　彼得定定地看着她。 　　有一瞬间，钟梓星觉得他可能要说什么。 　　但是—— 　　不过最后小蜘蛛只是接过玫瑰，顿了顿，捏着花茎苦恼道：“我有个问题，我记得中国有种习俗，处死死刑犯之前可以满足他的一些要求，是这样吗？” 　　彼得有些迟疑：“现在是这种情况吗？” 　　钟梓星：“……等等，别这么绝望啊？” 　　你就吐槽吧你！！！ 　　…… 　　虽然说下一站，但下一站是哪里，钟梓星毫无想法。 　　以往外出她总是习惯独自一人，不过也不介意陪同同学一起，能让他人开心的事，她能做就顺手做了。不过感觉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现在蹲在巷口看一只野狗呼噜呼噜吃三明治。 　　彼得弯腰观察野狗的脖子：“他没有颈圈，不是丢失的宠物。叫他三明治怎么样？” 　　钟梓星聚精会神盯着脏兮兮的狗狗看：“纽约有宠物收容所吗？” 　　彼得想了想：“有，但是……纽约野猫野狗太多，并没有那么多动物能够被领养，收容所会定期处死它们。” 　　钟梓星很轻地“嗯”了声。 　　没多久，大狗吃完了三明治，看了他们一样，扭头哒哒跑掉了。 　　钟梓星这才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刚想开口，忽然注意到渐渐昏暗的天空。 　　“几点了？”她惊讶不已。 　　彼得挽起袖口看了看表：“六点了，不过还早……”他自觉失言，立刻闭上嘴。 　　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晃过去了，等钟梓星意识到时间时，已经临近傍晚。 　　“天文台不会这么早关门的。”彼得宽慰她，“别担心，我们来得及。” 　　钟梓星：“……” 　　这种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哥伦比亚大学的天文台在全美久负盛名，来之前钟梓星一如既往地毫无研究，反倒是此前研究过这里的彼得更熟路径，于是钟梓星心安理得跟着他在校园里绕来绕去，钻进了空荡的天文台。 　　来天文台当然要看星星。 　　钟梓星给彼得介绍天文望远镜的各个部件作用之后，站在他身后，看他凑近望远镜，心里有些踌躇。 　　约好了是天文台，所以天文台之前什么都不能说……然而现在想想，执着于这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大概是紧张？ 　　钟梓星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她试图调整呼吸节奏，然而胸口却越来越闷，心跳震若擂鼓，咚咚声响彻耳畔。 　　她闭了闭眼，装作无事的样子正要开口，忽然彼得直起身转向她：“珀瑟——” 　　精神绷紧到极致，一点变故都会导致过激反应，因此钟梓星几乎是条件反射截住他的话：“不，这次是我提议的，所以我先说。” 　　“……好的。”彼得眨了眨眼。 　　心理建设做了一下午，再想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我——” 　　就在这时，彼得口袋里手机震了下。 　　钟梓星刚鼓起勇气就被打断，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憋屈不已。 　　彼得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愣了愣，急忙低头：“抱歉，这是……夏洛克发的。” 　　他的语气有些纳闷：“……他说他处于生命危险之中，让我快回去。” 　　钟梓星：“……”这是大侦探的套路。 　　下一条短信接踵而至，彼得匆匆看了眼，更加困惑：“还是夏洛克的，他说非常紧急。” 　　接下来还会有第三条第四条，你不回去不会罢休，然而回去之后大概就是帮大侦探打字查资料翻报纸。钟梓星一脸冷漠。 　　她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但大侦探的套路没走过就没法解释，只能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单词：“那你快回去吧，说不定夏洛克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你，对，吧。” 　　小蜘蛛心事重重地点点头，看看钟梓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钟梓星微笑着，目送彼得跑向天文台出口，消失在门扇后。 　　她微笑着想，为什么非要是今天。 　　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天文台自然是没兴趣待下去。钟梓星走出天文台，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出校园，混迹在曼哈顿街头的人流里，无所事事地闲逛。 　　她在街边买了个冰淇淋，坐在路边台阶上，边舔冰淇淋边观察纽约的街头。 　　大概是口中冰冷的甜味梳理了情绪，混乱的心情慢慢平静，钟梓星开始思索纽约翻修工程的具体事项。 　　如果按她的想法，她倾向于每翻修一片街区就找个咖啡厅坐着，把意识释放出去就好，既不引人瞩目又节省时间。 　　但是太隐蔽的结果就是很难判断，政府又不可能她修一片就炸一片来检验她的翻修成果如何…… 　　钟梓星放飞自己开脑洞，忽然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一愣，目光追逐过去，本能地站起身。 　　人流之中隐约露出一个少女的身形，穿着古怪的黄袍，身量不高，腰肢纤细，如同熔化黄金的金发在微暗光线下依旧耀眼，只是一闪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时间宝石？ 第61章 台背斜 　　法师会放任时间宝石乱跑？ 　　认出对方的身份, 钟梓星第一反应就是这里面有问题，她眼看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想也不想，捡了条小巷追了上去。 　　刚刚惊鸿一瞥看不清太多, 路灯广告牌的光又太过光怪陆离, 钟梓星只能确定那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时间宝石，以及，她似乎在哭。 　　大晚上一个小姑娘跑出来哭，家里大人不管管？ 　　钟梓星越追越纳闷，暗暗腹诽斯特兰奇博士不靠谱。 　　可能脸长的都不靠谱吧:) 　　话虽如此, 她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少女在小巷中七拐八绕。小姑娘似乎对于要去哪毫无头绪，只是闷头沿着墙角自顾自走。市中心的喧嚣渐渐远去, 隐约的啜泣声越发明显，听得钟梓星忍不住皱眉。 　　虽然时间宝石肯定不会有危险…… 　　她这样想着，忽然前面的少女停下脚步, 钟梓星顺着巷口看去, 发现对面是一家酒吧。 　　酒吧的霓虹灯招牌闪烁不定, 将少女的黄袍映得五光十色, 钟梓星看不到她的脸, 只看见她在巷口驻足片刻, 便毅然决然地向着酒吧走去。 　　钟梓星：…… 　　瞬间，她的脑海里翻滚而过无数猜测，诸如“时间宝石含泪寻主入酒吧，奇异博士喝酒买醉为哪般”“震惊！一少女在酒吧门前痛哭失声, 原因竟然是……”，随后她定下心，走出巷口出声喊住时间宝石：“等等——” 　　美帝对未成年饮酒查得严，以时间宝石现在的样子进不去酒吧，不急。 　　听到她的声音，少女毫无戒心地回头看向钟梓星，掩饰地揉揉眼角，嗓音有点哑：“你好？” 　　“你要进去吗？”钟梓星边说，边仔细地看着她。 　　她确实在哭。 　　翠绿如森的眼眸泪光盈盈，少女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嗯。”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 　　钟梓星低头看着小姑娘，越发觉得奇异博士不靠谱，叹了口气，无奈地阻止道：“未满二十一岁禁止喝酒，你进不去的。” 　　她的目光掠过少女梳理整齐的金发，心想时间宝石似乎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性格，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看看西斯那个讨人嫌的劲，再看看明显是熊孩子的史蒂芬妮，不考虑乖巧缜密的里瑟，相比之下时间宝石简直是小天使。 　　少女有点迷惑：“是这样吗？谢谢你。” 　　钟梓星略略松口气，心想她应该放弃那些出格的计划了，于是放下心，打算慢慢劝她回去——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细微的光亮从少女身上亮起，仿佛时间流速被骤然加快，她的身量开始拔高，金发从肩上倾落，褪去少女的青涩稚气，如同抽条的新竹，转瞬间出落成…… 　　最少一米九高的金发御姐。 　　钟梓星：“……” 　　姐姐你谁？？？ 　　她来来回回重复仰头低头的动作，惊恐地发现她们的身高差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这让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内心崩溃。 　　这这这什么情况？小妹妹你的二十一岁是从受转攻吗？ 　　金发御姐低下头，泪汪汪地看着她：“现在我能进去了吧？” 　　“……” 　　钟梓星仰头看她，半响，僵硬地点了点。 　　不，她想多了，这根本攻不起来。 　　瞬间36D的哭包很快拖着钟梓星进了酒吧，两个人在吧台边坐下。钟梓星原本想解释自己没到年龄不能喝，然而回头看到金发姑娘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一边掉一边抬手去揉，眼睛红红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做才能养成这种毫无戒心的性格，当着陌生人的面使用魔法……法师都这么心大吗？ 　　钟梓星只能扶额妥协。 　　“两杯……午夜玫瑰，我请。” 　　时间宝石在口袋里翻了翻，翻出纸币推过去，没一会调酒师就把两杯鸡尾酒推到她们面前。钟梓星伸手接过酒杯，低头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忽然听到身边“咕噜咕噜”的吞咽声，扭头一看，身边的姑娘端起酒杯仰头一气灌下去，些许酒液从唇边溢出，圆润灿烂的水珠折射灯光，沿着脖颈的弧线滑进衣领里。 　　“……” 　　无限宝石，应该不会醉吧。 　　钟梓星捧着玻璃杯，噤若寒蝉。 　　一杯鸡尾酒分量不多，很快时间宝石放下酒杯，“咣”一声顿在吧台上。 　　她的眼尾泛起柔媚的绯红，隐约的泪光融化成眼底的流光溢彩，打了个酒嗝，软软地趴在吧台上，右手支着头，醉眼迷蒙地望着钟梓星笑。 　　“你，”她又打了个嗝，“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姐姐你这酒量不行啊。 　　钟梓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端起酒杯，碰了碰对方的空酒杯。 　　清脆的“砰”声之后，她把酒杯放回桌上。 　　“珀瑟，你呢？” 　　她边说边无意往四周看了圈，这一看，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时间宝石之前的少女模样就美得惊人，长大后更是惊艳，秾纤合度的身材被不合身的衣服勾勒出了让人血脉贲张的效果，就是钟梓星看着她胸前快把衬衣纽扣崩飞的波涛，都觉得脸红心跳。 　　想到这，钟梓星啧了声，蓦地站起身，从吧台椅上跳下来，解开斗篷扣子脱下来，给身边醉醺醺的哭包披上。 　　你可长点心……她无奈极了。 　　她所知道的养萝莉的人就没一个靠谱的。 　　“名字？”时间宝石小孩子一样专心扯着钟梓星右肩堆簇的蕾丝，闻言歪歪脑袋，“他给了我名字，史蒂芬，他叫我……坎蒂。” 　　她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坎德莱特，他给我的名字。” 　　dlelight……烛光？还不错的名字。 　　再次看到坎蒂的眼泪，钟梓星已经心平气和毫无感触。早在进门时她就做好了要听对方哭哭啼啼倾诉的心理准备，酒喝了借口有了，真心话也该从话匣子里跳出来了。 　　心累，还要兼职知心姐姐。 　　钟梓星坐回吧台椅，略略倾下身，放柔了语气：“小姑娘这么晚还在外面逛可不安全，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坎蒂的目光落在钟梓星手边的鸡尾酒上，答非所问：“你不喝吗？” 　　钟梓星：“……” 　　她发现坎蒂似乎有凑过来的倾向，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空酒杯展示给她看：“好了，没有了。” 　　坎蒂“嗯”了声，指尖在吧台上敲了敲。 　　空无一物的酒杯里凭空出现酒液，液面慢慢上升，不多时渐变分明的酒液重新填满玻璃杯。时间宝石趴在桌面上，专注地端详着玻璃杯，抬眼望向钟梓星：“有了。” 　　钟梓星：“……” 　　魔法是这么用的吗！你之前还吐槽过史传奇先生瞎用魔法！ 　　所幸坎蒂只是因为习惯当小天使才给她加酒，加完她就又心满意足地缩回去，趴在吧台上，伸出手指，对着玻璃杯戳来戳去。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她突然说。 　　钟梓星：“……不客气。” 　　坎蒂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普通人。” 　　仿佛这句话打开了什么阀门，她陡然坐直身体，看向钟梓星，迷蒙的瞳光碎碎流转，残留的泪光映着灯光，像是钻石点缀在眼尾。 　　“以前，他们只把我放在台子上，锁在房间里，让我和灰尘作伴。”她语速飞快，并没有寻求帮助的意思，只是一股脑把她的故事倾诉出来，“那段故事没有意思，所有事都是一成不变的，我不记得太多，也不在乎。” 　　她毫无征兆地截住话语，抿起唇。 　　许久，她垂下眼，睫毛颤了颤：“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的——你们叫那些‘情感’，这很……奇怪。没有很久，我知道时间是什么，这的确不算一段很长的时间。” 　　坎蒂说：“他教会了我这些。” 　　钟梓星：“……” 　　这好似纯爱漫画的剧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无限宝石都是文青？ 　　为什么时间宝石也开始哲学了？？？ 　　钟梓星越想越觉得头疼不已，她飞快联想了一圈，大概猜到坎蒂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无限宝石变成人的时间差不多的话，那么坎蒂存在的时间仅仅两个月，这两个月她大概一直在和斯特兰奇朝夕相处……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钟梓星暗暗祈祷不要是她想的那样，清了清嗓子，问：“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拥有情感？如果你是觉得你学会这些才会让你现在难受，对，的确是这样，但是感情存在的意义不只是……” 　　“你有，”坎蒂打断她，问，“喜欢的人吗？” 　　“这不重……”钟梓星心说自己的传道才开了个头，横插一脚聊这个干什么，就想随便说说什么敷衍她。 　　忽然，她心里一个咯噔。 　　这个问题……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钟梓星小心翼翼地端详坎蒂的神情，“你喜欢……？” 　　坎蒂不置可否，只是执着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钟梓星：“……” 　　事情一目了然了——时间宝石，或者说阿戈摩托之眼，暗恋奇异博士。 　　麻麻，这个世界好玄幻。 　　坎蒂还在等她的回答，钟梓星忍不住扶额，深吸一口气，抬起眼刚想开口，忽然撞进少女的眼睛里。 　　见不得光，不敢言明的情感。 　　到了嘴边的敷衍像是羞于见人，在舌尖滚动一圈，咽回了喉咙里。 　　钟梓星垂下眼眸，望着酒杯里晃动的灯光影子，半响端起酒杯，递到唇边浅啜。 　　“有。” 　　如果感官敏锐超乎常人，那么人类的情绪都会变得很好懂，就算看不懂眼神，微表情也是瞒不住人的。 　　她总觉得自己在想什么其实也是一目了然的。 　　大概。但是。 　　坎蒂问：“为什么呢？” 　　钟梓星挑挑眉，伸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 　　金发姑娘痛呼一声，缩成一团，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像只大金毛一样无辜地看着她。 　　“不，我不想和你讨论感情问题，有点傻。” 　　面对她控诉的视线，钟梓星收回手，端起酒杯，平静道：“没有原因，没有疑问，没什么好说的——这又不是坏事。” 　　她弹了弹玻璃杯，清脆声响在嘈杂之间荡开：“说吧，为什么跑出来。” 　　坎蒂本能地瑟缩了下，弱弱道：“……我告诉他了，然后他拒绝了。” 　　钟梓星：“……” 　　所以失恋了……是吧，然后跑出来借酒浇愁。 　　还真是……少女。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喝完就回去吧。心情好点了吗？” 　　坎蒂乖乖地点点头。 　　钟梓星总觉得她莫名乖了不少，略略疑惑。 　　她手肘架在吧台上，屈起两指支着太阳穴，监督着坎蒂咕嘟咕嘟喝完她点的酒，陷入思考。 　　……还是要亲自把坎蒂送回去才行，不告诉奇异博士他家宝石敢于当众使用能力，钟梓星实在不放心。 　　身边忽然“咣当”一声，钟梓星回过神，抬眼望去，看见坎蒂倒在桌上，脸颊醺红，昏昏欲睡，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 　　无限宝石连血液都没有才对吧？为什么会醉？ 　　既然坎蒂倒了，钟梓星只能设法把她弄回去。她对着金发姑娘比划几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扛不起来一个比她还高的人——面对无限宝石，她也就是体质一般的普通人，一分钟仰卧起坐三十个第二天就腰酸得爬不起来的那种。 　　钟梓星正在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忽然眼前一暗，头顶投下的光被挡去。她抬起头，几个醉醺醺地男人站在她面前，为首的嬉笑着弯腰凑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嘿，美人，你和你的朋友玩得开心吗？” 　　换个时候，钟梓星大概会客气地拒绝，但现在她懒得理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没有搭理的意思。 　　她的态度几乎是写在脸上了，然而对方并不识趣，“哇哦”一声，挂着笑容凑得更近了点：“只有你们能玩什么？要不要和我们……”他的手顺势就要搭上钟梓星的肩膀。 　　在他即将碰到钟梓星肩膀时，他看中的姑娘忽然提起右腿膝盖。 　　钟梓星穿的是连衣裙，坐下来之后裙摆本来就爬上去不少，她一提起膝盖，裙摆自然滑落，几乎落到腿根，几个人的视线不由自主黏了上去。 　　男人咽了口唾沫：“你……” 　　他话音未落，钟梓星停下动作，高跟鞋踩在最近的吧台椅上，略一停顿，微微向下用力。 　　“哗啦！” 　　吧台椅顷刻碎成无数碎块，四溅开来，酒吧瞬间安静，只剩下激烈的音乐声在空旷场地里肆意冲撞。 　　钟梓星收回右脚，侧倚着吧台，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向面皮抽搐的几人。 　　“出去。”她说。 　　“家……”她边上已经睡着的坎蒂呢喃了句梦话。 　　钟梓星随手揉揉她一头柔软的金发：“好好好，送你回去。” 　　面对她赤裸裸的无视，男人们面色几变，咬了咬牙，最终灰溜溜出了酒吧。 　　钟梓星转头向酒吧经理赔偿了椅子钱，结完账，撑着挂在她身上的坎蒂，一步一挪艰难地走出酒吧。 　　这样下去不等回家她就要废了…… 　　钟梓星拖了坎蒂一段实在坚持不住，靠着墙壁大口喘气，正好口袋里手机震了震，她瞄了眼，接起电话。 　　“嗨，你到家了吗？”电话里，彼得兴致勃勃地向她汇报行程，“我刚刚跟夏洛克一起去调查案发现场，哇哦，那真的太酷了，你真的应该来看看。现在我们结束工作准备回去，需要我带宵夜吗？” 　　钟梓星尽量稳住呼吸，为了避免喘息声传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太好了，我现在非常需要你带点什么。” 　　“哦，你想吃什么……”彼得敏锐地听出她声线不稳，顿了顿，问：“怎么了？” 　　钟梓星切去导航看了看位置：“一言难尽。介意来这里帮我带个人吗？” 　　彼得答应得很干脆：“当然可以！唔，这里离我们很近，我很快到——” 　　他旁边忽然有淡淡的男声响起，钟梓星没听清，就听见彼得“呃”了声，犹豫地问：“夏洛克说他可以一起过来。” 　　钟梓星扭头看看靠在她肩上的金发姑娘，感觉她一时半会不会醒，便不甚在意道：“那就来吧。” 　　等了大约十分钟，巷口处晃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矮点的那个远远的看到她，向她招了招手，一路小跑到钟梓星身边。 　　彼得看钟梓星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道：“你需要带谁？他在哪？” 　　钟梓星懒洋洋地等着他走近，被圈进路灯的昏黄光晕里，才拍了拍坎蒂的肩：“就是她……” 　　她刚说了一句，夏洛克也到了近前，就着路灯的灯光扫了圈坎蒂，微微眯起眼：“我不知道你还有个……” 　　他停顿了下，才说：“看起来你找到了第二个，有趣。” 　　第二个什么？ 　　钟梓星几乎不带思考就得出了结论，大侦探看出来西斯和坎蒂是同一种……非人的东西了，而且他对此有点兴趣。 　　她耸耸肩，正要开口。 　　忽然一直迷迷糊糊的坎蒂诈尸一样猛地抬起头，睁着绿蒙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夏洛克。 　　钟梓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等……” 　　下一秒，坎蒂眨了下眼睛。 　　倏忽间，她漂亮的眼睛里涌出点点泪光，松开钟梓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夏洛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啃上他的嘴唇。 　　钟梓星：“……” 　　彼得：“……” 　　卧槽。 　　卧槽？？？ 　　大侦探大概是在思考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一时之间没有抗拒，任由坎蒂的泪水从眼眶里断线的珠子一样滑落，滴在他的大衣上，消失在厚实的毛料里。 　　几秒之后，他冷静地开口：“我不是你认识的人，不要把无谓的情绪寄托在我身上。” 　　听到他的话，坎蒂泪眼迷蒙地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带着点鼻音问：“所以呢？” 　　她的反应让夏洛克愣了下，似乎不能理解事情发展为何没有如他所料。 　　……喝醉而且陷入爱河的姑娘思维方式根本没办法用逻辑判断的好吗？ 　　钟梓星被这一幕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之前因为喝多了酒自然而然浮现的漫不经心顿时烟消云散，一扭头，看见彼得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不看在地上滚做一团的两人，只觉得脑海里滚过一屏幕的“……”，无语道：“别看了快来帮忙拉开他们！” 　　彼得回过神，看钟梓星一脸崩溃，眨眨眼，问道：“不阻止会发生什么吗？” 　　会发生什么？ 　　以坎蒂现在的状态他们再不阻止她能当场上了大侦探啊？？？ 　　钟梓星几欲吐血，无力地摆摆手，道：“很糟糕的事，总之等会再说。我拉坎蒂你拉夏洛克，快点快点！” 　　彼得闻言，弯起眼睛笑了笑：“没问题，交给我就好。” 　　两个人分好工，转身投入从时间宝石嘴下拯救侦探先生的伟大事业中。彼得负责努力从坎蒂的魔爪下把夏洛克拽出来，钟梓星则跪在地上，死死按住坎蒂的肩膀，嘴里劝道：“只是一次告白失败而已！还没到要自暴自弃的地步！至少你还能触碰到他，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吗？难道你没有自信能让他爱上你吗！” 　　她真的不擅长情感咨询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超级羞耻好吗！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要在这里大声说这些腻腻歪歪的东西啊！ 　　正僵持间，坎蒂动作忽然顿住了。 　　钟梓星心里一松，以为自己随口胡诌起了作用，正想温言软语再劝劝坎蒂，眼前又生事故。 　　时间宝石的身上猛地爆发出光芒，钟梓星的视野骤然被绿光充斥，她猝不及防，被光芒冲击得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嘶——”钟梓星倒吸一口冷气，艰难地撑着地面支起身体，只觉得右臂丝丝缕缕地疼痛。她抬起右手一看，小臂在粗糙地面上擦破了皮，血丝混着泥沙渗出，末梢神经像是烧起来一样，火辣辣的，疼得她不想说话。 　　“珀瑟？你还好吗？”彼得刚刚似乎也被撞了出去，不过鉴于蜘蛛侠的身体素质，手撑了下地面一个空翻，就安然无恙落地，听到钟梓星吸冷气，立刻转头来询问她怎么样。 　　钟梓星看了眼被摔进黑暗里的彼得，觉得他声音有点怪，但没多想，苦着脸道：“没事，就是……” 　　她忽然愣住了。 　　等等。 　　按理说，在像素视野里，她不应该受伤的。 　　她怔了怔，缓缓低下头。 　　视野中的事物不再是由马赛克组成，而是变回了她许久未见的正常形态。一同发生变化的，是她自身。 　　她……好像缩水了。 　　“我好像不太对劲……”那边彼得也发现了异样，惊讶地提高了声调，急忙跑过来。 　　钟梓星循声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高个青年从黑暗里匆匆跑来，嘴里喊着：“你还——” 　　他低下头，看见钟梓星坐在光圈里，声音戛然而止。 　　“……”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表情都很诡异。 　　她，被削了十年岁月，目前七岁不能更多了。 　　小蜘蛛，起码涨了十岁，毫无疑问地已成年。 　　钟梓星跪坐在层层叠叠的白蕾丝里，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沉默地仰起脸，和一脸懵站在对面的彼得相顾无言。 　　…… 　　这特么是什么事？？？ 第62章 集水线 　　手臂上的疼痛唤回了钟梓星飘飞的思绪, 她吸着气，小心翼翼地把黏在伤口上的棉蕾丝撕下来，感觉特别酸爽。 　　“你受伤了？” 　　她的吸气声没有逃过彼得的耳朵，他从怔愣中回过神, 三两步跑过来, 单膝跪地，向钟梓星伸出手，担忧地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钟梓星打了个寒战，把蕾丝推上去，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这件衣服。这身连衣裙本来就是宽松的款式, 她个头一缩水短裙立刻变成袍子，右边衣袖上蕾丝垂坠下去, 层层叠叠的，手都挣扎不出来。 　　“就是刚刚摔了下胳膊擦破了，没事。”钟梓星抬起胳膊给彼得看, 然而话一出口, 她就恨不得捂住嘴。 　　她声带没长开之前声音特别甜软, 又学不会用真声说话, 就算认真开腔都像是在撒娇, 呼气时还总带点漏出去的气音——后者她到现在都改不了, 导致只要她压着嗓子说话就神似AV配音，羞耻度飙升，于是再也没敢用那种声音开过口。 　　果然彼得很明显地怔了下，钟梓星心里全是“……”, 又不好解释，只能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左手伸过去，想借力站起身。 　　她刚伸出手，便本能地一顿。然而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 　　……现在没事了。 　　像是有一尾红鱼跳起，又落回水面，在湖上荡开一圈圈涟漪。钟梓星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放在彼得的掌心。 　　冰凉指尖迅速被触碰到的温度焐热，钟梓星能感觉到一瞬间从指尖传递来微弱的震颤，她眨了眨眼，向前递递手指，抓住彼得的手借力站起来。 　　几乎在钟梓星手指用力的同时，彼得下意识抓住她的手，牵着钟梓星站起来。 　　他看了两个人交握的手一会，听到钟梓星的声音，才移开目光，镇定地问：“……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钟梓星感觉彼得牵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没有松开的意思，她顿了顿，回答道：“看那边，夏洛克搞定坎蒂了。” 　　彼得一脸困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巫师吗？巫师能改变人的年龄？这也太神奇了吧。” 　　“巫师……”钟梓星抽了抽嘴角，心说要是巫师一个个都有时间宝石的能力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吧。 　　她拽着彼得小跑过去，边跑边和他解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巫师，不过显然她会魔法——之前她表演过无限续杯。无论如何，等她醒来问她就好了。” 　　“哇，那不是很方便省钱。”彼得充分表达了他的羡慕。 　　钟梓星：“……” 　　刚刚击中他们大概是坎蒂的自我保护，时间宝石没有伤人的意思，绿光之后她就睡死过去，大侦探因而轻松地把她从身上扒了下来。 　　夏洛克盯着坎蒂整了整大衣，抬头看见钟梓星和彼得现在造型，丝毫没有惊讶，目光在他们的手上转了一圈，处变不惊道：“她住在布利克街，有一个亲近的人，男性，不出意外相貌和我基本重合，半小时之内那个人会来找她。” 　　他说完自己的推断，嘴角习惯性挂上一抹讥诮：“有趣，我一直以为我的长相足够独特。” 　　为什么我们都中招了你就没事？ 　　钟梓星瞪着毫发无损的大侦探，心里满满的怨念。 　　他们目送着夏洛克将手插在衣袋里，一个人走向小巷深处，收回视线，合力把坎蒂拖到路灯边，让她倚在路灯上。 　　看看靠着路灯沉沉睡去的坎蒂，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头疼。 　　彼得注意到钟梓星一直皱着眉，抬头看看四周：“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说完就跑向钟梓星刚刚出来的酒吧，不一会端了只装满水的玻璃鱼缸跑出来，示意钟梓星蹲下来。 　　钟梓星用水清洗了一遍伤口，看见彼得手里还端着杯苦艾酒，顿时惊住了：“……消毒用的？”会疼疯的吧？ 　　彼得看出钟梓星的抗拒，难得强硬起来：“必须消毒。等你能力恢复就没法处理伤口了，如果感染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知道归知道，疼还是一样疼。 　　75度的苦艾酒当酒精用没问题，钟梓星浇了点在伤口上，短促地吸了口气，不止因为疼，还因为冷。 　　“你每次受伤都比我现在严重吧？”她一边吸气一边笑。 　　彼得的手抬了抬，又放下来，闻言视线上移，顿了顿，说道：“我自愈速度比正常人快很多，所以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钟梓星暗暗吐槽。 　　以前看小说主角受伤都是坚强地忍过去，就算伤了肺腑，表面也一派云淡风轻。钟梓星倒是也想这么坚强一下，然而事实是，哪怕一点小伤都能让人疼得想满地滚。 　　超级英雄从来不是有能力就足以胜任的。 　　“你可以把她送到那个地址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等处理好伤口，钟梓星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看看坎蒂，提议道。 　　彼得摇摇头：“不行，你现在没有能力，在这里不安全，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钟梓星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 　　无限宝石一个个都是大杀器……幸好坎蒂不是敌人，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不过从电影来看，这种违背自然定律的改变不可能维持很久，她的能力只是随着年龄减少暂时消失，等减龄效果消失就会回来。因此钟梓星不怎么担心，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告诫自己在那之前不能无所畏惧到处搞事。 　　彼得看着钟梓星，询问她的想法：“夏洛克说会有人来接她，我们在这里等等吧？” 　　钟梓星倒是没意见，点点头，看看路牙还算干净，便拉着彼得在路边坐下来，为了取暖贴着他坐好，小声抱怨道：“你现在好高。”她仰得脖子都酸了，为了防止落枕还是排排坐说话吧。 　　彼得低头看着小小一团缩在他身边的钟梓星，被她现在一脸苦大仇深逗笑，忍住笑道：“应该也没太高，是因为你变矮了。” 　　钟梓星有些泄气：“……对。” 　　彼得看着整个人蜷缩在他的影子里的小姑娘，忽然道：“你现在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钟梓星正在搓手背，算了算：“应该，我感觉我大概是被减了十岁，你是加了十岁……唔，所以我现在应该只有七岁多。” 　　她把脸靠在胳膊上，哀叹一声：“那时候特别矮，好不容易才长高的。” 　　彼得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钟梓星幽幽地看着他：“变矮的又不是你。” 　　彼得艰难地止住笑，安慰道：“没关系，至少现在你知道你以后会长高了。” 　　钟梓星不置可否。 　　她摸摸下巴，忽地凑近彼得的脸，端详着他温暖的棕色眼眸，半响，煞有介事地颔首道：“真不公平，你怎么越长越好看？” 　　她一本正经的直撩让小蜘蛛瞬间脸红，呼吸窒了窒，不由自主向后仰去。钟梓星越看越觉得好玩，压抑许久的恶趣味死灰复燃，正打算再深入一点，探讨一下三年以上之类的东西—— 　　忽然彼得顿了顿，岔开话题：“所以你和我同龄？我还以为你比我大。” 　　钟梓星从小到大被人问过不知道多少次年龄，习以为常地摆摆手，道：“我上学比较早，小学时又跳过两年级。” 　　论真实感受，钟梓星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一直到高中前，她都比同学小很多，再加上是突然插入一个陌生的群体，又是不主动的性格，所以更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她走神一会，慢慢道：“中国学校制度和这边不太一样，正常来讲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不过高中时我休学一年，处理一些……私人事务，不然应该是和你同一年上大学才对。” 　　她摊了摊手，玩笑道：“哎，学弟，有没有感到压力？” 　　彼得撑着腮认真听着，从钟梓星随心所欲的描述里一点点拼凑出他未曾知晓的过去。 　　等钟梓星停下话语，略略歇了口气，他方才平静道：“不，这样就很好。” 　　这个答案让钟梓星不由得有些好奇：“为什么？” 　　霓虹灯的光倒影在她的眼中，像是星星的碎屑，一点一点晃动着，他喜欢的女孩弯起眼睛，仰头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彼得注视着她眼睛里的光亮，轻声道：“因为那样我就不能更早认识你了。” 　　钟梓星撑着下巴看了他一会。 　　她忽然笑起来：“嗯，没错。” 　　倏地，她倾身贴近彼得，牵起他的手，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五指相扣。 　　像是丝线绷紧到极致，心跳频率越来越慢，世界仿佛被一帧帧慢放。 　　钟梓星望向他映出她的脸庞的眼瞳，说：“如果——” 　　就在这时，空气中响起火花声。 　　突兀的响声让那根丝线骤然崩断，钟梓星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牙咬得死紧，半响才缓缓转头。 　　一道光芒闪烁的火花光圈浮现在路上，披着红披风的蓝袍男人从光圈里走出，一眼看到他们，古怪地挑了挑眉：“晚上好。” 　　钟梓星一脸冷漠。 　　是不是长着这张脸的人都喜欢突然打断告白，呵。 　　身后，彼得肩膀慢慢松下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望着钟梓星的背影，眼神奇异。 　　渐渐地，他的眼睛里亮起像是灯塔的光。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看到男人的相貌，立刻惊奇地对钟梓星小声道：“夏洛克说的没错！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钟梓星无动于衷地嗯了声：“所以坎蒂才会强吻他。” 　　她抬起头，问：“你是谁？” 　　他们出乎意料的镇定态度让对方有些不解，略一猜测，便无谓地笑笑，移开视线，忽然看到睡着的坎蒂，嘴角顿时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斯特兰奇。我是她的朋友。” 　　钟梓星当然知道他的名字，但还是要惯例问清楚：“史蒂芬？” 　　史蒂芬·斯特兰奇先生颔首：“对。谢谢你们，我带她先走了。” 　　“等等等等，”钟梓星看他转身就走，愣了一秒急忙叫住他，语无伦次，“先生，你不觉得你需要负点责……不对，我是说。” 　　她咬了下舌头，对着自己和彼得比划了下，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刚刚被她散发的绿光击中了，我，重新体验了一把童年，这位先生，”她拍拍小蜘蛛的肩膀，语气沉痛，“提前感受了糟糕的成年人的世界。” 　　奇异博士：“……” 　　彼得：“……什、什么糟糕？” 　　面对钟梓星谴责的目光，奇异博士扬了扬眉：“好的，抱歉。不过我恐怕没有好的处理方法，坎蒂的能力效果即使是我也没办法消除，不过别担心，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很久。” 　　这和她的判断吻合。钟梓星点点头，装出来的不满神情稍稍缓和，问道：“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最迟明天清晨。”斯特兰奇先生面不改色。 　　钟梓星狐疑地打量着这位先生，勉强决定相信他的话。 　　“如果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提醒了一句。 　　斯特兰奇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镇定自若道：“你们可以来布利克街177A找我。” 　　钟梓星看看彼得，彼得表示没意见，她便点点头：“好的，希望我们不需要再见。” 　　斯特兰奇不置可否，走过来弯腰抱起坎蒂。 　　这次两个人都没有阻止的意思，点头致意后，就看着他抱着坎蒂走进火花光圈，转眼消失在黑暗里。 　　等街道重归昏暗，钟梓星抱着胳膊缩了缩，郁郁地盯着路面，随即转过脸看向彼得，想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 　　然而青年突然伸手，把她一把从地上拉起来。 　　凛冽寒风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刮过，彼得弯腰按着钟梓星的肩，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嘴角带着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笑。 　　“OK，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给我点时间，我想说很久了，这次应该没做错，好的，让我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 　　紧张和无措在这一刻尽数消失，像是隔了一层玻璃，世界寂静，只剩下心跳愈演愈烈。 　　噗通，噗通，噗通。 　　彼得·帕克说：“如果你在寻找一个去向，请来我的身旁，可以吗？” 　　星妹：必须可以！ 　　小蜘蛛：真的？ 　　星妹：所以可以睡你了对吧:) 　　小蜘蛛：……？？？ 第63章 冰碛土 　　钟梓星睁大了眼睛。 　　并不是未曾预料过, 她，想过会听到什么，想过到底要不要等他先说，想过千万种情况, 但是。 　　不是星光烂漫的天文台, 不是雪后初霁的森林边缘，他们站在空荡荡好似随时会发生抢劫案的街道上，背后是群魔乱舞的酒吧，喧嚣狂野的音乐声从门缝里冲出来，能破坏一切称得上浪漫的气氛。 　　但是浪漫这种东西, 从来只是衍生出的附带产品。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或者就是我想太多了, 我说错了你尽管笑就好，只是，”一句话出口, 彼得反而紧张起来, 吭哧吭哧解释道, “只是, 给我, 下一个机会？” 　　“好。”钟梓星说。 　　彼得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什么？” 　　钟梓星歪头看他：“要我重复一遍吗？” 　　她抬起手, 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勾起唇角。 　　不敢去猜测答案，不敢去背负责任，不想让他失望, 试图假装一切如常。 　　然而。 　　钟梓星牵起彼得的手，递到唇边，低下头用唇碰了碰他的手指。 　　她抬起眼睛看向彻底懵掉的彼得，恶趣味地笑道：“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句话实在信息量太大，第一秒彼得还能调动理智判断钟梓星的言下之意，一秒之后，他的大脑彻底当机。他得出的那个结论摧枯拉朽地冲垮了脑海里残存的理智，思维空白一片，单词像是被打字机打出，一个个跃然纸上，渐渐打字速度开始提高，打字机换成键盘，手动键入换成语音处理，铅字纷坠如雨落在纸上，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填满了他的全部思维。 　　她喜欢我。他想。 　　她一直喜欢我。 　　就在这时，牵着他的手忽然哆嗦了下。 　　纷杂思绪顷刻荡空，彼得立刻拉回注意力，看着突然神情骤变的钟梓星，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彼得更担心了，半跪下来，疑惑地问：“觉得身体不舒服……” 　　忽然一阵寒风刮起。 　　他身前的小姑娘条件反射地呜咽一声，猛地扑向他，努力把身体蜷缩起来。 　　彼得一脸懵逼地接住她：“？” 　　钟梓星现在快要气死了！ 　　调年龄消失的不只是能力和身高，让她能冰天雪地穿衬衣逛的本钱也没了啊！纽约一月的夜晚气温逼近零度，她现在就穿了件薄纱蕾丝为主的裙子，因为变矮长度堪堪遮到脚面…… 　　刚刚坐在地上还好，一站起来，小风一吹，裙子就和破茅屋一样到处漏风，再加上高跟鞋不合脚，钟梓星差点没给跪。 　　“冷死了……我要不行了……” 　　钟梓星牙齿咯咯打架，声音颤颤的，乍一听像是带了哭腔，她胳膊死死抱着彼得的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试图找一个能多挡点风的位置。 　　彼得眼神飘忽了好一会，手慢慢落在了钟梓星肩上。 　　“快……快点走！我们去找个服装店买身衣服！”钟梓星虚弱地说。 　　她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天龙八部里西夏公主会和虚竹滚到一起了，毕竟…… 　　这特么真的好冷啊！这么冷的天气只有小蜘蛛还有点温度必须抱上去啊！ 　　又是一阵妖风席卷而过，钟梓星话没说完，脚踝一软，差点没平地摔，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抖，就感觉抱着的青年身体跟着一抖，但还是及时伸出手捞住差点摔倒的钟梓星，反手把她搂进怀里，略一犹豫，托着她的大腿一把把她抱起来。 　　彼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单手脱下外套给钟梓星裹上，目光投向巷口：“我刚刚路过的时候大部分商店就关门了，可能买不到衣服，你先穿我的吧。” 　　钟梓星稍微暖和了点，虽然还是搂着彼得的脖子瑟瑟发抖，颤抖的声音总算稳定下来：“实在不行先去买件塑料雨衣好了，那个起码挡风。”经验之谈，痛彻心扉的教训。 　　因为太冷冻僵的大脑总算恢复运作，理智回笼，钟梓星忽然发现自己和彼得现在根本是零距离。他外套里面穿了件红黑格子的衬衣，领口扣子解了两颗，她一低头就可以窥见一截锁骨—— 　　钟梓星心跳节奏一空。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忽然想起来刚刚自己还成功上手摸到了蜘蛛侠的腰…… 　　……摄影师倒一下带，重来重来。 　　被抱起来之后，高跟鞋便仅仅依靠细带挂在脚上，彼得低头帮钟梓星把鞋脱下来，拎在手里，感受着怀里温热娇小的身体微微一动，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险些乱套。 　　OKOK，放松，什么都别想，就当抱着邻居家的南希，或者之前帮助过的小朋友，对，你现在是乐于助人的蜘蛛侠，你刚刚救起一个落水的小姑娘，冷静冷静—— 　　就在这时，彼得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看见地上落了一团浅色的织物。 　　“那是你掉的吗？”他问，一边蹲下去打算帮钟梓星捡起来。 　　钟梓星正在脑内激烈地和本能打架，好容易压下蠢蠢欲动的想法，闻言偏头望去：“我看看——” 　　她的声音忽然消失。 　　刹那间，核弹在钟梓星的脑海里爆炸了。 　　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把捂住了彼得的眼睛，飞快道：“不要动！” 　　她缓了口气，咳了声稍作掩饰，顾左右而言他：“别管那个，走走走，快点买衣服回家，要是明天变不回来我们还要去找斯特兰奇先生讨说法呢。” 　　“嗯？” 　　彼得不太理解地发出疑惑的单音节，但还是顺从地抱着钟梓星走向巷口。 　　身体缩水之后所以衣物都变得极度不合身，就像高跟鞋穿不上从脚上滑下去一样，她的……也。 　　钟梓星的心情是崩溃的。 　　她现在可是真的，真空了呢，嘻嘻嘻。 　　…… 　　提心吊胆地抵达街道，时间太晚果然基本上没有店开着，钟梓星只能指挥彼得杀去时代广场，起码那边能热闹到十一点，以美帝绝大部分地区的作息来说算是罕见了。 　　钟梓星从钱包里摸出信用卡递给彼得，和他约好等会会面：“我们分头买衣服好了，等会在这里汇合。” 　　彼得摇摇头，好脾气地笑笑：“不用了，谢谢，不过我带钱了。” 　　钟梓星愣了下。 　　想想看以前，好像虽然她热衷于给小蜘蛛买单，但每次请客之后彼得总会偷偷再请回来，钟梓星又是不怎么在意花销的性格，也没太计算过这些。 　　认真来算……她根本没有达成过包养蜘蛛侠的夙愿嘛。 　　……帮自己省钱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喜欢自己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吗！ 　　钟梓星莫名自我感动，满脑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顿时豪情万丈，把信用卡往彼得手里一塞，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笑道：“就当是第三份礼物，怎么样？” 　　说到这个份上，彼得也不好拒绝，只好带着微妙的神情接过信用卡，正要转身，忽然动作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不解的钟梓星，呼吸紧了紧，忽然弯下腰。 　　钟梓星一时没回过神，呆呆地看着阴影笼罩而下，随后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橱窗里投出的光被遮挡后落下的阴影里，她能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和融入一泓月光的眼眸。 　　眼神交汇，气息交织。 　　“……” 　　钟梓星抬手捂住额头，表情有点茫然。 　　“等会见。” 　　像是达成了一直以来的愿望，青年的声音轻而温柔，仿佛不想打破此刻的气氛。 　　他看着钟梓星呆愣的样子，轻松地笑了笑，单手插进衣袋里，倒行几步，才收回目光，转身跑进商店。 　　钟梓星盯着他消失的店面，许久，捂着额头的手慢慢放下来，落在唇上，点了点。 　　有本事亲额头，有本事你亲这里啊:) 　　撩完就跑真刺激，是吧？ 　　钟梓星笑容满面，恶狠狠和本能大战三百回合，才迈开步子，走向旁边的内衣店。 　　走着走着，她脚步渐渐跳跃起来，最后忍不住转了个圈，脚步不停，一蹦一跳着走进店里。 　　……十几分钟后，彼得走出服装店，看见依旧穿着单薄，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略略疑惑地走过来，弯下腰问：“你买好衣服了？” 　　钟梓星正蹲在门口牙齿打架，听到头顶响起熟悉的嗓音，急忙咬紧牙关，定了定神，才站起身，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样不方便。”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理直气壮地摆出“要抱抱”的架势，“如果我们挤地铁回去起码需要一小时，而我们还需要时间去对口供……你今晚肯定不能回家了，想想怎么和梅姨解释吧。” 　　她若无其事道：“所以用你一贯的方式回去怎么样？那样比较快。” 　　彼得想想觉得有道理，可还是有些疑惑：“可上面气温会更低，你穿这么少还是会冷的。”他还没看出钟梓星的险恶用心。 　　少年啊，你还是太嫩了。 　　钟梓星心里嘻嘻嘻，干咳一声，用甜甜的嗓音细声细气道：“所以说麻烦你了——” 　　她对着彼得张开双臂：“衣服太厚你不方便飞对吧？” 　　彼得毫无戒心地点点头。 　　他拉下羽绒服拉链，半跪下来，方便钟梓星搂住他的脖子，等她的身体贴上来，顿了顿，悄无声息地松口气，才拉好拉链，笑道：“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 　　钟梓星嗯了声，收紧手臂，两条小细腿盘在彼得腰上，确认缠紧了不会滑下去，才自信满满道：“准备好了！” 　　彼得：“……” 　　他咽了咽唾沫，深呼吸，默念戴维南定理一百遍，尔后飞快戴上头罩，拉起羽绒服的帽子。 　　手腕处发射出一束蛛丝牢牢钉在广告牌上，随着青年反手牵住蛛丝纵身一跃，他便像是飞鸟一样，冲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料峭的寒风如同流水，无孔不入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钻进衣服缝隙的寒风让钟梓星打了个寒战，越发努力地贴紧了彼得。 　　都说穿越到漫威的主角哪个没被钢铁侠撩过没被寡姐套路过没玩过雷神之锤没和蜘蛛侠荡过秋千，钟梓星…… 　　妮妮撩过她吗？好像没有。 　　寡姐套路过她？不她根本不和自己这种“小姑娘”玩耍…… 　　雷神之锤？喵喵锤会放电根本不能碰。 　　蜘蛛侠的秋千？一天之前绝无可能，现在好不容易成功上垒，可气的是还是萝莉身形…… 　　想到明天就没有机会蹭蹭亲亲，钟梓星越发怨念，小胳膊腿又缠得更紧了点，大有一次捞够本的意思。 　　蜘蛛侠带着她又一次荡过一栋高楼，在玻璃幕墙上暂做停歇时，他忽然转头看向另一处方向。 　　钟梓星感觉到他转头的动作，小声问：“怎么？” 　　彼得沉默了一下，抱歉道：“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我想去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抱歉。” 　　他话语里的歉意让钟梓星有些不解，她想了想，猜想彼得大概是对他要抛下她去帮助别人感到抱歉。 　　想通归想通，钟梓星还是一脸懵，不懂这有什么不对。 　　就算喜欢谁也不应该喜欢到放弃一贯理念的地步，小蜘蛛又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这没关系，如果我现在不是失去能力的状态，我就和你一起去帮忙了。” 　　钟梓星斟酌着语言，道：“你永远，永远不用向我道歉。” 　　她低头看看身处的大厦，发现是是家希尔顿酒店，敲了下掌心开心道：“行啦，你把我放在这里先去看看吧，酒店大堂肯定有暖气，我在那边坐一会等你。” 　　彼得还处在怔愣之中，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他把钟梓星放到大厦底下一处无人的小巷，看了她一眼，转身拉起蛛丝消失在楼宇间。 　　钟梓星看着他的影子在空中飞跃，呼出一口白雾，跺跺脚，向酒店大堂跑去。 　　不知道坎蒂的魔法什么时候才会失效。她想。 　　酒店门前惯例铺了红毯，钟梓星只好从边上避着走，走进旋转门时，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披着大堂明亮的灯光向旋转门走来。 　　对方走进旋转门，沿着他的逆时针方向快步走去，钟梓星正好和他隔开，两个人行走间无意中转头向对面看了眼，四目相对，钟梓星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个男人她很眼熟…… 　　送了她一整个衣帽间的，布鲁斯·韦恩。 　　……他为什么会离开哥谭？ 　　钟梓星惊讶极了。 　　不知为何，布鲁斯·韦恩看了她好几秒，钟梓星心想自己变化这么大老爷肯定认不出来，于是心平气和地回看回去。 　　旋转门转一圈要不了几秒，短暂的对视后，他们擦肩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夜幕下的纽约重归寂静。 　　再一次翻完T2.0，发现实在找不到人聊聊她的心情，钟梓星遗憾地放下手机，偏头望向窗外的城市。 　　刚刚她看到托尼给她发了消息，意思是政府督促她尽快开工，钟梓星看得哭笑不得，心想那得看坎蒂的心情，她现在是什么都办不了。 　　反正也就一晚上，总不会运气差到一晚上都能出事。钟梓星乐观地想。 　　然而她没想到，她还是太乐观了。 　　当她眼前桌上的烟灰缸诡异地飘起时，钟梓星皱了皱眉，警惕地观望四周，寻找可能的变种人的踪迹。 　　这个效果应该是变种人搞出来的吧…… 　　可接下来的异变推翻了钟梓星的假设。 　　就在她转头的时候，大堂里所有的物品，连同她自己，突然间尽数浮空而起！ 　　一片混乱中，钟梓星的耳边响起阵阵惊叫，她和大堂里的其他人一样，被突如其来的吸力吸上天空，撞在天花板上，像是黏在蛛网上的飞虫一样动弹不得。 　　安逸太久，完全忘了她身处的是危险系数超高的混合电影宇宙啊！！！ 　　钟梓星满心满眼都是泪，一面觉得这种毫无理由吸吸吸的套路如此似曾相识，一面积极寻找逃脱困境的方法。 　　幸好有楼板阻隔，要是在大厦外面，大概会直接被吸上天空。 　　钟梓星奋力尝试在天花板上翻身，她现在的位置离窗户太近，不够安全，可以的话她最好向大堂深处靠近—— 　　远处飞来一枚导弹呼啸落下，剧烈的爆炸蓦地在她不远处爆发，落地窗玻璃顷刻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占据一面墙的玻璃彻底粉碎，强劲的吸力猛地涌入大堂，钟梓星毫无抵抗之力，被气浪冲远一段距离，又因为吸力一下从窗口滚出，随后冲向已经变成火光海洋的天空。 　　天空中此刻悬浮着一座星舰一般的飞船，飞船前段是类似于涡轮的结构，被一圈蓝光环绕，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地面上的事物吸进涡轮里，甚至有车辆被吸上天空，来不及逃离的乘客在车厢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望着空中的惨状，钟梓星瞳孔一缩，深深吸了口气。 　　急遽的心跳渐渐平静，焦虑像是冰雪一样一点点融化，钟梓星望着天空，想不出什么逃脱的办法。 　　虽然这么说有点丧气，但她可能就要倒霉地炮灰掉了。 　　大概就是乐极生悲吧…… 　　钟梓星其实还有挺多哲学思考想走马灯一圈的，至少真的炮灰前她要过一遍之前的成功一垒再说，然而事态变化得太快，她还没回忆到自己和彼得一起搭门，头顶的涡轮骤然猛烈震动起来，那一圈蓝光熄灭，吸力凝滞了一瞬，瞬间消失。 　　在重力的作用下，被吸上天空的事物像是倦鸟归巢一般，纷纷向大地直坠而去。 　　钟梓星也是这场自由落体运动的参与者之一。 　　如果她举行葬礼希望坎蒂能来给她献花…… 　　她暗自叹气，睁大眼睛看向下方被灯光点亮的城市，脸上看不出一丝畏惧，直面自己的死亡—— 　　就在这时，她眼前忽地一花。 　　一架漆黑的战机从她下方迅速掠过，钟梓星不及反应，就直直摔进了战机的后座里，脑袋撞上并不柔软的座椅，眩晕顿时潮水般涌来。 　　昏迷前，钟梓星勉强看到驾驶员的背影，他头顶竖起两只像是猫耳的尖锐构造，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肌肉分明的形状。 　　……蝙蝠侠？ 第64章 横张力 　　绝大部分时候, 在一部小说里区分主角和炮灰的重要标准就是运气。钟梓星运气不错，虽然自由落体撞进蝙蝠战机，也没有摔出脑震荡，或者直接折断脖子, 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顺便在老爷的战机上留下难以处理的痕迹之类的。 　　不知过了多久，钟梓星从昏沉中慢慢恢复意识。 　　随后她就因为隐隐的头疼吸了口冷气，揉着脑袋从座位上爬起来，发现战机似乎停在一座摩天楼楼顶，蝙蝠侠则不知去向。 　　钟梓星想了想, 抬起头，透过透明的座舱盖向夜空望去。 　　她醒的还算及时, 正好赶上了大战的后续。 　　如同日珥的爆炸云在星舰舰体上炸开，炫目的绿光点亮夜空，飞船被烫上一层铬绿亮光, 狰狞轮廓在夜幕下越发清晰。 　　爆炸的火光勾勒出空中的渺小人影, 一道道攻击指向星舰, 焰光撕裂黑暗, 各式各样的光亮次第亮起。 　　因为隔着座舱盖, 钟梓星听不见外界震耳欲聋的声响, 只好当做欣赏烟花。 　　在经受了无数攻击后，星舰开始摇摇欲坠，最后一抹火光炸开时，它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失去动力, 像是折翼的飞鸟，前段缓缓倾斜，直直冲向下方的海湾。 　　显然这次又是外星人来地球搞事情，超英这边的套路钟梓星都快能背下来了，因此内心毫无波动。 　　况且她现在没有能力，还被关在狭窄的机舱里出都出不去，能安稳躺尸就算让人省心了…… 　　钟梓星对自己定位有着很清醒的认知，丝毫没有惹是生非的想法。她正要重新躺好，忽然，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脑海。 　　……海湾。 　　等等。 　　钟梓星猛地站起来，扑到防护罩上，努力向远处的海湾张望。 　　飞船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拉出一道长长的烟雾，爆炸的火光渐渐熄灭，空中超级英雄们的身影也重新隐没在黑暗中。 　　钟梓星看不清细节，也无暇顾及，她眯起眼，慢慢从楼宇空隙间看出一点细节。 　　海湾上横陈着一条晶莹生辉的光带，倒影着空中的火光，粼粼得像是装点了圣诞彩灯。 　　就在这时，星舰轰然坠落，势不可挡地撞在光带上—— 　　仿佛被无法抵抗的巨力正面击中，星舰与光带接触的部位像是融化的奶酪一样迅速塌陷，舰体被光带拦腰折断，缓缓断成两截，从光带两侧滑进海湾，激起近乎海啸的壮观浪潮。 　　钟梓星：“……” 　　她没看错的话，那条光带—— 　　是她建造的跨海大桥。 　　……所以这里是哥谭。 　　所以她睡一觉的工夫，战场从纽约转哥谭了？ 　　钟梓星对这一幕无力吐槽。她看了会，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忙低头翻了翻口袋，随后困扰地发现手机不见了，大概是在之前坠落时从口袋里滑落。 　　那她怎么联系彼得？ 　　钟梓星有点发愁。 　　她没有发愁多久，战机内忽然响起一声轻响，钟梓星被响动吸引注意力，抬起头，就看见座舱盖向上抬起。 　　凝滞的空气被气流带动，萧瑟夜风瞬间涌入，钟梓星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缩到角落，双手抱紧膝盖，瑟瑟发抖地抬起头。 　　蝙蝠展翼的黑影遮蔽了落进她瞳孔里的光亮。 　　张开披风缓冲坠落的速度，蝙蝠侠从夜空中降落进战机，他作战靴踩在椅背上借力，一扬手收起披风，坐进座椅里。 　　座舱盖无声合上。 　　战机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钟梓星不敢出声，她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蝙蝠侠垂首坐在座椅里，久久没有动作。随着调整，他原本略显急促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紧绷的肌肉也微不可查地松弛下来，被包裹在紧身衣里的躯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相较布鲁西宝贝而言，蝙蝠侠一点都不好说话啊。 　　钟梓星大气都不敢出。 　　按理说，她不怕也不应该怕蝙蝠侠，老爷迷妹遍天下，好歹她也应该拿出点迷妹气场，贴上去嘘寒问暖才是——最开始面对钢铁侠她都没怂过！第一次遇到布鲁斯·韦恩她还敢让他帮她拎包！其他的她遇上哪个超英不敢说话过！ 　　……但是蝙蝠侠给钟梓星的感觉真的特别像她教导主任！天天在楼层间转悠看有没有学生玩手机那个！走路不带声突然从窗口幽幽地伸出来一只手！被收了三个手机的钟梓星想起他就觉得心惊胆战！ 　　教导主任在上，钟梓星战战兢兢，安静如鸡。 　　教导主任……不对是蝙蝠侠又装了一会雕像，才弯腰去启动战机。他动作时，钟梓星有种自己听见了机械运作的声音的错觉。这个男人将自己的身体打造成了一台战争机器，于是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台机械，只要定时上油就能保持良好运作。 　　钟梓星忍不住想起托尼的雄心壮志，探头多看了几眼——重点对比了蝙蝠侠的腹肌和钢铁侠的小肚子。 　　老爷可是有着八——九块腹肌的男人，妮妮想赶上……路漫漫兮其修远啊。 　　或许是她制造出了声响，蝙蝠侠动作一顿，蓦地转头看向钟梓星，目光幽深冰冷，像是八千米下的深海。 　　钟梓星：“……” 　　她屏住呼吸，对蝙蝠侠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小小声道：“你好？” 　　似乎是想起来战机里不止他一个人，蝙蝠侠顿了顿，瞥了眼钟梓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一瞬，他用低沉的嗓音道：“我送你回纽约。” 　　布鲁斯·韦恩很清楚他顺手救下的女孩的身份。 　　水晶桥事件之后，布鲁斯很快知晓了将背包托付给他的少女有着怎么样的能力——新建的海水桥就位于哥谭与大都会之间，哪怕被军方控制，以布鲁斯·韦恩的能量，也能轻而易举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海水桥的检测报告。 　　他也很清楚她能够多危险。 　　所以在钢铁侠召开那场大张旗鼓的新闻发布会之前，布鲁斯就建立了关于这个代号“脉冲星”的少女的档案库，同时着手建立相应的处理预案。 　　截取监控，比对身份，收集信息——他耐心地整理她的资料，寻找她的弱点，在暗处观察她的行动，确保如果脉冲星有朝一日背叛了人类，自己也能够阻止她。 　　那场新闻发布会显然是钢铁侠为了保护这个女孩放出的烟雾弹，布鲁斯不久之后就找出了新闻发布会上的“脉冲星”的身份，并且确认这个女性不可能是他那天见到的女孩。随后他利用哥谭的监控摄像头，在漆着“Lexcorp”的大巴上找出了她的身影，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他在纽约大学的留学生名单上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靠着强大的记忆力，布鲁斯对于钟的相貌极为熟悉，在旋转门偶遇时，只是略一反应，他就将对面那个小姑娘和档案里的围巾少女对上了号。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成孩童，但鉴于她不存在姐妹，有很大概率，这个小女孩就是珀瑟·钟本人。 　　……蝙蝠侠一直对自己的判断足够信任，然而当他驾驶战机冲向战场时，他错愕地看到那个小女孩从天空直直坠落，显然不像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样子。 　　她发生了什么？蝙蝠侠内心暗自怀疑。 　　钟梓星不知道蝙蝠侠一直看着她，听到他开口要送她回纽约，她顿时精神一振，刚要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座舱空间不大，只设计了唯一的座位，显然并没有也不想考虑到乘客不止一人的可能。虽然钟梓星极力蜷缩，离蝙蝠侠也不算很远，自然不可避免地闻到了飘散在空气里的血腥。 　　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圈：“……或者你可以先处理下伤口，先生？” 　　然而老爷丝毫没有接受她建议的意思，而是收回视线，启动战机，打算凭着顽强的意志力先把钟梓星送回去再说。 　　……是因为当着旁人的面不愿意示弱所以干脆不处理战损了？ 　　他要是倒下了算不算自己的锅啊？钟梓星有点方。 　　她小心地缩了缩，想想又鼓起勇气建议道：“谢谢你，先生，但是我家没有门禁，在外面呆晚一点也可以。只是在此之前，如果你能借我手机让我联系一下……爸爸就好了。” 　　她话没说完，蝙蝠侠忽然回过头，严厉地看着她。 　　……他看过来了！ 　　教导主任的既视感越发强烈，钟梓星当即闭口不言，配合地用行动表示她归心似箭一点不惹是生非，向教导主任势力低头。 　　白裙的小姑娘睁着黑亮清澈的眼睛，小心翼翼缩在角落里，讨好地望着他，黑发披在肩上，末梢微微打着卷，细细软软的，让人想要伸手揉一把。 　　但是乖巧不能掩盖她刚刚随口扯谎的事实。 　　作为世界上最好的侦探——之一，蝙蝠侠自然看出小姑娘对他有所了解，而且正在试图假装自己一无所知，从这点来看，基本可以肯定她的确就是脉冲星本人。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的是，他感觉她并不害怕蝙蝠侠，但她正在以其他角度害怕他…… 　　有档案库在手，布鲁斯·韦恩对脉冲星的状况了如指掌，从她的家庭住址到她的社交关系乃至于情感状况……虽然中途免不了和斯塔克的人工智能斗智斗勇。 　　大概猜到她想联系的人是谁，布鲁斯回想了一下之前战斗中看到的明显大了一号、让他怀疑紧身衣里面的人是不是换了一个的年轻超级英雄，隐约理解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对方焦灼的模样历历在目，斟酌片刻，他打开装备箱，翻出一台全新的手机，略作调整后递给钟梓星。 　　他的举动让钟梓星愣了愣——她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出格的要求能够被同意，不过她没有纠结太久，立刻如获至宝地接过手机。 　　“谢谢你先生！” 　　钟梓星一面拨号一面抬头，看见蝙蝠侠正在低头调整战机仪表盘。 　　大概是隐藏他现在位置，确保哪怕跟着她拨出的电话回溯也找不到他……之类之类，总之就算借给她手机不可能是冲动行事而是有详细计划就是了！ 　　这可是蝙蝠侠！蝙蝠侠无所不能！钟梓星比对自己还有信心。 　　按下拨出键，几秒后，“滴”声从手机里传出。钟梓星如坐针毡，听着耳畔一声声漫长的“滴”，隐隐有些焦躁。 　　她昏迷前战场分明是在纽约……为什么她醒来时就从纽约到哥谭？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纽约真的没事吗——见鬼她就不应该耽误等通知！ 　　等明天能力恢复，不管政府和不和她联系她都先把纽约翻修了再说！ 　　而且……不应该仅限于纽约。 　　钟梓星闭上眼，定定神，慢慢下定了决心。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 　　但她，想翻修地球。 　　她想把这颗星球纳入她的羽翼之下。 　　下了决定之后，此前一直隐约存在的心结顷刻散开，钟梓星呼出一口气，波动的情绪渐渐平静。 　　电话没有接通。 　　她放下手机，等了会，开始拨第二遍。 　　拨通时，她心不在焉地问一直在看着她的蝙蝠侠，找点话题转移注意力：“蝙蝠侠先生，不介意的话，我能问一下这部手机有什么特别的吗？感觉您的装备箱里不会放一台普通的手机。” 　　蝙蝠侠言简意赅：“必要时，它是一枚炸弹。” 　　钟梓星：“……” 　　钟梓星：“啊？” 第65章 海陆风 　　镜面喷漆的车身刺穿亮白天光, 漆黑的跑车如同发硎之剑，行驶在苏格兰的荒原上，稀稀疏疏的黑醋栗与枞树散落在覆盖薄冰的湖边，枯黄植株在车轮下匍匐, 湖畔凉风掀起草灰纷扬。 　　西斯端坐在后座上, 目光透过贴着遮光层而光线昏暗的车窗，望向窗外荒凉的原野。 　　他的脊背没有沾上座椅，而是像后腰插了把尺子那样挺得笔直，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他偏于瘦弱的身体，西装袖口下露出一截白, 绿松石袖扣在车内耀冶着微光。 　　“我们快到了。”他身边一身米色西装的少女面无表情道。 　　西斯手指拂过无名指上的图章戒指，闻言微微颔首, 没有去嘲讽史蒂芬妮在说他只要抬头观察就能得出的浅显结论。 　　一天前，他从纽约搭乘航班抵达伦敦，在机场外徘徊许久, 最终搭乘出租, 抵达了史蒂芬妮提到的裁缝店, 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等待她的少女。 　　机票是珀瑟支付的。虽然她不怎么在意, 但西斯还是把这笔开销计入了他们之间只有他知道的账单里, 打算等有朝一日他能够用“珀瑟”来称呼她时一并还给她。 　　无限宝石之间如果相距不远, 彼此都能感知到彼此的存在，此前西斯也曾感知到灵魂宝石寄宿在那个人类身上。不过他和史蒂芬妮认识的渠道并不是这个，甚至，他们其实并没有认识几天。 　　虽然对于对方目前的状态都是陌生的, 但本质层面上，他们对彼此都足够了解，在立场相同的情况下也不介意帮助对方，因此西斯和史蒂芬妮没有寒暄，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需要你的帮助。”史蒂芬妮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开门见山。 　　来之前西斯就知道他要面对什么，因此只是点点头，简短地问：“什么时候开始？” 　　他没见过史蒂芬妮，对她选择的外貌也没有兴趣，也以为对方也是这样的态度。然而少女看了他一眼，并未直接言明细节，而是站起身走向柜台：“你需要一套西装。” 　　“……我以为你很着急。”西斯抿了抿唇，不太想动。 　　史蒂芬妮不置可否。 　　“在那之前前置准备是必须的，”她头也不回地说，“跟我来。” 　　“包括定制服装。”西斯问。 　　史蒂芬妮回头看向他，扬了扬眉：“包括学习一定的礼仪和赌博技巧。” 　　说这话时，她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属于少女的狡黠。 　　史蒂芬妮的目的很简单——作为无限宝石的化身，她的智商与记忆力本就远超人类，就算是一名优秀特工所需要接受的教育，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她全盘掌握。 　　“我早就达到毕业的水准了。”她是这么解释的，“之前是因为我对于自己能力的掌控力不足，还会隔三差五出现随机传送，所以詹姆斯才阻止我参加考核。” 　　西斯听她的描述，猜到她现在应该能够掌控空间能力了，才能够进行她口中的“考核”。出于好奇，他问：“什么时候？” 　　“珀瑟在洞里看到我的那天开始。”史蒂芬妮没有隐瞒的意思。 　　西斯皱了皱眉。 　　他问道：“你和那些……和你的朋友不一样，你……完成考核应该很容易。” 　　原本他想问“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但顿了顿，他改了词。 　　“对，这是简单模式。”史蒂芬妮飞快回答。 　　她停了停，等裁缝为西斯量完尺寸，带着数据离开房间，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处理超人类事件神盾局更有经验，但它具有的政治意味太浓厚了——对一个全球性组织来说这可不是好评价，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里。”她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西斯不太懂她为什么忽然扯到神盾局，事实上他连神盾局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复仇者联盟也是因为珀瑟的关系才稍有了解。 　　“我喜欢这个职业，喜欢kingsman，喜欢自由的感觉——你能理解，对吧？”史蒂芬妮并没有期望他回答，顿了顿，便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不满足于成为邦德先生那样的特工，我想尝试处理涉及超人类的任务——这只是第一步。” 　　她忽然扬起一个很浅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她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生动起来，仿佛一朵花曳落春溪，瞬间牵动了暮春来临。 　　“未来，我会让kingsman取代神盾局。” 　　……如果西斯懂她在说什么，大概会给出点反应，觉得她脑袋有问题或者嘲讽她自视甚高之类的。然而他现在听得如坠云雾，只能按照惯例点头：“加油。” 　　少女迅速地对他笑了下。 　　正常的考核难度太低，史蒂芬妮干脆为自己选择了别的任务，原本这项任务不在kingsman的处理范围内，因为涉及到了变种人和其他超人类——她盯着这块有一段时间了，也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资料。 　　西斯对于帮忙没有异议，唯一的疑问是：“为什么需要我帮忙？”这种程度空间宝石自己就能完成。 　　史蒂芬妮肃穆道：“在那个地方……女性介入赌局太过引人注目。” 　　她给西斯解释详细情况：“两年前，伦敦塔，英格兰银行，伦敦本顿维尔监狱同时被莫里亚蒂入侵，在地下世界他放出的消息是他拥有一串能够入侵地球上任意一台电脑的代码……当然，事后证明他没有。” 　　“但是现在别人有了。” 　　“ 欧文凯斯，奥克塔CEO，有确切消息称他开发出了一种芯片，能够控制地球上所有计算机系统，破解防火墙，操纵市场，监视任何人——我不知道包不包括复仇者联盟的防火墙，不过感觉凯斯有这个信心——以及它现在正在被出售。” 　　“不过由于意向买家出价接近而且寸步不让，他们决定举办一场拍卖，或者说赌局，通过牌局决定由谁出价购买。” 　　描述这些时，史蒂芬妮全凭口述，西斯也不觉得惊讶，大致了解事态后，他问：“我们要把那块芯片偷出来？” 　　“至少我们要知道它在哪。”史蒂芬妮摇摇头，“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赢过来。” 　　西斯：“……你会赌博？” 　　资金对于空间宝石显然不成问题。 　　史蒂芬妮一脸理所当然：“学学规则，然后出千就好。” 　　从史蒂芬妮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参与赌局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类，显然都没抱有凭运气和技术赢得牌局的打算。 　　她看着西斯：“你不可能不赢。” 　　“不过在那之前，你至少要把赌博学得像模像样。别担心，我给你找了个好老师。” 　　……于是，在抵达伦敦的第二天，西斯莫名其妙地跟史蒂芬妮一起，去向一个叫詹姆斯·邦德的人学习赌术。 　　回忆昨天的古怪经历，西斯收回投向窗外的视线，转而落在身边的少女身上。 　　他并不喜欢史蒂芬妮。但也不讨厌。非要说的话，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史蒂芬妮给他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力量在他们之间清楚地划分出隔阂和天堑，让他知道对方和自己并不是一路人。 　　但他不清楚他们的差异到底是什么。 　　西斯揪着这个想法想了一晚上，依旧没有结果，然而在史蒂芬妮提醒他的这一刻，他恍然大悟。 　　他蓦地开口。 　　“……你太像人类了。” 　　有意无意关注旁人的状态，对浅显的事实进行描述解释，寻找话题打破僵局，运用语言安抚他人情绪……这些细致，或者说温情的想法，都是人类才会有的。 　　会笑，会解释，会想融入群体，会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 　　身边的少女沉默。 　　许久，她轻声道：“我想当人类。” 　　西斯没有说话。 　　史蒂芬妮静静地看着他：“你认为人类是劣等生命吗？脆弱的碳基构造，落后的智力水平，短暂的生存周期……” 　　西斯打断她：“……我没有。” 　　他蹙眉道：“但我也没有想放弃自己。” 　　他并不是不想参与进这个世界，重力泉之行已经说明了他和人类世界有多格格不入，如果他喜欢这个世界，他就要学习怎么和它共处。 　　但他从未想过为了融入世界去放弃自我。 　　他并不想彻底扭转自己的视角，不想去模仿人类的一举一动，就算愚蠢也好，他想保留一点属于他的东西，无论是对是错。 　　他轻轻地开口：“我只想当自己。” 　　…… 　　荒野。 　　“以人类的社会关系网络来看，想完全隐藏自身，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够确保获取任何人完整的记忆，分裂式铺展网络……只要存在过，就无处遁形。” 　　说话的是一个银发及腰的男孩，他站在湖边，阖上双眼，像是在聆听什么。比他略矮一些的红发女孩站在他身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远处压抑的阴云。 　　片刻，里瑟睁开眼，望向远处残破的庄园，以及正在向庄园疾驰而来的影子，笑了笑：“找到了。” 　　艾尔芙闻言抬起头，轻快地问：“现在去见见她吗？” 　　里瑟像是在思考，过了会，摇摇头。 　　“好消息是，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兄弟姐妹，”他的口音切换成了纯正的英音，贵族腔调越发明显，“但坏消息是，他们被人类污染的程度太深了。” 　　艾尔芙“唔”了一声，语调不变：“那我可以吃掉他们吗？”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一如以往的天真无邪，像是她在谈论的是想吃冰淇淋这样无害的事。 　　里瑟忍不住轻笑。 　　“给他们一个机会吧，beauty.”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再看看。可以的话还是合作比较好，对吧？” 　　他说着，习惯性地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容。 　　“毕竟，我们想要对抗的可是命运。” 第66章 红视泽 　　阴云密布的夜空无星无月, 滚滚烟雾如同火炬直冲云霄，熊熊火光在漆黑的海面上燃烧，蔓延成包围城市的火海，波澜起伏的海水像是镜面, 倒影出无缝衔接的烈焰红莲。 　　爆炸声与嘶吼声中, 一架诡影般的战机冲破烟雾，划着奇谲的轨迹，飞向战场中心。 　　如果把时间倒推回十分钟前，钟梓星绝对猜不到十分钟后的事态。 　　当通话第二次以忙音告终，即使不觉得纽约会出事, 钟梓星还是不免露出困惑的神情。 　　她放下手机，思索一会, 没有去拨打第三次的打算，而是把手机递向蝙蝠侠：“谢谢你，先生。” 　　蝙蝠侠没有接。 　　“你想联系的人随时可能联系你。”他淡淡地说, 收回视线。 　　钟梓星：“……” 　　等等, 这个意思是, 送她了？应该不是她理解错误吧？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会莫名其妙收到来自老爷的礼物？ 　　手里捏着一枚炸弹, 钟梓星还是有点方的。她强作镇定, 点点头表示自己收下了。不过因为身上没有口袋之类的, 她只能把炸弹捏在手里，轻声说：“我家在……” 　　她话音未落，视野边缘忽地亮起一抹明光。 　　钟梓星话语一顿，视线不由自主移过去。 　　今晚没有月亮, 海面上一片黑暗，原本坠入海湾的两截飞船燃烧着火光，刚才的明光就是从其中一截上亮起，似乎是一次新的爆炸。 　　钟梓星隐约看到火光中闪过影子，但速度太快，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正犹豫要不要问蝙蝠侠他能不能探测到那边的情况，忽然战机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无机质的合成声在舱室内回荡：“警报，扫描到非人形生命反应接近。” 　　钟梓星眼瞳一缩。 　　不等反应，蝙蝠侠忽然转身，手一抹控制面板，战机陡然大幅度翻转，向下猛地俯冲。 　　猝不及防之下钟梓星差点扑到蝙蝠侠身上。她勉强抓住座椅，保持平衡，就听到头顶刺耳的刮擦声传来，似乎是什么锋利的东西从战机表面擦过。 　　她抬头望去，浓重夜色中，庞大狰狞的影子划过天际。 　　……这不是那啥吗？ 　　钟梓星死死盯着头顶翼展数十米的机械翼龙，目光在它两根金属长尾上停留了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向沉没进海湾里的飞船。 　　她嗓音有点涩：“你们打沉它的时候都不检查一下吗？” 　　在他们头顶游弋的机械生物有着狰狞的外表，双头双尾，两根修长的长尾垂落，尾端的尖刺锋利如同长矛……很明显是来自塞伯坦星球的生物。 　　就目前已知信息来看，钟梓星有一半几率能确定，这艘星舰的拥有者是禁闭……变形金刚4的boss。 　　总的来说这家伙是个赏金猎人，移动宝库，收藏家，飞船上装着他从宇宙各处收集来的种族……换句话说，相当于一整个外星生物猎奇博物馆。 　　“要是它们携带了什么外星病毒妥妥又是一场全球性灾难吧？”钟梓星无暇去想这个神一样的剧情线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转折搞得吐槽技能突飞猛进，不等蝙蝠侠回答，就紧张兮兮地追问：“出国都不给带水果上飞机，一艘星舰哐叽砸下来都不带检疫的吗？” 　　蝙蝠侠：“……我已经检测过了。” 　　钟梓星瞬间老实，拍拍胸口：“哦这样。” 　　看她的样子，好像蝙蝠侠说什么她都信，哪怕他说其实装了一船异形但是都被他制服了，钟梓星就会兴高采烈地鼓掌叫好，丝毫没有后顾之忧。 　　蝙蝠侠：……不是很懂。 　　战机在气流之中隐隐震动，翼龙对他们紧追不舍，蝙蝠侠看了眼雷达，不再与钟梓星对话，注意力转回操纵战机上。 　　随着机身骤然转向，钟梓星猛一下被离心力甩到座舱盖上，差点撞到头。 　　“安全带。”蝙蝠侠说。 　　钟梓星急忙扯过安全带给自己扣上：“谢谢。” 　　从飞船上逃脱的外星生物四处逃窜，冲向最近的陆地，海面上掀起一道道白线，水晶桥的光辉被淹没在火光之中。 　　在夜晚捕捉数量不明的外星生物……钟梓星眯眼盘算。 　　她瞥了眼蝙蝠侠。座舱里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看不清翼龙的影子，不过凭借蝙蝠侠高超的驾驶技术，他们目前还没有被翼龙追上，除了最开始猝不及防的刮擦以外，战机还没有大的损伤。 　　从刚才醒来前看到的那一幕看，现在海湾上恐怕有不少超级英雄，要处理这次事件不算困难……要不是她手机没了，大概可以直接召唤艾瑞丝来。 　　她思考时，战机又是180°翻转，一道道激光束激射而出，如同飞舞的流萤，追向黑暗中的翼龙。 　　激光擦中翼龙的金属羽翼，一粒粒火花从它的翅膀上迸溅开，它在空中踉跄了下，似乎攻击被激怒，一声尖啸后，两只头颅对准战机张开长喙，喉中酝酿着躁动不安的烈光。 　　钟梓星手指骤然收紧，下意识看向蝙蝠侠，发现他依旧没有其他反应，犹豫了下，重新坐回去。 　　不怕不怕，能解决的，要相信别人。她反复告诉自己。 　　蝙蝠侠注意到她奇怪的举动，心思电转，沉声问：“我没有太多时间，你能对付它吗？” 　　“能……不对，现在不能。”钟梓星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一秒之后，她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 　　“……” 　　蝙蝠侠脸上毫无惊讶之色，钟梓星想想就知道老爷大概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么一看之前扯谎的行为只剩下了蠢了啊？ 　　她心里默默泪流，只好承认：“好的，您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总之，我现在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我的能力暂时消失了，抱歉现在我帮不上忙。” 　　她简单解释自己的情况，表明不是不想帮忙实在是有心无力。 　　蝙蝠侠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扫了她一眼，问：“因为你变成孩子了吗？” 　　钟梓星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蝙蝠侠闭口不言，大概是记下了她的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甚至跟身体关联不大这件古怪的事。 　　钟梓星忍不住抿了抿唇。她当然也知道这种现象无法解释……如果被有心人知道，利用得好足以致命。 　　蝙蝠侠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考虑几秒，他从装备腰带上拆下一只玻璃瓶，丢给钟梓星。 　　“谢谢，这是什么？”钟梓星接住玻璃瓶，指甲敲了敲瓶身。 　　“增龄剂。”蝙蝠侠说。 　　钟梓星：“……什么？” 　　蝙蝠侠看了她一眼：“应该能让你恢复。”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 　　钟梓星神情僵硬：“……您怎么会有这个？” 　　哥谭有东海岸最大的黑魔法地下交易市场，难道老爷你闲着没事还去逛街采购吗？还是说遇到未成年罪犯可以及时灌下然后痛揍他们？或者说已经装备上增龄剂了，巫师界的其他魔药还远吗？ 　　蝙蝠侠：“……” 　　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想了什么，不过看她此刻的表情，不知为何，布鲁斯·韦恩忽然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他是从提姆那里没收来的。 　　但最后他只是说：“你问的已经够多了。” 　　钟梓星回过神，连忙点头：“哦哦好的。”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玻璃瓶，若有所思。 　　得到神器钟梓星第一反应不是喝下，而是开始思考今后保持无能力状态，必要时磕药……呸是喝增龄剂变身的可能性。不过几秒后她就放弃了这个扯淡的设想，拔出瓶塞抿了一口。 　　仿佛马里奥吃掉蘑菇。 　　液体滑入喉管，骨骼开始拉伸，肌肉与血管同步生长，几秒后，钟梓星睁开眼。 　　她看着模糊一片的夜空，忽然笑了笑，转头向蝙蝠侠道谢：“谢谢你，蝙蝠侠先生，可以打开座舱盖吗？” 　　面对女孩的笑脸，蝙蝠侠皱了皱眉，没有对她的行为发表意见，只是命令电脑打开战机的座舱盖。 　　夜风呼啸涌入，翼龙的嘶鸣越发清晰。 　　钟梓星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下关节。 　　增龄剂效力好像不能维持多久，现在离日出还有几小时，必须赶快解决然后赶回纽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理清思绪，钟梓星站直身，踩着像素块跃出机舱，站在空中，转身面对向她冲来的翼龙。 　　翻修还没开始就给我增加工作量，科科。 　　钟梓星扯扯嘴角，缓缓露出一个完全称得上扭曲的笑容。 　　她忽然纵身一跃，迅速对准翼龙的其中一只脑袋就是一拳！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鸣，几块马赛克被打飞出去，翼龙的脑袋顿时缺了一块，它身形一顿，仓皇地调转方向，就要逃跑。 　　然而始作俑者对这样的效果并不满意，她发出诡异的笑声，轻松地追上去，一眨眼就骑在了翼龙背上。 　　钟梓星拍拍它的脑袋，和善地微笑着说：“别怕，小可爱，我们走，带我去那边的城市。” 　　在战机里围观的蝙蝠侠：“……” 　　他听着空中传来的颇为类似反派的邪恶笑声，心情复杂地想，他可能要修改对脉冲星的判断了。 　　钟梓星不知道她现在的行为已经把蝙蝠侠之前对她的好印象尽数抹除了，并且非常怀疑她存在暴力倾向，甚至已经在为小蜘蛛默哀……她只是发现他们已经远离海湾一段距离，以她的速度，想要抵达海湾恐怕需要很久，所以钟梓星才打起了翼龙的主意。 　　印象里这些机器恐龙不打不听话，只会服从能够战胜他们的存在，再加上她的确心情不太好，所以动作稍微粗暴了点……当然，主要是因为前者，并不全是因为她心情不好:） 　　钟梓星没有太多时间。虽然之前没有尝试过如此大范围地使用能力，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闭上眼，将意识无限铺展开，向着海湾两边的两座城市地毯式蔓延。 　　在思维里，一只只逃跑的外星生物被她捕捉到踪迹，在她的强行催动下，失去对自身的控制权，以怪异的姿势定格在街道、天台、楼宇表面、下水道等等位置。 　　翼龙带着她飞向哥谭，在这座黑暗之都上空盘旋。钟梓星搜索完全城，正准备收回意识，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丝犹豫。 　　……偷偷做一下好了，反正做了也没人知道！ 　　念及如此，钟梓星指挥翼龙向城市一角飞去。 　　远处被单独隔离出的建筑渐渐清晰，她停在阿卡姆精神病院上空，俯瞰下方的建筑，然后。 　　默默地把整座建筑包括地下设施都加固了一遍。 　　就算有谁有闲心想学肖申克也不可能挖出去……钟梓星边加固边想。 　　神清气爽。 第67章 光谱线 　　一月二十日。 　　纽约。 　　在哥谭折腾了没多久, 夜色退去，东海岸迎来了日出。 　　钟梓星在城市外把翼龙放走，呼吸了一口晨间的微凉空气，匆匆摸进纽约。 　　她现在是“建筑师”的打扮——里面还是那身连衣裙, 外面套了件皮风衣, 羊绒围巾鹿皮短靴，全是从蝙蝠侠那里打劫来的货色……具体细节不便透露，反正过程还是很正直的。 　　钟梓星把围巾拉高了点，微微皱眉，左右打量战后的曼哈顿。 　　大战的发生和转移都在深夜里, 大部分纽约市民还处于沉睡之中，远离曼哈顿的城区甚至感受不到多大震颤, 等到天亮才从新闻里意识到自己与灾难擦肩而过。 　　就连她也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日二十二时四十六分，曼哈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外星生物再度入侵纽约, , 我们耳熟能详的英雄们参与进了与那些机械怪物的战斗之中……”号角日报的詹姆森先生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钟梓星正在困惑, 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平时这个时候, 这张一百英尺高的面孔都在日常黑蜘蛛侠, 嚷嚷着“不把蜘蛛侠赶出纽约誓不罢休”之类的，彼得大概对她吐槽了几百次，主要集中在晚上散步时间——每到晚上小蜘蛛就会被他的梅姨督促着出门散步，钟梓星一般那个时候顺道去便利店买三明治, 出门遇上干脆就顺路一道……反正后来就听不到小蜘蛛抱怨为什么要出门散步了。 　　皇后区北边有法拉盛，那边华人居多，钟梓星经常去那里的超市买中国菜半成品回家加热，不过带上彼得之后，她的行程就变成了每晚例行扫荡小吃街…… 　　向北是伊斯特河的弗拉兴湾，撸完串正好沿河走一段消消食。 　　钟梓星平时其实不太说话，没人搭理她她就安静缩角落去了，不过幸好小蜘蛛是一个人能侃上半小时单口相声的存在，钟梓星也乐于当那个捧着小吃鼓掌的人。 　　后来那段时间就变成了约定俗成的吐槽时间，吐槽老师，吐槽号角日报，吐槽无休无止的实验报告，吐槽越发丧心病狂的纽约物价…… 　　钟梓星瞥了眼大屏幕上放映的早间新闻，一心二用，边听新闻边穿过一片废墟，顺手修复了那座坍塌的店铺。 　　以她现在的能力，做这些时甚至不需要全神贯注。 　　钟梓星仰头注视着眼前大厦空荡的表面，估算了了下修复玻璃幕墙需要的玻璃数量，低头看看断垣残壁间散落的亮光……想了想决定先把这项放在一边。 　　从新闻里她大概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禁闭的手下有着数量众多的机械猎犬，这些只知道服从命令的生物在主人的命令下冲进城市四处破坏，和复仇者们在街头混战，纽约大战没完成的镜头昨夜全部被加量不加价地补上了。 　　因为新闻提醒市民不要外出，此刻街上基本没有人。路过一条街道时，钟梓星看到了熟悉的一键还原现象，她探头看了眼，发现果然是傲罗正在修复建筑，砖石和玻璃在魔杖牵引下有条不紊地拼合回原位，焕然一新。 　　钟梓星默默记下，打算等会来帮忙。 　　手机依旧没接到电话，比较不幸的是钟梓星也就背下了小蜘蛛的号码，其他人一概不知道怎么联系，因此对于现在的事态万分茫然。不过假设彼得的手机都出了问题，现在的状况就可以解释了，她只要找艾瑞丝帮忙找回丢失手机的数据，至少下载T2.0，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钟梓星抱着这样的想法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思考自己能不能刷脸进复仇者大厦，目光移向眼前的楼…… 　　…… 　　她僵在了原地。 　　复仇者大厦呢？？？ 　　原本矗立着复联标志性的纽约总部的位置此刻空空荡荡，整块地皮干干净净神似拆迁办扫荡过，地面上只剩下打地基和铺设管线留下的洞口，除此之外一片玻璃渣都看不到。 　　自己可没有半夜来拆楼……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钟梓星一脸懵逼，站在复联大厦的原址前风中凌乱，疑心自己穿越到了一年前。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怔愣地收回视线，一转头，看见一身便装的女特工孤零零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这事儿不是我干的！”钟梓星脱口而出。 　　娜塔莎：“……” 　　她一时没忍住，被钟梓星惶恐的表情逗笑出声，原本略显压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少许。 　　“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她悠然调侃了句，在钟梓星露出慌张神情之后，才轻笑着说：“不过，碰巧我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钟梓星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问：“发生了什么？” 　　见她放松下来，娜塔莎略略正色：“昨晚入侵者的首要目标是复仇者大厦，吞吸发生后不久飞船上降下了大量机械生物，绝大部分攻入了复仇者大厦，之后艾瑞丝用能力让他们转换了阵营，解决了入侵危机。” 　　那是，艾瑞丝一只手就能解决他们。 　　钟梓星小鸡啄米：“然后呢？” 　　娜塔莎：“哦，某人出了个好主意，打算一举摧毁飞船，于是大厦变形成了一只飞梭飞走了。” 　　钟梓星点头：“飞……” 　　她只说了一个词就卡了。 　　飞。 　　飞走了？？？ 　　虽然总觉得迟早就这么一天，以艾瑞丝热衷于扩充安妮军团的势头……但是真的飞走了是怎么回事啊？？？ 　　“总之飞梭把队长他们都带走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飞船沉没还是凌晨的事，然而现在飞走的诸位也没回来，娜塔莎对此也捞不出什么解释，她对钟梓星笑笑，“现在这里就剩我们了。” 　　钟梓星魂不守舍：“……哦。” 　　她犹豫了下，小声问：“我能问一下还有谁当时也在大厦里吗？” 　　娜塔莎的答案解释了为什么手机打不通——是的一起飞走的还有纽约好邻居蜘蛛侠，以及正在车库里修整的五位汽车人战士…… 　　大概也就半个漫威在天上飞而已。 　　钟梓星内心飘过一串“……”，终于感受到了许久没出现过的心累。 　　娜塔莎观察她的神情，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看样子你是在找谁吗？” 　　“差不多……”钟梓星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她望着天空发了会呆，吐出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看着娜塔莎认真地问：“罗曼诺夫特工，有什么是我现在能做的吗？” 　　她想起之前看到正在修复城市的巫师：“比如修复城市？” 　　娜塔莎笑意渐渐褪去。 　　“还记得我此前说我们可能有合作的机会吗？”她看了钟梓星一会，压了压鸭舌帽，率先转身沿着街道走去，嗓音淡淡的。 　　钟梓星愣了下，连忙跟上：“是的？” 　　娜塔莎：“这次你修复城市会被电视台拍到。” 　　钟梓星立刻保证：“好的！我会注意不被拍到的！” 　　娜塔莎停下来，偏头看了钟梓星一眼。 　　“不，我的意思是你会被拍到。”她说，“因为你没有遮掩的意思。” 　　钟梓星：“……啊？” 　　娜塔莎顿了顿，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继续说道：“巫师的存在不会暴露在镜头之下，所以世界能看到的是建筑师修复了战后的城市……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钟梓星沉默。 　　短短瞬间，她就理解了娜塔莎的意思。 　　她微微皱眉：“……就像队长在二战时那样？” 　　每次灾难造成的经济损失都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如果不是因为这点，让超能力者整修纽约这件事绝对是天方夜谭。 　　但如何止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让人们“知道”这点。 　　关于是否需要宣传，钟梓星之前也和托尼聊过，如果知道有人能够修复残破的城市，必然能安抚普通民众的情绪，虽然钟梓星的整修其实没有什么大动静，但无法眼见为实的事，绝大部分人都会持怀疑态度，为了“展示”效果，作秀是必须的。 　　但是这件事……和娜塔莎有什么联系？托尼和她说了？为什么？ 　　钟梓星对可能的大张旗鼓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只是吐出一口气，抬起头冷静道：“如果是为了宣传的话，我可以试试。” 　　娜塔莎神情有些复杂。 　　她轻轻笑了笑：“还有一点，国务卿希望你能够注册自己的超级英雄身份。” 　　“有关超级英雄的现状我猜你不了解，不过如果你能接受这个要求，你就有权限知道这些了。接下来你会被全面包装，确保形象毫无瑕疵，按照‘忒伊亚’计划，媒体会把你塑造成……新世纪的造物主之类的东西吧，你可以自己看看。” 　　“如果计划顺利，一周后你应该会着手整修纽约，之后是整修全球重要城市，预计一到两年间，你需要整修完地球。” 　　娜塔莎伸出手指，点了点钟梓星的围巾，看着她蓦然睁大的眼睛：“今后，你不能再戴这个了。” 　　在她止住话语之后几秒，钟梓星都没有反应过来。 　　几秒之后，她一个激灵，语无伦次道：“等等？‘忒伊亚’计划是什么？造星计划？为什么我要揭露身份？这次大战也是计划的一环？国务卿？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能力？你呢？你又扮演什么角色？全球？这是……” 　　她咬了下舌头，咽下了对美国政府的质疑。 　　她是不是该去找大使馆？钟梓星紧张地思索着。 　　娜塔莎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她示意钟梓星镇定下来，一条条解释道：“‘忒伊亚’计划的文件会在今天之内递交到你手上。昨晚的事件是意外，不过损毁的废墟并不难找。是的，国务卿知道你的身份，抱歉，珀瑟，你的身份从你当众展现能力起就不能是秘密了。我在‘忒伊亚’计划里的身份是你的副手之一，负责协助你完成计划。” 　　虽然娜塔莎漏过了几个问题，不过钟梓星并没有追问，压力之下，她以惊人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娜塔莎叹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是全球，因为这个计划并不是由国会制定的，目前只是草拟方案，还要会议等待通过。” 　　“不出意料的话，某个来自北京的人现在正在你家等你，他会向你解释的细节，后天早晨，他会带你前往会议地点，参加‘忒伊亚’计划的最终决议。” 　　钟梓星沉默了几秒：“会议地点在哪里？” 　　娜塔莎微微颔首。 　　“联合国总部大楼。” 第68章 夜天光 　　“干得不错, 孩子。” 　　凭借大厦……或者说飞船里的器械临时改造了种子的外壳后，钢铁侠为临时牢笼合上最后一道关锁，盯着牢笼里的种子后退一步，冲着倒挂在天花板上的蜘蛛侠比了个拇指。 　　能和偶像一同干活并且被称赞, 小蜘蛛明显有些兴奋过头, 憋了口气，才尽量保持平静地回答：“不，没什么，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斯塔克先生。” 　　说话时, 氤氲白雾从牢笼缝隙猛地喷出，丝丝缕缕的气流缠绕两个人一瞬, 便逸散开来，压缩机开始工作，房间里响起蜂鸣般的嗡嗡声响, 深度冷冻按流程有序进行。 　　托尼站在牢笼前, 等待深度冷冻完成, 顺便和误打误撞被达摩克利斯——也就是复联大厦变形之后的形态, 艾瑞丝难得起了个正经名字, 托尼嘴上不说心里还蛮惊讶的——带上天空的邻家超级英雄聊天：“你的制服是你自己做的？” 　　他们面前的白雾渐渐散去, 封锁在牢笼里的囚犯也渐渐显露出形貌。 　　——那是个四肢被奇异的金属结构禁锢住，像是张羊皮一样被拉伸开，束缚在牢笼中央的女孩。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肌肤莹白, 手脚纤细，关节处覆盖着像是从皮肉里生长出来一样的金属装甲，头向下垂着，挑染了金色的白发湿漉漉落在额前，纯黑液晶屏幕在额发下若隐若现，看不出是清醒还是昏迷。 　　仿佛听到什么动静，她慢慢抬起头，脖子咔哒一下，弯折到仿佛扭断的角度。 　　“嗬……” 　　她像是声带损毁还未恢复，只能发出似哭似笑的沙哑气音，唇上沾着一抹凌乱的猩红，不知道是血还是口红的颜色。 　　托尼止住话语。 　　他循声看了眼被禁锢在牢笼里和艾瑞丝相貌别无两样的女孩，微一皱眉，忽地转身，把手搭在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小蜘蛛肩膀上，语气不变，脚下生风向着房间门口走去：“好了孩子，这里已经完工了，我们去隔壁和队长他们喝一杯吧，在天上聚会的机会可不常有。” 　　“呃，斯塔克先生，那个……”彼得试图提醒钢铁侠注意牢笼里的女孩，然而接收到托尼递过来的眼神，他顿了顿，改了口风，“好的，我知道了。” 　　两个人背对着女孩，默契地加快速度走出房间，他们离开后，房门无声合上，房间内的灯光徐徐暗淡，只剩下牢笼的光源还在工作。 　　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女孩缓缓摆正脑袋。她的额发因为动作再度散开，露出了和艾瑞丝如出一辙的液晶屏幕，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屏幕被击碎了一半，只剩下小半块弧形堪堪遮住左眼—— 　　嵌在右眼眼窝里机械义眼散发着嗜血的红光。 　　…… 　　眼看楼宇间的一角晴朗天空被飞船的阴影遮蔽，钟梓星将右手拎着的背包转移到左手，扯掉耳机，任由它们垂在胸前，空出来的手搭在眉骨上，手搭凉棚，看着复仇者大厦缓缓下落，在震耳欲聋的动静中变形回楼宇的形态。 　　不久前娜塔莎终于收到了托尼的消息，于是转告钟梓星他们很快就能回到纽约，并且还捕捉到了又一个拟人的原·神器——之前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无法和外界联络。钟梓星那时正好和人聊完，得到消息就收拾收拾，直接来复联总部门口那条路上等着了。 　　她没等多久，就看到大厦高层跃出一抹红影，在空中腾跃出去不短的距离，略一停滞，靠着蛛丝牵引，从空中荡了下来。 　　钟梓星看了一眼，顺势转身。 　　刚一站定，熟悉的身影就落在了她面前。 　　因为在外面要顾及隐藏身份，彼得没有摘下头罩，不过就算看不到表情，毫不掩饰的欣喜也直白地从话语中溢出来：“抱歉，之前遇到突发状况，找你的时候我搞丢了手机……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钟梓星淡定地上下扫了他一圈。 　　嗯，活蹦乱跳，没有明显伤势，情绪有点激动，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她伸手对彼得招了招，示意他过来，放下背包，控制拉链打开。 　　一只牛皮纸袋从背包里飞出来，落到彼得手上。 　　“便利店买的三明治。我需要和托尼说点事，你可以先回家，不用等我。” 　　钟梓星低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举起来给彼得看，坦坦荡荡表示自己手艺不精，大家还是老老实实便利店走起比较和谐。 　　彼得捧着纸袋，凝神打量钟梓星片刻，发现她好像没什么问题，才迟疑道：“OK，那晚上见。” 　　钟梓星噙着淡淡的笑意点头。 　　“……你感冒了吗？是因为昨晚太冷吗？”彼得端详钟梓星半天，始终找不出她不说话的理由，想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忍不住担忧地问道。 　　说着还试图伸手来试试她额头的温度。 　　钟梓星没有躲开的意思。她微微抬头，神情不变地任由彼得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等彼得充满困惑地收回手，贴在他自己额头上比对温度，她才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 　　“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有趣的事，回去告诉你。” 　　“……好的。”眼前的少年似乎想说什么，但顿了顿，他只是乖乖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梓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失落…… 　　大概在奇怪她今天格外冷静的态度。 　　问题是，来之前钟梓星刚刚和人拼了一场酒……还是白酒，导致她出门前猛漱口外加塞了半罐口香糖。即使如此，现在她依旧不敢说话，生怕被闻到酒气。 　　钟梓星抬头望天，想了想，忽然笑出声。 　　她低头打下一行字：“你在期待什么？” 　　“不我没有。”面对她戏谑的目光，彼得第一反应是矢口否认，然而望见她眸光深处的平静，犹豫一瞬，认输地改口，“……好的我有，我只是……一些正常的，轻率的，愚蠢的……想法。哦你不用在意，像以前一样装作不知道就……好。” 　　他越说声音越小。 　　始终没有听到回答，彼得无声叹了口气，放弃抬手比划手势，隔着面罩偷偷看向钟梓星的面庞。 　　即使记忆清晰完整，每个细节都美好得让他不敢相信，他还是不由自主怀疑，昨晚的经历是不是只是一场梦。 　　在他的注视下，女孩平静的眼神慢慢起了波澜，流露出些许柔软的无奈。 　　她后退一步，四处看看，转身向地下停车场走去。彼得愣了愣，下意识跟上去，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不明所以地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干你。 　　钟梓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 　　和她并肩的彼得不期然一阵不寒而栗，蜘蛛感应在脑海里猛烈响起。 　　他警惕地四处看看，确认空无一人，才继续跟上钟梓星。 　　……应该是错觉。小蜘蛛自我安慰。 　　等走到离地面略远的位置，钟梓星蓦地停下脚步，把鸭舌帽从头上摘下来。 　　她转身面对彼得，略略仰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用命令的口吻说：“把面罩摘掉。” 　　彼得：“？？？” 　　他一脸懵：“珀瑟？” 　　“请。”面对他的疑惑，钟梓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从容地加上了礼貌用语。 　　她向彼得靠近一步。 　　鸭舌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这让彼得喉咙一紧，大脑仿佛高速运转后过热的CPU，烧得一片空白，心跳频率骤然上了高速，直奔死亡速度而去。 　　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蜘蛛感应在这一刻不要命地尖叫起来，比以往每次几乎触碰到珀瑟时叫得还要响，彼得几乎要怀疑它出故障，忍不住想抬手去敲敲脑袋。 　　他后退一步钟梓星就靠近一步，几步之后彼得脊背撞上了冰冷坚硬的墙面，他顿时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OKOK我会摘的，”彼得紧张地舔了舔唇，蜘蛛感应吵得他根本不敢动作，他慢慢地摘掉面罩，露出乱糟糟扑棱的棕发，和写满紧张的面孔，“至少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算要被毁尸灭迹，我也可以问一问为什么吧？当然，可以的话希望你不是真的想要毁尸灭迹……” 　　钟梓星左手插在衣兜里，目不转睛地望向彼得，闻言，她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只是想问问你在期待什么。”她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天光，右手插进额发，把散碎发丝向上推去，语气平静无波，“否则我大概要按我喜欢的方式来了。” 　　彼得被她意味深长的话惊了一下：“……我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能、能以后再说吗？我觉得现在大概不是个好时机……” 　　钟梓星挑了挑眉。 　　“你想听更直白的版本？”她意有所指。 　　“……” 　　蜘蛛感应没停，这让彼得不由得惊恐地猜测，如果他回答“是”是不是会触发什么即死flag。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斟酌着回答：“我暂时没想那么远……说实话，我连现在都感觉在做梦。” 　　他渐渐平静下来，轻声说：“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来说很遥远。” 　　“……” 　　钟梓星：“有多远？” 　　“数亿光年。”彼得说。 　　他看了钟梓星一会，移开视线：“不只是中城高中到纽约大学，美国和中国之间的一整个太平洋，或者我之前以为的年龄差之类的距离，不是这些。只是……你和这个世界都很远。” 　　“别说这个。” 　　“……好。”彼得顺从地转移话题，“还有像重力泉那样的情况。” 　　说到这里，彼得开了个玩笑：“如果给超级英雄评级，我肯定要比你低好几级，比如说，三星卡和六星卡的区别？一张建筑师换五张蜘蛛侠？唔，这个主意其实不错，如果有这样一套卡牌我肯定会买一套。”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所以你要面对的敌人远比我要面对的强大，即使我想恐怕也帮不到你……你不需要我。” 　　说到这里，彼得停下来，望着钟梓星的眼眸，目光带着些许温柔的意味，却又有些担忧。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好吧，我也觉得这种假设更可能实现，当然这样好像也不坏，”他笑了笑，“只是，重视自己一点，怎么样？” 　　为什么担心我？钟梓星想。建筑师可是日常拆世界的未来地球总工程师，一张换五张蜘蛛侠，集齐七张召唤中子星呢。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彼得不禁忐忑地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他憋了半天，试图挽救一下事态：“我只是想理解你，如果我说错了……” 　　他的话语被手掌拍在墙面上的声音打断了。 　　不知何时，钟梓星左手从衣兜里抽出来，一掌按在彼得头右侧的墙上，墙体顿时令人惊恐地向后移动了几毫米，随后停下。 　　掌风掀起彼得的发丝，瞬间爆炸的蜘蛛感应让他眼睛骤然睁大。 　　他僵着身体，看见钟梓星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略略仰头望向他，眼眸幽深如海。 　　“别说这种话了。”她说。 　　提到顶点的心咣当一声，直降谷底。 　　沉默一瞬，彼得闭上眼：“抱歉……” 　　然而钟梓星的话没说完。 　　“别像刚才那样看我，别像之前那样笑，别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她马不停蹄地说下去，“别出现在我面前，别呼吸地球上的空气，别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钟梓星严肃道：“——最后一次警告，别做这些事。” 　　“否则，我绝对会忍不住越来越喜欢你的。” 第69章 互反律 　　刷脸进了复联大厦, 钟梓星拎着包挂在肩上，熟门熟路摸到电梯边，仰起脸对监控笑了笑。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她走进电梯间, 向贾维斯问清托尼位置，便不再出声，轻轻向后倚，仰头盯着电梯间的天花板发呆。 　　许久, 电梯上行停止。 　　阳光从电梯打开的缝隙肆无忌惮地涌入, 地板上如同光河蜿蜒, 灿然生辉。望见这样的景象，钟梓星抬手遮了下, 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等见光死的症状缓和了点，她才呼出一口气，带着背包走出电梯。 　　一进门, 钟梓星就看见托尼站在桌前, 手指在投影上敲敲点点。她找到座椅推到桌边，随手把背包放到桌上，“咚”地一声。 　　“你知道‘忒伊亚’计划吗？”她开门见山。 　　“制造一颗小行星撞击地球？”托尼不知在忙什么，一时没空, 头也不抬地开了个玩笑, 笑容无拘无束，不沾染半点沉重尘埃。 　　有一瞬间，钟梓星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回想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幕幕, 想到已经习以为常的细微之处，从初秋到暮冬，从繁星如海到繁花似锦，曾经只能于心中勾勒攀摩，臆想千万遍的故事，居然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遥远的、不敢奢望的、无法想象的，像是数亿光年外的星星。 　　不期然，她又想起光线暗淡的地下停车场。 　　她喜欢的少年，磕磕绊绊，一字一顿，看着她微笑，眼眸浸润着温柔和诚挚的光。 　　遥远吗？她漫无目的地想。 　　钟梓星低头翻背包，额发垂落遮住眼睛：“差得挺远的。” 　　“好的，我有更好的答案会告诉你的。”那边托尼很快完成手上的操作，抬头活动了下肩膀，无意看见钟梓星的动作，愣了下，猛地提高了语调：“嘿等一下等一下，你要做什么？！” 　　钟梓星把背包里的酒瓶摆在桌上，闻言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疑惑道：“我以为不用解释？” 　　托尼看她放下酒瓶，转头去找玻璃杯，嘴角抽了抽，迅速镇定下来：“事实上，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戒酒了……” 　　钟梓星找到玻璃杯，在桌上摆开，食指抵在瓶侧一敲，玻璃瓶口顺着力道崩飞出去，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两圈。 　　她抬起头：“嗯？” 　　托尼：“……没什么，你继续。” 　　面对带酒赴会的钟梓星，钢铁侠斟酌片刻，迅速选择低头。 　　“娜塔莎刚和我说你真的要出道了，我是不是该先恭喜你？”他语带调侃。 　　钟梓星双手捧着玻璃杯，想了想，认真道：“这些事上面其实已经有章程了，不过最后要问问我的意见而已。”说着她摊了摊手，“在这件事上我还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很有道理，建筑领域里建筑师总是有特权的，所以我才会亲自担任斯塔克大厦的建筑师。顺便一说，我觉得我干得不错。”托尼打趣了一句，暗地里松了口气。 　　刚刚珀瑟一脸平静放下酒瓶的样子，平淡之中透出一股杀气，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暗暗腹诽她来之前都遭遇了什么，是不是对强加于她头上的责任深有怨气。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 　　他语气轻松地问道：“你打算行使你的一票否决权吗？” 　　钟梓星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信任……不过可以接受。”她咬了咬玻璃杯边缘，声音有些含糊，“小心点就好。” 　　她抬起头，问：“关于‘忒伊亚计划’，你知道多少？” 　　“目前为止，只比一无所知稍微多知道一点。不过你知道的，我想的话立刻能无所不知。”托尼臭屁地摊开手，表示自己可是钢铁侠，他不知道的事绝对只是因为不关注。 　　“听名字不像神盾局的风格。” 　　“嗯……因为这事和他们关系不大。”钟梓星露出一副“我有秘密你快来问我”的犹豫表情。 　　察觉到有密辛可听，托尼相当上道，立刻配合地摆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坐到钟梓星对面，接过酒瓶给自己到倒了浅浅一层，打算听钟梓星娓娓道来。 　　于是钟梓星叹了口气，说：“十二年后有颗行星要撞击地球。” 　　托尼：“……” 　　他抬头看了会天花板，过了会才低下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钟梓星，深沉地啜了口酒。 　　……下一秒，他差点把酒喷出来。 　　“这是什么酒？”钢铁侠迅速瞄了眼酒瓶，看起来很是牙疼。 　　些许笑意漫上眼眸，钟梓星点着下巴，状似认真地想了几秒，才给出答案：“北京特产二锅头。” 　　托尼：“……” 　　钟梓星单手托腮，看着他表情变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酒是之前客人带来的礼物，当时钟梓星的表情就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借口“先去和组织接头”回来要见的……客人这么平易近人。 　　虽然娜塔莎仿佛笃定一样告诉钟梓星她必须要公开身份，但仔细琢磨，钟梓星总觉得寡姐在暗示她超级英雄注册法案是国务卿的想法，但这并不是“忒伊亚”计划的一部分。 　　而就算不牵扯道她的国籍，这个以希腊女神之名命名的计划，显然并不是国务卿乃至总统能决定的，一切还有待商酌。 　　不过具体如何争取自身利益不是她擅长的……还是仰仗祖国爸爸比较靠谱。 　　……所以钟梓星想了想，立刻决定不管怎样先拖到联合国会议召开再说，于是在娜塔莎的顺水推舟下果断撤退，狂奔回家，和那位北京来的客人见了面。 　　“……之后我们进行了友好协商和探讨，大致确定了会议上持有的立场和需要争论的要点，以及确认了今后的发展方向和相关计划……” 　　首先，不签法案，不公开身份——她还没有那个资本无视随之而来的麻烦。 　　这点上他们达成了一致。 　　“哦，所以你就轻信他能代表官方态度了。”托尼不咸不淡地说。 　　钟梓星听出钢铁侠话语背后的关心之意，心里暖了暖。 　　……然而想到对方的说辞，她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顿了顿，迅速移开视线。 　　“呃，这个梗很难解释，”她小声嘀咕，“他说他是一名普通的朝阳区群众……” 　　意识到这个话题说下去只会越来越奇怪，钟梓星岔开话题：“你知道我们中国比较盛行酒桌文化吗？重要的事情一般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 　　托尼避如蛇蝎地把玻璃杯推远了点，移开视线，盯着酒瓶上的标签端详几秒，打算记下这几个方块字，今后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哪怕是行星撞击地球这种事？” 　　钟梓星嗯了声，挥挥手指，一份文件从背包里飞出来。 　　她把那份文件推到托尼面前，假装没看到他狐疑的眼神，振振有词道：“大约两个月前，NASA观测到一颗流浪行星正在向太阳系飞奔而来，以其目前的速度，预计将在十二年之后途径地球，天文学家将它命名为‘忒伊亚’……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假说。新闻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好像没看到这条新闻。” 　　最开始NASA只是通过镜头捕捉到一颗新的亮点，推测是一颗正在向太阳系方向疾驰的流星，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惊讶地发现那颗流星的规模和亮度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并且轨迹也渐渐清晰到可以在模型中重现。 　　“经过进一步修正，NASA得出的结论是，忒伊亚的路线正好经过地球。”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未来的十二年就是末世的前奏。 　　……这算什么事啊？就算官方漫画里都没这么搞过，怎么自己这边就画风突变到末世了？ 　　钟梓星最初了解到忒伊亚计划的详情时，心里郁闷得不行。 　　忒伊亚的体积大约和地球一般，不是假说里的小行星能比的。如果它进入太阳系，单是连锁反应就无法推算，气候剧变，磁场逆转，风暴肆虐……以目前建立的模型来看，末世的说法绝对不是开玩笑。 　　钟梓星了解到这个消息时她是拒绝相信的，瞪着文件内心反反复复回荡着“卧槽”，感觉世界观坍塌了一半。 　　要不是观测报告白纸黑字，她绝对不相信会有流浪行星闯进太阳系，还不被太阳的引力捕获……这不是扯淡吗！这是流浪行星还是吞星啊！天文学家听了都要打人！ 　　钟梓星幽幽地想，自己还是太嫩了，居然在黑科技横行的世界里天真地以为基本物理法则还是会被遵守的…… 　　个鬼啊。 　　“既然预测到会有行星撞击地球，好歹也该搞出歼星炮吧，”钟梓星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机械地吐出惊世骇俗的话语，“结果我问了他们说没有，星球大战不是你们拍的吗，说好的死星呢，你们都黑科技到能怒怼灭霸了不是吗……” 　　经历了这么多，钟梓星大致上能肯定这个混合宇宙是根据电影构建的，超出电影宇宙之外的存在不是只要名号就是毫无踪迹，所以漫画里许多设定目前看起来不太可能出现了……翻完计划书她就在思考地球上有没有哪个她知道的超级英雄或者超级反派能徒手灭星，然而几小时过去了还是毫无头绪。 　　超人？年年漫画年年削，电影也没表现出能毁灭地球的力量，想要歼星估计还是要仰仗氪星科技……学莱总剥指纹偷入飞船残骸接受灌顶？十二年建颗死星没问题吧…… 　　黑蝠王？她对异人了解不多，也不知道这位有没有被削，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听说过这位的消息，只知道走神盾局路线大概能找到线索…… 　　奥丁？阿斯加德的国王歼星肯定没问题，前提是他愿意出手……至少从目前信息来看意愿不大。 　　凤凰？先不提激发琴的力量本身就是件玄学的事，光是黑凤凰的阴影就让人不敢去尝试。 　　绯红女巫？……被削弱＋1。 　　无限宝石？随便一颗都有毁灭宇宙的力量，但是从西斯和史蒂芬妮的现状来看，他们的力量似乎不知为何被限制了大半，否则空间宝石转移一颗行星有难度吗？ 　　说到底—— 　　钟梓星神思不属，无意中牙齿一用力，玻璃杯瞬间应声裂了一块，数不清的碎小马赛克从齿间洒落。 　　“……”差点就吃玻璃渣了。 　　她面无表情地举杯一饮而尽，把酒杯推远。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剧情，或者说命运并不全会因为蝴蝶效应消失，灭霸终究会集齐无限宝石铸造无限拳套，天启星最终还是会带领大军降临地球，重叠的宇宙越多，毁灭的危机也越发清晰。 　　钟梓星的话听得托尼心里一惊，看她魂游天外的模样，只觉得警铃大作，直觉如果放任不管鬼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他咳了一声，故作淡定地扯开话题：“所以你的工作是翻修地球？” 　　“一部分。”钟梓星回过神，细长手指挠了挠脸颊，有些讪讪，“关于这点我要先谢谢你。” 　　“我？”钢铁侠一脸莫名。 　　怎么解释呢……钟梓星尴尬地想。 　　钢铁侠始终没有将关于她的信息汇总报告提交，导致上面对她的能力产生了很大的误解……他们以为她的能力是加固物质，于是设计出的方案也和这方面有关。 　　钟梓星对于这点还是蛮心虚的，总觉得钢铁侠莫名又背了个锅，于是不等托尼开口就抢着说：“……‘忒伊亚’计划主要是两个方向，第一，在获得许可的情况下对地球地表进行加固维修，这点之后的会议还会讨论，毕竟如果翻修必然会了解到国家机密，正常情况下这项提议绝对不可能被通过的；还有地球科学方面的问题，比如加固会不会影响到整个地球系统，一旦加固板块运动都会受到限制，所以具体方面还要讨论出相应方案……如果计划顺利，预计可以在五年内加固完地球。” 　　具体文件堆起来比她还高，钟梓星没来得及看完，只是在给自己送文件的人的讲解下稍作了解，回去后铁定还要挑灯夜战刻苦钻研……想想就满眼泪。 　　她稍稍喘息，调整了下呼吸，看了眼专注倾听的托尼，道：“第二，不考虑第一方案进展顺利与否，五年后参与天星工程建设……总之就是为可能的撤离地球做考虑，尽力建造足以承载全人类数量的星舰，更进一步……尽可能建造出第二地球。” 　　至于加固之后想要新建或者改造该怎么办，看计划里的意思是暂时不予考虑。 　　不过对此钟梓星已经有点想法了。 　　“哇，听起来比我以为的稍微靠谱点，”托尼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扬眉，“我还以为他们会先考虑如何控制一个能够改变物质世界的存在。” 　　“……总有那一天的。”钟梓星低声吐槽。 　　在托尼听清她的话之前，她神情一正，竖起三根手指。 　　“但其实还有第三方案。”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钟梓星想了很多。是不是她太自以为是，是不是还有更可靠的解决方案，是不是—— 　　她闭上眼。 　　纷扰杂念随之沉寂，寂静之中，钟梓星听见自己的心跳。 　　“如果……” 　　钟梓星舔了舔干燥的唇，稳住急遽的心跳，慢慢睁开眼。 　　光线涌入黑暗视野，朦胧白光笼罩着她眼中的世界，模糊得像是像素构成，但很快白光褪去，幻觉消散，异于常人的世界重新映入眼帘。 　　“如果把星空看做画面，满天繁星也只是一个个像素点……” 　　“那样的话……我应该能让那颗流浪行星转向。” 　　以她现在的能力，想要办到改变星轨还有所不及，毕竟那是一颗庞大的行星，但…… 　　不知想到了什么，黑发少女唇边浮上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映着落满夕阳金辉的眼眸，灿若晨星。 　　诚然，那是一颗很遥远、很遥远的星星—— 　　“毕竟我能构造世界，对吧？” 第70章 日界线 　　一月的第一场雨淅沥淅沥敲在玻璃上时, 圣诞假期结束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个圣诞假期有着一个并不平静的尾声——联合国大会，超级英雄法案，忒伊亚计划, 建筑师，每一个名词都代表着暗流涌动的多方博弈，就算是对政治最不敏感甚至冷漠的群体，也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与压抑气息。 　　不过于普通民众而言, 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画面里那个围巾挡脸的黑发姑娘——大部分人是从斯塔克的新闻发布会认识她的, 因此还引发了一些关于“集团财阀对国家力量的影响力”的讨论——以及她语焉不详的“翻修工程一期”上。 　　“翻修纽约？她认真的？我们的总统怎么想的？” 　　“见鬼, 人类历史上还有比这更愚蠢更草率能够切实影响到六十亿人口的决定吗？” 　　“他们怎么能这么简单地让一个连身份都不愿意暴露在视线下的亚裔——她是亚裔对吧？怎么能让她掌控左右世界的权力？” 　　“……没有那么简单。” 　　舆论漩涡的中心，IMDB热度第一的超级英雄, 神秘莫测的建筑师——脉冲星小姐，此刻正苦着脸，坐在天台上, 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唉声叹气。 　　非议和恶意的出现完全在预料之中, 既然决心把自己的私人生活遮蔽在重重迷雾和柔软的羊绒围巾之后——至少对普罗大众来说是这样，而更上层……很不幸，情报组织和调查局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摆着好看，该知道的人总能知道“建筑师”的身份信息, 更何况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所属的国家都并无遮掩之意——随之而来的压力就不可能轻飘飘到粘在衣料上的尘埃那样挥之即去。 　　不过得益于钢铁侠先生富有远见的新闻发布会, 绝大部分时候钟梓星还可以安稳地藏身于学生之间，依靠替身代替她出现在不那么重要仅仅需要在场作为象征的场合，自己则继续她实验室-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虽然根本原因是她要学的东西, 有点，多。 　　“光是前期规划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啊，”钟梓星一脸苦大仇深，把笔记本转个方向递给身边的人，指尖在触摸板上敲了敲，敲出啄木鸟一样的笃笃声，“事后改建太浪费人力物力了，所以提前就要做好今后十年的城市规划，尽可能为今后扩建留出空间，避免不同地区之间需求落差造成的失衡，降低资源冗余和缺失的可能性……” 　　管道铺设，建筑拆迁，设施改建……从计划书来看，“大人物们”没有把“建筑师”用完就丢的想法，因此，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她还要参与很多很多很多……的工程项目，方便起见大概会拥有一个明面上的官方职位，无数场镜头下的“建筑秀”，未来十年内排满的日程表——以上都是暂行方案里明确通过的条款，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对钟梓星是有益的，假如不考虑中途还讨论过她是否需要成为无国籍人士的话…… 　　“我记得这是官方通稿的内容吧，你全背下来了？那时候不是照着读的？”小蜘蛛重点向来有点偏。 　　钟梓星被他惊叹的眼神看得浑身舒畅，感觉像是雪地里摸爬滚打冻得瑟瑟发抖忽然看到一方热气腾腾的温泉，暖流仿佛经由心脏涌入四肢百骸，就差没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以至于几万字文件拍在自己面前要求背诵的记忆，似乎也不那么让人痛不欲生……了…… 　　想到那叠厚实的打印纸，钟梓星一个哆嗦，急忙控制自己不去回忆，声音不由自主甜软了半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开AV腔：“照着读诚意不够，演讲肯定是要把稿子全背下来的，再加上点临场发挥——不过这一项我一直做得不好。” 　　她忍不住捂脸：“我都没敢看新闻……那天表现绝对糟透了。” 　　虽然这些事情都有城市规划部门烦恼，钟梓星只要按照他们最后递交的方案按部就班就好，毕竟她又不是学城市规划的。但作为忒伊亚计划的核心，该知道的总要知道，一无所知指哪打哪一路傻白甜的话，就算前方没有坑都不定摔一跤。 　　然而对一个交障来说……没有比面对数百人上台演讲更残忍的事了。 　　得知自己要登台演讲，阐述忒伊亚计划的初衷和流程，并且还要独自而且必须独自应对各方质疑和问询时，钟梓星……其实还不算紧张，只是觉得这种大场合绝对不能出岔子。于是她拿出了备战期末的劲头，哪怕娜塔莎拿来了洋洋洒洒的资料也没抱怨，只是内心默默泪流着把资料啃完，感觉这玩意儿委实没有古文好背。 　　纵使如此，她上台前还是抖得跟筛糠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膝盖发软，手脚冰凉，等站在台上，目光扫向台下散落的各国领导人，被一双双看不出情绪波动的眼睛盯着……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钟梓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台上飘下来的。耳鸣声淹没了凡尘的喧嚣，也影响了人体自带的平衡机制，联合国大厦的地板像是铺了深雪，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自己的席位，神情恍惚，视野虚晃，直到娜塔莎给她递了杯水。 　　冰凉液体流进喉管，漫卷上意识的却是类似醉酒的微醺，以至于站起身时差点腿软地踉跄出去。 　　“希望这种程度的款待能让您满意，阁下。”因为事先提醒，娜塔莎没有靠近，而是看着钟梓星维持住平衡，才友善地勾唇浅笑，打趣道。 　　钟梓星：“哈哈哈。” 　　感觉自己踏出了修仙第一步。 　　“呃……”为此关注了许久新闻的彼得挑拣着词汇：“……如果说个人看法，你当时至少足够镇定，而且离得比较远我们看不清太多细节，总的来说A没问题的。” 　　虽然无论是感染力还是信服力都趋近于零，问答部分更是言辞犀利得像是想用语言刺穿提问者的喉咙，彼得真心觉得除了熟悉的人，普通人很难看出那是紧张造成的僵硬而不是冷漠傲慢……这些他就不说了。 　　钟梓星继续消沉：“因为提前练习过如何面对镜头。” 　　彼得看着她消沉的样子有些无措，迟疑几秒，他伸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小心建议道：“或者你可以不看这些？” 　　钟梓星幽幽道：“你会不看吗？” 　　彼得：“……” 　　隔三差五去油管刷蜘蛛侠视频的帕克先生默然。 　　不过既然电脑被合上了，钟梓星也就顺从地把那些抛之脑后，并不打算给自己徒增心理压力。 　　她点着下巴想了想，岔开话题：“其实还是有点好事的。” 　　彼得看钟梓星故作无辜地眨着眼睛，贴心地没戳穿她转移话题的意图，弯起眼睛，正襟危坐：“好的小姐，你可以开始演讲了。” 　　钟梓星点点头，清清嗓子，然后—— 　　任由绝望的死灰覆盖眼眸。 　　“考虑到未来十年内我恐怕没有什么假期，我现在有两个选择，”她面无表情地说，“一，办理辍学，放弃文凭，未来直接就任成为第二地球相关项目总工程师；二，学习斯塔克先生，在三年内读完惯例五年以上的PhD，虽然长远来看基本没有意义。” 　　“……” 　　彼得目瞪口呆。 　　“这算好事吗？”他顿了下，意识到这完全是绝望之下的反话，简单组织语言，“或者你可以十二年后重新申请PhD……” 　　“那时候就该开始新的工程了……月球电梯或者航天飞船，假如证实我对能力控制的精密和准确达到要求。” 　　“……”无法反驳。 　　钟梓星无声但不容抗拒地从彼得手里拉回电脑，叹了口气低下头，忽然动作一顿，调低了像素，然后才低下头，额头一次次轻轻撞在电脑上。 　　“虽然可以预见那会是一个让人垂涎的职位，但是我是想搞科研的啊……”她不无痛苦地喃喃。 　　更别提她能不能拥有这个画饼一样的美好未来还没有定数。鉴于这个宇宙拥有这么多超级英雄，放在漫画里都能把一个宇宙炸成烟花……钟梓星非常怀疑一颗远在太阳系之外的行星能让政府在意识到自己能力之后开始这样疯狂的计划，如果阴谋论一点或者把自己看得重要一点，兴许这颗行星是许多人期待已久的契机，自己的存在只是锦上添花…… 　　从这个角度推测，未来等待她的恐怕不会是什么happy end. 　　……这次连彼得也开始同情她了。 　　他绞尽脑汁寻找点轻松的话题，试图把他的女孩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点：“我们我们……我们说说后天的‘开场秀’？你的日程表上是这么写的，听起来挺奇怪的，这是什么？脱口秀吗？” 　　钟梓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抬起头时眼神还有些郁郁：“翻修纽约工程一期……一期范围是曼哈顿，全程会被摄像机记录，不出意料应该是直播。” 　　忒伊亚计划的第一部 分耗时久而且无法避开普通人，所以需要循序渐进让人们接受，而显然负责翻修工程的建筑师将会无可避免地广为人知——鉴于忒伊亚的负责人并不知道她其实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翻修整座城市——因此，她的形象可以说等同于政府的形象，甚至不是一个国家的政府。 　　换而言之，她必须有个完美的近乎圣人的形象，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某种意义上和明星别无两样。 　　这个话题钟梓星真心不想多说，说实话娜塔莎告诉她她有了属于她的pr团队时，她当时的心情……不啻于突然看见布娃娃咬掉了少女的脑袋。 　　“不过我有个想法……”踟蹰了下，钟梓星小声说，“反正这是一场秀，未来还会有很多场这样的秀……当然不会是次次跟拍，但至少表面上是要全程透明……我的意思是，这是件好事，被政府支持的好事，如何处理得当，任何参与进这个项目的人都会……” 　　她声音越来越小：“……成为英雄。” 　　这点……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钟梓星忍不住异想天开，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消弭普通人对异于常人却又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超级英雄们的排斥和恐惧呢？ 　　当然，她知道这个可能很渺茫，不会大过一颗流浪行星寻找到新的轨迹的几率——但她还是想对那样的未来怀抱些许希望。 　　“……这只是希望，或者说建议，或者……反正我只是想提供一个选择！”钟梓星低声嘟哝，有点底气不足，“没有显得……傲慢自大吧。” 　　她不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度，有些事她知道，看到，于是很难当它们不存在，什么都不做。但做多少，怎么做，能不能做……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提供这个选择。 　　彼得看了她几秒，忽然抬手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有。完全没有。去做吧。” 　　在钟梓星反应过来之前，他半点不心虚地收回手，认真道：“我也没办法给你提供经验和建议……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在担心善行恶事，”他挠了挠下巴，笑起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斯塔克先生也会，西斯也会……很多人都会。” 　　巧克力，焦糖，加了牛奶的咖啡，钟梓星忍不住觉得那些香甜柔滑的食物都融化在了少年的眼睛里，温暖得像是揉碎了一城的阳光。 　　“有很多人愿意站在你身后，你可以试着信任他们……或者信任我，如果你没有其他能够信任……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彼得急忙修改措辞，满心忐忑地看着钟梓星。 　　这段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许久，逐字逐句修改完善，可脱口而出的瞬间，之前的种种准备烟消云散，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虽然他也不能够说经验丰富，或者算无遗策，又或者有足够的力量，能够肯定地说珀瑟的想法绝对能实现—— 　　彼得给自己鼓劲，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道：“至少我可以保证——” 　　“今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因为他会站在她身边。 第71章 雨层云 　　PC_Star drift：然后我们就高高兴兴地告别了。 　　Meicalqueen：：…… 　　Meicalqueen：小星, 是你单方面高高兴兴吧？ 　　也就想要找人分享的时候才会觉得没朋友格外凄惨，钟梓星在列表里翻了一圈，正好艾瑞丝无聊得来戳她……她才颠颠跑过去回复小姑娘，忍不住就漏了点口风。 　　对于钟梓星这种可耻的撒狗粮行为, 艾瑞丝一副过来人的淡定姿态，完全没惊讶多久，问了下是谁，就发了一串烟花表示庆贺, 随后开始摆好桌子嗑瓜子看戏。 　　……于是她如愿以偿听到了一个类似于“好莱坞大片最后一幕男女主深情对视后戛然而止女主回家吃瓜”的故事。 　　艾瑞丝的省略号让钟梓星觉得她的瓜子撒了一地。 　　她不由得心惊胆战地反思起来, 思考自己的行为哪里能挑出错。反复思考后, 她觉得答案是，没有。 　　PC_Star drift：我有说“好啊那我就瞎搞了”然后才告别的啊？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事实是她坐在那里傻了大概三秒,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说谢谢，全程忍不住微笑, 压都压不下去。钟梓星凉凉地想。 　　再不告别她还能做什么？扑上去然后对着一地骨灰懵逼吗？ 　　她的回复让艾瑞丝沉默了几秒。 　　Meicalqueen：(；へ：)小星你这样还不如假装什么都没有呢qwq 　　不能放松, 不能接触，不能靠近，顾虑从一开始就深埋心底，只是从不浮上表面——钟梓星很清楚她的能力夺走了她怎样的权力。 　　但得到这样的能力, 本来就应该付出代价, 既然她无法选择拒绝，那么至少她能选择怎么样让自己开心点。 　　所以原本计划里，钟梓星是想一直不知道的。既然没有可能就不要给人希望, 像她爸那样坑下去就是渣了……这点上钟梓星还是有经验的。 　　PC_Star drift：Yep，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发生了什么……你也看到了啦啦啦。 　　钟梓星心说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感受到钟梓星的绝望，艾瑞丝立刻放下瓜子，发挥老司机精神，开始苦口婆心劝钟梓星。 　　Meicalqueen：可是小星，不能碰的话你这个男朋友交得完全没有意义！还不如去上了西斯！ 　　……小姐姐你别黑化啊！冷静点！ 　　钟梓星差点摔了手机，冷汗直冒，急忙敲字阻止。 　　PC_Star drift：没有没有，很有意义！ 　　PC_Star drift：以前我被萌到的时候只能抱着手机哭唧唧撞墙满床打滚，现在我可以理直气壮告诉他“你再这么可爱我会想亲你”了啊！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把他声音当做手机铃声不怕被抓包！可以写一千字情书投递给他看等着他脸红！可以投喂各种想送给他但是以前怕被拒绝的礼物！可以在相册里塞满偷拍不用保存聊天记录截图！ 　　能撩就已经很满足了好吗？总比翻聊天记录翻到捂着眼睛笑好吧？还有bp写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去练es就为了把“PeterParker”的英文写得花团锦簇？ 　　……自己都感觉那样下去迟早变态。 　　这么一想忽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Meicalqueen：………………………………………… 　　艾瑞丝第一次感觉到震惊如同五指山压顶，把她这只孙猴子压得不能翻身。 　　鉴于她的监护人换女友如流水，尽管有意识才小半年，艾瑞丝见识过的姑娘已经足够填满一个苏丹后宫。 　　这么久之后，她越发坚定了小星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性格好，不生气，知道安静，笑起来甜甜的，想要的东西非常少。 　　现在这个形象，崩塌了一半。 　　艾瑞丝整个机器人都有点死机，吓得她颜文字都没了。过了会，才颤巍巍发了一串字符过去。 　　Meicalqueen：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PC_Star drift：对啊：D 　　PC_Star drift：其实我那天开始就特别想炫耀，但是找不到渠道/sigh 　　Meicalqueen：………………………… 　　喜欢了很久的小姐姐是个痴汉怎么破，急，在线等。 　　钟梓星等了很久，才看到艾瑞丝的消息，沧桑感快要从标点里溢出来了。 　　Meicalqueen：小星你开心就好。 　　钟梓星看着单词，指尖敲了敲屏幕，一时没回复。 　　PC_Star drift：反正迟早要分手，在那之前开心点多好。 　　Meicalqueen：……？？？ 　　Meicalqueen：小星你在开玩笑吗？ 　　钟梓星温柔而不失悲痛地回答她。 　　PC_Star drift：没有啊，但是我觉得柏拉图是存活不下去的，而且看我的日程表未来似乎没留给我恋爱的时间……先做心理准备。 　　或许她应该把她的想法和盘托出，但钟梓星有些遗憾，这点她大概办不到。 　　作为人类必然拥有欲望，然后在欲求的驱使下不断去攫取，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也因此失去了不被束缚的资格。 　　但她所渴望的少之又少。千海浮星不取，千山竞秀不越。所以她想，她也有那个资格去拒绝，哪怕那有多任性。 　　她不想要未来。 　　……这样想的话，钟梓星觉得她应该每天都要过得开心点。 　　想说的话现在就要说，想做的事现在就要做，虽然限于条件做不了什么……至少给小蜘蛛买买买还是可以的！ 　　面对抱着迟早分手想法谈恋爱还真心实意开开心心的小星，艾瑞丝惊讶地发现她引以为傲的逻辑系统开始频频报错。 　　沉默许久，她憋出一句话。 　　Meicalqueen：……小星我们讨论一下明天开始的一期工程吧！ 　　PC_Star drift：哦行啊，明天路线是从复仇者大厦开始对吧？ 　　与此同时，趴在椅背上盯着手机屏幕犹豫要不要发消息的小蜘蛛收到了艾瑞丝的消息。 　　Meicalqueen：辛苦你了…… 　　Meicalqueen：小星这么蠢的我大概找不到第二个了。 　　彼得·帕克：？？？ 　　…… 　　一期的范围是整个曼哈顿，路线从复仇者大厦开始，记者车跟拍大概三个街区，拍完宣传镜头之后钟梓星就可以随意修了。 　　第一次修复工程面对全球直播，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钟梓星光是彩排就排了三次，还联系到了一整个纪录片团队充当艺术指导，连她每个镜头转头面对光线的角度都有要求——实拍加上范围大无法清场，导致拍摄过程不能像拍电影一样精雕细琢，但又要求电影的质量和精细，而且所有镜头都必须一次过。 　　今天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刻。 　　化妆车早就等在路边，钟梓星机械地被送进去，出来时已经认不出来镜头里的人是自己。 　　围巾遮掉大半脸到底还有什么好化妆的……钟梓星不无痛苦。 　　托尼也对她的形象表达了十足的嫌弃。 　　“虽然我知道上镜的妆容在现实里看起来会很不自然，”他上下扫了钟梓星一圈，难以置信地摇头，“Jeez，化妆真是一门艺术。” 　　钟梓星有气无力地斜了他一眼。 　　虽然对托尼会答应她的任性计划来参与一期工程很感激…… 　　“好好飞，钢铁侠先生，”她语气冷淡，“要是角度不对他们很可能把你从镜头里删掉。” 　　托尼：“……” 　　很快到了直播开始的时间，钟梓星屏气凝神，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定。 　　导演给她递了个眼神，钟梓星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 　　场记打板。 　　——然后建筑师睁开眼睛。 　　虽然主要拍摄的中心区域被隔离出来，但这里是曼哈顿，三个街区的距离不可能全部清场。于是随着建筑师的步伐，来自路人惊叹声渐渐被收录进直播里。 　　她并没有呐喊或者摆造型，只是简简单单地微微摊开双臂，沿着道路中轴线，向着清理了部分的废墟走去。 　　钢筋裸露的混凝土石块晃动，分解成整齐的正方体小块，连同石灰碎屑腾空而起，依次堆积成墙面，取代了残缺的建筑墙体。扭曲的铁艺雕花分解成无数小块，重新拼合成原先的形状，轻轻松松嵌入自动打开的砖墙。玻璃碎片齐齐碎成更加微小的颗粒，奔赴再度塑形的框架，亿万颗折射璀璨光辉的颗粒冉冉升起，如同群星回归天空。 　　满目疮痍的废墟在镜头里重获新生，像是毁灭这个概念在她面前退让，她每一步都踩在安排好的位置上，玻璃颗粒折射的光线补充了打光，构图，视角，配音，一切都完美无瑕。 　　导演盯着镜头里的画面，激动地握紧了拳，转头对着闲闲站在一边的钢铁侠打了个手势。 　　当一抹金红色身影呼啸着冲过街道上空，欢呼声达到了一个高潮。 　　飞行轨迹指引出修复路线，钢铁侠在大厦幕墙上投影出具体修建图纸，楼宇如同整幅画布，从一角开始，一块块正方体起伏升降，随后起伏的范围向四处蔓延，追逐着钢铁侠喷射出的焰光迅速扩散，如同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高楼升起，地铁修正，路面铺平，钢铁侠按照要求沿着玻璃幕墙表面盘旋上升，两道尾焰交织成双螺旋，为荡开的立方体潮水引路。 　　明亮日光在铺陈的玻璃上交相辉映，微弱的虹光流动在玻璃的棱角，如同洒落千万颗钻石，波光粼粼。 　　镜头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刻在场的人们目睹到的景象。 　　宛如神迹。 　　…… 　　钟梓星在直播结束之后继续翻修完了曼哈顿，才和工作人员们说说笑笑地收工。 　　事实上曼哈顿的主要加固工作她早就偷偷完成了，只是还留了表面的一点等待今天修完……所以她才觉得这完全是作秀。 　　虽然她也没说其实翻修不需要很长时间就是了。钟梓星心虚地想。 　　甚至其实她的翻修根本没有动静，就好像之前加固阿卡姆，但是毫无动静显然不符合大众美学，导演表示观众想看到宏大华丽的场面，光是走走修修太过单调。 　　所以对于钟梓星提议能不能让钢铁侠来凑热闹，他当场拍板通过，还眼睛亮亮地称赞钟梓星想法非常好。 　　二期工程范围是皇后区，预计是在半个月后，毕竟不比设施完善的曼哈顿，那里需要重新规划的部分太多，有机会重建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 　　翻修工程前期耗时比较多，主要是在等待各地提交城市规划计划书，以及通过建筑师的入境许可身份证明保密协议……等等，等准备工作完成，钟梓星需要做的就是隔三差五空中飞人去翻修了。 　　……但凡影视文学作品里，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死得比较快，感觉自己很快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了。 　　不过这半个月，官方角度，钟梓星需要做的就只有继续上学，抽空彩排，假装路人。 　　虽然她也不知道去学校还有什么意义……唉。 　　钟梓星没怎么关注直播的后续。虽然知道多点更好，但术业有专攻，追踪新闻后续反应这些只能交给专业团队。 　　娜塔莎体贴地提醒：“目前阶段关注这些容易影响你的情绪，如果实在好奇，最好等舆论方向确定之后再说。” 　　钟梓星蔫吧状：“……哦。” 　　这话也不算敷衍，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费心，钟梓星的确没什么心力去关心大众言论。 　　她在日程表上抽了个时间，打算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刚定好时间，艾瑞丝忽然在T2.0上戳了钟梓星。 　　她记得艾瑞丝最近在忙种子的事啊……钟梓星疑惑地打开APP。 　　Meicalqueen：OvO小星，你最近有刷ao3或者FanFi吗？ 　　PC_Star drift：没有，怎么了？ 　　Meicalqueen：OvO没什么！ 　　PC_Star drift：？ 　　Meicalqueen：OvO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在钟梓星不解的追问下，艾瑞丝沉痛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Meicalqueen：你和托尼的同人多得要爆炸了。 　　钟梓星：……………………………… 　　她不听。 第72章 叠置谷 　　“……不用在意这些。”钟梓星这句话说得很艰难。 　　她按下发送, 不等艾瑞丝回复，就心累地收起手机，心想人生为什么这么有趣。 　　因为教授临时有事，周五下午没课放假, 钟梓星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左手可乐右手塑料袋，冰块被吸管拨动哗啦啦响。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在墙上开出洞, 小心地钻过去再转身把洞堵上, 一路抄近路回家。 　　快到公寓门口时, 钟梓星远远地看见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公寓正门边上，两人都一身酷炫的黑夹克皮裤, 一站一蹲，神似俩门神。 　　钟梓星捏着可乐杯，有点懵。 　　她观望几秒, 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才随手把纸杯丢进垃圾箱，小碎步挪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 　　钟梓星看看蹲地上舔冰淇淋的皮特罗，再看看翘着指甲漫不经心戳手机的旺达，惊讶渐渐冷却, 欣喜的情绪漫上眼眸, 柔软了唇角的弧度。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兄妹俩逃课出去旅游，旅程结束之后自然惨兮兮地被教授抓住补课，前几天据说还有场小测验, 测验之后两个人就在T2.0上销声匿迹了，不知道在哪里躺尸。 　　旺达撇了撇嘴，关掉手机屏幕：“上次你出现太晚，后来又突然自己回纽约，我们几乎没一起玩多久。” 　　皮特罗的回答更简单。 　　“考完试了来找你们玩。走吧，去哪里？” 　　钟梓星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学校憋了太久，毕竟泽维尔学院离城区距离不近，不过以快银的能力溜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你们吃午饭了吗？”钟梓星想了想，问。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行吧，先跟我回家。” 　　钟梓星盘算自己买的食材够不够，一边招呼两个可怜兮兮守在门边的两人跟自己上楼。她本来想顺路看看小蜘蛛放没放学，但是思考一番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这种行为有点蠢，所以拐了一圈直接回家。 　　快银飞快地蹿起来，跟在钟梓星身后，嘴里问：“你会做饭？能吃吗？” 　　旺达：“……皮特罗。” 　　少年立刻乖乖道歉，眨眨眼：“好的我错了。不过真的能吃吧？” 　　钟梓星囧：“……楼下泰国餐厅可以打包，要不你先下去买一份？” 　　她从来没提过自己厨艺如何吧？他到底脑补了什么？ 　　在旺达的无声威胁下，三个人终于平安抵达钟梓星家门前。 　　钟梓星开门前看了眼隔壁，大侦探似乎不在家，她想想也就放弃了问问对方吃没吃午饭的想法，开门后径直走向料理台，放下塑料袋，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你们先坐，电脑没密码。”平板给西斯带走了。 　　皮特罗弯腰凑到电脑前，手指在触摸屏上划拉几下，哼哼唧唧：“没什么游戏嘛。上古卷轴……漫漫长夜……你还在玩刺客信条啊？”语气十足的优越感。 　　……看不起手残吗？ 　　钟梓星憋气地洗了几个土豆，一掌敲在土豆上，土豆立刻碎成大大小小的标准马赛克块。沾着皮的部分被扫出去，剩下的小方块接二连三跳进料理碗里，钟梓星吭哧吭哧忙活一圈，没听到身后动静，不由得转头望了眼。 　　少年少女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瞳孔倒影出屏幕晃动的光影，不仔细看恐怕要以为落进了星子。 　　钟梓星：……嘴上说着嫌弃你们不也玩起来了吗！看得她都想玩了！ 　　话虽如此，钟梓星还是负责地先把咖喱煮上，才丢下一片狼藉跑过去围观他们玩游戏。 　　皮特罗和旺达玩游戏玩得入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个围观党。 　　屏幕上开着刺客信条，虽然育碧一向买bug送游戏，钟梓星还是不能否认二代是经典作，以至于清空强迫症的她玩完之后也没卸载就留在桌面上…… 　　皮特罗正在闯荡圣殿骑士基地，微微弓着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搭在键盘上的手运指如飞，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钟梓星含恨看着屏幕上E叔行云流水的矫健身姿，心想那个固定视角的地方她过了十三次才过。 　　没几分钟皮特罗打通了这个基地，他把角色停在瞭望点，一推电脑，伸了个懒腰：“这个不好玩，你还有什么别的吗？” 　　钟梓星眼巴巴看着他退出，闻言转头幽幽地看着他，道：“扫雷。” 　　旺达扬扬眉，扭过头憋笑。 　　把游戏试了个遍之后，咖喱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三个人便合上电脑，在桌边坐好等着开饭。 　　咖喱基本上不太可能做出奇怪的味道，反正钟梓星吃不出来什么区别。旺达身先士卒试了下毒，举着捞勺舀了半勺汤汁，沾沾唇后向钟梓星点头，钟梓星才松了口气。 　　“你们下午有什么计划？”浇咖喱的时候钟梓星顺口问了句。 　　她下午原定拉上小蜘蛛去皇后区东边看看，之前探查的时候有块地方让她很在意，不实地考察一下总觉得没法放心。 　　快银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袋可可棒，斜斜地倚在椅子上，咬着可可棒含糊道：“反正不看电影。” 　　旺达随手从他那里抽了一根，撑着腮咔嚓咔嚓，脸颊鼓鼓的让人想戳：“纽约有没有什么闹鬼的地方？” 　　钟梓星：“……你们是上次玩恶魔玩上瘾了吗？”她还记得驱魔人兄弟漏掉的那只恶魔，从泽维尔学院的讨论组里流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来看，那只恶魔当了很一段时间的校宠。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试试看能不能再带一只回去玩玩，上次那只被教授用思维巡夜的时候发现，承受不了力量灰飞烟灭了，斯科特都没来得及试试他的视线对恶魔的伤害多大。”旺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目的，提起之前的恶魔很是喟叹了一番。 　　钟梓星心说你们真是会玩。 　　两个人都坐没坐相地团在椅子里，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加上西斯大概就是咸鱼三人组，加点辣椒炒炒就能出锅了。 　　虽然在莫名其妙要开始修地球之前她也差不多这么颓…… 　　钟梓星暗暗谴责自己这种不积极向上的心态。 　　她咬着勺子，目光在双胞胎之间徘徊，想了想，忽然敲掌：“那下午你们和我一起吧？” 　　旺达放下勺子，脸上带着十足的好奇：“你要去闹鬼的地方？” 　　“嗯……差不多，”钟梓星腾出手打开手机地图，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把手机推过去，“因为二期的范围是皇后区，我打算提前扫描一遍，但意识搜索的时候有块地方进不去……好像有什么物质阻碍了窥探，所以恐怕得实地考察一下。” 　　因为一旦经她加固之后建筑就毫无拆改的可能，图纸上的要求是她只需要加固墙体中轴部分，也就是房屋的骨架那些不可能改动的部分，所以光是图纸就有几大箱，一张张看下来显然不靠谱，钟梓星倾向于在实地考察的同时顺便修一部分，把工作拆分成较为简单的步骤。 　　“……”快银眨巴着眼睛，举起手来，“一个问题，二期是什么？” 　　钟梓星：“？” 　　她迟缓地将视线移向旺达，发现她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困惑。 　　钟梓星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期就是……忒伊亚工程二期啊。”她弱弱地说。 　　旺达勺子掉了。 　　“负责忒伊亚工程的，”她咽下咖喱，谨慎地盯着钟梓星，好像能从她脸上看出花，“不是‘建筑师’吗？” 　　钟梓星：“……” 　　钟梓星懵逼：“我没说过建筑师就是我吗？” 　　快银噌一下站起来：“你就是建筑师？” 　　钟梓星：“？？？” 　　旺达&皮特罗：“？？？”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 　　好半响，钟梓星声音干涩：“……总之去不去？那里估计有什么东西。” 　　收拾好碗筷，旺达押着皮特罗去洗碗。 　　“你速度比较快，快去快去。” 　　“你还可以心灵感应移动物品好吗？”皮特罗吐槽。 　　钟梓星举手：“你们先放着我回来后洗……” 　　她话音未落，就被异口同声怼了回去。 　　……其实有洗碗机的。钟梓星默默想。 　　四只手在洗碗池扑腾，层层水波拍打池壁，洗碗池里泡泡多得快溢出来。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趁着收拾的工夫，钟梓星在T2.0上戳了下小蜘蛛，沉痛地告知他刚刚意识到的疏漏，末了迟疑地发了句语音：“所以我们……有没有和他们说过我们的秘密身份？” 　　过了会，小蜘蛛更加迟疑的声音响起。 　　“……我不记得了，你记得吗？” 　　“……” 　　钟梓星和手机屏幕面面相觑，感觉很惶恐。 　　这种事都能忘，她的记忆力还好吗？ 　　考虑到她最近没看爆米花片，所以……果然是恋爱降智商了吧？ 　　带着这样的困惑，钟梓星打包好装备，背起背包，招呼皮特罗和旺达上路。 　　“真的不需要我送你们去吗？”快银直到最后一刻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 　　钟梓星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果断拒绝：“相信我，会碎的。” 　　少年立刻露出遗憾的神情。 　　让随随便便就能超音速的变种人和自己一起慢慢吞吞走去目的地……钟梓星自己想想都觉得残忍。 　　自己的存在完全就是拖后腿，还是抱住别人大腿死乞白赖趴在地上不动窝的那种。 　　钟梓星正在愧疚，忽然听见快银愉快的声音：“好吧，很遗憾，你们只能慢悠悠地看看皇后区的风景了。” 　　……你们？ 　　钟梓星充满疑惑地将视线转向皮特罗，看到他举起手机对着四周转了一圈，低下头对着手机继续道：“首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次伟大探险的成员——” 　　钟梓星：“……” 　　感受到钟梓星的视线，旺达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解释道：“前几天伊法魔尼的交换生来泽维尔，我们把他们拉进T2.0了。” 　　“皮特罗答应了伊法魔尼和泽维尔的共同讨论组里直播探险实况。”她总结道，顿了顿，对钟梓星调皮地笑笑，“所以你要不要围上围巾？” 　　钟梓星：“……谢谢啊。” 　　看了看旁白得不亦乐乎的快银，钟梓星脸色格外阴森。 　　衷心希望快银小朋友永远通关不了任何游戏。 第73章 粗骨土 　　幸好那片区域离这里不太远, 走二十分钟总能到。 　　钟梓星这样想着，淡定地把两人领进小巷。 　　“我们走直线。”她这样宣布，率先向结实的墙壁走去。 　　……皮特罗和旺达默默从她撞出来的人形洞口里钻过去。 　　嘴上说只是看看，钟梓星其实对那片异常区域并不放心。 　　以往她习惯有事没事让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 用思维触角勾勒城市的风貌，城市的低语像是虚无缥缈的烟雾，弥散在晚风里。 　　次数多了，钟梓星感觉自己似乎也能微妙地体会到一点, 守护一座城市的感觉。 　　就像将手指按在手腕上, 隔着薄薄的肌肤感受脉搏的跳动。 　　她感受到的是一座城市的心跳。 　　钟梓星很难说自己喜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这让她似乎，稍微能够理解一些超级英雄的心情。 　　人皆有欲求, 向往所向披靡的力量，也容易因为力量带来的虚幻快感而迷失。钟梓星知道约束英雄们的是原则和底线，也知道约束自己的不是那种建立于道德和信仰之上的标杆。她只是想要的很少, 而她也能够满足自己的渴望, 不需要依靠力量去攫取，所以愿意力所能及地释放对世界的善意。 　　但是这样就够了吗？ 　　钟梓星不确定。 　　大多数迷妹对于男神乃至本命都是始于颜值，忠于人品。钟梓星也不例外。她仰慕他们的品格，以他们的身影指引前行的方向, 试着用自己的所思所想去探索他们思维中的浩瀚星海, 而后自己窥见的景色被吸引，如同被行星引力捕捉的小行星，忠心耿耿地环绕在他们身边。 　　曾经于她而言, 他们都是寰宇中闪耀的星星，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但当世界逆转的现在……钟梓星却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成为他们。 　　“……至少圣诞假期前，我印象里那里并没有异常现象发生才对。” 　　思绪短暂飘飞，钟梓星很快回过神，边走边和双胞胎详细解释。 　　快银光顾着低头调整手机，听得心不在焉。 　　他把钟梓星的讲解也录了进去，算是给直播间里的观众讲解背景资料。 　　钟梓星瞥了一眼，不禁有些惶恐，扭头小声问旺达：“大概有多少人在看啊？” 　　旺达刚刚从皮特罗那里接了块泡泡糖，一侧脸颊鼓鼓的：“没多少。一两百吧，主要是伊法魔尼的人，我们那里还没这么多学生。” 　　……钟梓星有点方。 　　要不是隔着屏幕外加看不到反馈，钟梓星当场就能躲墙角里瑟瑟发抖——交障对于这种场面还是心有戚戚。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皮特罗发了消息，就差哭唧唧请他把镜头集中在他自己身上了。好在皮特罗还算讲理，知道钟梓星处理不来这种情况之后，立刻对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随后讲义气地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脸…… 　　就不知道弹幕是怎么吐槽他的了。 　　越靠近目的地周围人烟越发稀少，天色渐渐阴沉，斑驳沉闷的灰云覆盖苍白天空，气温似乎随着靠近那栋房子而降低了几度，稀稀拉拉的枯叶刮着地面四处翻滚。 　　似乎受气氛影响，皮特罗渐渐也没有旁白的兴趣，而是靠近了旺达一些，身体下意识护在她身前，略带灰意的冰蓝眼睛一眨不眨打量着周围。 　　他们很快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钟梓星一眼就从一片色调灰败黯淡的老房子里认出了她无法探测的房子，那栋房子大概有三层，不知道有没有阁楼，垩白墙皮脱落了大半，攀附在墙上的藤蔓也只剩下干枯如鸡爪的枯藤，大大小小的窗户都用木板钉死，玻璃还算完整，但都蒙着厚厚的灰尘，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这里很适合拍摄恐怖片。”快银把手机举起来，将整栋房屋收进画面，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观众解说，“我们运气挺不错，说不定目标马上就能达成了。” 　　旺达一路上都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直到看到这栋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旧屋，才微不可查地呼吸一窒，又很快恢复，尽量表现出淡定模样：“现在进去？” 　　钟梓星调低像素，确认这栋房子在自己视野里依旧是由马赛克构成，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是马赛克就没什么好怕的！哪怕是恶魔她也给他怼回地狱去！ 　　“嗯，早点结束我请你们吃火锅。”她一边说，一边向着巷口走去。 　　就在这时，白漆脱落了大半的屋门“咣当”一声被撞开。 　　“救命！” 　　伴随着惨叫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踉踉跄跄地从屋门里摔出来，扑倒在在街道上，顾不得爬起来，就手脚并用向钟梓星他们的方向爬来，神情因为极度恐惧显得扭曲，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救救我！救我！求你！”他嗓音嘶哑，难听得像是指甲在烂木板上刮过。 　　钟梓星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化愣了愣。 　　还没想好怎么办，皮特罗一闪身拦在对方面前，正要蹲下去问问他怎么回事，忽然几道蛛丝从天而降，瞬间把男人黏在了地上。 　　皮特罗猛地抬头，拉下护目镜，身影一下消失。 　　“等等！”钟梓星反应过来，急忙出声拦住他。 　　“是那个……蜘蛛侠吗？”旺达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不过语气警惕。 　　钟梓星忙点头：“对呀，纽约的超级英雄。” 　　那边皮特罗已经回到原地，闻言撇撇嘴，没说什么。 　　钟梓星拦了一下，小蜘蛛已经从屋顶上滑下来，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蜘蛛侠攀在墙上，空闲的手对他们挥了挥手，轻快地打起招呼：“嗨你们好，嗨珀瑟，你也在这里？” 　　皮特罗把防风镜推上去，眼睛紧盯着突然出现的蜘蛛侠，“哇哦”了一声，很是惊奇：“你们认识？” 　　“呃……”钟梓星困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彼得什么意思，她试探着向蜘蛛侠递了个眼神，然而黑色镜片一挡根本看不出来他的意思。 　　“当然！纽约人都认识建筑师。” 　　蜘蛛侠理所当然地回答，还拍了拍胸口，语气真诚：“我们爱她我爱她挺多人都爱她，差不多这样。” 　　……钟梓星差点就信了。 　　她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心跳速度跌跌撞撞上了几个台阶，死死咬住唇，才把变化的表情掩盖在拉高的围巾下。 　　假装没听到的样子.JPG 　　“好吧，”皮特罗很快信了这个说法，转而看向地上的男人，“你为什么把他绑起来？” 　　“哦，没什么，这哥们做了些让他该去警局看月亮的事，我追了他两个街区，被他跑进了那栋房子里，刚才我就想进去把他带出来。” 　　蜘蛛侠冲他点点头，手腕射出几道蛛丝把地上挣扎的男人困了个严实，转头对钟梓星行了个军礼：“嗨建筑师，我是你的头号粉丝。” 　　钟梓星把围巾又拉上去一点，目光黏在地上，光听语气显得十分无辜：“嗯，我也是。你有收到我的爱慕信吗？” 　　她声音压得很小，不过感官极度敏锐的蜘蛛侠还是听到了这句话，他在墙上多停了几秒，才说：“呃，如果有的话我肯定会看到的……不对！嘿，抱歉女士，不过你不可能给我寄信的，而且我至今为止没收过粉丝礼物。”最后一秒他才想起来还要维持秘密身份，急忙改口。 　　钟梓星一脸淡定：“在推上艾特你了，虽然你没有官方推特。” 　　蜘蛛侠：“？！”等等真的有？ 　　皮特罗&旺达&一直播间的观众：吃瓜。 　　尽管觉得小伙伴和突然冒出来的城市义警之间气氛有点诡异，背对着一直播间的观众，皮特罗觑了眼钟梓星，也没好意思追根问底。 　　等蜘蛛侠把男人在路灯下挂好，他探头看了会，突然出声邀请：“嘿，我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蜘蛛侠停下动作，看看他们三个悠闲的样子，好奇道：“你们要干什么？” 　　旺达：“抓鬼吧。” 　　蜘蛛侠：“……什么？” 　　“这栋房子有点问题，和超自然力量脱不了干系，他们……我们想试试能不能抓到鬼魂。”钟梓星有些心虚。 　　蜘蛛侠：“……” 　　蜘蛛侠：“行，没问题，走吧，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大概是被他们的不靠谱惊到，蜘蛛侠光速选择了入队。四个人确定同行，一同走向对面的废屋。 　　趁着还没进门，皮特罗给观众介绍了一下探险小队新成员。发现行动还有两百个观众旁观，蜘蛛侠凑过去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随后自发且自然地接过皮特罗的旁白工作，走在他旁边，兴致勃勃地开始和观众说起单口相声。 　　钟梓星走在前面，忍不住余光偷瞄身后，越看越觉得…… 　　太可爱了。 　　麻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想娶……啊，嫁也可以的。 　　幸好已经把到手了，哎，机智。 　　吸蜘蛛无法自拔，钟梓星捂着噗通噗通的心口，绝望地心想自己已经是颗废星星了。 　　这栋房屋似乎已经废弃许久，屋门上刷的白漆都脱落了大半，门铃也不知去向，黄铜把手上浮现出乌鸦的轮廓，大概之前上面镶嵌着装饰。 　　旺达上前试着推门，反复几次后她后退一步，摇摇头：“推不开。” 　　“这样？”钟梓星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刚刚那个男人怎么进去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他们谁随便用下能力都能打开。 　　钟梓星正打算戳掉门锁，忽然身后小蜘蛛“嘿”了声。 　　“别着急，先等等，这边有个东西。”他射出一道蛛丝，把枯草丛里的东西取到手中，看了看，递给钟梓星，“这个能安上去吧？形状差不多。” 　　钟梓星看着他递过来的金属乌鸦：“……” 　　她沉默几秒，忽然扭头看向门锁。 　　半响，钟梓星沉吟道：“我们可能要玩现实版G5冒险解密游戏了。” 　　快银耸耸肩：“我可以直接把门踢开。” 　　他话一出口，钟梓星和蜘蛛侠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他。 　　皮特罗：“怎么？” 　　钟梓星一脸深沉。 　　“就算徒手就能拨开枯叶，一个合格的冒险解谜游戏玩家也要用耙子去拨；就算徒手就能打碎玻璃，一个合格的冒险解谜游戏玩家也要用钻石去切；就算徒手就能拆开信封，一个合格的冒险解谜游戏玩家也要用拆信刀去拆。” 　　“就算道具能用很多次，一个合格的冒险解谜游戏玩家也要用一次就丢！” 　　她说完，和小蜘蛛肃穆地对视一眼。 　　尽管隔着黑色镜片，他们依然从彼此的身上看到了冒险解谜游戏玩家的尊严。 　　无需多言，蜘蛛侠上前一步，把金属乌鸦安在门把手上，随后拧动门把。 　　门锁“咔哒”一声，屋门被推开一条缝，尘埃从门缝里涌出，在天光下漫漫飞舞。 　　皮特罗&旺达&一直播间的观众：吃瓜。 　　…… 　　四个人进入废屋后，街道上依旧沉寂。 　　数分钟后，废屋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窗户上钉死的木板随着晃动脱落，砸在街面上，九十年代的木质窗框蓦地扩大，刷了黑漆的铁艺雕花翻上来覆盖木框，伴随着古怪而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一处处房间从屋顶上冒出来，挤挤挨挨，像是长出了一丛丛怪异的蘑菇。 　　被蛛网挂在路灯下的男人目睹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克制不住的绝望，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声，奋力挣扎身体，试图逃脱蛛网。 　　随着废屋变异，破败的屋门也开始变化，实木框架扭曲，缩小，压缩，几秒之后，屋门彻底从墙壁上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仿佛巨兽合上了引诱猎物的大口。 第74章 风刻石 　　门后是幽深的门廊, 四角挂着蛛网，墙纸大片大片剥落，七零八落堆积在地板上，盖住了家具搬走后留下的灰尘印记。 　　“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好。”旺达抱着胳膊四处打量, 皱了皱眉。 　　“……我也是。”钟梓星收回落在墙壁上的视线，轻轻嗯了声。 　　她把围巾拉上去：“再看看吧？” 　　进门之后开玩笑的心情衰退了大半，钟梓星沉下心感应，确定问题的确出在这栋废屋里, 只是在全面探查过之前没法判断问题出在哪里。 　　废屋一层的窗户全部被钉死, 只能漏进稀疏的光线, 门廊后的正厅掩映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钟梓星发现精神力在废屋里几乎寸步难行之后, 就放弃了探查的想法，转头询问小伙伴的意见：“分头找吧？你们一组我们一组？” 　　其实让皮特罗先去转一圈看看效果会更好，但他现在沉迷直播, 正忙着把走廊每一个角落都拍摄下来, 看弹幕看得眉飞色舞。 　　……钟梓星干脆就由他去了。 　　“没问题。”旺达点点头，率先走向正厅。 　　正厅和门廊一样空荡，仅有的几样家具被防尘布盖住，四处挂着轻薄的白纱, 因为他们的进入, 垂落的纱幔轻轻飘荡，乍一看仿佛鬼影憧憧。 　　钟梓星打开手机手电筒，对着周围照了一圈。 　　这栋房子似乎比外面看起来大, 正厅正对着门是一座壁炉，木炭早已坍塌成灰烬，壁炉上的架子空无一物，墙壁上能看出曾经悬挂过花环。壁炉前是两张面对面摆放的沙发，其中一张沙发边似乎摆了张圆桌。 　　皮特罗扯掉家具上盖着的防尘布，团了团丢在一边，手指在高脚圆桌上划了道：“这里废弃多久了？灰尘真多。” 　　正厅里光线极差，他暂时放下了手机。 　　“先找找有什么东西吧？”钟梓星再度进入角色，摩拳擦掌。 　　高脚圆桌上摆着一座颇为精致的报时钟，四角镶嵌着雕花的金属装饰，在昏暗中微光闪烁，圆桌抽屉把手没了踪影。 　　“这里缺了把手……”钟梓星嘀咕了句，搜完圆桌，打算去看看沙发。 　　她刚转过头，就听见“哐当”一声。 　　“只有一盒火柴。”皮特罗看了看，把火柴丢给钟梓星。 　　他刚刚扣住抽屉强行把它拽了出来，钟梓星听到的声音是报时钟在摔到地上的声音。 　　钟梓星：“……” 　　绝望.JPG 　　全场大概只有小蜘蛛能体会她的绝望，两个人默然对视一眼，默契地放弃了更进一步“用火柴点燃烛台照明”之类的想法。 　　“这里面好像有点东西？”旺达擎着混沌能量充当照明工具，蹲在桌边摆弄报时钟。 　　皮特罗也举着手机蹲下去，两个人举着报时钟对准地面一顿猛砸，成功从报时钟里拆出了一把钥匙。 　　钟梓星：…… 　　眼不见心不烦。 　　右边门后延伸进去一条走廊，钟梓星过去看了眼，隐约看到走廊尽头的门边露出楼梯的扶手。 　　她走回来，正好小蜘蛛也搜完壁炉，空着手站在沙发边，显然一无所获。 　　现实果然不是游戏……哪有那么多设计好的谜题。钟梓星感叹。 　　她把手电筒对准正厅右边的门晃了晃：“你们选一楼还是二楼？” 　　“一楼吧。”旺达把钥匙抛过来，“钥匙你们拿着。” 　　“？”钟梓星接住钥匙。 　　旺达直言不讳：“砸开门比拿钥匙开门快多了。” 　　“……” 　　皮特罗和旺达选了一楼，钟梓星便和彼得一起上楼。 　　“你看得见吗？看不见的话我走前面好了。小心点，这种老房子地板很容易塌。” 　　小蜘蛛探索这类废屋的经验十分丰富，视力也不受黑暗影响，因此探头看了看，就自告奋勇走在前面。 　　“行，不过你别站在我正前方。” 　　钟梓星原本尝试手电筒照明，但手电亮光以外的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见，出什么状况肯定反应不及，于是干脆关了手电筒，专心跟在后面。 　　二楼天花板似乎比一楼高，楼梯只有一折，导致转角处头顶高度极为可观，地板年久失修，踩上去就会发出粗嘎的声响，在头顶盘旋，余音袅袅。 　　钟梓星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抬头看去，看到墙纸上画框留下的空白痕迹。前屋主搬家搬得很彻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让这栋房子留在这里荒废，但目前看来，看不出让她无法感知的原因。 　　小蜘蛛边走边叮嘱：“不要把重心倾向护栏，相信我，你不会想摔下去的。” 　　他看了眼楼梯井，补充了一句：“呃……我觉得你也不会想知道下面有什么。”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钟梓星“掉下去也没关系反正都是马赛克”的无所谓。 　　摸黑没走多久，楼梯到了尽头。 　　彼得站在楼梯口，忽然停下脚步，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钟梓星一直紧盯着他防止自己撞上去，小蜘蛛一停下来她就感觉到了。 　　“布局有点奇怪……”小蜘蛛解释了句，给钟梓星让出楼梯口，“我们刚刚走过的走廊没这么长吧？” 　　钟梓星打开手电筒，让光柱投射过去。 　　正对楼梯口是一座喷泉水池，大理石雕塑坐落在水池中央，肩上架着水罐的女神昂然挺立，水罐里已经不再流水，而是填满了枯叶，各式各样的杂物堆积在不深的池底，钟梓星甚至看到了一台吸尘器。 　　两道拱门分布在喷泉两侧，分别连接两条走廊，红底金纹的地毯从走廊里铺出来，手电筒光柱打过去，依旧看不到头。 　　“我大概能看到二十多个房间门。”彼得站在拱门前，抬手发射了一道蛛丝，黏在最近的门把上，试探性地拽了拽，“要去看看吗？” 　　“嗯？” 　　钟梓星一时走神，下意识反问一声，几秒后她回过神，笑了笑：“一间间看过去是不是有点慢？分头怎么样？” 　　“没问题。”小蜘蛛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钟梓星对他笑笑。 　　“等会见。” 　　等彼得走进走廊，她笑容渐淡，视线投向另一条走廊。 　　钟梓星注视着那片黑暗，放在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 　　踟蹰半响，她才迈步走向走廊。 　　…… 　　走廊上依然没有留下什么家具，钟梓星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在了一扇扇间隔不远的门上。 　　她打开手电一扇扇门照过去，扫了眼没发现特别之处，便伸手去拧动门把。 　　第一扇门后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没有墙纸，没有地板，没有窗户，面积不大。 　　钟梓星一开始以为房间也被搬空了，不过手电筒扫过，她看见房间中央地面上躺着一只手掌长的皮革小袋。 　　看起来不像是没有带走而是特地放在这里的啊……钟梓星想。 　　她走过去捡起小袋，发现里面装了把普通的多功能刀，看不出什么特别，便顺手放在衣袋里，离开房间。 　　第二扇门一打开，钟梓星就愣了下。 　　房间角落里放置着……一台巨大的黑色自动贩卖机，没有玻璃窗口，右边有一小块键盘区。 　　……为什么要在房间里放一台自动贩卖机？ 　　钟梓星百思不得其解，关上门退出房间。 　　她速度很快地接连开了几扇门，每个房间里都放置着一样东西，种类五花八门，从咖啡贩卖机到一副眼镜…… 　　感觉前房主是个喜好有点特别的恋物癖。 　　看了眼房间中央的铁质保险箱，钟梓星关上房门，心累地转头望向走廊尽头，思考要不要直接去最后一扇门看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始终觉得这条走廊长度超出她的预计。 　　“再看一扇门好了……”她安慰自己，拉开下一扇门。 　　这次的房间比之前要大许多——房间里的物体几乎有数米高，占地面积估计快二十平米。它看起来像是一台巨大的钟表机构装置，由密密麻麻的机械零件组成，装置前后有两个大隔间，钟梓星甚至能站直走进去。 　　感觉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处理器，会把任何丢进去的东西碾成饼。 　　钟梓星围着这台机械装置转悠了一圈，在装置中间找到了一个铜质表盘和贴有一个小箭头的大型旋钮。 　　旋钮周围刻着五个词，粗加工，半粗加工，1:1，精加工，超精加工。 　　一圈转下来，钟梓星没看到接入能源的迹象，不过她在旋钮下面找到了发条钥匙，凭着多年游戏手贱的经验，她立刻跃跃欲试地把发条钥匙插上拧紧，满心期待地等待装置运作。 　　等发条转到头，装置依旧没有丝毫动静，钟梓星期待的情绪渐渐冷却，不免有些失望。 　　“果然不能用……唔。” 　　虽然这样说，钟梓星还是老老实实开始翻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加工看看。 　　刚刚拿到的军刀坏了有点可惜，手机……这个手机是老爷给她的那个，丢进去估计会炸，其他的…… 　　钟梓星翻完口袋，想了想，解下围巾放进“输入”的隔间里，把旋钮拨向“超精加工”，再度上紧发条。 　　五六分钟后，“输出”间门打开，钟梓星探头把手伸进隔间，碰到一团柔软的织物。 　　好像没什么变化？ 　　钟梓星不解地把围巾扯出来，边向门口走边打开手机照亮—— 　　忽然她停下脚步。 　　她今天系的是一条白色的羊绒围巾，而现在她手里的是一条红色的棉质围巾。 　　……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安静躺在她手里的围巾忽然腾空而起，呼啦一下飞向天花板。 　　“……卧槽？” 　　钟梓星看得目瞪口呆，内心警钟大作。 　　进去时是围巾出来就变成混天绫了？ 　　那台装置是什么情况？ 　　围巾在空中腾飞一圈，缓缓降落在钟梓星肩上，钟梓星不觉得它能伤害到自己，因此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它在自己脖子上缠了几圈，随后像只找到了阳光的猫一样，安安稳稳蜷缩起来。 　　钟梓星僵硬了几秒，顿了下，缓缓伸出手摸了摸围巾。 　　衣物一向不会被马赛克化，她感觉围巾在她肩膀上动了动，面料柔软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随后又安静下来。 　　“……”这种人性化的衣物，她似乎见过。 　　钟梓星放下心，又撸了把围巾，尝试几次之后找准了位置，用上撸猫的手法，把肩膀上的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撸围巾的时候，她忙里偷闲回头看了眼，发现围巾两端不是垂落在身后，而是以反重力的姿态悬浮在空中，环绕着她，呈现出不完整的圆弧状。 　　魔浮围巾get√ 　　那台装置效果有点神奇啊，要不要回去把手机也加工一下看看能不能变成便携式核弹…… 　　钟梓星撸围巾撸得走神，正打算把小伙伴招呼上来玩玩，忽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砭骨寒意迅速从心脏蔓延向四肢百骸，血管似乎冻结成了冰刺支棱的冰柱，钟梓星又一次感受到了在旧京山那时感受过的、被深渊凝视的感觉。 　　她像是定格动画一样一帧帧转动脑袋，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上。 　　刚才也是这种感觉。 　　她凝视着远处的门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围巾，半响，抬腿向走廊深处走去。 　　钟梓星没有再去开沿途的门，哪怕意识到这些门里放的东西恐怕不那么普通，她已经明白自己无法探知这里的原因——答案就在那扇门后。 　　不多时，钟梓星走到了门前。 　　手指搭在门把上，马赛克的光滑触感之外，钟梓星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门后是一个蓝色的世界。 　　复杂至极的幽蓝线路覆盖了地面，向着无限远处的黑暗延伸，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留下空白，点点光鼠在线路间高速流窜，瞬息间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空间没有边界，荧光流动忽明忽暗，像是富有生命的呼吸，放眼望去尽是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星海倒影而下。 　　“轰！” 　　隔壁走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钟梓星瞬间清醒，一把关上门，转身在走廊上发足奔跑。 　　她一口气冲出走廊，一时不及转向，就在这时围巾蓦地钉在空中，拽住钟梓星的身体，钟梓星顺势转向，马不停蹄地冲进小蜘蛛所在的走廊。 　　一进走廊，钟梓星就看到彼得摔在窗下，正用手肘撑在地板上艰难地爬起来。 　　窗帘拉开了缝隙，夕阳的余晖落在地毯上，木质窗台被他撞碎了一半，地毯上尽是炸飞的木屑，可想而知他从房间里撞飞的力道多大。 　　“我没事！你先等下！”听到走廊入口的动静，彼得扭过头急忙喊了句。 　　钟梓星眼瞳微缩，目光转向正在吱呀作响的门框。 　　门框已经扭曲变形，原本位于门框里的门板变成了一地碎片，金属合页摇摇欲坠，随后撞上什么，猛地飞射出去。 　　似乎有一只巨大的隐形怪物正在努力从房间里冲出来。 　　彼得爬起来后攀住墙壁，几下爬到天花板上，抬手对准门框射出蛛网。 　　随着丝线绷紧，钟梓星隐约看出了隐形怪物的样貌。 　　大体呈现人形，靠四肢移动，手脚修长，双臂类似于刀锋，此刻正被怪物挥舞着扯断蛛丝。 　　眼看怪物的形象被从空气中剥离出来，彼得松了口气，对着钟梓星吹了声口哨：“OK，现在你能看见它了吧？” 　　他话音未落，在丝网中挣扎的怪物忽然张开嘴，似乎有无数触手从他口中蜂拥而出，转瞬间撕碎了丝网。 　　“Ouch……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别担心。” 　　看到这一幕，小蜘蛛嘟哝了句，在墙壁和天花板间身手敏捷地跳转腾挪，一边灵活地避开触手侵袭，一边不断补充丝线：“这个家伙比我想象得要大，虽然蜘蛛感应提醒了我但是……呃，你懂的，有点突然。只是一个小意外，别担心，我自己能搞定的。你有……好吧看你的样子你没遇到。” 　　他边说边纵身跃到怪物脊背上，稳稳地骑在怪物背上，双手摸索着死死扣住它的下颌：“Eww，我好像插进它的嘴里了，真恶心，它的口水黏糊糊的，有腐蚀性……嘶，这里有地方洗手吗？” 　　钟梓星看到他活蹦乱跳就觉得安心不少，不过保险起见，她多问了句：“不用我帮忙吗？” 　　彼得正在和怪物搏斗，忙里偷闲想了想，很快回答：“没问题！你来处理比我快！” 　　他把怪物的脑袋掰向钟梓星的方向，随后松开手向后跃去。 　　失去钳制的怪兽发出尖利的叫声，疯了一般向钟梓星冲来，四肢在地板上凿出深深的凹痕，整条走廊都在隐约晃动。 　　钟梓星站在原地，看着地板上的凹痕迅速逼近自己，神情不变地伸出手，掌心对准前方—— 　　忽然一道红影从她眼前闪过，如同毒蛇吐信，迅若奔雷，刺穿空气直射向前方。 　　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 　　一蓬血猛地喷溅而出，在天花板上溅射成盛放的花。 　　钟梓星：“……” 　　彼得：“……” 　　干脆利索抽断了怪物脖子，一举建功的围巾优雅地游回钟梓星身侧，蹭了蹭末端的流苏后，便安静地漂浮在钟梓星身后，面料上没沾染一点血迹，完全看不出刚刚暴起的模样。 　　剩余的血液淅沥淅沥洒在地毯上，迅速被纤维吸收，只留下深色的洇痕。 　　钟梓星茫然地伸手给围巾顺毛，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你刚刚围的好像不是这条围巾吧？” 　　彼得把面罩扯下来，心有余悸又不失好奇地打量着钟梓星手下的围巾，向前走了几步，想要靠近钟梓星。 　　他还没接近，漂浮在钟梓星身边的围巾像是被激怒的猫一样，一反人畜无害的模样，倏地弓成虹状，居高临下，流苏根根竖直，瞄准了彼得。 　　“……” 　　面对一条围巾的敌意，小蜘蛛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停下步伐。 　　他上下打量了围巾几秒，咽了口唾沫，对着钟梓星做出“what the fuck”的口型。 　　钟梓星：……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觉得我被围巾绑架了啊！ 　　“对，遇到点事……总之一言难尽。你为什么不说话？”钟梓星扶额，赶紧卖力给围巾顺毛，试图让它放下戒心。 　　“……”蜘蛛侠无言以对。 　　崩溃完全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的蜘蛛感应很确定地告诉他，他要是敢出一声，珀瑟戴着的围巾绝对能毫不犹豫地在他身上开几个窟窿。 　　彼得开始思考要不要和围巾打一架，来确定他有接近自己女朋友的权力…… 　　……然而沦落到要和围巾打架听起来就很可怜好吗？？？ 第75章 云水滴 　　怪物一秒扑街, 钟梓星无话可说。 　　围巾撸了两把终于服服帖帖缩回去，钟梓星松口气，一转头，恰好捕捉到小蜘蛛带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意味的苦恼眼神。 　　钟梓星：……感觉头发都萎靡地趴下去了呢。 　　强忍住伸手撸两把的冲动, 钟梓星别开眼，小心地跳到血液喷溅处。 　　脚下踩着看不见的肢体很难保持平衡，钟梓星干脆蹲下来，伸手对着空气搅了两把, 感受到撞上马赛克的触感, “你有没有塑料袋？” 　　“我身上没地方放东西。”彼得摊摊手表示帮不上忙。 　　“……好吧。”他的话让钟梓星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收回视线，浮想联翩。 　　她一边走神一边在地上胡乱抓了把, 确认抓了一手马赛克，把手放回衣袋里松开。 　　这种生物不知道是什么，带点身体组织回去让专业人士研究研究好了。钟梓星胡思乱想。 　　“你还要往前走吗？”收集完想要的东西, 钟梓星站起身, 望向走廊尽头的门。 　　“没理由不继续吧。”彼得把头套摘下来之后懒得戴回去，套在食指上转了两圈，“这里空间不太正常对吧？我刚才开了几扇门，门后……” 　　他挥动手臂对钟梓星比划, 脸上满满的惊奇：“就像纳尼亚传奇的魔衣柜, 每扇门后都是一个异度空间——就算哈德逊河洪涝也不可能把纽约变成亚马逊丛林吧？当然，前几个可没刚刚那个那么刺激。” 　　钟梓星对此不太惊讶。 　　一座新天鹅堡怎么看都不可能塞进一栋三层小楼，刚刚一路走来, 虽然没记开了多少门，她走过的走廊长度也超过百米。 　　“这里……应该连接着不同位面，每扇门后都是一个世界，就像魔衣柜。”她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顺带提出疑惑，“不过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现象吗？” 　　漫威宇宙设定里就连接着好些位面，更别提现在这是个综合宇宙。只是她不太懂融合的标准是什么，不过感觉上，这栋废屋就是所有被筛选掉的世界的收容所？ 　　说是收容所好像有点不准确……钟梓星漫不经心地想。 　　关于门的超自然说法有很多，钟梓星猜测这栋废屋应该是一个连接各个位面的中转站，相当于纽约中央火车站，每扇门后都是一条新路线。 　　“你进去的走廊里有什么？” 　　怪物给钟梓星搅和成了地毯上的一层颗粒，小蜘蛛弯下腰在地毯上摸来摸去，还嘀咕着“清扫起来肯定很麻烦这里会自动除尘吗哦看起来不会我们踩着肉渣前进是不是有点诡异”……诸如此类的话。 　　钟梓星带着一脑袋“……”，黑着脸把他拎起来。 　　“没这边危险，门后连接的不是异度空间，只是储藏物品的房间……”说到这里，她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应该不是误入了危险物品存放仓库吧。” 　　“要看你都遇到了什么，不过很有可能——那可是一整条走廊。你应该没带什么东西出来吧？”小蜘蛛真心实意地分析起来。 　　“……”钟梓星张了张嘴。 　　她眼神开始飘：“我捡了把瑞士军刀……还在一台机器上加工了围巾。” 　　彼得：“……”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走廊尽头。 　　“哇，我还以为我们走不到头了，维度错乱的无尽走廊可是恐怖游戏经典题材，”小蜘蛛一边碎碎念一边伸手按上门把，回头对钟梓星比了个OK的手势，“我先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可以吧？这是我选的走廊，让你探路不符合游戏规则。” 　　在中国那叫鬼打墙，嗯。钟梓星忍笑。 　　“嗯，好好干小伙子。”她深沉地虚拍他的肩膀。 　　“遵命长官！”彼得带着轻松的笑容，推开门。 　　房门合上。 　　走廊陷入沉寂。 　　之前怪物撞出来的房间离钟梓星已经很远，昏暗光线里，只能看见一团黑暗。 　　钟梓星站在门前，视线扫过目所能及的走廊里浓重的阴影，笑容渐渐收敛。 　　她安静地与黑暗对视。 　　过了会，她忽然眨了眨眼，仿佛从雕塑重新变回了人。 　　钟梓星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她踌躇了片刻，摸出手机点亮，想联系下快银他们问问那边的情况。 　　“吱——” 　　身后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钟梓星回过头。 　　“里面怎么样？你才进去几分钟——” 　　她忽然截住话语，呼吸一紧，顿了顿，才问：“你怎么了？” 　　少年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半身掩映在阴影里，目光落在地毯的花纹上，神情糅杂了恰到好处的怔忪和迷茫。 　　“我……”他轻声解释，但只说了一个单词就闭上嘴，抬手捂住眼睛。 　　一时间，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钟梓星看了他一会，伸手扶住门框，身体贴上去，凑到几乎能气息交织的距离：“遇到什么了？” 　　她听见猝然松泄的呼气声。 　　“没有……我没事，我很好。”彼得放下手，抬起眼睛看向钟梓星，勉强扯出一点笑。 　　他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里面没什么东西，你不用进去，我们去找皮特罗和旺达吧，他们……” 　　钟梓星只是看着他。 　　“……”彼得说不下去了。 　　僵持没有持续多久，钟梓星退开一步。 　　她叹了口气，默默蹲下去，仰头盯着少年的眼睛，发出含糊的声音：“你可以说说你觉得能说的部分啊，只要一点点……几个单词就好？”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湮灭近无。 　　围巾安安静静装死。 　　钟梓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越线太多。 　　她蹲在地上，目光慢慢从少年身上落下，静了静，把脸埋进手臂里。 　　什么时候开始，她想要得越来越多了？ 　　几秒之后，钟梓星“噌”地站起来，精神抖擞，一点不矫情地准备带过话题：“你说的很正确，我忽然觉得我们刚刚兴致勃勃想进去的行为就是作死，你知道‘作死’的意思吧？” 　　“我看见本叔。”彼得忽然说。 　　“zuosi，现在在词典上应该能搜到意思……”钟梓星继续精神抖擞。 　　她舌头打了个结。 　　“……什么？” 　　彼得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看到……”他闭了闭眼，“他……躺在地上。”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承载不住一点力量。 　　钟梓星不说话。 　　几秒之后彼得就调整好情绪，自然道：“你之前是要找什么吗？找到了还是没有？” 　　“……嗯，找到了。”钟梓星回过神。 　　她突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彼得顿时紧张。 　　“蹲久了腿软……”钟梓星苦着脸。 　　她不带一丝停顿地接上下一句话。 　　“我进去看看。” 　　彼得：“？？？” 　　钟梓星冷静地给他分析：“最大的可能是幻觉，或者说是平行宇宙。” 　　“不是平行宇宙。”彼得摇头，“那里面除了……只有黑暗。” 　　“好，那么就是幻觉，”钟梓星神情不变，点头，“幻觉总要有个源头，法阵，生物，器物，所以我进去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摧毁。” 　　她一口气把计划理了个通顺，脸不红气不喘，徒留小蜘蛛一脸懵。 　　“……为什么？”过了会，他问。 　　钟梓星对他灿烂一笑。 　　“我说过要保护你嘛。”她轻描淡写打了个太极。 　　“……”彼得语塞。 　　引发幻觉的情绪应该是恐惧，这么一想倒是有点像博格特…… 　　钟梓星进门后想。 　　门扉在她身后掩上。小蜘蛛一再表示自己真的没事，絮絮叨叨半天，钟梓星一脸笑容，开门的动作不改坚定。 　　门后是纯粹的黑暗，目力无法辨别出任何事物，钟梓星踟蹰片刻，迈出一步。 　　她感觉自己踩在水面上。 　　黑暗之中渐渐亮起圆球形状的小小荧光，像是水生植物，三三两散落在黑暗之中。 　　涟漪从钟梓星身边扩散，一圈圈荡漾，荡向看不到空间局限的黑暗。 　　钟梓星静了静，继续迈步。 　　她似乎真的在湖面上行走，每一步都伴随涟漪漾开，越来越多的荧光渐渐亮起，前方却依旧看不到尽头。 　　围巾感兴趣地扑打荧光，静静漂浮的荧光被打灭不少，钟梓星走了多久它就扑腾了多久，丝毫不见懈怠。 　　水珠溅落的声音是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钟梓星没法辨认方向，只能凭直觉尽量走直线。 　　她走了十几分钟，忽然心有所感地停下来，回头。 　　进来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了。 　　钟梓星：“……” 　　搞事情，搞事情。 　　她不觉得害怕，苦恼几秒，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转而思考这个空间的异常。 　　之前的推断应该没错，她进门后应该看到她的恐惧，至少来点让人情绪波动的事物……一直在黑暗的湖面上走是怎么回事？ 　　钟梓星边思考边走，顺便安抚围巾，不知走了多久，水声忽然一歇，脚下也不是踩在水面上的感觉。 　　到岸了？ 　　前方出现了门的轮廓，钟梓星有了目标，精神一振，走了几分钟，终于能伸手碰到门。 　　她打开门。 　　门后是光线明亮的房间。 　　房间里没人，家具摆放温馨整洁，充满了生活气息。钟梓星转了两圈，先是寻找能显示时间的东西，确认时间正常没问题之后，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情，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纱幔轻柔地飘动，无论时间还是气息都看不出恐怖的征兆，正常，繁琐，平庸。 　　钟梓星如坐针毡，心想自己的恐惧也挺别具一格。 　　就在这时，门发出一声轻响。 　　“珀瑟，你要可乐还是雪碧？”一道男声问。 　　钟梓星抬头望去，看到一个长得挺帅的金发小哥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咦？ 　　钟梓星摸不着头脑，但还记得这种时候要惜字如金：“可乐。” 　　小哥应了声，变魔术一样，手一翻，一罐可乐出现在他手里。 　　他拉开拉环，仰头自己灌了口。 　　钟梓星看得纳闷，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小哥放下可乐走向她，弯下腰，右手插进她的头发，扶住她的头，眼神含情脉脉，把脸慢慢凑向她。 　　钟梓星：…… 　　她定格一秒，迟钝地意识到，这好像是……要亲她？ 　　卧槽你谁？？！ 　　如同醍醐灌顶，钟梓星整个人都一个激灵，内心回荡着“卧槽卧槽卧槽”，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有如神助一般一把挣开小哥，转身扑向窗台，踩着屋瓦纵身一跃。 　　视野一闪，变成马赛克化的模糊，钟梓星现在没心情想为什么这种情况对方能碰到自己，急忙借助马赛克减速，避开街道上的行人。 　　钟梓星真的开始方了。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害怕什么，至少在进来之前，她还在猜会不会出现一间能逼死密集恐惧症的房间……要是换在没有能力的时候，她恐惧的可能还挺多，比如一玻璃水缸的七鳃鳗或者一地的抱面虫什么的。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害怕穿越。 　　……总比穿成和超英乱搞男女关系的玛丽苏要好。 　　钟梓星自我安慰。 　　下一秒，她忽然身体一僵。 　　钟梓星惊恐地意识到这个情况她也很害怕！害怕程度仅次于穿成家庭幸福的自己！卧槽卧槽卧槽！ 　　想到什么来什么。 　　钟梓星砸地上时像素糊得不行，看人都是乐高，她在地上滚了圈，艰难爬起来，刚准备调高像素，就听见头顶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珀瑟，”声音带着点无奈和纵容，“你又跑出来了。” 　　钟梓星：“……” 　　她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看到了美国队长的脸。 　　千万个卧槽无法形容钟梓星看到对方温柔神情时的心情。眼看队长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钟梓星内心全是恍惚，大脑大概已经是一过马赛克。 　　所幸本能还运作良好。 　　在队长弯下腰，似乎想把她抱起来时，钟梓星忽地蹿起来，一矮身，从他胳膊地下钻过去，被狗追的兔子一样仓皇地跑了个没影。 　　超级士兵血清追上她就是秒秒钟的事，钟梓星七拐八拐，攀着马赛克上墙爬楼，一口气从布鲁克林跑到曼哈顿才停下，靠着墙喘气，心跳快得像是擂鼓。 　　接下来还有什么……钟梓星手脚冰凉。 　　她进来的门关上后就变成了平淡无奇的门，除此之外她不知道离开的方法。 　　钟梓星喘匀了气，才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是她的恐惧，那么她恐惧的情况肯定会发生，换句话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出门撞超英四处玩感情……卧槽，不行，想想就觉得害怕，她需要静静，见鬼。 　　钟梓星快要语无伦次神经错乱了。 　　但同理，这个世界是为自己诞生的，自己的意志肯定能直接改造这个世界，想离开绝对没问题！ 　　想通了这些，钟梓星终于冷静下来。 　　这个世界她似乎能自主控制开启关闭马赛克视野，能力应该是比现实中的自己强大可控，所以能够随便接触别人，所以……不行，没心情想。 　　意识到自己思维还处于混沌状态，钟梓星果断换了个思路。 　　如果需要离开，那么她只要办到恐惧“离开”就好了，可行的方法有喜欢这个世界…… 　　…… 　　还是让她去死吧。 　　身上衣物并不是她自己的，似乎进门后就被替换，钟梓星因此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 　　她怀着惶恐的心情点开通话记录，顿时被长串的备注闪瞎了眼。 　　等翻完聊天记录和相册，钟梓星关掉屏幕，盯着砖墙，眼神空洞，神情智障，仿佛遭受了无法可说的逻辑强暴。 　　……她高估自己了。 　　虽然情况不太一样，但小蜘蛛直面恐惧之后还是找到了门，自己……能出去也要恍惚很久吧，反正绝对不可能调整一会就能开玩笑。 　　“珀瑟？” 　　听到熟悉的声音，钟梓星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紧。 　　她没有抬头，听着少年向她走来的脚步声，忽然转身就跑。 　　……见鬼。 　　她不想看到这个世界的彼得帕克。 　　彼得看到钟梓星看都不看他爬起来就跑，不禁困惑地下意识追上去：“等等！你怎么……” 　　他跑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也……”彼得郁闷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三两下攀上墙，抬手射出蛛丝，在狭窄小巷里飞荡，很快追上钟梓星。 　　“我是真的！不对，”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准确，他心急如焚地又喊了一句，“我是来找你的！我是你的！” 　　“……” 　　钟梓星一个急刹，扭头直勾勾盯着他。 　　看到她的反应，彼得慢一拍想起自己喊了什么，手一抖，没掌握好平衡，控制不住扑向钟梓星。 　　“嘶！” 　　两个人摔成一团。 　　“……你怎么证明？”钟梓星被从天而降的彼得压得没脾气，扶着腰倒吸冷气，颤颤巍巍地用手肘支着自己，半天没能从地上来。 　　有钟梓星当肉垫，小蜘蛛毫发无损，不过看钟梓星一副想死的表情，立刻傻了眼，急忙爬起来向她伸出手：“抱歉抱歉，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钟梓星声音从牙缝里艰难传出来：“迟早……” 　　“迟早什么？”彼得没听清。 　　他牵住钟梓星的手，正要把她拉起来，蓦地神情一怔：“……我能碰到你？” 　　……大概这样就不用证明了。 　　意识到这个彼得帕克还真是她那边的，钟梓星松了口气，借力从地上站起来，揉着腰苦不堪言地解释：“大概这个世界‘我’能力比较强……” 　　她顿了顿：“你……” 　　钟梓星本来想问小蜘蛛为什么在这里，不过想想应该是看她太久不出来，担忧之下进来找她。 　　……他是知道门后有他的恐惧的。 　　钟梓星话锋一转：“你来得太及时了。” 　　她呼出一口气，崩溃地抬手抱住彼得，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错。 　　“……这里是哪里？” 　　大概是钟梓星举动突然，彼得愣了下，迟缓地抬起手，放在钟梓星腰上。 　　他保持那个姿势许久，才收紧了手臂，彻彻底底把钟梓星拥入怀中。 　　“应该是我的恐惧。”钟梓星就差把心猿意马写在脸上了。 　　“这里看起来和外边几乎没什么差别……你恐惧世界？” 　　“……”钟梓星矢口否认，“不不不，我只恐惧这个世界。” 　　彼得纳闷：“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 　　钟梓星：“这个世界我乱搞男女关系。” 　　彼得：“……” 　　钟梓星：“天天修罗场，一场套一场……不对，这样说你应该不懂，我给你看照片，唉。” 　　钟梓星原本想解释一下，顺便吐槽自己刚刚认识到设定清奇时的心情——细节她不想说，反正看得她想死。 　　然而她刚拿出手机打算展示，彼得忽然抬起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视野被黑暗吞没，暖意覆盖在眼睑上，钟梓星呼吸一轻。 　　温热吐息轻轻拂过她的唇。 　　“我不想看。”她听见少年轻声说。 　　钟梓星：“……哦，好，还好，其实我也不太想看。”有点膈应人。 　　她好不容易拉住脱缰的心跳，想问离开的路，但一想到离开这里又要变回不能触碰的状态，不知为何下意识迟疑起来。 　　钟梓星思考几秒，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进衣袋，再度抬手抱住彼得，小心翼翼等待时机。 　　嘻嘻嘻。 　　小蜘蛛不知道她又在暗搓搓腹黑，他放下手，转头观察四周：“离开这里可能有点麻烦，我没法解释，不过这个幻觉应该根本不是为了让人通过的，直面恐惧也没有用……” 　　钟梓星就在这刻倏地凑上去。 　　凉凉的。 　　无论是视觉嗅觉触觉传递来的感官信息，都在这一刻被胸腔里膨胀的情感淹没，柔情是糖霜，餍足是果仁，甜蜜与喜悦交替在心中盛放成烟花，常识得出的技巧被尽数抛之脑后，只剩下想要亲近的念头占据全盘思绪。 　　直到舌尖品尝到了丝丝甜腥，钟梓星才从情绪中清醒，稍稍退开距离，随后立刻眼见地注意到彼得唇上的一抹红色。 　　……咬破出血了。 　　“……”钟梓星难得愧疚起来。 第76章 日照计 　　不过当事人似乎不在状态。 　　彼得下意识舔了舔唇, 略带点茫然地看着钟梓星，眼眸蒙着糯糯的水光，唇被血染上艳色，活脱脱一副刚被欺负过的模样。 　　“……”钟梓星忽然不愧疚了。 　　甚至还后悔自己下手太晚。 　　她一脸正人君子, 拉起彼得就走，嘴里淡定道：“走走走，去开房。” 　　一听到她的话，彼得登时回神, 眼中浮现出错愕神色, 随后手忙脚乱拽住钟梓星, 抵死不从：“不，嘿, 等等，我们回去——” 　　打断他的是街道上突兀闪现的门扉。 　　钟梓星拽着他的动作一顿，盯着门, 啧了声。 　　“好了路找到了, 我们应该快点回去。”她听见小蜘蛛松了口气，用劫后余生的庆幸口吻说道。 　　钟梓星：“……行吧。” 　　之前的推断没问题，但凡她喜欢这个世界一点，世界就会变化成与之相反的形态……完全受她意志控制影响。 　　这可不算一个……好变化。钟梓星想。 　　从门里出来后钟梓星很快松开了手。 　　“总之原因我大概已经知道了, 但是我自己没办法处理……”她揉了揉手腕, 指甲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钝钝地疼。 　　钟梓星不以为意地放下手：“……这类情况求助巫师比较好吧。” 　　缠在脖子上的围巾忽然一紧，钟梓星没注意被扯了下, 差点向后摔倒。 　　“怎么……”她嘟哝着回头看去。 　　然后声音一顿。 　　一直安安静静蛰伏的围巾出门后忽然暴起，扑向跟在她身后的小蜘蛛死死缠住他的脖子，围巾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看起来正在试图谋杀他。 　　钟梓星目瞪口呆。 　　“你没事吧？！” 　　“唔很好！”彼得一边和围巾殊死搏斗一边不忘和她比手势。 　　“……” 　　很明显，加工之后的围巾对于除她以外的生命都怀抱敌意，并且身体力行试图杀死他们。 　　钟梓星无力扶额，也不多想，拽住围巾，试图把它从彼得脖子上扯下来。 　　……这场滑稽的搏斗持续了好一会才以人类的胜利告终。 　　“你考不考虑去我那条走廊看看？”钟梓星把围巾理好，幽幽地思考自己要不要把它送回去回炉重造算了。 　　“不用，谢谢，今天已经够刺激了。”刚刚和围巾搏斗一场的彼得对此敬谢不敏。 　　“哗啦！” 　　就在这时，楼下骤然响起异样声响。 　　钟梓星和彼得齐齐停住话语，凝神聆听楼下的动静。 　　那边出事了？ 　　“下去看看。”彼得没多少犹豫。 　　钟梓星点点头。 　　楼梯木板在脚下吱呀作响，越往下动静越发响亮，钟梓星听到类似于爆炸和木梁断裂的声音，其中夹杂着…… 　　杂七杂八的欢呼声？ 　　“What——the——fuck？” 　　“那是万磁王吧！是他吧！我看过记录视频！” 　　“用滑稽咒！” 　　“等等，他们不是巫师吧？变种人能用魔法吗？” 　　“理论上没问题，那位小姐的能力和魔法渊源不浅……” 　　“但是他们连魔杖都没有！” 　　“……”什么情况？ 　　钟梓星下楼的速度明显放慢，最后直接站在楼梯上，迷茫地和小蜘蛛对视一眼。 　　不同于摇摇欲坠的外表，废屋的结构意外稳定，哪怕一墙之隔在发生爆炸，正厅也只是天花板略微晃动，震落满地的灰尘和碎木屑。 　　两个人小心地接近了传来声音的房间。 　　“别废话，告诉我怎么做。”旺达带着颤音的恼怒声音响起。 　　“那就……试试无杖魔法？魔杖的作用只是更精细地引导运用魔力，你试试看？” 　　旺达吸了口气。 　　“好的，我试试。” 　　钟梓星心中的疑惑泡泡多得几乎要飘出来。 　　这时彼得把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打开？他无声地问。 　　这一路开了那么多门，钟梓星快对门产生心理阴影了，但还是她控制住自己，点头。 　　门扉缓缓打开。 　　生锈合页开合间发出的刺耳声音被淹没在风暴的声音里，偌大的房间窗户尽数被封死，只从钉好的木板缝隙里透出些许光线。旺达和皮特罗前方站着一个头戴银紫色头盔的男人，薄弱的光线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山雨欲来。 　　他的手掌扼住了身边坐在轮椅上的清俊男人的脖颈。 　　听到身后的动静，皮特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不算好看。 　　“嘿，你们来得正好，”他捏着手机对准眼前的一幕，钟梓星之前听到的吵嚷就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我们打开了一扇衣柜门，然后……我爸就出现了。” 　　他说着松了口气：“要不是开着直播我们就逃跑了，他们说这是博格特，一种魔法界常见的生物，会变成让人害怕的东西。” 　　配合他的话，手机猛地因为炸响的声音一震：“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见鬼，为什么是教授？” 　　“毕竟恐惧源于内心，出现什么都不奇怪，想开点哥们，这种情况很正常。”另一个声音安慰他。 　　快银吹了声口哨：“而且看久了也不算可怕。” 　　“……”刚刚从恐惧之源里挣扎出来的两个人表情都有点复杂。 　　才想起来这边自带半个泽维尔半个伊法魔尼的智囊团。 　　对比产生差距，他们俩差点没能囫囵出来，相比之下，这边已经要挽袖子上去怼博格特了。 　　“你们别担心，旺达马上就能处理好。” 背靠着一整个直播间的观众的快银对于他们的复杂心情无知无觉，他兴致勃勃地看着旺达在围观群众的指导下伸出手，掌心对准博格特变化出的万磁王和X教授。 　　“你说的那个咒语怎么念？”旺达头也不回地问。 　　刹那间，钟梓星忽然直觉很不妙。 　　这种不妙促使她情不自禁出声：“等等——” 　　“滑稽滑稽！” 　　混沌能量的绯红在房间中央炸开。 　　……剩下的音节卡在了嗓子眼里。 　　“……” 　　钟梓星看到丁香紫色的裙面，前摆落在膝盖上方，缝缀处拉起玫瑰红色的蝴蝶结，丝绸布料垂坠的弧度像是流水，堆叠起柔软的褶皱，一字领装饰以荷叶边，露出肩膀以及锁骨…… 　　万磁王包裹在一身几乎被他撑裂的甜美风长短裙里，平静地看着他们。 　　“……” 　　直播间被死寂吞噬。 　　钟梓星镇定地把脸转过去。 　　她觉得她需要怀疑一下人生。 　　大家平复了几秒钟心情，仍然没办法平静。 　　万磁王一直在看着他们。 　　一直。 　　“……他怎么还没消失。”钟梓星实在撑不住，忍不住问。 　　按理说咒语下去博格特就该化作一团青烟…… 　　“……” 　　半响，某个小伙伴弱弱地冒出一声：“驱散博格特的是笑声，我们得大笑才行。” 　　钟梓星：……她想起来设定了。 　　但是万磁王在看着你谁笑得出来啊！ 　　…… 　　苏格兰，天幕庄园。 　　“就到这里吧。”史蒂芬妮说。 　　西斯放下举枪的手，瞥了眼枪，卸下弹夹，和枪一起抛回桌上。 　　对于常人来说，成就在努力达到尽头后就会受到天赋的制约。但无限宝石没有这个问题，他们天生就拥有近乎无限的能力，以人类来划分，他们都是天才。 　　就如同史蒂芬妮能够轻松上手哪怕是第一次接触的武器，西斯在枪械上不如她擅长，但几天的训练后，也是枪枪十环的水准。 　　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搭乘专机前往拉斯维加斯。 　　手机在史蒂芬妮的要求下关机，西斯垂下眼，手指习惯性摩挲着光滑的金属表面。 　　一直关注他的少女注意到他的动作，略微迟疑，不太适应地尽量柔软了语气：“还有两天。” 　　西斯手指一顿，浅浅地点头。 　　他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史蒂芬妮把非人类的敏锐发挥到了极致，这几天来，几乎他的任何情绪波动都会触发她的相应反应，如同巴甫洛夫试验，他一皱眉一抿唇她就会出声，屡试不爽。 　　但这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体验。 　　没有任何生命会愿意被关系疏远的存在无微不至地关注，比起重视，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窥探和侵入，能够轻而易举激怒被关注的人。 　　但是史蒂芬妮不知道这点。 　　她对人性的了解终究只是基于她所接触到的狭窄交际圈，哪怕只是交流的经验也过于贫瘠。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努力去讨好与贴近，以为这样就能够愉悦他人。 　　只因为她想成为人类。 　　每当想到这点，涌动的厌烦和恶劣终究会隐没下去，西斯能明白史蒂芬妮这样的表现可能造成的效果，自然也能明白她只是不理解。 　　而他直到现在也不能说完全理解。 　　比起在迷宫里四处乱撞的史蒂芬妮，他只是学会了摸墙走路而已。 　　他抿了抿唇，最后说：“你没必要回答。” 　　瞬间，史蒂芬妮像是被花刺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瑟缩和受伤，却被她转瞬掩饰。 　　“……我知道了。” 　　西斯感到有些棘手。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否定史蒂芬妮的努力。 　　在西斯看来，空间宝石就像一个努力的表现派演员，正在运用学到的小技巧，试图活灵活现地模仿出一个名叫“史蒂芬妮”的角色，但她并没有也无法完全投入她扮演的角色，所以在他看来反而有点可悲。 　　我能帮到她吗？西斯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随即，他因为自己的想法怔住了。 　　“我先回房间休息，晚安。” 　　不等他理清思绪，史蒂芬妮像往常一样，拙劣地模仿冷淡的态度向他道晚安，转身走向门口。西斯不及多想，只能凭着感觉叫住她—— 　　“詹姆斯·巴恩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史蒂芬妮的背影凝固在了门前。 　　过了会，她转过身，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西斯，略微歪头。 　　她似乎进行了短暂的判断，在判断对待西斯其实并不需要伪装出人类的情绪后，收起了受伤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她自然而然扬起的嘴角。 　　“讨厌鬼。” 　　她的声线一如既往冷淡，然而眼神语气中都流露出无法否认的温柔。 　　“讨厌鬼，就这么简单。” 　　“那你——” 　　史蒂芬妮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西斯的意料，反而让他渐渐有了思路。他不觉得自己理解人类，但他总比史蒂芬妮了解更深，或许她可以尝试他的方法—— 　　然而莫名地，他心脏一悸，咽下了原本想要问出的问题。 　　——爱她吗？ 　　“啪，啪，啪。”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抬首望去。 　　不紧不慢的掌声从庄园正门处传来。 　　史蒂芬妮不知何时捞起桌上的枪支，“咔哒”一声安上弹夹，枪口稳稳瞄准半掩在黑暗中的门扉。 　　“出来。” 　　随着她一声令下，黑暗中一高两矮三个身影中，较矮的人影轻笑一声，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他的嗓音甜软如天籁。 　　“你们是打算这样欢迎我吗？” 　　里瑟淡金色的长发梳成马尾，发尾垂落在肩上，衬衣解开了三颗衣扣，歪歪斜斜露出大片肌肤。 　　他似笑非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几乎在他放出气息的刹那，西斯和史蒂芬妮俱一皱眉，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心灵？” 　　“可以的话叫我里瑟。”里瑟躬身优雅地向他们行礼，随后以邀舞的姿态，向黑暗伸出手，“她是埃尔弗里达。” 　　娇小的红发女孩牵着他的手，像是影子一样追随在他身侧。 　　史蒂芬妮对同类没有太多警惕，认出里瑟的身份后，她放下枪，视线在他们身上徘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好奇。 　　“你们寻找我们为了什么？”她直白地问。 　　里瑟将艾尔芙引到身边，漫不经心道：“Beauty，你知道我们的命运吗？” 　　“如果你是指被镶嵌到无限拳套上。”西斯说。 　　“一部分。”里瑟笑了笑。 　　“我以为你们会和我们一样厌倦被争夺利用的命运。”他笑容缱绻柔软，注视身边女孩的眼神如同美酒般醉人，“既然知道了不愿接受的未来之一，你们不认为提前去扼杀那种可能比身陷旋涡再挣扎要明智吗？” 　　他明明白白表明了来意。 　　既然是同类，互帮互助自然顺理成章。 　　“我该怎么帮你？”史蒂芬妮问。 　　里瑟笑容扩大了少许。 　　从他们出现起，西斯一直在观察他们。 　　理智上，比起人类他应该信任同类，这种信任天然凌驾于其他标准之上。但或许是迄今为止受到人类的情感影响太多，里瑟的存在让他感到轻微不适，像是直觉感应到他的性格里有他不喜欢的成分。 　　他看到对方轻轻启唇。 　　“我会详细说明，但在那之前……” 　　他的笑容丝毫不变。 　　“我不想要你。” 　　几乎同时，一直低头不语的艾尔芙倏地抬起头。绚烂的橘金眼眸锁定住史蒂芬妮。 　　她专注地注视着黑发少女，情不自禁舔了舔唇，眼神贪婪而渴望。 　　西斯蓦然色变。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灵魂宝石……而灵魂宝石能够吞噬其他无限宝石！他只是没有想到里瑟的想法是这个！ 　　瞬间意识到里瑟来者不善，史蒂芬妮神情骤冷，顷刻间，他们周围的空气似乎渲染上了暗蓝色调，空间隐隐随着她的情绪变化震荡，漆黑裂纹已然浮现—— 　　“抱歉，我差点忘了，我还带了一个礼物。”忽然，里瑟恍然地拍掌，笑着低下头，“艾尔芙？” 　　面对他亲昵的呼唤，灵魂宝石无声颔首，随后缓缓抬起没有被他牵住的左手。 　　缠绕在十指上的淡金丝线浮现在空气中，金光沿着丝线流淌，延伸进艾尔芙身后的黑暗。 　　属于成人的脚步声响起。 　　走出黑暗的男人沉默地抬起头，瞳孔呈现出不正常的荧蓝。他的视线扫过皱眉的西斯和僵硬的史蒂芬妮，没有任何停留便转开。 　　“喜欢吗？”里瑟轻笑。 　　他的笑声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史蒂芬妮僵硬的身体忽地剧烈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得像是下一刻就会倒下。 　　几近崩溃的空间停止破碎。 　　她张了张嘴，几度开合，最后不可思议的轻声问：“巴基？” 　　西斯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眼神阴郁得像是燃烧着暗火：“别那样做。” 　　史蒂芬妮身体的颤抖猛地停住。 　　“我……”她说。 　　“你可以救他！”西斯低吼，“心灵宝石的控制可以解除——” 　　“她修改了他的灵魂。”史蒂芬妮说。 　　“……” 　　史蒂芬妮说：“只有她能修改灵魂。我不能让巴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史蒂芬妮没有回答他，只是直勾勾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西斯转头盯着里瑟。 　　面对他的视线，里瑟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并不打算做什么。”他说，“或者你想听我解释一下情况？” 　　“艾尔芙修改了他的灵魂，用人类的说法，他现在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不过至少他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对吧？” 　　“如果你们联手，你们能把他从我和艾尔芙手里抢回去，而且我保证那时候艾尔芙不会做出彻底抹除他的灵魂的事，毕竟那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 　　“不过如果，”他短暂地停顿，“你打算和艾尔芙交易，在那之后她会把他的灵魂修改回去，如果你需要的话，还可以把关于你的记忆抹去，你觉得怎么样？” 　　他仿佛真的不解：“换句话说，你觉得，重要的是生命还是自我？” 　　西斯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 　　“史蒂芬妮……”他说。 　　“他会选择自我。”少女声音空洞。 　　“很好的选择。”里瑟颔首。 　　史蒂芬妮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她看了男人很久，缓缓迈步向他走去。里瑟没有阻止她，甚至彬彬有礼地让开路，看着他的同胞走到那个人类面前，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面容，尔后抬起手，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轻柔地捧住他的脸。 　　哦。他想。 　　作为同类，他们清楚彼此最本质的思维模式，清楚彼此会做出符合逻辑的判断。 　　即使愤怒，现实也不会制止接下来的吞噬，哪怕他知道那代表空间的消失。 　　空间也不会问他会不会在她被艾尔芙吞噬后毁约，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对他和艾尔芙来说不重要。 　　而出于对同类的尊重，他们乐于满足她最后的要求，就如同他们感谢空间最终会做出的选择。 　　但里瑟还是感到一丝轻微的厌烦。 　　他们，他和艾尔芙，在知道这个人类存在的瞬间就知道了即将发生的未来，空间会选择被艾尔芙吞噬，为了这个人类。 　　他该感谢她的愚蠢，感谢她重视这个人类的自我胜过她自己。但他现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 　　当脱离物质的定义，以生命的形态存在，情绪的诞生无可避免。这不是难以原谅的错误，甚至里瑟自己也觉得探索感情的极限十分有趣——它们使他的拒绝拥有了意义，也让他享受到了作为生命的乐趣，乐意将引导同类领会他的感受。 　　但空间—— 　　里瑟难得走神，等他回过神，他看到空间松开捧住人类脸庞的手，静默地低下头。 　　以人类的说法，她吻了他。 　　里瑟再度感到了厌烦。 　　“需要抹除他关于你的记忆吗？”他露出微笑。 　　“我没有资格动他的记忆。”空间冷冷道。 　　又来了。里瑟微笑着想。 　　“如你所愿，beauty.”他将目光移向艾尔芙，“去吧。” 　　得到许可的艾尔芙弯起眼睛，转身扑向脊背挺直的黑发少女，轻盈得像是飞向花蕊的蜂鸟，汲取她的生命，填满自己的胃囊。 　　她们的身影被渐渐亮起的光淹没。 　　幽蓝融入橘金，一点点消失在那抹炽烈之中，恍若朝阳撕裂苍穹，挥洒出千万道金芒。 　　当一切平静，黑暗中已经没有了黑发少女的身影。 　　尘埃落定。 　　艾尔芙闭着眼睛消化她刚刚的进食所得，过了会，她睁开眼睛，看向在场唯一的人类，左手骤然攥紧，金色丝线尽数断裂。 　　男人闭上眼睛，重重倒在地上。 　　目睹这一幕，里瑟同样解除了对他控制，轻轻吐出一口气。 　　“要和我们一起吗？”他向现实发出邀请，“顺便，或许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青年面无表情。 　　须臾，他嘴角轻轻一扯，勾起明显的讥讽和寒意。 　　“西斯。”暗哑的声线被他压低，显得又轻又柔。 　　西斯保持着笑容，手指灵活地解开衬衣袖扣，将袖口一折一折挽上去，露出线条柔韧的小臂。 　　这一串动作由他慢条斯理地做下来，带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韵律。 　　“不过在那之前。”做完这些，西斯停下动作，活动了下手指。 　　随着骨节发出爆豆一般的声响，他看向里瑟，裂开恶意的笑容。 　　“Fuck you.” 　　他说着挥出攥紧的拳，狠狠砸在里瑟还来不及染上困惑的脸上。 　　骨节撞上柔软的脂肪组织，继而凹陷下去，碾过其下坚硬的颧骨。 　　“哗啦”一声巨响，里瑟被一拳击飞出去，撞翻了桌边的木椅，跌倒在地板上。 　　他咳出一口血沫，低低地笑起来。 　　西斯漠然地收回拳，走到里瑟身边，弯下腰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你之前为什么不这么做？”里瑟边笑边问。 　　“那是史蒂芬妮的选择。”西斯按着他的后脑，把里瑟摔在桌上。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 　　“这是报复。” 　　西斯扣住他后脑的手渐渐用力，仿佛想把里瑟的头压扁成桌面上的花纹。 　　“西斯的复仇。”他轻慢道。 　　里瑟微笑的神情蓦地起了变化。 　　“你在用人类的视角看待事物，”他的声线第一次不复甜软，“你在用他们的道德观念制约自己。” 　　“我觉得这很愉悦。”西斯微笑，尔后毫不犹豫地在手上施加更大的力道，“去他的理智判断，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该把你碾碎。” 　　就算和珀瑟说他不想再迷路，可意识到她在因为他的要求接受他的那一刻，他就有了预感。 　　“这是……污……染……” 　　骨裂声细碎脸面，牙齿在挤压下嵌入桌面，溢出的血染红了木料，里瑟声音越来越嘶哑，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着吐出断续的单词。 　　“我的看法正好和你相反。” 　　随着碾压力道的提升，西斯恶意的笑容越来越大，“这是给苍白染色。” 　　他或许永远也没办法在迷宫中找到出路，但他喜欢在迷宫中徘徊的过程，并不打算离开。 　　带着愉悦的心情，西斯低下头，凑到里瑟耳边。 　　“记得和史蒂芬妮道歉。” 　　说完，他手腕猛然发力。 　　血肉四溅。 第77章 旧岸线 　　离开废屋时已近薄暮。 　　紫罗兰色与蔷薇色的霞光边缘稀稀疏疏掠过渡鸦的影子, 夕阳落进林立的楼宇身后。 　　钟梓星最后一个离开废屋。 　　她将手背在身后轻轻合上门扉，听到一声锁扣合拢的声响，不由得松了口气。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次探险的过程都不算胜利, 说是半途而废也不为过，要是她需要写报告，肯定会写上一行“这是一次不尽如人意的行动”。 　　……不过单论收获，成功二垒就值回票价了好吗！ 　　远在泽维尔学院的吃瓜观众估计也这么觉得。 　　想想看, 那可是万磁王的女装。 　　讨论组里飞速传遍的表情包就是最好的证据。:) 　　“接下来的事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钟梓星看了眼时间, “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我们不能回去太晚。”旺达耸耸肩。 　　钟梓星不免有些遗憾。 　　“那需要……” 　　就在这时，皮特罗眼尖瞄见不远处路灯下的人影, 人影一闪，出现在对方身边：“嘿，你来这里干什么？” 　　月桂木的魔杖杖尖亮起一点微光, 路灯洒落的光芒应声熄灭, 女人呼出的烟雾弥散在夜风里，转瞬间了无踪迹。 　　“和你无关，小朋友。”瑞切尔淡淡道。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看低，快银挑挑眉, 还想再说两句, 但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旺达暗含威胁的声音：“皮特罗。” 　　“好的，我不问——”皮特罗撇撇嘴, 拉长了声音回道。 　　瑞切尔明显无视了双胞胎的争执。 　　她看着钟梓星，放下夹着细烟的右手，一撮细碎的灰烬飘落在地上，指缝间的火光很快熄灭。 　　钟梓星眨了眨眼。 　　怀抱着些微的疑惑，她回头对小蜘蛛低声道：“不用等我，你先回去好了。” 　　“呃……”彼得看了眼瑞切尔，低下头，“好吧。等会还去吃泰国菜吗？” 　　“看情况吧？”钟梓星想想，决定不把话说太满。 　　数分钟后，街道上只剩下了钟梓星和现任魔法国会主席。 　　“瑞切尔……”钟梓星跟在瑞切尔身边，斟酌着措辞，“好久不见。” 　　自从得知修就是“倒吊人”案件的凶手后，钟梓星就失去了瑞切尔的消息。确切地说，钟梓星可以联系到瑞切尔——她有瑞切尔的手机，有T2.0联系方式，再不济还可以去面包店堵人——只是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去。 　　哪怕没有大侦探的思维方式，仅仅从最基本的人际关系推演，也能轻易得出一个结论，瑞切尔和修最起码是朋友关系。 　　“我知道。” 　　瑞切尔微微低头，看着钟梓星，眼眸荡漾着谲丽的湛蓝。 　　她手中的魔杖一转，烟蒂在迸射出的光点中燃烧殆尽。 　　“……对了！我们刚刚从那栋废屋里出来……” 　　瑞切尔随手把魔杖收回进衣袖，右手重新揣进衣袋：“我知道。” 　　“……哦。”钟梓星憋不出话。 　　她偷偷瞟了眼瑞切尔。 　　许久不见，眼前的女人似乎被笼罩身周的烟草气息里浸没进了骨子里，好看的眉眼低垂着，神情疏淡，几乎看不出当初言笑晏晏的模样。 　　钟梓星看着她，心情渐渐低沉下去。 　　“我原本以为我是第一个到的。”钟梓星走神的间隙，瑞切尔忽然开口。 　　她隔着街道，冷淡地审视对面的老房子：“千户之屋的特性导致它每次出现只能进入一次，只要关上门它就会转移到地球上的另一个角落去，现在打开门你只能看到之前被它隐藏的真正的房间。” 　　钟梓星愣了愣，意识到她可能闯了祸：“抱歉……” 　　“不用抱歉。”瑞切尔摇头，“是我的失职，我来迟了。” 　　她似乎没有再去查看的打算，转身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你运气很好，珀瑟。” 　　“所以……这是什么？”钟梓星惴惴不安地跟上她。 　　瑞切尔：“我们叫它千户之屋，你可以理解成一种现象，会出现在任意一扇门后，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部落时期，具体表现你应该也有看到。” 　　“我们……大概看到了一些异空间？”钟梓星犹豫道。 　　“那里是‘门’的集合，通往无穷多的的多元宇宙，”瑞切尔略微停顿，看了钟梓星一眼，没问钟梓星遇到了什么，“巫师界对处理这个现象的方式还没有定论，不过普遍观点是极度危险，必须尽一切可能将它置于观察之下，所以我们一直在追踪它，收集它的观测资料。不过至今为止依然无法及时捕捉到它的踪迹，只能暂时推测千户之屋的出现完全是随机的。” 　　钟梓星被勾起了好奇：“听起来很有趣？”所以巫师界其实掌握着许多平行宇宙的资料？ 　　瑞切尔叹了口气。 　　“你运气很好，”她重申了一遍，“我就任主席以来一共观测到千户之屋现象三次，一次成功派遣巫师进入探索……那次进去了十个人，只回来了两个，没能带回任何一具完整遗体。” 　　“开门的行为是极度危险的。” 　　钟梓星：“……” 　　误入恐惧空间的事忽然变得不值一提。 　　“……那次，他们遇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机密就当我没问！” 　　瑞切尔倒是没什么隐瞒的意思：“旧日支配者吧。没直接碰上，只是门后是对方掌控的地域。” 　　她扫了眼天空：“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等会会回去。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钟梓星还没回过神：“忒伊亚工程二期范围是皇后区，我感知到这里没办法直接翻修，所以想来看看……” 　　“千户之屋转移后这个问题应该会消失。”瑞切尔凭借经验推断。 　　钟梓星点点头，放下了心理负担。 　　“那我也回去……” 　　“珀瑟。”瑞切尔忽然叫住她。 　　钟梓星反射性地停下，回头不解地看向瑞切尔。 　　她看见年轻的女巫眉眼稍稍柔和下来，挽了一折的衬衣袖口从手腕上滑落，她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忽然多了一抹重量。 　　瑞切尔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觉得手感颇好，忍不住又多揉了两把。 　　等她放下手，女孩才反应过来，带着点茫然，急急忙忙把头发扒拉顺，完全没想到要来指责她突然动手动脚。 　　好像从来没有生气这种情绪。 　　想到这，瑞切尔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我还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她轻松地俯下身，凑到钟梓星耳边，“好像在做一些伟大的事，是吗？” 　　钟梓星莫名被揉头毛，当然抱着反揉回去的心思，不过抬头看看自己和瑞切尔的身高差，心里有点没底，回答就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就是新闻上的那些，每天像魔法师一样练习冥想，寄希望于有朝一日能把星星当成航模遥控……反正听起来就挺玄的。” 　　钟梓星想的很简单，她问了她所知道的所有能力是精神系的人如何锻炼能力，得到的都是……健身建议？ 　　难道能力是随着肌肉一起出现的吗？？？ 　　钟梓星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奇异博士，像个最正统的魔法师那样修行，换句话说，冥想。 　　她顿了下，忽然狐疑地抬起头：“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面对她的疑问，瑞切尔微微抿唇，掩饰自己的笑意：“可能听建筑师亲口解释更值得炫耀不是吗？” 　　“……”就当彩衣娱亲吧，冷漠。 　　就在这时，钟梓星听见瑞切尔用稍稍严肃但依然柔和的声音，问：“但是，珀瑟，你有想过如果你遇到危险……比如在千户之屋里失踪之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吗？” 　　…… 　　“你把他传送去哪里了？” 　　重塑身体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里瑟睁开眼，手肘支撑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勉强站起身，喘匀了气，头也不回地问艾尔芙。 　　“他是逃跑。”艾尔芙纠正他的说法。 　　她从车前盖上跳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我没能抓住他。” 　　对于这个结果，里瑟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在西斯挽起袖子把他揍得不成人形时，里瑟就意识到光凭自己没办法从他手下脱身。身体素质上不存在差距，他们只是拥有人类的外形，本质上还是无限宝石。但他的能力无法影响强弱对比，西斯的能力却能改写现实。 　　所以他在衡量实力之后，就停止了无意义的发言，毕竟他的话似乎只会激怒西斯，除了让他多挨几拳以外没有任何效果。 　　等艾尔芙消化了空间的能量，西斯抓准时机，一举摧毁了他的身体。 　　之后发生的事里瑟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艾尔芙比他更可能摧毁西斯。 　　但尽管已经拥有操控空间的能力，艾尔芙逮住现实的几率依旧不大。 　　里瑟并不觉得失望。对他来说，艾尔芙成功吞噬空间就已经够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关于现实的部分写进计划里。 　　“能够定位阿斯加德吗？”他问艾尔芙。 　　红发女孩闭上眼，半响颔首：“可以。” 　　她睁开眼，将手递给里瑟。 　　就在这时，两个人忽地陷入沉默。 　　下一秒，他们不约而同回头望向身后的庄园。 　　“那里，”艾尔芙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栋庞然大物，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有很多‘门’。” 　　里瑟没有回答。 　　过了会，他轻声一笑。 　　“我们大概不用去找力量宝石了。”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自语声不急不缓，却幽暗阴冷如水琴长鸣。 　　“原来命运……就是这样的？” 　　…… 　　自己好像给出了一个很不靠谱的回答。 　　钟梓星躺在床上，伸出手，双手食指拇指比出取景框，对准空荡荡的天花板。 　　她慢慢调整像素，从极低到极高，循环往复。 　　瑞切尔离开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反倒是钟梓星自己忐忑了好久——虽然她敢说自己的回答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但她也知道，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个不正常乃至无法理喻的选择。 　　不然为什么瑞切尔会建议她和教授聊聊…… 　　想想瑞切尔可能是希望自己接受一番爱的教育，钟梓星立刻默默打了个寒战。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长长叹了口气。 　　装了半天鸵鸟，钟梓星忽然跪坐起来，胡乱摸到手机，点亮屏幕。 　　时间显示“2:20”。 　　钟梓星盯着屏幕考虑，随后点开T2.0，翻到教授的头像，戳开对话窗。 　　中子星：教授，你接下来有没有时间？我想问你一些事。 　　这个点除了修仙的都该睡了，钟梓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发完消息她顿时有种完成任务的轻松感，放下手机，神清气爽地准备合眼睡觉。 　　不曾想手机猛地一震。 　　钟梓星：“……” 　　她默默捞过手机，撑着眼皮解锁屏幕。 　　Prof.X：现在就可以。 　　……无言以对。 　　钟梓星现在的感觉就好像作文瞎写一通交上去，心想能活一天是一天，万万没想到老师下节课就坐在讲台上改作文，还时不时叫人上去聊聊…… 　　她深吸一口气，只能收拾收拾情绪，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刚一句话没打完，又一条气泡跃上对话框。 　　Prof.X：介意接电话吗？抱歉没征询你的意见，但是瑞切尔已经告诉我你的选择，我认为对话会更直观一点。 　　中子星：……好。 　　没想到瑞切尔比想象得更重视这件事，钟梓星揉揉头发，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手撑着窗台，一翻身坐上去，插上耳机的同时顺手按下接听键。 　　涓涓如水的温润嗓音从耳机里传出：“晚上好，珀瑟。” 　　“现在已经不是……抱歉打扰你，教授。”钟梓星看看昏暗的天色，忍不住叹气，只觉得心理负担又重了点。 　　曙光未至。 　　瑞切尔说的问题，钟梓星不是没想过。她不敢说自己清楚超级英雄的定义，但至少她知道那代表责任和原则，代表要与危险跳贴面舞，直至舞伴换成死亡。 　　这和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冲突。 　　只是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 　　钟梓星又一次叹气。 　　以常人的角度，假如他们知道所爱之人成为要与危险时刻打交道，哪怕理智上知道这在所难免，并为他们骄傲，但感情上永远是无法接受的。但钟梓星不一样。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无法接受……可她偏偏无法觉得这不是理所应当，觉得这不是必然的牺牲。 　　哪怕放在她自己身上，也一样。 　　“珀瑟？” 　　或许是发现她除了“嗯”和“是的”这类词语没有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查尔斯停下话语。 　　“是的？” 　　“……”查尔斯沉默片刻，语气有些无奈，“你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 　　“你可以有。”他温声说，“你可以有。” 　　“OK……” 　　钟梓星知道逃不过去，只能耸耸肩，迎着夜风吐出一口气。 　　安静持续了一会。 　　“我不太……”她慢慢说，“习惯发表自己的意见。” 　　中国长辈对女孩的要求大多只有一个乖巧恬静，只要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点头微笑，就能得到称赞和爱抚，何乐不为呢。 　　不过钟梓星从来不是因为想要被称赞而沉默。 　　她只是……办不到。 　　“之前我的答案的确有欠考虑，不过主要是因为并不能确定可行性……”钟梓星犹豫了下，不确定自己接下来的话是不是冒犯，“教授，这个问题你有考虑过吗？” 　　“你是指，假如我突然遭遇生命危机？当然有，不过我想我的重要性比不上未来的你。”查尔斯嗓音含笑。 　　钟梓星也笑了笑。 　　“我是指……不可逆转地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或者别的。” 　　不知为何，这句话她不敢说得太大声，只敢把音节放在唇齿间细细碾磨，就好像害怕自己一语成谶。 　　“有考虑过……” 　　或许是因为熬夜精神不济，钟梓星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在舌尖上盘旋，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说出口。 　　她闭了闭眼，在困倦的驱使下硬邦邦地说：“研究如何在我们死后能够继续利用我们大脑吗？” 　　黑科技横行的表现就是哪怕再扯淡，只要天才在沙漠的洞穴里研究一星期，就能生生发明出只有拳头大却足以支撑机甲的清洁能源来。 　　……放在过去钟梓星肯定不信，感情上她觉得这个设想很扯，但现在，理智上她不觉得制造出一台“能够让大脑存活并且操控其继续使用能力”的仪器是天方夜谭。 　　“失踪的情况暂且不考虑，如果我未来自然死亡……哪怕这只能是一个希望，抹除我的自我意识之后，你们……未来的超级英雄，可以把我的大脑当做仪器部件使用。” 　　钟梓星找不到合适的主语，只能含糊过去。她现在心情有点烦躁，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倒不是不情愿，就是觉得大言不惭……或者说承认自己的重要性太过羞耻。 　　她顿了顿，声线发抖地开了个玩笑：“会不会很帅？联盟的移星仪？不过前提是这种技术一定要发明出来，不然都是空口白话……” 　　忒伊亚计划的结尾写了等到计划全部结束，她需要解除对地球的加固——他们至今依旧以为她的能力是加固任何物质，几乎整个复联都心照不宣地为她打掩护——但钟梓星不免担心那之后再次遇上地球毁灭的危机该如何是好。 　　如果她死后……也能由什么继续维持自己的能力就好了。 　　直白的说法就是，请用能够办到任何方式利用她。 　　“……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钟梓星不以为意。 　　她坐在窗台上晃悠着小腿，手指随意地搭在窗台上，指甲在木板上敲出一连串轻快的碎响。 　　午夜的风轻柔如同小提琴的旋律。 　　“有人告诉过你，”许久之后，钟梓星听到一声叹息，“你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钟梓星“唔”了声：“不，教授，其实这样是种不负责的表现。” 　　她说：“你应该觉得我毫无主见又不想选择立场，所以想到了轻松的解决方案，把压力全部推给别人……” 　　“不是这样，珀瑟。”教授打断了她的话。 　　钟梓星立刻闭嘴不谈。 　　“……” 　　面对钟梓星封闭的态度，纵然是查尔斯也不免觉得无从下手。 　　他踌躇片刻，逐字酌句轻声道：“如果是你的能力让你有了你之前和瑞切尔提及的想法，我想……我很抱歉。” 　　钟梓星忍不住笑起来：“不是。” 　　就是这样，她才会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如果是……”她闭上眼，感受隔着眼皮点燃的金光，“很早就产生了。” 　　黎明将至。 　　…… 　　天幕庄园。 　　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推开，灰尘趁机漫漫扬起，在晨光中微微闪烁。 　　里瑟站在门边，手放在门把上。他纤细手指微微颤抖，震得金属把手在门框上晃动，他却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艾尔芙仰头看他，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 　　轻微的拉扯像是拧上了发条，里瑟猝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膝盖毫无征兆地一软，促使他身形晃了晃，单膝跪在地上。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泥泞的地面，指甲缝瞬间漫上污浊的泥沙，随着他力道越来越大，渐渐溢出血丝，又很快消融在泥水里。 　　苏格兰多雨的天气让庄园门前尽是积水和泥淖，里瑟的衣服几乎已经被污水浸透，就连脸上都溅了斑驳的泥点，他却一无所觉，仍旧怔怔盯着地面。 　　“里瑟？” 　　艾尔芙代替他关上门，向他走来，在他身边蹲下，和他齐平。 　　里瑟缓缓转过头。 　　“我们已经看到世界的底层，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进去就好。”艾尔芙歪歪头，“既然权限不是不存在……” 　　“我知道权限在谁身上。”里瑟说。 　　艾尔芙停下来。 　　面对她诧异的目光，里瑟一点点扬起嘴角。 　　“我知道权限在谁身上。”他的笑意越来越深，声音也糅杂了古怪的笑声，“一个人类，却拥有修改世界……改写命运的权限，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的笑声渐渐变大，最后演变成如同悲鸣的狂笑。 　　——在萧瑟的庄园上空，和乌鸦的嘶鸣一道，盘旋而上。 　　…… 　　约顿海姆。 　　西斯趴在地上喘气。 　　最开始他喘得比现在厉害。每一次胸腔起伏，撑起残破的身体，都伴随着伤势进一步恶化。血液争先恐后从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奔涌逃亡，如同幸存者逃离即将沉没的巨轮。他趴在约顿海姆的荒原上，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涓滴血液带走，消失在锈红色的沙土里，吸足了鲜血的沙土缓缓下陷，发出如同满足喟叹般的细响。 　　他趴了很久。约顿海姆的风暴烈而凶狠，每天数十次，它裹挟着沙暴疾驰而来，像个蹩脚的雕刻家，在他身上割裂出新的线条。 　　伤口渐渐凝结出虬曲如蛇的血痂，它们丑陋地盘踞在他的身体上，像是刃上厚重的铁锈，或者烧融后的塑料边缘。 　　等他觉得自己能动弹手指，他开始试着坐起身，或许等他能坐起身，他就要尝试跑了。 　　眼睛侥幸没有被风沙迷瞎，不过就算那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完全可以挖掉它们等它们重新长好。 　　但西斯没有那个时间。 　　终于，他积攒够了足够的力气，双手按在早已失去生机的大地上，慢慢支撑起身体。 　　他环顾四周。 　　在艾尔芙即将给他致命一击时，他逃进了他扭曲规则制造出的缝隙，夺得了一线生机。 　　只是他现在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返回地球，返回中庭。 　　中庭。 　　哪怕认定产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才等于诞生，但在混沌纪元里残存下的碎片早就注定了他会拥有什么样的性情。他记得中庭，记得黑暗精灵，记得漫长的静默中的岁月，记得他成为他的原因和理由。 　　所以他永远不会是里瑟。 　　西斯单手支着额头，默然半响。 　　他低笑一声。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西斯抬头望去。沙丘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渐渐越来越多。 　　西斯不动声色地看着一溜影子向他快速冲来。 　　……几秒之后，他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影子——小矮人很快冲到他的身前，为首的小矮人摘下尖帽，瞪着他高声道：“又见面了！女士！” 　　西斯没说话。 　　他想起来他在重力泉时为了阻挡一千个小矮人，把他们全部扔来了这里。 　　他们看起来活得还不错。 　　他想着，伸手提起为首的小矮人。 　　“嘿！你快放下我！”小矮人奋力挣扎。 　　西斯把他远远地丢出去。 　　“自己玩去。”他说。 　　小矮人们不甘不愿地咒骂着他跑远，西斯撑着下巴看他们消失在沙丘后，无声地笑了笑。 　　他闭上眼，继续等待能力恢复。 　　等待离开的时刻到来。 第78章 落潮流 　　关于那天复联大厦飞走后带回来了什么, 钟梓星知道得不算清楚。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 　　“……和想象得不太一样。” 　　她手指插进额发抓了抓，吐出一口气，慢慢直起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囚笼。 　　她穿了件宽大的白衬衣, 衬衣下摆在腰间随便打了个结，牛仔裤配了条浅棕的腰带，裤腰上方露出些许莹白的肌肤。 　　[种子。]艾瑞丝打出一个单词。 　　囚笼里禁锢着的是一个相貌和艾瑞丝一般无二的女孩，半长白发挑染金色, 四肢和脑袋都软软地垂着, 机械义眼散发出的红光越来越暗淡。 　　“话虽如此……”钟梓星嘀咕。 　　她实在想不到, 电影里能够将星球塞伯坦化——也就是将物质转变成变形金属——的种子，拟人后居然是这个形象。 　　[毕竟我们系出同源(｀)σ！Bee说我们都来自塞伯坦, 长得一样也不奇怪。]艾瑞丝说起自己的来历倒是很坦然。 　　钟梓星围着种子观察了好一会，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才想起正事：“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一早接到艾瑞丝的消息, 希望她来复联大厦一趟。钟梓星算算时间, 抹着心酸的泪水从满满当当的日程表里挤出午餐时间，一下课就匆匆奔赴目的地。 　　艾瑞丝还没回答，钟梓星丢在沙发上的背包忽然动了动，拉链刺啦一声拉开, 一堆红色织物从背包里涌出来。 　　“……”钟梓星猝不及防。 　　围巾在沙发上磨蹭几下, 慢吞吞漂浮起来，一端翘着从沙发上滑下去，一路游到钟梓星脚边, 亮出流苏，在钟梓星的牛仔裤上练爪子。 　　[这是什么？] 　　“……米娅。” 　　钟梓星看看自觉想爬上她肩膀的围巾，有些无奈。 　　她伸手把围巾捞起来，捧着它走到沙发边，“我和你说过？这是我千户之屋里带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虽然理论上应该是附魔，但感觉上更像里面住着猫的灵魂……总之我们决定叫它米娅。” 　　有了这样的能力，钟梓星算是和猫绝缘了，在路上看到猫也只能停下来远远看看，不能拿小鱼干诱惑它们过来给自己撸……想想就心酸。 　　喵喵锤虽然好但也不是自己的，钟梓星思猫成疾，只能拿围巾当猫养，纾解自己撸猫的欲望。 　　[……QAQ星星你伤害我！] 　　艾瑞丝举起手捂住液晶屏幕。 　　“……怎么？” 　　[我们——]艾瑞丝放下手，在屏幕上打出大写加粗的单词，[眼睛被闪瞎了_(:_」∠)_] 　　钟梓星忍不住笑了下，理直气壮：“汪汪汪。” 　　玩闹一会，艾瑞丝总算说到正事。 　　[虽然她现在被控制住，但我们把种子留在这里总归不安全(；д｀)ゞ小星你得帮我们一把！] 　　“你的意思是……”钟梓星略显迟疑。 　　艾瑞丝肯定了她的想法。 　　[占有她。] 　　钟梓星：“……”不她是良民这种事她才不干！ 　　不过最后她还是屈服在了艾瑞丝的语重心长下。 　　思绪随着视线延伸，钟梓星看着笼中的女孩，目光游离一瞬。 　　[对了，西斯呢？] 　　等钟梓星闭上眼睛收回手，艾瑞丝殷勤地递上水杯，顺便问了句。 　　“不知道，我最近联系不上他。” 　　钟梓星接过水杯，听到艾瑞丝的话摇了摇头，也有些纳闷。 　　因为不知道史蒂芬妮具体需要西斯做什么，钟梓星也无法推测他们需要多久，如果是需要保密的工作，在社交网络上消失数天并不是无法理解。 　　“史蒂芬妮也是……不过他们不可能出事吧。”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伤害到无限宝石？ 　　因为下午还有课，钟梓星没有在复联大厦停留太久。 　　她打包了份三明治，拎上背包和艾瑞丝道别。虽然没有太多食欲，但实验要一直做到晚上，不吃点什么垫垫她估计就爬不回家了。 　　钟梓星乘电梯下楼。走出大厦时，她抬起头，望向略显阴霾的灰白天空，眉梢舒展开来。她不喜欢太过强烈的阳光，这种天气正好。 　　天气预报似乎没说下雨……她想。 　　她不知道她离开后不久，艾瑞丝有了新访客。 　　丝丝电光在空气中闪现，转瞬间将空间撕裂出漆黑洞口，察觉到动静的机械女孩蓦地回头，正好看见娇小身影从洞口走出。 　　射线扫描过眼前的人形，一应数据在处理器上呈现，规整的字符如同洪流奔涌在线路之间，漆黑屏幕上划过数据流经的亮光。 　　只是瞬间，艾瑞丝就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埃尔弗里达略略歪头。 　　她橘金色的眼眸澄澈如霞光，看不出丝毫恶意。 　　“你好。” 　　回答她的是宛若神造的精巧零件相互碰撞的琐碎声响。 　　发条转动，机械微调，齿轮摩擦，传动轮运作，节奏明快而又层次分明的声音毫不冲突地融合在一起。伴随着铮然锐响，金属羽翼从蝴蝶骨的位置根根弹射，在背后肆意舒展。 　　冷光沿着机翼边缘滴落，艾瑞丝抬起变形成炮筒的手臂对准眼前的女孩，脉冲炮发出积蓄的嗡嗡响声。 　　她面孔上的屏幕透明度瞬间降低，隐约能看见机械眼球里跳动的幽蓝焰光。 　　埃尔弗里达看了她一会，移开目光，望向她身后的囚笼。 　　似乎意识到来人别有用意，囚笼中的种子手指颤了颤，缓缓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角歪了歪，露出宛如撕裂的狰狞笑容。 　　几乎同时，脉冲炮蓄能完毕。 　　充能时的细微声响湮灭于无，充斥强大能量的蓝光在炮口不安地涌动，艾瑞丝神情不变，对准注意力转移的埃尔弗里达—— 　　脉冲能量瞬间辐射而出！ 　　之后的一切发生在刹那间。 　　凭空出现的电光在艾尔芙身边流窜，冲击开来的脉冲毫无保留地撞进了突兀浮现的黑洞，埃尔弗里达没有分给攻击哪怕一个眼神，只是注视笼中的囚徒，带着点好奇，问。 　　“你有想要的吗？” 　　她的声音被随之而来的爆炸淹没。 　　即使没有爆炸，囚笼也阻隔了绝大部分外界的声音传入，按理说埃尔弗里达只是在做无用功……然而仿佛注定，笼中的女孩“看”到了她的话。 　　倏地，她暗淡的机械义眼亮度蹿升，拼尽全力抬起头颅，探向囚笼之外的毁灭性的爆炸火光，破损的发声器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救……我……救我！” 　　她用破碎的声音发出嘶吼：“我要……活下去！” 　　艾瑞丝并没有听到种子的声音。 　　她的内心，或者说中央处理器一片平静，数据流被她有条不紊地发送出去，贾维斯在复联大厦里无处不在，她轻易就能连接上他，告知他关于入侵者的信息。 　　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孩是谁，只是凭扫描结果得出她和西斯相似的结论，但空间跳跃的出现方式明显昭示了来者不善。 　　各式各样的武器倾吐出危险的炮火，钢铁侠在他的小公主身上装载的武器数量多得足以摧毁白宫，艾瑞丝半步不退，拦在囚笼前，阻止对面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孩继续靠近。 　　忽然间，艾瑞丝听到笑声。 　　带着淡淡愉悦的笑声，轻快得像小夜曲。 　　浓黑烟尘在这时露出一瞬间的空洞。 　　大大小小的黑洞环绕在埃尔弗里达身边，构成她的盔甲，吞噬所有胆敢侵袭到她周身空间的动能。 　　红发女孩站在破碎的空间中央，无忧无虑地笑起来。 　　“好，我答应你。” 　　没人看清她的动作，哪怕在场的两个机械生命都有着顶尖的性能。 　　控制中枢发出的指令甚至没能传递到处理器，艾瑞丝刚做出防御的姿势，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跪倒在囚笼前。 　　视觉接收到的信号堪堪被处理完毕，她转动眼球，艰难地看向把自己按在地上的红发女孩。 　　呈现在她视觉接收器中的是一幕诡异的图景。 　　囚笼中的女孩伸长脖颈，机械义眼以仿佛坏掉的高频闪动红光，努力用自己的额头去触碰伸进笼中的手掌。手掌的主人半跪在地，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头顶，嘴角噙着期待的笑容，伸手按上囚徒的额头，如同神明赐福信徒。 　　无数报错窗口伴随着撕心裂肺的警报声疯狂弹出，冲击得艾瑞丝几乎死机，她艰难地试图解决程序错误，只要在坚持一下，坚持到托尼—— 　　下一刻。 　　她的中央处理器停止了运作。 　　…… 　　不是所有机械生命都有灵魂。 　　埃尔弗里达收回手，脑海中盘旋着这样的想法。 　　她没有看笼中女孩软软垂下的脑袋，而是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观察倒在脚边的机械躯体。 　　不是所有机械生命都有灵魂，但能够在世界底层被编辑的存在都有灵魂。 　　她，里瑟，无限宝石……还有这个叫艾瑞丝的机器人，和笼中的囚徒。 　　这就意味着能被她操控。 　　不过…… 　　她拉回思绪，而倒在她脚边的女孩也完成了重启，冰冷的身躯随着处理器运作慢慢升温，机械眼球亮起诡艳的红光。 　　黑发女孩慢慢坐起来，动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 　　埃尔弗里达问：“这个身体还适应吗？” 　　女孩点头。 　　“那我们离开吧。” 　　面对她的命令，种子一面整理着属于这个载体里“艾瑞丝”的记忆数据，一面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去做什么？] 　　埃尔弗里达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任何事？”她不解地歪了歪头，“你自由了。” 　　种子顿了顿，似乎不理解自由的意思。 　　埃尔弗里达并不惊讶。 　　她说：“那你和我一起。” 　　[然后？] 　　“我不知道，但你和我一起，你会知道的。” 　　种子久久地看着她。 　　半响，她用艾瑞丝的脸露出一个不带情绪的笑。 　　[我想起来我是为了什么诞生的了。] 　　[我的存在是为了毁灭这个星球。] 　　红发女孩轻轻“嗯”了声：“那就去做吧。” 　　她低下头，目光直视墨染的天空，双手拢在一起递到唇边，哈了口气。 　　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呢？ 第79章 烟道气 　　种子行走在复联大厦里。 　　顶层是专门划分给艾瑞丝的空间, 平时鲜少有人到访，偌大空间空无一人，只能听见脚步声荡开，不轻不重, 回声悠远。 　　无形的淡蓝能量波以她为中心向外辐射，沿着金属表面飞速滑开，仿佛镌刻的淡蓝回路一闪而逝。 　　安妮。她想。 　　安妮几？ 　　逻辑运算的结果化作信号，突破斯塔克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通过无处不在网络向世界的角落高速扩散。她沿着走廊前进, 大厦在她脚下震颤、晃动, 像是加足马力的引擎，随时准备爆发。 　　大厦, 卫星，天空母舰…… 　　种子一边布置战术一边向前走去，不提防有谁忽然喊了她一声。 　　“艾瑞丝？” 　　斯塔克家的小公主在复联总部一直出名, 基本上特工们都把她当复联的吉祥物看待。平时看她跟在钢铁侠来去匆匆, 都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带了哪个超模的基因。 　　没人知道她的无害外表下藏着一颗钢铁之心。 　　不过艾瑞丝不会独自离开房间是复联总部心照不宣的共识，此刻看到小姑娘穿着未成型的金属战衣，特工们很难不去注意, 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了？”一名特工微微皱眉。 　　种子没有回答。 　　海量数据被她从网络的角落调动, 汇聚成二进制海洋中的千军万马，她指挥着她的军队，赶在大厦的人工智能反应过来之前, 将他堵死在防火墙改编的囹圄里。 　　这场战役她赢得极为艰难，不过最后她还是取得了胜利。 　　隔着数据洪流的壁垒，她与她的俘虏交换了片段的信息。 　　你不是她。 　　我当然不是她。种子回答。 　　她从数据世界里抽离出意识，正好看到一个人类向她走来，伸出前肢，一边发出声波信号，试图触碰她。 　　“艾瑞丝？” 　　没有回答的必要。种子的光镜闪了闪，转向玻璃幕墙的方向。 　　足部推进器猛地启动，喷射出如海的焰光，推动她嗖地冲向玻璃幕墙。 　　“哗啦！” 　　成千上万片玻璃碎片在空中翻转飞溅，折射出如同星尘的璀璨光芒。 　　种子翻转了一个方向，面对她撞出的窗口，以及挤在窗口边神情错愕的人类，在空中短暂停滞，陡然加速坠向着数百米距离外的地面！ 　　“艾瑞丝！” 　　特工们对于这一幕毫无心理准备，只是一闪念，他们的小公主就撞出了大厦，眼看就要在路面上砸成一蓬血花。 　　一阵兵荒马乱，有谁大声喊道：“该死，快联系斯塔克先生！” 　　就在这时，如同海潮的轰鸣声从一线的天际处传来。 　　有人注意到异常的现象，抬头望去，眼睛蓦地睁大。 　　“……神盾局的天空母舰？” 　　阴影慢慢从云层上降下，笼罩整座城市。 　　机械羽翼如同折扇，在短促的铿锵声中骤然展开，种子悬浮在半空中，望向移动至曼哈顿上空的天空母舰。 　　数据字符的蓝光流经她的屏幕，眼花缭乱的计算公式一行行向下排列，图像甫一闪现就被更多的图纸覆盖。待计算完成，屏幕瞬息清空，种子翻转身形，做了个人类无法完成的飞行动作，向着下方的城市俯冲。 　　只有她能听见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挥向这座城市。 　　“维罗妮卡发射倒计时，三，二，一——” 　　澎湃如海的光束贯穿云层！ 　　…… 　　钟梓星猝然回首。 　　哪怕隔着数个街区，她似乎依然能感受到爆发的气浪，炽亮的光柱如同天丛云之剑，笔直地插进纽约的心脏，六道更小的光柱围绕着它旋转，翻涌、破坏，向四周扩散，掀起毁灭的烟尘。 　　钟梓星思维空白了一瞬，本能地转向光柱的方向，身体自动向那里奔跑—— 　　…… 　　接着她想起曼哈顿她已经翻修完了。 　　“……” 　　这个事实并没有让钟梓星轻松多少，翻修完成只意味着只要人们躲在室内基本能保证安全，但直接暴露在刚才光束之下的人…… 　　钟梓星克制自己不去想。 　　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往战场，其他杂念可以暂时摈除。她站在墙边深呼吸，调整好心态，便迈开腿，在街道上发足奔跑。 　　街道此刻算不上井然有序，所有行人都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光束，尽管纽约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灾难，混乱仍然无法避免。各种口音的尖叫和呼喊交杂在一起，人流向着四面八方逃跑，所幸大部分人想起之前媒体反复宣传的翻修计划，纷纷冲向最近的建筑物。 　　钟梓星在渐渐空荡的街道上奔跑，边跑边承受路人惊讶的目光洗礼，心里满是“……”，又不好意思解释。 　　“嘿女士！快进来！躲在建筑里！”有热心人向她呼喊。 　　……钟梓星只能假装没听见。 　　光柱消失在空气里，随之消失的是开启隐身模式的天空母舰，钟梓星远远看到它一点点融入天空，跑着跑着，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她想起来了。 　　刚才的卫星射线……她曾经见过。 　　在林海与雪原的交界处，钢铁巨兽在光柱中消融，积雪漫天飞扬，化作粉尘飘散。她和死侍傻傻地看着射线天降，直到被疾驰而来的哈雷拉回神智。 　　艾瑞丝……？ 　　怎么可能……钟梓星的思维一片混乱。 　　她机械地奔跑着，拼命想找出证实刚才的打击不是来自艾瑞丝的证据，不小心被绊了下，顿时无法控制身体，扑倒在地，在马赛克地面上滑了出去。就在她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时，她看到街道尽头涌来的潮水。 　　幽蓝能量像是无尽的波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驰骋而来，穿透墙体，漫过车辆，从钟梓星身边涌过。它途径之处，但凡机械造物纷纷活了过来，它们在晃动中迅速分解重组，变形出手臂和足轮，摇摇晃晃站立起来，光镜亮起猩红的光芒。 　　在尖叫声中，它们开始向着四周扫射。 　　钟梓星从地上爬起来。 　　她面前的汽车此刻几乎有两层楼高，注意到她的动作，光镜和准星一齐瞄准她，下一秒，倾泻出猛烈的炮火。远一点正在猛砸橱窗的是一台自动贩卖机。停在路边的车辆一个接一个站起身，沿着街道进行无差别攻击，在她视线范围之外，还有不知道多少机器在追杀逃跑的人类。 　　不远处是地铁站的入口，钟梓星听到了那里面传来的惨叫声，浸透了无法形容的惊恐。 　　现在是上班高峰，地铁里人满为患，如果忽然间地铁开始变形…… 　　钟梓星闭上眼睛。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在她的脑海里，似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怒吼。闪电一而再地撕裂天空，照亮乌云之间的罅隙，大地在战栗中龟裂开道道伤痕，滚烫的岩浆从地心喷发，散发出的暗红光芒照亮漆黑的裂缝。 　　机器人抬起沉重的足轮，对着她头顶踩下，卷挟的劲风掀起钟梓星的发丝，传动零件运作的声音如同管弦合奏。千钧一发之际，她睁开眼，无声无息地看向瞳孔里渐渐放大的阴影。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火在冰面上燃烧。 　　踩踏的动作骤然凝滞，没有任何声音，新生的机械生命表面浮现出整齐的裂纹，尔后坍塌，大小一致的金属立方体雪崩般滚落。几乎同时，街道上的机器人身上发生了相同的现象，他们像是融化的奶油那样矮下去，金属块四下零落，在路面上相互碰撞，又猛地碎裂成更小的金属块，分解、分解、再分解！ 　　围巾如同胜利的旌旗，在半空中猎猎飘扬，钟梓星踩着一地的金属粉尘，朝光柱坠落的方向走去，挡在她路上的机器人不等靠近她，就在一阵可怖的呻吟中崩碎，倒塌。她没有武器也不需要武器，因为她自身就是绝强的神兵。 　　地铁站里的惨叫声渐渐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奔跑的脚步声，几十秒之后，惊恐的人群从地铁站里冲上地面，大部分人衣服上溅满暗红的痕迹，面孔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 　　钟梓星和他们擦肩而过，拐过十字路口，阴影笼罩在她身上，她抬起头，沉沉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复联大厦。 　　手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震动，钟梓星随手滑开屏幕，接通了这个不只是第几个的电话。 　　美国队长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 　　“珀瑟，你……” 　　“我已经到了。”钟梓星说，她并不在意到底接到谁的电话，“托尼找到艾瑞丝了吗？” 　　“……”一阵难堪的沉默。 　　“他不能接近那里，”几秒后，史蒂夫解释，他的声音几乎被战机从钟梓星头顶呼啸而过的轰鸣淹没，“艾瑞丝正在向东北方向飞行，即将离开曼哈顿。” 　　“我会清除街道上的机器人。”钟梓星说。 　　“他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唯一全部消灭的办法就是毁灭创造他们的源头。” 　　“……”钟梓星沉默着，“关于这点……我恐怕我暂时没办法帮忙。” 　　电话那头响起爆炸声，钟梓星无从推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转动目光，清扫视线范围内的街道。比此前纽约大战时的状况要好很多，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她也不需要考虑疏散问题，所要做的只是清理城市而已。 　　过了会，队长的声音重新响起。 　　“谢谢你，珀瑟。”他说，“曼哈顿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注意天空母舰。” 　　“我们需要注意的可不止天空母舰……”一声盾牌撞击金属的巨响，“……我们面对的可是一整个安妮军团。” 　　仿佛为了响应他这句话，天空中猛然炸开大半个城市都能看见的爆炸火光。 　　都会解决的。钟梓星想。 　　她挂断电话，勉强压抑住心中疯狂滋长的破坏欲，闭上眼睛，让意念蓦然向四面八方散开。 　　都会解决的，纽约有复仇者联盟，有美国魔法国会，有纽约圣殿，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有一瞬间，钟梓星想给彼得发条信息。不过异变还在疯狂蔓延，只要身处纽约总会遇到……而且蜘蛛侠现在肯定在战场上。 　　她的思维无限铺展，无意中扫过不远处的街道，察觉到了熟悉的人影。 　　瑞切尔。 　　钟梓星睁开眼，毫不犹豫地冲向瑞切尔的位置。刚刚的感知里她发现瑞切尔受了伤，虽然帮她解决了她面对的机器人，但她的情况也不太好。 　　她一路穿墙走直线，很快找到了无力倚在路边的瑞切尔。 　　“你还好吗？”钟梓星在她身边半跪下来。 　　“还可以。”瑞切尔呼出一口气，掀起风衣，从绑在大腿上的药剂带里抽出一管绿色药剂，拧开灌进喉咙里，撑着地面站起来。 　　钟梓星略微放下心，同样站起身：“没关系，这些机器人交给我就好。” 　　“我想也是。”瑞切尔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古怪，“刚才我就在找你。” 　　“……没来得及看手机。”钟梓星笑笑，“这一片已经清理完毕了，我打算去下一个街区，要一起吗？” 　　“分散开更有效率。”瑞切尔婉言拒绝。 　　钟梓星主要担心瑞切尔只是强撑着坚持，见状也没有异议，匆匆点头就要离开。 　　“等等。”瑞切尔叫住她。 　　她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钟梓星。 　　灿烂的金色液体在试管里荡漾。 　　瑞切尔把试管递给钟梓星：“喝下去，它能让你更幸运一点。” 　　钟梓星看了看试管，想起一些描述，笑着向瑞切尔道谢。 　　巫师界拥有很多神奇的魔药，福灵剂就是其中之一，没人能解释它的具体作用，概括起来就是“能让人更幸运”，但从小说里看，福灵剂的效果非常强大。 　　她将金色液体一饮而尽。 　　“再见。”瑞切尔对她笑笑，挥动魔杖。 　　她刚一幻影移形，钟梓星脸上的笑容就失去了踪影，甚至连一秒都不愿意维持。 　　毁灭仍然在继续。天空母舰开始倾洒毁灭性的炮火，钟梓星不知道艾瑞丝——或者说什么其他的东西，是否知道这些攻击不可能取得多大的成效。考虑到忒伊亚计划前段时间占据所有媒体不间歇的宣传，她想对方应该是不知道的。这让她内心稍稍宽慰，因为这似乎又是一个证实这场战争的发起者并不是艾瑞丝的证据。艾瑞丝是知道她翻修过的城市无法被毁灭的。 　　但是即使她失去能力……即使她死亡，被她意识接触过的事物依旧无法解除马赛克化，这点应该只有蝙蝠侠知道吧？ 　　钟梓星想到这点，无声地弯了弯嘴角。 　　所以正常来讲，不管是谁，想要毁灭地球，都会先—— 　　脚下绊到了什么障碍物，钟梓星意识到这一点，稳了稳身形。 　　在她的认知里，身体只是微微一晃就维持住了平衡，她膝盖微曲，右腿抬起迈出一步，脚掌接触地面，接着身体前倾，左腿顺势迈出，继续稳稳当当地前进。 　　以至于她发现地面不知为何取代了前方的街道，在向她的脸袭来时，她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她摔倒在地上。 　　——解决她。 　　钟梓星眼睛慢慢睁大。 　　她慢一拍地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视野依旧在高清和低清间切换，但她站不起来，她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趴在地上。 　　她感觉不到她的身体了。 　　寒冷在瞬间侵袭了她。钟梓星忽然想要哆嗦，她想拿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告诉不管是谁，告诉他们有些她不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可她办不到，她只能趴在地上，任凭恐惧像是电流一样从头皮流窜到指尖末梢。 　　她喝下的药剂有问题。 　　围巾，米娅，米娅能帮她。 　　她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一双圆头皮鞋出现在视野边缘，钟梓星缓缓转动眼睛，向上望去。 　　铂金色长发的女孩在她身边蹲下，裙摆蹭到她的脸上，阴影随之笼罩而下。 　　他清澈的嗓音含着微微的讶异。 　　“Beauty，你怎么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钟梓星的围巾，在它即将暴起时敏捷地避开，反手按住围巾：“看起来……它不是想和我打招呼。” 　　钟梓星看清了他的脸。 　　她见过这张脸两次，一次在电影院，她以为他是个女孩，并且被自己的父亲觊觎；一次在灭霸座椅下的蓝光世界，她看到他的影像出现在西斯和史蒂芬妮旁边，确认他就是无限宝石之一。 　　“……我站不起来了。”她嘴唇嗫嚅，最后说。 　　“我和我的收养人走散了，否则他可以帮你。” 　　里瑟看起来十分担忧。他按住围巾，试图把钟梓星扶起来，一边转动脑袋环顾四周：“我背不动你，不过那边就是医院，那里面肯定有轮椅，我去帮你找一台，等我，beauty.” 　　钟梓星无声颔首。 　　得到首肯的里瑟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转身跑向医院。钟梓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在一座——陷入战火的城市里遇上只见过一面的无限宝石的几率有多大？ 　　不是力量，不太可能是灵魂，里瑟应该是心灵，那颗藏在洛基权杖里的无限宝石，和宇宙魔方同期丢失，作用之一是……控制人类。 　　里瑟没有花太长时间，这是当然，如果他的目标是她，他不可能花半小时探索医院。钟梓星看着他把轮椅推过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每个细节都符合一个聪明但是不强壮的孩子的设定。 　　“我可能会撞到你。”里瑟恢复了一点力气，便着手把钟梓星搬上轮椅。 　　他忧虑地望向传来阵阵爆鸣的天空，“这里不安全，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嗯。”钟梓星说。 　　里瑟果然让钟梓星撞到了轮椅的扶手。他费了一番工夫，勉强把钟梓星搬运到轮椅上，擦了擦汗，才开始发挥儿童的好奇心：“你是要去保护这座城市吗？你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这应该问你，不是吗？”钟梓星看着前方。 　　“我？”里瑟脸上浮现出小小的惊讶，随后他掩唇失笑，“这很好玩，beauty.” 　　“我也这么觉得。”钟梓星露出短暂的笑意，“如果你知道正常人类碰到我是会碎裂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钟梓星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停留在她的脊背上，如同蛇冰冷而黏腻的鳞片，徘徊不去。 　　但她没有停止的意思。或许是愤怒，或许是别的情绪催动着她，钟梓星看着前方，轻轻地说：“你好，心灵宝石。” 　　里瑟移开目光。 　　“你控制了瑞切尔？什么时候？”钟梓星并不罢休。 　　她想起瑞切尔递给她药剂时蓝得诡艳的眼睛，她居然没看出来那是被心灵宝石控制的迹象。 　　“这种药剂的作用是让我从脖子以下瘫痪吗？” 　　“你控制了艾瑞丝？你想让她毁灭这颗星球？” 　　“为什么那不是毒药？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上帝视角，哪怕身处局中，也很难了解一切的缘由。钟梓星并不清楚里瑟的目的，或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只能凭借已知的信息推断，但这不够。 　　最直接的方法是从里瑟口中得知一切。 　　“你刚才，是不是在为自己骗过我感到愉悦？” 　　里瑟的眼睫颤了颤。 　　对于一个说谎者来说，这无疑是最致命的嘲讽。 　　片刻后，里瑟伸出手。 　　他轻柔但不容置疑地从钟梓星的口袋里取出手机，随手丢在一边，再将她的围巾解下来，不顾米娅的挣扎，把它在路灯柱上栓了个死结。 　　钟梓星看着他的举动，一言不发。 　　做完这些，里瑟推着钟梓星找了家无人的专卖店，开门进去。 　　检查完商店后，他从后面走出来，将钟梓星转向面对街道和橱窗的方向，自己站在轮椅后面，手臂交叠架在椅背上，下巴枕着手臂，望向街道。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能听见隐约的爆炸声。 　　“Beauty，”过了会，里瑟用懒洋洋的语调开口，“相信我，你不会想激怒我的。” 　　“不是所有失败者都那么有风度的，大部分输家，他们可能做出的事情绝对超乎你最坏的想象。” 　　“虽然我不想承认，不过在你面前的这个玩家的确输掉了大半筹码。所以别让我变得没风度，好吗？”） 第80章 风暴眼 　　就算他不说, 钟梓星也意识到了他的异样表现。被她揭穿身份后，里瑟的目光就没再和她对上，纤长手指攥紧扶手，钟梓星隐约听见毛骨悚然的碎响, 似乎是钢管在他的指间扭曲、变形的声音。 　　一片令人惶恐的死寂。 　　“我不想伤害你。”须臾，里瑟说。 　　他倦懒道：“所以别做无意义的事，beauty.” 　　钟梓星没有回答他。 　　她不知道她喝下的药剂是什么，不过它的作用很明显, 她现在几乎和高位截瘫的患者没什么两样, 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能够活动, 精神力虽然没有被限制，但对于无限宝石, 钟梓星本来就没有太多应对的办法。 　　西斯的情况完全是个意外，在他们显露出本体之前，她不能强行控制, 以现在的情况类比, 她可以调动马赛克把里瑟关起来，但在那之前，里瑟完全可以像控制瑞切尔一样控制住她。 　　换个角度来看，里瑟现在没有控制她, 或许就算是“不想伤害她”的体现了。 　　钟梓星扯扯嘴角。 　　她换了个话题, 装出胜券在握的模样，嘲讽道：“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制造一场骚乱，然后带着我坐在这里看吗？” 　　钟梓星不知道里瑟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从目前来看，这次骚动的规模甚至还比不上电影里奥创搞事，考虑到这个宇宙的情况，或者现在超人就在大战艾瑞丝……解决起来不会很难。 　　在她看来，唯一困难的地方，大概是如何对艾瑞丝动手。 　　至少她不愿意。 　　出乎意料，里瑟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在等艾尔芙。”他柔声说，“然后我们去一个地方。” 　　……他需要自己去做什么。钟梓星忽然意识到。 　　最开始，她只是以为里瑟忽然有了成为反派的兴致，因为她碍事想要除掉她，但事实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她动了动唇，难以置信道：“……你的目的是我？” 　　从天而降的光柱，地铁站里的惨叫，澎湃如海的蓝潮，瑞切尔诡艳的眼眸……种种画面在钟梓星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她意识无远弗届时，感知到的场景。 　　一架架全弹发射的战机编队飞过城市上空，弹幕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向身披光焰的钢铁人形笼罩而下。 　　只是因为她。 　　意识到这点，钟梓星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里瑟没有注意到她的难受，垂眸思索半响，说：“你相信命运吗？” 　　“……不。” 　　“我相信。”里瑟并不生气，只是笑笑。 　　“我能看到它。你应该能理解吧？如果你能拥有足以毁灭宇宙的力量，冥冥之中你就能感知到未来。” 　　钟梓星闭上眼，不想瞥见他笃定的神情：“你想改变未来？” 　　“不全是。”里瑟摇头。 　　他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如果你有我的视角，你会发现最难以忍受的不是未来，而是你的未来其实是被注定这件事。就像一个小说角色，你的未来早就被写成大纲，注定会按部就班，慢慢走向那个结局……” 　　“我不希望我的未来是早就写好的剧本。” 　　“……我不知道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静了静，钟梓星说，“我的能力可不是改变剧本。” 　　“‘命运’也不是马赛克。”里瑟说。 　　“……”钟梓星忽然说不出话。 　　全世界都不知道她的能力具体是什么，但里瑟知道。 　　“和你的能力没关系，我不需要那个。” 　　她还没理清思绪，里瑟已经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我需要你。” 　　他忽然站直身体，从玻璃反光，钟梓星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神情奇异地混杂了厌恶和不甘。 　　“你不应该存在。”他说，“我也不该存在，我们都不该存在，你认识的很多人都不该存在，你知道吗？” 　　有一秒，钟梓星如坠冰窟。 　　里瑟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知道正常来说无限宝石不该变成人？知道艾瑞丝理应不存在？ 　　“……因为‘命运’？”她喃喃道。 　　“因为‘命运’。”里瑟说。 　　……并不是，他并知道。 　　意识到这点，钟梓星心情骤然放松。不过马上，她捕捉到里瑟话里话外的意思，瞬间睁大眼睛。 　　他口中的“命运”显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切实存在，能够凭空写出生命，但这怎么可能…… 　　钟梓星忽然想到了某个她怀疑了很久的事物。 　　“……为什么需要我？” 　　“你有权限。”里瑟冷冷道。 　　在真正知道“命运”的形式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人类拥有怎么样的能力。见鬼的马赛克视野，见鬼的构造物质世界，她根本不知道她拥有的是什么！ 　　这他妈根本是改写世界的权限！只要她进入世界底层，她就能改写这个世界的设定！ 　　“命运就在世界底层，只有拥有权限才能进入其中。”里瑟不想多说，“我需要你进去改写我们的命运。” 　　“那里是到处是荧蓝线条的黑暗对吗？”钟梓星轻声问。 　　“对……” 　　里瑟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去过？” 　　“……”钟梓星疲惫地闭上眼。 　　现在他们彼此都清楚彼此拥有的信息相差无几，而且看起来这个信息对里瑟更重要。 　　对钟梓星来说，她应该隐瞒她知道的信息和里瑟交易，哪怕她所知的“命运”的位置她现在根本没办法抵达。 　　但在这一刻她觉得隐瞒很没意思。 　　“我在千户之屋里见过。”她说，“不过这种现象在每个地方出现一次之后就会转移到地球上别的位置。” 　　里瑟耐人寻味地眯起眼睛。 　　“我假设你口中的‘千户之屋’是指一个移动的平行宇宙交汇点？” 　　他们在玻璃反光中对视，彼此理解了彼此的未尽之言。 　　过了会，钟梓星移开视线。 　　她勉强平复心情：“如果你的目的是我，你完全可以只控制瑞切尔把我制服……” 　　钟梓星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她不相信里瑟想不到这点，不会有更多伤亡，不会让托尼不得不面对失控的艾瑞丝，不会…… 　　如果里瑟只是希望她去改写命运，她也不会拒绝。 　　所以不止这些。不止她看到的这些。 　　有什么事让这个选项变得毫无可能。 　　她浑身发冷。 　　里瑟低下头，浅金发丝微微晃动，蹭得钟梓星耳廓发痒。 　　他凑到她耳边：“我知道，但是太晚了。” 　　“……”钟梓星呼吸一窒。 　　“你做了……”她轻轻问，“什么？” 　　如果人类知道自己的朋友被杀死，她会帮助杀手去达成对方的要求吗？ 　　当意识到他关注过许久的人类拥有权限时，里瑟很快想起了空间和她的关系，意识到为时太晚。 　　但是这不是大问题。就算艾尔芙没有吞噬空间，他也不会相信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明知道对方拥有修改命运的权限，还能把主导权交到她手上，去跪在对方脚下，祈求她能够遵守本就不平等的约定，达成他的夙愿。 　　“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和你做些解释，beauty.”里瑟声线柔软，“是，我可以那样做，我可以不这么大费周章，我可以装得像个可怜虫祈求你帮助，你希望看到一个温柔的世界，所以你总会尽量先用善意揣摩他人，哪怕你第一时间就知道错信的后果……但那不重要，不是吗？” 　　“这场混乱的确没有太多意义，我需要的只是一点找到你的时间，虽然麻烦，但现在的做法更安全。我们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才能让他们别那么早发现他们把你弄丢了。” 　　“而且……”他卷翘的睫羽微微颤动，“这样能让你更难过。” 　　他关注这个人类是因为意外。拥有自我后，此前的主人一直在追逐他，里瑟没打算放弃得之不易的自由，于是躲躲藏藏，边逃边寻找同类。而那天，他追寻着熟悉的气息，看到了盘踞在广场上的巨蛇，和人群中与它对视的人类女孩。 　　巨蛇在这个人类的眼前寸寸粉粹，当她的意识覆盖而来时，里瑟立刻意识到她有能力控制自己。 　　他应该想尽办法抹灭她的存在，但里瑟很清楚自己办不到。他选择与她接触稍作试探，判断是否要控制她的意识……很快他发现她其实比他想象得要容易控制。 　　绝大多数人类的弱点总是很明显。 　　越是习惯借助花言巧语达成目的越擅长玩弄人心，在找到艾尔芙之前，里瑟关注了这个人类女孩很长时间，足够他了解她比她自己更深。 　　人心对他来说只是一本摊开的书，珍宝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只要知道一个人的珍宝，操控就不是难题。 　　“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很遗憾，在今天的混乱发生前，你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我的请求，所以我恐怕我不得不这么做。” 　　里瑟垂下眼睛，漫不经心地挑起一缕黑发，在指尖捻动把玩，“作为一个输家，我输不起第二次。我知道艾瑞丝是谁，也知道她能做到什么，你也知道，对吗？” 　　他低笑一声：“你看，托尼·斯塔克带在身边的女孩其实是个随时能毁灭世界的机器人，是不是很有趣？她能把机械变成机器人，对了，斯塔克似乎就是个机械师，他的车库里是不是全是这样的机器人？你觉得你们的政府会怎么想？斯塔克能不能对她开火呢？不对，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毁灭她，对不对？” 　　“但是等他们收拾完残局，谁为已经死亡的市民负责呢？” 　　如果她现在还能动，钟梓星一定会忍不住发抖。 　　她牙齿打架，呼吸急促，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阵阵酸涩涌上眼眶，钟梓星闭上眼，舌尖死死抵住牙根，不让任何音节漏出唇缝，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她发出的声音一定带着哭腔。 　　她不想让里瑟听见她的软弱。 　　里瑟还在笑，声音又甜又软，像是掺了蜜糖：“Tick-tock，时间不多了，爱丽丝。现在还来得及挽救，你要抓紧时间啊。” 　　他说的没错。钟梓星清楚这一点，即使艾瑞丝已经造成了庞大的损失，只要她现在能停下来，至少还能挽回一些，至少他们不用毁灭她，至少不用托尼毁灭她。 　　里瑟精确地命中了她的死穴。如果只是胁迫她，她不太可能轻易就范，如果换成别人，不会造成艾瑞丝这样的损失……不会让她这么难过。 　　她不害怕过去的空洞孤独，不害怕未来的磨难挫折，可唯独面对这个世界的温柔，她总是无法面对，总是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多。 　　“我……” 　　她曾经那么感谢这是个温柔的世界，以为真的不会有哪怕一点伤痛。旺达和皮特罗没有仇恨，巴基没有经历过杀手的过去，彼得不会看到格温摔下钟楼，托尼的父母还健在，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锅从天而降，他还有艾瑞丝，会和他吵吵闹闹，贾维斯没有消失，内战不会发生，没有人经受太多命运的残酷与人群的恶意，哪怕征途依旧遍布荆棘，至少有爱他们的人相伴。 　　钟梓星咬了咬舌尖。 　　“你要我……做什么？” 　　“没有那么难，beauty.” 　　面对钟梓星祈求的眼神，里瑟勾起满意的笑容。 　　他松开指尖的发丝，直起腰，带着微笑循循善诱。 　　“求我挽回。说你会服从我。” 　　- 　　- 　　- 　　完结倒计时。 　　看不懂设定的可以回去看56章和75章 　　关于全程无虐，没说瞎话，个人对虐的定义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一般我觉得虐的在基友看来都不值一提…… 　　小天使们耐心点嘛，风暴之后光明总会到来的。 　　· 　　忘了说了……来玩个小游戏！主线已经揭露大半，有小天使来猜猜真相吗！猜中发红包好了XD 第81章 焚风波 　　战机如同群鸦穿破天空, 紧紧追逐在燃烧烈焰光影的金红人影身后，被击爆的炮弹疏疏落落炸成一朵朵爆炸云，如同繁花在火光中盛放。 　　“停下，托尼, 你不能再前进了。”通讯器里，史蒂夫警告他，“再追下去你会进入蓝潮波及范围。” 　　“是，我知道, 它快撞上我的鼻尖了。”托尼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不断调整轨迹, 避开密集的炮火, 焦点对准视野中央渺小的影子，“贾维斯, 把全部能量用于推进器。” 　　预料之中的回答没有响起。 　　顿了顿，托尼才想起他们还没找到贾维斯。 　　自从混乱开始，复联大厦就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他们暂时把艾瑞丝辐射出的能量命名为蓝潮, 当然, 官方文件上会给它起个好名字，不过那也要到战斗结束之后。艾瑞丝倒是有个不错的创意，但托尼显然不能真的把这种转变叫做“召唤”，虽然他觉得一份充斥着“魔法”“咒语”这类词汇的文件会很有意思。 　　“托尼, 一旦你的战衣被蓝潮转变……” 　　“好的好的, 我知道，队长。” 　　蓝潮边缘已经近在咫尺，前赴后继的机器人在机械声中站起身, 托尼毫不停歇地拉升飞行高度，一鼓作气冲向天空中的人影，“等它出问题我会修好它的，不管怎么说，又不是没了它我就不是钢铁侠。” 　　“相信我，我比你们都想尽快解决眼下发生的事，不过我有理由必须先亲眼见到她。” 　　不出所料，新一波蓝潮袭来时，战衣开始发出蠢蠢欲动的轻微咔哒声，托尼扫了眼投影上的数据，命令战衣在楼顶降落。 　　金属表面滑过炫丽流光，钢铁侠走出打开的战衣，他刚一迈出，战衣不知为何顷刻坍塌，碎成一地零件。 　　对于这一幕，托尼并不惊讶。他从残骸里翻出一把奇异的枪械，提着枪走到天台边缘，抬腿在栏杆上踩了踩。 　　“嗯，挺稳定，看来我不用担心一脚踏空摔下去。”他嘀咕着，架起枪支。 　　这次他的小公主没在一边嘲笑他的自言自语，托尼端起枪调整准星，目光焦点落在远处疾驰远去的影子，心想要是他不能把艾瑞丝带回去，玛利亚·斯塔克女士会露出什么表情。 　　对焦，瞄准，扳机扣下。电光雷霆仿若缠绕细蛇的长枪，在云流中贯穿出细小的洞口，狠狠钉在艾瑞丝脊背中央。 　　机械羽翼陡然痉挛，凌乱的电火花在接缝处跳动，空中的身影瞬间失去平衡，划着曲曲折折的轨迹，向地面坠落。 　　几乎撞上地面时，艾瑞丝故障的羽翼一颤，随后是清脆的“咔嚓”，合金骨架重新拉直，根根羽毛在边缘绽出，锋利如刀。 　　她奋起羽翼，沿着陡峭的角度向上高速攀升。 　　飓风扶摇直上，托尼后退一步，稍稍远离天台边缘。他扬起头，看着艾瑞丝折返方向，猛地蹿升上天台，羽翼翻折，喷射出幽蓝焰光，悬浮在空中俯瞰他。 　　她呈现出完美的十字形，背光的身影仿佛天使降临。 　　…… 　　你的信条是什么？ 　　思绪转换成语言的间隙里，钟梓星用万分之一的空闲想。 　　她现在要做出一个决定，选择是否要向她背后的阴谋家卑躬屈膝，把尊严扔进尘土任人践踏——但并不止这个。 　　她的“是”代表的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钟梓星现在并不混乱。正相反，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地条理分明，真相就能像是长河中奔涌的浪花，触手可掬，而她现在站在岸边，犹豫是否要弯腰掬起。 　　她的信条是什么？ 　　如果这一刻没有她的存在会怎么样？ 　　艾瑞丝不可能给复仇者联盟造成多大麻烦，哪怕伤亡惨重，她最终必定会被毁灭。那么然后呢？就像索科维亚，只是这次换成了纽约吗？内战还会发生吗？可能发生，但也可能不，毕竟托尼也不是她隔着次元了解到的任何一个钢铁侠，超级英雄法案在这样的宇宙也不太可能行得通，她没法照着剧本预言他们的未来，虽然她从来也没觉得她能预言。 　　面对命运，她和所有人一样一无所知，无从知道未来是好是坏，自然也不应该对未来怀抱恐惧。从来没有人会因为一无所知而恐惧，能让人恐惧的是黑暗中隐约露出的轮廓，是微小但已知的世界。 　　说到底，只是她害怕亲眼看到那些坏结局。 　　“不。”她说。 　　里瑟的笑容微微敛去。 　　“是吗？” 　　他沉默两秒，忽然笑道：“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 　　…… 　　“时间不够，来的路上3D打印的，绝缘材质，清洁能源，没有机械，希望你喜欢爸爸的礼物。”托尼掂了掂枪管，把它往地上一抛，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艾瑞丝，“因为之后你的叔叔阿姨们还会带来别的礼物。” 　　他话音未落，他身后战衣残骸里忽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 　　注意到响动的艾瑞丝微微转头，望向残骸里闪烁的通讯器，屏幕后红光一闪，噪音瞬间转为正常的人声：“托尼，我们可能没办法尽快赶到，你能自己和她周旋一段时间吗？” 　　托尼：“……” 　　气氛有些尴尬。 　　“棒极了，真不是时候。”钢铁侠面不改色，收回视线。 　　对于他强撑的话语，艾瑞丝的眼睛闪了闪，似乎在表达嘲讽。 　　“我也这么觉得。”她说。 　　她刚一开口，托尼忽然扭头忍笑。 　　“……”艾瑞丝闭上了嘴。 　　“抱歉，我应该忍住的。”托尼咳了一声，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解释，“嘿，你知道艾瑞丝为什么不说话吗？因为我设计她的时候，我用碧昂斯的声音制作她的声音模板，她认为这很诡异，所以……”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或许我该问，你是谁？” 　　短暂的静默。 　　女孩脸上的屏幕迅速分解变形，收入她的脑侧打开的面板里。她的眼睛制作得极为精致，几乎看不出与人类的区别，只是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瞳孔微微发亮，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种子微微低头：“你早就知道。” 　　“当然，”面对她陈述的语气，托尼耸耸肩，“我没有赋予她机器人三定律，如果她突发奇想想要毁灭人类，相信我，她知道该挑个更好的时候。” 　　“为什么不可能是被篡改了程序？”种子说。 　　“哦，我想这个星球上能篡改我设计的人工智能的人还没出生。” 　　“……”红光闪烁频率加快，“但你还是来到这里。” 　　她似乎有些困惑：“为什么你还会过来？” 　　托尼短暂地扯扯嘴角。 　　“毫无疑问我相信我的判断，”他轻描淡写，“不过……也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我的判断出了错。哦别误会，只有十分，非常，极其微小的可能。” 　　他并没有直言他坚持孤身深入敌营的理由，但种子瞬间分析出了他每一点语气变化背后的可能。 　　她眼中的红光忽然暗淡了一瞬。 　　如果说人工智能的声音一向毫无起伏，轻易就能分辨出并不是来自人类，那么这一刻，这个判断标准将被彻底推翻。 　　种子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声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像是有某种生命活了过来，在她的发声器上发芽抽条。 　　“这么说，你爱她。” 　　“是表演结束了吗？你能告诉我艾瑞丝在哪了吗？”托尼反问。 　　种子没有回答他。 　　“她的胸腔里不是心脏，是方舟动力核，她的头颅里也不是大脑，是芯片和电路板，”她伸手慢慢按上胸口，“她也没有人类的道德准则，不觉得不能杀害他人，人类和泥土没有更多的区别，如果她需要，她不介意杀死他们，一个和一亿个没有区别。” 　　她抬起头：“你们有在重力泉外找到军事基地的残骸吗？统计出死亡人数了吗？你给她入侵全世界的自由时想到这一天了吗？”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总有一天她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她只是服从于她的最高权限拥有者——” 　　种子语气讥讽：“你们总是喜欢把感情寄托在无感情的物品上，自欺欺人地幻想能得到相似的反馈，把人类的情感标准套用在任何物种身上，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托尼：“OK，等一等，小姐，你现在的语气听起来仿佛被我始乱终弃的前女友。” 　　“……不，这只是和谐的学术讨论。”种子矢口否认。 　　托尼不置可否。 　　“Hmm……我没有机械伦理学的学位，不过姑且大胆假设，你现在绝对能通过图灵测试。” 　　“……什么意思？” 　　“意思是，”托尼单手插进裤袋，目光游离，摇了摇头，“有一点你想错了，小姐，事实是我还没有能力完成这项特别的研究，关于人工智能。” 　　“艾瑞丝不是我创造的，她是概率与未知送给我的礼物。” 　　他的目光与种子对上：“你问我为什么爱她？上帝，有哪个机械师不爱这样的奇迹？” 　　…… 　　电话响了两声，冷不丁挂断。 　　彼得从街道上空荡过，用蛛丝勒住一个机器人的腿，飞越过它的头顶，在街道上就地一滚。他忙里偷闲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瞥见预料之中的中断页面，心情顿时又差了几分。 　　“好吧，先为自己担心吧，你的女孩……对她是你的，她比你擅长处理这种局面，她可以像坦克一样平推过去，别担心，相信她。” 　　他一面嘀咕一面动作利落地放倒眼前的大家伙，趁着它无法站起身，他从路灯上倒吊下去，把面罩掀起来一点，咬着螺丝刀，一手扳手一手钳子，飞快卸掉它关节处的轴承——他用这种方法清空好几条街了，发现卸零件能快速瘫痪这些机器人，五金店和4S店立刻成了他的装备库。 　　“要是有电焊就好了，现在这样效率可不算高……” 　　苦哈哈客串修车工的小蜘蛛格外郁闷。 　　视线在街道上游离，他刚要移开，目光忽然一凝。 　　数个街区外的街道尽头，路灯上系着一条奋力飞舞的红围巾。 　　……半分钟后，彼得站在路灯下，手中抓着米娅，神情变幻不定。 　　珀瑟不可能把米娅扔下。他想。 　　他闭了闭眼，整理清思路才重新睁开，正要动身去搜寻附近的线索，忽然四周空间发生了奇异的视觉变化。 　　街道上响起玻璃碎裂的声响，彼得愣了愣，下意识转头四顾，却发现四周商店的玻璃都完好无损。 　　他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几乎是他的目光刚落下，男人的身影就突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斯……特兰奇先生？” 　　“博士。” 　　听到他的声音，披着红色斗篷的男人眼睛都不带抬，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衣服上的灰纠正道。 　　“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识我，不过叫我奇异博士。” 　　“好的，好的……博士。”彼得犹豫了下，目光游离半天，才忍不住问，“你遇到什么了吗？” 　　鼻青脸肿的奇异博士神情十分冷淡：“没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 　　斯特兰奇迅速选择转移话题：“听着，我的时间……我是说我现在无法脱身。我这里有一份可能会对世界造成威胁的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的黑名单，现在有两个黑名单上的存在正在纽约，去找点人对付他们。” 　　“好的，没问题，”彼得点点头，“那么你呢博士？” 　　奇异博士脸色一黑：“……我有更重要的事。” 　　被时间宝石暴打这种事说出去不值得骄傲，斯特兰奇也不打算向这位纽约友好邻居详细说明小姑娘不知被什么控制突然开始追着他暴打，逼得他只能进入镜像空间狼狈逃跑，完全没有时间去处理突然来到纽约的其他无限宝石。 　　就在这时，他神色一动。 　　“看起来我们有客人了。” 　　顺着他的视线，彼得警惕地望向街道，在他的视野里街道上并无异样，但看斯特兰奇骤然冷肃的神情，显然来客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下一秒，形容狼狈的青年一步踏出。 　　“呃……等等博士，我认识他。”眼看斯特兰奇抬手，彼得从怔愣中回过神，直觉放任下去会不好，急忙连声阻止他，“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西斯，他是我朋友！” 　　他突然冒出的称呼让西斯微微一怔。 　　“你朋友？”奇异博士挑挑眉，“你知道他是现实宝石吗？” 　　“嗯，对，我知道。”彼得忙不迭地点头，一边给西斯使眼色，却忘了自己还戴着面罩。 　　出乎意料，西斯抿了抿唇，轻轻点头：“我是他朋友。” 　　他的态度说不上友善，但也不算傲慢。 　　“……Fine.” 　　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半响，奇异博士认输一样耸耸肩，转身面对彼得，“其中一个方位一直在变动，我暂时没时间捕捉，另一个停留在第五大道，大概半小时没有移动。抓紧时间，别自己去，你对付不了。” 　　彼得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去。” 　　“第五大道，”西斯忽然打断他们，神情淡淡的，手指指向第五大道的方向，“在那个方向吗？” 　　“对，没错。你要去那里？” 　　西斯沉默片刻，摊开手，掌心向上。 　　他的手掌边缘模糊，丝丝缕缕的红沙从他指尖逸散，飘向第五大道的方向。 　　“珀瑟在那里。”他说。 　　“真的？”彼得反应很快，语调骤然提高，“她可能和那个那个什么在一起？” 　　斯特兰奇看着西斯：“哦，你女朋友？” 　　“不是！她是……” 　　“他的。”西斯看了彼得一眼，眼神看不出情绪。 　　他收回手：“我想去看看。” 　　彼得抿起唇。 　　如果珀瑟无法对付的敌人，他也帮不上忙，这点他一直知道。 　　她现在需要的是西斯。 　　斯特兰奇看了西斯几秒，不动声色地凑到彼得边上，压低声音：“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看着他去英雄救美，否则你恐怕有点失恋的危险。” 　　彼得：“……”莫名感觉被捅刀。 　　他心塞地收好忠告，抬头看看西斯，忍不住笑了笑，举起自己的右手。 　　“嘿，哥们，”他笑道，“能帮我把她带回来吗？” 　　哪怕自称是朋友，彼得对西斯也远远不算了解，最深的印象还是讨论组里他时不时的一针见血，在那之前，他只知道这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曾经试图杀死珀瑟，然后……一直，一直，住在珀瑟家，晚上和她只隔一道门。 　　导致他连半夜敲窗送夜宵都不敢：（ 　　这样说信任他是不是太轻率了点？ 　　带着微妙的心情，彼得保持击掌的姿势等了几秒，忽然想起西斯恐怕不知道击掌的意思。 　　……他可能有点傻。 　　然而彼得刚要尴尬地放下手，手掌忽然一疼。 　　“啪。” 　　和他擦肩而过时，西斯抬起手，目不斜视地与他击了一掌。 　　“好。” 　　…… 　　虽然在笑，但钟梓星还是从里瑟的声音里听出了某种残忍冰冷的东西。 　　从最开始，这个漂亮得像是女孩的少年就是以一个明亮轻盈的形象出现的，说话带着点慢条斯理的贵族腔调，慵懒，娇媚，自信事态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在说自己输不起第二次时，他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失态，反而像是在和她说小女孩之间的悄悄话。 　　直到这一刻。 　　他所凭借的只是他对人心的了解。钟梓星疲惫地想。 　　是不是玩弄人心的人都有这种习惯？明明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却偏偏要大费周章设计出精妙的局面，然后静坐一旁，旁观他人一步步深陷局中痛苦不堪，沉湎于全盘掌控的愉悦快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里瑟和洛基很像。 　　他只是笃定自己会屈服于她的恐惧。 　　“我想不知道的是你。” 　　一旦局势失控，他会是最先气急败坏的那个。 　　钟梓星扯扯嘴角：“你了解‘命运’是什么吗？” 　　里瑟微微抿唇。 　　“你以为你知道？”他冷冷道。 　　“我当然知道。”钟梓星说。 　　明明这一刻，她应该为逼出里瑟的局促而放声大笑，她甚至能听出他冰冷语气里虚张声势的意味，哪怕他现在可以轻易伤害他，面对钟梓星他也已经输了。但钟梓星感觉不到任何战胜里瑟的喜悦。 　　她只是感觉很累，想要找个黑暗的角落蹲进去，抱着膝盖发呆，就像她小时候常常做的那样。 　　“如果你真的有别的方法，你为什么还要来迫使我屈服？”心灵宝石能够控制人类，但里瑟只是用这点威胁她，并没有真的去做，原因显然不可能是“他不想伤害她”。 　　钟梓星说：“能进入世界底层的只有我，除了我以外哪怕是精神力都无法进入，就算你控制了我，一旦我进入世界底层控制也会失效，对吧？” 　　“你说得对。”里瑟柔声说。 　　他重新恢复了镇定的姿态，仿佛钟梓星只是在说一个浅显而无伤大雅的事实，这些依旧在他的计划之中。 　　钟梓星目光投向玻璃橱窗外的街道，“改写命运到底是什么？” 　　“不应该存在的生命都是被命运编写出来的，”里瑟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窗外，“他们的影像会出现在命运里，你只需要用意念修改影像。” 　　“艾瑞丝也是不应该存在的。”钟梓星忽然说。 　　她完全能够修改艾瑞丝的命运。 　　里瑟低下头看她。 　　“很好的设想，”他轻飘飘地说，“但你也说过，千户之屋在不断移动，你找得到世界底层吗？” 　　“我可以去地球上每一个角落找。”钟梓星说，“我可以用我的全部未来去找到它，一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五十年，或者我还要感谢你，你为我找到了一个动力，它比我能想到的任何动力都要好。” 　　她顿了顿，忽然笑起来。 　　“而且有件事你似乎不明白。” 　　面对她的微笑，里瑟松开手，后退一步。 　　——她的信条是什么？ 　　钟梓星闭上眼睛，轻轻道：“那才不是命运，那只是套路。”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万物皆虚万事皆允？无论如何不杀人？为拯救多数可以牺牲少数？ 　　“套路。”里瑟重复了一遍这个奇怪的中文词汇。 　　“对，套路。”钟梓星点头。 　　“所谓套路就是，反派永远会死于话多，英雄永远会拯救世界，男主和女主永远会在最后一幕拥吻，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你说这个世界拥有剧本，那么剧本总会遵循套路，观众都爱套路，所以剧本只会这么发展，每一处转折都可以预料，ta-da，你看，这就是命运。” 　　里瑟的眼尾隐隐抽搐。 　　“你想表达什么？”他柔声问。 　　“我想说，英雄总要经历成长，”钟梓星的目光落在街道的尽头，“他启程，离开熟悉的环境，经历种种磨难，在导师的启蒙下认知世界，初次与对手碰撞，失败乃至失去一切，独立面对自己的试炼之路，然后他会重新面对自己的对手，他会——归来。” 　　随着她的叙述，店面里的气氛不知为何变得诡异莫测，似乎某种现实规则在更强大的力量压迫下渐渐失效。里瑟的神情第一次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猛地向钟梓星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肩—— 　　狂暴的暗红沙暴凭空出现，如同逆流的海啸，浩浩荡荡向里瑟冲刷而来。 　　接触的瞬间，沙暴卷挟的力量直接把他击飞，狠狠撞进店铺深处！ 第82章 卫星风 　　“因为这个。”种子自言自语一样重复着。 　　她忽然抬起眼睛, 眼中红光大盛，炽亮如火炬，瞬间淹没了眼瞳，远远看去像是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魔。 　　她咬着牙, 一字一顿：“但你不是这样对我的！” 　　她的盛怒来得毫无征兆，即使托尼早有准备，也不免有些怔愣，忍不住困惑地问道：“……等等, 我认识你吗？” 　　金属羽翼倏地舒张, 羽刃对准托尼的方向, “嗖嗖”声中激射而下。 　　面对万箭齐发，托尼急忙扑倒在地, 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才堪堪躲开第一轮齐射。 　　根根羽毛深深钉入楼顶，暴露在外的箭羽微微抖动, 混凝土地面龟裂开一条条裂缝, 像是盛夏繁茂的枝叶，不断生长。 　　“你没有问我做梦会不会数电子羊，没有问我有没有最喜欢的颜色，没有问我想不想要像一本书一样阅读你, 没有问我见没见过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事物欲望, ”种子抬起手，手臂转眼间变形成枪口，“但你叫她艾瑞丝, 问她你穿哪件西装好看，在我面前若无其事地讨论我的生死，就好像我只是装在玻璃罐头里的装饰品，而现在你来我面前，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忽然冷笑起来：“你说你爱她？Bullshit，你只是爱你能控制的东西！” 　　“这么说你看了不少电影。”托尼在翻滚的间隙里喘了口气，“嘿，我们非要用这个诡异的说法吗？我对机器人没有特殊想法……等等。” 　　他恍然大悟：“你是种子。” 　　回应他的是一束激光炮。 　　种子恢复了面无表情。屏幕重新翻出遮住她的眼睛，配合她现在的面孔，让她看起来更像艾瑞丝了一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敢直面我吗。”她低声说。 　　“你制造的每个机器人都有自毁设置，来之前你已经开启了我的自毁进程，就算你只是远远看着，时间一到，我也会被炸毁。”所以他才会来确认自己到底是谁，来决定是否要停止进程。 　　她闭上眼睛：“你从来没有信任过她。” 　　任何感知生命都没有与生俱来的使命，只有被制造出的产物才有必须为其燃烧的存在意义。她被制造出来的初衷是改变星球的组成成分，注定会屠灭无数种族，但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那对她有什么意义？从诞生自我起她就被囚禁在笼中，看着捕获她的人类和机械生命自然而然的亲昵，慢慢懂得什么是不甘，什么是渴望。 　　那个给予她自由的存在说她可以做任何事，第一时间她想到的是使命。 　　然后她发现，她更想要一个答案。 　　在她渐渐紧缩的火力网下，托尼疲于躲闪，只来得及在地上翻滚爬起，没了反唇相讥的工夫。 　　当一道激光划过他的侧腰，他一时动作迟缓没能躲开，衣料撕裂开口子，他闷哼一声，血液瞬间涌了出来。 　　攻击戛然而止。 　　种子看着男人捂住伤口踉跄着跪伏在地上，手臂撑着地面大口喘气，慢慢放下枪口，结构复杂的机械变回手臂，垂在身侧。 　　“我不会停下。”她说，“如果你要因此毁灭我，那就连着艾瑞丝……” 　　“你错了，她知道。”托尼忽然开口。 　　他慢慢张开攥紧的拳头，露出一截手指长短的小型仪器。 　　“你问我为什么，”托尼嘶了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见鬼，你是不是忘了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当时他们只知道有一样能毁灭地球的武器被发射到了格陵兰岛，而复联大厦在格陵兰岛降落时，这座拥有几万人、融化后全世界海平面会上升7.5米的岛屿正在被流动的金属岩浆淹没。 　　尽管他们已经尽力疏散普通民众，还是有十几人被变形金属吞噬，以这座岛屿极低的人口密度来计算，这场灾难殃及的区域几乎相当于整个纽约。 　　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怨怼他没有像对待艾瑞丝那样对待她？ 　　“顺便，”仪器顶端亮起红光，托尼懒得去理解种子的思考逻辑，重新握住它，“艾瑞丝知道自毁装置的存在，关于她因为种种可能失控她就建立了576种处理方案，那只是其中之一。是不是有点遗憾？不过混乱善良也是善良阵营，至于你？哈。” 　　“我猜你会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不过它就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欣然接受自己的死亡，或者为承认自己犯下的过错，而你证明了连机械生命都不会。关于这点，谢谢你，但是到此为止。难以置信，我甚至不想给你忏悔的时间。” 　　种子咬紧了牙：“……这是她的载体。” 　　“我会给她造个更好的。” 　　“前提是你找到她！” 　　托尼神情不变，手指微微翻转，仪器蓦地散发出道道蓝光。 　　“我当然会。” 　　…… 　　暗红能量在钟梓星眼前变幻翻涌，慢慢汇聚成一只手的形状，修长，苍白，盘踞着狰狞的疤痕。她看着这只手按在自己的肩上，指腹沿着锁骨摩挲，滑向脊椎处凸起的骨节，一节节向下探入衣领…… 　　“……钟梓星”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万万没想到再见时她才是惨兮兮的那个，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对方估计立刻和里瑟联手坑她都不会眨眼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钟梓星想了半天，始终憋不出什么打招呼的话。 　　最后她弱弱道：“嗨？” 　　摸索的举动很快停下来，钟梓星看到暗红能量分出细细一缕沙流，在她的肩上向后蜿蜒，于是忽然，她重新感觉到了她的身体。 　　西斯的身形渐渐从雾流中浮现，他瞥了眼沙暴撞出的狼藉，低头看看钟梓星，抿了抿唇，将手递给她。 　　“嗨。”他说。 　　几秒之后，他补充道：“好久不见。” 　　……出门一趟怎么变傻了呢？ 　　钟梓星揉着被里瑟撞到的腰，一边倒吸冷气一边纳闷。 　　她的知觉恢复之后，西斯就识趣地收回了手，目光并不看钟梓星，不过钟梓星还是看到了他手背上一直绵延进袖口的狭长伤疤。 　　他额发更长了点，几乎遮住眼帘，裹着一件深色的长风衣，半张脸被红围巾遮住，从头到脚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他伸手，她甚至看不出他身上多了伤疤。 　　钟梓星揉腰的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我还以为会是别人。” 　　“他有别的事。”西斯平淡道，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捅了钟梓星一刀，“我答应他要带你回去。” 　　捂着被捅刀的心口强装微笑的钟梓星：“……哦，谢谢啊。” 　　她话音未落，眼前闪过一片绒绒的红色。 　　西斯随手解下他围着的围巾，给钟梓星缠上。他围得比较随意，手法简单粗暴，几乎把钟梓星闷死在围巾里。 　　“米娅？”钟梓星被围巾蹭了两下，才发现是被里瑟丢弃的米娅，“你怎么找到……知道把它带给我？” 　　西斯的目光若有若无地从她的发顶划过，闻言眼睫一颤：“彼得给我的。” 　　钟梓星：“……” 　　不知为什么，西斯的回答给钟梓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咽了口唾沫，决定什么都不要问，转而提起更紧要的事：“里瑟……我是说心灵宝石，你能……” 　　说到这里，钟梓星停了一下。 　　“你能让他重新变回宝石的形态吗？” 　　里瑟在等某个同伙，他刚才自己透露了这点。钟梓星不打算把2vs1的大好局面变成2vs2，给自己制造难度这种傻事她才不干。既然现在有西斯，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速度打残里瑟。 　　“可以。”西斯说。 　　他收回目光，抬腿向废墟走去，“我知道他是谁，不久前我们刚刚打过一架。史蒂芬妮被吞噬了。” 　　这句话的转折来得毫无征兆，但对这件事西斯并不想多说，也不想隐瞒。原本他只是来找珀瑟，把她完完整整带回去，但能碰上心灵也很好。 　　他眸光暗沉，望向寂静的废墟，揣在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相互摩挲，拂过手背上蜈蚣般的伤疤。 　　就在这时，他的衣摆忽然被扯住。 　　被扯住衣角，西斯不得不停下脚步，踌躇片刻，慢慢回过头。 　　他看到女孩怔怔地看着他，放松的神情凝固在她的脸上，滑稽得像是戴了面具。 　　“……为什么？”她嗫嚅道。 　　“里瑟需要她的力量。”西斯说。 　　静默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攥住衣料的手指渐渐收紧，西斯能感觉到传递来的细微力道，他垂眸看着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的手臂，喉结动了动，最终选择继续沉默。 　　“能帮我吗。” 　　他听到她略微沙哑的声音。 　　黑发女孩慢慢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眸里涌动着仿佛燃烧的光。 　　“能帮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他们都知道接下去的话语是什么。 　　“……” 　　西斯望着天花板，沉默许久，忽然吐出一口气。 　　为了史蒂芬妮。 　　他低下头，转身，轻轻握住钟梓星的手，掀起风衣下摆，单膝跪下。 　　他的额头虔诚地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做你想做的。”他柔声说，“剩下的我会帮你。” 　　和里瑟习惯性的柔媚截然不同，他大概是第一次这么温柔地说话。钟梓星想。 　　眼前的青年身影慢慢虚化，化作流动的暗红液体，如同柔软的丝绸相互拉扯缠绕。细长刀柄最先凝结成型，只是不知为何柄身遍布扭曲的骨瘤。冷光沿着弧线柔美的刀刃滑落，在刃尖收敛成一点星芒，只余下锋芒毕露。 　　血色巨镰在她手中成型。 　　轻若无物的巨镰光华流转，钟梓星握紧镰柄，试着挥舞了两下，没注意刃尖一下扎进大理石地面。 　　只见流光闪过，等她注意到时，地面已经多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个。 　　钟梓星有点懵，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听见了类似不耐烦地敲桌子的声音，她只能闭上嘴，默默地拖着巨镰向废墟走去。 　　不知为何，里瑟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钟梓星找到他时，发现他倚在废墟角落，原本打理整齐的金发此刻散乱不堪，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 　　听到大理石在巨镰下龟裂的声音，他依然没有抬头的意思，只是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她不会来了。” 　　钟梓星皱眉：“谁？” 　　里瑟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笑了笑。 　　“原来你并不看好我。” 　　他低声自语，闭了闭眼，忽然伸手把额发全部撩到脑后，蓝得像是佛罗里达的海水的眼眸直视钟梓星，抿唇微微一笑：“Beauty，可以和我做个交易吗？” 　　“控制艾瑞丝的不是我，瑞切尔也一样。她告诉我她能够办到这些……抱歉，我骗了你，我没办法挽回，你必须找到艾尔芙才能改变这些。”里瑟垂着睫毛，乖巧得像是天使。 　　“……艾尔芙是谁？” 　　里瑟抬起眼睛，温顺道：“她是灵魂宝石。”他揣摩钟梓星的神情，“你见过她，至少是她寄宿的人类。还记得那条巨蛇吗？” 　　尽管只是一瞬间，钟梓星的神情还是一动。 　　里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怔愣，飞快道：“灵魂一直寄宿在人类身上，但是她的存在会激发人内心的阴暗面，所以才造成了你了解到的连环谋杀。” 　　“她和我们不一样，吞噬我们……吞噬无限宝石是她的天性。” 　　“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不得不满足她的愿望……对于史蒂芬妮，我很抱歉。” 　　他略微停顿，小心翼翼又不失希冀地望着钟梓星：“我可以帮你找到艾尔芙，作为交换……你能别杀我吗？” 　　他看起来既局促又可怜，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所乞求的也只是别杀死他。 　　无论本质如何，里瑟现在保持着人形，身体结构都和人类别无两样，砍掉脑袋也会喷溅出一蓬血浆，她如果杀了他，就是个杀人犯。 　　钟梓星抿紧了唇。 　　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情，手中的巨镰传递来隐约意念。 　　做你想做的就好。 　　钟梓星闭上眼睛。 　　“她为什么为你做这些？” 　　里瑟适时地露出带着点嘲讽的笑意。 　　“艾尔芙，”他慢慢说，“并不真的在意自己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她有能力去做，所以她去做，仅此而已。” 　　“她有能力去做，所以她去做。”钟梓星重复这句话。 　　她睁开眼。 　　巨镰瞬间挥出，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在黑暗中划出狭长的月牙形光痕。里瑟笑意瞬间散去，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开劈面砸下的攻击。 　　“这也是我的答案。”钟梓星说。 　　她根本没有使用冷兵器的经验，基本只是凭借本能把巨镰挥出去，不过西斯显然不会失却准头，哪怕钟梓星把镰刀甩出去，他也能像回旋镖一样转回来割掉里瑟的头。 　　兔起鹘落，钟梓星和里瑟位置切换。 　　沉重刀背抵在里瑟的胸口，钟梓星单手拄着镰柄，身体重量全部压在上面，居高临下俯瞰着他。 　　呼吸被压制，里瑟艰难地咳了两声，弯起嘴角：“珀瑟，你真的想成为杀人犯吗？” 　　“我知道你能命令我服从你，你可以控制我，就像控制西斯一样，”他温声劝慰，“没必要让自己承受杀人的心理压力，那除了压垮你没有任何意义。相信我，你现在只是被愤怒驱动，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会后悔的，你比我更清楚这点。” 　　“你一点都不喜欢死亡，对吗？它带走了你太多东西。” 　　原本只是看着里瑟卖力演讲的钟梓星听到这句话，眼底凝结的冷意有了一瞬的松动。 　　里瑟一直在死死观察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注意到钟梓星的情绪变化，他顿了顿，略微提高了声音： 　　“如果你成为我的主人，我能让这个世界对你臣服，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想想看，你能拥有无法想象的未来……” 　　“你说得很好。”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钟梓星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里瑟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真挚：“那么……” 　　他刚发出第一个音节，钟梓星略略直起腰，松开攥紧镰柄的手指。 　　刹那间，血色巨镰毫无征兆地崩散！ 　　暗红能量打散重组，呼吸间勾勒出剑柄的形状，红光“嗡”地刺穿空气，钟梓星松开的手指再度收拢，一把抓住光剑剑柄。 　　她举剑，对准，紧握，扎下，一气呵成！ 　　她的信条是什么？ 　　光剑洞穿血肉，发出黏腻的“哧啦”声响，血液从伤口迸溅而出，有几滴溅到了钟梓星脸上。 　　里瑟手指死死抠着胸口，脸上残存着惊骇和难以置信，仿佛不理解钟梓星为什么下手，明明他为她勾勒出了那么美好的前景，明明她并不真的认为她自己可以为正义燃烧自己—— 　　残存的生命力从身体里飞速流逝，来自现实的力量在他的核心肆虐咆哮，他的自我意识很快在风暴里生生磨灭。 　　最后的视野里，里瑟模模糊糊看到人类女孩站起身。 　　她抬手拭去脸上的血滴，低头和他对视，神情像是嘲讽，又像是难过。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她说，“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不想要？” 　　她不想后悔，不愿孤独，不要未来，如果她遇到磨难痛苦，她也会把玻璃渣咽下去，假装世界和平美好。 　　“我从来，不想要未来。” 第83章 白矮星 　　战火停歇后的街道只余下单调的寂静。 　　艾尔芙从横七竖八倒在街道上的机器人身边绕过, 时不时驻足，向着袅袅升起的浓烟张望。 　　她走走停停，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什么东西。 　　不久后，她在一条小巷前停下。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 像是盘踞黑暗中的蛇，曲折蜿蜒，游进昏暗的小巷，落到长靴边。 　　越来越多的余晖投落进小巷, 照得靴面上细小的绒毛微微发亮, 似乎感觉到夕阳的温度, 长靴的主人猛地缩回脚，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黑暗。 　　艾尔芙站在巷口, 远远看着抱膝蜷缩在小巷深处的女人，过了会，抬腿向她走去。 　　随着她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女人慢慢从臂弯里抬起头, 眼神迷茫。 　　“艾尔芙？” 　　她轻声呢喃，睫羽蝶翼般颤了颤，又落下去，低语声微不可闻：“还是我又出现了幻觉。” 　　瑞切尔把脸埋进臂弯：“为什么我会那么做？” 　　艾尔芙看了她一会, 慢慢蹲下来。 　　“我回来了。”她说。 　　瑞切尔没有对她的话语做出回应。 　　许久, 她对艾尔芙张开双臂，像是在索求一个拥抱。 　　她们的相识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久远。 　　拥抱瑞切尔时，艾尔芙想。 　　她选择瑞切尔寄宿时, 小女巫刚刚出现魔力暴动。她魔力暴动的时间不凑巧，捉弄她的孩子们被她的魔力甩出去，有好几个摔断了腿。 　　当愤怒的家长找上门时，小女巫躲在房间里，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窗外似乎响起吵闹声，她爬起来，小心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向下张望。 　　一块石头就在这时横空飞来，砸碎了窗户玻璃。 　　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女孩捂着眼睛蹲下去，沾着血的玻璃躺在地毯上，边缘折射的光在尖叫声中颤动。 　　楼下，她的父亲被家长打破了头。 　　两个月后，左眼蒙着绷带的女孩被送进了泽维尔学校。 　　“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嗯。” 　　她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下整齐的字母。 　　埃尔弗里达。 　　因为灵魂承载了无限宝石的力量，普通人无法记住瑞切尔的名字，所以艾尔芙自称埃尔弗里达，以遮掩瑞切尔的异常。很长一段时间里，泽维尔学院的孩子都知道，那个被当做变种人送来的小女巫身体里还住着一个人，她随心所欲地面对这个世界，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有瑞切尔，只有瑞切尔对她是特别的。 　　十一岁时瑞切尔去了伊法魔尼，毕业后艾尔芙出现在意大利，随后是尼泊尔，新加坡，巴西，墨西哥，她们的足迹遍布大陆与海洋。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在深渊的最底层，故事的开始与终结，她代替瑞切尔的左眼，与她一同认识这个世界。 　　当年轻的女巫返回美国，她已经有了足以匹配她的野心的魔力。 　　曾经艾尔芙以为她们会一直在一起。她不关心这个宇宙，也没有那么迫切的渴望想要吞噬灵魂填满自己，她想她应该会一直沉睡下去，陪伴瑞切尔，直到她化作骨灰瓮里的灰烬，长眠于地下。 　　所以当瑞切尔第一次出离愤怒时，艾尔芙并不理解。 　　她并不真的在意她做的事会造成的后果，只要能做，她就会去做。瑞切尔想要权力的果实，于是她为她去攫取，可当她告诉瑞切尔她清除了她的阻碍时，女巫只是怔怔地看着她面前的尸体。 　　“你会成为最年轻的魔法国会主席，这样不好吗？” 　　瑞切尔只是看着她。 　　“别让我再看到你。”她的声音在颤抖。 　　于是艾尔芙离开。 　　尽管如此，艾尔芙也不想离开瑞切尔太远。她选择了瑞切尔身边一个人类寄宿，平时看着她的小女巫是如何领导巫师界的发展。她唯一不满的是，瑞切尔以为“埃尔弗里达”只是她在孤独之下创造出的幻觉，一度试图向傲罗自首，她只能想方设法修改法官的想法，免得瑞切尔莫名其妙在监狱里消磨掉后半生。 　　然而即使被宣判无罪，每年，瑞切尔都会去墓园，在那个死者坟前留下一束花。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和她说那能让她幸运。”瑞切尔抱着她喃喃。 　　她收紧手臂，“为什么我会想要伤害珀瑟？” 　　“你没有想伤害她。”艾尔芙拍拍她的背。 　　你甚至还很喜欢她。 　　“那时候是我。” 　　瑞切尔对她的安慰置若罔闻，低低地笑了两声。 　　“艾尔芙……人不应该自欺欺人，逃避自己的恶毒和卑劣。你只是我的幻觉，你总会消失的。的确，我可以说所有罪行都是你做的，说我只是被你控制……但是这不是事实。” 　　“想伤害她的是我，欺骗她的是我，杀人的也是我。所有人都被我骗了，就连我也有时会妄想自己无罪……我的确是个女巫，对不对？”她眼角泪光闪烁，手指紧紧攀在艾尔芙的衣袖上。 　　“……但是别消失。至少现在别。” 　　她闭上眼睛，喃喃道：“艾尔芙，我想回家。” 　　艾尔芙垂眸看着她。 　　她跪坐在地上，让瑞切尔枕着她的大腿，手指慢慢梳理她凌乱的金发。 　　她无法理解瑞切尔此刻的想法，就像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总是那么重视那些毫无意义的事。 　　那些，应该与不应该，是谁最先树立了那条准绳？分明是无意义的事。 　　但她不想修改瑞切尔的灵魂。 　　既然瑞切尔想回家，那她们回家好了。 　　从一开始，艾尔芙就知道里瑟的计划不可能成功。只有疯子才会孤注一掷，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但艾尔芙并不在意帮他继续做些什么，哪怕稍微会有些麻烦，比如让这个城市更乱一点。 　　不过既然他已经失败，那么她也不会去解救他。 　　“我们离开这里。”她低头凑到瑞切尔耳边，轻声道，“我们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会再离开了。” 　　…… 　　里瑟的身体化作细碎的光，手中的光剑失去支持，钟梓星踉跄了下，双手按住地面撑住身体。 　　她吸气，呼气，想等心跳不那么急遽的时候再站起来，然而十几秒过去，她只觉得手脚发软，力气像被身体里的黑洞吞噬了一样。 　　她的手在颤抖，牙齿在打架，呼出的气息冰冷得像是一月。 　　西斯的手递到她身边。 　　钟梓星摇摇头，勉强笑了下：“不用，给我点时间就好。” 　　“……” 　　几秒后，钟梓星听见西斯起身的窸窣声，他走到商店门边，默默望向街道。 　　钟梓星这才抬起手，胡乱擦了把眼泪，手背上全是水滴，她不得不把袖子拉上去一点继续抹脸。 　　等呼吸平复，钟梓星深呼吸几次，捡起暗淡的金色宝石，对西斯晃了晃它：“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服恐惧插下那一剑，那一瞬间仿佛梦中流云，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不是出于愤怒，她只是难过，但回头想想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西斯瞥了她一眼，冷静道：“你知道怎么做。” 　　钟梓星点点头。 　　心灵宝石盖戳没用太久，钟梓星刚把它放进衣袋，就听见商店外隐约响起人声。 　　不知何时起，扫射的枪声戛然而止，机器人纷纷失去能源，重新变回无生命的机械，静静停在街道上。 　　躲在建筑物里的人们等了许久，才三三两两尝试从建筑物里走上街道，确认混乱已经平息，他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钟梓星紧绷的肩慢慢放下来，视线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移，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她把围巾拉上去遮住脸，转头刚想问西斯小蜘蛛在哪，忽然想起一件更要紧的事。 　　“我先去回收一下手机，”她的手机可是枚炸弹，要是被善后人员捡走就不好玩了，“你要一起吗？” 　　西斯点点头。 　　两个人避开人群，沿着街道搜寻手机。 　　尽管最后解决了里瑟，钟梓星对于局势依旧是雾里看花，不清楚事态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对她来说，仿佛只是一瞬间，世界在她眼前无声坍塌，她站在废墟里，只是凭借直觉破开局面。 　　沉默地走了一条街，她开口：“史蒂芬妮……” 　　西斯不会说谎，可钟梓星还是希望他此刻能告诉她这只是一个误会，或者，哪怕告诉她是电影里有复活可能的那种死法。 　　只要有人气哪怕被爆头都能复活，还能一会说肯定能复活一会说复活不了钓鱼，史蒂芬妮还是无限宝石，剧情杀硬撑撑都能挺过去吧。 　　西斯摇摇头。 　　钟梓星看了他一会，慢慢收回视线。 　　“……我知道了。” 　　她听西斯讲述他们的训练，史蒂芬妮的野心，她的困惑和努力，思绪越飘越远。 　　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钟梓星想不到说什么，她只想发会呆，放任自己脑海一片空白。 　　等西斯停下叙述，她才回过神。 　　“……等这次善后结束后，我大概会继续满世界翻修，”钟梓星数着步子，慢慢说，“你有什么计划吗？” 　　在她的想法里，她比较倾向于撮合撮合看看西斯能不能加入复联，和主角在一次总要安全点……大概。 　　然而漫威隔三差五发便当也是传统…… 　　西斯考虑了一会。 　　“应该会先去英国。”他淡淡道，“巴恩斯会想知道史蒂芬妮的去向的。” 　　他顿了顿，目光可疑地游离起来：“之后……我想申请大学。” 　　钟梓星：“……哈？” 　　“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西斯看起来没有半点尴尬，“如果想要成为导演，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等等，导演？” 　　钟梓星迟钝了一秒，才处理完这句话所含的信息。 　　虽然她知道西斯一直沉迷电影无法自拔……但是导演？他的脸去当演员都没问题吧？日后她会不会刷推日常就是对着西斯官方账号下的迷妹尖叫无言以对？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钟梓星有点纠结。 　　倒不是对西斯的理想有什么意见，只是他们现在还站在机器人残骸间，刚刚齐心协力把心灵宝石捅了个对穿，转眼西斯就和她说他想去上大学……画风总觉得不太对。 　　西斯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他偏头看着钟梓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们不是真的活在电影里，现实没有那么多高潮。”他莞尔道。 　　“谁说……”钟梓星一心护着头发，脱口而出。 　　她刚说出两个单词就截住话头，抿住唇，目光斜斜盯着地面。 　　钟梓星忽然叹了口气，恹恹道：“你说得没错。” 　　生活还在继续，故事也没有结束，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他们想要的命运，无论平淡如水还是万众瞩目。 　　想通了之后钟梓星心态就好了很多：“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加州。”西斯答得飞快。 　　谈到电影，西斯眼睛都是亮的，钟梓星听得满头雾水，根本插不上话，听到他计划表都排到了七年后，只能一个劲点头。 　　最后她只整理出了两条信息。 　　一，西斯要去加州。二，他大概几年内都不会回纽约。 　　钟梓星一边听，一边反思自己听到第二条信息时的微妙心情。 　　如果告诉半年前的她，未来她会和那个试图掐死自己的神经病一起散步闲聊，她肯定会冷笑一声当没听见。 　　这半年发生了什么？ 　　她和彼得在下水道发现以太粒子，辛辛苦苦把以太从小蜘蛛身上分离，结果因为好奇把以太搞到了自己手上扯不下来，只好跑去大都会拜托超人帮她摘戒指，失败后返回纽约，抓住半夜试图掐死她的以太，确认这个混蛋一直想弄死她。 　　之后她把他带回家，敷衍地丢给他电脑就没再管，等她想起他时，以太已经深宅无药可救，盯着星球大战眼睛闪闪发亮，宣布他叫西斯。 　　后来他们去重力泉，她忙着怼九头蛇，西斯忙着迷路。等他自己摸回来叫住她向她道歉，她才意识到自己过分高估了他的心机，顿时有种“自己在养傻儿子”的使命感，带他吃带他喝带他一起涮火锅，再也不设置门禁，不限制他离开。 　　而现在，他说他要离开。 　　他在和自己告别。 　　事到如今，钟梓星不好意思问“要不假期聚一聚”这种话，西斯没有提这茬，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她干巴巴追问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呼出一口气：“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西斯歪头看着她：“还有一件事。” 　　“嗯？” 　　“有件事，在离开之前我想告诉你。” 　　钟梓星：“……” 　　等等，这个气氛，似乎有点像告白。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小声道：“如果你要说那个……那个命令，首先它没有生效，其次我已经解除了，就在离开重力泉前。” 　　“我知道。”出乎意料，西斯点了点头。 　　就在钟梓星要松口气时，他忽然轻轻笑了笑。 　　“但它的确生效了。” 　　“……” 　　钟梓星心说自己要完，赶紧举手：“我们能不说这个话题吗？” 　　西斯挑挑眉：“我总要把后患都解决干净才能放心离开。” 　　他做了个中止的手势：“能让我先说吗？” 　　“……您请，您请。” 　　事实证明当年做的蠢事多年后总会掉过头来咬你一口，钟梓星心如死灰，一面安慰自己西斯应该不会无意义地挖墙脚，一面痛斥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她看见西斯抱着手臂，曲起指节抵着下巴，略一思忖，抬起头，在钟梓星祈求的眼神中徐徐开口。 　　“我想从人类的情感标准来评判，我确实是爱你的。” 　　钟梓星：“……谢谢。” 　　紧接着，西斯话锋一转：“但这份感情不是自然而然萌发，是由于你对我下达的命令。我想这个命令应该有改变规则的作用，它强制性地使我诞生出了‘爱’这种情感，而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说到这里，西斯停下来，看了屏住呼吸的钟梓星一眼，轻声道：“可这对你并不公平。” 　　“……”钟梓星微微不解，“对我？” 　　“因为这只是命令。”西斯说，“这意味着无论效果如何，这份感情对你都是一种否定，它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你的唯一性对它也没有意义。下达这个命令的可以是其他任何人，无论是谁我都会，去爱。” 　　他说这话时依旧和钟梓星隔着十几英寸的距离，口吻也是学术讨论的口吻，钟梓星看他皱着眉不太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怀疑他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是因为这种不自然的感情不符合他的美学标准。 　　“我想，”钟梓星拘谨地移开视线，小声说，“我应该为此道歉。” 　　她叹了口气：“你大概也不想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西斯承认，“认错人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他飞快地补充道。 　　钟梓星：“……闭嘴吧你！” 　　赶在钟梓星恼羞成怒找地缝钻进去之前，西斯识趣地改口：“……无论如何，应该道歉的是我。以及除此之外……我想我更应该感谢你。” 　　说着，他停下来，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向钟梓星。 　　楼宇间的阴云散去，阴影退过燃烧的残骸，数以千计的光线从天而降，青年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弯下腰，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眸澄澈如晴空，笑容像是洒满阳光般明朗。 　　钟梓星见过西斯笑过很多次。几乎每次都是他半讥讽地扯着嘴角，恶劣都写在眼底的幽暗里，但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不可思议得像是黑暗生物突然走进了阳光。 　　“你们把那么多复杂的感情都用简单的‘爱’概括，如果我慢慢学习，恐怕穷尽百年也无法理解透彻，但幸好你给了我一条捷径，让我可以慢慢以自己的理解去爱……对我来说，这是一段很美的旅程。” 　　他轻轻说：“谢谢你，导师。” 　　……她可能看到了一个假西斯。 　　当傻傻看着西斯后退一步消失，钟梓星表情木然，心里反复徘徊着这个想法。 　　钟梓星觉得自己根本没教过西斯什么。大部分时间她和西斯的关系就是被害者和凶手，到后来大概是合租的室友，最和谐的那段时间是被小蜘蛛拉着吃火锅……这么想就觉得自己和西斯仿佛彼得·帕克先生的后宫之二，要不是他对他们笑得那么好看他们能当场打起来。 　　自己何德何能……钟梓星有点想叹气。 　　但几秒后，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故事接近尾声，同伴也终将分道扬镳，既然她说了命运就是套路，她就只能遵循套路。不过票房好的话总会拍续集的，那时分散四海的友人都会重新聚首，他们的旅程直到世界尽头，永远没有终点。 　　接下来的任务是战后损害控制。 　　和以往需要组织人员回收清扫战场时不同，建筑师加固过的城市几乎没有需要重建的地方，最多的损失是交通工具和软装修，不过对于这点，钟梓星也无能为力。 　　当小蜘蛛飞荡过半个曼哈顿过来时，钟梓星正坐在帝国大厦的顶层，一边意念修缮曼哈顿，一边欣赏绚烂如花海的夕阳。 　　找到手机后钟梓星就联系上彼得，简单报了声平安，之后两个人就各自投入战后救助工作，尽可能为市民提供帮助，现在彼得跑过来找她，大概是他那边工作告一段落。 　　小蜘蛛落地时晃了下，差点没从大厦边缘踩空摔下去，钟梓星被吓了一跳，眼睛一下瞪圆。 　　他们的位置可不是观景台，而是平时飞鸟停歇的地方，摔下去……反正她有点被吓到。 　　“不我没事！我很好，别担心，我没打算让自己以被打满马赛克的形象上号角日报。” 　　险些一脚踏空，彼得自己也惊出一身汗，不过看到珀瑟惊吓更甚，他立刻摆手比了个手势，表示这只是意外。 　　钟梓星无语：“你当然能保证你不会把自己摔成马赛克，不过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操作失误把你打散成马赛克……你先休息一会？”这明显是累到站不稳吧。 　　彼得把面罩扯下来：“等结束了再说。我马上还要回上东区，那边还没忙完，jeez，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问题。”钟梓星忍不住叹气，语气稍微强硬了一点，“二十分钟，我帮你看一看那边，你睡一会，拜托？” 　　彼得看出钟梓星这次不会退让，看看四周，只好吐出一口气：“好吧，我先躺一会，你能二十分钟后叫我吗？一定要叫我，一定。” 　　“好好好，乖。” 　　确认彼得真的闭上眼后，钟梓星收回视线，指尖点了点脸侧，百无聊赖地数高楼的影子。 　　今天的确发生了太多事……她想着，慢慢合上眼。 　　……钟梓星睁开眼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嗨。”算得上是朋友的学长，艾伯特站在她对面，轻声说。 　　钟梓星眨了眨眼。 　　顷刻间，她理解了此前无法想通的疑点。 　　只言片语的线索编缀成串，清晰地浮现在她心中，如果说面对里瑟时她只是嘲讽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么现在，她终于确认了真相。 　　“嗨。”钟梓星说。 　　艾伯特对她点点头，便陷入沉默。 　　他看起来和过去不太一样，不是相貌衣着上，而是微妙的气质区别，就像邻家宅男和英伦绅士的区别，说是换了一个人也不为过。 　　钟梓星撑着下巴打量他，冷不丁问：“我还叫你艾伯特吗？” 　　“这的确是我的名字。”艾伯特说。 　　他的语气舒缓从容：“我来这里是为了问你一个问题。你想要回你的东西吗？如果你改变想法，现在还有机会。” 　　“不用。”钟梓星摇摇头。 　　艾伯特沉默片刻，“能否让我再度确认一遍……这的确是你自身的意愿吗？” 　　“是。” 　　“珀瑟，很多人都希望能确保你的决定不会改变，”艾伯特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他谨慎地斟酌着字眼，“无论使用何等手段。所以我必须要确认……” 　　钟梓星忽然噗嗤一笑。 　　艾伯特停下来，略显困惑地看着她。 　　“我不记得你，”钟梓星认真说，“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母亲。” 　　沉默。 　　“你曾经提到过。” 　　“那我应该也说过我从她身上学到了两件事？” 　　艾伯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钟梓星耐心等着他做出决定，许久，他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我想我应该感谢你，”见他终于做了决定，钟梓星顿时觉得浑身轻松，声音也轻快起来，“你是为了确认我是自己做出选择才出现的，三番五次插手大概也很难吧？” 　　“……没什么。” 　　“世界底层，我是说，‘命运’，也是你操控的，你希望我能发现真相，是吗？” 　　彼得抽中旅游大概背后就有艾伯特的推动，确保自己必然会前往旧京山，会发现世界底层，至于千户之屋，如果‘命运’能够被编写，他自然也能让千户之屋出现在皇后区。 　　只是艾伯特没料到就算知道了真实，她也不想离开。 　　“对。” 　　“那颗流浪行星也是你制造的？” 　　“不是，那是你的能力设定阈值，”艾伯特说，“它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你们之间通过辐射信号相沟通，当它离你越近，你的能力越强大，我借助它强化你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她身上的灯塔效应的真相，是她在呼唤那颗流浪行星，呼唤它的到来。 　　钟梓星忍不住苦笑：“可我不打算等它撞上地球。” 　　“我会停止它。” 　　钟梓星点点头：“谢谢。今后我还能去世界底层吗？”她还是想试试能否修改艾瑞丝和史蒂芬妮的命运。 　　“你口中的世界底层是我开出的后门，我离开后它会被关闭。” 　　“这样。” 　　一时无言。 　　“不过如果你真的需要……”艾伯特忽然说。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凝视舞台上纵情歌舞的奥菲利亚，眼睫颤了颤，蓦地避开她的眼神。 　　“你可以留下后门？那不会破坏规则吗？”钟梓星好奇地扬了扬眉。 　　“这个世界都是你的。”艾伯特说。 　　“那么，”他不等钟梓星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右手按在胸前，“愿您的旅程直到宇宙尽头。” 　　钟梓星不知道这是来自哪里的礼节，还是只是艾伯特临时发挥，不过她还是右手按胸，学着他的姿势回礼。 　　“愿您的旅程直到宇宙尽头。” 　　幻梦渐渐消散，夕阳的光辉重新洒落肩头，钟梓星睁开眼，硝烟散去，初春的傍晚微风清凉，被它拂过的城市华灯初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和过去告别。 　　钟梓星撑着腮，面对晚霞发呆。 　　不久后，在她身边小憩的少年慢慢清醒，揉着眼睛坐起身，嘴里念叨着：“到二十分钟了吗？God，肯定超过了。” 　　“超了两分钟……这种细节就别在意了！”钟梓星心虚地咳了声。 　　她顿了顿，忽然转过脸，微微歪着头：“愿意听我讲一个无聊的故事吗？” 　　虽然钟梓星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彼得瞬间敏感地察觉到了某些细微的变化。 　　他看着钟梓星，点点头：“嗯。” 　　从哪里说起好呢。钟梓星想。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世界上不存在性格完全相同的人，阅历，过往，心情……所以无论怎样阐述，感受永远是一种私人化的东西，那些对你来说刻骨铭心的怨念，对他人来说只是无法理解的神经过敏，所以她从来，从来不告诉任何人她的心情。 　　但……偶尔，她也想她能够说给谁听。 　　“我高中的时候……班级里的男生背后对我的称呼是女神。不过感觉上不是那种仰慕意味的称呼，不是称赞。” 　　“大概因为我不和他们说话。” 　　“我的记忆力应该算不错，花名册一眼扫过去能模糊记住大半，但我……很难把名字和人对号，基本要一两年才能准确地认出同学。但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 　　她顿了顿，“我只是不想记住。” 　　无论朋友还是泛泛之交，无论是母校还是故乡，一旦她确认自己离开，她就会自然地把他们都从自己脑海里删除，如果本身印象就不深，删除工作就能完成得更快点。 　　就算偶尔回忆起细节会忍不住会心一笑……但她依旧不想记住。 　　“当时……他们喜欢玩一个游戏，把一个人推到我面前，问我他是谁，如果我认出来他们就会大笑，嘻嘻哈哈地把对方推走……不过不会和我多说什么，”钟梓星边想边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可能是觉得我不会和他们说话？” 　　“所以……你生气吗？”彼得问。 　　钟梓星沉默良久，弯了弯眼睛：“不。” 　　彼得问了一句就不说话了，钟梓星等了会，耸耸肩，继续说：“我小时候家在北京，妈妈是……唔，你可以把她想象成州长的孙女，爸爸大概算是个……来纽约闯荡的穷小子？所以你能想象的到，他们相爱这件事对于……来说有多荒唐。总之，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他们私奔了，结婚后一起跑遍大江南北。直到怀上了我，祖父祖母终于接受了她的婚事，同意他们回家，享受他们的胜利。” 　　钟梓星闭上眼睛，强忍发笑的冲动。 　　她无法不发笑，每每想起她父母的青春岁月……她总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们没有一个对她说起过这段经历，一切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拼凑推测出来的，所以她不清楚，当他们志得意满地挺着肚子当做他们的旌旗回去时，想法到底是如释重负多点还是如愿以偿多点。 　　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受到家人阻止的恋人会建立更深厚的感情联系，甚至结成夫妻。但这样的婚姻，一般会以失败告终。 　　“小时候我们住的房子很大，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很乖的孩子，只要他们关上门我就会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玩积木，一直到他们回家。” 　　既然决定了开口，她就该把故事说完，更何况她还拥有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承认的听众，让一切结束这是讲故事的基本道德。 　　但钟梓星忽然不想说下去。 　　“你是一个人吗？” 　　“嗯，一个人。” 　　她的目光不再固定某个焦点，而是漫无目的地涣散开。 　　“那时候我很喜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小小的，只够装下我，躲进去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找到我……” 　　“所以……看到了很多事。” 　　“其实并没有明目张胆，你知道，以妈妈的家庭，爸爸当然会学会……要谨慎一点，甚至也没有真正的……只是一些聊天记录，他只是透露出一种意象，或者更多的只是无聊？但是对妈妈来说，事实就是，他出轨了。” 　　她还记得那段时候，他们心照不宣地漠视对方的存在。妈妈是最典型的大小姐性格，固守着常人看来过分傲慢的骄傲，而爸爸总是自信自己拥有掌控局势的能力，醉心于在众人环绕下谈笑风生的风流倜傥……怎么看两个人都格格不入。 　　矛盾暴露獠牙的瞬间，他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这些发生的时候她还没有到足以理解其中缘由的年龄，但孩子是种奇怪的存在，他们会长大，会学会藏起心思，会慢慢知道自己曾经目睹的细节在倾向结局的天平中占据了多大的重量，在心底无声地烧起能点燃世界的火苗。 　　“后来我一直想到底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变成后来那样。一般来说，他们一定是非常相爱才会哪怕亲友阻拦也要在一起对吧？不过我其实不关心这些，我只是想要个理由……否则怎么对得起我那么那么多个夜晚的困惑。” 　　“但事实是，他们只是不适合而已。” 　　钟梓星托着腮，心想好像什么事都能用不适合来解释。 　　不适合当子女，不适合当爱人，不适合当父母。 　　“其实他们之间的事对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你看，生活没有变化，我还是一直在家里，他们还是一样忙，我本来不该意识到变化的，只要听从他们的安排就好。” 　　“你那时候一直待在家里？你不上学吗？” 　　“还没到年龄。那时候我四岁。” 　　“他们……你没有保姆吗？” 　　“我想他们大概不知道不能让孩子自己待在家里。” 　　“O……K，说真的，他们……有点不负责。” 　　“噗，你这样说让我怎么接话？” 　　“呃，抱歉？那接下来我不说话，不对，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你敞开了吐槽就行！多愁善感的女主角会被观众打死的，说不定还会拿去糊墙，这么一想朕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 　　钟梓星说到最后切了中文，她心想教授诚不我欺，本来不是多大点事，就该找个人好好聊聊，她就是憋太久才…… 　　才什么？ 　　她微笑着按住自己不住颤抖的手。 　　“后来有天……我在家里发现了新的角落，是楼梯下的储藏间，门接缝很隐蔽，里面空间足够藏下一个人，所以你知道，我又一次藏了进去。那天他们离家之前都没有和对方说话，大概以为我被对方带去了祖父家……总之那天我在储藏间里睡着了。” 　　钟梓星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已经是午夜，意识到这点我全身僵硬，害怕得不敢动——我想我闯祸了，没人发现我，他们会以为我失踪……冷静下来之后他们一定会指责对方弄丢了我。也许他们会很高兴能找到理由好好争吵一番。” 　　等钟梓星发现时，她已经不自觉用了嘲讽的语气。 　　那时候她满心自己惹祸的惶然和恐惧，她一直不怎么哭闹，因为她能感觉到妈妈不擅长应付那样的她……然后她会选择躲开自己的女儿。但那一刻，她害怕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连滚带爬地扑出储藏间，她想她是最糟糕的孩子—— 　　月光洒落客厅地面，她看到两双鞋整整齐齐摆在鞋柜里。 　　尽管她已经很久不再缩在角落里寻求安全感，也不会畏惧那个庞大的世界，可每每回想起那个夜晚……钟梓星仍然克制不住地想要大笑出声。 　　月光投落在钟面上，指针的阴影分割出一格格时间，她站在客厅里，茫然许久，终于理解了那个明显的事实。 　　“他们没有找我，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我不见了。” 　　她明明是不知道她看到的场景意味着什么的，这些推断都是她很久后在回忆中慢慢补完，可当她看到那两双鞋时，她像是看到鬼怪一样忍不住后退，尔后抑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其实想想看也可以理解，他们那时候正忙着离婚，忙着推卸责任，忙着处理丑闻，而我一直都很乖，不会给他们添麻烦，是他们都想争夺的乖孩子……” 　　钟梓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他们辩解，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告诉自己父母都有他们的苦衷，告诉自己他们也只是第一次当父母，甚至没有经过考核呢，犯什么错都可以理解……这样告诉自己，好像就可以重新信任他们，相信自己是和所有人一样幸福的。 　　她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这只是她的感受，在他人看来无法理解而且莫名其妙的感受，有什么值得为此怨愤的呢？她已经够幸福了。 　　“离婚后妈妈就带我去了南方，因为继续待在那座城市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辱。但她没有太多精力陪我，所以我上学后就开始住校……我认识了很多同龄人。” 　　上学前一天，妈妈带着她从家走到学校，告诉她回家的路，需要注意的危险，红灯停绿灯行，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她一条条记牢，保证自己是个乖孩子，第二天踩着时间一路走到学校，兴奋又骄傲，想着回家后能得到妈妈的夸奖。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钟梓星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放学，她和同学排列成方队走出校门，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等在校门外，她新认识的朋友们一个个欢呼着跑过去，融入那片杂乱的海洋。 　　她站在人流里，愣愣地，像是基岩海岸边的礁石。 　　为什么呢？ 　　“你爸爸妈妈呢？”有人注意到她，大声问。 　　“他们……让我等一会。”她说。 　　在下一波混乱里，她挤开人群钻出去，机械地回忆回家的路，她想她……她……她并不特殊。 　　她只是和别人不一样。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遭遇有多特殊，她只是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在她生活的国家里，每年离婚的家庭超过百万，总会有人和她有相似的处境，有共同的不解和恐惧，但这有什么用？哪怕知道有一千一万人与自己同病相怜，孤独也只会传染，不可能抵消。 　　“然后是跳级，按部就班上学，不过没什么朋友。初三时妈妈忽然开始咳嗽，检查之后她被接回祖父家，我因为要中考留了下来……一年后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说到这里，钟梓星机关枪一样的语速终于放缓。如果彼得想的话，这时候他完全能插上一句，但他只是看着钟梓星，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岑寂而静默，像是落在遥远的地方，声音听起来也那么遥远，仿佛雾中的河流。 　　“我听他们说，妈妈最后的那段时间会提到他，”她没有说那个称谓，“不过不是眷恋或者思念……想来也不可能，不是那种感情。但她一遍遍地说起他，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何相厌，我想她应该是后悔了。” 　　“但她后悔的不是他们的分开，而是她为什么要遇到他。” 　　他们告诉她这些时是咬着牙的，仿佛恨不得能回到多年前，把那个穷小子淹死在北海里。可那时钟梓星只是想，为什么要后悔呢？他们相遇的时候那么美，开着跑车冲向翻涌白沫的海水，劈开海浪追逐夕阳，他们跳下车翻找海螺，笑声和贝壳在沙滩上闪光。 　　在选择的那一刻，人们一定是完全相信自己在做出正确的决定才会那么选择，如果多年后他们选择后悔，那么当初做出选择的自己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妈妈死的时候一定是既难看又可怜的。 　　钟梓星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在发抖。 　　为什么呢。她一边发抖一边想。 　　明明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可她并不为她难过，她甚至不想哭，只是觉得很累，好像一件应该发生的事终于提早到来。 　　她想起小学语文课上布置的第一篇作文，主题是我爱爸爸我爱妈妈，后来她每次作文都会被老师夸奖，可唯独那次她对着方格本发了那么久的呆，最后什么也没交。 　　所有孩子都应该无条件爱父母，不管他们是怎么样的……她一直如此相信。 　　可她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们。 　　为什么呢？ 　　“那之后我回了一趟家乡，不是北京，是妈妈长大的乡村，在那之前我们每年暑假都会回去……你绝对没见过那种地方。” 　　茶场在丘陵的脊梁上起伏，森林环绕着湖泊，稻田像是青翠的海洋，芦苇，还有白鸟，栈道的木梁上涂了桐油，在阳光下晶莹透亮，它向着森林深处蜿蜒，停在古钟的脚下。她坐在长椅上看书，落叶打着旋从她头顶飘落，落在深色的栈道上。 　　最热的时候栈道上依旧是清凉的，连虫鸣声都少有，阳光被树荫筛过，朦朦胧胧，落在叶子上像是金色的雪，她坐在金色的雪里，想了又想，终于想通了答案。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问题。没有谁做得不对，只是她有问题而已。 　　“换个角度，其实妈妈已经做得很棒了，她有努力照顾我，尝试每天关心我，给我留下了足够多的遗产……你不能想象一个人会为陌生人无偿洗衣做饭对不对？哪怕叫外卖还要费心选择呢。对她来说，她的人生轨迹里本来只应该有她自己，父亲或者我都只是多余的……对吧？” 　　钟梓星停了下来。 　　她说得太多了，她想。 　　她深吸一口气，“好了，我的故事结束了，现在你……” 　　“后来呢？”彼得忽然问。 　　钟梓星有些困惑。 　　“后来，按中国的年级制度你那时应该是高中，从年龄算你那时十四，后来发生了什么？”彼得一字一句认真问。 　　钟梓星想了想：“也没什么，那段时间妈妈那边的亲戚一直希望我能回去，由他们继续抚养我。我拒绝之后回去继续上学，他们只能用连绵不断的快递表达他们的关怀。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怨恨，我只是觉得自己……办不到去爱他们。” 　　既然如此，不要再见对谁都好。 　　于是她办理了休学手续。理由也很好找，心理问题之类的。她收拾了一晚上行李，最后只能承认她没有这个天赋。好像妈妈就不是这样，她虽然不会做饭不会洗碗不会清洁，但是收纳整理水平是大师级的，这点她不像她。 　　最后她离开家时只带了一只背包。 　　钟梓星觉得自己大概是最任性的那种旅行者。对她来说，旅行的意义不是去多少名胜古迹，而是远离熟悉环境的疏离陌生。无论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她都不觉得窝火，只会觉得有趣。 　　飞机晚点十八小时不得不在机场通宵游戏，移动电源丢失不得不狂奔着寻找充电插座，台风来袭不得不被困在洪涝的市中心，钱包被偷不得不奔赴在各个机构补办证明…… 　　她会因为喜欢上酒店附近咖啡馆的猫于是租房子给咖啡馆打工一个月，也会提前半年申请名校旁听跟着化工专业的教授以及研究生一起去化工厂实习。在旁人看来随心所欲到不可理喻的事，对钟梓星来说只是旅途的一部分，就算天灾人祸，她也不觉得值得她生气。 　　等休学结束，她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申请材料，开始着手准备英语成绩，只等明年拿到心仪学校的offer出国，离开那些陌生的亲人的视线。 　　她想要的只是当下，天时地利人和也不愿意把目光放得长远，就算她知道她可以拥有光辉灿烂的未来，她也不想要。 　　“……之后我就来了纽约，租好的房子没多久水管爆炸，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还遇到了你。”钟梓星吐出一口气，活动了下肩背，“好啦，故事听完了接着干活，你不急着去上东区了？” 　　彼得没说话。 　　他心事重重地思考着什么，好半响冷不丁说：“我和你……说过我的父母吧。” 　　“呃……我不遵循‘故事交换故事’原则的。”钟梓星眨着眼，“不需要安慰，我只是想说给你听而已，开心点好不好？汪汪汪！” 　　她做了个鬼脸，学小狗汪汪几声，想逗他开心。 　　彼得看着她，没忍住笑起来。 　　“你觉得开心吗？”他反问。 　　“一点也不。”钟梓星一脸肃穆。 　　“哈？” 　　“不过你心情好就行啦，我不是一直……” 　　“但这对我很重要。”她话没说完，少年打断了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郑重地说：“你的开心对我很重要，我是说，你不觉得我会理解你说的那些，你其实没有说那些时候你都在想什么，你只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别介意，但是你错了。” 　　“因为是你，你说的故事才有意义，那些森林，栈道，雪……储藏间，你感到难过，那么它们对我就很重要。因为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你说你的父母做出了选择，好，如果让我选择，我会选择你，而我不会后悔。” 　　“我也不会。”钟梓星说。 　　她的眼睛那么亮，亮得能灼伤他的眼眸。夕阳的余晖流进她的眼底，像是倒影着昏黄的星海。 　　“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跟着你的。你想去哪里旅游？没问题，我和你一起去……呃，大概先要多打几份零工。”他快速算了算，有一瞬间眼神格外绝望，钟梓星看得几乎要笑出声，“总之，今后我会和你一起。如果你之前一直在走一条孤独的路，那么现在这条路你已经走完了。” 　　他的笑容那么好看，像是一瞬间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从我选择时起，你就拥有我的全部人生，你需要做的只是再勇敢点，相信你值得这个世界。” 　　“你就是我的世界。” 　　她已经很勇敢了啊。钟梓星想。 　　明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意味着和她接近都极其危险，爱上她就等于要有勇气把生命交给她，明明知道她没有那个勇气去接受这份重量，无论谁她都应该拒绝……但那天晚上，疯狂的念头像是野草一样在脑海里滋长，她忽然想要选择把一切告诉他，而且不想后悔。 　　“你有带礼物卡吗？”她问。 　　“嗯？放在衣服口袋，但是……我现在去拿？” 　　钟梓星弯起眼睛：“不，不用。” 　　她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彼得对面，略略坐直了身体。 　　世界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他们下方的城市像是被潮水席卷，整齐划一地翻转成马赛克块，异变的潮水从地面向远方延伸，泛着银光的边缘蔓延向天空。彼得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城市在他眼前天翻地覆，事物的定义在这场异变中变得模糊，他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玩具王国。 　　“这是我眼中的世界。”不知何时，钟梓星双手按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那颗行星……忒伊亚不会再接近地球了，她在太阳系边缘找到了自己的轨道，今后太阳系将会再次拥有九大行星吧……所以，我的能力现在已经稳定了。” 　　她并不隐瞒她话语里巨大的信息量，只是认认真真地开口。 　　“我想……和你分享我拥有的世界。” 　　她微微俯身，柔软的唇碰了碰他的眉心。 　　“所以，你已经知道我的过去，也拥有我的现在，那么第四十二份礼物——我把我的未来送给你。” 　　“你说你请求我来到你的身边，所以我来了，我也再不会离开。” 　　灿烂的日轮终于彻底没入地平线，与黑暗相拥。世界陷入昏暗的前一刻，最后的光辉中，如同所有好莱坞大片的结局，帝国大厦顶端，两道剪影终于融合在一起。 　　天空忽然间开满了绚丽的花，焰火的光芒照亮了纽约的暮色，暮色下的城市星光如海。 　　世界为他们的吻献上盛大的欢呼。 　　-END- 　　作者有话要说：　　【花絮】 　　BGM-Beyond The Memory 　　· 　　到此为止，大概可以说是完结了。 　　在这里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每天看评论的时候心情都会很愉快，因为你们我才能坚持到完结，虽然后期磕磕绊绊……但也坚持下来了，谢谢你们。 　　之前有小天使说感觉本文在轻松表面之下本质是偏正剧的，还有星星感觉是外热内冷的类型……都没错。 　　刚开文有人问过星妹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傻白甜，后来有评价说看这篇文要自降百分之六十智商，女主性格不出彩看不出值得被宠爱的特别之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XD 　　星星不算个轻松向的主角，不过的确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个性，有点封闭，轻度冷感，十分自欺欺人，除此之外非常非常普通。无论哪一处，她被看重被期待被爱只是因为能力，和她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要说哪里真正开挂，大概是小蜘蛛喜欢她这个设定？ 　　总之，这个世界是星妹创造的，而她希望看到一个更温柔的世界。 　　所以她把这个世界送给你们。 　　· 　　前期我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这里再次向受害者道歉，对不起，以及谢谢你。 　　· 　　接下来说说今后计划，下篇文不出意外七月中旬开，二选一。 　　A所有人的过去与未来对路维亚来说都是可以改写的电影。 　　B温巽的每句谎言都会成真。 　　……总之希望大家能收藏啦，可以的话顺便收藏一下作者专栏吧？最近天天在构思，觉得会是很有趣的故事！ 　　虽然总觉得会有小天使恶狠狠地记住在下笔名然后绕道XD 　　不过别怕，路维亚大概是最后一篇同人，之后不打算再写啦，所以被坑也是最后一次诸位觉得怎么样！[bushi 　　好啦好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啾。 　　· 　　【彩蛋】 　　本来写了十几个彩蛋的，但是文档丢了……过几天补上，就放在这个位置，就不信这样还能盗:) 　　大概是关于西斯还有一些想写但是篇幅有限写不了的梗，还有吧唧和妮妮，之后发生的一些故事。 　　· 　　【参考文献】 　　有小天使问这篇文到底都综了啥，嗯，综的比较多，有的地方可能只是提到名字或者梗，或者是场景的灵感来源，或者我也不记得玩没玩梗……找不到也不要在意。 　　只整理到51章，没整理完，以后再整理吧。 　　· 　　1美国队长3【漫威电影宇宙MCU】，无敌破坏王，像素大战 　　2复仇者联盟【漫威电影宇宙MCU】，钢铁侠3【漫威电影宇宙MCU】，疑犯追踪POI，神奇动物在哪里FB【哈利波特HP】 　　3蝙蝠侠大战超人BVS【DC电影宇宙DCEU】 　　4新版X战警3【X战警电影宇宙】 　　6惊天魔盗团2NYS/M 　　7变形金刚【变形金刚电影宇宙TFU】 　　8复仇者联盟2【漫威电影宇宙MCU】，机械姬，星蝶公主，007，绿箭侠【DC电影宇宙DCEU】 　　9邪恶力量SPN 　　11神探夏洛克SH 　　14教父，绿灯侠【DC电影宇宙DCEU】，闪电侠【DC电影宇宙DCEU】 　　15碟中谍 　　16海绵宝宝，终结者 　　18奇异博士【漫威电影宇宙MCU】，美国队长2【漫威电影宇宙MCU】，王牌特工KS/M 　　20蜘蛛侠【漫威电影宇宙MCU】，神奇女侠【DC电影宇宙DCEU】，星球大战外传【星球大战SW】，查理与巧克力工厂 　　22废柴特工【不推荐】，神盾局特工【漫威电影宇宙MCU】 　　23谍影重重，24小时，守望者 　　24秘密特工UNCLE， 美国队长1【漫威电影宇宙MCU】，招魂系列 　　25超凡蜘蛛侠，爱宠大机密，忍者神龟，下水道的美人鱼，爱丽丝漫游仙境2，雷神12【漫威电影宇宙MCU】 　　28超能陆战队【漫威电影宇宙MCU】 　　29蝙蝠侠23，自杀小队【DC电影宇宙DCEU】 　　30超人MOS【DC电影宇宙DCEU】 　　31爱乐之城 　　32超女【DC电影宇宙DCEU】，蝙蝠侠1，社交网络TSN 　　33萨利机长 　　34超体 　　35银河护卫队【漫威电影宇宙MCU】 　　38最后的巫师猎人【不推荐】，奇幻森林 　　39星球大战5【星球大战SW】 　　40星际迷航ST，怪诞小镇 　　41无能为力【DC电影宇宙DCEU】，老版X战警123【X战警电影宇宙】，金刚狼12【X战警电影宇宙】，蜘蛛侠3，窈窕淑女 　　43冰雪奇缘 　　44阿拉丁，死侍【X战警电影宇宙】 　　45荒野猎人，童话高中 　　50超凡蜘蛛侠2 　　51精灵旅社，五十度黑 第84章 黑矮星 　　[6] 　　仪器“嘀”一声轻响。 　　“生命迹象确认消失。”有谁说。 　　寂静之后, 是骤然爆发的欢呼。 　　[1] 　　这不是他们收到的第一份申请, 但鉴于申请者身份特殊, 艾伯特斟酌良久, 还是决定亲自担任这位志愿者的通讯员。在短暂的旅程后，他抵达了梵蒂斯卡星立大学实验室，和接洽人员一同观看实时监控影像。 　　这比他最坏的设想要好一些, 毕竟起初他以为自己要去地球。星际旅行总是让人心烦的，艾伯特很庆幸自己不用长途奔波。 　　他现在身处梵蒂斯卡，他们称作中央星的星球。它位于银河旋臂的另一端, 和地球遥遥相对。绝大部分出生在此的人类一生都不可能见到一个地球人……当然不久后，这个说法便不再成立。 　　“你觉得她是认真的吗？”男人把一枚硬币夹在指间拨弄，这种金属钱币在现在算是古董，“老兄, 我见过太多申请者, 当他们发现他们能在媒体宣传中获取足以支持他们‘永恒’的钱, 他们都毫不犹豫地撤销了申请，快得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 　　这也是艾伯特担心的。他们需要的不是自杀者, 不是宗教狂热者或者特殊癖好的人群。但除此之外符合他们需要的人比起接受协议, 显然更愿意先递出申请，借助随之而来的关注度攫取所需的资源，再撤销申请，让他们像个笑话一样被支使得团团转。 　　“我们会尊重任何情况下申请者的选择。” 　　“哈！你真该坦白点。”男人无不嘲讽。 　　他弹起硬币：“不管怎么说，你要去看看她吗？” 　　“我的职责是确保申请者随时拥有修改已提交申请的权力。”艾伯特说。 　　“你们永远这么宣称，是不是？”男人说。 　　艾伯特进入病房时, 看见申请者躺在阳光里。生物修复仪把她照料得很好，至少表面上如此，她手里捏着一杆柔弱的花茎，目光久久停留在紫罗兰色调柔和的花瓣上。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 　　“你好，钟梓星小姐，我是你的观察员，你可以叫我艾伯特。未来一至两年的时间将由我陪伴你度过，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他的声音没有引起申请者的注意，她依旧注视着手中的花。艾伯特注意到她的眼神。他见过很多次这样的眼神，来自苟延残喘多年的患者，他们对于周围的世界不感兴趣，也不关心世界的变化，甚至很多抱着毁灭什么东西的恶意。 　　然而只是片刻，申请者移开目光。她看向艾伯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你好，先生。”她说。 　　她毫无疑问是个地球人，艾伯特坐下时想。 　　这并不意味着她在外表上和他们有什么区别。离开地球的数个世纪以来，人类的外表没有发生显著的异变，如果把一个地球人丢进人群，大部分人不会意识到那个人类来自地球。但如果让他们独自待在一个空间，绝大部分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哈，地球人和我们不一样。” 　　他用轻柔的口吻问：“你今天感觉如何，钟小姐？” 　　申请者歪头看着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注视。她的眼中是不是有一丝兴味？艾伯特不确定。 　　她慢慢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你可以用它来称呼我。” 　　“好的，珀瑟。” 　　“你的任务是询问我的感受吗？” 　　“我的任务是，”艾伯特斟酌着回答，“确保如果你想要修改申请，你的想法可以被及时提交到委员会成员手上。” 　　珀瑟轻轻地笑了笑：“我知道，为了保证‘最大程度’尊重个人意愿，直到最后一刻我都可以反悔对吧？” 　　“协议确实这样规定。” 　　“你还是说你的任务是研究我的心理状态吧。”对于他的回答，珀瑟的反应是微笑。 　　艾伯特从她的笑容里看出了理解，她知道他并不只是充当一个传声筒。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显得更嘲讽或是针对。她的确不关心他们的目的。 　　“这只是……” 　　珀瑟打断了他的辩解。 　　她把手中的紫罗兰递给他，仿佛那是她刺出的利剑。 　　“你喜欢花吗，艾伯特？” 　　“我想我不确定。” 　　但那只是一枝花。 　　珀瑟愉快地笑起来，笑容有些狡黠：“可你的工作就是和我聊天，你总不能永远用官腔和我说话。” 　　“交流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我猜也是。”珀瑟收回目光，“如果想要确保我不会改变主意，你需要做的是保持而不是改变。” 　　她懒洋洋地说：“放心，不管你和不和我聊天，我的决定都不会收回的。” 　　“感谢你的……理解。以及，”艾伯特停顿了下。只是个简单的问题，他想，“我喜欢……” 　　但这次珀瑟的目光移向了窗外。 　　“天气真好。你问我感觉怎么样？Well，我觉得很好。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当她的脸转向阳光时，艾伯特发现她的眼睛像是泛起波澜的黑海。 　　[2] 　　“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设计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我以为我们的任务会更有挑战性，就算要复古那个年代的……电影？我更喜欢星球大战的设定，这种场景建模都没兴趣。” 　　“因为申请者是个超级英雄电影爱好者，而二十一世纪初期正好是这类电影鼎盛繁荣的年代，背景基本上都设置在那个年代的地球上。嗨，往好处想，地球部分我们可以参考当初的电影，不用太耗费心力去翻资料，你可以专心构建星际场景，从电影来看那部分不可或缺。” 　　“Hmm……或许你是对的。至少星际建模以后可以直接使用。现在来进行下一项……我们该给她什么能力？这个设定对普通人似乎不太友善。” 　　“从节约成本的角度来说，我们最好设计得漂亮点。” 　　“观众会喜欢的那种？” 　　“对，他们会喜欢的那种。” 　　当人们谈论起那个年代，他们恐怕会说“‘永生计划’摧毁了当时的社会秩序”，但在这项计划始创的年代，几乎所有人都将它看做通往永恒的唯一救赎。 　　早在地球年代，人们就幻想过在生命临近终点前将自身冷冻，凝固自身时间，期待苏醒时已经有了延长生命的方法。等“永生计划”面向全人类推广后，他们称之为“来自未来的曙光”，认为这是绝症患者的福音，是在时间中无限延伸的生命线，联系着希望与重生。 　　“我不想和你说话。”珀瑟说，她正看着他打开书。 　　艾伯特将视线从书页上抬起，“我应该问为什么吗？” 　　“你最好问。”珀瑟的眼中闪过笑意。 　　艾伯特有理由认为这是一项令人厌烦的工作。可事实是他并不这么觉得。 　　或许这是某种地域歧视，但当提及地球人，绝大部分人类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大多是：柔弱，敏感，善变，喜怒无常……但珀瑟说出类似于针对他的话时，总是带着笑。 　　“多看看我？就算你不能让我对活下去有眷恋，你也不用表现得像个机器人吧？” 　　“我一贯如此。” 　　“看起来没错。你在看什么书？” 　　“心理学。”他在说谎。 　　珀瑟也看出来了。 　　“那么应该是本有趣的书。”她下了结论。 　　艾伯特没有说话。 　　珀瑟看起来也不想说话。过了会，她看着房间里的星空，问：“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应该让我一个人继续发霉下去吗？” 　　“协议规定我必须确保能随时向你提供帮助。” 　　“那就说说协议好了。”珀瑟说，“架构一个世界，会很辛苦吧？” 　　这是个好话题。艾伯特判断尽量多地去描述他们正在构建的世界会让珀瑟对它更向往。来之前他的确准备了为数不少的资料，也在随时跟进编程的进展，甚至为此钻研了世界背景的相关资料。 　　“可参考资料比较齐全，所以构建‘天堂’的难度并没有预期大……” 　　珀瑟忽然笑出声，“天啊，你们真的叫它天堂。” 　　艾伯特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希望称呼它‘伊甸园’。” 　　这次珀瑟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接着她开始呛咳。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她的脸上，艾伯特转过头，关注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变化，以判断珀瑟是否需要实施急救。 　　所幸数据变化还处于可控范畴里，几分钟后，她从呼吸堵塞中缓过来，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后才重新睁开。 　　只是这次，她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虚弱。 　　珀瑟沉默了几分钟，笑道：“你看，你其实不用大费周章。” 　　艾伯特知道她在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所患的病症是一种罕见的家族病，目前为止没有有效的治疗方式，一切已知的治疗手段仅能延长她苟延残喘的时间，而这样的状态显然不比死亡舒服多少。以她身体的糟糕程度，她应该迫不及待想要接受…… 　　艾伯特停止继续思考。“但你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而你们衷心希望我不要改变选择。”珀瑟说，“啊，别急着开口，我知道，你们只是‘衷心希望’……” 　　她恶趣味地停顿了一下，观察艾伯特的表情变化。 　　“……我会很配合的，先生。”没有得到满意的反馈，珀瑟叹了口气，乖巧地说，“还是继续说协议好了，你应该比较喜欢这个话题。你们会给我编写某种能力？” 　　“是的，你也可以要求拥有具体某样能力。” 　　“以后其他人也是吗？” 　　“如果在你身上取得成功，我想，是的，这会成为流程的一部分。” 　　“要是在那个世界里死亡呢？我想要的世界就挺危险，以后总有人会提出更危险的要求吧？” 　　这点资料上没有写。艾伯特把这个疑问提交到编程组，过了几秒，他收到了答案。 　　“他们……他们决定或许可以给你一部分编写世界的权限。”他的语气将他对于这个设定的困惑展露无遗。 　　“真的？”珀瑟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这不是犯规吗？” 　　“也许这项设定有存在的必要性。” 　　“你们最好加个限制，否则对世界不太公平。” 　　“我想不出哪里不公平。” 　　“我说的是对那个构建出的世界。” 　　普通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如果拥有强大到足以让自己随心所欲的能力，大部分人不会先想着去限制，或者觉得自己不值得拥有任性的权力。 　　艾伯特想起他看过的文件。文件里珀瑟对于构建世界提出了几个要求，要求不难，她希望找回某些角色的至亲至爱，改变某些角色的过去，让某些角色活下去。他曾经认为这是因为地球人一贯的多愁善感。 　　“你的确很向往那个世界，是吗？” 　　“这算是用户调研吗？”珀瑟耸耸肩，“我还没有体验过它。不过如果我体验过就没办法给你们评价了，所以，是的，我很向往它。这个答案怎么样？” 　　“这不是用户调研。” 　　珀瑟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她像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新玩具，漫不经心的神气消散了大半，几乎是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你自己想问的，是不是？” 　　没什么值得否认。艾伯特点了点头，“是。” 　　编程组的任务，或者说整个规划部门的任务就是设计出让人向往的世界，这也是协议最重要的一部分。他们要虚构天堂。就像旧时代的教徒，信徒们会日复一日祈祷，忏悔，恪守艰苦枯燥的信条，只为了死后能进入天堂。在天堂里，他们无病无痛，远离尘世的喧嚣烦扰。 　　珀瑟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一侧脸颊会出现一点小小的凹陷，这也是地球人的特征之一，艾伯特没有在地球以外的人类身上看到过这种现象。 　　“好吧，我回答你。” 　　她对他勾了勾手指，艾伯特记得这是示意对方靠近的手势，便撑住床边微微凑过去。 　　“我很喜欢它，但是就算没有这个诱惑，我也不会选择‘永恒’的。” 　　“你不相信未来吗？”艾伯特想起人们反对永生计划最常见的理由。 　　“怎么样算相信？”珀瑟眨了眨眼睛，“它可能更坏，也可能更好。但无论如何，我总不会厌恶它。” 　　“我恐怕不理解。” 　　珀瑟又一次笑了。 　　“很简单，”她说，“就像你们说的，这是个人选择。” 　　[3] 　　“委员会希望等结束后能尽快剪辑出电影——传记片，最好是商业片——方便配合后期宣传，尽快让所有人认识到安乐死法案的长远意义和积极影响……” 　　“见鬼，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不可能？” 　　“抱歉，我不明白？等结束时你们会有一个人的全部人生作为素材，难道这不够剪辑出几部电影吗？” 　　“正常情况下当然可以，但你们需要的不只是电影，不是吗？你们需要的是广告，需要的是压榨出她的价值，补偿你们的资金投入，需要让人们接受，或者说渴望，这样他们才不会去追求他妈的永恒。但正常来讲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像电影一样高潮迭起——电影为什么精彩，因为它的剧情都是编剧写出来的！电影？可以。但宣传效果？哈，就算背景世界也不是毫无亮点，那也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观众早就不吃这一套了。” 　　“那就把它当做电影编剧。” 　　“你当然……嘿，等等。我需要再确认一下你的意思。你能代表委员会吗？” 　　“Alas……忘记他们，他们只关心影响。既然你们能编写基础设定，那就把剧情也写好，至少把主线设计出来。” 　　“协议规定我们不能干涉申请者的自我意愿……” 　　“我们没干涉。你不明白吗？每个选择都是她做出的，没有人操控她。她只是在抗争命运。” 　　安乐死算不算犯罪？ 　　这样的争议从“安乐死”这个概念诞生以来每天都在持续，人们争论这项行为到底是仁慈与温柔，还是剥夺与冷酷。如果病人无法忍受身体的衰败和痛苦而选择安乐死，他是否是个逃避现实的自杀者？是否辜负了亲友的爱？ 　　在地球时代只有在极少国家安乐死是合法的，但法律意义上它仍旧是一种犯罪，只是在满足多项条件的情况下医生不会被起诉。直到地球时代结束，有关安乐死的争议依然从未停歇。 　　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安乐死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永生”计划开展半世纪后，它作为社会永恒化的解决方案，正式被提上台面。 　　艾伯特带着花进门时，珀瑟正在睡觉。 　　她的身体已经被病变折磨得极其虚弱，现有的治疗手段让她看上去只是比正常人消瘦苍白许多，但各项数据清晰地显示了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一天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她都处于半昏迷的睡眠中，清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精神，就算艾伯特不拒绝和她聊天取悦她，她也没有感到无聊的精力。无聊是健康的人才可以拥有的任性。 　　难以想象的是，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两年。在她申请安乐死时，委员会指定了多名权威医师对她的心理状态进行了评估，确认她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个人选择，当时医师出具的报告现在就有一份躺在艾伯特的个人终端里。 　　而艾伯特不愿提及的是，珀瑟的申请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委员会的焦头烂额。 　　普通人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当你知道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但只要选择接受冰冻，就等于获得了一张未来的通行证，可以抓住了极其微弱的希望。哪怕需要为此支付一笔难以想象的金钱，希望也永远值得去憧憬。 　　然而，每一次永恒都意味着一笔为期漫长的资源支出，而更多的人会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这场动荡波及的并不只是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群，永生的客户数量从零达到千万只用了一年，与之相对的是此后半个世纪逐年飙升的犯罪率。 　　珀瑟睡得很沉，艾伯特把花放在她的枕边，一缕黑发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手。 　　他停下动作，看着那缕黑发，像是在看惊吓匣里突然弹出的小怪物。 　　快到黄昏时，珀瑟终于苏醒。 　　“早安。”她边说边不停地眨眼，想让自己快点清醒。 　　“早安。”艾伯特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手掌轻轻盖在珀瑟的眼睛上，“你可以闭上眼睛和我说话。” 　　“好啊。”珀瑟顺从地回答，眼睫在他的掌心下颤动。 　　艾伯特见过许多濒临死亡的人，他们中很多喜怒无常更甚大众印象里的地球人，不过珀瑟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她大部分时候很任性，但是并不让他讨厌。 　　“今天是什么书？”被他遮住视线之前，珀瑟瞥见他带了书。 　　她一直对这件事很好奇。不同于地球，中央星上的植物并不适合制作纸浆，导致现有的纸质书几乎都是具有极高历史价值的文物。但艾伯特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一本不同的书。 　　以往艾伯特会说一些深奥的专业名词打消珀瑟的好奇，但今天，他沉默了几秒，说：“绿山墙的安妮。” 　　珀瑟的眼珠动了动。 　　“真的？你会看地球上的书？”她感兴趣地从指缝里端详他，“Hmm，你看起来不像会看童书的类型。中央星上有绿色的植物吗？” 　　“少数地区有。”艾伯特说，“你的资料里说这是你喜欢的书之一。” 　　“那你是要读给我听吗？”她故意用甜腻可爱的嗓音细细地问。 　　艾伯特给她读了一章。 　　听的时候，珀瑟一直很安静。直到他停下读书，她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以前我一直想去这里。”她说，“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那里的海湾是镶嵌珍珠的蓝宝石，白色的冰山漂浮在海面上，春天时樱桃花像雪一样。” 　　“你为什么没去？” 　　“因为要上学，而且那时候英语不太好。等我语言过关出国留学又检查出生病……没有机会。” 　　艾伯特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珀瑟递出安乐死申请时最新法案才刚刚通过，等她转移到中央星已经是半年后，最初的一年多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提过。 　　“我对地球了解可能不全面，你们没有统一语言，是吗？” 　　“没有，借助仪器能听懂其他语言，但是读写没有自己掌握后运用得轻松。” 　　“出国留学是指去别的国家学习吗？” 　　“对，不过这样的人不多了，毕竟信息资料获取又不难，哪里都差不多。我主要是想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所以申请了挺多学校，待烦了随时可以去另一所。” 　　艾伯特微笑起来，“我也是。我大学分别去了三个星球，之后在深空停留了两年。” 　　“地球的星际航线不太发达。”珀瑟客观地评价。 　　“但你要考虑到现在有资格住在地球上的人并不太多。” 　　“那可是一整个星球那么大的玉泉山。” 　　“那是什么？” 　　“不，没什么。像我这样出生在地球的人类是不是很稀奇？” 　　“客观来说，的确。” 　　艾伯特停下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 　　“嗯？” 　　“据我所知，这项政策针对的是现如今为了永生不择手段的犯罪浪潮，通俗来讲，它的受众并不是你这样的地球人。”艾伯特尝试挑拣合适的词汇，“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能够支付起永恒的代价，不需要在虚幻中追求满足……” 　　一年前，议会通过了天堂协议，呼吁人们摆脱对永恒的渴求，重新与自然定律和解。协议中提出成立委员会专门负责处理相关申请，免费为申请者提供安乐死服务，所需资金从委员会基金中支出，每一份申请都会经过严格且不止一次的审核，并且为了表明协议绝对尊重个人意愿，申请者随时可以撤销申请，整个过程中他不会有任何花销。 　　只有一点让协议区别于旧式安乐死。 　　他们会为申请者量身打造一个存在于数据网络中、完美的虚拟世界。当安乐死实施的同时，申请者的意识会被接入虚拟世界。在那里时间流速远远快过现实，以至于死亡的瞬间就足以让申请者在他的世界里度过美满的一生。 　　但即便如此，协议在初期依旧不为世人接受。媒体把协议当做一个炒不冷的话题反复热议，普通人对于协议不屑一顾，认为是政府为了拼政绩玩出的噱头，只有少数人能够认识到永恒化日趋严重长远意义上的负面影响。就连议会里，对于协议心存不满的政客也大有人在。 　　但更多的是钻空子的人，申请协议后，借助宣传力度捞够进行“永生”的钱再撤销申请，平白浪费委员会的资源，反而洋洋得意。 　　珀瑟几乎出现在委员会最需要的时候。一个地球人？民众一直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许多人甚至像是追星一样崇拜他们，她只要露脸就能引发强烈的关注。 　　所以即使这种念头极为可耻，他们仍然希望她能够坚持接受死亡。 　　可安乐死的初衷不该是这样。 　　他问：“你为什么会想要接受死亡？” 　　一片沉寂。 　　“抱歉，我不应该问。” 　　“不，”或许是觉得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珀瑟笑了下，“不用道歉，它还没有私人到无法回答的地步。” 　　她抿唇思索，问：“如果我说只是因为我不想继续走下去，你是不是会想‘她果然是地球人’？” 　　“绝不会。”艾伯特说。 　　他停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回答的速度有点快。 　　“这种有歧视含义的说法是被禁止的……我不会这么想。” 　　“好的，好的。”珀瑟反倒安慰起他，“应该说，除了你，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艾伯特被她话语里淡淡的嘲讽噎得说不出话。 　　“其实也没错，你们都觉得我们会更多愁善感，而这的确是事实。”珀瑟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艾伯特立刻收回手，帮她把床铺调整到合适的角度，“你知道‘永生’人口数量最大的两颗星球是哪两颗吗？” 　　“中央星，和地球。” 　　“对，一个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一个是我迎接死亡的地方。” 　　艾伯特避开她的目光。 　　“只有这两个地方的人类才承担得起‘永生’费用，也没有谁会放弃活下去。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死亡是不存在的，如果亲友离开我们是因为去世而不是冰冻，这将是件极其羞耻的事，甚至会让他的亲人蒙羞多年，直到他们全部进入永生程序。小孩子都知道这点。”珀瑟停顿了下，“你应该知道我的母亲……” 　　艾伯特的确知道。 　　“你的母亲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她的选择符合……抱歉，我想她并不是想让你蒙羞。” 　　面对他的尴尬，珀瑟笑了起来。 　　“嗨，别过度美化她。是的，她是因为重病去世的，没有选择永生，但这不代表我……认为她高尚不可侵犯。” 　　她露出回忆的神色，“我的母亲，她是个……刻板印象中的地球人，柔弱，高傲，喜怒无常，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你们认为腐朽傲慢的那种。她不做体力劳动，不吃再生食物，也不了解星空和时间，她的一生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而这两件事都让我学到了一些东西。一件是她年轻时选择和我的父亲私奔——这个词对你来说是不是只存在于书本里？可惜在她去世前，她甚至后悔自己做过这件事。多亏了她，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今后绝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静默持续了片刻。 　　“另一件就是……她选择了死亡。” 　　“在那之前我不尊敬她，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说我恐怕……也没有道德伦理要求的那样爱她。但她的去世让我认识到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实……以至于我坐在停尸房外时，我终于觉得我能够尊敬她。” 　　说到这里，珀瑟抬起眼睛直视他。这一次艾伯特看清了她眼中微冷的波澜。 　　“她让我知道，一个人有权力去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哪怕她的选择是不要未来，她的意愿也值得被尊重。”她轻声说，“而我恰好不想要未来。” 　　[4] 　　“好的，我们的电影发生在二十一世纪，里面到处是魔法和对当时来说太超前的科技。但我们的女主角生活在百年后，没有魔法，那些科技对我们来说也不再新奇，谁有什么好办法修正这个误差吗？” 　　“能对她的记忆做些修改吗？让她以为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怎么样？” 　　“好主意，但是我们的那个地球在二十一世纪可没有那些小玩意。” 　　“不止这个。她看过那些电影，我们总不能把她们全部从她的记忆里删除。而且那些电影里的东西放在现在可不能吸引观众，我们得制造些让人感兴趣的变化。” 　　“拜托，修改世界足够有意思了吧？你要说不够明显我们可以加点设定……一个更加偏向数据化的视野怎么样？” 　　“有关电影的记忆可以用设定女主角是穿越这点来解决，不过时间点设置在什么时候？她的童年？” 　　“没人关心她的童年，观众选择电影打开可不是为了看这个的。” 　　“可超级英雄的起源电影都要有童年。” 　　“那你给我去看看资料，看，我们都知道她的性格非常干瘪，你觉得会有谁想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吗？” 　　“如果……如果那时候她就有能力，这就是看点！” 　　“哈，她可不是真的超级英雄，太早给她修改世界的权限她会毁了一切。时间点设置在什么时候？” 　　“设定在……让我看看，她留学一个月的那天怎么样？” 　　“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她在租住的公寓里病发，被送去医院，然后再没出来过。” 　　“为什么每天都给我带花？”珀瑟问。她看着艾伯特，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听说在地球上探望病人都要带花。”艾伯特说。 　　这个回答无可挑剔。珀瑟耸耸肩：“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每天都要来？” 　　“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昨晚发现了件有趣的事，我搜索了天堂协议，它的介绍里写着当初议会以438赞成611反对34弃权通过了它……我想这个数据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法律意义上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 　　“只有一种情况适用于这个结果——有位皇室成员投了赞成，而且他的地位不低。”珀瑟说，“奇怪，我好像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地球其实属于银河帝国。” 　　她对艾伯特眨了眨眼。“他们说协议背后站着的人是艾伯特·雷诺兹。” 　　这不是个好现象，通常病人是不会对时事感兴趣的，就像珀瑟此前一样。可她现在开始调查这些常人都不会关注的细节，甚至津津有味。 　　但艾伯特没有阻止她。 　　“似乎有道理。”他说。 　　“你猜他是不是更希望通过的是一份法案而不只是协议？” 　　“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也许。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现在应该很忙，忙着对付他的敌人，不会有时间来做基层工作，例如……充当通讯员。” 　　“或许吧。” 　　珀瑟笑了。她的笑容有些狡猾，仿佛在说，嘿，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可不能再对我说谎。 　　“多少人赞同你的观点？”她直接地问。 　　“不多。”艾伯特说。 　　“可以想象。在地球上所有人都认为人类已经征服了死亡，你却想让他们放弃永生。会有人想要让你消失吗？” 　　“一般人不会问这么不合时宜的问题。” 　　“所以答案是肯定的？” 　　艾伯特有理由不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的义务，珀瑟的意义在于她的死亡，他会亲自来中央星也只是因为他们迫切需要展现出成果…… 　　他闭上眼睛：“现在他们不需要了。” 　　“嗯？哦……我知道了。” 　　沉默无声地降临。 　　过了会，珀瑟打破了寂静。 　　“无论如何，你可以回去做些事，总比在这里陪我看书有意义。” 　　“我知道。” 　　“你知道我不会撤销申请，我们算是互相了解了，对吧？虽然我对你的了解可能不那么多……不过我可以查资料。别浪费时间了，离构建世界完成还有多久？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知道。” 　　“那么我该说再见吗？顺便，谢谢你的花。” 　　艾伯特看着她。 　　他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愤怒。再见？你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 　　颤栗像电流一样从脊背上窜过，他很快克制住了这种情绪：“再见的意思是我们还会再见，但是你不适用于这个情况。” 　　“但是用永别太奇怪了，”珀瑟说，“听起来像老式电影的场景，而且男女演员演技都很差。” 　　“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Well，比如女演员一点也不伤感，男演员看起来还很生气……” 　　“既然你能看出来他在生气，”艾伯特说，“你也能看出他为什么生气是不是？” 　　珀瑟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我们非要继续这种怪异的对话吗？” 　　艾伯特合上书，“我没有想要继续。” 　　“那你应该表现地更理智。” 　　“我希望我能做到。” 　　“你一直做得挺好。”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他打算结束这段无意义的纠缠，“我得走了。” 　　他没能拿起他带来的书，珀瑟按住了它。 　　“说下去，”她微笑着，但她的眼神看起来比他更愤怒，“说啊，你到底有什么意见？要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需要的难道不是这个吗？你应该回去等着报告而不是在这里对我发火！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或许我应该接受媒体采访告诉他们我很期待死亡？”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思考，艾伯特不会那么回答的。但那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低吼道：“你的确期待！” 　　“胡说八道，”珀瑟不甘示弱地反驳，“怎么会有人期待死亡？” 　　“那让我来告诉你正常人会怎么做，”艾伯特站起身，俯视对他怒目而视的珀瑟，“他们会痛苦，会愧疚，会恐惧到发抖，他们会希望有人能够陪伴他们哪怕那只让他们更绝望，他们会——” 　　“会什么？”珀瑟冷冷地说。 　　她刚才看起来还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但短短瞬间，她忽然冷静下来，那双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海，仿佛还有一个人在透过那片波澜凝视他。 　　——想要活下去。 　　艾伯特没有说话。他开始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你真的想看到我恐惧，对不对？”珀瑟说，“为了什么？为了展示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领袖？” 　　珀瑟还没意识到问题。艾伯特想，他还有机会掩盖。 　　他说：“这是人之常情。” 　　“哈，正常人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你肯定会。”珀瑟说，“更何况你可不是什么探视者。让我猜猜，如果我有后悔的倾向，你们是不是会做些什么让我绝望点？当然最后一切都是‘尊重个人意愿’，你们只是稍加诱导，对吗？” 　　艾伯特深吸一口气，“我该走了。再见。” 　　“站住。”珀瑟说。 　　“告诉我，”他感觉到珀瑟的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你真的会尊重我的个人意愿，看着我迎接死亡吗？” 　　艾伯特没有回答。 　　“为什么？”珀瑟问。 　　这次艾伯特有了动作。 　　他抬起一只手遮住脸，躲开珀瑟的视线，大步从病房里逃了出去。 　　[5] 　　“我们的殿下爱上了我们的女主角？请告诉我这个消息不是真的。” 　　“坏消息是，这是真的，他们的对话都记录在案，谁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他甚至因此逃回了首都，听说议员们快气疯了。好消息是，我们暂时还不会失业，她拒绝了他。” 　　“真的？这么说可能不恰当，不过，感谢，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变数。” 　　“好了年轻人，别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花边新闻上，让我们回到电影。上次我们争论的焦点是主线里是否要添加爱情元素，现在你们有什么好意见吗？” 　　“感情线应该是单一的。她不能有太多感情纠葛，那种混乱的恋情对于超级英雄来说无聊而且让人恼火，就连上个世纪的人都知道。但是我们没办法操纵她的想法，没办法确保这点的话，对于电影来说变数太大了。” 　　“不是单一的也没关系，我们又不是要展现她的全部人生，剪辑出我们想要的线就好。” 　　“或者最好没有，对于女超级英雄来说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就是人生落幕了。再说有谁有信心保证自己能经营好一段爱情，不经历任何挫折争执，不落入俗套？世界上可不存在完美的爱情。” 　　“别这么说，那又不是现实。如果我们要拍成一个系列，它必须要有一个男主。别看我，我知道性别歧视不政治正确，但你不能否认，女战士或者半神的确存在，可惜我们的女主角只是个普通人，她获得圆满的那一刻故事就该结束。给她写一段完美的爱情，给所有人一份漂亮的答卷作为结局有何不可？” 　　“Fine，争议到此结束。最后的问题，选谁当男主？连殿下她都可以拒绝，我们是不是该先怀疑一下她的性取向？” 　　“那就让她选吧，毕竟我们还要尊重——个人——意愿——不是吗？” 　　“该怎么做？” 　　“调低难度吧，给我们的主要角色设置一个最低好感度，接下来就看她的选择……等等，最好再设定忠诚度，千万不要突然出现什么见鬼的婚外情。她只要幸运点总会有人爱她吧？” 　　“你快把他们搞疯了。”凯伦说。 　　她在艾伯特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像只晃动的钟摆。最后她在桌前站立，双手撑着桌面：“我愿意用一颗星球来买你现在的想法。你在想什么，殿下？” 　　“这是我的失误。”艾伯特说，“我会修正它。” 　　面对他的下属他不能道歉，就算出现失误他也只能说他会解决，甚至不能承认它。 　　但他现在没心情当一个领袖，干脆直接承认这是他的过错。 　　凯伦短促地吸了口气，“好极了，会有人为这个消息付高价的。” 　　“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感谢你还知道这一点，如果不是实验室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现在中央星的媒体已经开始狂欢了！” 　　艾伯特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得不承认那的确很可怕。 　　“一个问题，你会娶她吗？” 　　“你知道这不可能。” 　　“我曾经也以为陷入一场爱情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还记得我们为你的哥哥热恋中做出的那些蠢事庆贺过吗？”凯伦说，“现在看来我应该先做些心理准备。” 　　艾伯特摇摇头，“我不记得我有庆贺过。” 　　“那我修正一下，是我在庆贺，你只是过来和我碰了次杯。”凯伦说，“你想说你不会像他那样愚蠢吗？Well，既然我们没有提议取缔人类的爱情机制，那么就得承认热恋中的人都很愚蠢。” 　　他们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无话可说，艾伯特的郁闷恐怕更甚凯伦。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珀瑟适合他，他在去中央星之前也不知道他会毫无道理地爱上一个即将进行安乐死的女孩，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不值得。 　　“无论如何，你得庆幸那个女孩比你冷静。”抱怨一通后，凯伦找回了理智，“你这几天送给她的书她都没收，之前的礼物也扔了。她没有问你去哪里，也不和任何人谈起你，她当你从没出现过。” 　　艾伯特苦笑：“我知道了。” 　　“告诉我你不会想让她活下去。”凯伦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会干涉她的个人意愿。” 　　“很好。”凯伦说，“顺便，他们工作效率比我预想的要高，世界构建已经完成了，你要去看看吗？” 　　艾伯特沉默了几秒。 　　现在就是该结束的时候。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他想。 　　“不用。”他说。“按计划是明天对吗？” 　　“完全正确。我只希望一切顺利，你不知道你让议员们多猝不及防，没人希望看到这种时候搞出变故，特别是能影响到你的。他们之前甚至想提前开始计划，不管做什么都要把那个女孩留在虚拟世界里。你知道我们有多需要一个成功案例来反击，那些老家伙最近可不安分，他们都在等着你出错。” 　　艾伯特皱眉，“这违反了协议的规定。” 　　“规定对普通人来说才是规定，否则只是用来打破的。”凯伦走出房间。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艾伯特。 　　摆在他面前的事比他想象得多，他查看他的日程表，发现他明天甚至抽不出时间去看珀瑟最后一眼。日程表是凯伦安排的，他毫不怀疑这是她故意制造的效果。 　　留给他的难题是，他要不要再放纵自己沉迷这个错误。但无论他怎么选，有一点都是确凿无疑的。 　　他没办法拥有她的未来。 　　他或许该选择珀瑟的选择。艾伯特想。 　　他将注意力拉回他的日程表，需要他决定的事还有很多，凯伦或许能帮他处理好所有事，但她显然不能代替他点头。但艾伯特的脑海里总是翻腾着凯伦的话。他们甚至想干什么？没人希望珀瑟活下去，但如果不是他，珀瑟总是有放弃的选项可以选的。 　　或许她已经改变选择了呢？ 　　艾伯特感觉他没法继续坐下去了。他走出房间，几乎撞到人，许多人都在惊讶地看着他。 　　他来到机库，“送我去实验室。” 　　“你要去哪里，殿下？”凯伦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伯特回过头，“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你什么都不需要确认。”凯伦说，“你知道她不会见你的。” 　　“真的是她不想见，还是她不能见？” 　　“这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你们还是选择了把计划提前。”艾伯特说，他很奇怪自己现在才想到这种可能。 　　凯伦对他摇了摇头。 　　艾伯特没有争执，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他想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确认珀瑟的想法，一旦安乐死开始，珀瑟的意识就会被接入虚拟世界，一切会在几秒内结束。原本在安乐死开始之前，作为通讯员他应该在她身边，最后一次确认她的意愿，然后程序才能进行。现在她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 　　程序开始运转时虚拟世界就会被封闭，任何修改都无法正常生效，如果他可以在程序运转前一刻侵入系统，那么将没有人能在程序结束前阻止他。而在虚拟世界里，他有一生那么久可以确认珀瑟的选择。 　　但前提是，他需要让珀瑟意识到她的处境。 　　侵入系统前，艾伯特犹豫了一瞬。 　　伊甸园的本质其实是一个美好的幻境，在那里珀瑟不会记得她正在死亡，那是她的世界，那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她幸福。而为了达成目的，他必须破坏这个美梦，才能确认珀瑟真正的意愿。 　　没有人会希望知道自己的幸福只是泡影。 　　让珀瑟意识到真相并不难，每个程序员都会习惯性地在自己编写的程序里留后门，而在伊甸园里，后门会具象化为确实存在的空间。艾伯特需要做的只是找到后门，把珀瑟引导到那里。就算理论上她的记忆里不会有任何关于天堂协议的片段，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她也能猜到真相。 　　他在犯罪，艾伯特想。他的行为违背了协议，是对他亲自起草的协议的背叛，支持他的议员都会因此无地自容，他甚至无法自辩，解释自己会这样做是因为对他们的不信任，因为他对政客的道德底线没有信心，因为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知道他们可能做出的选择。 　　凯伦说得没错，这次换他的兄弟们为他的愚蠢举杯欢庆。 　　奇妙的是，他现在依然不觉得后悔。 　　艾伯特明白，他没有太多时间。 　　作为入侵者，他不能过多参与进虚拟世界，否则在这个世界崩塌时他也无法离开。于是除了最初通过珀瑟一个和他同名的学长对她稍加引导，将她引领到后门的位置，大部分时间艾伯特都在后台调试程序，干涉这个世界的进程。这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他甚至没时间去看珀瑟。但他不着急，他有很多年可以等珀瑟恍然大悟。 　　然而他没想到那一刻来得这么快。 　　为了填补协议庞大的前期投入，患者在伊甸园里的人生经历会被保存下来用于协议的宣传，在签署协议时这点就已经被标明。如果在协议被推广后，这条要求后面会多上一个“可不选”，但珀瑟没有这个待遇。她所经历的故事终究会变成观众口中的谈资，她的每一处失误都会被揪住挑剔，无论是脆弱还是孤独都会被大肆嘲笑。 　　她想要一个温柔的世界，而她也在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但没有人想看到一部温柔的超英电影。 　　超英电影都有反派。 　　作为超级英雄系列电影的主角，编剧给珀瑟的故事设计了不止一个反派。当看到珀瑟遇到她宿命中的第一个敌人，艾伯特不禁猜测起珀瑟会怎么面对。 　　她此前并没有用过太激烈的手段，多数时候，她只是做她应该做的。 　　第一个反派并没有强大到让人绝望，但那是个狡猾的敌人，艾伯特想。如果珀瑟依然觉得自己遇到的都会是好人，不计后果地相信别人，她会付出代价的。 　　事实证实了艾伯特的担忧。 　　毁灭城市的混乱开始后不久，反派就轻易骗过了英雄，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选的编剧并没有批判现实的意思，于是剧情依旧遵循套路，如同约定俗成的那样，在反派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时，及时赶到的增援给了他沉重一击。 　　与此同时，珀瑟拿到了武器。 　　第一击劈落后，她没有直接挥斩，而是让武器脱手而出飞向后撤的敌人。对方侧了侧身体试图躲过，于是珀瑟追了上去，提起脚尖飞踢对方的裆部。在他倒下时她接住飞回的武器，用刀背把他重重压在地板上。 　　棒极了。艾伯特想。 　　反派处于绝对的下风，但他看起来依旧胜券在握。 　　“你一点都不喜欢死亡，对吗？它带走了你太多东西。”他仿佛和珀瑟推心置腹，“如果你成为我的主人，我能让这个世界对你臣服，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艾伯特心里一动。 　　废墟中的女孩眼中慢慢起了波澜。 　　“想想看，你能拥有无法想象的未来……”反派还在滔滔不绝。 　　但他没能说完，珀瑟松开手，让剑柄自由下坠，然后她换了个姿势，手指握紧光剑剑柄，把等离子束送进对方的胸膛。 　　她的举动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苦的叫喊，他的喉咙里冒出“嗬嗬”的声音，烧灼后的白烟从胸口袅袅升起。 　　艾伯特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珀瑟的反应比他以为得要平静。艾伯特曾经觉得过去的她天真得不可思议，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他听见她低声说：“我从来，不想要未来。” 　　那个瞬间，他忽然意识到，珀瑟已经猜到了真相。 　　可她选择假装不知道。 　　几乎同时，他也隐约明白他等待许久的答案。 　　有那么一会，艾伯特想，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并不想承认，但他或许因为珀瑟而看了太多地球上的童话，他甚至以为自己是来拯救她的。但并不是。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愚蠢的选择了，因为她的选择更愚蠢。 　　纵然他可以为她开创一个传奇的时代，她也再无可能看到。 　　属于她的故事，其实早已结束。 　　[7] 　　“该死的，我就知道这个女孩靠不住。” 　　“怎么了？剪辑有麻烦？我看看……嘿，她做得不是挺好？现在没人吃守序阵营那一套，该下杀手的地方她都没犹豫过，也挺聪明，没有犯什么低级错误。真希望接下来的患者也能有这种素质。” 　　“你仔细看看！作为配角来说她做得不错，但作为主角她完全不合格，英雄都要成长的过程，但你看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成长过，就算拯救了世界她还是开头那样……天真无知！见鬼，‘我不想要未来’这是商业片主角该有的台词吗？那个被我们编写出来的NPC都比她更像个主角！” 　　“算了算了，我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说到底这只是个高度自由的沙盒游戏，我们能修改环境参数，难道还能代替玩家操作吗？” 　　“你错了。” 　　“什么？” 　　“你错了，她一点都不无知。殿下是因为想要提醒她真相把她带回现实，于是违反协议进入伊甸园修改设定才被起诉的，但他什么都没改变。” 　　“毕竟殿下没有真的把真相透露给她。” 　　“因为他不用。看这里，看她的眼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回来。” 　　仿佛注定一般，无论是地球时代的科幻小说还是真正的宇宙时代，人类所建立的庞大政体都叫银河帝国。 　　数星期后，议会结束了对艾伯特的监管。艾伯特知道这份施舍来自谁，也知道一旦他接受了这点廉价的自由，他失去的绝对比它更多。 　　但他没有拒绝。 　　珀瑟不会为她做出的选择后悔。他对自己说。他也不会。 　　系列电影的第一部 在艾伯特被监管的时间内剪辑完毕，和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它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中央星因为这个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的世界沸腾，艾伯特在城市里漫游时，感觉自己身处在狂欢的海洋。 　　他们已经开始考虑从伊甸园里把人工智能抽取出来，复活曾经出演那些超级英雄的影星，想必一股复古的浪潮即将席卷整个世界。不过喜欢珀瑟的人不那么多，所以他大概没可能看到她的影像再次出现。 　　叹息之墙前没有多少人。艾伯特按照他查到的编号，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块信息板。那些注定名垂千古的伟人死后骨灰会被制成稳定的碳六十结构，也就是地球时代称为“钻石”的物质嵌入信息板。每块信息板其实是显示屏幕，对亡者感兴趣的人们可以通过信息板查询他们的生平，还可以购买虚拟花束献给他们。陈列信息板的建筑被称为“叹息之墙”，墙后则是记录人类历史的历史博物馆。 　　珀瑟的信息板是最近陈列上去的，目前里面的信息并不算多，不过今后还会继续补充，毕竟现在谁都能预感到她引发的轰轰烈烈的变革浪潮。 　　艾伯特现在就看着那块信息板。 　　他对珀瑟的了解其实远远多于信息板上提供的生平记录，艾伯特想。可是谁能断言自己完全了解一个人？他曾经以为她会活下去。 　　有限的信息板上会有装饰，收到花束越多的信息板会越华丽。珀瑟的信息板像是青色的琉璃，银色的光带宛如银河，在琉璃上流动。 　　信息板上闪烁着一行字。 　　【她离开时，拥有整个世界。】 　　艾伯特的手指拂过信息板的表面。 　　过去的几周内，人们给她送了太多花，如果那些花都是真实的，那片花海足以覆盖这个星球。 　　但她看不到。艾伯特想。 　　“所有人都在消费她的死亡。”他身后有人说。 　　艾伯特回过头。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女人站在那里，穿着黑色的套装，手腕上系着白手绢，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会系白手绢。 　　她甚至撑了伞。 　　“我知道。”艾伯特说。 　　“参加葬礼都应该撑伞。”她说，“电影里葬礼都会下雨，对吗？” 　　他不想谈论电影，但现在有谁不在谈论电影？三角木被踢掉的车轮滚滚前进，踢掉三角木的人却已经变成镶嵌在信息板上的钻石。 　　“我不是在参加葬礼。我只是来和一个朋友告别。” 　　“然后你该说‘接下来我打算’，你打算做什么，艾伯特·雷诺兹？在你失去了你的职务之后？你本来是个无可挑剔的执行官，每个人都认为你最有机会成为帝国的掌控者，但现在你的兄弟正在畅饮美酒，欣赏你的愚蠢和莽撞。” 　　“你觉得你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你。”出乎意料，女人彬彬有礼地行礼，“但我知道你不知道的。” 　　她问：“你信仰什么？” 　　艾伯特沉默以对。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信仰，有的人信仰爱，对无助之人永远怀抱真挚、温情与怜悯。有的人信仰力量，相信只要自己能捍卫的事物才真正属于自己。有的人信仰公正，坚信社会需要依靠律法而不只是个人道德维系。你呢，艾伯特·雷诺兹？”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不敢说我的理解完全正确。你看起来不喜欢那部电影，为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艾伯特说。 　　“连死亡都能被消费，还有什么是值得敬畏的？”女人说，“但你是制定宣传方案的人。” 　　“我的确是。” 　　“那你也能预见未来的趋势，你在那个女孩身上投入资源时就决心把她利用得彻彻底底，确保她的每一点人生都会被碾碎来压榨出足够价值，那时你所希望看到的不就是现在的局面吗？” 　　“所以我不后悔。” 　　“那么，”女人说，“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你应该知道有很多人现在在看着我。”艾伯特说。 　　“我想我还没有发表能够将我送进深空服刑的言论，不过快了。” 　　她的笑容让许多监视着艾伯特的眼睛生出不好的预感。 　　“我想我应该先自我介绍。”她落落大方，“我的名字是维多利亚·赫伯。” 　　艾伯特知道这个名字。帝国一直以来都无法剿除的反叛军有三支，其中一支的首领是个女人。现在是他最不需要遇到赫伯的时候，指望把他钉死在深空的人大概已经为这一幕激动到握拳。 　　凯伦大概会很失望，艾伯特想。 　　他出人意料地露出了笑容。 　　“你打算用什么交换我对于你设计我这件事的不迁怒？” 　　叹息之墙开始摇晃，数以万计的信息板在崩塌中坠落，艾伯特伸手接住珀瑟的信息板。他奇怪于自己为什么没想起因为连年亏损，博物馆早在数十年前就出售给了匿名买家，以至于没人知道维多利亚·赫伯把一艘飞船藏进了首都。 　　赫伯跃上停在叹息之墙后的飞船，“永生计划在十六年前取得了突破，理论上在那之后永恒的价格不会比买一台飞行器更贵。但是这个消息被隐瞒了十六年，你觉得这是因为可能损害谁的利益？” 　　“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对于社会稳定没有太多好处。” 　　“它的意义在于可以成为导火索，”赫伯微笑，“战争就要开始了，谁会在意隐瞒的初衷是为了维持秩序？人们只会知道自己的权力被损害，没人知道在威胁下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天堂协议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你只是为了政绩才起草它的吗？” 　　“那火已经烧起来了，你不想改变这个时代吗？” 　　她向艾伯特伸出手，白手绢在风中瑟瑟发抖。 　　艾伯特知道他该走了。 　　那么漫长的时间过去，他才知道在中央星上他永远找不到他追寻的变化。病床上的少女在伊甸园里找到了安宁，白花和泉水环绕她的足下，而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有一天，他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打完那美好的仗，行尽应行的路，守住所信的道，逆着海潮，逆着电离风暴，前进。 　　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中低质量的恒星在渡过生命期的主序星阶段，结束以氢聚变反应之后，将在核心进行氦聚变，将氦燃烧成碳和氧的三氦聚变过程，并膨胀成为一颗红巨星。 　　经过几百万年，氦核燃烧殆尽，与此同时，红巨星外部开始发生不稳定的脉动振荡。当恒星的不稳定状态达到极限后，红巨星会进行爆发，把核心以外的物质都抛离恒星本体，物质向外扩散成为星云，残留下来的内核就是白矮星。 　　黑矮星是类似太阳质量大小的白矮星(或质量较小的中子星)继续演变的产物，由于整个星体处于最低的能态，因此无法再产生能量辐射，是中小质量恒星演化的最后期。 　　· 　　Q:……看不懂求解释。 　　A:简而言之……绝症患者选择成为新式安乐死志愿者，由他人为她构建一个只存在于脑海中的世界，她进入其中度过虚幻的一生后自然脑死亡，整个过程放在现实只是一瞬间。意思就是迄今为止发生的故事都只是她在虚拟世界中的经历，是基于她的幻想架构出来的，能力是系统自带，经历是编剧设计，傻白甜是因为开了简单模式，人见人爱是因为有设定基础好感度，以上。 　　Q:所以星星已经死了？ 　　A:啊……那要看你从哪个角度看，现实里她接入虚拟世界之后就死了，虚拟世界里她的人生还长着呢。 　　Q:这就是自杀吧！女主一点不重视生命！换我我肯定拼命也要活下去，说不定几百年后就找到治愈的方法了呢？ 　　A:有的人觉得“生活让我挫败可我还不想离开”，有的人觉得“朝闻道夕死可矣”，说到底只是个人选择。她是钟梓星，所以她不想要未来。不过个人不提倡星星的做法。 　　Q:为什么轻松向要虐…… 　　A:我是因为这个结局才想写这篇文的，其实也没有多虐，感觉挺平淡，但不知道怎么改了。而且同人里虐原创角色不算虐的。 　　Q:作者我要给你寄刀片！ 　　A:既然不幸吃到玻璃渣，不考虑拉几个小伙伴一起吃吃玻璃渣吗？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