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书名:重生弃妇的美好生活 作者:锦瑟霓裳 ☆、01 被休弃      陈国,开元二年,自从新皇登基以来,比先皇更加重视文治武功。为了更好的选拨人才,更是在今年加开了恩科。      六月初,大考结束,榜单挂出来。最新出炉的状元公,又让京城人开了眼界。让人津津乐道的不只是新科状元,是位清雅如玉的少年郎,更因为此状元又出自谢家。      要知道,天元十一年的状元是谢家长房嫡出大少爷,谢文轩。那年施家子弟取的最好的名次是第三名探花。      天元十四年的状元是昌平太长公主的孙子,也是今上的远房表弟尹承宗。榜眼是定北郡王妃的弟弟杜浩维。探花是谢家的二房长子谢明轩。施家的子弟虽然中了进士无数,却无人进入前三。      没想到两年后加开的恩科,状元公还是谢家的子弟,谢文磊。而这次施家的子弟不过只得了个榜眼。探花却是被谢家的四房的二少爷得去。      这样一对比,使得原本是书香门第掌门人的施家落了下风。连当今天子都直呼,谢老太师不愧是书香门第的掌门人啊。      更加让人津津乐道的是,新科状元的双喜临门,据说在老太师的安排下,他要成亲了。      八月十八,宜婚嫁。      郑田娘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个人,听着外面的鼓乐喧天。眼泪不由得一滴滴的落下,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圈在这里等死。      一步步的来的门口,她四处看了看,门口早没了人。看守她的老婆子,早不知道跑那里去去了,也许去前面讨喜糖也说不定。      郑田娘偷偷的站在喜堂的一个侧门处,看着满堂红,满堂的喜庆,她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      她那时满怀喜悦,满心的渴望,满怀的憧憬,满心的娇羞。她那时候最大的梦想是,能和那个她喜欢的男子携手百年。      今天她又来到这里,看着满堂红艳艳,却只剩下触目惊心,伤心绝望,满心的不舍,还有满心的不甘。      想起两个月前那充满屈辱的凌晨,田娘的眼睛都沁了血。头一天,因为知道相公中了状元,她很开心。可是那天她不知道,怎么会睡的那样沉。睡梦中的她只觉得身边很吵闹,勉强睁开沉沉的眼皮,不由的愣住了。      自己的床前竟然围着一群人,这些人干什么跑到她的卧房里来了。她不由的看向过去,最先看到的是难得一见的相公。一身浅蓝袍子的清雅男子让她眼睛露出惊喜。      可是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他,今日怎么还一脸愤怒,莫非觉得自己起的太迟了不成。可是旁边的转过去脸的公公是怎么回事,还有公公的那几个姨娘,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贱人,你还有脸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穿好你的衣服。”      怒吼着的谢文磊,让田娘一哆嗦。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只是穿了个肚兜,连亵衣都没套。      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回头拿外套时候才发现,身边地上竟然还跪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田娘手一抖,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      “都是小的无耻,饶命啊,我以后再不敢了。”那个男子拼命的磕头求饶。      “把他关起来,回头再审问。你不要装死,赶紧的起来回话。”谢文磊怒声说道。      “文苑,这个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你要来和我一起住吗?”田娘勉强稳住心神,看向谢文磊身边的娇柔清丽的女子。      她相公的表妹,苏文苑。昨天就是是她张罗了一桌酒菜,要和她庆祝她的表哥,自己的相公成为状元之喜。      “表嫂,你莫非睡昏了头不成。昨天我过来看你之后,就去了二妹那里住。哎呀,我还未婚,怎么好住你这里,万一被表哥撞到怎么办。”娇弱的女子用帕子掩着嘴,有些娇羞有些讶异的说道。      “哼,你这个贱妇,不守妇道,还拉扯文苑。亏她整天在我面前说你不容易,要我来看你。不然我还不知道你这样风骚下贱,平时就总是往外跑,如今竟然什么人都往房里拉。”谢文磊一脸气愤的说道。      “相公,你要相信我,不是我。文苑,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田娘慌张的看向四周。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平时的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雅儿也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哼,你就好好的反省吧,等我处置他,回头我再来处置你。”      随着谢文磊的怒吼,一群人呼啦啦的离开。只有田娘不知所措的围着被子,茫然四顾。      那天的下午,他冷着脸来的这个关着她的小院子。看着一步步走向她的男子,田娘不由的露出一丝惊喜。      “相公,那人我不认识,是别人栽赃的,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田娘跪在地上,努力的辩白。      “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谢家不再追究,你走吧。”谢文磊一脸冰冷的说道,随手扔给她一张纸。      休书,竟然是休书,田娘看着那张上面盖了官府血红大印的休书,不由的委顿在地上。刚刚的满心的期待顿时化为虚无,整颗心都化为碎片。      看着谢文磊阴沉冰冷的脸色,田娘的心纠结成一团。这个男人,她喜欢了十年,十年啊。      为了他,她识字读书,为了他,她苦练女红,厨艺,为了他,她恪守妇道,打理内宅,服侍公婆。      为了能让他更安心的读书,她不只是专心打理内宅,还顶着议论抛头露面的打理铺子,为的是让他无后顾之忧。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是为婆母守孝的,你不能随意休我!”田娘不肯去接那纸休书。      “不想走,就好生的在这个院子里。我谢家不差你一口饭食,此生就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说完谢文磊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田娘浑身颤抖着,看那张飘落在她前面的纸张。这时候,她看着那个娇柔俏丽的表妹,苏文苑飘然的走了进来。      “表嫂,你不要怪表哥,都是因为你做错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出了谢家,再找人家嫁了吧。唉,你不要挂念表哥了,你又不能生,我以后会好好的照顾他,并给他生孩子的。”她缓缓的走过来,捡起那张休书,美丽的脸庞蒙着一层哀伤。      田娘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就那样轻松的说出那些话来。这个还是那个喜欢粘着她的表妹吗,还是那个总是满口说着喜欢她的小姑娘吗?      昨天她好像还说过,“文苑喜欢表嫂,喜欢表嫂做的点心,喜欢表嫂做的衣服,喜欢表嫂做的饭菜” 可是今天她就这样对待她。      她竟然能笑着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田娘觉得心都凉了,原来只有她是个傻瓜。对她就像对自己没缘分的弟弟一样,每次她来都会细心的安排她的食宿,亲自给她做喜欢的饭菜。却原来,她不是喜欢表嫂,她是喜欢表嫂的男人。      多少人曾经议论,表小姐迟迟不嫁就是为了等少爷。多少回,有人暗示她两个人在书房私会。可是她就是不肯信,觉得那样灵秀的温婉的女子怎么会那样没有廉耻。      不能生,呵呵,她难道一个人就能生吗,四年下来,夫妻同房不过十次还都是第一年,在老夫人的命令下。这三年以守孝为名,可怜她日日独守空房,去那里生孩子去。      “文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呵呵,他本来就是我的,你不知道吗?你就是二愣子,我和表哥相爱多年。就是为了给你报恩,舅母就逼着我们分开。你活该得到这些的,你活该。”      一阵喧闹打断了田娘的回忆,她看向外面走进来的一对新人。那炫彩的大红晃花了她的眼睛,当年的她也是穿着这样的大红的嫁衣,带着无数的憧憬,和那个人拜天地的。      那个人总是一脸冷淡,四年下来,她几乎没见过他的笑脸。确切的说,自从老夫人离世后,她几乎看不到他。他总是在外书房读书休息,她总是在内院忙碌,打理家里的一切。      可是今天他一脸甜蜜的笑容,看着身边的新妇。原来他是会笑的,只是不会对她笑而已。可怜她还以为相公就是那样清冷的人呢,却原来是这样。      田娘一步步的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她痴痴的看着清朗文雅的谢文磊。“相公,你穿大红的衣服真好看。”      满堂的贺客都惊住了,看向田娘。“想不到状元公是娶过妻子的。”      “慎言,听说是这女子不守妇道,还无所出。状元公心肠好,虽然出妻,却不忍她衣食无着,留在府里供养呢。”      “罢了,咱们还是不要说那些了,谁知道其中的缘由呢”旁边一人叹道“都只见新人笑,谁人想起过旧人哭。”      “你怎么在这里,来人,赶紧送郑氏回去。”谢文磊看着憔悴的田娘,不由的沉了脸。      谢文磊皱着眉头,这个女人,不守妇道。要不是因为她无依无靠,早就在休书给了就赶出去门去了。如今好心收留,她不好好的思过,竟然还敢来闹场。      “呵呵,回去,回那里去?”田娘依然痴痴的看着谢文磊。      满场的贺客,都看着这个一身素衣的苍老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老管家省事,赶紧过来打圆场。      “误会,误会,大家先去入席。回头大家再来看拜天地啊。”可是毕竟这样的事情百年难遇,谁都不想错过。走的是少数,留下看的是多数。      谢文磊脸色涨得通红“你这贱妇,要我说出来吗,哼,看在你伺候了家母一场,我给你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贱妇?我不是,我不是。”田娘看着自己掀起盖头的苏文苑,那精致的美丽,那美丽的精致,都映射出她的憔悴和不堪。      “订婚十年,成亲四载,你好狠的心,只因为我曾经侍奉婆母,并为婆母守孝尽忠,你无法休我弃我。就想出这样狠毒的计策来!”田娘气愤的喊道。      “一派胡言,你想让我当着满堂贺客说出来吗,你不怕丢人,我还嫌丢脸。还不速速退下!”谢文磊一脸黑气。      他看到田娘眼里的绝望,听到提起母亲,他不由的有些疑虑。只是看了身边摇摇欲坠的表妹,他不由的狠下心来。      表妹是不会骗他的,这个女人一向是不守妇道。成日往外跑,何尝顾及到他的脸面,何况这次是自己亲眼所见。      “你休我弃我我不怨,可你做这样的套局,以□之名出妻,要我如何有脸活在世间。我为你操持家业,供你上进读书,如今你功成名就了,呵呵,好好好,我郑田娘这一生,却原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田娘一步步的走进那对新人“今天我就如你的愿,我以我血,誓我清白。老天如果没瞎眼,必然落雪八月天!”      田娘凄厉的话语响彻大堂。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快速插向自己的脖子。随着意识的流失,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在她耳边消失。      她好像听到惊呼,“哎呀,好像变天了,不好了,难道这真的冤枉的不成,瞧,真的下雪了。”      谢文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血泊中的田娘,他不由的踟蹰的走上前,半跪在田娘身边。他看着大睁着眼睛的田娘。   恍然好像听见“原来是我错了,上有青天,下有黄泉,但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田娘最后的喃喃声。      田娘知道,她就是死了,那个男人也不会如何。他照样做他的状元,照样娶他爱的女人,可是她没法子了。她这样背着□的罪名被休弃,孤苦无依的她,在这样礼法森严的社会,那里还有活路。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当年是他们母亲求着定下她,四年前是他母亲按着约定的时间求着她嫁进来。一年后,谢老夫人辞世,她披麻戴孝,操持了葬礼。      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不会猜到她的好儿子在三年孝期过后,给了田娘这样的罪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子系中山狼啊,恩将仇报坏了她的一生。      如今她在这世间,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更没有儿女相伴。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了生存的欲望,也没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决心。就让她快意一回吧,她还是去天堂,找慈爱的娘亲和温顺的弟弟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求包养~~ 虽然是系列文,却是不一样的女主,不一样的故事。 更新暂不定时,大家先收藏养着吧,很快就会变成日更的,我努力。 大家不要抛弃我,亲,养着吧~~~养着吧~~~ ☆、02 幸重生      淮安西北的崔家村      “快点,快点,把她倒置,把肚子里的水控出来。造孽哟。”一个高门大嗓的女人,大声嚷嚷着。      “姐姐,姐姐,你醒醒啊,唔,都是我不好。”      “我可怜的妮子啊,你这样让娘怎么活啊。”      “姐姐,姐姐,你醒醒,我再不去抓鱼了,再不嘴馋了。呜呜……”      似远似近的呼唤,让田娘朦胧飘渺的意识有些回笼。这些熟悉的声音,让她有了想哭的冲动,难道这就是天堂?这样熟悉的声音,难道是到了娘和弟弟的地方了吗?      田娘觉得自己一口气憋在胸口,如果不吐出来,自己非憋死不可。她使劲的喘啊,这怎么比剪刀刺破血管还难受啊。四周嘈杂的人群让烦躁的她,皱着眉头狠狠的吐了口气。      “哎呀,有气了,有气了,郑家的,快别哭了。”      “是啊,是啊,娘,娘,大姐她醒了。”      田娘听着这样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睁开眼睛,她看到眼前一个貌似三十多岁,脸色惨白的妇人。往旁边扫了一下,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大眼睛的男孩。      “娘,你别哭,大夫来了,让他给我姐姐看病。”      “大夫,快点给我姐姐看看。”半大的少年,不停的抹着脸上的泪水,却还是朝睁着眼睛的田娘,开心的笑了笑。      看着眼前的景象,田娘不敢张口。她张着嘴,只是肆泪横流,却无法出声。她怕一开口,这些景象就消失了。老天爷,你难道真的听到了田娘的呼唤了吗。      八年了,八年啊,田娘失去她们足足八年了。可是老天可怜田娘的悲惨,又给了田娘新的希望?      “郑家的,快别哭了,好歹孩子救回来了。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一灾过去,就全是福气了。你赶紧让大夫开药,给孩子熬上,回头别再着凉了。”一个三十多的岁,粗眉大眼的女子劝着田娘她母亲。      田娘认得她,这位崔大娘是隔壁的邻居,她家的两个孩子都曾经是她爹的学生。自从爹过世,没少帮扶自家。      可是从前的她,觉得自己将来是官家的夫人,却是不喜和农人说话往来的。每次大娘过来,她都是淡淡的打个招呼,就去看书习字。      “崔嫂子,幸好你在,不然我,我。”羸弱的妇人,又落泪下来。      田娘勉强的露了个笑脸,可是毕竟刚刚落水,身子虚,转眼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田娘只知道睡梦途中,被扶起来喝了一碗苦苦的药,然后就又沉沉的睡了去。      田娘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透过窗子,外面的天都泛白了。大睁着眼睛,看着将要破晓的天空,万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抚摸自己的脸颊和手臂,仔细看着淡蓝色的棉布帐子。然后她静静的流泪,流泪,她要一次哭个够,以后却是不会为了从前再哭。      她清晰的记得,她十二岁那年,为了救落水的弟弟,掉入池塘,被邻人救起,那年是天元九年。      就是那一年的春天,父亲死于那场要了很多人命的伤害。      就是那一年的夏天,她落水后,高烧不退,娘为了给她治病,卖掉了家里仅有的四亩薄田。      就是那一年的秋天,生活无着落的母亲,带着她和弟弟投奔了父亲的堂兄处,金陵老家。      就是那一年,母亲终于挨不过生活的艰辛,族人的白眼和苛刻,让过度劳累的母亲,旧病复发,然后缠绵病榻,最终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因为受了族中子弟的欺凌,好脾气的弟弟与人动手打架,被打破了头。受伤的他因为无钱医治,家里无碳取暖,遂染上风寒。   因为天冷无钱买碳,无钱医治,弟弟也像父亲一样染上风寒,她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病死在自己的怀里。      接着她就被迫寄人篱下,任人摆布。      田娘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额头,嗯,是有点热。不过还好。自己不能躺着了。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就要改变这一切。      她不要去什么金陵,不去那个鬼地方,她的娘亲,她的弟弟,都不会出问题,不会离她而去。她要奉养母亲天年。她要看着弟弟成亲生子。      田娘拉过床边挂着的一件兰花棉布衫子,套好。走到那个老式紫檀色的梳妆台前,摸着妆台上模糊的铜镜,她觉得很亲切。      看着屋里本色的衣柜,窗台上竹篾编的针线箩,墙上挂着的草编的帽子,田娘心里充满了温暖。那个当年的她,怎么没发现这屋子的美好,怎么就能天天的为了一个从没有谋面的人,去学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拿起妆台上的百家诗,看着上面熟悉的簪花小楷。田娘的眼睛有些模糊。父亲是一个从十六岁中了秀才的举子,可是自那年直到去世,都还是个秀才。      弟弟出生后,家里一下子多了两口人,父亲为了维持生计,不得已在家里办了私塾。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坚持参加三年一次的大考,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达到他的梦想。      门吱呀一声,田娘回头看去,看见她娘手里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她忙起身迎上去。      “田娘,你怎么起来了。来,把药喝了然后快躺下,你身子还发热呢。”田娘的母亲张氏快步上前,摸了一把田娘的额头说道。      “娘啊,我没事了。一点热,发发汗就好了。”田娘接过来张氏手里的碗,眉头都没皱,一口喝干。      “那怎么行,可不能大意了。你身子自小就不好,如今又遭了这样的罪。”张氏,红着眼睛看着田娘笑。      “娘,我真的没事,这天这么的好,我总躺着不好的。”田娘伸伸胳膊,让她娘看。      “那你到院子里走走,累了就回房里躺着,娘去做饭啊。”张氏慈爱的给田娘梳理了头发,发分两缕,束到发顶,然后挽成两个团花髻,用两条蓝色的绫带缠好。      “谢谢娘,娘你真好。”田娘把头埋在张氏软软的腹部,一阵心安。她有娘,有弟弟,她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弃妇了。      “呵呵,天天都给你梳,今天怎么了。”张氏抱着田娘,不由的有些惊讶。随后又愧疚,这孩子真的是吓着了。      这两年,她每日习字读书,很少和她这样亲昵了。这回真是吓的不轻。她摸了摸田娘的额头,觉得还是热,回头还的请大夫来看看。      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田娘呆呆的看着熟悉的篱笆墙,熟悉的菜园子。不由的起身,去摘篱笆边的凤仙花。      “大姐,你好些没有?”      田娘回头一看,眼睛不由的湿热了。她那个小她一岁的弟弟,身上背着树枝,摸着汗朝着她笑。      她赶紧上前,帮着把柴草取下来。“弟弟,你累了吧,饿了吧,娘快做好了。你先洗把脸,姐姐给倒水去。”      郑昌柏看着忙着倒洗脸水,又去端水给他的姐姐,不由的嘿嘿的笑了起来。难得这个平时只知道吟诗看书的姐姐,平时只管看着他学业的姐姐,竟然还关心起他的饮食来了。      “呵呵,看你们姐弟,快进来,吃了饭,昌柏去学院,我去地里看看,田娘在家里好好的歇着。”张氏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探出头来喊道。      “娘,我和先生请假了,今天我和你去田里吧。”      “不行。”张氏和田娘同时说道。      田娘看着个子和自己一样高的弟弟,心里充满了愧疚。这样小的弟弟,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每日早上都去山上捡柴火。   可笑她竟是从没考虑过,聪明的弟弟,后来怎么就会被退学。那时候的她,就只会指责他不上进,不要强,对不起父母祖宗。      现在她多了几年的历练,略一回想,就明白了。当年为了给父亲治病,本来就过得紧吧的日子,就更艰难了。尤其是父亲过世,私塾解散,家里只剩下那四亩薄田。      由于家境日渐窘迫,本该在学院读书的弟弟,因为上山打柴,时常衣衫不整和迟到,他那样小,那里受的了同窗的嘲弄和排挤。      那一日,他和人吵架后就逃学,路过池塘看见里面的鱼,自从父亲过世就没见过肉星的他,忍不住去抓。可是因为看到她走过来,害怕她的严厉,才慌张的掉入河里。      而她为了救弟弟,也掉了进去。这也算是他们家败落的开始,因为落水着凉,她一直高烧不退,她娘后来为了给她看病买药,实在无法子,就把唯一的四亩带着青苗的地给卖了。      “你去上学,我和娘去地里。”田娘认真的说道。      看着才二十七岁的母亲,却苍老成三十七岁的样子。那时候的她,怎么就从没注意过母亲的容颜。田娘的心紧缩,她一定要努力,让娘亲过上好的生活。      “不用了,昨天你崔大娘说了,让他家的老大去帮我。昌柏去学堂,田娘你好生的养着。”      这个有些书呆气的大女儿,一向和她那父亲一样,远离田土的。今天竟然提出要去田里帮她。没想到,落了一次水,她变得更懂事了。      看着一对懂事的儿女,张氏欣慰的笑了。她就是再苦,也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有什么想法,对田娘,提啊,呵呵。 ☆、03 重重难      餐桌上,只有简单的一盘子糙米面掺野菜的饼子,一小盘盐腌的白菜叶子,一碗生酱,一小锅糙米粥和三副碗筷。只有田娘的面前有一碗鸡蛋羹。      看着那碗蛋羹,田娘眼圈一红,她把鸡蛋羹推到昌柏的面前“小弟,我没胃口,你吃吧。”      “不行,那是给姐姐补身子的。大姐,我以后再不会像昨天那样了。”昌柏脸通红的把碗又推了回来。      “好了,你们姐俩不要推来推去,娘把它分开,一人一半,好不好。”张氏本来悲愁的脸,在看到田娘姐弟的窝心的举动后,柔和的笑着说道。      “娘,给弟弟吃吧,我真的吃不下。下次的都给我,不给弟弟好了。”田娘坚持道。      就一个鸡蛋做的,能有几口。看着弟弟眼里的渴望,想起早上那个背着柴禾的少年,田娘心里暗骂自己,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诗风词韵能当饭吃吗?   以前的她一根筋,怎么就没想过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在田娘的坚持下,昌柏开开心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那碗蛋羹,还不忘往张氏的碗里盛了几勺“娘啊,你也吃。”      张氏笑着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嗯,娘吃,田娘,你也吃一口。回头娘明天再给你们做。”      一家人高兴的吃着简陋的早餐,到底是男孩子,速度快,昌柏很快就吃完了。   “娘,大姐,我吃好了,那个娘,真不用我去田里吗?”昌柏有些迟疑的说道。      “不用你,你只管好好的读书,娘还等着你下场考状元呢。”张氏慈爱的说道。      “小弟,要好好的听先生讲课。你不要惦记家里,家里有娘和我呢。”田娘抢着给弟弟装好了午饭,两个糙米面的饼子和一块咸菜。      田娘一边装,心里一边难过,这在谢家,连最下等的仆人吃的都比这好。她和张氏,一起送了昌柏出门,才又重新坐下来。      慢慢的啃着眼前的糙米加野菜的饼子,粗糙的感觉让田娘更真切的感受自己的存在。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她一边啃,一边琢磨,怎么能改善一下目前的窘境。      张氏吃完后,摸了下田娘的额头,感觉还热。可是家里已经没有药了,这热度不退下去,孩子会烧坏的。她忍着心中的焦急,去了厨房,找了一块姜,给田娘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汁。      “好姑娘,来,把这个喝了,娘知道你自小不爱喝,可是你现在发着热,喝了出了汗就好了。乖女儿,忍着些喝了吧。”张氏端着碗柔声细气的商量田娘。      这个女儿从小就闻不到姜味,可今天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我懂的,娘。”田娘接过来,眉头都没皱,就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你身子虚,不要多走动了。娘去地里,你一会就回床上躺着养精神发发汗。”      “是,娘,我记住了,你自己也要小心。”田娘乖乖的答道。      她看张氏进了她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头上戴着草帽,换上干活穿的大衫。又叮嘱田娘几句,才被外面崔大娘的呼唤给叫走了。      田娘看着她娘出去,才弄了一碗水咕嘟嘟的喝了下去,这股姜味真是要命。没想到,她前世今生都闻不到这个。可是多得了八年的时光,她知道姜汤发汗。      记忆里,那年的她是哭着把姜汤打翻,根本就没喝。然后她高烧昏迷,她娘又被逼债,才不得不卖了青苗田的。      要是她再不退烧,她娘为了给她治病,还是会卖田地的,那么她最终还是会去金陵吧。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金陵,大概是秋天的时候才去了京城北安的,田娘想着。      为了发汗她老实的躺倒床上,捂着厚厚的被子。多活了八年的她如今知道,只要汗出来了,身体里的寒意也就散了,她才真的能好。      可是事与愿违,田娘的汗没发出来,人反倒就此昏睡过去。她在梦里又是谢家的从前的生活,田娘疲累的不去想,拼命想醒过来。      迷蒙中听见“她崔大娘,这可如何是好,这孩子火烧火燎的,会烧坏的。而且昨个睡的也不安稳,能不能昨个掉下去水,冲着什么了?”      “他婶子,你别急,回头给孩子叫叫魂。我这还有几个钱,你先去请大夫来看看。唉,这丫头从小身子弱,虽说是夏天,可到底水下凉啊。先这样降降温。”一个温凉的布巾敷上田娘的头。田娘觉得燥热的心变得温润些。      “这个,你家也不宽裕,她爹看病在你那借的二两银子都还没给呢,这怎么好再拿你的钱。”张氏带着哭腔的话音。      “好了,你先拿着,给孩子看病着紧。那些也不急,你先别想那个。”崔氏爽朗的声音。      烧的迷迷糊糊的田娘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娘不要卖田,我不要去老家金陵。”她不想重复走前世的路,不管那是梦还是现实,她都不要去试。她要远离谢家的一切,她要保住娘亲和弟弟。      过了一会,外面又传来声音“郑家的,你这样也不是个事,丫头一看就是失魂儿了,你得去道观去拜拜。”一个似破锣一样嗓音的在外面叽叽喳喳。      “是,我也觉得,只是我现在手头也没有钱啊。”张氏无奈的声音。   “我看你到处借钱,就说我家那800钱不急,可别人的呢,还有孩子现在的药钱,你去拜三清大帝,那不得奉上些香油钱啊。”      “这些年,多亏嫂子照应着。我去,我想法子也要去拜拜,求三清祖师爷保佑我家田娘。”      “我跟你说,那个王管家又来找我了,他说了,你要是同意,他看在青苗的份上,还能加二两银子。”破锣嗓子压低声音说道。      “娘,娘,我渴。”田娘迷糊中听到这里,拼尽全身的力气,朝外喊道。      “许嫂子,田娘叫我呢,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好了,我去找你。”说话着,张氏已经匆匆的跑了进来。      “田娘,来喝水,来。”张氏红肿着眼睛,把田娘扶了起来。喂她喝水。      田娘看着憔悴苍白的张氏,明明满眼的担心,脸上却带着安慰的笑容。不由的亲昵的靠着她,这样好的娘,她发誓要留住她。      “田娘,你还那里不舒服,不怕,忍着些,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啊。”张氏抱着田娘,用安详的声音说道。      “娘,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仙女给我喝柳树皮煮的水。说我要喝几天,我的病就好了。娘啊,你给我去煮水好不好。”田娘嘶哑着嗓子说道。      柳树皮泡水可以退热,这还是那时候她听厨房里的厨娘说的。当年厨娘说她家的小子就是喝这个退的热。如今说不得,她要试试,谁让姜汤也没效果呢。      “不行啊,孩子,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娘从来就没听人说过,那要是喝坏了怎么好。不及,崔浩帮着去请大夫了,一会大夫就来了。”张氏摇着手,劝着田娘。      “娘,我想试试,那个仙女说了,我要是不喝,她会不高兴的。娘,你也不想惹仙女不高兴吧。”田娘通红着脸,眼睛烧的都有些疼。      “无量天尊,不怪,不怪,要怪就怪我,不要怪我家田娘。唉,女儿啊,你好好躺着,娘去,娘这就去。”张氏一听涉及到神仙,赶紧慌慌张张的出去。      田娘心里很难过,她不是想吓唬娘,可是不这样,她也不会信。现在就是大夫来了,她家也没钱买药。何况都欠了那么多钱,她要是还看大夫吃药,那后果,她不想去想。      很快张氏就端着黄绿色的一碗水过来。“我尝了尝,特苦。要不咱不喝,娘给仙女磕头赔罪。”张氏犹豫的说道。      “娘啊,我嘴里没味,喝不出来的。你放心吧,仙女不会骗我的,等我好了,娘就知道,我不是瞎说的。”      田娘端过来,大口大口的喝,苦的她眼泪都下来了。一大碗下去,不知道是苦的还是热的。只是还别说,不一会的功夫,她身上竟然有了汉意思。      “娘,你再去煮些,过会我再喝些。”田娘在朦胧要睡过去的时候,说道。      “郑婶,那个李大夫不在家,说是给镇上的龙财主家出诊去了。”外面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田娘闭着眼睛苦笑,看,没钱大夫都不愿意来。她装睡,不想让娘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      “姐姐还没好?娘,您想想法子,要不我不去学堂了,我去做学徒去。”昌柏焦急的声音惊醒了田娘。      “不行,你不用管,好好读书。你姐还有些热,你看着些,我去做晚饭,回头娘会想法子的。”张氏坚定的说道。      “娘,我没事,都出了汗了,你再给我煮一碗。”      田娘睁开眼睛,笑着看床前站着的一脸焦急的弟弟。这样的好的弟弟,她必须好起来,她不要他死在自己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收藏吧,养肥吧,春天了,动动手,就会有美丽的花出来的。 ☆、04 弃婚约   连着喝了两碗柳树皮煮的水,田娘夜里汗出如雨。整个人就跟洗了热水澡一样,水雾蒸腾,衣衫被褥都湿透。      “无量天尊,老天啊,女神保佑啊,我儿好了,呵呵,我儿好了。”守着田娘的张氏笑着,却扑簌簌的掉下眼泪来。      怕女儿看到,她赶紧抹去,然后不停的给田娘擦拭脸上身上的汗水。一夜几乎没有合眼,天亮时候,田娘身上的热度彻底的下去了。      “娘,你去休息一下,我好了。真的,早饭我来做。”田娘心疼的把张氏推到床上。      “好孩子,你才多大,那里会那个啊。娘没事,一会就做好了。”张氏笑着说道。      田娘这才想起,自己当年因为体弱,清高,除了读书,女红都是不太通的,更是从没下过厨房的。她会的这些都是母亲过世后,她才一点一点学会的。      “娘,我都这么大了,以后你教我吧,我好给娘搭把手。”田娘只得这样说道。      她又不能说她梦里过了八年,她现在已经二十,女红厨艺都已经精通。不说她娘信不信,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而且她不打算说这个了,免得吓坏了她娘。死后重生毕竟牵扯鬼神,而且她宁愿相信那是她的一个梦。虽然梦境是那样的清晰,是那样的活生生,那人冰冷的神情,那给休书时候的蔑视,那剪刀入喉的感觉,如今她想起来就会觉得心里难过,脖子疼。      “好,以后娘教你,现在你先歇着,我去煮早饭,你弟弟还要去学堂呢。”张氏给田娘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又把汗湿的床单也换了条。然后才出去做早饭。      两天后,田娘已经和常人一样了。这天送了昌柏走后,她执意要和张氏去田里。      “娘啊,我都这么大了,在家里也无事可做,不如我和娘去帮忙,总麻烦崔大娘也不好。”田娘拉着张氏的胳膊撒娇道。      “可是你身子骨不结实,外面这么热,会晒坏你的。如今也没什么活了,我也就是不放心,去看看。”张氏有些犹豫。   她本就是在家从父,出嫁随夫,夫死随子的人。自来性子随和没什么主意。觉得田娘出去走走也好,可是又担心她娇弱的体格。      “不会的,我就是去看看,陪陪娘,给娘搭把手。”田娘以前几乎没去过自己的地,现在她不想让娘亲一个人劳累,想去看看,去帮忙。      到底不忍心女儿失望,张氏给田娘也带上大大的草帽。然后母女两个一通走出家门。看着外面的天空,虽然热,可是田娘却很开心。      看着稀疏来往的乡邻,田娘开开心心的打着招呼。这样恬淡的日子,那时候的她是多么不屑啊,总是觉得农人没文化,感觉混在其中别扭。      “娘,你在这边树荫下走,那边太热了。”田娘拉着张氏往道边阴凉地走。      “呵呵,好姑娘,我姑娘长大了,越来越知道体贴娘了。以后嫁出去,你这样体贴,你婆婆也会喜欢你的。”张氏笑着说道。      “娘,那不过是人家的戏言,您还当真啊。我爹过世,谢家也没人过来,人家都没当成事情。”张氏的话,让田娘想起,她和谢家还有婚约在。   可是无论那八年是梦,还是她的前生,她都不想重复和冒险。想起那个人,和他的一家,田娘决定,无论如何,她此生是绝不会入谢家的门了。      “你这孩子,怎么是戏言,当时可是你谢伯母求着要定下你的。你不要乱想,这种事情怎么能随意胡说。”张氏笑着说道,只是心里也觉得田娘说的有理。   当年送走那谢夫人,最初还有过一封信过来,后来就没了声息。如今丈夫过世,她也是送了帖子过去,可是却没人过来。      “娘,直到今日,他家都没送婚书过来,世态炎凉,咱家这样败落,人家是不想认了,您以后不要提了。让人知道了,反倒笑话咱们攀附权贵呢。”田娘进一步的劝说张氏。      “唉,那年,你父亲身体还很好,那天是百年难遇的暴风雨天啊……”想起过世的丈夫,张氏眼圈不由得又红了。      田娘祖父二十岁的时候,中了同进士。据说因为人比较正直清廉,一生辗转也没什么起色,后来干脆就告病,因为曾经在这淮西做过同知的,当年喜欢崔家村的风景秀丽,就把家安在这里了。      可惜田娘没福分见过她这个风光霁月的爷爷,张氏进门没多久,老爷子就没了。田娘祖母身子不好,可是个性要强,一心想扶持儿子读书,一朝上榜好衣锦还乡,只是一直到四年前去世,也没实现心愿。      由于父母都不善经营,常年的坐吃山空,再加上田娘他爹一次次的考试,家里不薄的资产,到了田娘父亲去世前,就只剩下十多亩地和这个院子。      春天那场瘟疫一样的伤害,不止是夺走父亲的命,还让他们家的资产严重缩水。为了给父亲治病发丧,如今的郑家只剩下四母薄田。      “两年前,你也该记得的,那天是你父亲带人把你谢伯母的马车给拉出来的。我和你谢伯母一见如故,是她主动提及要订下这个婚事的,我其实有些犹豫的,毕竟他大了你四岁呢。”张氏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说道。      张氏说的,田娘都知道,毕竟那时候她也已经十岁了。那年,谢文磊的父亲谢域还是金陵府九品的府衙主簿。现在该是升职了吧,很快就该去京城了吧。      因为谢文磊的母亲有个嫁妆庄子,在淮西乡下。两年前,他母亲过来小住回程的时候,不幸遇上大风雨。因为道路泥泞,车子陷下去走不了,是田娘的父亲带人给拉了出来人。雨太大,实在是走不了,就又借住在郑家,直到第三天雨停,才离开。      “是啊,谢文磊比我大四岁,他如今十六岁了,准备读书入仕。可是我父亲去世,他竟然都无声无息,可见是心里不同意的。”田娘喃喃的说道。      她现在知道了,谢文磊从来就没同意过。就是没有表妹,他也不会喜欢自己的,读书的人那里会喜欢乡下村丫头。不过他不是最不同意的吧,毕竟婚姻大事,要由父母决定。      那是谁不同意,应该是他父亲吧。呵呵,抓奸,抓儿媳妇的□。想想她进门四年,公公几乎都没和她说过话,可是抓她痛脚却是比谁都积极。可见心里多么的不喜欢她,不喜欢这门婚事。      她进门的时候,公公那时候也是六品京官了啊。而她除了是郑家的女儿,就什么都没有了,连嫁妆都没有的孤女,也帮不上他儿子的前程。      “嗯,这名字,我都记不清了,你还记得。”张氏有些惊讶的转头看了田娘一眼。      张氏看着女儿眼睛里有哀伤,有恨意,有嘲讽,有些不解。这一病,田娘变化实在是太多了。都是家里穷,让孩子受委屈了。      “呵呵,记得啊,我记得,文磊,文磊哥哥。”田娘吃吃的笑着说道。      那年,谢文磊的娘进到堂屋,刚好听到田娘在隔壁的书房吟诵诗词,她当时说的话,田娘记得很清楚。过了这么多年,田娘还是记得当时的场景。      谢文磊的母亲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对着张氏说道“妹妹,你好福气啊,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我就没这个福气了,一个个都是儿郎。”还给了她一块玉佩做见面礼。“好孩子,不要嫌弃,留着玩吧。”      “田娘,你怎么了?”看着田娘不知所云的笑容,张氏有些忧心。      那年的郑家还是小康之家,相公还有入仕的机会,那谢家也不过是九品,还可以相匹配。可如今据说已经是七品了,自家却是败落如斯。也难怪丈夫去世,谢家连信都没有。这个婚事当时也只是口头约定,看来也没什么希望了。      “我没事,娘,以后不要提了,我们过自家的日子就是。”田娘可不想再嫁给谢文磊,然后再用剪刀自杀一次。      她是绝不会的,她死去的那一霎那说的,都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愿此生,和那人永不相见才好。      “嗯,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等我们回金陵时候,我去谢家一次吧。”张氏叹口气,话是那么说,却心里没有底。      空口无凭,而且谢家虽然不是多富贵,可谢家是大族,那是百年书香世家。如今宫里还有位贵妃娘娘,是出自谢家的。谢家族长也是当今的天子之师,位列三公的谢老太师。      反观自家,虽然郑家也出过皇子妃,可是那都是很多年前了,而且自己这一支眼看着就要出五服了。与谢家门第相差太远,如果真的把田娘勉强嫁进去,她那个性格,在那样富贵之家怎么活。      “娘啊,这门亲事就这样罢了吧。好在知道的人不多,呵呵,女儿还有机会嫁他人的。”      “你这孩子,慎言,让人听见像什么。”张氏有些愕然田娘的大胆。      “娘,我说的都是实话,您想想,您要是去找,他们家再不认账,流传出来,闹得满城风雨,女儿可是再不用嫁了。”田娘认真的说道。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那是她求的,不是娘逼着的。”      “谢伯母,不是伯父,她未必做的了儿子婚事的主。您要去了,可不成了挟恩施报,让人耻笑。女儿勉强嫁进去,又怎么会得好?”      张氏听了,一时没了话,觉得这两年无音信,也许真的是妇人家做不了男人的主。可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能背信弃义啊。      “娘,你想的我懂,进了他家,我会衣食无忧。可是我不会开心,也不会得到公婆的欢心。”因为京城的开销大,谢文磊他爹的小妾又多,田娘嫁进去时候,府里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当然比郑家要好的多,只是田娘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对着一个整日看不到,看到也是冷冰冰的丈夫。夜夜独守一盏残灯,日日小心翼翼的应付各类姨娘和小妾,表妹和小叔。      这一世,她要在一旁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谢家,哼哼,暂时见鬼去吧。如果狭路相逢,田娘不是善良人,雪中送炭不会,黄鹤楼上看翻船还是会的。   “好吧,依你就是。”想起大家族的日子,张氏叹口气,算了就算了吧,好在女儿还小,不急。只是再找,还能找到那样人家了吗。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过很好很好的生活的。”田娘知道张氏的担心,她笑着搂着张氏的胳膊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收藏我吧,收吧收吧,俺自带粮食还不成吗。 ☆、05 被逼债   前世田娘也没下过田,看着一地绿油油的植物,她喜欢的不得了。可惜,自己家种的明显不如旁边那家壮实,看着蔫头耷脑的。      “娘,咱们家的怎么不如他们的好?”      “该施肥了,可是咱们家里那有啊,再说娘也弄不过来这个。”   张氏没说的是,她也是头一年。以前因为有丈夫教学生挣得钱,地多出产也多。所以,家里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雇个短工打理这些地。      想起丈夫,她一阵黯然。如今地少了,家里又都是外债,她没钱雇短工,只能亲力亲为。只是她身子单薄,力气小,施肥时候虽然崔家的母子帮忙,可到底肥料施的次数少,这地自然长不过人家的。      “娘,没什么事情,咱们回吧。你回头教我绣花吧,我看你绣的真漂亮,女儿喜欢,想自己绣。”田娘拉着张氏的袖子说道。      田娘看着张氏的憔悴的脸,心里难过,却不能说什么。她知道她娘没说的是什么,她娘的脸上写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好,娘不问了,我女手巧,很快就会学会的。咱们回去。”张氏一怔。      田娘自小只喜欢读书,素来不爱女红,厨事。因为她从小体弱,夫妻两人都宠爱她,也就依着她。      可是如今女儿为了帮她,竟然要学习这些,女儿的懂事让张氏心里暖暖的有些发酸。自从这次意外,田娘如今懂事的让人心疼。      “哎呦,这不是郑家的,这是去田里了啊。哎呦,啧啧,看咱田娘的小模样,越长越水灵了。”两人往回走,就快到家的时候,一个破锣一样的嗓音在后边响起。      “是徐嫂子,田娘,叫大娘。”张氏侧身站在路旁,笑着迎后面的妇人。      “大娘好。”田娘看着这个红衫绿裤的肥女人,她认得,就是她总是撺掇她娘卖地。      徐婆子属于半个经纪,谁家买房卖房,置办田产什么的,她都掺一脚。田娘的卖地,她自然是有好处拿的,不然那里会那样蹦跶的欢。      “好,这孩子嘴真甜。”她冲着田娘呲牙一乐,一口大黄牙和浓重的口气,让田娘微微侧头。      “郑家的,上次我和你说的,你想好没,人家王管家昨个还来问了的。”她拉着郑氏小说说道。      “那个,我再想想。”张氏有些犹豫,看了田娘一眼。如今除了欠的钱,还有给这个孩子补身子的钱和儿子学费的钱。      “你还想什么,我知道你欠了好几家的钱,别人不急,可我家是急着用钱的。你赶紧的想。”徐婆子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大娘,地我们不卖了。卖了我们家以后怎么办啊。您给我们两天时间,我们一定先还您家的钱就是。”田娘忍着怒气,温和的说道。      “哎呦,郑家的,你家谁说的算啊,如今郑先生没了,可也不能是小毛丫头说了算吧。”徐婆子不满的说道。      “徐嫂子,丫头小,你别介意。我回头再想想。”张氏一脸讨好的笑容,刺激了田娘的眼睛。      “徐嫂子,你再快限我几天,等我手里这幅枕套绣好了,就可以…..”没等张氏说我,就被不客气打断。      “哟,那得多少天哪,这孩子说的我不介意,不介意。她这也不小了,搁别人家都可以嫁人了。那个啥,两天后我去取钱。啊,还有我兄弟家那五百钱,你也准备好了,我一起取。”不等张氏再开口,徐婆子已经一脸不满的哼哼着走了。      当年母亲一定也是这样,卑微而低下的讨好,借贷,然后才不得已回金陵去。那边和这边有什么区别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然后母亲再没了希望了,再后面,就是她知道的。她要想想,要抓紧想想,家里还有什么是可以变通成钱,而不必卖地还债。      张氏叹口气,现在看来,她还真的想想。这地就是不卖,出的东西去了交税,刚刚够吃喝,那里有钱还债和给昌柏交束脩。      还有这丫头的嫁妆,看来还是该回金陵去。他们孤儿寡妇的守着族人,日常都有人照应着,昌柏也可以进族学,还可以省下些费用。      晚上,一家人吃完简单的晚饭,田娘在院子里看张氏绣枕套。看着张氏一边飞针走线,一边给田娘讲解。      然后又找了一块白布给田娘,让她照着做,田娘心里说她会,她很会,却是只能简单的缝一缝。她怕现在绣朵花出来,会吓倒张氏的,毕竟原来的她,这个时候只会补个衣服而已。      昌柏在院子里看书,张氏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停下手里的针,然后看着他们两个说道。      “田娘,昌柏,我们回金陵吧。”      “我听娘和大姐的。那里都行。”昌柏以前回过金陵,不过那时候他小,基本没印象。      “娘,不要,我喜欢这里。这里是家,那里是别人家。”田娘一听,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梦里的一切,无论真假,她都要远离,想到远离,胸口一阵疼痛,眼睛不由的红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去看看,回头娘再想想。”张氏安抚的说道。这几天,孩子变化太大,尤其是不能提回金陵的事情。   一提起,她就是激烈反对。没落水的时候,她也这样啊。唉,实在不行,还真的得去道观拜拜。      “大姐,那里都是郑家的人,怎么就不是家呢。”昌柏有些奇怪的问道。      “小弟,夫子见过不是嗟来之食的典故吧。我们两手空空的回去,靠着族人,寄人篱下,那里比得上我们在这里,靠自己的努力过好日子自在。”田娘耐心的说道。      “嗯,夫子说过这个。不过咱们家,要不我不读书了吧,我可以去做学徒去。”昌柏再一次提出。      “胡说,你就好好读书,你爹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让你后年下场考试呢,你给我消停些。”张氏脸一沉说道。      “可是大姐身子不好,我要帮家里减轻负担。”小小年纪的昌柏一脸严肃的说道。      “那怎么行,我和娘还指着你中状元,给娘挣个诰命夫人呢。你放心的去读书,家里有娘和我。”田娘郑重的对着昌柏说道。      田娘出生那年,因为他爹要上京赶考,张氏日夜悬心丈夫,本就体弱。又赶上田娘母身体不好,可怜张氏又要操劳家事,又要照顾婆母,导致田娘早产。      虽然第二年又有了弟弟,可是因为她生来体弱些,父母对她反倒比弟弟要上心。她又自幼爱读书习字,不像弟弟顽皮淘气,更是得父亲欢心。   “大姐,你身体真的没事?”昌柏还是忧虑的样子让田娘一阵心酸。      “我好的很,你给我乖乖的读书,不要去打柴摸鱼。那些娘和姐姐来想办法,我还等着做状元公的姐姐呢。”      “好,我学习,我一定要中举,让娘和姐姐扬眉吐气。”昌柏小脸一脸光辉,就好像他真的中了状元一样。      “哦,我都差点忘了,这个给你,那天你落水,这挂绳退了色,娘又给你换了一根。”张氏在装针线的笸箩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田娘。      “在娘这里,我还以为它落河里去了。太好了。”田娘看着那枚刻着云纹的玉佩,不由的笑了起来。      “都怪娘,这两天忘了和你说。”张氏一时间有些动摇,看着田娘那样喜欢玉佩,这婚事是不是还得问问。      “娘啊,这个你拿去卖了吧,咱们这样的人家,要这个虚物有什么用。”田娘笑嘻嘻的把玉佩又放到张氏手里。      “大姐,以前我摸一下你都不让,今天你竟然舍得卖了?”昌柏也惊奇的说道。      “那可不行,这可是贵重物件,而且是你和谢家的信物,怎么能卖。”      “娘啊,这个是人家给的见面礼,怎么就变成信物。还有,其实也算是在咱家避雨的报酬吧。不当吃,不当穿的,留着干什么。”奇怪,后来这玉自己给了谁,好像是刚成亲就被谢文磊要了回去。      是了,被他要了去。田娘又扫了一眼,不过一块翡翠玉,有些絮状物,不是最上乘的。按她的眼光,也就值个三十两左右,卖的话,能给十五两都是好的,保不齐只给十两八两的。      那人太小气,这个破东西,也值得他急哄哄的要了去。要知道,他身上的那块至少值一百两。      “不行,我还想留着给你做嫁妆。”张氏坚决的说道。      当初家里值钱的都卖了,后来又卖地,都没打过这个玉佩的主意。一是因为这个婚约,二是田娘喜欢这个。   虽然她不去找谢家,可万一谢家找上门来,那这个婚约就还是要实行的。好歹还有个物件在,不然让人知道了,她郑家成什么人家了,连孩子婆家给的信物都能给卖了。      “哎呀,娘,人家还小呢,我等着弟弟用状元郎的招牌做嫁妆。这个玉看着好像比堂妹那个还要好些,也许能卖个十两八两的。”      “你这孩子,那里听来的这些,钱的事情娘来想法子,你就好生的收着就是。”      田娘看她娘也说不通,也就不再说话,默默的自己想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田娘急啊,她需要钱啊钱啊,钱啊钱。唉,钱从哪里来。 ☆、06 当铺行      躺在床上,田娘默默的在心里算计这些天看到的。好比今天,她一路上,在左邻右舍的院外都看到小鸡小鸭大白鹅,肥猪瘦马老黄牛,而这些她们家都没有。      如今家里除了三个人是活物,就再没其他的活物种了,那怕一条看家狗,守家猫都无。在夜色里,田娘咧咧嘴,从前的她,何尝注意过这些。      一梦八年,她努力回忆,依稀记得家里也曾经有过几只鸡鸭鹅,可从父亲生病开始,陆陆续续的杀了,卖了。最后一只鸡在她醒来那天,绑了翅膀送给那个白胡子的老大夫做了诊金。最后一个蛋,被他娘蒸来给她补身子。      至于其他的猪马牛倒是他家从没有过的。      自己家的地,每年都是一季的小麦,一季的稻米。今年父亲重病,需要钱,大部分的好地都卖掉了。剩下的这四亩地的小麦,家里有事,到母亲想起的时候,已经荒了。如今虽然在崔家的帮忙下载上了稻米,可是却因为肥料不够,以至于长势不好。现在急需再扬一次肥料,这是母亲白日里说的。      园子里种了些蔬菜,可是由于弟弟日日都要打柴读书,她因为身体不好又只顾着习字学文。母亲那里一个人那里忙的过来,结果疏于照顾,长的也都蔫蔫的。      田娘叹口气,现在她急需钱啊。有了钱,她可以买几只小鸡小鸭养着。她看到崔家的猪圈,虽然味道难闻,可是那膘肥体壮的大肥猪,据说出栏可以卖一两银子呢。从前她只知道吃肉,却是不知道猪是这样长大的。      要知道她家的四亩地,一年出产去了吃用,估计连半两也剩不下。   有了钱,她也可以买两只小猪养着,过了年也可以卖些钱,至少够了弟弟的学费。她问过崔大娘,猪吃的比较杂,什么都成,剩饭菜,山上田间的野菜煮成糊状撒上把稻糠也就够了。      想着想着田娘睡了,第二天一早上,她照常送走了昌柏。张氏收拾了一下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蓝布白花的褂子。      “你赵大伯家的儿子娶媳妇,娘要过去帮忙。田娘,你好好的在家,中午自己弄点吃的,下午娘就回来了。”      “好的,娘。只是娘怎么带着这木簪子,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不戴银簪子啊。”田娘一直有些奇怪。      这几天,她见母亲总是穿那样一件蓝白花的褪了色的大衫。记忆里,母亲是个爱美爱干净的人,她恍惚记得,母亲当年有好几件素净的纺绸衣服。她记得就是爹去的前一年,娘还添了一件新衣服。以前到了夏季,走亲戚参加喜事的时候,母亲都会穿的。      “你这孩子,如今你爹的孝期还没过呢,娘自然该这样,素净些。”张氏有些不自然的说了句,然后又叮嘱田娘几句才出了院门。      乖巧着答应的田娘,仔细的看了她娘的头脸,母亲不止是头上的银簪换成了木簪子,连耳朵上常年带着的银丁香也没了。   又想想自家的情况,她不由的心酸。当年她也问过,母亲也这样回答,那时候的她竟然就信以为真了。      现在的她明白,十有□是卖掉了。想起母亲的衣着,田娘匆匆的来到母亲的房间,看着母亲床头的樟木衣箱四格大衣箱,她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   看着里面的情形,田娘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原来满满的四季衣裳,还有母亲每年都会拿出来晾一晾的,她最珍视的大红嫁衣,都没了。就剩下一些麻布衣服了,连过冬的棉衣都没了。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拿去当掉了。毕竟父亲过世,地里没了进项,家里本就空虚,还要支付弟弟的学费和家里的生活费。这半年,娇弱的母亲,支撑的是何等的艰难。难怪母亲要离开,这样的家到了冬天,要如何支撑。      从前她秉承大家女儿的清高性子,足不出户的原则,从不屑于和那些左邻右舍打交道,也从不过问家里的境况,对这些几乎都看不见。母亲卖地也好,回老家也好,她都没想过什么,只是跟着母亲走就是。      如今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坚持很可笑,可怜。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还当什么大家女子催眠自己,只是为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男子。   想起那个清雅如玉的男子,她的心口骤然作痛,愤懑难平。可是如今最要紧的如何变现银子,如何及时还债,如何保住自己的家园。至于那个男人,就让他随风去吧。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那个梦里前世,那个人固然可恨,可是自己做的也未必就好。看到母亲对自己无私的宠爱,看到弟弟为了家,小小年纪就去打柴,过去的她怎么就没看到这些。田娘暗暗发誓,这一生,无论如何她要保全娘亲和弟弟,远离那个爱表妹的男人。      田娘匆匆的关上母亲的衣箱,然后自己收拾了下自己,拿上那块玉佩出了家门。崔家村就在淮安城的城郊,距离城门不过四五里地。她爷爷当年是嫌城里吵闹,才选了崔家村安家,觉得进城也方便,乡村又安静。      田娘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门口。站在淮安城城门入口处,田娘看看脚下黄土压实的官道,又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进出城门的车马人等。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感到自己存在的真实,那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梦还是前世。      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田娘一时有些茫然。时隔八年,这个本就不熟悉的府城,如今更是陌生。稳稳心神,田娘看了看,选了第一个看到当铺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我要当东西。”田娘站在高高的柜台前面,惦着脚才能看到柜台里面的胖掌柜的。      “什么东西,拿来看看。”胖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线的老掌柜,放下手里的算盘,抬头看向柜台外面的田娘。      “给您。”田娘从荷包里掏出那块玉佩递了上去。      “活当死当?”胖掌柜漫不经心的问道。      “活当多少钱,死当多少钱?”田娘仰头,可惜个子比较矮,看不到柜台里的老掌柜的脸。      “你这个成色不好,活当五百文,死当一千文。”胖掌柜的掂了一下那块玉佩说道。      “不当了,您还我吧。”田娘脸一沉,这是欺负她人小,不懂货呢。      “哟,姑娘,这么个破烂下脚料,你还想多少呢,我这都是多给,你上别人家看看,能不能比咱家的高些。”胖掌柜睁开那一线眼睛撇了田娘一眼。      “这可不是下脚料,小女子虽然不是行家。可也知道它虽然不是上等的翡翠,可是这绿色,这水头,那也是上好的了。我家这是急着用钱,要不也不会出手的。”田娘拿过那块玉佩,脆声声的说道。      “哎呦,你这小姑娘,要你说那得多少?”胖掌柜的一撇嘴问道。他看田娘的衣着,就知道是这乡下的。他就不信这小姑娘还能说出天价。      “这是翠丝种翡翠,这样的品质,我不多要,死当,二十两。”田娘恍惚记得当年婆婆好像曾经说过,这个玉佩就叫翠丝种翡翠。      “走吧,走吧,你懂什么是翠丝种,破烂下脚料,赶紧去别人家吧。”胖掌柜的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田娘也不多言,转身往外走。她还是不够成熟,怎么没想到,这样的东西,当铺怎么会给高价。也许首饰店可能会更好些,可惜当年没好好的逛逛这淮安城,不知道首饰店都在那条街。她不想废话,她得赶紧出手,然后赶在下午回去,不然张氏回家见不到她该着急了。      “等等,徐掌柜的,你让她拿过来我看看,可否真是翠丝种。”一个清郎温润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哎,大少爷,那个乡下丫头胡说,那里来的什么翠丝种。”徐掌柜颠颠的过去给掀帘子。      一个一身冰蓝绢丝外袍内衬白色绢丝中衣的少年,他没理徐掌柜的话,直接打开柜门,出来站在厅堂里。田娘听见声音自然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去有些惊讶。这个人,她是认得的,虽然此时和彼时的长相还有区分。      原来这是他家的当铺,也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父亲是个奇葩。作为公主的儿子,不入仕,反倒跑去经商做买卖,生意据说做的很大。她想起,刚刚在门外确是看到一个尹字。   乍然间遇到和那个人相关的人,一时间田娘内心翻江倒海,她想就此转身。      尹承宗,昌平公主的孙子,安平侯的侄子,天元十四年的状元,谢文磊国子监的同窗。那年状元打马游街时候,她正好去了谢家的店里看帐,路上见到过这位年少的状元郎。要是没记错,他比自己大两岁,今年十四岁吧。      她能记住这位,还是因为这个状元喜爱农林养殖,中了状元不去做翰林,而是直接提出到工部去做了个小吏。他祖母父亲自然是不肯,当年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他还是拧着去了工部,苏文苑还拉着她说过,这个人是个怪胎。      “这位小姐,能给看看你的玉佩吗?”尹承宗温和的看着田娘。      他不明白,她那一脸他乡遇故知的表情因何而来。他只是在后面读书读的烦了,就偷着溜过来。觉得这个乡下女孩挺有趣,就出来看看。      “这个大爷您看,这真的是翠丝种。”田娘递上那块玉佩。      “嗯,这个的确是,不过到底有些絮状物,不是最纯净的。”尹承宗看着手里的玉佩。      “大少爷,您赶紧回去读书吧,不然老爷回来又生气,搞不好就把你送回京城去了。”后面又跑出了个小书童,苦着脸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这位小姐,你这玉佩要多少钱?”尹承宗制止了小书童,然后温和的问向田娘。      “少爷,这个玉佩市价要买少了三十两,您是拿不下的。我家是急用钱,才不得已拿出来的。二十两才能解决问题,不然当不当都于事无补。”田娘知道这快玉佩最多能当十两,可是看他的样子,由不得翻了一番。      “丫头,你这是讹诈呢啊,我们这是当铺,你那破东西,怎么值那些?”胖掌柜的再也坐不住了。腆着大肚子颤颤的走了出来。      “徐叔,这玉佩挺好啊,的确是翠丝种,二十两不贵吧。”尹承宗挑起他又大又圆的凤眼看着徐掌柜的一眼。      “少爷,咱们是当铺,都是十当一,都想这位,咱们都不用做这行了。”胖掌柜苦着脸说道。他还想加一两拿下呢,结果被自家这位爷给搅合了。      尹承宗看了看一身白底蓝花的旧布衣的田娘,“你这个玉佩是你所有吗?你可做得了主?”      “是,这本是父亲故人所送,如今父亲故去,家里因为急需用钱不得已。我娘她觉得愧对父亲,不好进来,在那边等我呢。”田娘犹豫了一下说道。      田娘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的确十二岁的她看起来太单薄,比自己的弟弟矮半头不说,如今和这个少年一比,她也不过刚刚到了他的肩头。是有点让人无法相信。      “是这样啊。那个这个我自买了好了。燕文,给她二十两。”      “不行了啊,少爷,那个价太高了。”胖掌柜的看着那小书童掏钱,肉疼的说道。      “走我自己的账,徐叔您就别心疼了。”尹承宗有些好笑的说道。      “多谢这位少爷。”田娘不想废话。      那一世她打听过这个玉佩的价值,知道就是去首饰店,也不过就是这个价了。多也多不多少,她现在太小,搞不好人家再以为她是偷来的就坏了。      田娘走后,燕文哭着脸跟在尹承宗的身后。“少爷,咱可就那二十两了,你要买的花这回可没着落了。”      “嗯,放心,我也是觉得这个玉佩有些眼熟,好像看谁带过,才买的。钱的事情,回头我去找姨妈就是。”尹承宗看着手里的玉佩说道。      田娘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现在一手拎着刚刚在肉铺割得二斤肉,另一只手隐在袖子里,握着荷包。要知道这里面装的可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十九两银子,外加九百多文钱。      她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浑身轻松。她娘终于可以不用卖地了,她们可以保住自己的田了,弟弟也可以安心的读书了,她相信只要自己多想多动脑,日子还是会过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悲催的我最近真是,不说了。昨晚太晚了,刚刚一整理,我又删掉很多,干脆把两章合成一章,大家看吧。尹家少爷出场了,那个啥,后面会交代他为何在这里的。 ☆、07 打牙祭      田娘到家的时候,张氏还没回来。田娘把银子藏好,然后提着肉去了灶间,她决定做她拿手的红烧肉给昌柏和张氏打牙祭。      放下肉,兴匆匆的去找做饭的材料。空荡荡的灶间里,本就没几个坛罐。她很快就都看过了,看完后,田娘都叹不出气来,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想卖青苗地了。      不大的米瓮里还有不到一瓢的粳米,倒是旁边的米缸里还有大约四五斤的糙米面。油罐里根本没有油,盐也不过一小把了。倒是腌菜还有三四罐子。      谢家再不济,倒是从没让她操心过米缸的问题。她到底没有生活经验,只想着给弟弟买肉,却忘了生活中必须的柴米油盐。      自家的那些地都不是上等的,四亩地连苗估计也不会超过四十两。她记得当年母亲带着他们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是有十几两银子的。      去了金陵,自家没有祖屋,只能依附在堂伯父家。由于没有进项,又要打点些人情送昌柏去族学读书,那些钱很快就用完了。后来母亲重病,才会无钱医治,然后……。      田娘晃了下头,不去想那些,那些都是梦。如今有了这笔钱,至少地不会卖了。有了地有了收入,他们就不会去金陵投亲,母亲自然也不会生病,弟弟更不会惨死。      田娘觉得有些不舒服抹了一把脸,手掌中全是冰冷的眼泪。她深吸口气,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觉得一会昌柏就该放学了,母亲也快该回来了。      她先出去到柴房抱些稻草和麦秸进来,然后麻利的点燃锅灶,添水刷锅。想起刚刚看到的,家里已经没有菜油了。她默想以前厨房里厨娘是如何炼猪油的。然后把肥膘切碎放到锅里炼油,炼好猪油都舀出来放到一个海碗里,留着以后炒菜用。      想起弟弟那瘦的只剩下大脑袋的身子,田娘抿了抿嘴,她想给弟弟做一锅红烧肉。那时候她为了讨好那冷面夫君,每日无论多累,只要他在家,她都要挖空心思做他喜欢的食物。   他喜爱面食,尤其是甜点,和红烧系列的菜品。第一次的烟熏火燎就不必提了,总之半年过后,她后来终于可以熟练的做各种点心和菜肴,其中就有这道红烧肉。      田娘晃了晃脑袋,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可惜刚刚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糖,叹口气,如此她只能做炖肉了,红烧肉只能等以后了。      把剩下的肉连皮带肉都切成小块,用清水洗好。然后把火势加大,舀一点刚刚炼制的猪油放进去,然后把找到一块姜和两瓣蒜都放了进去爆锅,下肉,添汤,盖上锅盖。      田娘又把把旁边的一个小锅灶点起来,刷锅添水。把米瓮里为数不多的粳米都舀出来,淘洗后先下水煮,等水开米花翻滚,她又拿笊篱把米饭捞出来放到一个瓷盆里。把米汤都舀出来,又新添清水,加上木头锅插把瓷盆放上去,盖上锅盖蒸米饭。      看着大锅里的肉汤翻滚,田娘约莫肉该是烂了,就加盐撤火,减小火势小火慢炖。天气很热,不过田娘还是很认真的坐在灶门前看着火,她现在一心想要让娘亲和弟弟好好的吃一顿。      “好香,大姐,这么香啊,是娘炖肉了吗?”昌柏连蹦带跳的窜进了蒸汽弥漫的灶间。      “小弟回来了,是啊,不过是姐姐做的,一会你尝尝,和娘做的有什么不一样。这里热,你去院子里等,一会就好了。”田娘抹了下额头的汗,笑着起身把昌柏手里的书袋子接了过去。      “大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昌柏疑惑的看着田娘。      田娘心里一颤,是啊,自己从前从没做过饭的。那时候就是拿这句话回答娘亲要她学厨艺的事,还被父亲夸奖过。      “你姐姐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下厨做饭有什么稀奇,天天看娘做,不会也会了,难道都要等娘来做吗?把这个送回去,娘回来就可以开饭了。”田娘笑着掩饰性的打开他的书袋,翻看了一下,就又递给昌柏。      “嗯,大姐说的是,要不大姐也教教我,以后我也可以帮你忙。”昌柏挠了下脑袋,想了想说道。      “好弟弟,你不用做这个,你好生的读书就是。姐姐就等你状元及第,那样我和娘才真正能有好日子过的。”田娘看着昌柏,觉得只要昌柏读书明理,然后才能立身于世。      “姐,那个我不想读书了。”昌柏拿着书袋,犹豫的用脚尖踢着地上的泥土。      “什么,不行。为什么?”田娘一抖,手里的烧火棍掉到地上。      “姐,娘不说我也知道,咱们家欠人好多钱,那里还有钱给我交束脩。我想去做学徒,家里还能宽裕点。”昌柏苦涩的低头说道。      “小弟,那些你都不用管,欠的钱,明天就都还上了。我想起来了,你学堂该交学费了,明天咱们就交去。”田娘站起来,心疼的拉过昌柏的手,看着粗糙的小手她眼圈都红了。      本来弟弟一直都是父亲自己教的,只是父亲病倒后,怕耽误了他的学业,才送他去了淮安城里的学堂。学堂是半年一收学费和食宿费,因为家里条件有限,昌柏一直走读,带饭的。如今七月过半,自然是该交下半年的费用了。      “姐,你那里来的钱?”昌柏吸吸鼻子,看了看锅灶不由的问道。      “姐把那玉佩卖了,足够咱们用了。好了,你去放书袋然后洗手,我把饭端出来。”田娘淡淡的说道。      心里想她前世的婆婆还是做了件好事,留下这个玉佩给她渡过眼前这个坎。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田娘,你怎么这么犟,卖那里去了,赶紧赎回来。”张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有些恼怒的说道。      “呀,娘回来了。娘,你尝尝我炖的肉,可有娘做的味道。”田娘笑吟吟的上前揽住张氏的胳膊。      “你啊,那万一谢家上门求娶要求出示信物怎么办?”张氏看着一大碗的炖肉,无奈的说道。      “当时说的是给我的见面礼,自然由我处置。娘,都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以后那件事不要再提起了。”田娘神情冷淡的说着,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可是这……”张氏一时间也没了语言,她不知道这个女儿一病后,变化怎么这么大,有了自己的主见,关注家里的变化。不过这样也好,从前的女儿,她总是担心她那样不通俗务,嫁入婆家会受委屈。      “娘啊,卖也卖了,花也花了,您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田娘稳下心神,重新又笑眯眯的搂着张氏的胳膊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怎么变得这样有主意了。呀,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张氏进门就听见两姐弟的谈话,以至于忽视了屋里的肉香米香。直到这个时候,才看到饭桌上的米饭和肉。      “这几天跟着娘看,就会了啊,至于这菜,我就按照娘平时煮汤的顺序来的,也不知好不好吃。”田娘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张氏。      “好孩子,娘高兴,好吃,嗯,真好吃。”张氏眼睛一红,夹起一块肉咬着说道。      “小弟,快过来吃,娘都说好了。呵呵,娘你也吃,我猜娘在赵家肯定没好意思吃饱的。”田娘给三个人都盛好饭,然后招呼昌柏坐下吃饭。      “这丫头,娘就是吃饱了,也得尝尝我女儿给我做的饭菜。”张氏慈爱的摸了摸田娘被火熏的有些红的脸蛋说道。      “这肉真好吃,娘,给您。大姐,你都吃啊。”昌柏埋头大口的吃着,还不忘记给张氏和田娘夹肉。      “是啊,田娘,你这第一次就做的这么好,娘可比不了你。娘当年做了半年多饭,你爹才点头说可以。”      张氏吃了一口,抬头看向田娘。她心里其实很奇怪,毕竟这半年来家里很少吃肉了。女儿是如何学好的呢,这孩子这一病还真是变了很多,也许是丈夫在天上保佑他们娘三呢。      “真的吗,娘啊,这说明我真的很有烹饪天赋啊。以后咱家的饭菜我包了好了。呵呵。”田娘心里一颤,看老娘那疑惑的眼神,连忙笑呵呵的吃了一口说道。      “那怎么行,你会了也好,免得将来到了婆家受憋。不过家里还有娘,那里就让你天天烧饭去。”张氏也笑着说道。      “那要是再买肉还是让姐来做,我觉得姐做的好吃。”昌柏抬头说道。      “好,只要弟弟喜欢,姐给你做一辈子。”看着昌柏虽然大口吃,确明显只肯吃自己面前的那部分。田娘心里一酸,不由的脱口而出。      张氏看着那姐弟你谦我让,不由的心里感动很欣慰。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觉得所有的苦累都不翼而飞了。      “哎呦,这已经吃上了啊,呵呵,这做什么,这么香啊。”      田娘听见爽朗的笑声,就连忙起身迎上去“崔大娘,您来了。”      崔大娘递给田娘一个大海碗。“好姑娘,你把这个拿过去。今天帮忙的都有这个,你娘不好意思拿,觉得还欠着人家的钱。我给拿了,这是应得的,可都是忙了一天了。”嘹亮的嗓音让屋里的空气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田娘知道这位崔大娘是真心的帮着他们家的,连忙又拿了副碗筷放到她面前。“多谢大娘惦记,还请大娘尝尝我的手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我争取还是晚上七点到八点发文,最近存稿箱不知道怎么了,难道我按错了??????? ☆、08 学堂路      田娘知道这位崔大娘是真心的帮着他们家的,连忙又拿了副碗筷放到她面前。“多谢大娘惦记,还请大娘尝尝我的手艺。”      “我尝尝我们大侄女做的菜。嗯,真香,做的比那喜事的大师傅做的还好呢。”崔氏夹起一块肉吃了之后说道。      “唉,嫂子,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丫头太过任性,那年的事情,别人家都不知道,还是嫂子知道一二的。这不这妮子看我太难,把那信物给当了去。”张氏放下筷子,叹口气说道。      “这有什么,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你也太过小心了。以后有了钱,赎回了就是。就是真的没有,难道还能因为这个就不守约了不成,那这种亲事不结也罢,就是嫁了也不会善待孩子的。”崔氏只吃一块,就不再动筷子,看着田娘和昌柏笑了起来。      “唉,这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张氏愁眉不展的说道。      “我说他郑婶子,你说你还愁啥,这姑娘小子,如今都这么懂事,这日子还愁过不好?”      “田娘求大娘以后不要再和旁人提那个约定了,人家的门第太高,我们家现在的情形是攀不上的。那个约定我和娘都说好了,就此罢了,还请大娘不要外传。”田娘一脸郑重的给崔氏行礼说道。她还真不知道这事还有旁人知道,是以赶紧商量崔氏闭嘴。      崔氏一愣看向张氏,张氏不由的把田娘的担心和说辞说了一遍,崔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田娘半晌。      “她婶子,咱们相交也十多年了,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说的也有道理,到底是读过书的人不一样。既然是这样,就先依着孩子吧。毕竟他家的确是,唉。郑先生故去这样大的事情,他们家竟然连个人都没来。”      田娘听着崔氏的大嗓门,张氏柔柔的附和声。心里不由的一阵畅快,总算是有人支持她的决定了。她悄悄的回房去取了二两又三百文钱,装到荷包里,又回到堂屋。      “大娘,您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和娘说,一会去您家,这下好了,还少跑一趟了呢。”田娘笑着把荷包递过去。      “哎呦,这孩子,你那个东西能得几个钱,这个还是留着先给了旁家,大娘不急着用。你看这,大娘可不是来要钱的。”崔氏又把荷包推了回来,真诚的说道。      “大娘,那个东西我还真就卖了个好价钱,足够我们还账了。您拿着,多亏了您,不然我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还没谢过大娘的救命之恩呢。”那天幸好是崔氏路过喊人救起田娘,不然田娘至此就一命呜呼了。      “是啊,她大娘,孩子既然说了,你就拿着吧。以后我用钱短了,再去取一样的。”张氏虽没来得及问当了多少钱,不过这几天女儿的表现,让她很是相信田娘的话。      “那事孩子不要放心上,任谁看了,都会伸把手的。成,这钱我拿着,用钱的时候你娘再去拿。”崔氏笑着拿了钱,然后又说了一会话后离开。      收拾完了碗筷,田娘回房取出装银子的荷包去了张氏的房间。      “这是弟弟的学费和餐费,听说学堂的伙食还不错,让弟弟在那里吃吧。如今天热,早上带了饭菜到了中午容易坏掉的。”她先取出二两五百钱,然后把荷包递给张氏。      “唉,你这孩子,这让娘于心何忍。”张氏看着那一堆银子,眼睛又红了。      “娘,您这是干什么,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如今保住了地,您还愁给我攒不下一个玉佩?”      田娘有些无奈,前世的她一定是像足了这个娘,天真,懦弱,无主见,才会那样的。这一世她是绝不会了,她一定要改变自己,改变家人的命运。      “你大了,比娘能干,娘依你就是。”张氏也释然了,既然女儿不喜欢谢家,就算了吧。毕竟如今的自家,实在是配不上那谢家的门第。      通过张氏的解说,田娘算了一下,去了还债和交学费,还能剩下不到八两的银子。去掉必须的米面,大概还能有七两左右。      “娘啊,我看崔大娘家的猪挺好,要不咱也养一头吧,明年就够给弟弟交学费了。”田娘靠在张氏的身边,认真的说道。      “从前我也想过,可是你小时候说不喜欢那猪圈的味道,你爹就不让养。那个味道太大了,你现在能受得吗?你要是在家闲着没事,娘买些小鸡回来,还能有蛋吃。”张氏慈爱的摸着田娘的头发。      田娘有些汗然,恍然记得此事的确是有的。不过那时候的她不过几岁而已,可是那以后娘再没提过这个事情,可见爹娘实在是疼爱她的很。      “没事的娘,我如今大了,不怕了。都买一些,一个也是养,不如趁着手里这些银子多买点。”田娘找了纸笔,兴致勃勃的算了起来。      “如今小猪也不便宜,一只也好几百文呢。何况咱们家没有猪圈,还要垒一个。娘算算。”张氏也被女儿的认真勾起了兴趣。      最后决定,买两头小猪,十只小鸡,先试养着,毕竟猪以前没养过。田娘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青灰色的帐子,觉得如今的生活无比充实。那些过往存在也好,不存在也好,只要她不去重复,那么就一切都会好的吧。      第二天一早,张氏就去崔家,找崔家大娘张罗买小猪和小鸡的事情。田娘则陪昌柏去他学堂交费,姐两个一起走在通往府城的土路上。      可能是因为能继续上学,昌柏难得的露出孩子一面,一边踢踏着路边的草丛,一边顺手摘些好看的野花给田娘。“大姐,你喜欢吗?”      “喜欢,不过没弄脏了你的手。”田娘笑着拿帕子给昌柏擦手。      “我前几天和崔大哥学会了吹柳哨,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真的啊,呵呵,好啊,我还没听过你吹呢。”田娘一愣,恍然记得,当年还因为这个狠狠的批评过昌柏呢。      “那你等着。”昌柏就手就折了身边柳树上的柳条。      他取了小手指粗细的一小段,去叶子,把青嫩的树皮轻轻的拧。然后过了一会,把里面的木骨一点点的推出去,就剩下完整的一段树皮。昌柏利落的用指甲刻了刻边角,然后放到嘴角。一时间,一段简短的乐曲就从昌柏的唇间流出。      “好听,我弟弟真厉害,如今算起来,你也算是琴棋书画都通了。”田娘笑着说道。      昌柏与她都是从小受父亲教导,琴棋书画都学了些。只是家里的琴早就没了,田娘这个是知道的,父亲病重时候,那把琴拿去当掉了。      “大姐就是取笑我,我那里是通,这个不过是玩意。”昌柏有些诧异田娘的夸奖,他原来还担心,自己得意忘形之举会惹姐姐生气的。      “等姐姐挣了钱,再给你买把好琴来。”田娘笑着接过昌柏手里的柳哨。觉得很新奇,这个小小的树皮管,竟然能出动听的曲子来。      “不用了,姐。我现在要抓紧学习写文章,三年后爹的孝期一过,我就可以参加乡试了。嗯如果没有意外,姐姐,我可以参加五年后的大考,这些等以后再学也不迟。”昌柏看着田娘坚定的说道。      “嗯,你一定行的。不过也不能太拼命,还是要劳逸结合着来,喜欢的还是可以兼顾一下的。”田娘把柳哨还给昌柏。      她记得当世大儒方宏,就这样点拨过那个男人。这个话自然不是他说的,而是那位娇柔的表妹和她说的。她当时并不太赞同,不过后来那个人到底是中了状元,想来还是对的。      昌柏得到姐姐的肯定和支持,十一岁的他到底还是孩子,一下子小脸就被笑容覆盖了。      “大姐,你现在变化真大,你以前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我刚刚还担心你会骂我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影响学业的。”昌柏又开始吹曲子给田娘听。      姐弟两个就这样一路吹着,说着,很快就看到了淮安城的城门了。这时候,身后的田地里忽然窜出一个人来。“这个是什么乐器,能不能卖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俺今天干了件大事,研究出新式的咖喱牛肉的做法了。 大家可有会吹柳哨的,呵呵,很好玩的东西。 ☆、09 再相遇“捉虫”   “这个是什么乐器,能不能卖给我?”      田娘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昌柏手里的东西。她觉得这世间太小了,一夜前后,她竟然见过这人两次。   这位长得清朗温润的少年头上沾着草叶,一身大红锦袍弄得都是泥土。看他的样子,应该和传说中一样,跑去稻田了研究农作物去了。      “少爷,你慢点。咱们赶紧回城吧,老爷估计快到了。”一个有些尖利嘶哑的声音急急的喊道。这声音,显然是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   田娘看到后面跑出来的男孩,这个她自然也记得,就是昨天掏钱给她的那个叫燕文的。看他的样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更是狼狈,一看就是打下手的,头脸衣服鞋子也都沾上了泥土。      尹承宗不去理会他自己的小跟班的催促,径自看向眼前这对身着朴素的男孩女孩。看到没带斗笠的田娘,他皱眉想了想。不知道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我认识你,昨天是我买了你的玉佩的,你可还记得?”他一脸期待的看向田娘。      “记得,昨天还要多谢少爷援手。”安静温和的蹲身给尹承宗施礼。      昨天她是带了宽沿的草帽遮阳的,大部分的脸都被遮住了。今天因为一大早,还是城外,她就没戴。没想到这样,他还是记住了她。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我就怕这个。”尹承宗侧身还了礼说道。      “你家的事情处理好了?一大早,你怎么在这里?”尹承宗看着眼前长相秀美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有些不解的问道。      “多谢少爷关心,都处理好了。禀这位少爷,我家就是那边村子的,我们现在要进城去。”田娘客客气气的说道。      “我就是随便问问,不要介意。这个怎么做的,能卖给我吗?”尹承宗摆摆手,然后看着昌柏手里的柳哨接着问道。      “不过是乡下玩意,这是我弟弟用柳枝做的。少爷不嫌弃,还请拿去玩就是。”田娘记得他是天元十四年的状元郎,自家的弟弟将来是要上京赶考的,也许将来他会对弟弟有所帮助。      “昌柏,把做法和吹法和这位少爷说说。”田娘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你弟弟啊,长的和你不太像。”尹承宗接过昌柏手里的柳哨,翻来覆去的研究。      “嗯,大家都这么说,的确他像父亲,我像母亲。”田娘笑着说道。      “我姓尹名承宗,京城人士,你不要总是这位少爷少爷的叫。”      “小女子姓郑,这位是我弟弟郑昌柏。”田娘抿嘴也做了简单的介绍。      田娘看着并肩前行的两个男孩,一个一身布衣,一个大红锦袍,尹承宗的洒脱衬出昌柏的拘谨。田娘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她只是暗暗的下决心,一定让弟弟学业有成,坦然立足于天地间。      “啊,原来这个这样做的,我试试。”尹承宗也学昌柏折了一段树枝,然后轻轻的揉捏,不一会就做成一个。      “我就说造物主神奇,你看那小小的种子,只要给了它水和土,它就能长出供人食用的五谷。”一边试着吹奏,一边看着两边的农田感叹道。      “尹少爷说的是。”昌柏一脸拘谨的说道,他毕竟还小,才十一岁,平时很少和这样富家子弟来往,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郑家小弟,我们都同是读书人。我比你年长四岁,你叫我一声大哥就是,不要这样客气。”尹承宗终于能吹出一个乐音,听到昌柏叫他少爷,不由的皱眉说道。      昌柏看向田娘,田娘没想到尹承宗这样平易近人,她还担心他会瞧不起他们姐弟的布衣和贫穷。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连忙鼓励的朝昌柏点头示意他答应。      昌柏得到姐姐的首肯,不由的高兴的笑了笑,他是真的喜欢尹承宗这种洒脱的性子。他还担心姐姐说他攀附权贵呢,没想到姐姐竟然支持他。就郑重的给尹承宗抱拳施礼“昌柏给尹兄见礼。”      “呵呵,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了,昌柏兄弟不要多礼,来来,你再吹一次我听听。”   “这个真的很简单,崔大哥就是这么教我的。”通过昌柏的说解,进来城走了不远,尹承宗就知道了吹柳哨的诀窍。      田娘看着燕文在旁边抓耳挠腮,又是嘟嘴,又是叹气。不由的问了句“这位小哥可是有什么急事?”      田娘通过一路上和燕文简单的几句问话,已经了解到,尹承宗这次出京,本是随父亲来金陵给亲戚家长辈祝寿来的。他父亲顺便巡查这边的生意,本是想让他在金陵的亲戚家住着,可是他不肯关在大宅子里。他爹无法才带着到了淮安,不过也没几天了,他们就该回京了。   这两天他爹因为急着巡查,就把他放到当铺后面的院子里读书。他爹不在,谁又敢管他,他就天天早早的跑出来,东看看西看看的。      “昨晚老爷去了淮西那边没赶回来住,唉,我家少爷早上一看老爷不在,就偷着出来了。我担心老爷现在快回来了,要是发现少爷没读书还弄成这样,我就完了。”燕文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有什么,你们这就回去就是,我们也该往学堂的方向去了。”田娘笑着说道。      “郑小姐,我想去昌柏兄弟的学堂去看看,飞山学院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我慕名已久了。”尹承宗转身说道。      “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一会徐掌柜的要是发现了,也会着急的。”      “没事,他忙着呢。我这是正事,就是我爹也会支持的。”      “昌柏兄弟,你家有田地吧,都种了什么,我既然到了这,哪能不去看看伯母?”尹承宗一脸希冀的看着昌柏。      “有的,可是那些我不太懂,别人家种什么,我家就种什么,这还有什么区别不成?”昌柏看了看他有些不解。      “不同,大大的不同啊。这土地不一样,种的东西自然不能一样。你想有的地适合种水稻,有的地适合种谷子。…….”提起种地,尹承宗一脸兴奋的和昌柏讲诉自己的经验。      田娘听了一乐,这那里是想去他们家,是想去他们家的田地还差不多。这人还真是喜欢农业,难怪后来会出那样的事情。说着走着,很快就要到了学院的那条街。      “少爷,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和老爷打了招呼,改天正式的拜访学院好不好,还有他们家也是啊。别说老爷就是徐掌柜的,发现您不在后院,那也是要着急的啊。”燕文在后面急的直跺脚。      田娘倒是不反对尹承宗去她们家,不过她记忆里以前没有和这个人相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真的是个梦不成,可是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吧。      可没等田娘想好,就听到远处的呼叫声“少爷啊,少爷,等等,等等。”      田娘微微推起草帽沿,就看到,昨个那个胖掌柜的带着一个小伙计,从远处跑来。      “哎呦,我的少爷,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你这要是有个好歹,我这可怎么和东家交代。”胖掌柜掏出个帕子就给尹承宗擦他那大红袍子。      “这可是怎么了,弄得这一身土啊泥的,我的小爷啊,您饶了我吧,赶紧回去梳洗,说是老爷都已经快到了啊。这袍子,可是云锦,一两金子一尺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他一边擦,一边说。也不等尹承宗说话,就瞪向燕文。      “燕文小哥啊,不是我说你,让你陪着读书,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竟然引着少爷做这些事情。回头等老爷回来,你自己去领罚。”      “怎么样,少爷,你看,挨骂的总是我。”燕文嘟着嘴说道。      “这么偷偷的就走,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你有几条命可以赔。这要不是我不放心你服侍少爷,我想亲自服侍少爷早餐,可不是要出大事啊。”胖掌柜一反昨天对田娘的那种待理不理的样子,那个殷勤让田娘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牵着昌柏的手,悄悄的退到一旁。      “徐掌柜的,这是我的主意,你不要吓他。回头我自然会和我爹说,行了,您就不要在提了。”尹承宗看向昌柏姐弟,“不能去你们学院了,改天我们再约啊。”      “尹兄有事就去忙,我们就此别过。”昌柏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抱拳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走一步了。”尹承宗也抱拳回礼。      胖子掌柜一脸的油汗,他眼里只有尹承宗,根本就没瞭昌柏一眼。一个乡下穷小子,那里值得他注意。毕竟他家少爷就有这样的癖好,喜欢种地和农人在一起。      而田娘一进城,就戴上她那个大大的草帽,他自然也没有认出这就是昨天卖玉佩的小姑娘。看到尹承宗答应他,生怕他反悔,赶紧拉着尹承宗一阵风一样的走掉了。      田娘愕然的看着他那肥肥的身体,硬是把一身白色纺绸衣服挤出一个一个的猪血肠一样圆圆圈。然后这三四个血肠圆圆圈快速的圈住尹承宗,一路滚动,很快就消失在街口。      田娘到了学院大门口,看着清净的门口,她觉得心里一紧,莫不是来晚了不成。   “昌柏,你今天是不是晚了啊?”田娘轻声的问了句。      “姐,这个时候自然是晚的,不过今天是休沐收费的日子,可以晚些的。”昌柏笑着说道。      田娘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现在她再也不想有什么意外了。她清晰的记得,那时候因为交费晚了,弟弟主动退学了。为了让他再继续读书,娘才带着他们回金陵的。      “哟,这人谁啊?你不是不来学堂念书了吗,怎么又来了?”   在学院门口,一个衣饰华丽的小胖子拦住昌柏,气咻咻的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啊,俺来了,就是晚点,表骂我了。 猜猜这个小胖子是谁吧。大家多冒冒泡吧,如今我都不霸王了。 亲们啊,田娘她喜欢你们啊,她想你们多多评论啊。 ☆、10 农家乐   “昌柏,这个怎么回事?”她眉头一皱,看向一身灰色布衣的弟弟。      “大姐,你别误会,他和我是一个班的,昨天我……他以为我不读书了。”昌柏一脸尴尬,小声的说道。      “你和他很熟悉?”田娘推推草帽沿,这天真热。      “嗯,姐,我不理他,他总是缠着我的。”昌柏急急的辩解。      “她是谁,你怎么都不理我?”小胖子看昌柏和田娘说话,不由的沉不住气,上前拉了昌柏的袖子问道。      “建新,不要闹了,这是我姐姐,陪我来交束脩的。”昌柏躲开他的胖爪子说道。      “你是说你还继续读书?太好了,呵呵。”小胖子一反刚刚的气咻咻,听到昌柏是来交费的,立马笑没了眼睛。拉着昌柏又蹦又跳的,引得旁边路过的人都看他们。      听他嘀嘀咕咕的,知道他生气是因为他想帮昌柏交费,可昌柏不肯。田娘心里一紧,懂事的弟弟,其实是明白就是交了学费,他也读不起了,毕竟家里都快没隔夜粮了。      “别拉了,一会我的衣服被你扯破了。我还要去见先生呢,先走了。”昌柏的声音打断了田娘的思绪。      “在下徐建新,抱歉,刚刚很失礼,还请郑家姐姐勿怪。我实在是太生气昌柏兄的轻易弃学之事,才有些忘形,还请郑家姐姐原谅则个。”小胖子恭敬的给田娘施礼。      田娘回了一礼“徐少爷多礼了。弟弟有你这样的同窗好友,我高兴还来不及,那里会怪罪。”      “先生在里面,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也该回去了,咱们明日再见。”小胖子侧身让开路。      田娘和昌柏有谦让了几句就匆匆朝里面去了。路上,田娘问昌柏“昌柏,缘何不让徐少爷帮你交学费?”      “大姐,求人一时不能管一世,这是父亲生前常说的。我虽然小,可是也知道家里如今的状况。如今父亲又没了,你又因为我病了,我看娘实在是太累。那天我回来听到徐大娘劝娘卖地,所以我就想去做学徒帮帮家里。”昌柏一脸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忧伤,让田娘心酸不已。      “小弟,以后不管什么事情,你要先和我还有娘商量一下在做决定。从今后你只要用功读书就成,其他的有姐姐和娘呢,你放心,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田娘站到昌柏面前,正色的说道。      “我记住了。”      很快把学院里的事情都搞定了,看着天色还早,田娘决定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家里剩下的几两银子,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地里出产的除了上交,也将将够吃,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供昌柏读书的,必须找个能补贴家计的事情做。      看了一路,田娘心里渐渐有了计较。一晃,就到了午间,淮安七月的天,热的似火,她觉得自己快被烤熟了,看着昌柏也是脸蛋晒得红扑扑的。她拉着昌柏靠着道边的树荫下的台阶上休息。      “大姐,你要不要喝水?”昌柏抹了抹脸上的汗,又拿下背着的水壶递给田娘。      “我还真渴了。”田娘接过水壶喝了几口。      “大姐,你身体行吗?”昌柏有些忧心的看着田娘。      “呵呵,我挺好的。小弟,饿了吧?”田娘拿帕子擦擦汗湿的头发说道。      “不饿,大姐,早上我吃的多。”      “都这个时候,那能不饿,姐带你去吃碗凉面吧。”田娘温柔的看着眼前懂事的男孩。      “不用了,还没娘做的好吃呢。”昌柏想起家里的境况,连忙摇手说道。      “嗯,也是,咱们买些面自己做来吃好了。现在我去买几个饼,咱们就回吧,不然娘在家会急的。也不知道娘买小鸡和小猪,买的怎么样了。”      “崔大娘帮着娘不会吃亏的,你放心吧姐。”      “嗯,也是。大娘可是好人。”      田娘在旁边的烧饼铺子买了五个烧饼,递给昌柏一个,自己掰了半个。其他的都包好,打算带回去给张氏吃。      “大姐,你多吃点,要不把我的这个给你半个。”昌柏看着田娘手里的半个饼说道。      “我现在不饿,就垫一口。你看着还有好几个呢,回去和娘一起吃。你多吃点,吃饱了好有劲,一会还得帮姐姐拿东西呢。”田娘笑着说道。      姐弟吃完又歇了一会,就来到城门附近的粮油铺子。买了一斤菜油,二斤盐,十斤普通米,和十斤白面和一斤砂糖。又去肉铺买了一斤五花肉,两根大骨头。都分别包裹好,田娘看了看,觉得不能再买什么了。再多了,她怕两人拿不动。      一路上,歇歇停停的,和昌柏总算是把这些东西运回来。到了院子门口,田娘觉得自己要虚脱了。可是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她不由的笑了笑。      一群毛绒绒的小鸡在院子里四处溜达,叽叽咯咯的一派热闹景象。张氏坐在堂屋的门口,正在绣她的那对鸳鸯戏水的枕套。旁边菜园里碧油油的蔬菜和木栅栏边的野花,让田娘精神一振。      “娘,我们回来了。”昌柏首先叫了声。      “回来了,我刚刚还想呢,怎么这么晚。”张氏隔着门没看到东西,笑着就迎了出来。看到地上的和他们两个手里的,不由的一愣。      “哎呦,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你们两个小人,怎么拿回来的,田娘,你累坏了吧。娘不是说了,回头娘搭你崔大娘家的牛车去买吗。”她连忙提起米面,一脸心疼的拉着两个孩子,快步往堂屋里引。      “没事,不累的,就是苦了小弟,大部分都是他背着。”田娘笑着说道。      “我儿这样能干,真是娘的福气,这屋有过堂风,凉快。你们两个,快坐下来歇歇。”张氏把东西都放到灶间,然后又端出一大盆绿莹莹的水。      “这是早上你崔大娘给的一把绿豆,娘熬的绿豆水,都放凉了,我看你买糖了加了些。你们两个赶紧喝了,去去暑气。”张氏快速的给他们两个盛了两碗。      田娘喝着甜甜的绿豆水,觉得浑身舒泰。昌柏也是,咕嘟嘟的喝光了一碗,张氏连忙又给他盛了一碗。缓过神的田娘,看着张氏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喝,自己却不喝。      她起身给张氏也盛了一碗。“娘,你也喝,这么多。”      “对,娘,你怎么没喝,该是娘先喝的。”昌柏把脑袋从碗里抬起来有些羞愧的说道。      “好孩子,娘喝。真甜。”张氏接过碗喝了口,眼圈红了一下。看着一对懂事的儿女,愁苦的心,宽泛了些。      “娘啊,我还带了烧饼回来了呢,我去拿,吃了就不用吃晚饭了呢。”田娘快步的去灶间取烧饼。      一时间,屋里笑语喧嚣。“娘啊,那小鸡好可爱,是谁家是啊?”田娘吃饱喝足,靠着张氏问道。      “是前街王豆腐家的,你啊最爱吃他家的豆腐了。刚好他们家老母鸡抱窝,得了二十多只,五文钱一只,你崔大娘和我去买了这十五只。”张氏一边不停手下的针线,一边回答田娘的问题。      “我知道,王妮比我大一岁吧?”模糊的记忆里王妮是个黑红脸膛的健壮的姑娘。人很爽朗,可惜当年没看到她出嫁。      “王妮十三了,都有了人家了。说是明年开春就嫁了,那孩子心地可好了。这不买了人家的小鸡,还送了咱们一刀豆腐呢,明个娘给你做酱豆腐吃。”张氏把针插到发髻里磨磨,然后接着绣水鸭子的脚。      “好啊,我最喜欢娘做的豆腐了。娘啊,那小猪呢,大娘怎么说的?”      “呵呵,女儿啊,这个不能急,咱们家还没猪圈呢。晚上你崔大哥和崔大伯过来给盖一个,我想放到东北方向,不过你大娘说最好是西北,可是那里对着你的窗户。”      田娘看了看,这个是五开间的房子,东边有个偏厦,原来是仓房如今无粮食存放就变成柴房了。西北那边是快空的场院,位置的确好,虽然对着她的窗户,不过距离很远的,味道也过不来的。      “娘,我那里那么娇气了,就放到西北好了。我又很少开那个窗户,那里能熏到我的。”      “小猪还得几天,你崔大娘说,村西头老翟家猪下羔子了,不过才七八天,她说最好是半个月以上的,不然养不活。”      “还有这样的说法,女儿真是见识少。”田娘真是头一次听说,细想想可不是,刚生下来的小猪,他们拿什么喂它啊。      “娘也不懂这些,都是问你崔大娘的,现在我们先把这几个小鸡伺候好了,秋天就有鸡蛋吃了。”      张氏笑着看眼前的大女儿,这一病让她忽然间长大了。自从丈夫去世后就惶然的心,这几天,只要看到女儿沉稳的样子,就不由的安定下来。      “娘啊,我们地里的稻米收了后,再种些秋菜吧。我记得崔大娘家年年都种,多余的都拿去卖掉。”田娘努力回忆。      “都依你,反正那地空着也是空着。我女儿大了,这些天可是帮了娘不少的忙啊。”      “呵呵,瞧娘说的,我能帮什么。都是女儿带累了您。”田娘轻轻的给张氏揉着肩膀,总是做绣活的人,一个是眼睛,一个是脖子。时间长了,都会有后遗症,眼睛花了,脖子僵硬。      “好了,你也歇会去,也让你弟弟歇会,这都读了多久了,小心嗓子。”   张氏听说儿子的读书声,笑着说道。      “嗯,我再陪您一会,一会我去说。”西边屋子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田娘觉得这比什么乐曲都好听。她满足的依偎在张氏的身边。       ☆、11 鸳鸯枕      三天后,郑家院里多了一个木头栅栏的猪圈,和一个茅草盖成的鸡舍。只是猪兄弟还没迎回来,小鸡妹妹们倒是天天欢乐的在院子里逛荡,所向披靡。      这天晚饭后,一家子都在院里那棵玉兰花树下乘凉。昌柏在一旁读书,张氏的鸳鸯枕套终于要收尾了,田娘在帮张氏穿线,顺便自己也在练习绣简单的图案。其实张氏绣的鸳鸯她也会,可惜她不敢说,就现在绣的玉兰花,张氏都惊讶的不得了,一个劲的夸她呢。      田娘其实有些奇怪,记忆里,她娘很少做绣活。她怎么不记得那个时候的张氏,绣过这样的枕套卖钱呢。      “呵呵,你们都在啊。”大门口传来了崔氏特有的大嗓门。      张氏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迎上去笑着说道“嫂子怎么有空过来,可是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诺,我包的菜包子,给孩子们尝尝。”崔大娘递过来一盘子包子。      “家里现在不缺了,她大娘你以后不要送了。”张氏一脸感激的接过去,转手递给田娘。      “嗐,昨个昌柏还送了饺子过去呢,我也没推脱不是。行了,邻里邻居的,不要这样客气了。那饺子可真是香,妹子这手艺赶上大师傅了。”崔氏摆手说道,低头看到放到石桌上的绣品。      “那里是我,都是田娘弄的,剁陷,拌馅子都是她,我就帮着包包。这孩子,如今可是真贴心,做饭洗衣,都抢着做。”张氏微笑着说道。      “妹子好福气啊,这孩子手真是巧。哟,这是大姑娘绣的?可见是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比平常人,这才几天,就绣的这样好了。”她一屁股坐到田娘做的位子上说道。      “可是呢,你说说,这孩子以前从不摸这些,现在这冷不丁的还让我吃惊呢。呵呵,我也觉得她学的快,许是有这天赋呢。”张氏坐到崔氏对面,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      “大娘,您喝水。”田娘送了包子进去,又提着水壶出来,刚好听到后一句。      她心里苦笑,那里是天赋,都是熟能生巧罢了。那些寄人篱下的日子,没日没夜的做这些活,什么练不出来啊。      看来那些梦里的事情,其实还是曾经存在的,不然她不会那样清晰的记得这些烧饭刺绣的事情。只是老天怜她,又给了她一次生命。田娘深吸一口气,远离那个人,今生她一定不会重复从前的路,一定不会。      “郑家妹子,你看看,多有福气,儿子读书上进,女儿乖巧听话。我就是喜欢闺女,闺女贴心啊。你看我家那两个小子,一个就是憨憨的就知道干活,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一个呢,张口就是之乎者也,绕到我头晕,没一个是贴心的。”      “大娘,瞧您说的,崔大哥那是朴实。崔二哥那是斯文啊,我们学堂里,我最佩服他了。他文章也写的好,我爹在时候就说过,此子前程不可限量啊。”昌柏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屁个不可限量,刚刚我说,你闲着去给你郑婶家送点东西过去,他低头嗯了半天。我以为他答应了,过了一会,看他还在那里捧着书。包子还在他桌子上,竟然还少了一个,你说说他那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整个就是个书呆子。”      崔氏高门大嗓的指手画脚说得唾沫横飞,惹的昌柏笑的不得了。连一向端庄的张氏,也被崔氏说的笑了起来。      “嫂子,你又糟践那孩子,那可是老郑生前的得意门生,让你说的如此不堪。说起来,他今年该下场了,说不定,过两年就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张氏嗔怪道。      今年十五岁的崔贤,和老大不一样,长的白白净净的,从小酷爱读书,一直都是田娘父亲郑世伦的得意门生。去年,郑世伦觉得他到了应试的年龄,生怕自己教不好,耽误了他。和崔家父子谈了,亲自送他去了昌柏所在的飞天学院。      他也是个争气的,在学院里成绩一直都是名利前茅,是先生的宠儿,这些都是昌柏回来和田娘说的。田娘想象读书入神的崔贤呆呆答应,又顺手拿包子吃的样子,不由的也笑了起来。      “我不求那个,只要他们两个平平安安的,都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娶媳妇,给我生两个孙子抱,我就足了。可是你看,老大都十八了,提谁都不满意。老二不用说,一说就是兄长还未娶妻,弟弟怎能簪越。你听听他们两个,这不是活活的要气死我吗?”      “前几天李媒婆不是说,临村的蒋家有个姑娘,十五了,样貌端正,还能干,做的一手好活计。怎么,老大瞧不上?”张氏有些诧异。      “非得说等老二秋考后再说。”崔氏叹口气说道。      “他成家和老二考试有什么关系?”      “不怕你笑话,开始还好好的。就是他听见姑娘让媒婆传话说,读书考试那得花多少银子,不如好生的种地实在。要是家里想供老二读书,那成婚就得分开过,他一听就恼了,死活就不同意了。”崔氏有些丧气的说道。      “孩子这是孝顺你们,友爱兄弟啊。说起来,这样的媳妇你要是真的娶了回来,以后也是不安生。好姑娘有的是,再踅摸就是。”张氏思索了一下说道。      “我那里不知道你说的对,可这两年下来,看了多少个。这个牛心左性的小子,不知道那个筋没转对,怎么都不同意。我也是急啊,这慢慢的适龄的姑娘就都没了。”崔氏叹口气说道。      “大娘,大哥是不是自己有喜欢的人啊,您最好问问,可别错过了。”田娘歪着头,细细的琢磨。前世的她从没接触过着崔氏兄弟,还是这几天才有接触的。不过想来该是有原因的,不然不会一个都看不上吧。      “姑娘家家的,你懂什么,可不能浑说。她大娘,你可别听她胡说。”张氏被田娘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不是胡说。到底闺女读书人,你一说,还真有点意思。我回去透透他的话。呵呵,好了,我来了也一会了,天也好早晚的了,你们也该歇着了,我这就回去了。他婶子,过四五天,咱们去把猪抓回来。“崔氏说走就走,瞬间她说话的声音就在院子外头了。      送走了崔氏,张氏几针就收了尾。田娘一直想问绣这个给多少钱,又怕张氏多心,好不容易绣完了。她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娘,你绣的这个,徐大娘给你多少钱啊?”      田娘口里的徐大娘,就是那个劝张氏卖地的徐婆子。她就是干着这些转手中间人的活,挣个中间钱。      “这个给二十文钱,说是最高的了,布料什么的都是人家,咱还能剩下些线,值得。娘这还是头一次接这个活,总是不做,手都生了,你看就这么个东西,娘绣了这些天。要是旁人,早绣好几对了。”张氏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娘,都是我们拖累您,让您受累了。”田娘心里难受,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家里还有个粗使小丫头呢。就是去年,她娘也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挣钱,爹收的学费和地里的收成足够家里生活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娘闲着也是闲着,这么着还能打发时间呢。”张氏笑着说道。      “娘啊,你教会我,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绣了。只是咱们不能自己拿去卖吗?那天和昌柏去城里,我看到杂货铺里有,就问了问,掌柜的说,这样的枕套,同样是绣工能给三十文钱呢。”      “是吗,我闺女真能干,还能想着问这些。可是咱们也没有门路啊,平白的人家也不信咱。再说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太抛头露面的。村里的人大都是通过你徐大娘接活的,这样少点可是稳妥。”张氏笑着摸了摸田娘的头。      “娘,我们可以自己先买些布料,绣些简单的帕子和荷包什么的。等咱们有了门路,也可以接这样的活来做,帐子,门帘什么的。岂不是比这样让徐大娘从中挣一笔要好的多吗?”田娘一脸天真的看着张氏。      张氏一愣,看了看田娘,这个女儿变化可真大,不过这样好,知道生活经济,将来才能生活的好。可惜了那婚事,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的抵触。      “这个娘倒是没想过,改天和你崔大娘商量一下,你大娘的别看人粗拉,那一手活计,不比娘差啥,他们家攒下的钱,大部分都是她做针线攒的。”      “我就是那样一说,娘觉得好,就试试,不好,就算了。”田娘觉得自己现在的年龄太小,很多事情都要争得张氏的同意才能做。      而且她前世里毕竟只是看帐,巡视铺面,倒是从没参与过经营。这些她还是嫩了点,尤其是她如今的身份还是个小女孩,张氏是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绣一对枕套十多天,就算是以后会快点,可除去做家里的活计,那也得七八天,一个月才六七十文,如今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这样算下来,一年都不到一两银子。可昌柏一年的学费和笔墨纸,就得五两银子。      当玉佩的钱,去了买日常应用的食物和买小鸡和要买猪的钱,还有不到五两。得留着给昌柏交明年的束脩,不能再动了。      田娘叹口气,绣活挣钱是细水长流,急不得。她现在还得想想别的能快速的见到钱的活计。马上秋天,然后就入冬了,柴碳,冬衣,这些都等不得。      “这孩子,想什么呢,晚了,收拾一下回房睡吧。”张氏推了田娘一下笑着说道。      田娘这才发信,天色暗了弟弟房里的灯亮了起来,清润的读书声传出来。这孩子,这几天更是比以往还要用功。      “好的,娘,你先进去吧,我去看看鸡娃,就直接回房了。”如今灯油很贵,她们家只是昌柏用用。      “我也去看看。”当娘两个关好鸡窝的门,要回房的时候,大门被拍响了。      “谁啊,等会,这就来了。”张氏制止了田娘的动作,她快步的走向大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佛诞日。 ☆、12 龙家行   站在堂屋门口的田娘,看着她娘引着一个矮胖的女子过来。到了跟前一看,她不由的微微一笑。      “徐大娘好,快请屋里坐。”田娘抿着嘴,看着红衣绿裤头上还插了朵红绒花的徐婆子说道。      “哟,几天不见,这闺女又出息不少了,瞧这嘴甜的。呵呵,有水没,这天热的,有水没,渴死我了。”徐婆子一屁股就坐到正中的位子上,破锣似的烟酒嗓,让田娘大热天里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大娘稍等,马上就来。”田娘连忙出去打水。      “徐嫂子,我那枕套绣好了,这就取来,本想着明天给你送去呢。”张氏在一旁也坐下说道。      徐婆子先不说话,看着田娘端着水杯过来,接过来咕咚咚的先喝了一大杯,然后抹了抹嘴,长出了口气,“舒服啊,这水里还加了糖啊,哟,看这孩子,多贴心。”      “大娘,这些天帮了我们家多少,别的没有,这点子糖还舍不出吗?”田娘笑着说道。      她不知道这女人来干什么,生怕她又是劝卖地,给她糖水喝,省的以为她们家又没钱了。这回田娘可是估计错了,不知道她听完后,能不能心疼她那来之不易的砂糖。      “枕套不急,我来是别的事。她郑婶子,前个赵家喜事时候,你不是和我说,以后有帮厨什么的短工差事,让我找你吗。可巧,是你的运气,这不城里的龙财主家办大寿,要用些粗使婆子,我这不就先紧着你吗。”徐婆子扫了堂屋几眼,笑着说道。      “什么活,以前我也没做过,能行吗?”张氏一喜,然后有些畏缩的问道。      “就是厨房里打杂,刷碗,洗菜,烧火什么的,那些细活那里用得着外人。你不知道那龙家,据说和知府有亲戚呢。后个是老太太六十六大寿,这不是前段时间病了吗,为了给老太太冲冲喜,要大办三天的流水席呢,啧啧,龙家,那银子,海了去了,……”徐婆子一时说的高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田娘悄悄的往后退了退,听了半天,总算搞清楚了。原来城里大财主龙文秀的老娘过六十六大寿,要大宴宾客,一时少了粗使的丫头婆子。刚好管厨房的管事,是徐婆子娘家嫂子的侄女的婆婆。这个管事想廉价找几个打下手的,结果就找到了徐婆子头上。      “闺女,再给大娘来杯水,你不知道,那龙家,千亩多的地啊,百十来家的铺子,啧啧。他们家那几个少爷小姐,更是个个都出彩啊,男的俊秀,女的漂亮啊。”      田娘递过去一杯水,然后趁她喝水的空,插了一句“大娘,工钱多少,我去行不行,我什么都能做的。”      “每人每天二十文,多高的工钱啊,别人家根本出不起。”徐婆子还沉浸在龙家的富贵里,根本没听清田娘的后半句。      “田娘,你不行,还小,这里有我陪你大娘,你回房睡吧,啊。”      徐婆子没听见,张氏可听见了,她吓了一跳,赶紧撵田娘回房。这女儿,自小身子弱,平时什么都不舍得,那能让她去干这个。      “我行的,这几天我做饭,娘不也说好吗?你不让我去,那娘也不许去。娘要去,我就去。”田娘嘟着嘴说道。三天两个人就是一百零五文钱,得绣五对枕套才能挣回来呢。      “咋的,闺女要去啊,行,咋不行。不过工钱可就只有十五文,你不算壮劳力啊。”徐婆子可算听到她们母女的对话了,一拍手,高声说道。      “她不行,我一个人去。她大娘,你别听她的。”张氏连忙阻拦。      “嗐,不光是你家,那个东边老李家的那个闺女才十岁,去年就送去龙家做小丫鬟了,每个月三百钱呢,还包吃包住呢。田娘都十二了,有什么不能干的。”徐婆子转了转眼珠,大人她一个只能挣十文钱,可田娘去,就能剩十五文呢。      就这样,张氏最后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她不知道以前柔顺的女儿,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强势。她百般舍不得让田娘受这个累,可是就是犟不过田娘。实际上,田娘心里也嘀咕,前世可没这一出。她知道城里有个龙财主,不过从没去他家帮过厨。也许,命运的转盘已经改转了吧。      第三天,天一亮,娘俩就随着徐婆子和村里其他的小媳妇们,一起坐牛车到了城里龙家大宅。      龙府后面的宽敞的厨房里,十个大灶同时开火。厨房的管事看了她们几个,简单的问了问后,就安排田娘看两个大灶的火,张氏在一旁洗各类的青菜。      “田娘,我都说了不让你来,你身子从小就弱,这样的热你受得了吗?”忙碌洗菜的张氏匆忙的伸手,给挨着她烧火的田娘擦了把汗。      一身蓝底白花粗布衣服的田娘,脸蛋被火熏的红彤彤的。“我没事,娘,你看我精神着呢。”田娘一边摇着风箱一边笑着说道。      她现在这小身板,还真是干瘪瘦小。不过看在铜板的份上,她坚持。昨个都干了一天了,她已经熟悉了。这两个锅灶主要是负责面食,点心的。就是早上这会忙,中午过后,就不用烧了,她就可以歇歇。      “哎呦,小桃啊,这可怎么办,老太太这一病,胃口不好。上去的早点那么多,老太太根本就不动啊。”负责面食的厨娘夏氏,从外面匆匆的进来,和正在和面做寿桃的媳妇说道。      田娘这两天看出来了,夏氏是面点这儿的头,二十七八的样子,她和自己娘一个年龄,可自己娘看去足足大了七八岁的样子。夏氏眉眼清朗,爽利大方,待人和气。      “哟,那咋办,不吃东西,一会祝寿的人多了,老太太那里挺得住。”叫小桃的媳妇也叹气说道。      “这不,大奶奶刚刚派人,让弄点清淡爽口的面上去。你说说,能做的咱们都做了,这一时半刻的那里能想起来其他的?”夏氏愁眉苦脸的说道。      “这不是难为人吗,没说让那些酒楼的大师傅试试?”小桃问道。      “你啊,这什么时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爷都悬赏了,谁能做出老太太能吃的,赏十两银子呢。那些人,早就做了呈上去了,可是老太太就是点都不点一下啊。大奶奶无法,才又找到我,毕竟咱们日常服侍老太太,了解她的口味不是。”夏氏嗔道。      “我是没那个命了,你想吧,我还是做我的寿桃吧,这个数还不够呢。”小桃一摊手说道。      田娘听到十两银子,心里一动。这要是自己做了合口味的,是不是就可以得这个彩头了,那冬天的棉衣,春天的麦种和稻种就都有着落了。      “嫂子,我能不能试试?”田娘大胆的问了句。      她从前伺候卧床的婆婆一年,病后的婆婆口味变化就很大,厨房做的,基本进不去。为了能让她多吃东西,当时的田娘真是绞尽了脑汁。大多数她都是亲自动手,在小厨房做,婆婆最后的日子,更是只吃她做的饭菜。      “田娘,这不是家里。你不许乱说,你会什么。”   张氏在一旁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也跟着叹气,万没想到田娘会答茬。她让田娘的大胆吓的,手都没擦,就湿漉漉的捂住田娘的嘴。      “小姑娘,你会什么,说来听听。”夏氏真是急了,这眼看着快辰时了,老太太昨个晚上就没吃什么。这热天,那里撑得住。      老太太要是好了,大爷一个高兴,打赏就源源不断。老太太一个不好,上下都得遭殃,尤其是厨房的,搞不好全都得换个遍啊。      “娘,你别怕,我说的这个不难的,那天我还做给你和弟弟吃过的。”田娘安抚的拍着张氏的手说道。      “那种粗东西,老太太怎么能吃。再说,那些大师傅都不行,你一个孩子做的那能行。你快烧你的火,再乱说,娘真的生气了。”张氏脸色一正,皱着眉头说道。      “这位嫂子,你让她说,怕什么。要是老太太真的吃了,你们还能得了彩头呢,不比烧火值得多。再说,不吃就不吃,也不值当什么。”   夏氏本来没太在意,倒是看着田娘一脸的认真,不由的劝着张氏。      张氏觉得头疼,这个女儿,如今是怎么了。从前从不屑于银钱之事,自从这次落水后,每天都会嘀咕如何能省钱挣钱。      “夏管事,我先说好,我只是要那彩头,不要和你家主人说出是我们母女做的,可好?”      田娘可不想出这个风头,再让人家威胁留下伺候那老太太,可就没意思了。打短工凑合,要是做下人,即使是临时的,她也怕对昌柏以后进学不利。      “行,小姑娘说的很有意思,就按你说做起来试试吧。”    作者有话要说:霓裳祝大家五一节日快乐! ☆、13 翡翠面      厨房里人挺多,不过今天的日子特殊,都是自顾不暇,倒是没人注意他们这里的变化。      “你叫田娘?田娘,你看看你都需要什么,就拿什么。郑嫂子,你也别洗菜了,帮她打个下手吧。”      “夏管事,你看看这些可有老太太忌口的?”田娘指着自己找出来要用的几样食材问道。      夏氏赞赏的看了眼田娘,这真是个有心的孩子。她看着眼前的,菠菜,白面,土豆,鸡蛋,黄瓜,芝麻油,蒜,胡萝卜,老醋,盐。      “就这些?没有,老太太都吃得的。你打算做什么这是?”      “天气热,我想做碗面试试。”      “好,你先做着,我去那边看看。”夏氏鼓励的拍拍田娘的肩膀。      张氏明白,这是婉转的说,人家不会偷师。当然也可能根本就不信,她女儿能做出什么来。      “田娘,你说的到底是那种啊?”张氏小声的问道。这几天,田娘每天都翻着花样给昌柏做面食。      “娘,是菠菜面。你先帮我弄菠菜水,我先和面。”田娘不去理会那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      “那个好吃是好吃,可是那么寡淡的东西,老太太她能吃吗?”张氏忧心忡忡。      “娘,你别想那些了,不行拉倒呗。其实我还可以做别的,不过这个省时间。”田娘一边回答,一边迅速的把土豆切丝,放到装有清水的盆里。      “你说你还会别的,你什么时候学的?”张氏被田娘的说法弄楞了。      “娘,你不记得咱们家有本子食谱来的,我以前看过,记住一些的。”田娘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说道,希望能蒙混过去。      张氏看着面容熟悉,行为大变的女儿,有些疑虑。不过细细想,好像丈夫生前家里的确有这么一本书,后来不知道那去了。      田娘把白面适量放到一个盆里,然后快速的把鸡蛋去黄留清,加进白面里,又把少量盐放到温水里化开,然后把加盐的温水往面里加,一边加一边搅拌。      “娘,你帮我揉面啊,我揉不动。”看张氏有些怀疑的眼神,田娘娇娇的喊了一声。      她也是没法子,不知道如何解释梦里前世。可是又想挣这笔钱,当然老太太也不见得吃,可她总要试试,不然她不甘心。   她自然也看出来张氏的疑惑,一时无法解释,只好撒娇让张氏干活转移她的注意力。过后实在不行,就说是梦里得来的就是。      张氏看着额头都是汗的小女儿,不由得自责,这都什么时候,女儿为了挣钱,她却在那里胡乱猜疑。   “好,我来揉,我来揉。”张氏慌忙的接过面疙瘩,用力揉起来。      田娘接过张氏切碎的菠菜,用干净的纱布用力挤出菠菜水。田娘用同样的手法将另外两个鸡蛋磕开去黄留清倒入菠菜汁内,加带盐的温水,揉成面疙瘩,递给张氏。张氏很快就把面揉好,用湿布盖好,放到一边醒着。      田娘把土豆丝捞出放到热水里焯熟,放到了冷水里浸泡。然后她把已经澄清的土豆水倒出去,盆底上留有一层土豆粉泥。      “娘,把火加大点。”田娘一边说着,一边把湿的土豆粉放到锅里焙干,备用。      “娘,我要擀面了,你现在可以烧水了。” 田娘看着面醒的差不多的时候说道。      她把两块面叠在一起,两面翻着擀,一边擀一边撒焙干的土豆粉。擀成薄薄的,切成细细的丝。水开,下面,加两次冷水后水再开捞出来,过了凉水装入碗里。把切的碎碎的蒜末放一点点,胡萝卜也是切的碎碎的放一点点,又点了点芝麻油。      又迅速的把黄瓜切丝,和刚刚沁凉的土豆丝,胡萝卜丝放到一起,加上一点糖盐蒜末葱末和老醋,搅拌均匀,装入一个白色的盘子。      “哎呦,可是得了?”夏氏走过来问道,其实她一直都关注这边的事情,毕竟如果老太太能得意,那也是她的功劳不是。      田娘先挑出一些面,“夏管事尝尝,可还使得?想来老太太胃口不开,所以加了少量的蒜末开胃,年龄大的人大多不爱吃油腻的,所以就只用了些芝麻油调味。”      “这个拌三丝,酸凉,取个开胃。您也尝尝,就是农家菜,也许上不得台面的。”田娘指着那个小菜说道。      “嗯,这面淡淡凉凉的,又筋斗又滑溜,真不错。白白绿绿的,颜色也好看。这个小菜也不错,看着就爽口,我这就送去试试。”夏氏每样都挑了一点,品了品,不由的满意说道。      “嗯,那个面最好是有玛瑙碗装起来,看着效果更好。”田娘笑着说道。      “呵呵,你这孩子,知道的可真不少。”夏氏一边笑着,一边找出一个红色的瓷碗“玛瑙碗,咱们没有,不过这个细瓷的也不错了。”      “你这面可有名字?”夏氏一边装盒一边问道。      “这个有啊,叫翡翠面。”田娘看着红碗里装着白绿的面,点着金色的芝麻油,看着就赏心悦目,信口说道。      做过那么多次,从没人问过叫什么。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一个面,也许能给她带来转机。如果能,那么伺候婆婆一年多的苦涩酸辛,也值得了。      “好名字,好孩子,希望你能得这个彩头。”夏氏笑着,亲自提着食盒去送。      “娘,你也歇歇。”看着夏氏出去,田娘一屁股坐到灶门口。她喘了口气,剩下的就看天意,老天让不让她拿那彩头了。      “呵呵,田娘别烧了,过来歇歇,你今天可是让我出了彩了。”快中午的时候,夏氏笑呵呵的进来,拉起正在烧火的田娘。      “好孩子,这个是彩头,给你。”夏氏拉着田娘到一边,递给她一个荷包。田娘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心里一喜,至少是十两多啊。      “这个是老太太赏我的一枚金戒子,也给你。”夏氏又递给田娘一枚金指环,眼神闪烁的看着田娘。      田娘微一思索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您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面的做法?我不是,只是日后老太太要是想吃的话,你看……”夏氏踟蹰了半晌说道。      “好啊,这个就是我们乡下的一个粗糙的吃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难道还是秘密不成,呵呵。您不要想多了,这个就不用了,您留着吧。没您的支持,我那里得到这些个银子啊。”田娘爽快的说道,然后推回那个指环。      “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闺女,这个你收着,这样的我多着呢。我知道但凡家里过得去的,是不会让你这么小就出来的。”夏氏到底把那个金戒子也给了田娘。      张氏一边不时的看过来,可是手里有活放不下,她心里急,生怕田娘做的东西惹祸。可看着田娘笑着说着,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没急着过去,不过倒是随时准备冲过去。      一时夏氏又到一边忙去了,满厨房的人都在忙碌,没人注意田娘这些小人物的事情。张氏看着女儿一脸平静的过来,才算放下提着的心。      “闺女,可是你做的饭食有事?”她悄声的问道。      “娘,没有,回头我和您说,现在您放放手里的活。夏管事说了,明天人手够了,不用我们过来了。下午也没什么事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田娘看了看旁边的厨娘丫头们,也悄声的对着张氏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面条和小菜,大家可以自己动手试试,简单,爽口,嗯,有营养。 ☆、14 薄幸郎   “走吧,娘。”田娘拿掉围裙,拉着张氏往出走。      张氏自来性子就有些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也知道女儿不会骗她。就依着田娘,什么都不问的往外走。      “你们这是被辞了啊,哎呀,一会前面还要撒赏钱呢,你们也不去领啊。”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粉白细嫩的团子脸,长的浓眉大眼的,一脸的天真烂漫。      这是刚刚夏氏怕他们找不到后门,找来给他们带路的。张氏手里挽着一个包裹,这是离开的时候,夏氏递给她的,说是午饭没得吃,这是给她们路上吃的。      两个人随着小丫头,一路往后面走去。小丫头叫蝶儿,田娘看她,蹦蹦跳跳的一会掐只花,一会去追蝴蝶,还真像只小蝴蝶的样子。      “蝶儿妹妹,我有些不舒服,管事她好心,让我先回去休息。你要是急,就告诉我后门的路,我们自行离开就是。”田娘笑着说道。      她看了这龙府,占地颇大,比她从前在京城住的地方好几个大。如今正值夏季,各色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花香四溢,因为今天所有的人都在前面忙碌待客,后面反倒没什么人,越发的显得清幽雅致。      “姐姐你真好,不过我不急。婶子让我送你们离开,我一定要做到。她说了,我要是做不好,是不能去二少爷院子的。”小姑娘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却一脸严肃的说道。      连满心疲累的张氏都被逗乐了,“你才多大,懂的什么啊?”      “怎么不懂,婶子不知道吧,我们二少爷他可好看了,而且读书读的可好了,将来能当大官呢。我将来是要去给他做管事姐姐的,这点事做不好怎么行。”蝶儿跑到她们前面,一脸认真看着她们母女。      “嗯,你一定行的。你们少爷也一定行的。”田娘被蝶儿的表情给愉悦了。      “我说,龙文殊,你怎么那里都有桃花啊,你可真是禽兽,连这么小的小丫头你都染指啊。”田娘前面树丛后传出了调笑声。      “子秀,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个小孩子胡言乱语罢了。走了,前面要开席了。”一个优雅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田娘心里一惊,幸好刚刚没和母亲说什么,大家子里面处处都是危机。刚刚还想着这样风景幽雅,可是忘了幽雅后面就是龌龊,自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别啊,我还想看那个想要做你院子里的管事姐姐的丫头呢,嘿嘿,别拉我,我一定要看看。”那个调笑的声音,很快就近了。      田娘细看才发信,原来那边有个小池塘,池塘边有个凉亭。迎面走过来三四个人。      “田娘姐姐,你看,中间那个穿蓝色外袍的就是二少爷。”蝶儿到底年幼,不懂前面的几句话的意思,她看到喜欢的少爷出来,不由的一脸兴奋。      “蝶儿妹妹,我们急着赶路,不能拜见你家少爷了。”田娘拉着她娘朝另一侧的路走去。      “喂,刚刚要做管事姐姐的,你给我站住。”   田娘真想不管这个口没遮拦的小丫头,可是看蝶儿有些惶恐的样子,不由的看了眼张氏,张氏此时也是不知道怎么好。她只好站住,拉着蝶儿转过来。      “蝶儿,可不能再信口胡说了。不然恼了二少爷,你婶子也救不了你。”田娘看着一脸兴奋的小丫头不由的头疼,只好吓唬她一下。      “姐姐,我知道了。”蝶儿有些懵懂,不过好在她知道田娘这是为她好。      两方人终于碰到一起“刚刚说话的那个啊?”穿着金色撒花袍子,头戴金色发冠的少年,眯着狐狸眼,看着田娘她们几个。      “是奴婢,奴婢给少爷们请安。”蝶儿鼓着嘴转身蹲身施礼。      田娘也跟着行礼,却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她现在也不是这府里的奴才,没必要解释介绍。      “哎呦,这个还真是小,你几岁了,就有这样大的心思?”那个调笑的声音问道。田娘只看到一双白色洒金丝缎子的便鞋,这真是个张扬的主子。      “奴婢蝶儿,今年七岁,我今天是第一次做事,送这两人出府,二少爷不会去和我婶子告状吧。”蝶儿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文殊,她问你呢,呵呵,这大眼睛,会说话呢。”狐狸眼的子秀拿扇子拍着手笑道。      “好了,你也看了,这就走吧。伯父们都在前面呢,一会找起来就不好了。”龙文殊扫了一眼田娘几个,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谁家的丫头,口没遮拦的。      “这就恼了,你院子里的翠微要是知道有人要取代她,不知道怎么想呢,嘿嘿。小丫头,你不怕翠微姐姐啊”      “子秀,行了,一个小女娃,你吓她做什么。不要拿文殊取笑了,走了。”另一个少年开口说道。      田娘听到这样清朗温润的声音,不由的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向对面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银白的绢丝袍子,一样修眉俊眼,一样清秀温润的表情。这是她对那个人最初的印象啊,田娘眼圈迅速转红。      “谢文磊,你啊,还是这样怜香惜玉的.行了,真没趣,一个小丫头,一个乡下傻丫头,一个老婆子,木呆呆的,没意思。”那个叫子秀的转头往外走说道。      “这位姑娘可是不舒服?”      谢文磊感觉有道视线紧盯着他,不由的转过头去瞧,正看到红着眼睛的田娘。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田娘,这个苍白清瘦的小姑娘盯着他干什么。      田娘这才缓过神,低了头,没说话,转身拉着张氏离开。她和他的从前都是梦,今生再不会有瓜葛了。      “哎呀,你不会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你这口味可重了些,长的还不错,就是小了些。要是喜欢,问问,带回去做个通房丫头就是。”狐狸眼一看有乐子,不由的又开口说道。      “子秀,你这张嘴,都胡说些什么,平白的污人家姑娘的清白。”龙文殊有些头疼,他这位同窗简直是。      没走多远的田娘,本来就是上一辈子的积怨,被这通房丫头四个字刺激的蹭的转身,怒喝“那位子秀少爷,请你积点口德吧。别说通房丫头,就是他八抬大轿,十里红毯,我都不会进他谢家的门!”      田娘不去理会那三人的愕然,沉着脸拉着愕然的张氏快速的离开。很快就把那几个人甩得远远的。      龙文殊拉住要追去的子秀“你这张嘴,真是缺德。如今也有吃瘪的时候了,以后可改了吧。”      谢文磊一脸不解的看着远去的三人,她难道认识他,可是他不记得啊。但是她看起来怎么那么大的怨气。      “嗐,我没想到她能听见。不过这丫头看着文弱,气性可不小。不过吃瘪的是他吧,”子秀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说道。      他指着谢文磊“文磊,你可是认识这位小姐。”      谢文磊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你这脾气,真得改改,这要是以后到了京城,那里卧虎藏龙的,可不得惹祸啊。”他笑着推了着狐狸眼少年一把。      “子秀,走了,前面吃酒去,这事不要说了。”龙文殊看谢文磊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由的催促道,毕竟他今天是主人。      “文磊,明天我做东,给你践行。后个你走,我恐怕去不了了,只得明年在京城见了。”龙文殊又对谢文磊说道。      “好,我作陪,呵呵,你带着你的翠微,我带着我的红蕊如何?”狐狸眼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胡说,女孩家的闺誉不要拿来说笑,翠微都定了亲的人,你让她婆家的人听见了,怎么好。红蕊也是,你都给配了人,还拿来乱说笑。”龙文殊恨恨的说道。      “唉,长天大日头的,我不说这个,难道说之乎者也不成,那不更是闷死人了?”      且不说他们去前面,单说田娘脚程如风,很快就到了后门。蝶儿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虽然小,也知道闯祸了,一脸惶恐。      田娘喘息了一会,才平复了那翻江倒海的心绪。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恢复平常的微笑模样。      “蝶儿,你以后可不能乱说话了,你看,差点惹祸了吧。这要是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办?”田娘拍了拍蝶儿头,从荷包里摸出了两个大钱,塞到她手里。      “拿起买糖吃,我和我娘走了。谢谢你送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田娘其实想揍谢文磊吧,可惜她忍住了。 ☆、15 西宁役   看着蝶儿离去,田娘默然的扶着张氏往前走。张氏忧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刚刚她那凄厉的样子,着实吓了她一跳。那个少爷虽然话不好听,可是女儿的反应也大了些,这不像她平日温婉的性子啊。      “田娘,都是娘不好,才让你受了委屈。”关键是女儿是怎么了,谢文磊,难道他是……,张氏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娘,我没事。那些纨绔子弟的话,我不该理会的,当时只是气不过。呵呵,娘啊,你不要替我担心了。”田娘抹了把脸,快中午了。      天,闷热闷热的,她心里也闷闷的。虽然这些天,她都告诉自己那是梦,而且今生婚约也不会再提了。可是看到那个人站在那里,她还是忍不住。      那样八月的天,那样大红的热闹,那样尖利的剪刀,那刺骨的冷漠,让田娘眼睛心酸眼热。她那样的喜爱,那样的努力,都得不到他一丝的温柔和笑意,可今天他轻易的就给了不认识的她。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和嘲弄。      “田娘,田娘,你怎么哭了?”张氏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的包裹,拉着田娘,急切的问道。      “娘啊,我这是热的,没事,娘,咱们看看夏管事给咱们装了什么吃的,我饿了。”田娘掩饰的擦了下眼泪,然后拉着张氏坐到道边的树荫下。      张氏一脸着急,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劝说女儿,那个男孩一定是谢家少爷了,女儿一定是想起那个婚约了,才伤心的。      “娘,您看,这么多的肉饼,呵呵,还有好大一块熟肉,有二斤多呢。”田娘笑着拿起一个肉饼给张氏看。      张氏不再问,也笑着拿起肉饼,“这饼子真好吃,管事真大方啊。”   田娘吃了个饼,情绪总算是缓了过来。她收拾好包裹,然后扶着张氏往家走。出来龙府的地界,张氏才问出心里的疑惑。      “闺女,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让干了啊?”      “娘,你看这个。”田娘抿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张氏。      张氏打开袋口,往里一看,又连忙合上。一大锭白花花的银子躺在荷包里。      她愣了一会“你是说,老太太吃了那个面了,这个是彩头?”      “嗯,娘,咱们快走吧,回家我再细细的和您说。”      看着一脸汗的女儿,张氏心疼田娘,给了五文钱找了个牛车,娘俩坐着一路慢悠悠的回了村子。      一路上,她想明白了,即使是存在,那也是以前的事情,这一世的谢文磊,也许还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呢。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保住母亲和弟弟才是她生活的重点。      进得家门,田娘完全不去想那谢家的事情了。她掏出荷包,看着那白花花的银锭子,就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以前她成百上千的银子不是没见过,可从没有这十两银子让她如此有成就感。      “这孩子,看你高兴的。呵呵,快喝口水,娘去把那肉切些,再做点汤水。”张氏笑着说道。      “娘,我不饿了,等晚上昌柏回来一起吃吧。您快坐下,这两天,您才是最累的人呢。”田娘拉着张氏坐到临窗的大炕上。      田娘一边喝水,一边笑着学说夏氏的话。“娘,等徐大娘问起,您千万别说面的事情,就说我身子不好,您要照顾我才不去帮厨了,让她给结两天的工钱就行了。”      “田娘,为啥不能说,那是你做的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氏一愣,有些不解。      “刚刚不方便,厨房里人杂,这个吧,面是以夏管事名义做的。咱们得银子,她得名声。呵呵,还有这个,是那个做法的代价。以后娘也不要提这个面的事情。”田娘手掌一探,从荷包底部拿出那个金戒子。      “她和你说了半天是这个事情啊,这个是真的吗?”张氏有些不敢信的,把那个放到嘴边,用牙咬了一下。      “娘,是不是真的?”      田娘当时就知道这个是真金的,不过没多重,也就三钱的样子,那好歹也值三两银子呢。如今田娘啥都不喜欢,就喜欢银子。      “嗯,真的,真的啊,呵呵,闺女如今可真是能干了,你爹一年也没你这一天挣的多啊。”张氏笑着说道。      “娘,那是,没看我是谁闺女,以后我会挣很多银子,给娘买丫头婆子,让娘享福。”田娘,眼角往上一挑,小嘴一撇,神气活现的样子,把张氏逗得都差点笑岔了气。      张氏看着女儿不再像刚刚一路上的强然欢笑,没有了悲伤的神情,也就放下心了。毕竟她才十二岁,什么事情能记得那么久。过去了就过去了,她不想提及,可是想起那个温润的少年,不由的叹口气,觉得女儿能配上他,可是这样的家世是实在配不上了。      娘俩都是体弱的人,忙了这两天,也累狠了。说完那些话,田娘就迷糊了,张氏就和她一起倒在大炕上睡了。      两人都饱饱的睡了一觉,太阳西斜才醒,娘俩起身梳洗一下,张氏估摸着时辰,觉得昌柏快放学了,她进厨房做晚饭,田娘则忙着去给小鸡剁菜做鸡食。      田娘喂完小鸡,就到园子里摘青菜晚上吃,她自得的穿梭于各个垄沟,看着翠翠的黄瓜和紫色的茄子,在她脑袋里都变成了一道道菜肴,仿佛看到昌柏吃得一脸笑意,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说,大姐,你的菜我最喜欢了。      忽然隔壁崔家传来女子的哭声,打断了田娘的臆想。她侧耳听听,的确是有人哭,想起崔大娘的善良和对他们家的帮助,她连忙拎着两跟黄瓜就去了灶间。      “娘,我听到崔大娘家有人哭,可是有什么事情?”田娘急急的和张氏说道。      张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到院子里一听,果然是有人在哭“这是怎么了,我得去看看。”张氏摘下围裙擦手,匆匆的往院外走。      “娘,我也去,大娘对我那么好,我也不放心。”田娘也跟着张氏的身后去了崔家。      崔家是三间正房,两侧各三间厢房的四合院格局,大门甬道两边栽着各色果树,如今枝头挂在各色的青果子。田娘暗自算计,这些果子到了收成的时候,能卖多少钱。      看到猪圈里的肥猪,虽然味道不好,可是想到银子,田娘决定一定要养。这肥料还可以撒到园子里,田娘觉得崔家的菜都比她家的长的好得多,一定是猪粪的功劳。      进了院子,崔氏才迎了出来,田娘有些惊讶,平时开朗大方的女子,今天竟然也是一脸愁容,而且眼睛还红彤彤的。   ,   “你们今天不是说去帮厨,怎么有空来看我?”她强笑着引着田娘母女进了堂屋。      “嗯,我正做饭呢,听见你家的动静,嫂子,你怎么了?”张氏一脸关切的问道。      “唉,让你见笑了,正好,你也帮我劝劝。”崔氏拉着张氏进来堂屋。      “你这是有客人啊?”张氏进屋看到一个穿着素净服饰的女子,背对她们坐在临窗的大炕上。      “栀子,过来,这是你郑婶子和郑家大妹妹田娘。这是我娘家侄女,栀子,以前小时候来过。这打五年前嫁了人,就没过来,前几天回娘家想我了,就顺便来看看我。”      “郑婶子好,大妹妹都这么大了,长的可真好看。”年轻的小媳妇一脸的憔悴,,下了炕,给张氏行礼,又拉着田娘,勉强笑着说道。      “好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快坐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张氏按着栀子一起坐下。      “唉,还不是她男人。这一走几年了,本来还时常有信来,一年也能回来一次。去年西宁王叛乱,他就随着大军去了西宁,想求个前程。前段时间听说跟了平西大将军做了侍卫,一家子都挺高兴。可是前些天传来,施大将军失踪,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包括她男人,都没了信。这消息一来,这孩子那里受到了啊。她在她娘那里又不能说,心里憋着,只好来找我。”崔氏皱着眉头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记得你说过,那孩子叫田茁风,是个好孩子。能吃苦,也要强,小时候还和田娘他爹学过一年。”张氏也叹息的说道。      “可不是,刚成亲的时候,就说想让栀子过好日子。这本来还好好的,在家务农虽说苦点,可是安全啊。可是那孩子要强,非要奔出个前程,不顾家里人反对,偷着去当了兵。可是如今上了战场,生死就不由他了。”崔氏一边说着,一边抚慰哭泣的栀子。      “好孩子,别哭了,这消息传的慢,兴许现在人都回来了,你这哭坏了身子,可不是误了自家?快别哭了。”张氏说道。      田娘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们说的这个人应该活得好好的。不止是好好的,后来还在京城安了家,可是她当年却是不知道他娶的是崔家大娘的侄女。      “大娘说的可是西宁的战役,平西神勇大将军施南生可是出了名的煞神,他一定是孤军深入抓西宁王去了。如今天下太平,清平盛世,施将军一定会胜利的。姐夫更是会没事的,大姐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您就等着享姐夫的福吧。”田娘笑眯眯的说道。      她记得好像是天元十年,平定西宁的。平西侯爷施南生,那可是京城的传奇,和定北郡王陈瀚,并列为京城女子梦中情人啊。施南生受到关注,他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被人关注的对象,其中就有这位田侍卫。      田娘依稀记得,他当时已经做到四品的武将,因为谢家本家有个姑娘迷恋施南生,所以对他身边的人那是如数家珍啊,所以她也知道些。      陈瀚,本是浪荡子,出走三年,一战成名,最让人京城人掉眼珠子的事情是,他后来竟然收心养性,满天下的追妻,成为一场佳话。只是施南生娶了谁,她就不清楚了,也许就没娶。      “好,好,田娘好孩子,借你吉言。我就说,那孩子一脸的福相,必然会大富大贵的。好了,栀子啊,去洗把脸,坐下来好好的和你大妹妹说说话,兴许明个就有好消息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陈瀚的故事在冲喜那里。 田同学在冲喜里打过几次酱油。 ☆、16 有信到“捉虫”   都是庄稼人,那些个将军,丞相的,在她们眼里,不蒂于天神王母,毕竟日常里能见的,不过是里长甲长而已。混乱的劝说里,竟然没人怀疑小小年纪的田娘,那里知道那些关于平西将军的事迹。      “你大妹妹说的,也是有可能,明个我陪你去清风道观去拜拜,多给三清祖师爷上香,会保佑他一切平安的。”崔氏又接着说道。      “姑姑说的是,是我急了。明个我就开始吃斋为他祈福。”憔悴的小媳妇,让田娘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涩。世间多少痴情女子,抵不过男人的负心薄幸。      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去,崔家的侄女很快就离开了。后来崔大娘特意给田娘带来一对头花,说是栀子送的,她丈夫的确无恙,也的确又提升了一级,不过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田娘算着时间,如果她没记错,很快就该传来西宁大捷的信了吧,那个施将军也该受封为施侯爷了。要知道那年,平叛西宁,活捉西宁王,可是举国欢庆的事情。      不过这些和田娘都没关系,她目前关心的是弟弟的学业,家里的柴米油盐。很快西宁也好,谢文磊也罢,都被抛之脑后。      如今田娘她很忙,忘记前尘旧梦,一头扎进到她的养家大业里。她甚至没再摸过书本笔墨,除了偶尔考考昌柏除外。郑家院里慢慢的多了很多生物,地里还有很多活计,她还要想如何能挣更多的钱。      转眼就进了九月,地里的稻米都金灿灿的了,大多数人家都开始收割,田娘家也不例外。在崔家的帮助下,地里的稻子都割完了,就剩下打场碾压稻米了。      这天下午,头上包着头巾,身上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的田娘,脸色红红的进了院子。只见她匆匆的奔进灶间,舀了半瓢水,咕嘟嘟的喝了一气,才坐下歇息。      如今郑家的院里,可是热闹的很,不止是多了两只半大的猪,还有一窝子兔子和一群半大的鸡。看着院子里热闹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嘴角翘着,有了满足的笑意。      兔子是昌柏回家的路上,无意中捉到的,本意是给田娘解闷的。没想到,竟然是只怀孕的母兔子。很快就生了一窝小兔子,如今已经发展到十几只了。      她已经想好了,过两天再打两个兔笼子,把厢房收拾出来,天要冷了,到时候把兔子挪进去。她去集市上问了,如今一只兔子能卖二十五文钱到三十不等。要是给酒家供货,大约是而十文钱到二十二文。      一只虽然没多少钱,可是胜在兔子出栏快,而且繁殖的也快。看现在的样子,到过年她就能繁殖出上百只兔子来了。那要是都卖了也有二两多呢,毕竟它们只吃草好菜叶什么的,好养活,不需要啥成本。      菜园子里,如今绿油油的白崧长势喜人,马铃薯和红薯也都可以收了。几颗秋海棠果树上的果子,更是红艳艳的,惹人流口水。      她坐着歇了会,揉了揉腰,捡了大半天的稻穗,可怜她的小腰都要折了。可是看着时辰,该喂喂这些小生物了。前世再难再苦,她还真没干过伺候牲畜的活。这一段下来,她感觉累是累,可是身体也强壮了些。      缓和了些,田娘起身去拿刚刚顺手在路上摘的野菜,用水洗了洗,就开始剁。剁碎后掺上些稻糠,端出去给小鸡。给兔子撒了把嫩嫩的草叶,然后又开始点火给猪热食。      “田娘,你歇着我来。”后进来的张氏,看着田娘提着那装着猪食的木桶,连忙上前要接过去。      “娘,没事,我才装了半桶,您忙了一大天了,快歇会。”田娘笑着。   “那味道大,我去。”张氏不由分说的提着木桶去了猪圈。      看着女儿晒黑了的脸,心疼的很。这两个月,女儿一反常态,做事风风火火的,可是她那小身板,那里受得了。也幸亏她的能干和热情,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扛过去。      田娘想起那个味道,也就由着张氏了。她是真的真的受不了那个味道,好吧,看在钱的份上,她忍。看着张氏去了猪圈,田娘回头仔细的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灶间准备晚饭。      张氏收拾完猪圈去灶间的时候,田娘已经把米都下锅了,正在做小菜。“你这孩子,不累啊。行了,剩下的我来,你拌完了就歇会。”她嗔怪的说道,这女儿能干让人心疼。      “娘,我又没做什么,累什么,您割了一天的稻子了,才该歇歇呢。”田娘笑着推张氏出去。      “这孩子,我去摘点蘸酱菜,昌柏回来就吃饭。”张氏说着就去了菜园子。      摘了把菜,张氏提着青菜在园子门口就看到,自家大门口走进来个高大的青年,宽肩厚背,浓眉大眼的,一张脸晒成蜜色,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      看到青年,张氏不由的笑眯了眼睛。“浩哥,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你娘有事?”      “郑婶,我娘让我送些包子过来。”崔浩一脸憨厚的笑着说道。      “快坐下,喝杯水,你娘怎么老是这样客气。”张氏提着水壶给崔浩倒了一碗水。      “我娘说,包多了,也放不了,就送过来些。婶子您不要这样说,昨个还偏了大妹妹做的饼呢。”崔浩把大海碗放到院里的石桌上。      “崔大哥来了,最近可是有劳大哥了。呀,大娘做的包子我最爱吃了。”田娘听着声音,笑着迎了出来。      “呵呵,大妹妹也越发的能干了。”崔浩搓着手有些腼腆的说道。      他看着这个以前总是安静温柔,却拒人千里的女孩。如今虽然是晒黑了些,反倒更显亲和健康了。灶间的热气熏红了她的小脸,盈盈的笑意使得她本就柔美精致的眉眼,看着更加俏丽甜美了。      “这是我刚刚尝试拌的小菜,你带回去些,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娘的口味。”田娘端着包子进去,回手装了一大碗的凉拌小菜。      “我娘就会包子,却总是偏大妹妹的各种美食,大妹妹做的,一定是好的。我娘都说了,比那些馆子里大厨做的都好。”崔浩笑着接了过去。      “你娘就是会说话,她那不过是瞎鼓捣罢了,那里能和人家大师傅比。”张氏笑着说道。      张氏也纳闷,看着女儿无师自通的,家里东西有限,她却能翻着花样,做出各种好吃的点心和小菜。问她,她就是笑,说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乱做的,张氏最后只好归结是这是田娘的天赋了。她那里知道,田娘一梦过了八年。      崔浩刚走,院门外就想起“娘,大姐,我回来了。”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一捆草的昌柏走进了院子。      田娘早摆好了晚饭,看着院里匆匆过来的男孩,不由的笑着迎上去,接过来他手里的东西。两个月下来,小伙子个头比田娘还要高些。      “都说了,不让你打草,我每天弄的就够兔子吃了。有那功夫,多背些功课,姐还等着你高中呢。”      “那三只又要生了,我多备些。大姐,我也不累,也不耽误我学习,今天先生还表扬了我呢。”      姐弟两个说笑着往屋里走,张氏看着不由的也欣慰的笑了。如今虽然日子贫困些,可胜在两个孩子懂事知礼。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了晚饭,照旧是昌柏读书,张氏和田娘做绣活。      这两个月来,田娘已经开始独立作业了。她去买些零碎的缎子菱纱,打算做些荷包和手帕,赶集的时候自己拿去卖,这样可以多卖些钱。如今也攒了四个荷包和三四条帕子了,她打算凑够十个就拿去卖。      正做着,不妨门外有人喊“郑家的,有人吗,有京城的信。”      田娘一边应着,一边奇怪,她们家京城那里来的熟人啊,难道是父亲生前的朋友不成?她还没等起身,昌柏已经去了。      “娘,你的信。”可昌柏比她速度快,很快就拿封信递给了张氏。      昌柏也和田娘一样,觉得稀奇,姐弟两个都围在张氏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张氏。张氏起身回房点灯,姐弟两个也跟着收拾进了堂屋。      田娘看着张氏脸色由激动到悲伤,由红润到苍白,由笑容到扑簌簌的眼泪,不由的傻了。可是看着张氏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不敢问什么,只是拿着帕子,给张氏轻轻的擦着。      昌柏更是慌了手脚,只是不停的问“娘,怎么了,怎么了,娘,娘,你说话啊?”      “昌柏,娘没事,可是吓着你了?”张氏哭了一会,然后勉强笑了笑。      “田娘,你也坐下吧,我自己擦。都是娘不好,吓着你了吧。”张氏红着眼睛问道。    ☆、17 前尘事   “娘,发生什么事情了,能和女儿说吗?”田娘轻轻的问道。   “你曾外祖母,也是我祖母,她病的很重,想见见我。信是我大伯父写的,说祖母知道你爹没了,伤心很久。如今老人家希望我能去京城见她一面。”听着女儿娇声软语,张氏忍着悲伤,拉着田娘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可是却怎么止不住掉泪。      田娘从没听过母亲提起过她的娘家,只是小时候模糊听过父亲说过一次。她恍惚记得母亲是父母双亡之人,那之后,没人再提起过。      田娘细细的回忆,可惜她的记忆隔了八年,她怎样也想不起上一世有过这样的信件。她只是记得,当年地没了,家里过不下去,弟弟又失学,母亲才咬牙带着她和弟弟会金陵老家投奔族亲。      “老祖母当年对我多番照应,我一嫁十几年,却是一次都没回去。没想到老人家她不怪我的不孝,还念念不忘。是娘不孝,不孝啊,这些年都没好好的服侍她老人家一天。”张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了,咱们走一趟京城就是了。您去了,兴许老祖母的病就好了呢。”昌柏毕竟还小,他被张氏哭的眼睛也红了。      “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劝劝娘。”昌柏拉着田娘的胳膊说道。      田娘不肯出声,前世的她,从没听起过曾外祖母的事情。她觉得张氏既然十几年都不提的娘家,以她娘纯良的性格,当年她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一个孤女,嫁出去十几年,日子也没过好,如今再回去,岂不是更是受人耻笑。可是看母亲如此伤心,如果不去,母亲势必一生都不会开怀。只是去京城,那需要不小的一笔费用啊。她们家,那里来的银子啊。      “田娘,昌柏,娘想和你们商量一下。”张氏半晌才缓过来。      她拿女儿刚刚洗的帕子抹了脸,稳住自己的心神。她看着女儿晒黑的小脸,不用看就知道粗糙的小手,看儿子那一身粗布旧衣,不由的下了决心。      “娘,您的意思是?” 田娘心里有些发慌。      张氏安抚的拍了拍田娘的肩膀 “是这样的,前几天,金陵你堂伯父也让人捎了口信,说让咱们回金陵去,一来好照应,二来方便你弟弟进族学。娘本想自己好好想想,再和你们说。现在娘想好了,”      “娘,我们那里都不去,就在这,就在这,不去金陵。这房里有爹的味道,我不想离开。”田娘没等她娘说完,就尖声反对。      原来金陵也有了信来,原来这一切以前也都是有的,所不同的是什么,不过是娘当年没和他们说起外祖家的事情,而是直接带他们回了金陵。原来命运是如此不可抗据,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有些绝望了,挣扎这么久,还是这样的结局,回金陵。      “田娘,你怎么了,不要哭,可是娘吓着你了。娘也没说去金陵,咱不去金陵。”张氏看着泪如雨下的女儿,她赶紧抱住田娘说道。      “我不哭,娘,我没哭,咱们不能去那个地方。”田娘收回思绪,刚刚那种心脏被抓紧的赶紧,随着娘亲的话,慢慢的放松了。      “娘想说的是金陵有族学,京城张家也有族学。你伯祖父的意思是,把我父母当年住的院子给咱们,让咱们合家进京,这样也方便你嫁个好人家,你弟弟可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张氏看着田娘缓和了些,又接着刚刚的话题,把她的决定说完了。      田娘一时呆住,合家去京城,这可是梦里前世没有的事情,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瞬间就想起一个问题,那家人也会去京城,那样不堪的地方,她是真的不想在居住了。那样不堪的往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了。      “娘,我们真的能去京城吗我们夫子说,当世大儒方宏现在就在国子监教书呢。如果去了京城,我看就有机会得到他的指点呢。”昌柏一脸兴奋的说道。      “是啊,你以后和你表兄弟们一起读书,总是有机会见到他的。”张氏慈爱的说道。      田娘心里沉沉的,她本意那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过一生的。可是命运的转盘已经开始旋转了,不知道要把她抛去那里。   她快速的思索,然后想起一个问题,“娘,就算咱们有了房子,那日常用度呢,总不能靠人接济吧”      “你看看信,呜呜,我以为老祖宗早就忘了我爹我娘还有我,所以我十几年不回京城。原来她没有忘记她的二儿子一家,这是她要留给我爹娘的铺子,她们不在了,就给了我。”张氏一边递信纸给田娘,一边又掉了泪。      田娘默然的看着那信,听着母亲的叙述,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母亲的诉说中,田娘总算是了解了下她外租父的家世。      张家本族在京城,张家的族长张鹏程如今位列一品当朝太师。张鹏程的父亲和张氏的曾祖父是堂兄弟,按辈分算是张氏的堂伯父,算到田娘这一代,都差点出五服了。      田娘的曾外祖父当年也一路爬到二品大员,只是在当今皇上上位时候站错了队伍,新皇一登基,就被罢免了,郁郁不得志,没两年就去了。      她的曾外祖母,共有三个儿子,她外祖父是她第二个儿子,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十八岁就中了探花,二十二岁就做了知府,可惜当年在赴任途中得了重病,不治而亡。      老太太总是抱怨说是媳妇没照顾好儿子,才使得儿子小小年纪就抱病身亡。可想而知,她那外祖母,年轻守寡就已经很凄惶了,那里还经得起这样的抱怨,如此一折腾,没两年,也抱憾而终。      当时张氏不过七八岁,被老太太放到身边养着。没几年新皇登基,张鹏程的那一支站对了队伍,受到重用,而他们这一支就遭到贬斥。      张氏很快到了出嫁的年龄,那时候家里刚刚平稳些,也过了祖父的孝期,只是娶媳妇一般都娶家世和财势。她一个孤女,可想而知。      她十五岁的时候,伯父相中了郑世伦,觉得这青年好学上进,将来必定会大展宏图,何况他爹也是一代清流。和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也觉得好,就答应了。      但是在张氏心里,觉得堂姐妹们都定了京城人家,唯有她被远嫁外省。远嫁到此,她心里其实是有怨恨的,不然她不会十几年都不回京城,那怕是郑世伦上京赶考,她也从不随行。      “闺女,如今老太太也六十有八的人了,我这回要是不去,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张氏抹着眼泪哀哀的说道。      “是啊,大姐,去了京城,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昌柏摸了摸脑袋,看着田娘阴沉的脸色,声音渐渐的小了,然后说了句。“不过,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陪你在这里好了。”   田娘看着昌柏,她明白昌柏的意思,他是心疼她太累了。他不知道她的梦,她宁可累,也不想再重复那过去的生活。      “田娘,娘也是想你们姐弟有个好的环境。你看看你的手,那里还是个姑娘家的手啊。张家这一代的读书人多,你弟弟以后学业上也可以多些益友。你到底怕什么,这么不想走”张氏拉着田娘的手,晒黑了,手指和手掌都有了薄茧子。      如果不去京城,势必被人说不孝不义,毕竟母亲是老祖母带大的。纵使娘亲可以罔顾这些,可必然后半生都会闷闷不乐。田娘看了看空图四壁的堂屋,这次她们是去京城不是金陵,有房子住,还有铺子可以有进项,和以前不一样的。      在京城,弟弟可以有更好的学习环境,有了铺子,娘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劳。她可以利用铺子开个小店挣钱养家,不必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她不信她就那么悲催,这一世还会重走过去的路。      “娘,你别哭了。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随你入京。”      “什么事情”张氏问道。这几个月来,她习惯了凡事都听女儿的,所以如果田娘真的不肯走,她还真的没法子。      “不管将来如何,不能再提谢家和我的婚事,即使谢家上门,娘也要帮我悔婚。娘要答应我,我的婚事必须我自己做主,不然我绝不去京城。”田娘坚定的说道。      “你这孩子,唉,好吧,娘答应你就是。”张氏叹息着,答应了。她到今天也不明白,女儿那心心念念的婚事,怎么会突然间就如此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进京。 今天是青年节,祝各位青年和要到青年的,还是过了青年的亲们,节日快乐!!! ☆、18 离家园   “明天我去和先生请辞。”昌柏见到田娘答应,开心的说道。      张氏也说“明天我就去找你徐大娘,让她帮着卖房子和地。然后再找你崔大娘,让她家帮着找个马车。对了,昌柏一会写信,告诉我们会去京城的事情。”      “娘,地可以卖,毕竟咱们上京需要钱。可是房子不能卖,这里是我和昌柏出生的地方,也是爹给我们的唯一的留念了。何况这房子虽大,却年久失修,一时急着卖,也卖不了多少钱。”田娘说道。      她多了个心眼,万一京城待不了,至少还有这里可以安身。尤其是昌柏,万一他将来不中,还有个退路在这里。有了房子,买几亩田,过乡村日子也不错,至少不至于依附张家。      张氏一愣,看着眼神坚定的田娘,觉得自个还不如个孩子想的周到。显然这孩子对外祖家并不放心,这是做了两手的准备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依你。这房子毕竟是你爷爷当年置办的,等以后昌柏大了由他决定吧。”      五天后,一辆马车装了全部的行囊。      “住了这么些年邻居,这说走就走,闺女,柏哥,到了地方,别忘了给大娘报个平安啊。她婶子,你要保重身体,俩孩子都还指你呢。”崔氏眼圈红红的,带着哭腔说道。      “大娘,您也保重身子,这么多日子,多亏大娘照看。”一身蓝白花色衣裙的田娘,认真的蹲身给崔氏行礼。      “好孩子,你要照顾好你娘。”崔氏看着眼前这个恬静的女孩,又看了看身后的两个儿子。心里叹口气,这样百灵鸟一样的女孩,那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笼住的。      “崔嫂子,你自己要多保重。我们家的院子就拜托你了。”张氏也是红着眼睛,拉着崔氏的手不放。      “这说的那里的话,那不过是照看一眼的事情。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什么时候你们要是回来了,保证让你们立时就能住的。”      最让田娘吃惊的是,在学院长住读书的崔贤,竟然也回来给他们送行。   长的白净的崔贤,今天穿了一身蓝色布袍,看起来更是斯文俊秀。      “云裳大妹妹,昌柏,一路多保重。”他拱手行礼,眼神清亮的看着田娘。      云裳,田娘的大名,当年父亲翻看了好多书籍,才给她取了这样的文雅的名字。他不说,田娘自己都快忘记了,她还有个大名叫云裳。至于田娘,是因为她当年体弱,取个土气的名字好养活,才叫了田娘的。      “二哥,你要不说,我都忘了姐姐是叫这个名字的。呵呵,二哥,你明年下场,可要一举得中,我在京城等你好消息。下一次,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下场了。”昌柏和崔贤很熟,笑嘻嘻的拉着他说道。      “云裳谢过崔二哥,妹妹就等二哥的喜信了。”田娘侧身回礼。   “嗯,多谢妹妹关心,我会的。”崔贤看了一眼田娘,郑重的说道。      张氏,昌柏和崔浩,还有一些村里的熟人,也一一行礼告别。      看着时辰不早,崔大娘招呼他们三个上车。田娘坐在马车里,老远了还看到崔大娘一家人站在那里,不由的心里酸酸的。此去前路漫漫,不知道什么在前面等着呢。      因为张氏着急,所以母子三人,日夜兼行,却也在在路上足足走了大半个月,到了京城郊区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中了。这天下午,田娘看着那高高的护城墙,不由的想起那年入京待嫁时候的心情。      也是这样的一个深秋的时日,她带着满心的期望坐着马车,进了这高大巍峨的繁华之城。一个二进的院子里,渡过她苍白的四年。   然后她,想到那大红的喜堂,她使劲摇摇头,晃去那不好的回忆。看着昌柏孩子气的撩起帘子往外看,她笑了笑,那些都当是噩梦吧,她现在有娘,有弟弟就足够了。      “放下帘子,你姐姐身子弱,这天越来越冷了,她经不起那风。”张氏说道。      “娘,我穿的多,没事。让他看看吧,您也看看,毕竟这么些年没回来了。”田娘笑着说道。      看着母亲近乡情怯,却高兴的样子,她觉得来一次京城是对的。只是这花费,她心里叹口气。母亲不是很会持家的人,她好像没考虑过,到了京城后,一家人开销的问题。      家里的地,不是上等的,四亩地加上新得的稻米,不过才给了四十两银子。鸡和猪都卖给了崔家,崔大娘还是好心给凑成一两银子。兔子田娘舍不得,直接就送给了崔大娘,这些加上她以前得的还不到六十两。      这一路上去了车费和置办衣服,吃住的花费,如今不足五十两了,这还是省了又省的结果。她怀里有四十两的银票和一个金戒子,田娘看着包袱里的散碎银子,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到了那里,就该想法子找事情做了,京城米贵啊。寄人篱下的事情,她是绝不会重复的。      大宅门里,那里不需要钱啊。田娘想起梦里前生,不由的苦笑,没钱没势的主母,不如一个守门的下人。看着手里有数的银钱,想着一路上母亲的介绍。      她觉得如果真是母亲说的那样,伯祖父宽厚,叔祖父仁善。那即使她娘不回京城,这些年,怎么会没派过人来看看她。而且十三年过去,人事那里还会如当年一样。她们这样合家而来,不定会遇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田娘,昌柏,张家是诗书礼仪之家,规矩大。一路上,娘也说了不少,你们两个都要记住,尽量的不要做错。”张氏又提醒了下,两个子女。      “娘,你放心吧,我和昌柏不会让你为难的。”田娘脆生生的说道。      田娘听着母亲有些颤音的话语,不由的替她心酸。想她十五岁离开,二十八岁归来。走的时候,大红嫁衣,稚嫩年少。归来时,白发早生,布衣荆钗,还带着两个拖油瓶。隔了十三年,再看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张氏虽十几年没回来,可好歹还记得张家大宅的地址。      田娘下车,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拉着昌柏。她看着眼前的黑漆大门和门口那对大白狮子,不由的抿了抿嘴。      守门的下人早看到了这一行三人,却不上前来问。只是冷眼看了看,就继续和对面的人聊天。      “烦劳大叔通传,就说淮安的郑家来了。”田娘上前微微颔首说道。      “淮安的郑家没听过,家里如今都忙,你改天再来吧。”守门的中年人不耐烦的说道。      “你没听过的多了,难不成你能代表你主子了?”田娘面容肃然。      另一个年老些的看了一眼田娘,然后说道“赵老四,怎么说话呢,主子的事情可是你能过问的,还不赶紧进去通报。”      那中年汉子不情愿的进去了,田娘冷然的笑笑,看看,这还没进门呢,守门的就先给个下马威,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呢。      “这位小姐,你们先在这里歇息一下。实在是如今府里老夫人病了,一家子都焦心呢。”那个岁数大的倒是解释了句。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来探望老祖宗的。”田娘淡淡的回了句。      张氏则拉着昌柏,有些木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几年过去,除了大门一样,其他的都不一样了。她急切的看着大门,不知道老太太的病到底如何了。      时候倒是不长,一个年轻的妇人带着两个婆子迎了出来,看她们一眼,然后就笑着快步过来。      “可是大姑奶奶回来了,我是文锐家的,我姓何,这是外甥和外甥女吧,啧啧,都是精致人。”张文锐,田娘听她娘提过,是她伯外祖父家的二少爷,也是她的二舅舅。      “劳烦你了,你们两个过来见过你们二舅母。”      “免了,免了,快快随我进去,太婆婆可是急坏了,自收到信,就天天念叨呢。”何氏脸笑眼不笑的受了田娘和昌柏的礼之后说道。      “这就走吧,二弟妹,不知道祖母的病情如何了?”张氏忧心的问道。   “时好时不好的,唉,年龄大了,真是让人忧心啊。”      一路上,田娘留心的看了一下,这宅子应该是三进的院落,毕竟这一支如今最大的官位,不过是伯外祖父的四品堂官。在京城,能有这样的宅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前世谢家是六品,不过是两进的宅子,比这个小的多。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老太太居住的院子。张氏一进门,就给在外间的两个妇人行礼。      “大伯母,三婶,侄女给您行礼了。”张氏又拉着田娘和昌柏让他们两个跪下。      “雪莲回来了,你总算是有心,快别多礼,一会再叙,先进去吧,老太太都等了多时了。”其中年长的妇人,眼里含泪的扶起张氏。田娘猜这位是大房的隋氏。      “嗯,这是雪莲,我都不敢认了。难为你,还知道回来看看。”      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一身狐皮镶嵌的雪兰软缎的外袍,头上戴着同款的昭君套,有些发福,丹凤眼,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这位就是三房的王氏了。      张氏来不及说什么,她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点点头就带着两个孩子往里走。田娘扶着她娘转身的时候,却抬头看了看口气有些讥讽的妇人,然后才扶着张氏转过槅扇进了内间卧房。      卧房里还有两个个年轻的媳妇,和两个大丫头一起在床前服侍。张氏看着屋里多年不变的布置,看着床上满头银发,沟壑纵横的老太太,张氏再也控制不住,噗通就跪倒在床前。      “祖母,都是孙女不孝,让祖母挂心。”张氏泪流满面的磕着头。      田娘和昌柏两人随着跪在张氏的身后,田娘微抬眼看着床上的老太太,心里也不由的一酸,老太太瘦的感觉肉都干了一样,她眼泪也下来了。      “是雪莲吗,起来,起来,我还没死,哭什么。”丫头扶着老太太坐起来。      “祖母,是我,是雪莲回来了。”张氏起身扑到床头扶住老人的胳膊。      “你这丫头,真是狠心啊,真是狠心,这么多年都不来看你老祖母。要不是老祖母要死了,你是不是还不来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竟然都一声不吭啊。”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嗯,亲们,点点啊,收了我吧。 ☆、19 老祖母      “祖母,是孙女想左了,是孙女不孝。”张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孩子啊,你怎么都有了白发,你才多大的年纪啊。是祖母的错啊,怎么由着你闹脾气,一闹这么些年。要不是我去了陈郡王家参加老王妃的寿宴,碰到了郑氏的族人,奶奶我就是死也想不到,那个孩子会那样的就没了啊,他不过才三十出头啊。”老太太搂着张氏,一边哭一边心疼的说道。      “我是想着他爹中了进士,我带着全家来给您磕头。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一场伤寒就毁了我所有的梦啊。”张氏喃喃的诉说着。      “我最近夜夜都梦到你爹,他都责怪我没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这要是你有个好歹,我可拿什么脸去见你地下的爹娘。”      田娘看着抱成一团的祖孙,她看着瘦弱的母亲哭的声竭力嘶,也不由得泪如雨下。这半年来,母亲一个人担着丧夫之痛,养家之难却无人诉说之苦。如今她帮着还仅仅是能维持,那么前世的母亲又该是多么艰难。      旁边的两个年轻的媳妇本来是跟着劝说,可是说着说着也跟着落泪,一时间屋里哭声一片。惹得稍后跟进来的大太太和三太太也都红了眼睛。      大太太隋氏一边擦着眼睛,一边陪笑说道“娘,这是怎么了,我这刚刚和弟妹商量安排他们娘们的住处,怎么就哭成这样。您收收泪。大侄女来了,这是高兴的事情。您身子本就不好,可不要再哭添病,岂不是要大侄女更伤心。”      “可不是,大姑奶奶多少年没回来了,大多数还都不认识呢。您看看,这还两孩子呢。我这还等着献勤,给您引见引见呢。”刚刚引导田娘她们的二少奶奶何氏,也抹着眼泪劝道。      “如今在人也回来了,您这心病也该去了。这以后有了雪莲大侄女,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也该退后了。”三太太王氏不咸不淡的也跟了一句。      田娘无意中的一抬头,刚好看到三太太王氏撇撇嘴,二少奶奶何氏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都是转瞬的事情,何氏一手一个拉起跪着的田娘和昌柏。      老太太这个时候也被哄着止住了眼泪,毕竟是病人,到底身体虚弱,坐着有些挺不住。哭了这一会,人都有了汗意。她没理会大太太和三太太,而是任由张氏和旁边一个丫头服侍她半躺着。      大家又忙乱着给老太太重新梳洗,张氏也被一个丫头服侍着新净了面。田娘看着母亲快而有序的做着的一切,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前世的她,被指责过很多,唯有礼仪,从没被指责过。      她那时候为了那个男人,曾经下大力气的和母亲学习过。当时不知道也没关心过,母亲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现在她知道,这是她娘从小就受过的训练啊。      “老太太,您可受得住,不然的话,让他们也回去歇歇,明个再见?”大太太上前细细的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      “就像老三家说的,雪莲回来了,我心病去了,这病好了大半了,我自己感觉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见两个孩子有什么不行的。”      重新挽起白发,换了一身淡雅的蓝色大袄的老太太,瘦削的脸上很平静,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祖母,看看这两个精致人,哎呦,我在外面看到了就想,这品格,这长相,满府的同龄孩子可都是被比下去了。”何氏笑吟吟的往前推田娘和昌柏姐弟。      “郑昌柏给曾外婆磕头了,祝您老人家身体康健,福寿百年。”昌柏跪下砰砰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脆生生的说道。      “田娘给曾外婆请安,祝您老人家,心想事成,笑口常开。”田娘也敛衽跪倒,磕头请安。      “起来吧,不要多礼,过我身边来,我看看。”老太太笑着,招手让她们两个起来。      “来,都坐我身边。你娘是个狠心的,这么好的两个孩子也不早带给我看。”      老太太觑着眼睛,看着她们姐弟,尤其的昌柏,看的特别仔细。“好,好,老大家的,你看没看出来,这小子,和他外祖父真像。尤其是这眼睛,这额头,和他一样的白净啊。”      “可是呢,老太太这一说,我才发现,这孩子长得和二叔真是像。唉,可怜他们两夫妻,竟然就那么早就走了,不然如今一家人该多好。”大太太感慨的拉住张氏的手说道。      张氏忍不住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田娘抿嘴拿帕子给张氏,“娘,别伤心了,老太太刚好,别再招老太太伤心了。你现在回来了,就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看不见了,他们在天之灵也是会高兴的。”      大太太听了田娘的话,脸色变了变。随即笑着说道“可不是,我竟然不如个孩子有见解,可真是个伶俐孩子。”      “你们都是忙人,不用都在我这里。我这里有她们几个就行了。”老太太有些虚弱的说道。      田娘看出来了,老太太虽然病了,可是威势不减。只是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如此看重自己的母亲,却十几年没有往来。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折腾了这些天,她和母亲弟弟,都急需要好好的梳洗休息。      “老祖宗,您看这样好不好,横竖她们也不走了,说话有的是时间。我先带大姑奶奶和孩子,去她们的院子梳洗休息一下。您也坐了半天,大夫说了,您要好生的静养,也该歇会了。晚饭时候,家里人也都会回来,大家再见。”二少奶奶何氏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笑着说道。      “瞧我真是老了,竟然疏忽了这个,还好有你提醒我。呵呵,好,依你。”      “雪莲哪,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再带两个孩子过来,晚上人齐了,再让孩子们好好的认认亲。”      “行了,你们都是忙人,我也累了,都先下去休息吧。”      张氏点头答应,其他人也都纷纷应是。一行人退出了老太太的卧房,大太太和三太太忙着安排府里的事情,何氏带着他们一家去他们的院子。      “大姑奶奶,如今家里事情多,人也多,你当年住的荷香居如今给了大哥一家子住了。这回只能委屈你们,住到香雾轩去。”何氏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老姨奶奶住的那个?”      “实在是没有空的院子了,只那个一直没人住。不过你放心,我接到信后,就派人打扫了。”何氏有些歉意的说道。      “住那里都行,麻烦你了,这种天气还劳动你奔波。”张氏楞了一下,说道。      香雾轩是祖父一个爱妾的住处,祖母当年和她不知道生了多少闲气。那年祖父去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七天后竟然一根绳子吊死了。当年就有仆人说,那个院子会有哭诉声,所以那个院子,从没人愿意去住。      田娘看着母亲诧异的眼神,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这个香雾轩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何氏送她们到了门口,就被后来追上来的小丫头叫走了。张氏站在院门处,看了一会,叹口气,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昌柏和田娘一时也不好问什么,只好也跟进去。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摆设也很简单。田娘觉得太干净了,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田娘看着张氏有些阴郁的眼神,不由的张口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亲,最近有点忙,写的又纠结,可能会晚点,表打我啊。 ☆、20 香雾轩      “娘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张氏勉强的对着田娘笑笑。      “娘,那你躺着歇歇,其他的有我和姐姐呢。”昌柏扬眉说道。      “是啊,娘,我看这里收拾的挺干净的,这边还有洗漱用具,您先洗漱一下,然后躺会,其他的事情等明个再想就是。”      “不用了,也不脏,回头再收拾吧,我先去看看你们房间。”一身茄花色棉布大袄的张氏,强打起精神,带着田娘和昌柏看了下这里的房间架构。      香雾居是处于整个宅第靠西侧的一处小小的抱厦。院子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各两间厢房。如今入冬了,别的都看不出什么,只是院子中间有一棵高大的树,如今叶子都落光了,田娘看不出那是什么树。      “娘,那棵树有很多年了吧,那么粗。”昌柏指着那棵树问道。      “那是一棵梨树,梨花开时候,可漂亮了。”张氏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      田娘觉得自知道入住这个香雾轩,她娘的神情就很古怪。不过这也不问这些的时候,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安排房间,收拾行李。      “是吗,娘,那一定很好看。娘啊,我看了,正房是个套局啊。我喜欢外间的暖炕的敞亮,您住里间的床,这样我就可以时时刻刻的和娘一起了。”田娘揽着张氏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      “好,都依着我闺女,那你弟弟呢?”张氏收回了怅惘的神情,笑着说道。      “昌柏住书房去,这样学习看书也方便。”      “好啊,我听姐姐的。”昌柏点头,他心里想着,住那里都无所谓,只要有娘和姐姐在就行。      正房中间是客厅,一边书房,一边卧房。东边两间厢房是做客房用的,如今布置成她们姐弟的卧房。西边两间估计应该是丫头婆子住的,如今却是做了仓房。      不过田娘却没有按原来的安排去住,她把一家人都安排到正房的这三间来。她住到张氏的外间,主要是方便她照顾张氏,她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      昌柏身子也单薄,她不想大冬天的让他走来走去,她刚刚看那个书房了。书架上还有些书,一座小小的暖炕,还有个暖墙,只要烧起来,那炕和屋子必然是很暖和的。      田娘等她娘答应了,就和昌柏一起把铺盖都取了过来,府里给安排的还不错,比他们家的好。忙活完了,田娘又打算把放在客厅的行礼打开整理。      “好了,东西一会再收拾,你们都去歇歇腿。”张氏神色有些疲惫的说道。      田娘看着勉力忍着困倦的昌柏,难为这个弟弟了。毕竟他是真正的十一岁,刚刚的又是哭又是笑的场面,他那里经过啊。      想到大家里的规矩,又想到刚刚那些人的态度。这院子一个下人都没有,可见什么是表里不一。想到这里田娘就皱眉,这里看来是不能长住的,她还是要做其他的打算。      “那好吧,娘,你这些天都瘦了,这么折腾,一定是累了。您先躺躺,我还不累,想再看看这院子呢。”田娘笑着服侍张氏躺下。      “我自己来就是,你这孩子啊,我那里瘦了,倒是有些困了。”      田娘笑笑“是,您没瘦,呵呵,娘您先睡,我看看就歇着了。”她说着又帮她娘盖上了被子,然后招呼昌柏一起出来。      “大姐,我觉得娘好像有心事。”昌柏表情疑惑的问道。      “呀,我家弟弟,都知道心事了。你啊,不用多想,娘是近乡情怯,多少年了,咱们给娘个空间吧。回头你也去歇歇,晚上还要见人呢。”田娘笑着刮了下昌柏的鼻子,心里感叹,昌柏这样的敏感,这府里以后难免会有些冷嘲热讽,他可是受得了。      “姐,我刚刚有些困,这风一吹,我就精神了。我好几天没看书了想温习一下。”昌柏看着一脸气定神闲的田娘,遂放下心事,摸了下额头嘿嘿的笑着说。      “昌柏,这府里,咱们初来咋到,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姐说。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不论别人是冷嘲还是热讽,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咱们是穷,可是咱们要有志气,不与人计一时之长短,你可明白?”田娘正色的面对昌柏说道。      “大姐,你说了好几次了,我知道,出身不能选择,可是出路是可以选择的。我会努力读书,不辜负你和娘的期望的,你放心,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东西了。”昌柏小脸端肃的垂手说道。      “我相信你,我弟弟是最好的了。嗯,你去看书吧,姐再看看。”      田娘看着昌柏去了书房,就四处看了看,越发的觉得这房子有一股阴暗的气息。虽然清扫了,可是那种空置和发霉的气息,与她前世住的那个院子何等的相似。      在客厅里,打开一个箱笼,拿出她赶制的那些打算卖掉的荷包帕子。又找出她一路上备置的各地特色小物件,仔细的搭配了下。晚上,她娘见家人,哪能不带些东西给那些小辈的孩子媳妇的。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不值什么钱的物件,可好在都比较有特色。      他们全部的身家,不过两只箱子加上几个包袱而已。张氏如今越发的看重田娘,一应的银钱进出都由田娘来管,所以她们家唯一值钱的都在她的怀里藏着。      田娘看着冷清清的院子,田娘微微叹口气。谁会真正欢迎一个要争家产的姑奶奶,当年是孤女就不受待见,如今是孤儿寡妇就更让人敬而远之了。她总感觉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是她们母女不知道的。      揉了揉冰凉的手,她想起张氏房里的冰冷。连忙又回头去了西间,还别说,炭盆和碳都有,她赶紧拢起一盆放到张氏的房里。      然后又给昌柏那边送过去一盆,看着抱着书睡着的弟弟,白皙的小脸上,两条眉毛皱皱着。田娘去拿他手里的书,忽然昌柏嘟囔道“大姐,我再不馋嘴了。”      田娘身子一震,过了这么久,弟弟还是忘不了她落水的事情。她看着昌柏稚嫩的面容,眼睛慢慢的湿润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一定要给娘和弟弟一个安稳的家。坐在弟弟的炕边,田娘想着想着就有了困意。      “有人在吗?”      田娘在朦胧入睡的时候,院门忽然响了一下,不一会门口响起了问话声音。      “来了。”田娘应声道。她匆匆的来到了客厅,就看到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手里都拿着东西。田娘拍了下脸颊,微笑着迎了上去。      “不知道是那房的妈妈姐姐,找我们有什么事情。”田娘上前问道。      “哎呦,这就是小小姐吧,老奴给小小姐请安了。”那婆子蹲身给田娘行礼。她身后的小丫头也跟着给田娘行礼问安。      “妈妈快别多礼,我还小,经不起的。”田娘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是二老爷的外孙女,正经的主子,怎的经不起。”井妈妈慈祥的说道。   “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人事,还请妈妈见谅。我娘她有些累了,刚刚睡了,我这就去叫她。”田娘微笑着的答道。      “刚刚老奴出去了一会,就没赶上你和大姑奶奶的面。这会我抢了小丫头的差事,跑来给大姑奶奶请安。呵呵,瞧我,这个啰嗦,小小姐那里知道我是谁。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丁琨家的老婆子娘家姓井,这个丫头是小叶,也是老太太屋里的。”那婆子笑着说道。      “井妈妈好。小叶姐姐好。”      她瞧着这位井妈妈,一头青丝少,白发多的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圆发髻,满头只簪了根银扁方簪。雪青色的比甲下是米色的小袄,偏偏这样的装扮看去,却是比刚刚三太太的一身绫罗,满头的金钗看着还让人舒服。      通身的做派和说话的态度,倒不像是个妈妈,反倒像大家的当家夫人。田娘听她的话音,也听出来,这必定不是普通的老妈妈,一定是老太太倚重的管事妈妈。   至于那个小叶,和自己身量相仿,估计年龄不超过十三四,长相一般,眼神清亮,看着让人感觉很可靠的样子。      “井妈妈,是你吗?雪莲在这儿呢。”田娘刚要开口让坐,就听到身后传来她母亲惊喜的声音。      “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啊,老奴才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呜呜,这么多年,你怎么那样的倔啊,都不回来看看你的井妈妈啊。”井妈妈听到声音,手里的包袱都掉到地上,跑过去抱着张氏大哭。      田娘看着那井妈妈,嗖的从身边穿过,然后就听见她的嚎啕声。地上散着她怀里抱着的包袱,还有那个小丫头呆呆的立在那里。      “娘啊,这屋里冷,还是和妈妈到里屋去慢慢的说。”田娘上前哄劝道。      “呵呵,瞧我,一时激动,竟忘了给大小姐行礼了。”井婆子放开张氏红着眼睛说道。      “妈妈,带了我六七年,妈妈可是要折杀我吗?”张氏含着泪笑着说道,然后携着井妈妈朝里间走去。      “小叶,你也进来。把东西放下,这里有个炭盆子,你暖暖手。”田娘提起井妈妈掉到地上的包袱,小丫头一起进了东侧的卧房。      “田娘,我的女儿,今年十二了。田娘,这是老太太屋里的井妈妈,你该叫嬷嬷的,过来替娘给嬷嬷行礼。”张氏拉着井妈妈坐在那里看着田娘说道。      “这可不行,老奴再老,那也是奴才,小小姐再小,那也是主子,可使不得,传出去成了什么了。”看着田娘要行礼,井妈妈蹭的站起来,抱住田娘笑着说道。      “嬷嬷当得起的,您是老太太的人,怎么担不起我们小辈的礼了。田娘替母亲给嬷嬷请安。”田娘笑着勉强行了半礼。      “大小姐,你把孩子教的真好。只是这话怎么说的,姑爷他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唉,我的大小姐啊,你怎么就不肯说一声,就是老太太不管,还有老奴才呢。你一个人,这段日子可是怎么过的啊。”井妈妈说着说着又掉了泪。       ☆、21 张家人 捉虫   “妈妈,我挺好的,女儿贴心,儿子懂事。对了,我还有一个儿郎,叫昌柏的,路上累了,现在睡着了,等他回头醒了,我让他再来见妈妈。”张氏勉强忍着泪说道。      “听说了,老太太刚刚还提起,说那长相和做派和二老爷年轻时候一样,高兴的不得了。”井妈妈抹了泪,笑着说起老太太的事情。      “我对父亲的印象都模糊了,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那孩子像。妈妈,祖母的病到底如何,我这心里焦的很,接到信,恨不得飞回来,生怕看不到她老人家。”张氏拉着井妈妈的手,一脸的急切。      “唉,年纪大了,六月里,得了个伤风,本来不严重,可后来听说你家的事情,日日的不得安宁,等你的信。左等右等也不来。府里又不省心,这不就拖的严重了。她到底犟不过你,逼着大老爷给你去信。接到回信知道你要来,已经是好多了。不过大夫说,她到底年纪大了,就看能不能挺过年去,挺过去,就没事了。”井妈妈叹息着说道。      井妈妈不错眼神的盯着张氏看,又是摸张氏的头发,又是仔细看张氏的手。田娘看得出,这个嬷嬷是真的喜欢她娘,也是真的惦记欢迎她娘回来的人。      “妈妈,起初是赌气,后来就不是了。日子过得不好,我也没脸回来。我生了昌柏的时候写过信的,可是没有回应,我也就灰了心。”张氏低头说道。      “你是说,十一年前你写过信来,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呵呵,想来是我记性不好,不记得了。算了,都过去了,如今人回来了就好,以后妈妈还要服侍你的。”井妈妈一愣,看了旁边的小丫头一眼,然后岔开了话题。      田娘在一旁听着,抿了抿嘴唇。什么记性不好,分明是有人不想祖孙和好,更不想她娘回来。知道不回信,依着她娘的脾气,此后是不会再给府里写信了,毕竟她是个孤女。只是这些事过去这些年,追究这个很没意思,更无法追究。      “嗯,妈妈这些年可好,红秀姐姐可好?”张氏脸色转换了几次,然后开口问了句。      田娘知道这个红秀,是井妈妈的女儿。曾经服侍过她娘,这一路上,她娘提起过她好几次。本是该陪嫁到郑家,可是她娘不肯分开她和井妈妈,她出嫁时候,把红秀留给了老太太。      “好,好,她也好,嫁给一个粮店掌柜的,有两个男孩,一个八岁,一个七岁。前个说起你的事情,还掉泪呢,回头知道了,一定会来给你磕头的。”井妈妈提起两个外孙,眼睛更亮了,话也多了些。      “她是有福气的,磕头就算了,我倒是很想见见她。”张氏含笑说道。      说了一会,井妈妈看看屋里,总觉得缺些什么。伸手去拿茶壶才发现,这屋里不要说热茶,连热水都是没有的。她皱了下眉头,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那个小叶。      “小叶,去泡壶茶来。”小丫头应声去了。      看着小叶出了院门,井妈妈这才变了脸色,长叹一声。“这些黑了心的,真当老太太病糊涂了不成,就是一般的客人,也不能这样对待啊。”      “妈妈,我来的急,事先又没打招呼,能安排这样就很不错了。你看这屋子收拾的多干净,我竟从没想过,我还有机会住这里。”张氏笑笑。      井妈妈看着张氏飘忽的笑容,心里一痛,连忙拉着张氏的手“大小姐,可是因为住这,觉得老太太和你生分了?这个连我都是刚刚知道的,老太太就更不知道了。”      “妈妈,你又哄我,统共这宅子多大,有几个空院子啊,现如今又添人进口的。”张氏淡淡的说道。      “我的好小姐,这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后面的云来阁是你们收拾的呢。如今当家的大太太和大房的二少奶奶,老太太刚刚已经把大太太叫过去问了。她说是二少奶奶收拾的,她那些天忙着给老太太求医问药,就没注意到这个。”井妈妈有些气愤,有些无奈。      “过去那么些年了,我都半大老婆子了,还计较这些个。惜舞姨奶奶也没了多少年了,那些都是下人造谣生事的。不碍事,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张氏听完井妈妈的话,抬头笑着说道。      看着时辰不早了,井妈妈起身打开包袱,里面是几块布料。“这是老太太让我送来的,虽说是孝期,可是也不能太素净了,回头做了换着穿。”      又拿起另外一个包裹,打开是一个紫红色的盒子“这个是老太太给你,说是你还年轻不能总是一根木簪。”张氏接过来打开,原来是一套银头面。      “衣料我收了,这个给老太太拿回去吧,让人知道了,又有话说。”张氏推了首饰盒过去。      “虽说如今家里和过去不能比,可是老太太的身家还是有的,这些不过是个玩意。这几年,大老爷也慢慢有些起色,如今家里比你出嫁的时候要好的多了。至于小小姐和小少爷的见面礼,老太太会亲自给的。”井妈妈把东西又都推过去。      “妈妈如此说,我收下就是了。”张氏思索了一下,就把盒子递给田娘。      井妈妈看着眼前布衣荆钗的女子,眼前晃过当年那个柔弱俏丽的女孩。到底是怎么样的磨难,让她竟然苍老的和府里的仆妇一样。      当年不是说,那郑家也是大家子弟吗,日子还过得去的,如今可怎么会这样。只是她是个下人,这话是不能问的。大老爷和三老爷也太是狠心了,这么一个侄女,也不知道帮扶一下。      “大小姐,有个事情,我要先给你提个醒。”      井妈妈看了看外边,小丫头还没回来。她悄悄的说了句话,张氏和田娘都愣住了。      “过继?我爹娘没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要过继子嗣有什么意义。”张氏有些愕然。      “唉,还不是那点子田产惹的。咱们家和长房那支比,真是没法比啊,整日就算计老太太那点子家私。”井妈妈叹口气说道。      “妈妈,我瞧着,如今家里比从前要好很多。”张氏说道。      “嬷嬷,我娘多少年没回府,很多人和事都不清楚,还请嬷嬷给讲解一下,免得日后出了笑话。”田娘诚恳的对着井婆子说道。      “好,我正想说这个呢。大小姐,这府里的确比那些年要强很多,毕竟大老爷也是官居四品了。那边长房大老爷如今又是官居一品,甚是得皇上欢心。连带着咱们家也跟着得些好处。人多心思多,所以这事情就出来了。”      听完井妈妈一席话,田娘的心里的疑惑总算找到出口了。她一直就奇怪,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就算为了让老太太安心,也没必要给她娘分财产啊。      张家这一支,虽然老太爷遭到贬斥没几年就没了。可是老太太出身大家,嫁妆丰厚,人也刚毅有主见。这些年运筹帷幄,所以纵使老太爷遭贬斥,可是大儿子她却是扶持上去了,如今家境还算是过得的。      老太太一辈子就这三个儿子,田娘的外祖父又早亡,如今就是眼前的两个。大房大老爷张显,今年五十,受他父亲的拖累,熬了多年,现为户部的四品堂官。娶妻隋氏玉娥,现在有两房妾室。      张显共有四男二女,长女张清莲,比张氏小一岁,十五岁时候定下了当年的进士罗宏,现在在河南府做县令,她如今随夫君在任上。大约有了两三个孩子,近年没有省亲,井妈妈不是很清楚。      长子张枫表字文锐,府里人都称二爷。今年二十四岁,为隋氏所生。去年大考不中,如今正在复习中。娶妻何氏雅洁,生一子张桐八岁,一女敏儿三岁。      当年隋氏好几年也生不出男娃,迫于老太太的压力,才停了通房的避子汤。可是没想到,第二年她就有了身孕,很快大房的嫡子就出生了。      只是她生张枫的时候,因为无法服侍丈夫,就提了贴身丫头桐儿服侍大老爷。一时疏忽,通房没怀上,可桐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怀上了。隔年生了个男孩,因为产后失调,没多久,桐儿就病逝了。      庶子张钰表字文辉,今年二十二岁,府里排行为三。不喜读书,如今随着三老爷管些庶务,一直在外行走。成婚五年,娶妻骆琳,如今只得了一个女儿倩儿。      隔了八年,隋氏老树开花,在她三十四岁那年又得了个儿子,张新,今年才十四岁,府里人就叫五爷。据说天资聪颖,如今正在族学里读书,准备两年后下场大考呢。      大房有个宠妾瓶姨娘,是大老爷十几年前外出带回来的,妖娆美丽。生有一子一女,女孩今年十一岁,叫张瑶连。男孩八岁,取名张逸。      另一个妾是隋氏抬举的贴身丫头,小环,一向唯隋氏之命而为,入门十年,却无一子女。      三老爷张舫,今年四十五岁,因老太太溺爱,从小读书不成,入仕不得,成年后就管理着家里的庄子铺子。娶妻王氏秀枝,因爱美色,妾没有,通房无数,不过三太太厉害,来来去去,房里只得三两人。      三房人丁比较少,二子一女。老大张昭表字文兴,今年二十八岁,与张氏同龄,不过比张氏小几个月而已,府里人都称大爷。当年中个同进士,如今在吏部做个八品的书记官。娶妻刘氏浅语,得二子,一个名鹏,十岁,一个名默七岁,如今都在族学学习。      三太太是个厉害的,三老爷那么些通房妾侍,屋里却只有一个庶女张云莲,早早打发出门,嫁的还真不错,可惜福薄,过门没几年就没了。      四爷张凡表字文成,今年二十,府里都叫四爷。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娶妻胡氏,成婚三年,有一个女儿。      “祖宗的规矩,都是嫡子,家产是平分的。平日里大太太就常说她们大房人多,而且大老爷有功名在身,这些年为了家里出力最多。三太太也整天和老太太说三老爷天天很累,为了家里,整日奔波。”      “老太太病了后,有一天大太太就和老太太提起二老爷来。说是二房也该有承继香火的,又说五爷最是像他二叔,又聪明伶俐,过继过去,也成全了一场兄弟父子情。”井妈妈接着悄声说道。      “可这和我娘有什么关系?”田娘有些不解。      “呵呵,你小,那里懂得这些。过继是为了分一份家产,那过继子嗣就要记到二房主母名下。按常理,二房有女健在,想要记到你外祖母名下,那必须征得你娘的同意才可以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老太太健在,想过继谁,是不用争取我的意见的啊。”张氏疑惑的问道。      “是这么个理,大太太也这么说。可是老太太说了,你是二房的长女,二房过继的是你将来的依靠。你喜欢谁,就过继谁。”      “原来是这样。”这么多人,能挣钱的少,花钱的多,难怪为了多得些,都不惜拿她那死去的外祖父说事。      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外面客厅里传来一个清爽脆嫩的声音。“禀大姑奶奶,茶煮好了。”小叶提着水壶进来了,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22 见面礼      田娘看到小叶后面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仆妇,一身青灰色的大袄,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孔家的。你不好生守着院子,去那里了。屋里连热水多没有,这是大姑奶奶好性,你也不能太过了。”      “我不知道今日有人住进来,刚去厨房一次,一时就回来晚了。”那仆妇对着井妈妈说道。      “现在什么时候,张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都像你这样,岂不是乱了套了?”井妈妈脸一沉说道。      “嬷嬷,你不要生气了。毕竟我们来的仓促,这位妈妈事先不知,有事出去也在情理之内,你不要再责怪她了。”田娘眨了眨眼睛,说道。   她们刚来就和下人生罅隙,那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立足。井妈妈看看田娘,眼神闪过一丝赞叹。小小姐人不大,却是个心思通透的,不像大小姐,一味的执拗和顺从。      “这是大姑奶奶和孙小姐,还不过来给主子见礼。今天看着孙小姐的份上,我就不报给二少奶奶扣你月钱了。以后好生服侍,老太太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我一定好好的服侍大姑奶奶一家的。老奴给姑奶奶和孙小姐请安。”孔婆子跪在地上磕头说道。      “妈妈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个的。”田娘微笑着说道。      “咱们娘们的事情,以后有劳你了。”张氏看了那婆子一眼说道。      孔婆子起来后,就和小叶一起侍立在一旁。井妈妈看看时辰不早,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带着小叶回去了。      “时候不早了,娘再眯一会吧,回头还得去老太太那里呢。”田娘说道。      “好闺女,娘没事了。我让孔家陪着我,在院里转转,你倒是还好好歇会,瞧你这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都是娘没用,凡事都要你来帮娘。”张氏愧疚的说道。      “那有啊,娘,我好的很呢。”田娘搓搓脸颊,然后嬉笑着拉着张氏胳膊。      “好好,你好的很,那也不能出去,在屋里好好的养养神也是好的。”张氏笑着把田娘推到外间的暖炕上说道。      田娘笑着顺从的躺到炕上,看着张氏出去,她就收起笑容,陷入沉思。对于张家那位当朝一品的太师,田娘是知道的。前世里,她毕竟在京城里呆过四年,只是从不知道那是她娘的娘家族长。张家也从没人来找过她,当然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有她的存在吧。      那时候的她也从没想过去找母族和父族吧,她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迷恋那个对她冰冰冷的男子。每日所作的都是为了让他回头看她一眼,纵使张家不知道她,可是郑家还是个大族。只是她实在是没用,最终她依然逃脱不了被休弃下堂的结果。      可是如今张家这些却绝对是梦里没经历的,刚刚井妈妈的话说了一半没说完,她总是觉得母亲的决定太仓促了些。多年没见亲人,她入京看望老太太是应该的,那是尽孝。      可是合家居住这里,对于她们家,那问题就大了。老太太看着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那许给她母亲的房子和铺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纵使给了铺子,谁知道挣不挣钱啊。日常开销,就她那五十两银子,三两个月估计也就完了。      这时候,田娘特别庆幸,她留下了乡下的房子。不行,她就带着娘和弟弟回去,就算她做厨娘,也能养活弟弟和娘。她绝不会让上一世的惨剧发生,想起那些,她不由的心酸难耐。      “姐,你想什么呢,我和你说话你都不言声。”昌柏拉了拉田娘的袖子。      被打断的田娘抬头看到昌柏,一时还陷在过往的事情中她,张着惊恐的眼睛,一把抱住昌柏。      “好弟弟,你一定要好好的读书,一定要孝顺母亲。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姐,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一直都好好的读书,你放心,我一定给姐姐挣个状元回来。”昌柏有些不好意思的挣脱田娘的怀抱。      “呵呵,瞧我,昏头了,你不需要中什么状元,你只要好好的健康的长大,成家,生子,平安到老就行了。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的,姐没听清。”田娘醒过神来,有些自失的笑了笑。      “我刚刚还温习来的,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刚刚谁来了,姐怎么不叫醒我”昌柏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田娘。      “是老太太房里的一个妈妈,以前照顾过娘的。你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睡好那行,人以后总会见的,也不急于一时。娘呢,怎么不见”田娘这才发现张氏没在屋里,客厅那里倒是传来了说话声。      “娘说,到时候咱们该过去老太太那里,问你收拾好了没有。”昌柏这才想去刚刚要问的话。      原来是二少奶奶的何氏,派人说老太太让请她们去老太太那里吃晚饭。田娘看昌柏穿的单薄,外面晚上很凉,就拿出一件半旧披风给昌柏披上。      “姐,我不冷,倒是你该多穿一件。”      “好了,不要争了,你身子单薄,刚睡醒,不能受凉的。走吧,别让人家等咱们,晚了就不好了。”      田娘携着昌柏从里间出来,“娘,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田娘,你脸色不太好。回头饭后回来,你可得好好的睡一觉啊。”张氏上前给田娘整理了一下衣服,慈爱的说道。      “是,娘,我都听你的。”田娘微微的笑了笑。      张氏看着一双儿女懂事的样子,愁苦的心,不由的松快了很多。看着个头比自己要高些的昌柏,觉得以后振兴家业都靠这个儿子了,稳定下,得加紧对昌柏学业的督促。      如今井妈妈的意思她明白了,大房为了得更多的家产,肯定不会亏待她的。到时候有了房子,再有一个收益好些的铺子,她有了钱就可以去广宣道观去拜拜了。要知道,广宣真人那可是开了天眼的神仙呐,要是能机缘巧合得到真人的指点,儿子的前途就会更加通顺了。      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小脸,她心里清楚,女儿不是很同意到京城来。可是张家族学要比昌柏读的那个学院好的多,而且有了张家的庇护和帮扶,昌柏将来的路会好走的多。对,去道观还要给女儿求个好姻缘来。想起姻缘,不由的想起那个温润的少年,那谢家多好,可惜竟是个没缘分的。      田娘不知道她娘的心事,她回了张氏的话后,就看向站在一旁的孔婆子。孔婆子的那一脸清淡敷衍的笑容,那里还有刚刚在井妈妈那的恭敬拘谨。      田娘毕竟在大宅门待过,这些仆人大都是踩低拜高的主。如今看她们一家,布衣素衫的,服侍她们,心里未必就服气。好在她们也不会在这里长住,不然还真是得想法子收服。      田娘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一脸的笑容,然后递过去十个钱,“孔妈妈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气,还要陪着咱们跑来跑去,我心里不安。这些别嫌弃,拿去买碗酒吃去去寒气。”      “哎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服侍姑奶奶和孙小姐,可是我份内是事情。”孔婆子本来清淡的笑容一下子就甜蜜了,不大的眼睛在满是横纹的黄脸上,就剩下一条缝了。      “这多不好,哎呦,多谢小姐了。”她一边嘴里推脱,可手却迅速的把钱抓到过来。      她刚刚还在肚子里抱怨,看了一圈,就那么几个破箱笼,难怪安排到这个院子住。千想万想没想到,这看着穷酸的二房母女,竟然还有打赏。一时间,倒是比刚才要殷勤的多。      一路上,孔婆子不停给他们指点路径和各房各院的主子习性,倒是让田娘又多了些对张家的了解。从孔婆子的碎嘴里也知道了京城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就是京城子弟不论大小,都以入国子监读书为荣。      国子监,这个名词,她很熟悉。那时候她就是有些纳闷,要知道谢家的族学比张家的还要好的,可是谢文磊还是去了国子监。原来国子监是身份的象征啊,各家族学优秀的生员必须经过考试,通过了才可以入读国子监的。      到了老太太的景华院,提着灯笼的孔婆子,上前一步对着门边的小丫头说 “小红,进去说,大姑奶奶一家过来了。”      她本就惧畏井妈妈,如今又白得了十文钱,哪能不讨好。然后她又扶着张氏,引着田娘姐弟进了院子。她看着灯火明亮的院子,心里正思索一会怎么应对。就见井妈妈三步并成两步的迎了出来。      “大小姐来了,快随我进去。老太太刚刚还念叨呢,你再不来,就让我去请了。这不,说着说着就来了。”      “妈妈,时隔多年,一时我路不熟,晚了些。只是天冷,你怎能出来了。”张氏笑着说道。      景华院正房五间,正中悬挂的是雪青色五福捧寿图样的缎面门帘子。田娘牵着昌柏,随着井妈妈和后面迎上来的丫头,进了屋子。随着井妈妈转过雕花槅扇,又穿过了一道软缎薄帘,进了暖阁,也就是老太太的起居室。      暖炕上,老太太斜着靠在大迎枕上。身穿紫红色万字福纹的镶狐皮的大袄,一只翠玉簪,更衬得一头白发越发白的没有杂色。炕边的椅子上坐着大太太和三太太,旁边还站在两个年轻的妇人,还有两个十□的丫鬟,正陪着老太太说笑。      田娘刚刚听井妈妈悄声说了,如今府里是轮流到老太太这里值夜服侍。今天这两个年轻的妇人,一个是大房庶出的三少奶奶骆琳,一个是三房四爷的妻子胡氏。      张氏带着田娘和昌柏上前行礼,老太太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呵呵你们来了,好了,银屏啊,传饭吧。”      “雪莲啊,瞧伯母这脑袋,老了,中午忙,也没顾上让你们认识一下。”大太太隋氏亲热的拉着张氏说道。      “伯母,是侄女不好,一时忘形,竟忘了和弟妹们招呼。”张氏连忙说道。她自从知道大太太的心事后,总觉的自己本来尽孝的心意掺了杂质。好像是在帮着大太太争夺家产。如今看大太太这样热情,她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      “呵呵,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个是三嫂,我是老四家的。”旁边一个身穿玉色大袄,小巧的瓜子脸,黛眉杏眼的女子上前拉着张氏的手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给你两个舅母磕头。”张氏忙道。      “中午没来的及,这是我给孩子们玩的,不要嫌弃才是。”胡氏笑吟吟的拉着田娘和昌柏,递给她们每人一个荷包。      骆氏也微笑着,给了田娘和昌柏一个一个荷包。      “瞧瞧,咱们这些老的,竟然都忘了这些个,可是该老太太骂才是。”大太太隋氏笑着说完,从手上撸下一个绿松石的镯子,递给田娘“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留着玩吧。”      又掏出一个玉佩给昌柏挂到腰上“啧啧,这孩子长得,可真得人意,和他五叔像的很。”      “哎呦,我是个没钱的,可大方不了,这两个荷包你们姐弟拿着玩吧。”三太太也掏出两个荷包递给他们姐弟。      “呵呵,你们两个这是提醒我呢,可不是,俩孩子第一次见,我可不是得给点见面礼不是。”老太太在暖炕上笑着说道。      “母亲的东西可都是好的,咱们可是比不了的。”三太太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什么好不好,她们姐妹兄弟都一样,玉屏,去拿那个紫檀色的首饰盒子来。”老太太看了三太太一眼。。      “老祖宗,你说的是这个吧。”一身绿袄白裙,弯眉大眼的玉屏笑吟吟捧着一个盒子问道。      “过来,曾外婆给你们戴上。保佑你们一生平安。”老太太打开盒子拿出两个金灿灿的项圈,亲手给田娘和昌柏戴上了。田娘忍着吃惊,拉着昌柏重新给老太太行礼拜谢。      “祖母,不用了,这个太贵重了。她们都这么大了,那里还要戴那个。”张氏一看那形状,至少得有二两沉,她连忙上前阻拦。      “行了,不值几个钱,家里每个孩子出生我都给了个。要是算起来,这两个孩子还亏了呢。”      “老太太,饭摆好了,可是现在用?”田娘看着那个叫银屏的大丫头,走到老太太身边问道。      “你伯母和婶娘都不在这里吃的,你们几个都过来坐下,好生陪我吃饭才是正经,过会饭菜就凉了。”老太太摆手不让她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说道铺子的问题了。 ☆、23 风波起      本着食不言,张氏带着子女陪着老太太,安静的吃了一顿饭。饭后,大太太和三太太带着媳妇又都靠了过来,陪着说笑。   不一会,二少奶奶和大少奶奶也都来了,原来是妯娌四个排班,两个白天,两个晚上,这是来换班来了。一群人又是相互介绍和见礼,给荷包给帕子的,一时间笑语喧嚣,屋里霎时就热闹起来。      “好些年没见雪莲了,今天我打算留她们娘们伺候我,你们都回去好生歇息,这些天,我知道为了我这个老婆子的破身子,把你们都累坏了。”不一会老太太就皱了皱眉,然后笑着开口说道。      “瞧您说的,服侍您是我们的福气,再说又不是天天在这里,还不是轮着来的,那里就累着了。”大太太陪着笑说道。      “大嫂,娘这是嫌弃你我了,如今大侄女回来了,娘眼里再就没别人了啦。”三太太有些酸的话,让田娘又好生的看了看她。      “行了,你们的心意我知道。都回去吧,我也累了,该歇了。”老太太看了王氏一眼,回头看着大太太说道。      “呵呵,那今天就劳动雪莲和田娘了,我们就借势偷偷懒了。”大太太没接三太太的话,而是看向张氏笑着说道。      三太太带着儿媳妇回到了她的院子,她看向两个儿媳妇“老大家的,你先回吧。老四家的,你跟我进来。”      大少奶奶刘氏恭敬的行礼后,带着贴身丫头船儿走了。四少奶奶胡氏带着丫头杏儿,随着三太太进了房。      “你们都出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三太太挥退了房里的小丫头,开始和胡氏说起这一天的事情。      “你说说,你大伯母是什么意思,她把那二房的那一家子弄回来干什么?”三太太从老太太房里回来,烦躁的问向儿媳妇胡氏。      王氏很烦,关于去信给张氏这家人的事情,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当时没在意,一是当年雪莲是带着怨气嫁的,这些年就没有联系,也许不会来。二是来就来了,不过是费些米粮,也不当什么。老太太病重,她作为孙女回来见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      可是看今天大房婆媳的态度,这里面分明还有别的事情。就老大家那个表面宽厚,私下里,恨不得连下人的钱都抓在手里的人,竟然还能舍出个绿松石手镯来,那一定是有所求的。那镯子她知道,虽然不怎么值钱,可也值个一两多银子的。她那大嫂,可不是个大方人。      “媳妇不知道,不过二嫂对她们可是跟亲姐妹似的。老太太今天挺高兴,不过知道住香雾轩时候把大伯母叫去了,因为没在身边,不知道都说了什么。然后下午,井妈妈去了香雾轩,待了很长时间才回来。”胡氏站在那里,表情温和,一脸恭敬。      “我知道,想说什么也不会当着你面说的。算了,我再想别的法子吧。对了,我听说,如今文成身边怎么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他读书累,你平日忙,好歹找个好点的丫头伺候着,别冷了茶,少了水的。”三太太看着眼前的儿媳妇,心里烦躁。丈夫身上没功名,儿子娶媳妇也娶不到什么名门闺秀。      老大如今算是熬出来了,虽然官不大,可他年轻,还有机会。如今儿子也有了,大媳妇大度,对房里人也宽容。只是出身商家对儿子的仕途一点忙帮不上。当年订婚的时候,家里正处于低潮,那些做官的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那里会把姑娘嫁进来。好歹她嫁妆丰厚,又一直温顺贤惠,她也只好将就了。      眼前的这个媳妇倒是出身官家,只可惜是个庶女,没什么嫁妆。在娘家也说不上话,不过好歹还能撑撑门面。对胡氏其他方面,府务啊和自己院里的事情处理方面,三太太都还满意。      只是这脾气性情,容不得其他女人近老四的身,让她很不满意。儿子是有个通房,可她总带在自己身边,不让她近儿子身。如今进门三年,只得了个女儿,要是儿子,她也就撒手了,可眼看老大家的孩子再过几年都该娶亲了,他这还没动静呢,她能不急吗。何况那个男人不该三妻四妾的,老四凭什么就该守着她一个。      “是,儿媳知道了,今早我就安排如梦过去服侍了。”胡氏抿抿嘴,低头说道。   她这个婆婆,自己容不下其他女人,可是却总是想要儿媳妇容人。多少次,都想往她房里塞人,要不是她警觉,一年前,先给如梦开了脸,这会子不定弄个什么人进去了。      “嗯,如梦那丫头还细心,你早该这样。”三太太一听,脑袋里闪过一个身段苗条,眉眼温柔的女子,不由的点了点头。      “是,都是媳妇驽钝,一时没想起,总是怕书房人多会打扰四爷读书。娘说的是,天冷,心弦毕竟是小子,心粗,一时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房里人也少,拢共不过三个丫头,那两个都黑眉粗嘴的,也就如梦还像个样,今天一早就打发她去了四爷的书房。”胡氏低低的回道。      “嗯,这才是大家子主妇的做派,好了,你回去吧,妞儿也该睡了。”      “是,媳妇省得。”   胡氏缓缓的转身,她今天一想象到丈夫抱着别的丫头,婉转温存,心里就又酸又涩又钝钝的疼。虽然丈夫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以前一年不过几次,如今却是日日在一起,那该什么情景啊。      胡氏出了三太太的院子,带着丫头杏儿,往后拐,这宅子本就不大,不一会就到了自己的小院。她先去看了看女儿,孩子早就和乳母睡了。她带人回到自己的房里,看着冷清清的房间,想起刚刚的事情,不由的掉了眼泪。      “小姐,别哭了,让人听见了,又要嚼舌头去了。”胡氏的乳娘在一旁扶着她劝道。      “那有婆婆管媳妇房里的事情的,她自己都不让通房有孕,今天卖一个,明天送走一个的,凭什么我就得安排丈夫睡通房。”胡氏恨恨的说道。      “小姐,你别生闲气了。太太她也是急,你如今是该好好的养好身体,再怀上个男孩,才是正经。以后有了儿子傍身,太太她就不会说什么了。”      “妈妈,不会的,有了儿子也不会改变什么。如今还没功名呢,有了功名,还不更得想法给四爷塞女人啊。”胡氏有些泄气,尤其是想到丈夫现在就搂着别的女人,她就更是悲愤,眼泪不由的成串掉了下来。      “不要哭了,看哭坏身子。”乳娘正劝说着,胡氏的贴身丫头杏儿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四爷回来了,奴婢给四爷请安。”      胡氏忙拿帕子擦了擦脸,然后披衣起身。她还下地,门帘掀起处,进来青年男子。头发简单的用束发冠挽住,一身靛蓝的长袍,更衬得他眉眼干净,神情清爽。      “爷回来了,可是如梦服侍的不好?”胡氏看着气质清朗的丈夫,想起那个温柔的女子,不由的酸了一句。      “我梳洗过了,你们下去,不用服侍了。”张凡一听,皱了皱眉头。然后制止了乳娘和杏儿忙碌的身影说道。      他看着眼睛有些红的妻子,知道准是母亲又给了她难听的话。想到母亲,心里叹口气。他那娘,怎么就不能学学老太太。何时见过老太太管过子女的房里事情。      他一个商家次子,能娶到胡氏这样官家女子为妻,即使是庶女,那也是不容易的事。何况妻子又孝顺贤惠,府里房里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通房再好,怎么能比得了正妻。      “你啊,又胡思乱想,我知道我要是不进来,你晚上一准睡不好。”   张凡上前揽住了胡氏,温柔的给她擦了下还有些痕迹的眼睛。      “我想什么,我什么都不想,站了一天了,我有什么睡不着的。”胡氏有些不好意思,扭脸说道。      “可是娘又说什么了她说什么,你不要放到心上。你放心,没有嫡子出生,这院里是不会有庶子女的。”张凡一边说,一边脱去常服,然后抱着胡氏倒在暖炕上。      “哼,你个没正行的,往那儿摸啊,放着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不搂,来找我做什么。”胡氏红着脸,推着身上的男人,拍他不老实的手。      “如梦她我根本就没碰,你看看,我是不是一点都没变。”张凡看着娇俏的小妻子,本是安抚性抚摸,不由的带了欲望。一手忙着脱胡氏的衣服,一手拉着胡氏的手,引着她往自己身下摸去。      “啊,你,都学的什么,不要,你坏死了。”胡氏的小手碰到一个热热的东西,纵使夫妻三年,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小可人,给我生个儿子吧。”张凡搂着身子白腻如玉胡氏,一边细细的亲着她的胸前梅花,一边喃喃的说道。      “我生,我,啊,你,别碰那里,我受不了。”胡氏娇呼,整个房间陷入了烂漫无比的春暖花开。外边守夜的乳娘带着杏儿,红着脸悄悄的出去了。      他们两夫妻恩爱不休,却不知道他们的娘如今已经怒火高烧,愤怒不止。      “老爷说什么?要给二伯过继五哥?这事我怎么不知道。”王氏惊讶的声音都有了破音。      “我也是刚刚听大哥说的,二哥去的早,也是该过继一个继承香火。我听说雪莲回来了,这些年也没个联系。那孩子也可怜,听说没了丈夫,孤儿寡母的,你对她好点。”三老爷张舫摸着颌下胡须说道。      “胡闹,我就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合着是回来争家产来了。她一个外嫁的姑奶奶,自家日子没过好,怎么还想从娘家捞一笔啊。”      王氏本来正骂着张氏,回头一想不对,“咦,不对,这不是雪莲的脾气。哼,你这孬货,你又上了你大哥大嫂的当。什么为了你二哥,分明是想多分一份家业。”      “你这婆娘,胡说什么。这是娘的意思,你怎么又拉扯上大哥一家来了。”张舫起身怒道。      他虽然不爱读书,可自小就佩服能读书的大哥二哥。这些年,他大大小小的祸可是没少闯,还不都是他大哥给摆平。   自己儿子不过是个同进士,能留在京城还不是大哥极力周旋的结果。这个蠢婆娘,整天就盯着那点子铺子,银子的。哼,鼠目寸光。      “过继小五,小五是谁的儿子,咱家以后是两家平分,如今二房有了嗣子,那就得三家分了。这事我不同意,虽然大哥做官,可是如今维持家用的可是老爷。你天天在外奔波,他们大房做什么了,凭什么,他们要多分。”王氏怒气冲冲的喊道。      “蠢妇,你懂什么。没有大哥,我生意能那么顺利,你箱子了的银票能越来越多?”      “两家平分也就罢了,这还想再多得,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懒得理你,这事你最好给我闭嘴,少给我惹事。我娘活得好好的,你提什么分家。你这是在咒我娘吗?”张舫气恼的喊道。      “这话别人说得,你说不得。我这些天,我那天不是守着老太太,我怎么咒她了。过继的事情,怎么早不提晚不提,偏老太太病了才提?”王氏哭的脸都花了。      “明天大哥就去请族长过府来商量这个事情,你最好给我记住,不要惹事,儿子的前程可还得族长和大哥帮忙呢。”给二哥传承香火,那可是兄贤弟孝的事情,传出去,谁不都得夸他们兄弟情深。      “那老四也该是候选人,凭什么非得是大房的小五?”王氏才不管那些,她只想自己的儿子不吃亏才是正理。      “闭嘴,你个蠢婆娘,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少废话。我出去了。”张舫本想好好是解释,小五最像二哥,老太太喜欢。可一看王氏一脸老肉,就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转身出去找漂亮丫头去了。      王氏气的哭倒在炕上。“我为的是谁,呜呜,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儿子,孙子。不行,这事明天我要去和老太太说道说道,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24 补嫁妆   24 补嫁妆   打发了大房和三房的人后,昌柏因为年幼,又是男孩子,也早早被带出去到厢房睡了。服侍老太太梳洗后,井妈妈把一碗药送了进来就出去了。老太太贴身两个大丫鬟玉屏和银屏,同张氏服侍老太太喝了药。      “你们也去了,这里有她们母女就够了。”老太太又把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也打发了。      “祖母您累了就睡吧。”张氏轻声说了句。看着老太太闭目休息,呼吸也悠长,她就指着熏笼,示意田娘晚上就睡到熏笼上。田娘点头表示明白,娘俩蹑手蹑脚的往那边去。      “雪莲啊,祖母不困,我就是闭着眼睛歇歇。你和孩子都到炕上来,这炕这么大,咱们娘三还是住下的。”老太太睁开眼睛带着笑意说道。      “不行,这孩子睡觉不一定老实,碰着您怎么办?”张氏看老太太睁眼,连忙又过到暖炕那里去。      “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谁也不跟,就跟着我,这才几年,祖母这炕就睡不了了?”      “祖母,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氏有些为难。她是真怕晚上一个不小心碰到老太太,毕竟那是个病人。   “大小姐,老太太说了,你就带着小小姐上炕就是,怎么这么生疏了啊。呵呵。”井妈妈捧着一个盒子从外面进来笑着说道。      张氏只好带着田娘上了暖炕,炕上放着一张黄花梨的炕桌,井妈妈又放些茶水点心在上面。老太太歇了会,也靠近桌边坐着,饶有兴趣的问田娘各种事情。      张氏打横,而田娘就坐在了老太太的对面。最初回答老太太的问题,她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个老人她着实是不熟悉,生怕那句话惹了老人家不高兴,以至于她娘伤心。可过了一会,她看出老太太是真心的喜欢她娘,也是真的想知道母亲的日常生活,渐渐的就放开了。      “老祖宗,您没看到,小兔子张开三瓣嘴,叼着菜叶就跑,藏到角落里,生怕被其他兔子抢走。”田娘笑吟吟的学着她养的兔子各种趣事。   “可是苦了你们娘们了。”老太太怜惜的伸手握住田娘的手。田娘看着那干枯的胳膊,心里莫名的也酸酸的,还好,这一世不止有娘和弟弟,还有这老外婆是真心的心疼她,这就够了。      “不苦,只有和我娘和弟弟在一起,就不苦。”田娘微笑着说道。      “没有外人了,雪莲啊,祖母对不起你啊。这个是房契和地契,你收好,也不要推脱,这是你应该得的。你爹在的话,你本该得的更多,可是咱们家如今的状况,祖母也只能给你这些了,毕竟你还那么多兄弟。”老太太拿起井妈妈刚刚拿进来的盒子递给张氏。      “祖母,是孙女不好,不懂事,伤了您的心。下午妈妈都和我说了,是我驽钝。”张氏不接盒子,反倒跪倒在老太太的面前。      “好孩子,你起来,你这脾气啊,太拗,像祖母啊。呵呵,这是我给嫁妆,为何不拿着,我个人的私产,不走公帐的。”老太太看向唯一在屋里的井妈妈。      “大小姐,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就很惦记你。你一气十几年不回来,可是你的不对。论理这话不该我说,老太太,可别怪奴婢簪越。”      “不怪,呵呵,你说你说。雪莲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怕什么,你也坐过来,这也没外人,还立什么规矩。”老太太笑着说道。      “哎呦,老祖宗既然这么说,那我今天就真的不顾规矩,可就真的坐下了,大小姐可不许笑我。”井妈妈笑着也坐到炕沿边的小圆凳上。      “我的规矩都是妈妈教的,妈妈,我哪敢笑你。”张氏递给井妈妈一杯茶。      “老奴不敢当,谢谢大小姐。”井妈妈笑着接过茶,然后接着说道“你们娘俩脾气太像,看着柔和,实际都犟。大小姐也别担心大房和三房,老太太心里清楚着呢。这不过是你该得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比着大房的二小姐,从老太太的私房里给你们一处宅子和一个铺子。大小姐,当年家里情形不好,老太太实在是没法子。这个还是前几年置下的,就是准备给大小姐的。”      “祖母,我……”张氏眼泪长流,涕泪难言。      田娘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刚刚还担心,要是她娘为了房子和铺子,选大房的孩子过继,三房就会不满。要是选三房,大房同样不满意。正纠结如何和老太太谈谈,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好孩子,别哭了,都是做娘的人了。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要是接了盒子,就会陷入选谁过继的事情啊。祖母这把年纪了,你是你爹唯一的孩子,祖母那里会陷你于不义的地步上。你只管做你的长姐,带好这两个孩子,其他的都有祖母来处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掉泪。      “娘,曾外婆身子刚好,可禁不起这样的哭。如今都好好的,您该高兴才是。”田娘抱着张氏,安抚着她。   “好了,大小姐,看这小小姐吧。快别哭了,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以后净剩下好日子了。”井妈妈红着眼睛微笑着说道。      好不容易张氏安静了下来,她接过盒子递给田娘。老太太看着田娘小心的打开盒子,仔细的看了一遍后,才又收起,不由的赞叹的点点头,年纪不大,心思细腻,看来是个有福气的。      “妈妈,借您吉言,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娘,你说是不是?”田娘认真的看向张氏。      “祖母,您看我,都不如孩子了,田娘说的是,有我们田娘,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张氏擦着眼泪,拉着老太太的手笑着说道。      “让你井妈妈说说那房子和铺子吧,我具体也不知道,她是最清楚的。”老太太说道。      “那个房子在南郊,虽说不大,只是个一进的院子,可是胜在小巧精致。我前些天去看了,家具什么的都保持的不错,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铺子也在南郊,如今出租着,那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每年的租金是八十两,虽然不多,可是一家人开销是足够了。”旁边的井妈妈说道。      “你们以后住在府里,一应事物自有府里供养着,那些红利收着,就留着以后做两个孩子的嫁妆和聘礼吧。”老太太慈爱的看着张氏。      “老祖宗,我代我娘和弟弟给您磕头了。老祖宗的恩德,我和弟弟终生永记。只是我们不能长住在府里,毕竟我娘是出嫁女,外祖父母都已经不在,田娘觉得还是自立门户的好。”田娘翻身跪倒这炕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唉,你这孩子,难为你小小的年纪了。先好生住几天,等过继的事情结束,你们就搬出去自住。”老太太看着眼前清雅俊秀的女孩,眼里有了赞意。      这是个灵秀的,小小年纪,一天就已经能看出这些人的意图来。她还活著,不过是病了一场,她们就惦记分家产了。分家产还都嫌少,竟然能拿她最爱的儿子说事。哼,都是些该诛心的混账种子。      也好,五哥还算是个好的,过继给老二,也能给老二夫妻延续香火,也算是给雪莲找了个娘家。不管怎样,孙女回来了,嫁妆补了,看着她安稳的活着,她就是死了,也有脸见自己那可怜的短命的儿子了。      “可是过继的事情,三婶子好像还不知道,那她会不会不同意?”张氏犹豫的说了句。      “前几天我就和你大伯父说了,让他和你三叔商量,然后请族长来家主持这个事情。这个是我们张家的事情,容不得她一个妇道人家来插嘴。这些年,她拿的也不少了。祖母虽然不管事,也知道她的那些手段。”      “孙女还没拜见伯父和叔父呢。”      “晚上他们来的时候,你还没来。也知道你回来了,只是都忙着,没等你来就出去了。一家人,不急于这一时,明天一起见吧。”      老太太看着眼前形容比三太太都有些苍老的大孙女,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这些年,怎么就不能放□段,这可是二儿子唯一的骨血啊。如今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太太到底身子差,哭了一会又说了一会,就支持不住了。田娘和张氏随着井妈妈,一起服侍老太太躺下,很快老太太就睡了过去。      张氏和田娘也在一旁睡下,张氏到底身子弱,这一天哭了好几次,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田娘确是闭着眼睛,虽然非常累,可她的脑袋里就跟走马灯一样,不停回放这一天的事情,一时走了困。      刚刚得到的荷包,她悄悄的打开一个看过,里面是两个银锞子,至少都有一钱重的。粗略算了算,她和昌柏加一起,也差不多有一两银子。外加那两个金项圈,至少有二十多两的银子呢。      摸了摸枕头下的盒子,她微微笑了下。京城米贵,光指着租金,恐怕也只能过最简朴的日子,毕竟昌柏还要读书的,读书时要用钱的。趁着手里有余钱,等搬到新房子后,她得看看,做点什么生意,多赚钱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幸好我又回头看看,不然我都不知道没发上来。这到底要抽成什么样,才罢休啊,网站亲爱的。 ☆、25 做羹汤      睡了不到两个更次,田娘就醒了了,她看了下沙漏,才丑时。昨天她就看到院子边有个小厨房,她打算去做些粥和点心给老太太用。      看了看外面黑黑的夜幕,她很想接着睡。可是想到老太太瘦弱的身子,她没别的本事,给老太太做些吃的,也是应该的,毕竟老太太是真心的为她们母子着想。      田娘想到这里,忍着困意,悄悄的起身去了外间叫醒了井妈妈,她一个刚刚来的客人,怎么能轻易动用人家的小厨房。      当老太太梳洗完,看着炕桌上,碧盈盈的腌黄瓜,金黄中带红绿的煎鸡蛋,凉拌豆腐丝,紫红色盐腌茄子,一桌子的五颜六色,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是那里来的黄瓜啊,这季节?这鸡蛋里放了什么?”      “老祖宗,这是小小姐带来的,说是亲手腌制的呢,奴婢尝了尝,又鲜又脆,还带着酸甜,可好吃了。那鸡蛋里放的是胡萝卜和葱丝。”玉屏一边给老太太盛了碗粥,一边说道。      “喔,我尝尝,还真不错。今天银屏的手艺可是有了大的变化,这粥的味道可是真不错。”老太太夹了筷子黄瓜条,又喝了口粥赞道。      “今天您可是夸错了,这可不是银屏做的,您尝尝这个看味道如何,然后猜猜,这都是谁的手艺?”井妈妈在一旁递给老太太个小小的透明的包子,笑着说道。      “哟,这小包子,这个透亮,什么馅的,这么绵软。好吃,这是豆腐馅的,可是还有鱼香呢。难道是雪莲做的,这府里也就她的手艺我没尝过的。”老太太高兴的吃了一个说道。      “呵呵,老祖宗,这回您可走眼了啊,这可不是大小姐,这些都是小小姐的手艺。为了这个,她丑时就起来了。”井妈妈笑着说道。      老太太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看向田娘,怜惜的说道“好孩子,真的是你?可真是难为你了,小小的年纪。睡的那么少,一会可要再睡会。”      “老祖宗,这不过都是寻常的小菜,您喜欢就好,我还怕不对您胃口呢。我没事,睡的很好。只是我带累了井嬷嬷和银屏姐姐,因为想知道您的口味,呱噪她们一个早上,她们才累呢。”田娘笑眯眯的说道。      “呵呵,你是心善的孩子。好,好,都过来,雪莲,坐到我身边来,昌柏也坐过来。”老太太笑呵呵的招手说道。      田娘安稳的坐好,然后优雅的小口小口的吃着眼前的饭菜。昌柏也是,席间一言没有。老太太不由的心里赞叹,虽然贫困,却不失大家子弟的风范。      她看着眼前清秀干净的小姑娘,来了不过一天的时间,却是让她几次注目。这么小的年纪,考虑事情就这样全面,不是简单的显示自己的厨艺,而是探寻到她的口味后再去动手。这样即使不得欢心,可也不会出错。      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功劳分给了她身边的人。这孩子要不是太过聪明,就是太过心实,可是她看眼神清亮的小姑娘,百分百的相信,这孩子的确是聪慧的。这样的绵密谨慎的个性也好,雪莲那样的秉性,有了这样的女儿,至少她后半生无忧了。      饭后,老太太指着粥碗问道 “田娘,你告诉曾外婆,你这粥里放的是什么,我吃着有着枣味,可是却没看到枣呢。”      “这是红枣粥,只是我是把枣先煮开,去皮,去核,然后把枣肉继续煮,煮到碎成枣泥,然后用薄纱布过滤一下,用枣汤煮粥,这样吃起来清爽,还开胃补血气。”田娘清脆的答道。      “这凉拌豆腐丝,我平时也吃,可是却没你这个味道好,你这孩子,那里学来的一手好厨艺啊。”      “我看厨房里有鸡汤,我就用鸡汤把豆腐丝过了一下,所以您吃着还该有鸡肉的清香吧,呵呵,我就是自己琢磨的。”田娘笑笑。      那一世,她为了做好这个菜,不要说费的功夫,就是手被汤烫坏多少次都不知道了。那个男人隔几天就要吃一次,可是直到她被弃,他都不知道那是她亲手所为,一直以为是厨娘所做。      “小小姐,您可得教我一手,这些天,老太太就从没吃过这么多,可见是对了胃口了。”井妈妈也凑趣说道。      “唉,以后我和银屏就失宠喽,本来我还仗着会煮粥得老太太的赏,这下子,没了。”老太太的两个一等大丫头银屏也佯装失意的说道。      “瞧瞧,这就妒忌上了,小小姐,你就赏她些剩汤水,让她琢磨做法去。”玉屏笑着说道。      “姐姐们这是抬举我呢,我不过就会些乡野的东西,要和姐姐学的还多着呢。这些个有什么难的,回头我写下来给姐姐就是。”田娘脸微微有些红,头一低说道。      “她不过是乱做,那里就好过你们去了。你们不说她做的东西不好,好好的指点她,还都这样夸她,她一个小人,那里经得起。”张氏在一旁说道。      她看着那些东西,心里有些诧异。她不知道女儿何时做过,只是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机。只是这孩子,实在是太小心了。她知道,田娘这是为了替她敬孝心呢,毕竟她们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来的时候,女儿把那些腌制的黄瓜,豆角,茄子,土豆什么的都带上了一小坛。她还以为是为了路上吃呢,没想到女儿是为了给老太太尝的。      其实张氏这回是真的误会了,田娘那是准备万一钱不够用的时候,买些饼子可以就着下饭的。今天早上一看,厨房里都是些肉类,毕竟如今已经入冬了,没什么鲜菜,她才想起自己带来的那些腌菜。      “你们这些坏丫头,小小姐才多大,在家里那可是娇养的,那里经得起你们这些破落户的打趣。想学的拿银子拜师,不然想都别想。”井妈妈嗔怪道。      “呵呵,尤其是这个包子,一定要她们拜师,这包子可真是鲜的很,我吃着不止是鱼香,还有些豆角的味道。”老太太指着剩下的一个包子问道。      “老太太,那个馅料是豆角豆腐和粉条,都是最粗的东西了,只是里面我放了些鱼汤冻。”田娘认真的答道。      “这真是个实在孩子,还没收银子就把方子说出来了。唉,你曾外婆我还想分些红呢,这下子都没喽。”老太太把田娘搂在怀里,放声大笑。      丫头婆子见老太太高兴,那有不上来凑趣的,一时间屋里笑声一片。田娘抿嘴低头,看来她那时候吃的苦也不算白吃,如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老太太,她还是孩子,不过做几样粗糙的东西,您这样夸她,当心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张氏在一旁笑着说道。      “呵呵,雪莲不用担心,这孩子是个踏实的,她心里明白着呢。”   田娘靠着老太太,看着屋里的这些丫头婆子,心里整理,这一早上聊天的结果。听井妈妈和银屏的意思,府里各房的丫头婆子也是有定例的。      如今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是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婆子三四个。老太太房里本来是四个大丫头,夏天的时候嫁出去两个,老太太一直就没再补上。其他也是四个小丫头,婆子除了井妈妈,还有好几个,倒是没有定数。      至于其他人房里,少奶奶们除了陪嫁的,就是两个小丫头加两个婆子而已。小姐少爷都一样,都是丫头两个,乳母一个,婆子一个。饶是这样,张家主仆加上也是近百人。      张家大老爷只是个四品的京官,俸禄不多,所处的部门也不太紧俏,油水也不多,要养这样一家人还真是吃力。好在有老太太坐镇,三老爷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做生意还是有一套的,基本没亏过,去掉家用还会有结余。      尤其是近四五年来,张家族长,也就是长房大老爷受到重用,张家大老爷也跟着受益,官位往上长,三老爷的买卖也比从前好很多,这几年,年年都会增加个铺子或者庄子,到了现在基本达到了老太爷在时候的水平了。      这也是三太太不满意的地方,她总是觉得这个家都是三老爷在养,新增加的庄子和铺子就该是他们三房独有的。大房要是没有三老爷,拿什么送礼升官。      要知道当年老太爷被罢了官,大老爷才不过是个八品,受老太爷的牵连,当时再想升官,几乎就是没希望了,不同时罢免就是幸运的了。老太太是个明白人,知道他们家想起来只能指着儿孙辈了。舍掉大半家业,保住了大老爷的官位。      说说笑笑中,各房请安的人陆续的过来了。张家规矩是没有特殊情况,早上都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由于学习工作都不一样,其他时间就随意,比如晚上,有时间呢,就过来看看,没时间就算了,第二天早上再说。      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田娘用心的记着这些人的年龄和名字。她不知道他们一家会在这里住几天,可是以后都在京城里,如果见面不认识,岂不是要闹笑话。      伯叔姐弟兄妹的,都相互见礼问好,然后按照辈分和年龄大家都在老太太的暖阁里坐着聊天。老太太照常斜靠在大迎枕上,含笑看着眼前的儿孙。      正说笑着,外面进来了大少奶奶刘氏,她一身淡红绣着栀子花的大袄,玉白色的锦缎长裙,身段丰满,脸蛋微圆,头发挽成坠马髻,插了两根银簪,更显得肤色莹白,唇色娇艳。      “祖母,我娘她今天早上有些不太舒服,她晚些过来给您请安。”刘浅语恭谨的给老太太行礼后说道。      “怎么了,可是昨个晚回去,着凉了。让你大伯母赶紧找大夫来看,这时气不好,可不要拖大发了。”老太太一脸着急。      “不用的,祖母,我娘她就是没睡好,可能,躺会子就好了。她说了,不用请大夫的。一会她就过来。”刘氏连忙接住说道。      “快叫她好生的歇着,可不要来回的折腾。这天冷了,什么请安,不过是我借着这个图你们在这热闹罢了。咱们没那些规矩,你回去让他安心的休养,可不许外出,别再受凉添病,毕竟也是望四的人了。”      “多谢祖母体谅,我回去就告诉娘。”刘氏说完看着银屏端着茶过来,就连忙接了过去,然后递给老太太,又给老太太更换手炉里的木炭。      “你这孩子,我如今好多了,不用你们日日守在这里,快都去忙你们的。尤其是你还要管那两个小的,更不必守在这,快回去好生的照顾我那大孙子,让他安心的读书,明年下场得中你也就熬出头了。”老太太笑着对刘氏说道。      田娘看她那位大舅母,二十五六的样子。长的不是很出色,只是微笑的时候,让人感觉很舒服,一看就是个柔和细致的人。      人都陆续走了后,老太太觉得田娘起的太早,让她回去好好的补上一觉。田娘这些天大多的时候,都在琢磨以后靠什么来养家,睡好的时候本就不多。今天又起的那样早,也的确又困又累,她也就放下了关于三太太的问题,回香雾轩补眠去了。      这一觉睡的连午饭都省了,醒来就下午了。她穿好衣服,揉着眼睛来到客厅,就看到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衣物,不由的愣住了。    ☆、26 族长到      田娘看着眼前的衣物,咧咧嘴,然后看向张氏:“娘,这是谁送来的”      “这个是你二舅母让人送过来的,说是时间太急,府里也没有咱们娘们合适的服饰,就让人出去买的。你看看,这小袄颜色粉嫩嫩的,这裙子翠绿绣的是荷花呢,你看这绣工多鲜亮。”张氏笑吟吟的说道。      “娘,我爹才过世半年,这样的颜色如何穿得?”田娘有些无奈,她娘这个人,怎么把这样的事情给忘了。这要是真穿出去,岂不是给人平添笑料,以后还怎么在府里行走。      张氏听完神情顿时黯淡,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由的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田娘吓的赶紧上前给她擦眼泪。      “娘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如今咱们在这里毕竟是客,还想借助于府里,是一步路都不能走错,一句话也不能乱说的。”她急急的拉着张氏的手说道。      “闺女,娘知道你的意思。是娘糊涂了,光想着这颜色你穿着好看,却没想你父亲的事情。都是娘不好,差点让你们沦为笑柄。我这就让孔妈妈给还回去,你别生娘的气。”张氏收泪勉强的笑了下说道。      “娘,算了,送什么。这是人家的好意,咱们的事情府里的人也不是很清楚,买衣服的人可能也不知道父亲的事情。你看弟弟的那件蓝色的,你的那件湖色的,都还素净,就先收起来吧。”田娘看着那粉色的少女装,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一会见人你穿什么?”张氏有些发愁。      “见人?见谁?”田娘问道。她不过睡了一觉,到底发生什么,让二少奶奶送衣服过来给他们装门面。      “说是晚饭前本家的族长,要过来商量过继的事情。因为涉及到你外祖父母,所以老太太让我带着你和昌柏一起去拜见老族长。娘想着让老族长看看你弟弟,然后顺便把你弟弟入学的事情和老太太说说。”张氏倒了杯水,自己喝了口,然后叹口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昨天都没提过的事情,今天竟然就办了。”田娘喃喃的嘟囔道。      “你说什么,娘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张氏有些疑惑的看向女儿,田娘的声音太小,她没听出田娘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我身上这个就很好。娘,你看这可是你和大娘一起做的,多合适啊。”田娘拉了拉身上的蓝白花色的小袄,同色的棉裙。      “娘只是觉得委屈了你,你看这府里就是丫头也比你穿的好,都是娘没本事,让我闺女委屈了。”      “娘啊,你可是糊涂了,拿和丫头比什么啊。她们那里有我的好,我这个可都是娘亲手做的。退一步说,我穿什么,都是她们的主子,她们穿的再好,也不过是主子赏赐的。娘,以后不要提这些了。”田娘冷静的说道。      “可是你说的,娘是糊涂了,怎么把你和丫头们混一起了,该打。”张氏拍着额头,笑着说道。她自己都懊悔,这是昏了头了,怎么把女儿和丫头混为一谈。      娘俩正说着,外面孔妈妈喊道“大姑奶奶,井妈妈来了。”      “快请进来。”田娘看张氏有些发愣,连忙出声说道。      “呵呵,是小小姐,我这就进来了。”井妈妈提着个包袱,一个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呦,这还有人比我还快,送了衣服过来啊。”井妈妈看着桌上的衣服说道。      不过她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这是谁送过来的,什么意思?你们还在孝期,这个颜色是穿得的?”      张氏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心里开始疑惑二少奶奶的意思,一时没回答井妈妈的问话,田娘看她娘在走神,就笑着扶着井妈妈坐下。   “嬷嬷,你走了这半天,快些坐下,外面冷不,这手炉拿着暖暖。”      “老奴不敢当,小小姐不要这么客气。只是这衣服,难道是你们带来的不成?”井妈妈一脸的感动,接过田娘的手炉,但是目光还是盯着衣服。      “嬷嬷,这个是二舅母刚刚派人送来的。说是派人出去买的,直接就送了过来。舅母是忙人,还能想着我们,我和娘都是感激的。这颜色,一定是经手人不知道我家的事情。回去,嬷嬷不要和曾祖母提这个了,免得有了误解就不好了。”田娘把衣服用原来的包袱皮包起来说道。      井妈妈叹口气,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桌上,然后打开。田娘看了下,也是衣服,今天给他们送衣服人可真是不少。      “大小姐,这是老太太让我送过来的,你和小小姐看看,一会试试,看合身不。”井妈妈把衣服一件件的摆了出来。      田娘接眼前一亮。她的是一件绣几片淡淡青色的竹叶的白色缎面小袄,一条绣着几朵白梅的淡青色杭缎长裙。张氏的是雪青色的大袄,黑色的棉长裙,昌柏的是灰色长袍。      “大小姐,这衣服是我昨天找人赶制出来的,做工可能糙了些,先将就穿,回头再慢慢的做些精致的。”      “都是我无能,这么大了,还让老太太为我操心,让妈妈为我奔跑。”张氏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嬷嬷,回头我给曾外婆磕头,谢她老人家惦记我们娘们。不过其他的就不用了,我们也都带了衣服过来。如今是孝期,也不宜穿绸着缎。”田娘摩挲着衣服说道。      这样的衣物她并不陌生,在谢家,纵使她不受宠,可是衣物这块却从没亏待过她。可是这一世,却是很少见,父亲过世,家里像样的都进了当铺了。只是,这种被人施舍的感觉真不好。      田娘暗暗发誓,她以后一定要努力,一定要给娘和弟弟比这还要好的。一定要摆脱这种被人怜悯,被人设施的境地。      瑞萱院老太太的暖阁里,井妈妈站在老太太的身边,轻轻的给老太太按压肩部。过了会,老太太摆手让她停下。“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坐下歇歇。”      “我不累,跟了老太太这些年,吃的好,用的好。走了几步路,那里就累着了。倒是您,这两天睡的太少,特是劳神了些。”      “随你吧,你跟了我也二十多年了,你娘和我一同长大,可怜她去的早,我当年也没想到你能陪我这些年。你一向沉稳,办事妥帖,这些年,我什么事情都没瞒过你。如今你看,老三家提出要过继小四,老大家要过继小五,你说我该怎么决定?”      虽然房里只是他们主仆,井妈妈也还是侍立在老太太的身旁,却不坐下。这种涉及到主子母子间的事情,一向讲究规矩的井妈妈自然不会胡乱说话。      “你一向眼睛是清明的,你说族长他会选谁?”      “老太太心里早就有了决策了,何必问我?如今四爷家都有了孙小姐了,孩子一时都很难改口。族长大老爷自然和您想的是一样的,毕竟您是他的长辈,他也得尊您的决定的。”井妈妈摸了下老太太的手炉,有些温了,就拿着去炭盆那里加碳。      老太太接过手炉,抚摸了下抬头问道:“你看雪莲那个闺女怎么样?”      “虽然接触时间短,可是小小姐的做派和说话,却是像极了老太太当年,刚柔兼济,不急不躁的。不是我说嘴,虽然咱们家女孩少,可是满族里的小姐,也就大老爷家的四小姐可以与之相比了。”      “嗯,我看着也不错,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以后我如果不在了,你就去她那吧。雪莲性子懦,昌柏还小,你去了还可以帮帮田娘那孩子。”老太太惆怅的说道。      “老太太,您不要说这样的话。大夫不是说了,过了年,树叶出齐了,您这病也就好了。”井妈妈眼睛一红,赶紧的哄劝道。      “好了,你不要这样,我是说万一。我有些累,先躺会,你让人去叫她们娘们过来吧。一会族长就该到了,到时候提醒我说说那个孩子入族学的事情。”老太太脸色有些暗淡灰败,神情疲惫的说道。      “奴婢知道,已经和她们说了,小小姐说一定会准时过来的。”   “嗯,那就好。等这个事情了了,你就帮他们安置新家吧。”      这天傍晚,田娘见到了那位当朝一品,如今天子身边的近臣,张家的现任族长,张鹏程。      “这是浩言的女儿,那两个是外孙?很好,不错。”浩言是张氏父亲的字。      在田娘和昌柏随着张氏给他跪拜后,这个形容清瘦,举止舒缓如一个书院先生的老者,给了她们一家这样的一个评价。      毕竟的大人物,那里有时间和他们这些小人物废话。不过简单的问了问昌柏的学业,就定了昌柏的去向,让他随时去族学报到。      “侄女谢过族长伯父,侄女这一生是无以为报了,就求这个孩子出息了,报答张家吧。”张氏热泪盈眶,扑身倒地,砰砰的又磕了三个头。田娘和昌柏也跪了下来,磕头行礼。      “起来吧,你父亲当年可是族学里最出色的,但愿你的孩子不要坠了他外祖父的名望才是。”族长大人淡笑着说道。      剩下的过继问题和田娘姐弟就无关了,就被带到旁边的屋子等消息。等消息的过程中,通过井妈妈的嘴,田娘才知道,进了族学,不止不用交学费,每天学里还提供免费的午餐。      如果成绩出色,还有适当的奖励。最关键的是,张家族学会不定时的请国子监的名师大儒过来讲课,给学子们答疑。难怪她娘那样渴望进入张家的族学,这对昌柏真是个好的去处。      张家这样的大族,沾亲带故的还能少的了啊。这样好的条件,没有限制,岂不是亏大发了。所以定下了外姓子弟要入族学,至少要得到族长或是族中有声望的长辈,推荐或是亲自考校才能入学。      昌柏本来通过老太太也可以入学,可是老太太有意让族长考校昌柏,这样通过族长考过的,进到族学,虽然不见得会受到照顾,但至少不会受到欺负。       ☆、27 是非来      过继的事情,最终毫无悬念的定下了大房的五爷,今年十四岁的张新。让田娘诧异的是,这中间竟然跑出匹黑马,多了个候选人,大房的庶子今年八岁的六爷张逸。是大老爷提出的,想也知道一定是那位瓶姨娘撺掇的。庶子没什么地位,他这是想给小儿子找个出路。      只不过老太太说了,如果只有一个嫡子,自然是不能过继给他人,可是有两个,那就不能过继庶子。族长自然是遵从老太太的意思的,最后还是没改决定。过继的事情的圆满的结束了,晚上,大老爷和三老爷陪着族长大人去外面喝酒庆祝去了。      “他们去吃酒听曲,我们不能听曲,酒还是能喝些的。文锐家的,你去安排一下,叫两个席面来,咱们在家里也乐呵乐呵。酒菜钱我出,不必走公帐。”老太太高兴的说道。      “老太太这话说的,您高兴就是我们的福气。这也是府里的喜事,两桌席面还能让您掏钱。我是大的,这钱该媳妇出才是。”大太太凑趣道。      “呵呵,好,好,你出就你出。何氏啊,你可想着收钱,别被你婆婆混了过去,然后对不上账把自己的私房填进去,那可是有怨没地方诉。”老太太笑着说道。      很快,两桌席面送到老太太的院里。家里成年的男子都被带出去陪族长了,只得几个小的,其他都是女人了。      因为老太太身体不好,心里又想起那个早逝的儿子,心情不好。不过象征性的沾了筷子,就到了后面暖阁休息去了。这席上就以大太太和三太太为尊了。      大太太心想事成,自然的满面春风,可三太太就一脸勉强的笑容了。几杯酒下了肚,新仇旧恨做了发酵物,看着张氏一脸温婉的笑容可就开了炮。      “哎呦,雪莲啊,如今你也是有兄弟的人,你也得了实惠。三婶可得祝贺一下,三婶是个穷的,置办不起这样的酒席,这别的没有,接着这酒你可得多喝一杯。”三太太举杯朝着张氏说道。      “这可不敢当,三婶,这都是长辈们的恩典。”张氏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大太太在她身边,给她夹了筷子鸡肉放到碟子里:“可怜见的,脸都红了。吃口菜吧,这酒虽说温和,可说起来,你自小就是沾不得酒的人。”      三太太一看大太太的慈祥样,脸色就变了“我比不得大嫂,大嫂入门早,自是什么都知道。大嫂是贤惠人,知道她死了丈夫,没了依靠,就赶紧给她找个兄弟。我是个蠢的,一门心思的过日子,不会心疼侄女,也从没算计过这些。”她一想到被分走的一份财产就肉疼。      “我没事,如今也能喝口了。三婶,我给你满上。”张氏本来就担心她这位三婶,现在一听这话音不善,就赶紧起身给三太太把酒满上。      大太太看看三太太,脸色一沉,不过忍着没说话。反正不管如何说,她的儿子以后可以多拿钱,忍些话怕什么。任谁听到,都得说她大度,说三房小气,容不下早逝哥嫂的孩子。      三太太可不管那些,想起刚刚知道的事情,更是心烦。这个雪莲和大房合起来弄去一份还不够,她自己还得掏走一份,不由的举杯把酒干了,然后拿酒盖脸。      “雪莲,虽然我也可怜你年轻守寡,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可是如今家里人口多,闲人多,你不是不知道,就你三叔一个人忙碌,养活这一家人。咱们这些年,省吃俭用的,才有了那么几间铺子,几个庄子。你一个外嫁的姑奶奶,跑回来争什么。你怎么就那么好意思,白拿张家的房子和铺子?”      她这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瞬间无声,神色各异。张氏更是浑身颤抖,语不成声。人多分成两桌,张氏和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几位少奶奶坐一桌,田娘和几个小的坐在一桌。      因为是庆贺,所以不能像平时遵循的食不言,大家说说笑笑的。只是田娘初来,和他们不熟悉,不过是问什么答什么。其他时间,田娘都是安静的吃饭,同时她一直都注意张氏这边。      当她看到她娘脸色煞白,不管其他,就慌忙起身过去,就听到王氏说的后面的话“你娘当年也是个要脸的,怎么你会这样?”      田娘毕竟是个小辈,而且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一桌子的长辈,轮不到她说什么。她只能脸色焦灼的对张氏说“娘,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不好,可是不舒服,咱们回房去吧。”      “啧啧,不舒服,她舒服的很,如今名利双收的。”三太太不屑的说道。      “母亲,您喝多了,来喝杯茶。”大少奶奶刘氏一脸尴尬端着茶杯说道。      “婶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是得了宅子和铺子不假,可是那时老太太给我补的嫁妆,我没想过争家产,我没有,我没有。我…..”张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弟妹,过继是老太太和族长几位老爷决定的,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传出去成什么了。我看你是喝多了,你们两个服侍你娘回房歇着吧。”大太太被三太太左一句抢家产,又一句合伙,弄得心火蹭蹭的。      “呵呵,很好,很好,他们一家子弄鬼,哄着我们家那傻子出力出钱的。拿老太太说事,雪莲你还真有心计,那些年可没看出来。穷的时候不见你回来,如今家里好了,就赶紧回来抢家产,还拿死去的爹妈说事,亏你有脸。”三太太有些口不择言。   被怒火冲昏头的三太太,没想到她这样一席话出来,让张氏处在什么什么样不堪的境地。也没想到这样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如今只是觉得自己的肉让人给割掉了。      “叔外祖母这是醉了,我娘是回府做客的,不是来受辱的。您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老太太和长辈们。我娘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左右那些。”田娘看着三太太,脸色一沉说道。这些人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冲当事人说,偏捡她娘这个软柿子欺负。      “田娘闭嘴,三婶,她是个孩子,你别和她计较。”张氏说着就要跪下去。      一屋子的人早就不说笑了,都看着这桌。三太太被田娘的话刺激了下,“孩子,什么孩子这么对长辈说话,一点教养都没有。什么做客,谁不知道你们穷的吃不上饭,回来蹭饭的。老太太也是被你们的眼泪哄骗的。”      “您喝多了,孙女不和您争辩这个。”田娘上前扶住张氏,不让她跪“娘,你别哭,咱们没错,回头咱们找老太太分说。”      屋里正乱成一团时候,井妈妈扶着老太太进来“这是都喝多了。行了,都散了吧,今天的话都不要外传,被我知道必定是要罚的。”老太太沉着脸说道。      很快,一屋子就剩下老太太,大太太和张氏母子三人。“祖母,我这就带孩子回淮安去。”张氏此时都哭成泪人了,本来就憋屈,这回被指着鼻子骂,心里更是难过。      “好了,说什么气话。是我没想到这个,让你受委屈了。田娘,扶你娘回去,明个让你三婶给你赔礼就是。”      老太太看着脚下跪在的三儿子,不由的叹口气“你那媳妇,你该好好的和她分说其中的厉害关系,怎么能任她胡说。”      “娘,我说了,她就是没听进去。您别生气了,回头我教训她。”三老爷爬起来,坐到老太太身边,陪着笑说道。      “唉,那天我和你说过,你们两兄弟要同心同德,咱们这支才能发扬光大。钱财算什么,没了你大哥的官位,你的生意也难做。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事情,她怎么就不明白。再说雪莲这孩子也是命苦,当年嫁的就委屈,你二哥就这么点骨血,她得的那点东西和你们所得的能比吗?咱们家的闺女放在外边受苦,岂不是笑话你和你大哥没人情味。”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      “娘,我知道,我也心疼雪莲大侄女,昨个我还说让她好生对待大侄女一家。这个蠢女人,我要不是看在她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我就送她回娘家去。”三老爷恨恨的说道。      “她如今说话做事是有些不着调,你该好好的敲打,这要是传到亲戚的耳朵里,成什么了,欺负孤儿寡母可是什么好名声。”      三老爷也是一脸的懊悔,“儿子知道,回头让她给大侄女赔礼去。”      “唉,娘老了,如今身子破败,不定那天就去了。我在族长看着我当年照顾过他的情分还能照看你们,我不在就不好说了。”      “娘,您别这么说。儿子不好,惹您伤心,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三老爷噗通又跪了下来。      他不太清楚母亲和族长间个关系,他只是模糊听说,族长从小没娘,当年母亲很照顾他。不然族长当年也不会拼力保住父亲,保住大哥的官位。      老太太一脸疲惫的看着这个也四十多的小儿子,“我提出过继,一是为了传承二房的香火,重要的也是为现在这几个要下场的孩子。你媳妇就不想想,族里多少子弟,族长能记得多少。族长他最讲究的就是人伦大义,父慈子孝。你也看到,族长他今天对你们多满意。”      田娘不知道老太太母子的谈话,她如今守着好不容易才睡过去的张氏。看着母亲皱着的眉头,她心里很难过,觉得自己没本事,到底让母亲受到别人的质疑和侮辱。      “大姐,我们回家吧,这里我不喜欢。”昌柏在她身后,低低的说了句。      “小弟,你看到了刚才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喜欢就不存在,不发生的。发生了,要想法子解决,而不是逃避。”田娘看着昌柏,皱着眉头,她这弟弟,到底还小。如今被说成这样,那里还有退路。      “大姐,我会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取得功名,就没人敢说娘亲的不是了。只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昌柏一脸的信任看着田娘。      “嗯,你说的对,不过也要注意身体,能取得功名自然是好的。我看你今天一直在温书,也要适当的活到一下。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回头我们出府,去咱们自己的宅子,过咱们自己的日子。”田娘微笑着说道。      “真的,太好了,这两天我什么都要小心,话都不敢说。真是度日如年啊。只是娘她能同意吗?”昌柏神情喜悦的说道。不过看到床上的张氏,脸色又暗淡了。      “能的,你不要担心,有姐呢。回房去睡吧,晚了,早上还要起来去请安呢。”    ☆、28 刘浅语      第二天,田娘正陪着母亲坐在暖炕上说话的时候,外间的孔妈妈喊“大姑奶奶,大少奶奶带人过来,到了院子门口了。”      “娘,你身子不好,这天冷,你就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田娘按住要起身的张氏。她如今很担心她娘不能放下三太太的那些话,她刚刚一直都在开解她娘。      因为昨天说好了,今天昌柏随五爷张新一同去族学报道,早上在老太太那里聚齐。昨天晚上因为受了三太太的辱骂,张氏的精神萎靡,早上就没起来。田娘只好自己带着昌柏,去给老太太请的安,然后把昌柏交给了她新上任的正牌舅舅。      “不太好吧,毕竟咱们是客。”张氏还是挣扎要下地。      田娘看着一身家居旧衣,脸色苍白,头发有些蓬乱的张氏,耐心的说道“娘,你头发乱,梳理下,免得一会让人看到失礼。我去迎,再晚点人进来了,回头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咱们家没教养。”      “是吗,我整理一下,这衣服也有些皱。你快去迎迎,莫让人笑话了去。”张氏低头看了下说道。      田娘安抚住张氏,就匆匆的快步迎到院子里。她一出房门就看到大少奶奶刘氏,带着两个丫鬟缓缓的行来,她连忙上前行礼。      “田娘给大舅母请安,大舅母怎么有空到我们这来了,可是有事?”      田娘才一屈膝,还没拜下去就被大少奶奶扶住:“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要这么多礼。这天冷,你娘呢,咱们进去说。”      田娘看拉她的刘氏,圆润的脸上带着温存的笑容,头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圆髻,插了根通透的缠枝海棠花造型的白玉簪。身穿白色绣海棠花的对襟褙子,水红的八幅长裙,外披镶狐狸毛的大红锦缎面披风。      田娘眼角一扫,看刘氏身后的两个丫头手里都捧着一个包袱,就知道她是干什么来了。看来三太太到底没拗过老太太,只是她自己不好出面,只好让三房的长媳出面了。      “我娘身子不好,昨个一晚上没睡好,刚刚才起来,却也是一直都头疼。听说您来,她非要出来接你,我说大舅母是个通达的,断不会因为这些个俗礼生了您的气。倒是您出去再伤了风,倒是让大舅母心里过意不去的。”田娘扶着刘氏的手说道。      刘氏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身灰蓝细布小袄,同色的裙子,一丝装饰花纹都没有。头发挽成两个圆髻,只用灰蓝的布条缠着。细嫩的小脸上虽然勉强带着笑意,可皱着眉头却透露了内心的忧愁,清亮的眼睛里遍布了血丝,想来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想起她那个婆婆,心里不由的叹口气。      “云裳,你做得对,都是一家人,迎来送去的闹那些虚礼做什么。这小手凉的,快进去,我也去看看大姐,来了这些天,我也忙,一直都没好好的说几句话。”刘氏怜惜的拉着田娘的小手说道。      “舅母记得我的名字啊,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田娘听刘氏喊云裳楞了下,不由的问了句。      “好孩子,我怎么不记得呢,这名字可是从云想衣服花想容这一句化来的?”刘氏温柔的问道。      “是,我听我爹提起过。”田娘应声说是,路程短,几句话就到了卧房。      刘氏匆匆上前,仔细的觑了觑张氏的面色“早上没看到大姐,听孩子说不舒服,我这忙完就赶过来看看。”      “快坐下,我就是有些着凉,没事。劳烦弟妹跑一趟。”张氏勉强的笑笑。      “你们两个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我们娘们要说些私房话。”刘氏让两个丫鬟把东西放下说道。      屋里就剩下了她们三人,刘氏拉着张氏的手 “大姐,昨个你委屈了,我代我们太太给你磕头赔礼。看在你兄弟的份上,原谅她酒后失语吧。”      刘氏说完就作势要跪,张氏慌忙拉住, “弟妹,这可是说的那里的话。快坐下,咱们姐妹好好的说话,可不兴这个。”      田娘也上前扶住刘氏“大舅母过虑了,都是一家人,那有牙齿和舌头不打架的。那不过是醉话,过去就过去吧,我娘她断不会记着的,您放心吧。”      刘氏点头附和,一脸的赞叹“大姐,你看云裳这孩子,多贴心,还懂事。这两天我一直和大爷说,要是我也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这可不是我自夸,我这半年来,亏得有她在身边,帮我做事。你别看她年小,家里的事情倒是大半都是她去谋划。唉,只是可惜了,从前她最擅诗书,如今为了家计,竟是除了考较她弟弟,平时从不摸了。”张氏摸着田娘的头发,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刘氏打开两个包袱“大姐,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留着给孩子用吧。”      “弟妹,你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别打开了,一会回去你都带回去,你的意思我明白,三婶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的。放心,我不会介意的。”张氏按着刘氏的手。      “不是什么好的,都是家常用的。昨个我们大爷也说了,昌柏以后的事情他都会留心的。”刘氏拉开张氏的手,笑着打开了包袱。      田娘看着眼前,一个包袱里是四色缎子,一玉白,一月白,一藏蓝,一雪青。另一个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和小小盒子。刘氏打开那个小盒子,拿出一对银绞丝镯子。      “田娘,别嫌弃,舅母没有女儿,女儿家的东西就少些,我这个年龄的又不适合你现在的年龄和身份。这个还是我年少时候的,我看着比较适合你,来舅母给你带上。”刘氏亲热的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大舅母,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田娘推辞道。      “什么贵重,不过是个玩意罢了。虽然是孝期,可也不能太素净了。来,不要就是嫌弃舅母了。”刘氏嗔道。然后拉着田娘的手,给她一个手上套上一只。      又坐了会,刘氏就告辞去了。田娘看着那些东西,忽然说道“娘,晚上我们去老太太那里请辞吧。”      “不好吧,这个刚刚闹完就搬走,三太太会不会有想法?”张氏有些犹豫。      田娘抱着张氏的胳膊“娘啊,弟弟如今已经去了族学了,房子和铺子也都给了,咱们还住在这里,白吃白喝的,那才讨人嫌呢。娘,昨天弟弟都受了惊吓,万一再有一次,影响他读书的心情怎么办,要知道这两天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话,行错路让人笑话指点。”      “可是那房子也该收拾收拾,这大冬天的,咱们去了怎么住?”张氏想起昨天的事情,也觉得这里不是长久居住的地方,何况老太太那天就答应过继后,就同意他们搬出去独立顶一个房头的。      “这个母亲就不用担心了,早上我托了井妈妈,给了二两银子,让她帮着找人收拾和买一些必要的家具和柴碳米面什么的。不过井妈妈只拿了一两,说是那里床铺什么的都有,只要买些米面柴碳就可以了。”      “这样说来,老太太也是同意的,那就依你好了。”张氏看田娘事事都谋算的周到,也就点头答应了。她一向遵从女诫,夫在从夫,如今丈夫不在,她又开始听女儿和儿子的了。      “娘,你再睡会吧,我去那边看看,把东西都整理一下,好在来的时间短,那几个包袱都没打开,也好收拾。”田娘看她娘有些疲惫,就打开炕后的柜橱,拿出褥子铺好。      “你也不要忙了,左右那些东西,娘知道,昨晚你也没睡好。也过来躺躺。”张氏愧疚的对着田娘说道。      “好,我们都好好的休息,然后起来一起收拾。”田娘笑嘻嘻的携着张氏倒在炕上。      老太太那里,井妈妈正在和她说着香雾轩的事情。“大少奶奶去了,出来的时候笑意盈盈的,可见事情办得很顺利。”      “也是我处理的不好,让雪莲受了委屈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田娘这孩子,小小年纪还知道迂回,呵呵她求你帮她找人收拾房子,分明就是试探我同意不同意。”老太太忽然笑了。      “可不是,我当时也没想到,我还以为她会少年意气,为了赌气,不要那房子铺子的。老太太,大小姐有这么个女儿,能屈能伸的,后半生就无忧了。”井妈妈也拍手笑道。      “一直没问,这孩子有没有婆家,回头你想着提醒我一下。文锐家的老大稳重,沉默,要是田娘给了他,一定错不了,只可惜年龄差了点。”老太太低头想了想说道。      “老太太,其实年龄不算大,不过才大两岁。只是三太太那脾气,如今大姑奶奶的处境,她不见得会同意。”井妈妈犹豫了一下,她本不想说,毕竟这是主子的家事。可是想到那个小姑娘,安静俏丽的样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是落到三太太手里,那里会有好。      “你说的是,到底年龄大了,我倒是忘了隔了好几辈了。算了,我也先不问了,毕竟那孩子还在孝期,让人知道提婚论嫁的,反倒不好。这个日后再说吧,好在她还小。”老太太往后一仰,舒展了一□子说道。      “怎么会,您不老,老太太比我记性还好呢,昨个您让找的那个盒子,三四年了,我都不记得放那里了,您就准确的说出地方来了。”      大少奶奶刘氏回到房里,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绿锦给她换了手炉的里的碳,又给她换上暖鞋。刘氏坐在暖炕上,长出了口气,“唉,这事可算是了结了。这一天,可都是些什么事。”      “少奶奶,我就不明白了,那不过是一家打秋风的,如今房子铺子的,老太太私下里一定还会再给的,您怎么还送东西,别的就算了,那镯子,看着不起眼,那可是内造的,可别被不识货的给糟蹋了。就是给,那也该太太出才是。每次都是咱们出东西,怎么就不让那边去呢?“刘氏的另一个丫头红缎愤愤的指着四爷张凡的院子说道。      “胡说什么,让人听了,又该说咱们商户人家没教养了。”绿锦厉声打断了红缎的话。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那点东西算什么,这些年,拿出去的还少吗。不过我看香雾轩的那一家,挺好的,这次的东西我倒是真心想给的。原本不方便,怕太太有想法,这回我是光明正大的给,总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再说大爷也说让我照应些的。”刘浅语曼声说道。    ☆、29 遇故人      “少奶奶就是心好,只是大爷他……”红缎说了一半捂住嘴,不再说下去。      “我看这几天越发的离谱了,主子的事情你也乱说,你这张嘴能不能消停点,还嫌不够乱。”绿锦这回是真的动气了。      “不就是要纳贵妾吗,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你说她做什么,她不过是替我不平罢了。”提起这个,刘浅语一点不高兴的反应都没有。      “少奶奶,你看你总是这样,大爷多久没来咱们这里了。昨个来还是为了纳新人,您就不能留一留,好歹把大爷留下,您倒好,还推说身上不好,愣是把大爷推去雪倩那个死丫头那里去。”红缎愤愤不平的说道。      刘氏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子,一个爽朗俏丽,一个温柔细腻。八九岁跟着自己,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看来还得快些,不然被那个男人摸上手,这辈子也就不再是姐妹,而成了仇人了。纵使她不在意,可是不代表别人不在意不是。      她想起那个男人,不由的笑了笑,虽然他并不像他爹那样风流,可是一样有了找女人的机会就不会放过。从她怀着小儿子时候,他收了两个通房开始,她对他就再没了感受。可惜那个男子不自知,把这种放弃当成了大度,贤惠。也好,这样她的地位就更稳固。      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以后一心一意的守着儿子,等儿子安全的长大,她就可以像老太太那样,安富尊荣,体面的过了这一世。至于纳妾,随便吧,只要不挑战她就好,要是敢惹她和动她的儿子,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大爷不是说还没和太太提吗,兴许太太不会同意的,毕竟老爷房里都没有。”绿锦劝说道,只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太太对两位爷有多护短她们来张家十年,太有体会了。      “太太?不过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罢了。大爷别说纳妾就是娶二房她也不会反对的。算了,不要提这些了。看看中午吃什么,下午你们两个随我我回娘家去。”刘浅语皱眉摆手说道。      两个丫头对视一下,不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心里替她们主子不平,当年在张家落魄的时候,少奶奶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进来,少奶奶娘家的钱替张家解决了多少问题。可这些年,大爷对大奶奶,看着夫妻和顺,只有她们这些身边人知道,大爷一年都留宿不了几次的。      且不说她们这里盘算吃什么,单说田娘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进中午了,孔妈妈把饭菜都取了回来了。她和张氏吃完午饭,把行礼都收拾好了,就穿好衣物准备去老太太那里。      “闺女,咱们一定要搬出去吗?”张氏醒来又琢磨一下,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独居不安全。这里是京城不是淮安乡下,除了张家的人,她谁都不认识,万一有事情可怎么办。      “娘,昌柏如今也大了,咱们总是寄居在这里,时间长了,难免有人会说闲话。不说他受不受得了,女儿不想,纵使茅屋草舍,只要是咱们自己的,就是天天吃糠咽菜,女儿和昌柏也甘之如饴。何况曾外婆给了咱们遮风挡雨的房子,这比我预期的好很多。所以,娘,您别怕,有我和昌柏呢,我们一定会很好的。”田娘认真的和张氏解释。      “那好吧,就依你。就怕老太太不放,那怎么办?”张氏叹口气,这个女儿如今这性格,越来越强势了。      “不会的,如果老太太不同意,井妈妈怎么会答应帮着收拾房子。”田娘笑笑,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楚吧,这府里并不是他们母子能长久停留的地方。      “雪莲,祖母本想留你在身边,可是如今祖母老了。也活不了几天了,趁着我清明的时候,你们把家安顿好,就是祖母那一天不行了,闭了眼,见到你父母,我也有话说。如果你过得不好,祖母就是到了地下,那也无颜见你的爹娘。”老太太揽着张氏,就像小时候一样,慢慢的说着。      张氏的眼泪早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哽咽道:“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您还要看我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呢。”      “呵呵,别哭了,都是孩子娘了,怎么动不动就哭,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老太太红着眼睛笑着说道。      田娘不知道老太太和张氏如何谈的,只知道她娘红着双眼,递给她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是老太太给的今年的铺子的租金,多出的二十两是老太太给的安家费用。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们一家由井妈妈陪着,在二少奶奶的目送下离开了张府去了她们的新家。      站在小小的院子里,田娘这些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的确这院子真的不大,只是三间半新不旧的正房,一间仓房,不过院子收拾的很干净。而且这院子据说离给她们的那间铺子不远,如果以后自己开铺子的话,进出是非常方便的。      时光如流水,很快就要过年了。这天田娘坐在堂屋里,看着桌子对面的少年,一脸的无奈。      “宋少爷,明天就是小年了,我们家不卖小菜了,休息一天。”      “可我来的时候,分明看到伯母在铺子那儿。其实不是我要吃,是昨个我带回去一盒孝敬了我祖母,老人家说味道好,让我再来买些。你看我都答应了,你是不是随便再做几样,不然我回去怎么交差啊?”对面的少年眯着狐狸眼,笑嘻嘻的看着田娘。      “家里如今没有材料,你让我怎么做?”田娘头疼的看着对面长相精致的少年。      看着一副懒散的样子宋子秀,一身大红撒金线的袍子,头上还是张扬的带着金镶玉的发冠,黑色貂毛大氅跟破布似的扔在椅子上。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识他呢,怎么他就来她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呢。      京城这么大,她不过是和她娘出去采购食材,在城南的一家干货店买干货的时候,与在淮安城里相识的尹承宗相遇。她原是没认出来,却不想被这个只见过一次的狐狸眼认了出来。      “嘻嘻,我带来了,你看那个袋子里就是,都是收拾好的了。你只要再切切洗洗就好了,也不用多做,四个就行了。诺这是手工钱,我如今只有这个,你可别嫌少。”少年递给田娘两颗小金豆子。      田娘看着眼前的金豆子,至少值二两银子,不由的皱了下眉头。“既然你带了食材,我帮你做了就是。这个你收回去,明个也过年了,就算我孝敬你家老太太的吧。”田娘把金豆子退回去。      “行了,我也就这么多了,你要是不要,回头说不定我就打赏给翠花楼的头牌了呢。没了钱,我也就不去花楼,只能回家了。”      “你多大,不过十五,就去那烟花之地闹什么。左不过听曲还不喜欢,真不知道你去干什么,还嫌自己名声不够糟啊?”田娘皱眉收起那个金豆子。      “名声?我还要什么名声?我可是淮安城里有名的霸王,满京城谁不知道,我是连知府大人都管不了,才被送回京城老家管教的。”子秀嘲讽的看着外面的天空说道。      “那你更要洁身自好才是,怎么还越闹越来劲,听说你如今和陈郡王家的三公子又玩到一处了?”田娘有些忧心的说道。      宋子秀,是尹承宗国子监同窗,也是尹承宗姐姐的堂小叔子。说起来,他比田娘还要早到京城一个月。母亲早逝,品性顽劣,继母管教不了,才被送回京城祖母处教养。      “他是京城小霸王,我是淮安小霸王,霸王自然要会霸王的。好了,你看你成了我的小管家婆了。快去做菜吧,一会天都黑了。”想起自己的糟烂事,宋子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那你等会,这有本书,你先看着,回头菜就好了。”      田娘也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不知道细情,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遂不再提起。提了食材去了灶间,很快做好了他要的菜,细心的用食盒装好,然后送了他出去。      看着一身貂毛大氅的宋子秀,提着食盒骑马而去。田娘回头看着自家这个小院,觉得日子虽然清苦些,可是胜在温馨。不像刚刚那位,锦衣玉食,却时刻提防,日日不得安静。      在龙家遇见的时候,田娘对他印象非常不好,觉得就是个纨绔子弟,到处惹是生非的,觉得京城这么大,以后是不会有机会见了。可是无意中尹承宗和他闲逛发现了田娘的小菜食档,吃过一次后,就常常联袂到她的小菜档口买菜。      时间长了,田娘发现他其实心地很善良。比如今天,他一定是知道明天是小年,怕他们缺钱过年过不好,又怕给钱不收,才会带着东西让她做。      只是他日常面上总是吊儿郎当的,逃学打架,调戏小丫头,戏院捧戏子,时常而且闹些无伤大雅的乌龙事件。以至于来到京城不过三个月,声名狼藉的就与陈郡王的三公子齐名了。      “田娘,天这么冷你怎么站在这里,快进去,看这手冰的。”穿着厚厚的大袄的张氏走了进来。      “娘,你回来了,我刚刚还想去接你,结果宋少爷来了,就给混忘了。一个人关店,辛苦您了。”回过神的田娘有些愧疚的说道。      “没事,就是关个门,隔壁的活计帮我弄的。宋少爷走了,怎么不留他吃过饭再走?”张氏往屋里瞅了瞅。      说起她的小菜档口,还得从老太太给张氏的那个铺子说起。那家租用本是两年,十一月中旬到期。      张氏虽然少年时候家遭巨变,可毕竟还有丫头伺候,没操心过生活琐事。后嫁入郑家,也没缺过太多,不过是丈夫去世后,这半年吃了些苦。她一心入京,其实却没真正的考虑过生活在这里,到底要多少身家才能够度日。      独立门户不过一个月,才发现,京城物贵,居不易。一个月就花了她们从前在乡下一年也用不了的银子,原来在乡下,一个月一百钱能吃好几顿肉,可这里,一百钱只能过一天。      田娘仔细的盘算,连肉不过才吃三次,还不算井妈妈偶然过来带的食物,还花了近三两的银子。当然单纯生活用钱有二两就足够了,可是昌柏去族学,人也在长高,这置办衣服和笔墨纸书卷什么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田娘一看手里的钱如果什么都不干,也用不了几年,毕竟昌柏还要下场参考。她琢磨想做点什么,趁着手里还有活动钱。刚好进了十一月,那个铺子刚好到期,南城这边都是普通百姓居多,卖高档的绸缎有一定的难度。那家因为生意不好,就不租了。      田娘想起上一世的南街这边有个好再来酒家,在临街开了个窗口,卖炒好的小菜什么的,记得当时她也派人买过。绣活她毕竟不如那些专业的绣娘,可是她发现自己做的小菜,吃过的人都说好,就想试试。      张氏最初不同意,不过到底没犟过她。于是她请人把临街这边隔出来一个小小的窗口,其余的地方租给一个卖杂货的。      每天她和张氏在家里把东西做好,然后用车推到铺子里,一般一个中午也就卖完了。最初卖的的不多,可每天也有十文二十文的收入。如今在附近的居民区多少有了些名气,尤其是田娘做的卤肉什么的,卖的很好。   每天收入百来文钱不成问题,最多一天有近三百钱左右的收入。一个多月下来,也有了四两多的收入,虽然不多,到底可以不用动原来存下的钱了。那些钱,田娘准备留着昌柏两年后下场大考时候用。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太忙,才回到家,晚了些。 ☆、30 西宁捷      “田娘,你想什么呢,娘和你说话也不答应。”张氏推了推坐在椅子上沉思的田娘。      “哦,娘,你说什么,我刚没听见。”田娘从莫名的思绪里走了出来。   “刚刚井妈妈让人来问,明天能不能去府里过小年?我给推了。”      “娘,这是应该吧,毕竟我们家有孝在身,平日去看老太太尽孝道没什么,可是年节去就不好了。诺,今天我把过年的礼物都准备了,您看看,可还缺什么。”田娘柔声的说道。      如今张家,老太太的身体倒是好多了,府里也不再人心惶惶的的了。可是不知道三老爷是怎么想的,十一月初竟然纳了老太太房里的玉屏。不是通房,而是做妾,声称是为了老太太冲喜,还郑重其事的摆酒请客。她们母女因为有孝在身人都没去,只是送了份礼金过去。      田娘当时只是好奇,彪悍如三太太,怎么会同意纳老太太房里的丫头为妾。听井妈妈后来说,最初三太太自然受到不肯的,跑到老太太那里一顿大哭。可后来,不知道老太太和她说了什么,到底还是答应了。      她们离开的那天,大少奶奶就回了娘家。前几天大爷也纳了一个良家女为妾,据说入府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显然是养在外面的外室,为了孩子的名分,才接到府里来。      一个多月,三房里一下子出了这样的两件事,据说族里人说什么的都有。各方去三房探视的女人川流不息,这让三太太彻底没时间再去搞其他的事情了。      大房倒是没什么动静,五爷张新倒是偶尔会和昌柏一起过来看看。十四的少年,沉稳安静。对田娘和昌柏也很有长辈的样子,这样张氏倒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弟弟,田娘也不反感多了这样一个舅舅。      “亏了有你,不然娘这些日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过。只是你小小年纪,就要费心管理家事,到底是娘性格弱,立不起来,苦了我儿了。”张氏过去看了下各色的礼物,回来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瞧您都说些什么,这算什么苦。娘每天都在那里应付客人才是辛苦呢。做饭菜这些事情,普通人家的女儿不都在做。您看杂货铺老板家的闺女,每天还不是得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忙起来还要当街卖货。”田娘笑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何时飘去了雪花,飘飘荡荡,很快院子里就被白色覆盖了。      “下雪了,昌柏怎么还没回来。每天这个时候都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不成,我去门口看看。”张氏顺着田娘的目光看去,天都黑了,不由的有些心急的说道。      “是啊,每天这个时候早就到家了,娘,你不用担心,昌柏很懂事的,可能是有事,不然他不会晚归的。”她嘴里说着,心里其实也急。      娘俩正张望着,院门打开了,跑进来一个高高个子的男孩。几步就奔进了客厅,“娘,大姐,知道吗,西宁大捷,西宁王被活捉了啦,呵呵。”然后兴奋拉着张氏和田娘说道。      张氏拿起布巾给昌柏擦额头的汗“什么大事,大冷天的,你竟然还跑出一身汗来。快擦擦,不然伤了风回头可就闹人了。”      “娘,不用你,我自己来。”昌柏拿起布巾自己胡乱擦了下,然后捧起桌子上的茶杯一气灌了下去。      “昌柏,你慢点。你看你,还读书人呢,喝起茶来和大街上那些轿头杠夫差不多了。你回来的比平常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田娘提壶又给他倒了一碗。      “嘿嘿,让大姐见笑了。我这是高兴的。快中午的时候,先生说今天捷报传来,平西神勇大将军活捉了叛乱的平西王。如今施将军已经被封侯了,就叫平西侯。唉,我真想也能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啊。”昌柏一脸希冀的说道。      “读书兴国也是一样,不一定要去战场。何况人家那是从小的功夫底子,你这个年龄,晚了。你还是好生的读书,将来能保一方百姓安宁也是保家卫国的一种。”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好了,吃饭了,你们姐弟俩回头再说。吃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张氏从灶间出来说道。      “大姐,我就是说说,那里还能真去,我可舍不得你和娘。你不知道,今天先生高兴,放了我们半天假,由长房大公子做东,请我们这些人去他家吃酒去了。我如今不饿,你和娘吃吧。”      “那些地方哪里能吃饱,还是再吃些,你现在正长身体呢。”张氏看着个子抽高了,可是人却瘦的厉害的昌柏说道。      “娘,我真的不饿了,你和大姐吃吧。大姐,听说平西侯还要押着平西王进京献俘呢,这个咱们总是要看的。”昌柏高兴的说道。      “嗯,到时候再说吧。”田娘笑笑。      这个她自然知道,纵然她那是深闺冷寂,也听说了这个举国欢庆的盛事。只是这些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法子干点什么能多挣钱。隔壁杂货铺子的老掌柜常说,有钱才是大爷,最初田娘不太理解,可是现在常常随母亲去张家,对钱理解的越发深刻起来。      如今族里都知道了她娘过继了个弟弟,而且还在京城定居了。举凡婚丧嫁娶,生日寿辰的,都会通知她们一声。纵然是找不到她们,可是却能找到老太太那里去。而参加这些,那是那样都要钱啊。      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别的家不去,可是老太太那里焉能不去。老太太那里都去了,各房也不能落下,这些都需要钱。虽说也能收些回礼,可是收的是物件,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啊。      如今她心里已经定下了一个想法,只是还没和母亲商量。她想把铺子开的大些,不止卖小菜还想卖些点心。这些天,她已经做了各式她知道的面点,让昌柏和她娘品尝,反应都不错。      “今天宋少爷来说了什么没有?”晚饭后,张氏和田娘坐在炕上一边绣东西,一边说话。      她们这个房子只三间,中间做了客厅,西边给昌柏做卧房兼书房。东北这个大些是个里外间,冬天冷,为了省碳,张氏和田娘都住到里间去。   “就是给他祖母做些小菜,对了,还给了两个这个。”田娘掏出那两个金豆子出来说道。      “我看宋少爷是个有心的,娘不信外面那些传言,那也是个苦孩子,别看他锦衣玉食的,心里苦着呢。你以后别总冷言冷语的,对他好点。”张氏沉吟了下说道。      “娘,提他干什么。你看我绣的这个叶子怎么样。”      “转过年,你都十三了,娘心里觉得宋少爷不错。”张氏看了眼田娘。      “您这什么意思,他不过是喜欢吃咱们的小菜,您都想那里去了。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如今我还有两年半的孝呢,这事以后不要提了。”田娘有些诧异的说道。      她还真没想到她娘竟然有这样的心思,那个狐狸眼,满肚子的鬼主意,那里是她能驾驭得了的。关键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爹可是淮安的知府,祖父可是护国公啊。那种家庭怎么会选她,她就是做妾,人家可能都嫌弃她身份低微。      “娘就是和你说说,没别的意思,你说的是,以后娘不提了。”张氏仔细思量后,也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小年,大年匆匆来到。虽然这是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年,可是因为他们家是守孝人家,不能贴红,不能放爆竹,所以田娘一家这个年过得很是平淡安静。      很快年过去了,正月也过去了。二月二,龙抬头,平西侯回京献俘。大街上,人头涌动,一时间,满城欢庆,这天城门大开,皇帝派康王迎出城十里,迎接西北归来的献俘的平西侯爷施南生。      “大姐,过来了。你看,你快看,那个就是,前面那个骑着一匹黑马的披着银白铠甲的就是。”昌柏兴奋的拉着田娘往窗外看。      “昌柏兄弟,你别急,你姐姐的手都快断喽。”宋子秀在一边懒散的说道。      “姐看他做什么,这么远,也看不到长相。你自己看就是,我累了,歇会。”田娘活动了下站了很长时间的腿说道。      她们是在南城通向皇城的大路上很有名气的酒家,天外天的二楼雅间。如今各个临街能看到献俘大军的窗口,路口已经人满为患了。      她们这个位置,还是宋子秀提前定好的,花多少钱,田娘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她是决计订不到这样好的位置的,这不只是钱的问题。      本来她是拗不过昌柏的祈求,才陪他赶往城外去看,结果她错估了人们的热情,她们就是出去了,凭着她们姐俩的身高和力量,那是绝对挤不到前面去的。正在顺着人潮往前走,就被也出来看热闹的宋子秀发现了。后来自然是受不了他的热情,随他上了这天外天。      她随宋子秀上楼的时候,一路看来,满楼的红男绿女,都是绫罗绸缎,环佩叮当的富家子弟和她们的家眷。这种地方,不是她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来的起的。当然,她是舍不得花钱来这种地方,干这种事情的。      “哎呀,大姐,施侯爷看过来了。宋大哥,你看,他看过来了啊。”昌柏高兴的喊道。    ☆、31 路惊魂      “昌柏,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施家去,可以面对面的和施侯爷眼对眼啊。”宋子秀也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眨着狐狸眼笑嘻嘻的说道。      “宋少爷,我弟弟是个实在孩子,你别这样逗他,他会当真的。”田娘皱眉看下面的人流,早知道弄些吃的卖,估计这么多人,肯定能不少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一个新晋的侯爷罢了,又不是东宫太子。我虽然不认识侯爷,可我认识他二叔的两个儿子。他父母早亡,只得一个妹子,随着老太太长大,如今是和他二叔一起住的,因为他二叔是和老太太住一起的。”宋子秀被田娘质疑,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郑小姐,他的确是认识施家的人,这个我可以作证。”靠坐在一旁的尹承宗,他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这时候抬头说了句。      二楼的每个窗口都站满了人,本来宋子秀也给他留给位子,可是他让给了别人。从田娘姐弟上楼,他就坐在一旁一直在看一部书。      “尹少爷,我不是不信,我只是不想我弟弟掺和这些事情,耽误了他的学业。”田娘正色的说道。      对这位未来的状元,田娘可不敢像对宋子秀一样随意。她一直都很尊重他,要知道她有个私心,如果弟弟和他混个脸熟,以后他能在学业上指点昌柏呢。      同样是十六岁,可是尹承宗从不像宋子秀那样整天的惹是生非的,提前来就让人摇头叹息。虽然他偶然还会跑去研究花草农作物,可他学业这块可是一直都遥遥领先的。不像宋子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是这两个个性迥异的少年,偏成为至交好友,常常联袂出现在田娘的面前。      “就是,小尹说的是。昌柏小弟,改天大哥带你去,你可敢去?”宋子秀洋洋得意的说道。      “那是自然,小弟改天有机会定随大哥去拜访。不过,听学里的人说他在西宁从小兵做起,一路到今天,快十年了。大哥这是真的吗,那他多大就上战场了啊?”      昌柏看她姐不高兴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不过,看到外面浩浩汤汤而过的大军,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      “我也不太清楚,他如今大概二十三四吧,那就是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比他妹妹大很多,他妹妹今年十三岁,嗯,和你一样大。据说很漂亮,可惜我无缘得见啊。”宋子秀本来正经的神色,提到女孩,马上就变得坏坏的了。      “昌柏,行了,你还小,该关心的是你的学业,而不是别人的私事。如今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不然娘在家该等得急了。”田娘皱眉打断昌柏。这个弟弟,从前在淮安时候,就很仰慕施南生,每次听到什么都会和她说说,如今越发沉迷了。      “等会人少些,我让他们把车赶过来,我送你们回去吧,这里离你家还有段距离。”宋子秀挑眉说道。      “不要了,我知道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能看到这样的盛况,已经很感激你了。多谢宋少爷和尹少爷。”田娘蹲身施礼。      “那有什么大事,还不是他,在家不敢看,只能跑这来看。现在时间到了,他是个乖孩子,必须回去,不然他老爹又该满世界追着他打了。”宋子秀夺过尹承宗手里的书卷递给田娘看。   尹承宗说过那一句后,眼睛就又掉入手中的书里。田娘其实也有些好奇,他看什么书如此入神。   “农学精要,你看这样的书?”田娘愕然的看着包着文章解析的皮,里面是农学精要的书,不由的出声问道。      “呵呵,我就是随意看看,打发时间。行了,我们也走吧,这天也不早了,一起走吧。”尹承宗脸一红,连忙起身把书拿回去说道。      “你们都是往北而行,我家在南边不是一路。如今不过午时刚过,我和弟弟还想逛逛集市,集市离这里不远,所以就不麻烦了。”田娘还是不肯搭宋子秀的车。      一是她的确是想逛逛集市,二是相识以来,她一直把宋子秀等人,都当成和弟弟一样的孩子对待。可张氏那天的话,让她想起自己不是二十的岁的那个她,而是十三岁的待嫁少女。   她如今只想赚钱还不想嫁人,在公众的地方看个风景,她没及笄,又是平民家的孩子,男女大防不太严格也还勉强。可是要做到马车那样密闭的空间里,即使有弟弟也不妥当,要是传出流言对谁都不好。      尹承宗微一沉吟就知道田娘是在避嫌,他笑着看了田娘一眼然后对着面有恼色的宋子秀。“子秀,就依郑小姐吧,我说好是午时回去,如今已经是过了时间了,再往南去,恐怕我家老爷子又该跳脚了。”      宋子秀撇撇嘴,无可无不可的点下头。      四个人一同下楼,尹承宗二人的随从早备好了车马,田娘和昌柏与他们告别,车马向北,她们向南,各自分开。      姐俩先是去集市买了些做菜的食材,然后田娘又仔细的打听了下那一片的房屋的租金。等他们姐弟往家里走的时候,就已经日落西山了。偏偏姐俩走了一多半路的时候,不知怎的还刮起了大风,一时间街上的行人顿时就少了起来。      天色灰蒙蒙的,田娘拉着昌柏快速的往家里走。心里有些懊悔,看铺子竟然忘了时间,这个时候,母亲一定会急的在门口等的。 转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麻烦来了。      “呦,这是那家的小娘子,长的这个俊啊,来让爷亲一个。”匆匆而行的姐弟被五六个青年拦住。其中一个身披玄色狐皮大氅的少年,拉住田娘笑嘻嘻的说道。      “放开我姐姐,你们什么人,天子脚下,就敢这样任意妄为,还有没有王法了?”昌柏扒开那人的手,护着田娘,愤怒的说道。      “哎呦,这还有个小书袋子,王法?爷就是王法,来人啊,这是我家走失的丫头,快把她带回去,爷今个好生的□□。”      “拿开你的脏手,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田娘双手被按着,只能用脚去踢那人。      “呵呵,你们看,还是个小辣椒呢,这脾气,爷喜欢。比我房里那些个好的多的多啊。”那个少爷拉下大氅的风兜,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平心论,这位长的还真不错,剑眉凤眼,只是眼睛有些浑浊,一看就是个没睡好的。      “公子喜欢的,那还差的了啊,这年纪看着不大,长的也精致,再□几年,那可就算是个国色了。”另一个少年也觑着眼睛说道。      昌柏脸色气的通红,拼命的护着田娘。只是他到底年少力小,那里架得住那四五个人的拉扯,很快就姐俩就被分开了。      田娘脸色惨白,她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拼命挣扎,哭喊。可是这大晚上的,就是有人听见,附近都是平民百姓,有谁敢出来救人啊。      田娘冲着昌柏喊“昌柏,你先走,别管我,去找大老爷去。”      “不,我不走,我不能让他们带走你。”昌柏奋力的挣扎,眼睛血红。      “找谁都没有用,我东亭王府找个丢失的丫头,难道谁还敢说个不字不成,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东亭王,田娘有些绝望,那是皇上的亲弟弟,张家大爷攀还攀不上呢,那里敢去得罪。难道她这一生,比上一世还要悲惨吗.她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情,老天要这样惩罚她      她虽然心里悲伤,可是还是不死心的拼力挣扎,拼命嘶喊“救命啊,有人强抢民女!”      “放开我姐,你们放开我姐,我姐才不是你们家丫头。我要去告你们!”昌柏有些疯狂的喊道。      “哎呦,那个王八蛋打爷。”搂抱田娘少年忽然一手搂着田娘,一手捂着脑袋喊道。      “没人啊,就咱们几个啊。”旁边的几个人回头看了看说道。      他们几个都忙着拦着昌柏,这时候的昌柏身上已经是挨了好几脚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瘦瘦高高的少年,眼睛通红的往前冲,嘶哑着嗓子,喊着叫着。“别踢了,他也是姐弟情深,咱们拦住就是。”看他的样子,一时间有人竟然也不忍心打他了。      “放开她!”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一人一马飞速行过来。刚刚还在远处,可瞬间就停在他们的面前。      “你什么人,敢和小爷唱对台。这是小爷家走失的丫头,如今找到了,带回府去,干你什么事。”凤眼少年抬起苍白的脸不屑的说道。      “你是吗?”那个马背上的男子,带着风兜,整个脸都遮住了。一时间谁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他根本不理会少年的话,而是温声问田娘。   “不是,我是良民,不认识他们,也不是谁家的丫头,我这是和我弟弟回家。”田娘拼命忍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      “那就好,你过来。”谁也不知道他使得是什么手法,田娘姐弟瞬间就被他放到马背上。      然后他低头,看着那些少年,“趁着天黑,我心情好,否则,哼,还不快滚!”      “你好大胆子,敢抢我的人,大家给我上,打死勿论。”凤眼少年一时间怀里空虚,又被骂,更加恼羞成怒。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在问楠竹, 我在配角栏里标注了啊,现在说一下,初步定的是施南生。我在上一本嫡女里说过,我要给小侯爷找个妻子,就是田娘,只是我愁的慌,到底如何能突破障碍,把田娘嫁给他,真是问题。 最近家里喜事连连,可怜我忙的跟陀螺似的。更新不正常,很快就调整回去了。 ☆、32 夜危机      在田娘还没平复恐惧的心情,昌柏还打着哆嗦的时候,那人已经挥鞭撂倒那几个少年。“若不是我没时间,定然送你去府衙领罪。哼,你们在这里好好的清醒清醒吧。”      说完,他揽住她们姐弟两个,“你们两个坐稳了,莫怕。”纵马疾驰而去。      “你们这些无能的,怎么不给爷追。哎呀,我的手,他是那家的,你们谁这知道,我非让父王告他一状不可。哎呦,我这手疼,唉,你轻点,疼死我了。”地上的少年戾声的骂道。      “公子,奴才无能,这人面生的很,看不出是谁家的。而且他说话的口音不太像本地人啊,这京城里这般年龄的有谁不认识您啊。”其中一个人忍痛说道。      “如今西宁大军进城,兴许是那些军中的莽夫。公子该和王爷说,参那领军的一本。”另一人也接着说道。      “公子都是你这样撺掇的,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那平西侯风头正盛着呢,你这是想让公子挨骂啊?这天这么冷,还不赶紧把车赶过来,送公子回府治伤要紧。”刚刚说不让打昌柏的那个男子,扶起地上的主子说道。      “哎呦,轻点你,去查他是谁,这个愁我非报不可。”      先不说他们如何回府告状,且说那人一出巷口,田娘才发现,外面还有两个人骑马等在那里。      “侯爷好鞭法,只是怎么不送他们去府衙这种败类,就不该便宜他。”其中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满脸的络腮胡子的大汉,愤愤不平的说道。      “咱们还有事情,哪有时间理会这些废物,早晚有他哭的时候。”另一身披紫红大氅的男子道。      “杜宇那个狗娘养的,他和我说天子脚下就是文人骚客多,最是谦虚懂礼的,还让俺端着点,免得被人耻笑咱西宁人没教养,那这怎么还有这样当街强抢民女的败类。”那大汉嘟囔道。      “他那是寻你开心,你怎么也信。侯爷这两人怎么办?”另一个青年忍着笑意说道。      “拙风,你先送他们回家,赵大壮和我先行,你快点赶过去就是。”救人的男子沉声说道。      田娘和昌柏被放到地上,田娘顾不得发蓬衣乱,连忙拉着昌柏跪倒叩拜救命之恩。“小女子郑氏携弟弟昌柏拜谢侯爷的救命之恩。”      她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侯爷,只看这样,必然是有要事出城去办,以至于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个抢她的败类。想起刚刚的事情,田娘不由自主的一阵哆嗦。      “姑娘不用多礼,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天色以晚,快携你家弟弟随他回家去吧。”那人淡淡的说道。说完提转马头,带着另一个侍从飞驰而去。      “恩公,还没请教恩公尊姓大名。”田娘起身急急的追了两步喊道。      “姑娘,快告诉我你们的住址,我们还有要事去办,不能耽误太多时间的。”留下来的那个叫拙风的说道。      “我家就在前面,这位大爷,还请告诉我恩公姓名,小女子以图后报。”田娘指点了路径后,又盈盈拜倒恳求道。      “还请告知恩公姓名,滴水恩,涌泉报,何况是救命之恩。”昌柏也跪在地上不起。      “你这姐弟也有点意思,我们侯爷有什么可图的,是你们能做的。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就是今上刚册封的平西侯爷。”      田娘呆住了,昌柏更是忘了刚刚的恐惧,一脸的喜悦“兵大爷,他真的是平西侯爷施将军啊,我和我姐白天去看大军进城了。”      “哎呀,我叫田拙风,你们别叫我兵大爷,听着怪怪的。”那个男子被昌柏的叫法给炯住了。      田娘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的耳熟,可是一时却想不起在那里听过。很快田拙风把她们送到她家门口,然后就匆匆的骑马离去了。      姐弟二人目送那人离开,田娘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汗湿重衣了,后背冰冷,浑身冰凉。她拉着昌柏,给他擦去脸上的尘土,想起刚刚的惊险,不由的潸然泪下。      “昌柏,你没事吧,他们打得很疼吧。都是姐不好,连累你受苦。”她勉强稳住心神问道。      “我没事,大姐。我以后要变强,再不会让你受人欺辱。”兴奋过后,昌柏回到现实,想起之前的凶险,不由的恨自己年幼无能。      “好弟弟,是姐不好,让你身处险境。回头我拿药酒给你擦,只是一会看到娘,这事还不能说,免得娘担心。”田娘抹掉眼泪说道。      “我穿的多,不过是踢了几脚,没事不用擦。我明白姐的意思,我就说天黑摔了一跤。咱们进去吧,娘该等急了。”昌柏笑笑说道。笑声里却透露出一丝颤抖,毕竟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平生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院门却吱杻一声开了,张氏提着个灯笼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个,“大冷天的,站在这儿干什么。我刚刚看你们没回来,还想着到巷子口迎迎你们呢。”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看完了买些菜回来吗,怎么弄成这样了?”进了屋里,张氏看着他们姐弟的狼狈吓了一跳。      “娘,天黑,我着急回来,不小心跌倒了,还连累了昌柏撞到树上。都是我不好,一时急,把包袱丢了,要不我现在去找找,其实今天晚了,也没买什么。”田娘这才想起,装东西的包袱也丢了,勉强笑着和张氏解释。      “这黑灯瞎火的,那去找,丢就丢了,人平安就好。你们两个快去洗洗,饭菜都好了,我都热着呢。吃完了都早点睡,明天都还有事呢。”张氏怜爱的看着他们两个说道。      张氏去摆饭,田娘回房间梳洗,一时间吃过饭,她又偷偷的去给昌柏擦药,看着那青肿的大腿和胳膊,田娘黯然。都是她矫情,不然搭宋子秀的车,早点回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很疼吧,这个淤血得揉开,不然会肿的。”她红着眼睛说道。      “没事,这点伤算什么。大姐,今天咱们可真幸运,我没想到竟然会遇见施侯爷。呵呵,这伤值个。”昌柏疼的呲牙咧嘴,却还是一脸的向往。      田娘想起刚刚那人一身的冷然之气,温和的语气却有上位者的迫压,虽然他一直都没拿掉风兜,可田娘还是感觉到,他一定是个长相斯文的男子。田娘知道他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外号,西宁煞神。      传说西宁人哄孩子哄不住时候,就会说,‘闹什么,再闹煞神来了。’孩子就不敢再哭闹了。可田娘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生活中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她们谈论的侯爷,刚出城不远,就被一群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蒙面人给阻住。      “侯爷,咱们中计了,一定是西宁王那些死忠之士又追过来了。”看着粗壮的赵大壮,实际是心思很细腻。      这一路上,这些出现不下十次,次次落败。他还以为如今西宁王已经关进天牢,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他们寻仇寻到施南生的头上。      他们本来是在皇宫,参加皇上举办的庆功宴,可是却收到军中的紧急军报。施南生本就不爱这些宴请,再加上,他已经两年没回家了,心里也惦记祖母和妹妹。就借着这个告退,本想出城看看,就回家,没想到会陷入了埋伏。      “嗯,回头给我仔细的查,咱们的人里面出了奸细了。”他淡淡的说道。这军报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他心里隐隐的有个影子出现。      平时在战场,他多数使用长枪。这回出来的急,长枪没带。他只好伸向腰间,抽出软剑虹光。这把剑是上古之剑,他无意中得来,平日里很少使用,多数时候都是作为腰带藏在腰间。      “他娘的,这些天在路上,还没玩够,这还没完了呢,正好老子手痒痒,刀也渴了。你们这些瘪三,正好给老子练手喂刀。来吧,一起上吧。”赵大壮挥舞大刀,哈哈大笑叫道。      “得意什么,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就让你们的血给我们王爷祭奠吧。”为首的黑衣人阴森森的说道。      “真会胡吹大气,就凭你们,还不够大爷我一个人招呼呢。你们的血只配喂我的刀,还不配喂我们侯爷的宝剑呢。”      “哼,你就自说自话吧,大家按原定计划列队。”那人冷哼一声,开口指挥道。      施南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四散分开,很快围城一个圆圈,把他和赵大壮围在里面。他眉头一皱,心道不好。      “侯爷不好,他们这是要放箭。”赵大壮也看出来,不由的惊叫出声。      “别急,现在咱们两个一起,趁着他们队形不稳的时候,你朝东南,我朝西北,冲出去。要快!”      施南生说完,两个人冷不防的提马冲了出去,同时箭镞如蝗虫过境一样朝他们射来。他挥剑挡掉很多,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中了一箭。      他听赵大壮的喊叫,好像比他还不好,也中了箭了。好在他们二人都有护身软甲,就是中箭也不是要害。只是从军十年,还是第一次如此窝囊。施南生火起,咬牙一手拔掉那只箭,挥起虹光,瞬间就有三人死于他的剑下,只是他眼前却是已经发花,他心道不好。      “侯爷,我来了,你们那里跑。给我站住。”好在这时候,田茁风赶到的时候,施南生已经中箭,那些人看他中箭,就不在恋战,而是整队一齐快速的撤离了。      “别追了,拙风,这箭上有毒,你快去看看大壮。”施南生额头汗湿,身子发冷,他低低的叫住要去追的田茁风。然后就晕了过去,他没知觉前还在想,这什么毒如此厉害,他还没看见他妹妹呢,他不能有事,妹妹没了他可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过渡,很快就和谐了。 ☆、33 道长到      第二天,田娘照常起床和母亲一起做早饭,然后目送昌柏去族学。准备小菜一起去档口。中午就收拾关门,然后雇了车去张家看老太太。昨晚的事情,恍若没有发生一样。      “哎呦,小小姐来啦,快进来,老太太刚刚还念叨你们呢。这是什么,这么香啊。”井妈妈一路迎到院子里,接过田娘手里的食盒笑眯眯的问道。      “曾祖母身体可好?这是给她老人家做的枣糕,和桂圆莲子粥,那盒子底下是几样清淡的开胃菜。那天嬷嬷去不是说,老太太胃口不太好吗?我试着做点,酸酸甜甜的,让老太太吃着看看。嬷嬷,我做的多些,你和几位姐姐也尝尝。”田娘微笑着说道。      “呵呵,还是大小姐和小小姐有心啊。你做的老太太一准爱吃,连着我们也跟着沾光有了口福了。”井妈妈笑呵呵的说道。      几个人说笑着进去,一身紫红锦缎大袄,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娘俩。“正说着,你们就来了,刚刚人都在,我嫌烦就都撵走了。这是什么这么香,正好我中午没吃什么,如今厨房做的越来越没什么味道了。”      “您尝尝,是我试着做的新品。兴许能和您的口味,不好我再试着改法子。”田娘扶着老太太胳膊说道。      这些都是她那一世里,为了哄病重的谢太太而琢磨做的。看老太太要吃,井妈妈就招呼人摆桌子,田娘和张氏亲手给老太太布菜,果然老太太吃很多,赞不绝口。      “田娘啊,我老婆子可是有福气啊,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享着重孙女的福啊。这糕做的又绵软又不粘口,粥也是,看着浓稠却清润的很。不知道将来那家儿郎有福气得了去,可是那一家子的福气啊。”老太太慈祥的看着田娘说道。      “就您夸她,看她如今可都张狂起来了。不过会做几样菜饭的,那里就好得成您说的那样。”张氏在一旁笑着说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孩子是福气大了,雪莲啊,你就等着享她的福吧。对了,我听说昨个大军进城了,听说领兵的施家的三房老大的那个孩子?”老太太吃完喝了口茶漱口后忽然问道。      老太太这一圈又是施家三房又是老大家的孩子,把田娘是饶迷糊,就是张氏也有些愕然,毕竟她离家日久了。      “老太太,是施家的少爷。您还把他当孩子,都已经二十三四了吧,都封侯了,如今可是平西侯爷了。战功赫赫,我家那小子捋胳膊挽袖子的,说要像施侯爷那样,也要去战场杀敌立功呢。”不过井妈妈是明白的,她在一旁笑着回答。      “好,小子有志气,你也是有福气的,红秀是个好的。”      “我能跟着老太太就是我的福气了,呵呵,您喝口茶,免得口干。”井妈妈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老太太茶杯。      “不喝,这茶也不好,一会我喝她带来的那个汤就是。”老太太皱眉推开井妈妈的杯子。      “那是用梨干熬的,润喉清肺,您喜欢,我常给你煮就是。”田娘说道。      “嗯,好,你常来,我喜欢。昨天你没去看看热闹啊。小人家家,还没及笄,还是该出去看看,不要学那些什么大家闺秀,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问世事。”老太太笑着拉住田娘的手拍着说道。      “我和弟弟去看了,很壮观,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整齐划一的军队,看到那么的人。”田娘想起昨晚的相遇,不由的脸一热。      “呵呵,孩子,就该这样,我如今年龄大了,不然我也要去看的。施家那小子是个好样的,只是命苦了些。唉,我和他祖母当年在闺中也是认识的,只是咱们家败落了,就没了什么来往。”老太太思索着说道。      “祖母,他是那个时候来过咱们家吧。我好像记得,那时候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呵呵。总爱笑嘻嘻的,脸圆圆的,肉肉的。我和文锐都喜欢捏他脸蛋。”张氏微笑着也回忆道。      “是啊,后来咱们家出了事情,来往就少了。后来那孩子父母相继离世,只给他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妹妹。老夫人也受到很大的打击,他那二叔是个不成材的。唉,那孩子,后来定下的未婚妻也没了,他当年在族里也一定是很吃了苦头的,他也是无路可走才去当兵的。唉,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了。都看他现在风光,却没想过他一个小小的少年,这些年历经的风险啊。”老太太唠叨着陷入回忆,然后就开始叙述当年种种的往事。      田娘有些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一时清明如刚才,能清晰的讲述施南生的往事。一时糊涂会把张氏,当成年轻时候的二儿媳妇,冷言冷语。      大夫来过几次,却只是说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脑袋有些问题,说这是老人病。毕竟老太太如今已经六十九高龄了。      田娘一个他人眼里的小丫头,能说什么,说什么谁也能当回事。她只是尽量抽出时间陪张氏过来看老太太,给老太太□吃的饭菜。      今天老太太高兴,一时拉着她们,说了很多当年她和老太爷的事情,张氏田娘井妈妈都是陪笑听着。不知怎的,老太太忽然又想起刚刚的话题。      “那小子还没定亲吧,雪莲啊,你们田娘有没有婆家啊?”老太太忽然问道。      张氏楞了下,田娘连忙接过来“老祖宗,我还小,如今还在孝期呢,怎么能提这个。”      “瞧我,糊涂了,觉得那是好的,算了,脸红什么啊,丫头。呵呵,好,你脸嫩我不说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老太太看脸通红的田娘打趣道。      她们不知道,她们嘴里的那小子,如今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太医,到底怎么样了,我孙子他不会有事吧。”满头苍发的施老夫人,急急的问道。      “已经去请广宣道长了,老夫人,这种毒,在下平生未见,恕在下无能为力。”      “恕老朽无能。”几个太医纷纷表示无能为力。      “丝丝,我哥哥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脸色苍白,满脸是泪的说道。      “小姐,侯爷不会有事的。他还要看小姐长大,嫁人呢。”一个年龄二十左右的女人,眼睛红肿着安慰怀里的小姑娘。      这时候门口匆匆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走到老夫人面前施了一礼,“小王来的迟了,给老夫人请安。”      “康王殿下驾到,怎么没人通传。老身那里受得起你的礼,这里给康王殿下磕头了。”老夫人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要跪倒。      青年人上前一步架住老夫人的胳膊,温和的笑笑。“老夫人,不可多礼,快请起来。我这私下里来的,没惊动他人,我先看看子恒。”他一边说,一边到床前去看昏迷的施南生。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尽天良,是这样狠毒的招式啊。天子脚下,他们也敢如此作乱。”老夫人看着脸色一丝血色都没有的孙子,不由的又是老泪纵横。      “父皇他闻知此时,非常生气,震怒之下,已经把京兆府的府尹给抓了起来。是老太师说,西宁刚刚平定,还不安稳,不宜泄露侯爷受伤的事情,以免引起哗变。这才放了那府尹,已经责令这些太医全力救治。”      “老身明白,如今已经放出风去,说他嫌吵,要闭门谢客静修。只是这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可算是熬出来,谁知又摊上这样的事情。这要是有个好歹,叫我老婆子死了都没脸去见他爹娘啊。”老夫人垂泪说道。      “老人家不要伤心了,国师大人道法非常,一定能救得了侯爷的。您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接道长,马上就该到了。”康王陈清温言安慰道。      “无量天尊,老夫人莫慌,这是令孙命里的劫难。”一个疏眉淡眼,白皙面庞的青年道人,身穿青色道袍,手持拂尘,口宣道号飘然入室。      大家没看到他是怎样行动的,都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他先给施南生和赵大壮两人每人喂了个药丸。然后看单手食指按在施南生的眉心,开始吟诵。一刻钟后,用同样的手法,给和施南生并排而卧的赵大壮治疗。      广宣真人,是陈国的国师,据说是开了天眼的,是皇上的座上宾。能前看五百年,后看五百年。知人往生,不过他轻易难得露面,很多人手持千万两而不得一见。近年来更是辟谷练功修道时间多,露面时间少。      “侯爷还有这位小将军,他们这伤不是一日就能好的。他们心中杀孽太重,不止是外伤,还要治内心,老夫人,我要带他们回道观调治,您可同意?”      “好,老身谢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救了我孙子,日后我定会畅享供奉三清祖师爷。”老夫人语无伦次,词序混乱的说道。      天元十年,二月二,平西侯施南生率大军回京,二月初三传出平西侯爷闭门谢客。      大军回城的事情,群情激动是一时。京城人最关心的是小侯爷的妻子人选。谁不知道施侯爷还是单身啊,那些有闺女的人家,在大军要回城的时候,就都已经闻风而动。      如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准备到施家做客好展示一下,结果没想到施家闭门谢客,谁也难得能进得去。不由得让那些春心萌动的女子,恨的在家里咬手绢泄愤。    ☆、34 风乍起   “道长,到底什么毒,这样厉害。这些太医竟然无一人能识得。这都快十天了,竟然还没醒,施卿家可是我朝的栋梁啊,国师大人,您可得给想想办法,咱们陈国可是不能失去他。”康王陈清神情焦急的问道。      “无量天尊,不急,不急,该醒来的时候自然就醒来了。王爷也不要着急,如今国泰民安,一时间还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这里是病人休息的地方,王爷可有兴趣到贫道那里喝杯茶?”广宣温和的说道。      “国师大人言重了,能陪您喝茶,那是小王的荣幸。”陈清听到这个,脸色一亮,勉力控制心中的喜悦微笑着说道。      坐在广宣道长的正殿中的康王,看着对面说不出年龄的国师,心里有些好奇。有人说他和父皇差不多,也有人说他和祖父差不多。可是在陈清看来,这位国师倒是和他差不多,看着也就二十多的样子。      看着广宣年轻的面庞,他心中暗道,难道修道真的可以成仙不成,那他能不能给自己批命呢?多少人万金也未必能求得真人一句话,就是宫中这些皇子也一样,平时是很难能见到这位国师的。众多皇子中,只有太子哥哥因父皇请求被批过命,其他都无缘。      广宣看了眼陈清,微笑了下,抚了抚手里的拂尘。 然后亲手给陈清斟了一杯茶,递给陈清。      “怎敢劳烦真人,这让小王不胜惶恐。”康王赶紧起身接过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自在。虽然他贵为皇子,可广宣真人可是本国的国师。就是父皇,国师恐怕也是没有亲自倒过茶的。      “不必惶恐,这也是你我的缘分。殿下,你先喝一口品评一下。”广宣微闭着眼睛说道。      “多谢真人,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清微微的抿了口茶,然后有些诧异的看着广宣。      “殿下,可是品出什么?”广宣绝口不提施南生二人中的何毒。      “入口淡如白水,到了喉部却有些微咸,咽下去赶觉苦不堪言,可是现在却是满口香甜。道长,可否告知这是什么茶?”陈清皱着眉头点评道。      “殿下,这是人生五味茶。”广宣微笑着说道。      “人生五味,无味,无畏,无谓,无为,无为而治。多谢道长提点,小王明白了。”陈清喃喃自语半晌,然后一躬到底,不再追问施南生的事情,而是转身大步离开了。      “真人,王爷怎么就这么离开了那不过就是碗白水啊,他竟然能喝出那么多滋味来,我怎么喝着还只是一股山泉的清甜啊,其他的没感觉到。”伺候茶水的青峦小道士提起茶壶也倒了杯,喝完说道。青峦今年才十岁,可是在道观里却已经待了五年了。因他天真烂漫,最是得广宣的欢心。      “嗯,境由心生,想什么就是什么。道法自然,众生平等。他说的是他的心,你说的是你的心。心心不同,体会自然不同。”广宣手捏一诀,挥了下拂尘慢慢的说了句。      “祖师,那侯爷他们两个究竟什么时候会醒,这么多天过去,每天只吃您的药丸,那个大胖子还好,可是那个侯爷,我看他都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青峦一脸好奇加怜悯的问道。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胖未必是福,瘦未必是祸。”广宣说完,合上双目开始打坐。      “什么是该醒,什么是不该醒啊。”青峦又接着问道。      可广宣已经开始打坐,对他的问话,根本就是置之不理。一旁稍大些的道士青嚁看祖师爷开始打坐,就赶紧拉着,有些呆愣的小道士青峦悄悄的退了出去。      “师兄,我要去看看,祖师说的对不对。”青峦浑然不觉受到冷落,而是一脸好奇的说道。   青嚁虽然看着沉稳,可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是修道,那心态怎么能和成年的道人相比。略一思考就被拉着去看昏迷的病人了。      这天早上,田娘正在家里灶间整理菜品,宋子秀又是一个人冲了进来。看着难得穿清淡的海蓝色锦缎长袍的少年,她皱着眉头“少爷,你进来就不能敲敲门”      “我敲门了,可能是你没听见。”宋子秀自己也不用让,一屁股就坐到田娘的对面。      “去客厅坐着吧,我给你倒杯茶,这灶间里烟火气大,看熏着你就不好了。”田娘看他一副我敲了,是你没听见的神态,不由的叹口气说道。      “这里就行,也不耽误你做事,给我来杯水就成。”      田娘起身洗手去给他倒水,她一直都很奇怪,每次这位来都跟从没喝过水似的,每次都要喝很多。她几次想问原因,可是想起他从不提起的家,就忍住了。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些无法言及的隐秘,不过是水,她家别的没有,水还是不缺的。何况他每次来都会买很多的菜走,对她们来说这位是个稳定的大客户。      “这次想吃什么?”田娘递给他水问道。      “今天不用了,我是路过,转告昌柏一声,暂时施家去不了,据说平西侯中毒了,如今正在疗伤。”      “你说什么,平西侯中毒?”田娘惊诧的看向难得不懒散的宋子秀。      “你小声点,这可是不传之秘,只有少数人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宋子秀把食指放到唇边嘘声。      “严重吗”田娘吓了一跳,想起那天那人如神仙一样的身手,觉得不太可信。那样的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还有人能伤害他吗。      “不知道,应该没事,他的身手可不一般。”难道一身素淡的海蓝长袍的宋子秀,摆弄着手里的茶杯说道。      “不外传你还告诉我做什么,要是泄露了岂不是我的过错。”田娘听到这里,又想起施家如今闭门谢客,不由有了一分的信意。      “还不是我答应了昌柏兄弟,可以带他去施家,如今一时半会是去不了。你那么厉害,我要是不说实话,你又该说我胡说八道骗人了。”宋子秀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一双狐狸眼有些狐疑的盯了田娘半天。      “难道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看上了他?”      “胡说什么,虽然我们是小户人家,可是你也不能如此诋毁我。我如今可是在孝期,,宋少爷没其他的事请吧。”田娘脸一沉。      “好好,我胡说,我这就走,改天再来。奇怪,他生病受伤你一脸着急干什么。还不让问。”宋子秀嘟囔起身往外走,小声嘟囔道。      田娘关了院门,又回来,坐下,却是再也无法静心整理菜品了。想到这些天,谢家突然就开始闭门谢客,原来还以为是赶热灶的人多,那人不耐烦。如今看来,也许是真的。可是她一个小女子,也没法子可想,只好起身到自家老娘供奉的三清祖师爷的像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祖师爷保佑他平安渡过这一劫,保佑他平安无事,信女初一再去庙宇给祖师爷添香油钱。”田娘默默的祷告完毕,然后磕了三个头起来。      她这边担心着,那边施南生却终于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      “请问这是那里?”施南生费劲的睁开眼睛,看着素淡的房间,不由的张口问道。      “无量天尊,侯爷你可是回来了,小道这就去请祖师爷过来。”一个小道士匆匆的出去。      当广宣仙风道骨的进来时候,施南生已经强迫自己做了起来。      “侯爷,这一觉睡的如何”广宣到他面前,探了下他的脉息。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不知道小子这一觉睡了多久?”施南生靠着床头,微笑着抱拳行礼。      “十七天了,连我都有些没把握了。呵呵,你再不醒,我也只能另想法子了。”      “真人能否告知在下,什么毒如此厉害?”      “这是西域雪山上一种雪蛇毒。这种毒我也只见过一次,凶险之极,至今无解。一般人中了很少能拖过两天,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施南生苦笑“难怪见我中箭就撤退了,他们这是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此次甚是凶险,据传说只有找到雪蛇出没地方生长的一种叫雪颜的草,趁着新鲜时候捣成汁敷到伤口上,然后再配合内力把毒逼出去,是解毒的唯一方法。只是没人试过,这也只是传说。这也是你命不该绝,刚巧赶上我手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只是我刚刚探你脉息,体内还有些余毒,还得再清理几次。”      “我记得当时赵大壮也中了几箭,他如今如何?”施南生眉头一皱,想起那个粗壮的汉子。      “他还没醒来,可能中毒深,还得几日。”      田娘还没来得及等待初一去广济道观上香祈愿,就被张氏这天带回来的消息给打击了。      “娘啊,你怎么这么糊涂,把我的名帖给了出去?那陈家三公子,是京城一霸。如今谁不知道是因为和人争捧戏子,弄到如今的昏迷不醒。别说不合礼数,就是可以,娘,那郡王府里,可是那么简单的,女儿如何能在那样的宅门里生活?”田娘气得有些语无伦次。      “大太太没说那样凶险啊,她和我说,广宣道长说了,这只是三公子命里的劫难,度过去就一生富贵,何况他们家的老王妃还是咱们本家,所以我就,”张氏这时候才琢磨过为,不由的说不下去了。      “郑家老王妃虽说是咱们本家,可是毕竟和咱们是出了五服的。再说咱们如今在孝中,你怎么就听大太太的话,不去和老太太商量,这传出去,可不是让人笑话。”田娘急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娘糊涂,我当时听那样好,娘不想你这样苦,你看的手和脸。都是娘没用啊,我这就去拿回来。”张氏懊悔,她这是怎么了,就是再好,那人要是死了,女儿岂不是要守寡?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刚刚回来,这两天,忙,我争取这两天多更些。 ☆、35 吹皱一池春水      “娘啊,我从没觉得苦。你看咱们家如今也不缺什么,咱们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好啊。”田娘叹口气。      “当时大伯母说,你今年都十三了,刚好郡王府要求的是十三四的女孩,你的年龄相符。娘是想着,你不喜欢那谢家,而且谢家和咱们也没了联系,想来这婚事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如今你要是能去郡王府,那要比谢家强上很多。那时候人多,我一时糊涂忘了考虑其他。都是娘不好,我这就去和大伯母说,不让她送那名帖。“张氏拿帕子擦了下眼睛说道。      “唉,算了。娘,我和你一起去吧,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一声。”对她娘如今做事的脱线,田娘心里有些无力。      可她却舍不得指责张氏,毕竟她娘出发点都是为了让她过上好生活。娘俩匆匆出门,雇了辆车,急急的朝张家去。车上,田娘闭着眼睛,想一会如何应对大太太。      大太太如今对她们,还不如大少奶奶刘氏对她们娘俩个好些。田娘心里清楚,如今过继完了,没她们母女的事情了,大太太自然是看不上她们这样的穷亲戚的。老太太如今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那里真能和她说这名帖的事情,那还不一下就把老太太气死了。      “田娘,你不要担心,大太太今天是不会送的,大伯父还没下值呢。大太太一向都是喜欢你的,她一定也是没想到那个。”张氏看田娘绷着小脸,不由的心虚的说道。      “嗯,我知道,娘,我没担心,一会拿回来也就是了。”田娘顺着她娘的话说道。      没想到她在孝期,怎么可能。她娘也不想想,无缘无故的,大太太怎么到她们的档口去。她怎么三言两语的就被大太太给哄骗了,她怎么能这样相信他人。      只是,田娘闭着眼睛琢磨,觉得她前世好像也是这样,很容易相信他人,比如那个表妹苏文苑。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的出现了,一个清朗俊雅的男子身边依偎着娇柔温婉的女子,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田娘摇了下头,把那些回忆都压下去。她早决定忘却那个人和那个人的事情,也很久没想起过了。如今她的生活很充实,日子很忙碌,心情很平静。      要不是张氏提起谢家,她其实真的忘却了。最初她想过复仇啊什么的,后来想到这一世大家都没过呢,有什么仇呢,就是有仇,报来报去的,那还有头没有呢。不如好生的生活,快乐些的度日,过好这一世才是最正确的。      很快来到张家,娘俩这回连老太太都没来得及去看,就直奔大房的院子。春寒料峭的日子,娘俩竟然都走出一身汗来。两人匆匆来到大房,大太太热情的把她们迎了进去,刚好二少奶奶也在。      “老二家的,你看你这外甥女,这才几天,就出落得跟水葱似的。啧啧,这小脸越发白净了。这小模样将来可是将你们几个都比了下去。”大太太热情的拉着田娘,从头顶夸到脚底。      “母亲说的是,你看她那眼睛跟一汪春水似的,看着就让人爱。可惜我没这么大的儿子,不然非留在咱们家不可。”身穿月白满绣牡丹大袄的何氏在一旁也笑着插科打诨,张氏愣是没机会开口。      可算外面有人找何氏,张氏才找到空把来意和大太太说了。 “你当时怎么不说,”她还没说完,何氏就匆匆的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大太太脸色有些不好。      “大姑奶奶,你们坐,我这厨房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何氏说完就朝张氏和田娘笑了笑说道。      她们娘俩赶紧起身相送,何氏摆摆手“都留步吧,回头我有空时候,你多带田娘去我那说话啊。”      何氏走了后,大太太的脸一沉,看着张氏说道。“你看家里事情多,我一天忙的很,一时忘了你是没丈夫的人,如今母女都还在孝期。可你自己怎么也不说,为了贪郡王府的富贵就隐瞒这些,要是让人查出来,孝期里就急着嫁女,咱们的脸可往那里放。”      “大伯母,我是一时没想起来,名帖可是送去了,那可怎么办?”张氏慌乱的问道。      “行了,幸好我还没给,诺,给你拿回去就是。罢了,如今天晚了,我本该留你们住下,可也知道家里还有个读书的,就不留你们晚饭了。改天有时间,再来找我说话吧。”大太太板着脸把一张纸扔到张氏面前。      田娘低头捡起那张红纸,扫了一眼,然后收到荷包里。她扶起满面愧色的张氏,对着大太太行礼告辞。      “伯外祖母您忙,我和母亲这就回了。我娘她性子良善,不通世务。那天五舅舅去,却说过,这样是福也是祸。我当时也说,母亲将来怕是要给五舅舅添麻烦。五舅舅却说,那本就是他的责任。”田娘笑了笑说道,然后扶着张氏往外走。      “哎呦,这孩子,可是呢,老五那也是个良善的,她们姐弟倒是性子相像。你们还不倒茶来,去厨房说,姑奶奶来了,给加几个好的。”      大太太抬头看了看田娘,想起如今老太太在,还没分家呢,这二房的家产可还到手呢。老五那脾气,要是知道这事,非和她急不可。      “不了,多谢伯外祖母的盛情,只是家里还有事情,我们这就回去了。”田娘看她娘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开口说道。      “田娘啊,那改天和你娘来,我这一向忙碌,这想起来可是有日子没和你好好的说说话了。”大太太一反刚刚的冰冷不耐,笑吟吟的送她们到院子门口。      看着田娘她们远去,不由的狠狠的吐了口痰“真是晦气的一家人。”      “太太,别生气,这个也是她们没福气。可惜咱们没合适的女子,您看您本家那位七小姐今年不是也十四了吗,不如去拿她的名帖再去试试。”隋氏的贴身婆子王巧谄笑着给她递上杯茶。      “七丫头也是没福气的,她早就有了人家,明年就该出嫁了。本以为那丫头是个有用的,谁想到竟然八字不合,晦气。”大太太喝口茶,然后吐了片茶叶恼道。      “太太也别恼,大老爷也说很多人家的女孩都不行。刚刚去的人回来不是也说,到刚才也没有能合上的。咱们院里倒是有一个,可人家偏偏要嫡女,她身份不行。”      “哼,就是行,我也不会便宜她们娘们的。那时候,老爷竟然还提出让她的儿子过继,那个贱人,等我有时间看我不收拾她。”      提起香姨娘,大太太就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生吃了她,偏没机会。那女人惯会拿乔做势,生了两个孩子,竟然还妖娆美丽,大老爷又偏好那样的,大太太这些年倒是想了无数的法子,可都让她躲了过去。      王巧可是个聪明伶俐的,这些年可是没少给大太太出主意,就是争家产,也是她撺掇大太太去提过继的事情的。王巧虽然事事都替大太太出主意,可是对于大太太和香姨娘的事情,她很少说什么。一是她不想得罪大老爷,二是香姨娘可比大太太大方,前几天还给了她一个银镯子呢。      “太太不要理会她们,在怎么蹦跶,那也是个妾,也越不过您去。如今还是想想,隋家还有那家的闺女合适才是正事,没想到姑奶奶家的也不行。”她给大太太换了杯茶,笑着转移了话题。      “唉,看到她们母女,我就想起那宅子和铺子,怎么也值三五百两,偏偏便宜了她们。”大太太皱着眉头。      她得了名帖就迅速的送去,田娘来时她还抱着希望呢,没想到何氏的一句话,就打破了她攀上郡王府的梦。偏张氏还来讨要名帖,也就就势给她们了。可是看到她们,就不由的心疼起那个宅子和铺子了。      “太太急什么,那些早晚还不都是五爷的。幸好名帖送回来的及时,不然少奶奶要是认了干女儿,少不得还要费一份见面礼。”      先不说他们主仆的算计,且说张氏和田娘一路出了张家。看大太太的前后不一的态度,田娘心里隐隐的有一种危机感。本来是想这样平安度日,如今看来她必须早作打算。      过了三天,田娘带着礼物去了三房大少奶奶刘浅语处。“给大舅母请安。”田娘笑盈盈的敛衽施礼。      “自家人,那么多礼做什么,快过来坐。你忙着生计,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来?”一身大红缂丝大袄的刘氏,笑着拉起田娘,按在身边坐下。      田娘看了眼刘氏头上镶嵌大块红宝石蝶恋花金簪,同款的红宝石坠子,脖子小拇指大小的珍珠项链,手上通透碧绿的翡翠玉镯,看着简单,可实际上价值不菲,张家除了老太太也就这位最有钱了。      只是田娘早就看出来因为刘氏出身商家,纵然手里钱多,可照样不得三太太的欢心,三太太日常都是带着四少奶奶出入的。刘氏日常也不在乎这些,除了请安很少出院子。      大家都说他们夫妻和睦,是对模范夫妻,因为刘氏对待大爷的通房妾侍一向温和,可田娘却觉得她其实对她那位大表舅,根本就是不在乎,不然以刘氏的性格,她怎么会那么大度。      “田娘虽小,可也知道舅母是真心对我们好,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和舅母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氏看着一身淡蓝色小袄,米白的长裙的田娘,无一丝妆饰的小脸,黑亮的杏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不由的笑了笑。      “你这孩子,知道舅母对你好,那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说就是。哦,你们两个先下去。”      田娘看红缎和绿锦出去,“大舅母,我知道您如今最是关心的就是两个表弟的前程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倒是没看错你,你虽小,看事情却是能入木三分。身为母亲,自然最看重的就是孩子了,如今我最操心的就是他们的学业。”刘氏略微发福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没了,她和善的和田娘拉着家常。      “如今张家没有分家,大表舅的俸禄是要交到公中的,大表舅的应酬多,能给您的家用想必也是有数的。如今,舅母能只配的就只是您的嫁妆。将来即便分家,如今主子多,那能拿到的也是有数的。而您有两位表弟,他们将来入学,成婚,打点各类关系,都是少不了钱的。”田娘安静柔和的叙述她看到的一面。      “唉,可不是,由于我出身商家,本就不得太太欢心,如今更是不许抛头露面,就连嫁妆都是我娘家人帮着打理。大爷他那里给我什么家用,不怕你笑,他倒是时常从我这里拿钱。”张氏叹口气说道。      “舅母,田娘有个提议,不知道舅母能不能给田娘一个机会。”      “呵呵,你说,到底什么事,你还绕个圈子。”刘氏笑着拍了拍田娘的手。      “我想和舅母合开酒楼,我是这样想的,舅母请听我说完,然后再考虑可不可以。”田娘郑重的说道。      “唔,你说。”      红缎和绿锦在院子里不知道她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是大约半个时辰后,刘氏才笑着携着田娘的手,亲自把田娘送到院子门口。      “舅母没女儿,可一直都喜欢你的,把你当女儿看的。我那两个儿子,一个个的都跟木头似的,如今大了,越发没了话。有空就过来陪我说说话,我一天也是寂寞的很。”      “舅母不嫌弃是我的福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舅母可不要嫌烦。我可是个顺杆子爬的,闹不好天天来。”田娘保持温柔可亲的笑意。细心的人才能从她微颤的声音里稍稍能听出,她内心是如何的动荡。 ☆、36 伤逝   田娘高兴的走路都有些发飘,心里高兴的冒泡泡。到了家门口,下车冲进院子“娘啊,我回来了。”      田娘一边喊,一边走进堂屋,却发现张氏穿着一身家常灰色大袄,头发用布巾包着,挽着袖子洗衣服。   “娘,我走的时候不是都说了,这些我来洗,你怎么又洗了。你的手刚好些,回头手又该裂口子了。”她连忙上前,要伸手帮忙。      “你回来了,冷不冷。娘身子好着呢,那里就那么娇贵了。就那么几件,都洗完了,来帮帮我抻抻就晾上。”张氏提着拧干的衣服笑着说道。      田娘拿过洗衣板,然后更是皱着眉头“娘,你又用冷水,这天还冷着呢。您不是告诉我,这要是冰着了,会落下些手疼肚子疼的毛病吗?”      “这屋里暖和,我不觉得凉,如今柴碳都是要钱的。不过你可不行,洗脸洗衣服都要用热水。你还小,要是凉着了,将来有了天葵,那可是要遭罪的。”张氏一边说,一边出去晾衣服。      田娘跟着出去帮忙,“咱们家不缺那点柴钱,娘以后要是再这样,我也用凉水,省些柴禾。”她知道张氏是舍不得使柴碳,就故作生气的说道。      “娘知道了,今天这不是天暖和吗,以后不会了。行了,都好了,咱们回屋去,你看你,小脸都青了,快去烤烤火。”张氏吓了一跳,赶紧答应田娘。      “不,我帮您都晒上,然后咱们一起回去。”田娘拎着湿漉漉的衣服说道。张氏无法,也只得依着她。      都晾好后,娘俩搬着炭盆回到卧房,田娘找了些土豆埋到炭盆里,然后和张氏围着炭盆坐下。看着张氏本来秀美的双手,如今骨节突出,粗糙皲裂。不由的心酸,更是下定决心,要想法子改变家境,不能让母亲一生就过这样的日子。      张氏笑着看着女儿 “也不和我说去那,就那么走了,我这一直都担着心呢。”      田娘这时候想起,自己还没想起如何和张氏说。本来那个时候她就想收回铺子自己做,可是张氏死活不同意,说经商会影响到昌柏的前程,还是攒钱买地的好。      后来看在京城过日子,柴米油盐,事事都要现钱。不像乡下随便上山就可以打些取暖的柴,到菜园子里就可以摘些菜下饭。才勉强同意田娘开那个小菜档口的,可也是只让田娘在家做菜,不让田娘去当街卖,小菜档口都是她在那里,给人打菜什么的,田娘偶尔去了,也只是在一旁帮着收钱。      “娘,你把手油抹上。”田娘伸手从柜子上拿下一个蛤蜊盒子打开,一看就皱了眉头,然后又拿下一个白瓷的小盒打开看看:“娘,这手油你怎么又没有用。那个得天天的抹才有效的,还有茉莉膏,你怎么不用?”      “你用吧,看你的手糙的。尤其是那茉莉膏子,啧啧,一百钱那一小盒,还是给你留着用吧。”   “以后我天天给娘擦就是了。”田娘拉着张氏的手,挖出一大块油脂抹上。   看着她娘黑头发里夹着银色,尤其是鬓角处。看着她总是做粗活,弄得粗糙皲裂的手背。田娘更是下定决心努力挣钱,她实在不想看自己的娘终日辛劳。      张氏被田娘捉住手一顿抹,无奈的说道:“你这孩子,我都多大岁数了,还用那些东西。”      “您才二十八岁,那里就老了。您看大舅母,和您一样大,长的没您好看,您要是好好保养一下,一准比她年轻。我也用,咱们一起用,这点钱咱们还是有的。”田娘侧身佯装拿东西,低头抹去眼泪,鼻音重重的说道。      身份地位,那也得有命在才能有用的东西。如果她们家都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服,读不起书,要那个身份还有什么意义。商人怎么了,女子做生意怎么就不行了。   不过和刘家合作的事情,她还是不打算和张氏说,张氏是一定会反对的。她打算等店面人员都准备好了,再告诉张氏。那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她娘再反对也没有用了。      日子平静的过去,这日后,田娘开始忙碌起来,每天起早弄好当天要卖的菜。等她娘出门后,她也简单收拾一下,就随后出去。最初她是自己看,然后去张家和刘氏商量。   “你看中的地方,我好像有印象,只是我不方便出门,你总这样跑也不是个事。我娘家有个侄子,如今照管着我大部分的嫁妆。日后你有什么需要不如和他商量,毕竟他经商,要比咱们两个半吊子强的多不是。”这天田娘去找刘氏说店址的事情的时候。刘氏说道。      “还是大舅母想的周到,我这几天也想这个事情。虽然说我是看老太太来的,可每次都过您这来,总会让人家有想法的,毕竟五爷过继给了二房。”田娘一听,的确是这个理。      “那就好,他叫刘志,字春熙,比你大,你们兄妹相称就是,刚好他在,我叫他出来你们认识一下。”刘浅语笑着说道。      就这样,田娘开始和刘春熙合作。刘氏的这位侄子从小就和祖父在外行走,对京城可以说了如指掌,田娘和他合作,算是如虎添翼了,很快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店面里有些摆设定制还要些时间,初步定三月初十开业,店名定为百香居。      “你这些天忙什么,我来都找不到你,连伯母都不知道你的去向。你个小丫头乱跑,当心被人捉了卖掉。”二月末的一天,难得田娘没出去,就被宋子秀逮个正着。      “少爷,这是本店新址,还请到时候赏脸,有什么不当的给提提建议。”田娘这回没抱怨他不敲门而入,而是笑盈盈的递给他一个帖子。      “小丫头不简单啊,这就当老板了。你那里来那些钱,不会把自己卖了吧?”他看完帖子,眯着狐狸眼看着田娘问道。      “胡说什么呢,这是别人出资的,她出本钱,我出我所有的菜谱和点心方子,平时她没时间,我照看着。”田娘一时有些生气的说道。      “这么说小菜档口就不做了吧,那人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别的不说,就是你那次做的几种甜点,我祖母可是夸了好久的。如果推出去,一定大卖的。我原来还想劝你开家点心铺子了的,可是我看伯母话里话外的都是不赞成的,难道是我看错了?”宋子秀还是懒散的坐着,不过表情还是正经的。      “你说的没错,我娘她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唉,我家的事情你都知道,如今昌柏也大了,再两年就该大考了,成家,那里都得用钱。我这也是没办法,好在前面有掌柜的,我不过是在后面算账和配料,也不算是抛头露面。”田娘想起她娘,不由的重重的叹口气。      “嗯,早知道这样,我拿银子,咱们合作啊。唉,晚了一步,没想到让他人捷足先得了。”宋子秀看着瘦弱的小姑娘,心里的某根线扯了下。      “你家那么多银库,那里在乎这点小钱,我一年下来的利润也不够你身上这件袍子吧。”田娘笑着指他身上那件蜀锦的袍子。      蜀锦本身就是一尺一金的,关键的是那袍子的同材质的腰带。绣的云纹里随着纹路镶嵌了红绿宝石,个个都是好成色。就是那条腰带也要百金吧。      “据说就此一件,价格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宋子秀嘲弄的把腰带上的一颗红宝石抠下来,递给田娘“你仔细看,这可是值得这些银子的?”      “这是边角料啊。”田娘拿过来看,才发现,远看是一颗,其实不是,只是切割宝石的时候的边角。      “为了这个,我还被祖母叫了去。说我奢华无度,糟蹋银钱,可这都是那个女人给我准备的,钱都是从我娘留给我的财物里扣除的。”宋子秀笑着,可眼里却满是不甘和委屈。      田娘半晌无语,她想起她娘说过他也是苦命的孩子,不由也一阵心酸“她准备你不穿就是,你如今也不在她身边。你们老太太才是你的依靠,想法让老太太帮你把你娘留给你的东西,都拿到手里才是正经,不要连老太太都误会你。”      “你太天真了,你当她是谁,她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当年就是为了怕我委屈,才聘的她。谁不知道她是对我好啊,我说了,人也会说我不知足,就是亲生的都没这么惯着的。”宋子秀嘲弄的说道。      “我记得你娘才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啊。”田娘有些迷惑,她明明记得宋子秀的亲娘才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      “都是,老太太的兄弟多着呢,我娘是她大哥家的,那位是她弟弟的女儿。只不过我外祖钱多些又只得一女,自是宠爱非常,娘的陪嫁也多。她家却是普通人家,做的又是填房,嫁妆就没多少。她和我娘自小相识,关系还不错,也是因为这个,大家都没想到她会算计我。算了,不说我的事情了,糟心。”      “可是这样,到时候不会都这样算没了吧?”田娘指着那腰带说道。      “十几年了,银钱早就不剩什么了,不过田庄和铺子是她想动也动不了的,顶多到时候亏些,不过没什么,我还有我外祖留给我的财产。”他把玩手里的一个扳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能拿到你自己的财产,总有个时间限制吧?”      “你也不用为我担心,等我满了十八岁,我就可以接收我娘的遗产了。”宋子秀没说的一句是,那时候才是慢慢算账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话,张氏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闺女,快收拾一下,去老太太那。老太太不好了,快点。”      “娘,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前天你回来不是说挺好的吗?”      “伯母好,伯母别急,你们收拾,回头我用马车送你们过去。”宋子秀起身行礼。      “宋少爷在啊,伯母今天不能招待你了。田娘快点,刚刚井妈妈让人传话过来,也没说清楚。”张氏红着眼睛,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可她们到底没看到老太太活气,母女紧赶慢赶的来到张家,看到已经蒙了白布的大门,张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娘,您别这样,咱们先进去,老太太也不想你哭坏身子的。”想起老太太对她们的好,田娘也是泪流满面。      一路都是白幡白布,娘俩来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时候,老太太已经停灵了。满院身披麻衣头戴孝布的孝子孝孙都跪在堂前,仆妇也都是白布缠头,哭声震天。田娘扶着他娘进去的时候,堂前跪满了哭灵的人。      小菜档口在老太太没了那天,就被田娘以家有事关门歇业了。张氏因为伤心过度,老太太下葬后,就病倒了。田娘这边忙着百香居的事情,还得照看张氏,又不敢提开店的事情。只是开业的日子都定了,请帖都发了,如今没几天了。她每天守在张氏的身边,心里却是急的不行。      这天田娘正陪张氏聊天,就听到有人敲门,出去一看,楞了下,竟然是老太太身边的井妈妈。      “嬷嬷来了,快请进去。”田娘高声朝屋里喊道。“娘,井嬷嬷来了。”      “你娘她怎么了?”      “嬷嬷,快随我进去。我娘她伤心过度,这都起不来了,我都愁死了。幸好您来了,还请您宽慰宽慰她。”田娘扶着井妈妈朝屋里走去。      进了屋里,井妈妈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张氏的炕前,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张氏,不由的哭道“大小姐,我是奉老太太的命,来服侍你和小小姐,小少爷的。你这是怎么了,这个样子岂不是让老太太去的不安心吗。”      “妈妈,幸好还有你啊,呜呜。我不孝啊,都没赶上见老太太的最后一面。”张氏一听到老太太三个字,不由的又是嚎啕大哭,井妈妈也陪着哭。      过了一会,张氏情绪稳定些,她拉着井妈妈的手,“到底老太太是怎么发的病,那天我来的时候,我看着精神好的很啊,还说要吃丫头做的糕饼呢。”    ☆、37 有缘人   井妈妈听完张氏的疑问,神色不太自然,她看了看田娘又看看张氏,思索了会说道:“大小姐,老太太她都已经是六十九岁的人了,本来身体就不好,那天又不小心跌了下。大夫都说到寿了,老太太去的很安详,没受病痛之苦,您就不要想其他的了。她最后最惦记的就是你,你要赶紧好起来,不然老太太岂不是死都闭不上眼睛啊。”      田娘看井妈妈有些闪烁的表情,就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按说井妈妈既然要和他们一起生活,是不该隐瞒的,难道这事情还和她娘有关系不成。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一事,连忙笑着接过话茬“就是,那时候大夫不是说过这话吗。您看您,还问什么,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怀疑老太太的死因呢。您看嬷嬷来了半晌,连口水都没喝上呢,您先陪嬷嬷说话,我去烧水煮茶。”      “不用,要去也是我去,哪能我坐在这里等小小姐给我煮茶喝。”井妈妈连忙起身说道。      “嬷嬷陪我娘吧,都躺了好几天了,您要是能让我娘好起来,别说煮茶,就是天天煮饭我也认了。”田娘按下井妈妈笑着说道。      很快田娘把茶端上来,然后坐到张氏身边,一边给张氏捶腿,一边笑着问井妈妈茶滋味如何。      正和张氏回忆往事的井妈妈喝了口茶说道“小小姐的茶真是好,没想到我还能喝到小小姐的茶啊。”      “嬷嬷,您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吗?”      “去年老太太就放了我的自由身了,昨天他们把家都分完了,我就收拾东西去了我闺女红秀那里。可是老太太早就说过,有一天她不在了让我来服侍你们,我也实在是不放心你。今天我就过来问问,大小姐嫌不嫌弃老婆子?”井妈妈放下茶起身说道。      “妈妈,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里能嫌弃。”张氏接过田娘递给她的布巾擦了眼泪说道。      “既然你不嫌弃我,那我先啰嗦一句。你都多大的人了,如今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能这样任性,你看看小小姐都熬成什么样了。”井妈妈嗔怪的说道。      张氏这才发现田娘脸色苍白,眼里都是血丝“我就是觉得对不起老太太的抚育之恩,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妈妈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让你和孩子们都担心了。”      张氏拉着田娘,“好女儿,是娘不好,害你受累了。好几天没去档口了,还好吗?”      田娘趁着张氏的愧疚,就连忙把开店的事情简单的说了说,她没说和人合伙,只说是自己受雇于人。      “娘,你看,我觉得这个机会挺好的,我只要去厨房指点和配料,也不需要去前面抛头露面的,每个月还能多得些银子,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我看挺好,那个档口,不管怎样,你们娘俩都挺累。这个却比那个轻快的多,攒些钱就去买地,咱们就不算是商人。”井妈妈拍手说道。   张氏听的稀里糊涂,看井妈妈说好,也就点头答应了。这样,开店的事情总算是交代过去了。      中午,张氏毕竟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人虚弱的很,如今心情一放松,吃过饭和药就沉沉的睡去。田娘拉着井妈妈来到客厅,通过井妈妈的叙述,与刚刚她的猜测一样,老太太是因为她娘给大太太自己名帖的事情,才引发急症的。      “老太太找来大太太,问她是什么居心。二房就这么一点骨血了,你怎么能哄骗雪莲那个傻孩子去做这样的蠢事。这种事情传出去,让大老爷在同僚面前如何能抬起头?大太太分辨,这事情都过去了,当时糊涂了,可后来就把名帖要了回来。可三太太还是添油加醋,说大太太是为了攀高枝,不是要回来,是被退回来的。老太太一时气急,拿枕头去砸大太太,力气些许是大了,忽然就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井妈妈一边说,一边掉泪。      “嬷嬷,都是我们娘们不好,累老太太生气,回头我多给老太太磕头上香,只盼着老太太往生太平盛世吧。这件事还请嬷嬷不要让我娘知道才好。”田娘心酸难耐,抹着不停落下的泪水说道。      百香居顺利开业,因为有刘家的支持,生意也是出奇的好。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就到了四月。      初一这天,恰巧是老太太五七,张家人要去广济道观给老太太做往生道场。张氏和田娘自然要一同前往。      田娘跪在三清祖师爷的神像前,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默声为老太太诵往生咒。完事后起身,然后又跪下磕了三个头。      “祖师爷在上,信女郑门云裳,今在此为一人祈福。……愿祖师爷保佑平西侯爷施南生,一生喜乐安康,福寿绵长,子孙昌盛,家业兴旺。”      “田娘,前面是主持大人在讲道,你也一同去听一听。如今国师大人辟谷修炼,不知道何时出关,如果今日出关,兴许你能见到也说不准。”张氏一身素淡的蓝色袄裙,人看着比前时间要精神多了。      “娘,我店里如今正是忙的时候,我这就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吧。”田娘有些无奈。      她是真忙,如今天气暖和了,店里的点心卖的出奇的好。做法可以告诉那些面点师傅,可是配料还得她来配。今天能来,还是她昨天先配出很多,只是怕不够卖。再说店刚刚开张,虽然有刘春熙帮忙,可毕竟那是自己的店,不是人家的店,她一天不去心里都没底。      “那怎么行,你自己走我那里放心。你看你才多大,都是娘没本事,还要靠闺女出去做事挣钱养家。”张氏眼圈一红。      “好了,我看这样吧,咱们都回去就是了。反正道场已经做完,很多族人也都走了。如今大房和三房也都分开了,咱们也不知道该去和谁打招呼,不如也走就是,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井妈妈在一旁说道。      田娘也发现今天的事情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房和三房各自为政。别人不知道,她们娘俩就有些尴尬,不如都离开的好。      “娘,嬷嬷说的是,你要是想找道长批命,改天来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太合适。”      田娘和井妈妈都劝说张氏,张氏本不是个有主见的人,如今家里的事情又都是田娘说的算。她虽然想听讲道,可是也觉得井妈妈和田娘说的对,犹犹豫豫的也就是同意了。田娘赶紧让人去找了昌柏,然后一家人和张家众人告别离开。      “娘,这边走。”田娘和昌柏一左一右的陪着张氏,往道观门口走。看着熟悉的道路,田娘心里莫名的难过。田娘不是第一次来这个道观,那个时候,她常来这里为婆母祈福。      可惜她一片痴心都付予流水了,好在如今她在京城,那人在金陵还没来京城,纵使来了,京城这么大,此生也未必能再见了。不见,不见,此生不再见。      “姐,姐,你看。”恍惚中的田娘被昌柏的一叠声姐姐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      田娘这才发现,她落到后面,井妈妈和张氏正沿途看着桃花品评呢。昌柏拉着她的袖子,让她看向后方。      “那个人,我看着熟悉,我觉得他就是救我们的那个人,平西侯。”昌柏指着一个缓缓前行的素衣青袍的男子。      “你啊,一定是想平西侯想疯啦,他怎么会在这里,谁不知道如今施家闭门谢客,侯爷在静修。”田娘看了一眼,那人已经转入左边的一条小路上去了。      “可是他刚刚过去的时候,我觉得气息很熟悉,就是他太瘦了不太像。嗯,也许我认错了。”昌柏垂头丧气的说道。      田娘也有些疑惑起来,那天宋子秀的话,又响起,“他受了伤,中了毒,如今正在治疗。”难道说,他是在道观里养伤不成?不能,田娘摇头,那会那么巧。      “昌柏,和你姐姐快些,怎么还没我们这些老婆子脚程快了。”张氏这时候喊他们两个快些跟上,打断了姐俩的猜测,因为担心生意,田娘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她不知道,刚刚和他们错身而过的,的确是平西侯爷施南生。      他一直都在道观里养伤,而赵大壮却是在醒来后就被准予出观了。广宣只说他命里还有一劫,让他在这里躲灾,必须等他出关方可离开。      “清风道长,你师祖已经入关一个月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施南生有些烦躁的问向身边的小道士。      “祖师爷没说,侯爷还是少安毋躁的好,毕竟您身上的毒还没清尽,祖师入关一方面也是为了给您解毒。如果侯爷真的很烦,不如小道陪你去后山看看,如今桃花开的正好。”清风平静的回道。      “大壮比我还多中两箭,他为什么没有我这样的症状?”施南生想起自己有时候忽然就会全身无力,也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      “小道只听祖师说,您原来就中过毒,如今两毒相遇,才会有如上症状,其他的不知道,侯爷还是等祖师爷出关为您解疑。”      “我去后山看看,你就不要跟着了。”      施南生一路出来,这些年都是在西北的荒漠地带,常年看到的都是些粗豪的汉子。看道观前面都是些花树,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就朝后面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一个池塘,也许可以抓条鱼,这一个月来,吃素吃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他从前面男客精舍出来往后而行,而田娘是从后面安置女客的院子出来朝前去,两方人错肩而过。      施南生一生杀人救人无数,那天的事情,早忘得干净。他在道观里养伤,闲的发慌,如今一心想去抓鱼。在路上看到有女客,他自然守礼的转身避让。      当时田娘陷入往事不自拔,神情恍惚根本就没留意。昌柏倒是觉得气息像,可施南生中毒后,形体变化非常大,本来强壮的身子,如今瘦弱的像根竹子。这也是昌柏拿不准的原因。      到了道观门外的时候,昌柏忽然惊叫,“姐,那是什么,焰火吗,紫色的真漂亮,谁家大白天的放焰火。”      “嗯,那是信号焰火,有些帮会拿这个做联系暗号。你如今还小,只需好好读书,不需要知道这些。”田娘信口答道。      “你也就大我一岁而已。”昌柏嘟囔着,然后和田娘扶着母亲上车离去。      彼时,施南生刚刚从梅影的屁股底下解脱出来,她们看到的信号弹,其实是他求梅影帮他放出去的。      “无量天尊,侯爷此生劫数已经应了,那女子非此间人,只有她,才能帮侯爷应此劫。”广宣手持拂尘口宣道号,对醒来后的施南生说道。      “非此间人,是说她不是道观里的人了?”施南生想起那个大眼生生,伶俐机变的女孩,不由的抿嘴笑了笑。      “天机不可泄露,侯爷只知道她是你的贵人就是了。”广宣不肯多说。      “我到底中是什么毒,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施南生也不勉强,反正自己出去找就是,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我参了很久,终于明白,侯爷当年应是吃过一颗保命丹吧。”      “保命的丸药?”施南生喃喃自语。      想了很久,他才有些不确定的说“我爹病逝前曾经给我吃过一个药丸,好像说是百毒散。当时我没在意,只想然他高兴,他说吃,我就吃了。”想起往事,施南生神色黯然。      “那就是了,你父亲爱子心切,给你保命的丹药,却阴差阳错的和雪蛇毒,相克相生成另一种毒素。侯爷不必担心,如今贫道已经给你解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道长大恩,容子恒一拜。”施南生纳头便拜。      广宣伸出拂尘托住施南生的身子,微微一笑“侯爷何必多礼,贫道化外之人,早就不受凡尘之礼了。给侯爷解毒,只因你我有缘而已。”      施南生本是习武之人,他本不信这些道家佛家的。可是这次,他心中有些骇然,软软的拂尘,竟然能托住他,他使出全力,竟然也跪不下去。      “道长好功力,子恒受教。”施南生直起身子抱拳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抽抽的真销魂,试试能不能发上去。 ☆、38 颜卿泪      “侯爷归心似箭,贫道就不留了。”广宣仙风道骨的样子,让施南生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大恩不言谢,子恒这就告辞。”施南生也不废话,抱拳行礼,然后带着侍卫离开道观。      “侯爷,咱们是先回府还是去大营看看?”杜宇坐在车辕上回头问道。“回府。”坐在车里的施南生闭着眼睛说道。      “杜宇,你脑子锈住了。侯爷还没见过小姐呢,自然是回府,你快点赶车。”陪在施南生身侧的田茁风皱了皱眉说道。      由于道观不比他处,只杜宇和田茁风二人,负责施南生的近身服侍和对外联系。田茁风跟着施南生的时间最长,自是最了解施南生的心情。      “知道了,我这不是怕侯爷担心这么多日子没露面,军里面有动荡。”杜宇嘟囔着吆喝马车加速。      “拙风,昨天你去看小姐如何?”施南生低低的问了句。      “属下去的时候,小姐正在绣荷包,说是给侯爷的,丝丝姑娘也说,小姐最近开朗了些。”      “嗯,那就好。”两年多没见了,每次妹妹的家书里都说好,可是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确定。      两年前他回来述职的时候,妹妹就变得有些腼腆和内向,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希望有了二叔家的几个妹妹相伴,颜卿能活泼些。这也是他同意二叔一家子搬进他的将军府的本意。      很快来到他位于东城的府邸,施南生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高大的门楣上的‘平西侯府’四个金灿灿的大字,他抿了抿嘴角。府邸还是他原来的将军府邸,不过是换了牌匾。      封侯的时候,他还在西宁,牌匾还是他二叔代他领的。想起他那二叔,施南生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回忆。      这府邸赐给他两三年了,他却只是在两年前回京述职待过几天,陌生的很。倒是旁边的别院,那是他原来的家,他在那里渡过十四年。      “这位爷,我们侯爷不见外客,您还是请回,改天来吧。”一个二十多岁,一身青衣小帽,瘦长的马脸长着三角眼,薄嘴唇的青年,走近前躬身抱拳说道。      “嗯?如今倒好,我连自己的家门都近不了。”施南生嘲弄的说道。      “大胆,这就是侯爷,如今侯爷回府,还不赶紧开门。”杜宇恼他打扰了施南生,皱眉呵斥道。      “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侯爷,还请侯爷恕罪。”那家人看转过身的施南生,吓的噗通就跪在地上。      他倒不是认识施南生,不过他认识施南生身边的侍卫,这些天都是杜宇和田茁风来回传递消息的。      “本侯不怪你,去开门吧。”一身浅紫大氅,深蓝长袍的施南生,负手身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丁子,怎么就你一个,那几个呢?起来开门,通报一下说侯爷回来了。”田茁风上前问道。      “田爷,老赵去茅房了,我这就去开门。”叫小丁子的下人,连滚带爬的去开门,又一路飞奔的跑去通报“侯爷回府了,侯爷回府了。”      “子恒啊,你生生是差点要了你老祖母的命啊,啊荷荷,呜呜。”在老夫人的祥瑞院正厅里,施老夫人抱住跪在脚前的施南生,嚎啕大哭。      “都是孙儿不孝,累祖母担心伤心。”施南生抱着满头白发的老祖母,温声劝慰。      “娘,这是怎么了,我这接着信就过来了。”清郎柔糯的声音响起。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女,笑吟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见这位全身端的是彩绣辉煌,身穿玫粉锦缎绣蝶恋花的对襟褙子,一袭粉白色镂金百蝶穿花的十二幅长裙,腰间悬着双鱼玉佩压裙尾。   飞云发髻上,斜插两只金累丝珍珠蝴蝶簪,周围点缀着几只珍珠压发。耳戴镶珍珠的蝴蝶坠,随着说话时候微微颤抖,展翅欲飞。手上带着对羊脂白玉镯子,莹润微微,不用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鹅蛋脸型,丹凤眼,柳叶眉,皮肤白润,微翘的嘴角让人看着总像是在笑。要是忽略她有些发福的身段和眼睛处的细纹,这绝对是位美人。      “玉蝉来了,子恒给你婶娘见礼,这些年亏你婶娘照看我和你妹妹了。”老夫人放开施南生,只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这女子就是施南生的二婶,府里人称二夫人的,娘家姓柳闺名玉蝉的。      “娘,大侄子他如今好好的,您该高兴才是。他刚好,这么让他跪着再累着了怎么是好啊,您倒是让他坐下,好好的歇息才是。”二夫人亲自上前拉扶老夫人哄劝道。      “子恒给婶娘请安,婶娘这两年辛苦了。”施南生起身后,朝着那女子深施一礼。      “都是一家人,辛苦什么,你母亲不在了,我操心是应该的。你快坐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回头婶娘给你好好补一补。”柳玉蝉微胖脸带着慈爱的笑容,殷殷的看着施南生。      “不劳烦婶娘,我挺好的。”施南生点头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处。      “劳烦什么,我就是操心的命了,呵呵。琴兰,你们几个过来服侍老夫人净面。”二夫人笑吟吟的指挥道。      “子恒,怎么就瘦的这样,可是素餐吃不习惯。那广济道观,祖母和你二婶娘去了几次,可是主持都说道长吩咐了,说你需静养,不见外客。国师仙风道骨,一定有他的因由,只是就苦了我孙儿了。玉蝉啊,你赶紧去安排厨房,好生的整治一桌子恒爱吃的菜来。”老夫人重新净了面,坐下觑着施南生的脸色说道。      “娘,我来的时候就吩咐下去了,子恒爱吃的红烧鱼,南瓜盅等都有。”二夫人笑吟吟的回道。      “嗯,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老夫人满意的笑笑。      “让婶娘费心了,只是怎么不见几位妹妹?”施南生微微扫了一眼。这屋里只有祖母,二夫人和一些服侍的丫头婆子。虽说他回来的突然,可是妹妹住的是离祖母最近的海棠苑,都一刻钟过去了,其他人到不了,按理颜卿该到了啊。      “你弟弟妹妹想你想的苦,这不,我接到信都派人去请了,过会也都该过来了。”柳氏拍手笑道。      施南生见她还是那样,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孩子。不由的心下烦躁,没去接她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老夫人。      “祖母,颜卿呢,可有人去通报?”施南生淡淡的问道。      “哎呦,是啊,这孩子天天的念叨你。每日都来我这里等,今天怎么还没来?”老夫人这才发现小孙女没来。      “侯爷,奴婢接到信就派人去请小姐了,也该到了啊。”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出声回答。      “那我去看看她好了。”施南生说罢起身。      “郭家的,你再去看看,这丫头,磨蹭什么呢。”老夫人皱眉说道。      “哥哥,我在这儿呢。”没等那婆子动地方,门口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      “颜卿,你怎么不进来?”施南生闻言猛的起身,大步过去,看到门口有个小脑袋探看着。      “哥哥,你别出来,别出来,我看一眼就走,我看一眼就走。”有个小女孩怯生生的急道,然后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      “颜卿?你脸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不成?别怕,有哥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施南生拉着妹妹的手,难得的表情温和。      “哇,哥哥,我脸没事,我是不敢见你,我想偷偷看看你就好。”长相秀美的小姑娘,听到施南生急切的问话,不由的放下双手,看到施南生着急的样子,不由的扑到施南生的怀里大哭。      “小颜,不哭了,怎么了,还不敢见哥哥,可是不想我?”施南生安抚的抱着颜卿温声细语的。      “是不是因为我,你才受的伤?我命硬,不光克父克母,如今连哥哥也克的。呜呜,哥哥,你会不会以后就不管我了?”      小丫头哭的一脸是泪,陪着她的那个侍女也是泪流满面,却还是上前给施南生施礼“丝丝见过侯爷。”然后安慰颜卿。“小姐,你怎么又说这个,侯爷他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那种话你以后不要听才是。”      “胡说,丝丝,回去查查这是谁编造的。”施南生眉头一皱,神情凌厉起来。      “奴婢遵命。”身体高挑的丝丝,一身素淡的月白袄裙,头发只插了根银簪,让她天生丽质的容貌更显妍丽。      “哥哥,哥哥,你别让丝丝姐问了,都是我不好。”施颜卿哭的气噎语涩。      “小颜,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是这家里最尊贵的主子。以后再有人胡说八道直接撵了去,可好?”施南生柔和的嗓音,说着不柔和的话语。      “显见得是亲哥哥,亲妹妹,这怎么在门口说起来了。呵呵,颜卿,你哥哥身体不好,你还不扶他进来歇着。”二夫人这时候走了过来说道。      “颜卿见过婶娘。”施颜卿看到二夫人,慌忙起身。      施南生看到这一幕,微皱了下眉头。他怎么觉得自家的妹妹好像很怕婶娘,这是他的府邸,妹妹是府里的女主人,婶娘是暂住的客人。可如今怎么好像倒过来了,婶娘反客为主了。      “哎呦,这可是怎么说的。颜卿,你哥哥回来是喜事,你哭成这样,还以为咱们家出什么大事了呢。”柳玉蝉笑吟吟的过去要挽住颜卿,颜卿一顿,躲了开去。      “婶娘,二年前我就说过。以后不许这府里出现什么命硬命软的话,可如今怎么还是有人在说,还到颜卿面前去说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府里,找出来,撵了去吧。”施南生神情冷厉的说道。      “哎呀,这是谁这么嘴碎,胡说八道的,颜卿告诉婶娘,婶娘绝饶不了她们。”柳玉蝉觉得施南生凌厉的神情,好像要杀人。感觉浑身都被一股冷气罩住了。      “是四小姐说大小姐命硬,最好不要见侯爷,不然是要给侯爷带来灾难的。”丝丝在一旁忽然说道。      “是玉卿,她今年多大,不过十二岁,那里懂得这些恶毒的东西?”施南生脸色骤变。      “丝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二夫人看施南生浑身冷气直冒,不由的心里一惊,暗骂自己的女儿,那个蠢货,吓她做什么。      “不怪丝丝姐,是我告诉丝丝姐的,玉卿她说,我这样的人,呜呜,最好不要出门,呜呜,出门就害人,呜呜。”      “那死丫头,是个没心眼的,不定听那个下人胡说八道就学了去。颜卿好孩子,别哭了,你哭的婶娘心都碎了,回头婶娘重重罚她。”柳氏强笑着哄劝。      “婶娘,颜卿还小,这些年多承婶娘照顾了。只是命不命的,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言论在府里,还请婶娘和妹妹们说一声。”施南生扶着颜卿坐到暖炕上,然后声音清淡的说道。      “行了,都是小姐妹们在一起说笑,一时好了,两天恼了的。恼的时候什么不说,都是有口无心的。颜卿这孩子,心思重。颜卿啊,以后有什么和祖母说,别藏在心里。何况你是姐姐,就该多让着些妹妹们。”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哭哭啼啼的施颜卿。      “丝丝,你也是,小孩子们口没遮拦不懂事。你都十八了吧,难道也不知道给颜卿小姐分说分说,她不是一向最听你的话吗。子恒啊,你这个丫头啊,可是的聪慧的,看你房里没事,这不把你妹妹房里的事情都管了。”柳玉蝉也不等别人说话,就把问题转移到一直哄劝颜卿的丫头身上。      “行了,多大的事情,也是这孩子心思太重,想的多些。今天是你哥回府的好日子,就是委屈也不该哭成这样,没的丧气。”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倒是忘了,刚刚她也是痛哭流涕的。      “我知道了,呃,以后不敢了。”颜卿强忍着坐在那里。      “颜卿,你也是大家小姐,不要有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你身边的丫头都那里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丝丝你怎么在她这儿,那子恒房里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老夫人看向那个侍女皱着眉头问道。      “回老夫人,侯爷需要的物品天天都重新准备的,如今蓝叶在房里守着呢。小绿被玉卿小姐叫去还没回来,冬儿来找我,说小姐哭的不行,我才过去看看。我怕小姐哭坏了,就让冬儿去熬安神汤。听说侯爷回来,就带小姐过来,只是小姐死活不肯进来。是丝丝自作主张逾越了,还请老夫人责罚。”丝丝跪在地上低头回道。      “哎呦,这事我知道,玉卿那个丫头,相中小绿的打的一手好络子的手艺,昨个就说想借她给打个梅花形的络她那个玉佩。”二夫人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   “既是玉卿喜欢,小绿就给了她吧,回头我再给颜卿找两个丫头。丝丝,送小姐回房,这几天你就陪着她吧。”施南生的声音越发的淡了起来。      “你这孩子,都是祖母不好,害你刚回来就要操心这些内宅的事情。颜卿的个性也懦了些,多大点事情,还值得哭成这样。你这样,你哥哥得多担心,还得以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玉卿不懂事,看着你婶娘照顾你二年的份上,你也该让着些她才是。”老夫人也看出施南生的不快。      这个孙女受欺负,她不是不知道。看她受委屈,她也心疼,只是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早逝的儿子,她那么优秀的儿子,就那样没了。所以有时候明知道那两个丫头欺负她,她也装作不知。      “颜卿省得了,哥哥,晚些我再过来。”小姑娘依依不舍的随着丝丝往外走,这时候,外面冲进来两个十多岁的女孩,天真烂漫,衣衫靓丽,笑嘻嘻的喊“大哥,大哥,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说抽抽更健康,可是这种抽风式不让发文,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亲们抱歉,还是网站和我说对不起,唉,表抽了,让我发上一章吧。 ☆、39 痴情是为谁   跑进来的两个女孩,都是头梳丫髻,带珍珠发箍,插珊瑚发簪,都是粉红袄月白裙。      左边的小姑娘个子高挑,身形纤细,白嫩的瓜子脸上,长着两道细长的柳叶眉。眼睛细长,眼尾上挑,唯一不足的是鼻梁有些塌。年龄看着和颜卿差不多,虽然容貌看着比颜卿差些,可是整个人看着清爽利落,眼神清亮灵动,一看就是精明的孩子。      右边的容貌和二夫人很像,只是年龄尚小,眉眼还没长开。大概整日都在外面跑,她的肤色微黑。紧紧绷着的小袄,一坐下来,腰腹间更是绷的一棱一棱的,圆圆的脸蛋双下巴,额,这位是个小胖妞。      “玉卿,带着凤卿乱跑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过去给大姐跪下道歉。“柳玉蝉喝道。      她看施南生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不由的心惊肉跳。这位别看着瘦弱,她可是听老爷提起,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正心里暗骂,吵架那天不好,怎么赶在今天。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跑了进来,她眼睛一立,冲着那两个女孩就骂了起来。      “母亲,您这都说的是什么?”左边的小姑娘脚一跺,羞愤的问道。      “你个没规矩的,天天都和你说,你大姐姐细瓷一样的人,你说话做事都有小心些。你偏不听,非说看姐姐一个人太孤寂了,可怜,想陪姐姐一起玩笑,让她开心些。如今玩笑大了,看你把姐姐气成什么样了。你都胡诌些什么,让你姐姐哭成这样?”二夫人巴拉巴拉一顿。      “我,我没说什么啊?”玉卿睁着不大的眼睛,一脸茫然委屈。      然后她转过身去对着颜卿,有些诧异的问:“大姐,到底怎么了,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因为小绿啊,我马上就让她回去。你不同意当时说啊,至于你哭成这样吗?”      “就是,大姐,你哭什么,我姐她也是为你好。你不是看你亲哥回来,就想恶人先告状吧。都是姐妹,干什么这样。”小胖子凤卿也在一旁搭腔。      颜卿这几年让这两姐妹捉弄的都怕了,一时间只是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丝丝急的只扯她袖子,她作为一个下人,现在是场合是不适合说话的。      “子恒,玉蝉,什么大事,小孩家那有不拌嘴的。好好的日子,可别为这个坏了气氛。”老夫人皱眉看看,表情轻快的玉卿,愁眉苦脸的颜卿,她自然偏帮玉卿。      谁家大喜的日子里,喜欢看哭哭啼啼的场景,这还是因为施南生在家,不然她早就批评颜卿了。作为大家小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没的让人丧气。      “母亲,这那行,不说明白了,大侄子还不得以为,他不在家这几年,妹妹们整日欺负姐姐。再说,这丫头像个没笼头的野马,心善却是口没遮拦。再不管,以后不定言语不当又得罪什么贵人呢。”柳玉蝉看施南生还是不说话,只好又说道。      “胡说,我的玉卿可不是你说的那样的,行了,玉卿啊,给你姐姐陪个不是,以后不许提什么命啊,运啊的。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你要谨记。”老夫人的话,让施南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祖母对颜卿还是这样,不是不喜欢,只是总认为父母的死与妹妹的出生有关。虽然当年母亲却是因为生她难产而去,父亲又因为思念母亲郁郁而终,可是这和无辜的妹妹有什么关系。      “祖母,大哥哥,容玉卿明禀,那些话不是这样的。”小姑娘噗通跪下,眼珠转了转,就红了,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昨个我去大姐姐房里,想借小绿给我打个络子。看到大姐姐又在垂泪,就顺口说了句,大家都在给大哥哥祈福,你这样哭岂不是咒他不好。我也是为了大哥哥的身体,如果我错了,还请大哥哥责罚。”      “你,你胡说,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施颜卿讷讷的分辨。一时情急,脸涨得通红。      “大姐姐,我可说错了什么,你当时难道不是在哭,我们都认为大哥哥能好起来,就你觉得大哥哥好不起来,才日日啼哭的。”玉卿的口齿伶俐让颜卿无言以对。      “什么大事,都是小孩子家的,口没遮拦。玉卿乖,你起来,这个事情我做主,谁都不许再提。”老夫人顿了顿,说道。      施南生对着那个一脸期待的侍女:“颜卿,妹妹都来了,你先不要回去了,丝丝,你帮她梳洗一下,坐我身边来。”他皱眉,颜卿也是太爱哭了。心思还重,这性子如何能不受人欺负。      “四妹妹起来吧,地上冷。我回来的匆忙,行礼还没打开,回头我让人把礼物给你送过去。“施南生温和的对着地上一直跪着不起来的小姑娘说道。      他是谁,别看他年龄不大,可统帅三年好几年了。对于玉卿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开始就听出来了。      婶娘的先声夺人,有意在众人面前发作玉卿,逼他和妹妹退让,他那里不知。不论对错,这些人欺负他唯一的妹妹,本想就让玉卿那么跪着去。可是看玉卿的伶俐机变,与那天救他的女孩倒有异曲同工的味道。心一软,就开了口。      “谢大哥哥惦记,妹妹只求大哥哥能平安归来,咱们全家在一起,让祖母日日能得欢颜,玉卿足矣。”玉卿在丫鬟的搀扶下起来,仰起还带着泪珠的脸蛋,开心的笑道。      “都是自家姐妹,颜卿性子软,你们日后多担待些。”施南生耐着性子说道。      他可以一人面对百万大军,脸不变色。可面对后宅这几个女人,他就有些手脚无措。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一时间他被这顿吵闹弄得心烦气躁。      很快颜卿重新梳洗过,坐到施南生身边。“哥哥,是我不好,你第一天回来,就让你为我操心。”      “好了,没事了。多大了,还这么爱哭,看你可怎么嫁的出去。”施南生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顿吵闹他心里明白,他妹妹这亏吃定了。就从玉卿一直都没理会颜卿的情绪,祖母又如此偏袒,他就知道,平时必然比这还厉害。只是今天他第一天归家,如果和个孩子计较传出去,不知道内情的,岂不是说他们兄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吗。      陆陆续续的施家各房的人都听到消息,慢慢的客厅里的人多了起来,问安的,讨好的,没人再关注这些小姐妹的事情,这场风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等他二叔和弟弟们回来,酒席已经备好,大家入席开宴,这一闹就到了深夜。      “拙风,明天去查查,初一那天救我的女孩是那家的。”施南生抚着额头,对身后的人说的。      白天看到玉卿想起那个救他的女孩,看着比妹妹还小,却有着那样的气度和临危应变的才智。要是妹妹能和她一样,那他去那里就都放心了。      “属下遵命,天晚,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田茁风轻声的说道。      他是真心疼他们侯爷,这一天就没消停,又是喝酒,又是拖着聊天,偏老夫人高兴也不阻止,直闹到现在。可是除了颜卿小姐一个劲传信给他,让他给侯爷挡酒,其他人就没把侯爷当病人。好不容易散了,侯爷又非要到这边空无人烟的海棠阁里来坐着。      要知道侯爷的身子,这一个月来,那毒可是把他折腾的不轻,如今比从前瘦了何止二十斤。赵大壮纵然是解了毒出了道观,可如今还卧床不起呢,也就他家侯爷要强,人前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我不累,你去吧,我再坐会儿。”看着窗前那一树海棠的暗影,又转身看着墙上的那幅画,施南生陷入深深的回忆。      “吱呀”一声,外面院门被打开了。施南生猛的坐起。      “侯爷可是在里面,丝丝给您送宵夜来了。”门外传来清脆娇嫩的声音。      “进来吧。”也就是她能知道他在那里了。想到这个女子,施南生觉得恍然还是母亲在时候,那年母亲在病榻上,“她叫丝丝,以后让她服侍你。”      “这是醒酒汤,小姐睡了,我去做的。侯爷喝喝看,可还和口味。”   还是一身素淡服饰的丝丝,可头发明显是重新梳过的,灯下看,更是明眸皓齿,眼波流转。      “嗯,挺好喝,你放了梨子在里面。”施南生笑着说道。      “每年我都准备梨干,等侯爷回来好给你泡茶喝。”丝丝微笑着说道。      “过来坐下,白天人多,也没顾上你,蓝叶呢?”施南生拍着身边的椅子说道。      “就是蓝叶找我说,散席了,可侯爷不知道去向,又不敢去老太太那里问,就找我去了。我猜侯爷必定在这里,我也常常来这里看看的。”丝丝安静的坐在施南生是旁边。      “小姐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走的时候,我是怎么叮嘱你的?”施南生放下碗。      “奴婢不识字,每次都让小姐写,可小姐都忍着,怕侯爷担心,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我也担心影响了侯爷的心情,只天天盼您回来,没想到,您这一走就是两年。二房两位小姐欺负我们小姐的时候,就是老太太都偏帮她们,只是她们虽然过分,却没在饮食衣着上克扣过,奴婢也没资格说什么。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奴婢才”丝丝有些说不下去,眼泪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你受委屈了,当年我也是拗不过祖母。”施南生拍了拍丝丝的肩膀。      丝丝脸色绯红,顺势靠在施南生的身上“奴婢本不该说这些,可是老夫人如今实在是太,那年侯爷是如何离家的,老夫人心里都是知道的。那时候他们都躲的远远的,可是您功成名就了,他们就……”丝丝慢慢的没了声音。      “你也不用怕,这两年我大概就不会走了,祖母年龄大了,我不想她老人家伤心。晚了,我还有点事情,你回去吧。”施南生拍拍丝丝,笑着说道。      “让我陪着您好吗,两年多了,奴婢到现在还以为这是梦呢。”丝丝有些失望的说道。      “今天我要陪父母,明天晚上吧。”施南生看着墙上的画,淡淡的说道。      想起父亲的痴情,他皱了皱眉。世人提起父母,都说他们鹣鲽情深,不离不弃。父亲一生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为了母亲,连官职也不顾。最后抛却年幼的儿子,襁褓中的女儿,追随痴恋的女人去了。      他喜欢母亲,也喜欢父亲,那十年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可是父亲离世带给他的何止是灾难,父亲生性清高,花钱散漫,留给他的只是一柜子书画。      想起当年族学里人的嘲笑,岳家的嫌弃,一怒之下,他弃文从武。没人知道他吃了多少的苦,堂哥只是个小小的校尉,帮不了他什么,从小兵做起,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一次次的侥幸生还。      晚宴前祖母单独和他说“子恒啊,如今你也大了,祖母也老了,你也该娶房媳妇管这个家,照看教养你妹妹。”      他这些年,一直不肯提婚事。上阵打仗,他从不皱眉。可是这婚事,他却总会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父亲的痴情对不对,他虽然希望父亲只喜欢母亲一人,可是父亲为了母亲,不顾儿女抑郁而亡是不是太过了。      他不想学父亲的痴情,两年前回府的时候,他收了丝丝。丝丝是母亲给他的,可是要是娶妻,丝丝怎么办。不娶,府里没个名正言顺的主母,以后他在出外征战,颜卿岂不是更受委屈。      看着丝丝有些难过的背影,他想起刚刚回答祖母的话“就依祖母,孙儿听祖母安排。”    ☆、40 他乡遇故知      天元十年的春天,是一个热闹的春天。这一年,军事上,从西宁平定,平西侯进京献俘,到皇上龙颜大悦,免除西宁周边地区三年赋税,以利修复经年战火洗礼的西宁各郡。      这一年的春天,内宅女子的关注点从醇郡王府选嫡女冲喜,到康王殿下选妃,其中最让京城闺秀在意的,却是平西侯爷施南生的婚事。      从最初施老夫人给长子嫡孙小侯爷选妻,到不知道从那里传出施南生命硬克妻,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世人都称他为煞神。从各路闺秀蜂拥而上,到各家都避而不谈自己闺女。      当然也有不怕死的往上冲,那些醉心于名利的,为了攀上侯爷的大腿,谁还在乎个把闺女。可那些人家的女子,那里能配上小侯爷,最后不知何事以至于老夫人病倒,平西侯爷的婚事不了了之。过了端午,侯爷选妻之事,渐渐湮没在尘嚣中。      田娘的百香居,正是这些市井流言的集散地。田娘也曾经想过专门去施家答谢救命之恩,后来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太可笑,首先施南生什么人,那里会记得这些。其次她如今的身份,是个人都会以为她是借机攀附。      她约束昌柏,不许把被救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许他总是打听施南生的消息。关于侯爷选妻,田娘只是当做故事来听。他娶谁和她都没关系,本着报恩的心里,她只是关心他的身体,只要他平安康健,那她初一十五的上香祷告就没白费。      这天,临近六月,天气闷热,据老点心师傅说,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可到了下午,这雨也没下。      “李师傅,这些都在这里了,天气热了,少做些,免得坏掉。”田娘和点心师傅交代那些配料的使用。      “你可是真细心,难为老板在那里请到的你,小小年纪,做事这样稳妥。”胖的眼睛都快没了的李师傅,笑呵呵的说道。她今年有四十多岁了,不知道年轻时候经历了什么,据说一直都没嫁人。      “瞧您说的,和您比,我差得远呢。今天我娘不太舒服,我这就回去了。”田娘摘掉围裙。      “回去吧,回去吧,这里你放心。我一家子三代都在刘家做事,少爷早就交代过了,偏是你总不放心。”李师傅慈爱的对田娘说。      她是真心心疼这个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就要出来讨生活。虽然她多少看出来,这店里的事情都是小姑娘说的算,可是还是心疼她。也知道田娘如今正在孝期,要是父母双全,家境好,这样的年龄的女儿本该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嫁妆准备出嫁的,怎么会如此奔波劳累。      田娘说完又到前面去看看,因为她在这里人头不熟悉,店里大部分人都是刘春熙帮着请来的,掌柜的也是。      “孙掌柜,那我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刘少爷一会就会过来,找他就是。”田娘早上看到刘春熙,与他说好,自己下午要早走的事情。      “小姐你放心,老朽在,不会有事的。”孙掌柜是知道田娘的身份的,知道这个店她就是店东,只是因为是未出阁的闺秀,才一直不公开的。      田娘前些天忙着端午节的各色点心的配料,一直都没怎么休息。这几天又忙着和李师傅,弄些冰凉可口又不能伤脾胃的点心,早来晚走,她那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单薄了。      看到外面马车已经在等她了,就带上遮面的帷帽出门。自从那次出事后,为了避免再出类似意外,田娘请刘春熙帮忙雇了辆马车,每日接送她和昌柏。坐在马车里,又累又困的她,都感觉不到天气的闷热,一路瞌睡到家。      下车后,田娘闭着眼睛开门,却被院里的笑语喧喧惊到了。      “田娘啊,快过来,你看看谁来看你了。”张氏高兴的在那边招手说道。      井妈妈一路迎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和帷帽,然后扶着她低声说“田娘,说是你淮安的乡亲。”田娘微微点头“多谢嬷嬷提点。”   那日后,井妈妈就留在她们家,因为井妈妈已经脱了贱籍,田娘就不肯让她叫自己小姐,只肯让她叫自己小名。      而且井妈妈也不要她们的月钱,有的时候还往她们家买东西。反倒她自己的女儿那里很少去,田娘从没见过她娘嘴里的红秀,想来人富贵了,心也就变了吧。有着井妈妈陪着张氏,她在外面做事也安心,日子就这样过着。      “这闺女,半年没见,变化真大。这要是在大街上,我可不敢认。瞧这水灵灵的,这气度,这样貌,就是大家的小姐也比不了啊。”爽朗的笑声让田娘彻底清醒过来。      她一看来人,顿时惊住,然后一脸的惊喜冲了过去。“大娘,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田娘上前一把抱住,那个身材高大的女子亲昵的问道。      “呵呵,好丫头,我还以为你不认得大娘了呢。我都来了有些日子了,这不刚整理利索,就打听着,摸到你们这里了。”崔大娘还是那样拍手打掌的说话。      田娘打量了眼,崔氏一身干净的灰绸布大衫,头发还是用布巾包着,神情气色看着都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全家都来了,那她们家的房子怎么办了。她扫了眼,旁边坐着的崔浩和崔贤如今已经站了起来。      “大妹妹回来了,昌柏兄弟什么时候回来?”崔浩还是憨厚的笑着。      “云裳妹妹,这一向可好?”一身月白色竹布长袍的崔贤,温雅的问道。      “见过崔大哥,崔二哥,昌柏一会就该回来了,车夫去接了。我还好。怎么不见崔大叔?”田娘笑着和崔浩崔贤见礼,然后问道。      “他在家里拾掇些桌椅,我就由秀芝带着来你们这里了。”田娘这才发现张氏旁边还坐着个年轻女子,鹅黄色的绢丝通袖对襟褙子,腰系挑线白绫八幅裙。头戴金钗,手戴玉镯,眉画远山,唇涂丹红。这样精致的女子,看着有些面熟,可一时却是想不起。      “你这孩子,忘了那次我们去你崔大娘,见过的秀芝表姐,怎的隔了这些日子,就不记得了呢。”张氏笑着介绍道。      “呵呵,秀芝表姐好,那不是如今姐姐变得又年轻,又漂亮,我有些不敢认了吗。”田娘上前给崔大娘的侄女行礼。      “好妹妹,我实在不知道你们一家子都在这里,恕我不知,没早点过来看看婶娘和你。”那女子起身拉住田娘笑着说道。      “姐姐几时来的京城,要是比我们晚,是我们失礼才是。”田娘微笑着回道。      “哎呦,你们两个,可别这样文绉绉的,我老婆子可是受不得这个。田娘,你姐姐是开年随着婆婆来到京城的,比你们晚些。”崔氏拉着田娘滔滔不绝的说着。      “娘,你看你,云裳妹妹刚刚回来,看着累的很,您倒是让她坐下喝口水再说也不迟啊。”崔贤眼睛晶亮的看着田娘,然后笑着跟他娘提议道。      “呵呵,看我,都反客为主了。他婶子,咱们都坐下,慢慢说,慢慢说。”崔氏这才发现刚刚都是坐着的人,如今都站着呢。      “大娘,你说的可是平西侯爷身边的田茁风侍卫,是表姐夫?”田娘一愣,忽然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个侍卫,他说‘别叫我大爷,我叫田茁风。’      “怎么你们认识?”秀芝楞了下。      “呵呵,那里,我只是常听店里来吃饭的人提起。”田娘笑着回道,难怪那天听着熟悉,原来是那次秀芝大哭时候提起过的。      “可不是,那段时间,侯爷的亲事闹的沸沸扬扬的,连我们家一度都是过来打听消息的人。”秀芝看了眼一身素淡,头发一丝饰物都没有的田娘。又看了眼一直都盯着田娘看的崔贤,然后抿唇笑了笑说道。      “那到底订了谁家?”女人天性八卦,田娘也是如此。      “老夫人都气病了,还订什么,不知道那个烂嘴的,传出去那些个闲话。别的还好,就是克妻这一条,让人生气。”秀芝皱着眉头说道。      “嗯,我也听说过,侯爷曾经有过未婚妻,快要成亲了忽然就没了。”田娘想起老太太的话。      “我家那口子说了,实情根本就不是那样的。据说,那家的女子本就有心悸的毛病,那时候又听到父母因为侯爷家事不好了,要退亲,急切间,不想退亲,被她爹打了下,恼怒下才抑郁而终的。不过这些都是府里流出来的,具体的只有侯爷和老夫人知道。”      “莫谈他人事,免得惹是非。”崔氏忽然回头说了句。      田娘心里一震,崔氏看着粗枝大叶的,想不到如此谨慎。她自己的娘,看着谨慎,可是做事却是粗率的很,不然老太太也不会那么快就没了。      “对对,你大娘说的对,隔墙有耳啊。呵呵,贤哥,明年该下场大考了吧。”张氏笑着问崔氏。      “可不就是想参加明年的大考。我说他还小,学的那点东西那能行。可贤哥说他学院的院长说他应该试试,要是能得到什么大儒指点就更有把握了。刚好他表姐夫又来信说,可以求侯爷说说,让贤儿进国子监。去学院问,人家都说是个好机会。可让他自己来,我又不放心。索性就全家过来看看这京城,以后就是死了,咱也是到过京城的人了。”崔氏笑着说道。      “半年不见,这孩子越发的文质彬彬了。这要是老郑还在,知道贤哥能进国子监,他得多高兴。”张氏说完,神情黯淡。      “唉,郑先生多好的人啊,可惜了的。妹子,你也别伤心了,好在你还有这两个孩子,看这闺女,多贴心,到底你是个有福气的。”崔婆子也暗淡了神情。      “大娘,你们住在那里,改天我和我娘还有弟弟过去看您。”田娘看气氛沉闷,赶紧问道。      “如今住在你表姐处,可他们的房子也不宽裕,正打算找房子呢。我听你娘说,你如今在一个点心店做事。能不能给大娘也找一个,这京城简直就是烧钱的地方。你说说,就是掏茅坑的都要钱,这是什么世道。”崔氏皱着眉头,形象的比划,让田娘看着只想笑。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云裳她才多大,那里还能给你找事做。再说,您这个年龄了,就是要挣钱,也该我和大哥去才是。”崔贤皱着眉头。      “娘,我和爹去找活,您在家给我们做饭就好。”崔浩黑红的脸膛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井妈妈在一旁笑道“她大娘是个有福气的,看您这两位少爷,个个都是孝顺的。”      “大娘,您要是不嫌弃,就到我们那去,帮我管厨房吧。”田娘思索了下说道。      田娘一直都是自己前台后厨的跑,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累。一直想找个人,可是都没有合适的,井妈妈倒是合适,可是年龄大了,再说她娘过了年因为老太太去世她伤心过度,一直身体不好,身边需要有人照顾。崔大娘人一向爽朗大方,在淮安的时候,与村子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好,刚刚看着人也谨慎的很,管个厨房应该是没问题的。      “哎呦,闺女,还真有啊,呵呵,好,你就放心,有大娘在,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崔氏惊喜的说道。      “云裳,你别勉强,我娘她就那样性格,直来直去的,你才多大,那里能做东家的主,你别为难自己。”崔贤脸色微红,有些懊恼的看着田娘说道。      “崔二哥,不为难,我看到大娘打心里高兴,以后大娘在我身边,我就更加自信了。二哥进了国子监,可是要努力哟,我就期盼着二哥金榜题名了。”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看着田娘如花一样的笑容,崔贤神情有些恍惚,眼神更亮了些“多谢云裳妹妹,借大妹妹吉言,我一定全力以赴。”      “大娘你们先聊,我去做几个小菜,给大娘接风洗尘。”田娘笑着起身。      最后,不光是崔大娘去了百香居,连崔浩也去了百香居帮着采买物品。    ☆、41 百香居   这天,施南生从城外的大营回府途中,忽然放慢马速,转身问向杜宇和田茁风。      “给杜小姐的礼物都送去了吗?”      “都送去了,杜小姐说,不是什么大事,请侯爷不要放在心上,不值得您送如此重礼。我也和村里的里长打了招呼,说了侯爷的意思。您放心,以后不会有人去找杜小姐的麻烦的。”杜宇回道。      “那就好,陈瀚去哪里了,没查出来吗?”想起那个男子,施南生皱起了眉头。      “他失踪的太突然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杜小姐又什么都不说,属下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不过属下倒是发现郡王也派人私下里寻找,看样子也是没有头绪。”田茁风回道。      “算了,不要找了,杜小姐还在气头上,过段时间再说吧。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能走多远,不定那天没钱了,就回来了。”施南生想起那个大眼睛的女子,叹口气说道。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看着不过十岁左右和颜卿差不多的她,小小年纪的她,竟然已经成亲。而且还是陈郡王世子的冲喜新娘。陈瀚此人,他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说因为和人争捧一个戏子,被打的昏迷不醒。      那天他去施家,听说他为了个丫头的孩子,就要休了正妻,就觉得此人脑袋有问题。后来知道他就是梅影的夫君,很是替梅影不值。那样一个混世魔王,如何能配上玲珑剔透的梅影。只是木已成舟,他一个大男人,那里有资格搀和人家夫妻间的事情。如今走了就走了吧,让梅影先过些清净的日子。      “侯爷,您就不要为杜小姐伤神了,我看杜小姐也是个妙人,如今又弄了四个丫头,天天带在身边,陪她玩耍。我前几天去送东西,看杜小姐气色比之刚出府的时候好多了。那天我去的时候,她弟弟也在。唉,她亲爹为了个官位,就把个好好的姑娘送去冲喜,如今又兴冲冲的携家眷上任去了,我在那守着,楞没看见有人去看杜小姐。”杜宇一脸唾弃的提起杜梅影的父亲杜若。      “行了,你何时如此长舌头了,人家的家事,你说给侯爷干什么,侯爷难道还能去干涉不成?”田茁风打断杜宇的话。      “杜宇,你还是有时间就去那里看看,也不用露面,免得杜小姐心里不安。发现有什么事情就帮一下,毕竟我的命可是她救的。”施南生沉吟了下说道。      “属下遵命,侯爷咱们现在是直接回府吗?”杜宇问道。      “嗯,你们两个,谁知道那里的点心好吃,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了,这些都不清楚了。”施南生看着遥遥在望的城门说道。      “呵呵,侯爷,说起来还真有一家,是新开不久的,我家那位买回来过,那点心菜品都不错。要不咱们去试试?”田茁风想起秀芝总提起的百香居,那点心他吃着也不错,不由的提示道。      “呵呵,我听你家嫂夫人提起过,说是她姑妈和表弟就在那里做事,开店的是她姑妈的老乡。”杜宇笑嘻嘻的给添了注释。      “就你话多,侯爷,的确是不错。我也没去过呢,只是内子带回来过。”田茁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实秀芝的确的提议过,让他请侯爷去给捧捧场的。可施南生最近家里外面的,一团乱麻似的。又是找救命恩人,又是到处参加活动选妻。最近老夫人又病了,侯爷军务繁忙,还要请医问药,他那里好意思提这些。      “喔,就是说是你家小嫂子的娘家人开的了,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一定要去捧场的。走,咱们这就去。”施南生难得的有兴致。      “侯爷,你没忘吧,早上可是说晚上回去陪小姐吃饭的。”杜宇提醒道。      “就是为了她,丝丝说她喜欢吃甜点,可府里做的又很少有和她口味的。咱们去看看,好吃的话,给她带些回去。这些天,照顾祖母,她可是累坏了。”施南生一挥马鞭子,他□的那匹枣红马四蹄撩开,飞驰而去。田茁风和杜宇对视一眼,赶紧打马跟上。      话说田娘如今可是春风得意,马蹄急进。百香居三月开业到如今,已经三个月了。她每隔几天就推出一款改良后的菜品或者点心,她依着前世在一家店里看到法子,在菜谱上,她在菜品名称后面都标上是适合老人还是适合孩子食用。这样很多食客吃过,觉得好,走的时候还会再点一份带给家人。      由于和刘氏合作,虽然没拿到台面上来,可是刘家的人自然会来捧场。在这样的宣传下,外加百香居的菜和点心也的确不错,百香居不能说是人流如潮,可是饭口的时候,也是常常一座难求。      前面都是掌柜的在操持,刘春熙几乎有时间就会过来看看,客人有什么问题是掌柜的解决不了,他都会出面解决。田娘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家,不适合出头露面,每日都是一头扎到厨房里,大多数的人都把她当成厨娘。      崔大娘的到来,让田娘从厨房琐事里抽身出来。如今前面要是客人有什么要求,掌柜的解决不了,崔浩也能代田娘去处理。这样下来,她每天除了配料和研究改善新的菜品和点心,其他的事情都不怎么用管了。人轻松多了,单薄的身子也比从前丰满了些。      这天,她做完手里的活,想起好几天没看账本,打算近几天去一次张家,和刘浅语说说红利的事情。      “三顺,你去和掌柜的说一声,我去会客室那边,有什么事情去那里找我。”田娘对身边的一个男孩说道。      “是,小姐。”那孩子离开,田娘就去了她平常算账休息的会客室里看账本。      这房间不大,本来是给和人谈生意用的,平时大多数是田娘拿来做休息室用。她在里面看帐,因为天热,门也没关就半开着。      “郑老板,来碟百香卷。”忽然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田娘开始吓了一跳,然后惊喜的看着来人“宋少爷,你去那里了。还说我开业的时候,准来。结果一去没了踪迹,平白的让我惦记。”      宋子秀身穿大红羽纱的袍子,头戴金冠,一脸是笑 “哎呦,田娘,你这样为我牵肠挂肚,这让我情何以堪啊,啊啊,有俏佳人,守候在后园深处……”他拖着唱腔坐到田娘对面。      “小姐,他们说是你的朋友,掌柜的要我带进来。”三顺一脸汗津津的跑进来说道。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田娘点头说道。男孩看了看宋子秀,然后退到门口站着。      田娘看向宋子秀,这人好像晒黑了些,人也高了些。“又胡说,到底跑那里去了,一去三个月,我开店你都没来。”      “郑小姐,好久不见。”田娘听见声音,看向门口不由的楞了下。   门口又陆续进来的两个少年,前面的虽然变化不小,好在她还能认出,后面的看着熟悉,却是不记得那里见过。      “尹兄你是认识的,他本是凤孙贵子,你这地界,他那里看的上眼,是我拖着来的。这位你也见过吧,文殊,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翡翠面的真正主人。”宋子秀朝那个一身蓝色长衫的少年招手说道。      “郑小姐,你别听子秀胡言乱语。我最近一直忙于课业,都没怎么出家门。子秀一直不在京城,昨个他回来,我才听说这里你是主人,就约了一起过来。恭喜恭喜,一点心意,不要嫌弃才是。”尹承宗还是一贯的温和,递上来一个盒子。      田娘接过来,笑着敛衽施礼“多谢尹少爷光临,您能来就是我的荣幸,小女子高兴还来不及,那里会嫌弃。”      “咦,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怎么没和我说。要给也该我先吧,啊,这里可是我带你们来的啊。诺,把他那个扔了,他能有什么好东西,来给你这个。”宋子秀嬉皮笑脸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织锦的袋子,递给田娘。      “子秀,你又这样,别吓着郑小姐。”尹承宗笑着拉开宋子秀抓盒子的手。      龙文殊也递上他的贺礼“我们来的迟了,还请笑纳。”      “龙少爷,您太客气了,您能来是我想也不想到的贵客啊。三顺子,去通知准备一桌上等的席面,算我的账上。”田娘对一直站在门口的的男孩说道。      “是,小姐。”那个男孩看了眼屋里,然后转身朝后面走去。      “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你那里找来的。”宋子秀看着那个出去的男孩问道。      “唉,他是昌柏捡来的,没几天的事情。那天他饿倒在我家的门外,刚好我弟弟出门去族学看见了,就把他捡回来了。养好了身体,问了下,说是外省的流民。今年刚十一岁,比昌柏还小一岁,我看着他也无处可去,就安排到店里。我娘说不放心我一人来回,看他年小却有把子力气,就让他跟着我。”田娘叹口气说道。      “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总这么抛头露面的也不太好,有个人跟着也成。”宋子秀说道。      一时间,“小姐,酒席送到二楼的云来阁,您和这些客人现在就可以上去了。”三顺子在门外回道。      “嗯,回头就过去。”田娘刚说完,回头就看见宋子秀把尹承宗的盒子打开了。      “我说尹少爷,你家大业大的,就送这个,小气吧啦的,你就抠吧,看你弄那些钱将来做什么。”宋子秀打开那个盒子,拿出一个小小的青铜鼎来。      “你懂什么,多谢尹少爷的好意。”田娘过去笑着拿起那个精致的小铜鼎。      “你懂,你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宋子秀撇嘴说道。      “我懂啊,尹少爷这是希望我的店如同这鼎一样,稳稳当当的,兴旺兴盛,鼎盛繁华。尹少爷,我说的对吗?”田娘微笑着看向尹承宗。      “行了,显摆什么啊,看不出来,小丫头还读过书呢。”宋子秀又去打开龙文殊的卷轴,“文殊,不愧是读书人,这字写的还真是不错,可是这个挂那里好呢。”      “你送的是什么,干什么就拿我们两个的取乐子?”尹承宗看着宋子秀耍宝,不由的笑道。      “我和你们能一样吗,田娘,你回去再看,保证和你心意。”宋子秀按着尹承宗不让他打开织锦袋子。   “是该看看,回家了一次,不知道你吃了些什么东西,如今越发贫嘴了。”龙文殊也笑着说道。      “呵呵,行了,我和你们的差不多,别看了。那个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啊。”宋子秀死活不撒手。      “好,我们这就去上去吧,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三位尝尝的我们店的招牌菜和招牌点心。”田娘笑着给宋子秀解围,只要她也怕这位送了什么惊世骇人的东西,让人看了想入非非,就开口请他们三位上楼。      尹承宗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宋子秀,放开了那袋子,然后彬彬有礼的随着田娘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没意外的话,晚上还有一章,我最近都会多发的,周末看书愉快。 ☆、42 缘来否      出门才想起,如今不能随便露出颜容了。让宋子秀等人在前面等一下,田娘又回身进去拿帷帽,三顺自然的就跟在她身后。      “三顺,三位爷的随从可是安排了?”田娘一边戴上帷帽,一边问道。如今她也大了,今天要不是他们三个,田娘是不会出面招呼的。      “小姐放心,我让掌柜的在楼下给安排了一桌。”      “嗯,做的好。”田娘才想去这些少爷该是带了随从过来的。她刚刚忙乱,倒是忘了安排,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机灵。   “你们主子奴才的说什么呢,还不过来给我们带路。”宋子秀回头喊了句。      “安静一会吧,到底她的女儿家,你这样随便,让她恼了你可怎么好。”龙文殊拉了宋子秀一下。      “来了,三顺前面带路。三位请。”田娘连忙过去说道。      一行人进了雅间,宋子秀扫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摇着头笑嘻嘻的找了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下。      “小丫头,如今也会糊弄人了,这两位爷什么菜没吃过,就是御厨做的,也是吃过的。你最好是自己去做几个,才能显示你的诚意呢。”宋子秀沾了块桂花糕放到嘴里。      “郑小姐,你别听他胡说。我和文殊最主要的想过来看看你这个故人,吃东西还是其次的。”尹承宗拍了宋子秀一下,然后大家分宾主落座。      几个人说笑,三顺子坚持站在门口,不肯离开。“昌柏兄弟这是捡了个什么啊,田娘,不如把他送我吧。”宋子秀几次催三顺子出去无果后说道。      “宋少爷,你不是酒又多了。他是个人,又不是物件,还给你,你想都别想啊你。”田娘皱眉,这位受什么刺激了,越发的放荡不羁,这传出去,估计又多一条,不止喜欢女人,又开始喜欢男人。      几个人正说笑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三顺不用田娘开口就开门出去了。      “小姐,崔大娘找你。”三顺匆匆进来上前回道。      田娘楞了下,崔大娘找她找到这里来,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不成。她看宋子秀几人,“几位慢用,我去看看。”田娘歉意的说道。      “郑小姐,你去忙好了,我们兄弟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尹承宗开口说道。      “去吧,一会你不用过来了,回头我再去找你。”宋子秀看田娘眼角眉梢都带着倦意,不由的挥手说道。      田娘微微的笑了笑,敛衽施礼后,随着三顺出了雅间。在雅间外面,田娘看着崔氏一脸的急切表情在那里走来走去。      “大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吗?”田娘上前拉着崔氏的胳膊问道。      “田娘,平西侯爷来咱们这吃饭了。呵呵,是你秀芝表姐夫陪施侯爷过来吃饭,吃的挺高兴的,还要各色点心带走。”崔氏一脸兴奋的说道,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面色有些迟疑“只是侯爷听说点心都是你琢磨出来的,想见见你。是我不好,没说你还是未出阁的闺女,侯爷还以为是和我一样的老婆子呢。”崔氏说道。      田娘一楞,施南生来了,他怎么会来她这样的小店。虽然百香居如今有些名气,那也是在南城这样平民区域里。那些高官大户,还是不屑于来这里吃饭的。      “大娘,你也知道,这个店有我一半,我那里能不见客人,何况还是这样的英雄?我去就是。”田娘稳了心神,笑着说道。初一十五的上香祷告,给这个人祈福,这个名字已经印在心里了。      崔氏来时,她就说了实话。其实除了张氏,大家都知道这个店就是田娘开的。这种事情,日子长了,那里能瞒得住。崔氏最初很吃惊,觉得田娘这么小,能支起这样的店面很厉害。      她是从乡下来的,对于女子出来谋生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村里多得是家里男人去当兵了,或是出去跑船什么的,就剩下老弱妇幼,女人不下地干活,那一年到头吃什么,喝什么。什么男女大防,她看到不重,说白了,普通人家的闺女没出阁的时候,不都得下地去种田。      “可是那里还有他的两个侍卫。”虽然崔氏不觉得女子谋生活如何,可是对于让田娘见三个陌生的男人,她还是觉得不妥当。      “大娘,我带着面纱就是。有您陪着,谁也说不出什么的。”田娘伸手从怀里抽了条丝巾出来。      施南生也在二楼的雅间,和宋子秀的房间就隔着一个。田娘随着崔氏进去的时候,屋里剩下的只有一个人了,崔氏楞了下。      “姑爷啊,你们侯爷呢?”崔氏问道。      “姑妈,侯爷有事,先走了。这是饭钱,我也得马上追上去。”田茁风匆匆说完看了眼田娘,然后放了一锭银子就转身出去下楼了。      “你看,这事弄的,我还想着,”崔氏有些惋惜的说道。      “大娘,这有什么,侯爷是贵人事多,能来咱们这里,都是咱们的福气。刚刚你不是还怕我见他不妥当吗,如今不是和了您的心意。走吧,大娘,我忙了这阵子,也累了,想回去歇会。”田娘笑着挽起崔氏的胳膊。      “难为你了,这么小,要支起这样一大家子。我看三顺跟着你到底不大妥当,还是该买个丫头才是。”崔氏叹口气说道。      “大娘,我现在那里养得起啊,以后再说吧,我如今自己料理惯了,用不着。”田娘苦笑,现在她虽然赚了些钱,可是用钱的地方也多了起来。      先不说田娘这里,单说施南生,打马飞奔回府,一脸怒气的冲向海棠苑。“丝丝,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她今天本来挺开心,尤其是侯爷早上还答应她一起吃晚饭。可是中午,不知道四小姐又说了什么,小姐就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房里,直哭到现在。如今老夫人病着,奴婢不敢去打扰,可又怕小姐这样哭坏了身子,就只好让人去请侯爷回来。”一身葱绿绢丝衫子的丝丝,一脸焦急的说道。      施南生听到里面传出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觉得头都大了,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爱哭的毛病让人头疼。      “我去看看,你把这些都装盘,端进来。”他随手把打包的点心递给丝丝。      海棠苑的丫头婆子如今都躬身侍立,鸦雀无声。这位侯爷谁不知道杀人不眨眼,大热天的,他一路走过,这些人都觉得像寒风过境。      “颜卿,哥哥给你买好吃的点心了,你打开门,咱们一起吃好不好?”哄女孩,施南生实在是没经验,他捏着嗓子说道。      “哥哥,我是个不详之人,我以后不要见你了。”里面传出沙哑的声音。      “又胡说,你这样岂不是让哥哥无地自容。颜卿,听话,把门打开。你都多大了,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他们兄妹这里正说着,院里忽然进来一群人。二夫人拉着玉卿,怒气冲冲的过来。      “大侄子,都是这死丫头乱说话,颜卿啊,我把你妹妹带来了,你快些出来,要打要罚都由你。哎呦,我的好闺女,你这样婶娘心里难受啊。”      “娘,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我干什么。大哥,虽然我不是你亲妹妹,可是我从来当你是我亲哥哥。大姐,我到底说什么了,让你如此委屈。”玉卿白嫩的小脸全是委屈。      颜卿只是哭泣不开门,施南生皱着眉头,“婶娘,颜卿并没有说是因为玉卿才如此,您这是干什么。”      “哥哥,我是个不详的人,你不要管我了。”颜卿终于打开门。      “我一直在老太太那里伺候,没顾上这里。刚刚有人说,是因为这丫头说了什么不中听,让大侄女啼哭。我想着,天热,不管对错,她做妹妹也该哄姐姐才是,免得颜卿哭坏了身子。”柳氏一脸诚恳的说道。      “我说过,不要在府里提什么命啊,运的。颜卿是个孩子,她那里受得了这个。”施南生上前给颜卿擦了泪,然后说道。      “大哥,我娘这话我可担不起。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凤卿说,如今有这样的传闻,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新嫂子,祖母也病了,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不吉利的人和东西,要不要去道观拜拜。这和大姐有什么关系吗?”玉卿也垂泪说道。      “玉卿,你大姐是个心思重的,看在我的份上,只能委屈你们以后说话注意些了。”看着瘦弱的妹妹眼泪盈漫的样子,施南生也觉得这话没什么,可妹妹怎么就会哭成这样。这家务事,可比上战场杀敌还让人为难。      “这还真没什么,那你以后也少说话。你们兄妹聊着,我还得去老太太那里,如今刚好些,可不敢再大意了。”柳氏扫了眼颜卿,颜卿哆嗦了下,然后带着女儿和下人呼啦啦的又走了。      施南生又安慰了半晌,叹口气“颜卿,你要宽心,那些不相干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你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怎么老是不自信呢。我看你院里的人也不顶用,已经托人找了两个丫头,明个就该进来了,你以后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哥哥就你一个至亲的人了。”      “哥哥,我知道,我以后不会了,可是她分明就是在说我。”颜卿怯怯的说道。      “她比你还小,那里懂得那些,不过是小孩子顺口胡说罢了。”施南生真没觉得那话有什么,都是小女孩的一些无聊话而已。      颜卿就搞不懂,玉卿怎么那么会做戏,明明比自己还小一岁呢。每次她挖苦自己,回头都会变成是和自己玩笑。如今连哥哥也认为那些不算什么了,难道都是她的错吗?    ☆、43 施家人施家事      施南生这里安慰着娇弱的妹妹,好不容易颜卿展露笑颜。他又陪着她说笑一阵,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脱了外面的袍服,打算去洗漱一下,就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音。      “谁在外面,不知道侯爷在屋里休息吗?”丝丝皱着眉头朝外说了句。      “哎呦,我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不是老夫人的那边的人过来了,才说了几句。侯爷,老夫人那边请你过去。”一个清丽的女子笑着掀帘进来说道。      “蓝叶,刚刚不是说老夫人睡下了吗?”给施南生整理衣服的丝丝问道。      “是啊,刚刚我去送人参的时候,二夫人是这么说的。你如果不信,就该自己去一趟才是。”蓝叶看了眼丝丝,似笑非笑的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一会谁有空,把我昨个带回来的茶叶给大小姐送去,那个是她喜欢的龙井,昨个忘了说。丝丝,给我件衣服,我这就过去。”施南生皱了下眉头,他本想洗漱后过去看祖母。什么事情这么急,等不及找到他这来了。      到了外面一看,原来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琴兰,如风摆杨柳似的蹲身行礼 “奴婢给侯爷请安,老夫人请你过去商量事情。”      “这就走吧。”施南生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道。      一身粉红衫裙的琴兰,狠劲的扭着手里的丝帕,跟在施南生身后。看着前面大步行走的男子,想着自己为了这趟差事,重新梳的新式发髻,戴的新式的金簪,刚得的步摇,新画的眉,新涂的口脂,这位爷就跟看不见似的。      “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下贱。”蓝叶看着身子扭成三四节的琴兰,撇撇嘴说道。      “你就积点口德吧,谁到了你嘴里都变成了勾引侯爷的了。”丝丝觉得这话刺耳的很,不由的说了句。      “我不过白说句大实话罢了,不像有些人,口是心非的。不要以为飞上梧桐枝都是凤凰,哼,还有乌鸦。”蓝叶哼了声,转身进去。   丝丝一下子就噎住了,半晌才说句“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得,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施南生一路无话,很快到了老夫人的祥瑞院。院里的丫头婆子,看到施南生到来,都纷纷行礼问安,有那聪明伶俐的赶紧跑去给他帘子。“侯爷,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吧。”琴兰说道。      “不必,我自进去就是。”,施南生淡声说完,就穿过门廊转过槅扇,来到老夫人的内室。      一身茄花色薄缎大衫的老夫人,正靠坐在大迎枕上和身边的婆子丫头说笑,看见施南生进来,不由的更是笑的眼睛都没了。“这正说着呢,你就来了。外面天气可是热的很吧?”      “是有点热,不过还好。子恒给祖母请安,祖母今日可好?”施南生躬身给老夫人行礼。      “快给侯爷上二夫人刚刚送来的那个冰绿豆汤,那个解暑气。你尝尝味道是不是很好?”老夫人笑着说道。      “味道不错,您看着气色比昨个好多了,看来这个太医的药还是吃得的。”施南生接过绿豆汤喝了口说道。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这身子比前几天松快多了。这阵子可是给你累坏了。”老夫人笑着说道。      “明个他来,让他再给你多配些调养的药丸来。缺什么少什么珍稀药材的,和我说,我去找。”施南生面色柔和的说道。      “那里需要哪些,这就挺好了。琴兰,你带她们下去吧。”老夫人挥手把婆子和丫头都打发出去。      施南生默然无语,他知道老夫人找他,无外乎就是二叔家的事情。可他那二婶娘,想到这,他不愿再想。      “子恒啊,我如今老了,最想看的就是儿孙满堂。本想给你相看个好人家的姑娘,可我这身子不中用,你自己可有看上的人家?”老夫人提起施南生的婚事来。      “祖母,您好好的养身子,不用为我的事情操心。我现在常年不在京城,对这些也不熟悉。祖母不找我,一会我也是要过来的,刚刚接到圣旨,让我去江南一趟,娶妻之事等我回来再议吧。”      “这刚回来几天,怎么又要走?去多长时间,有没有危险?”老夫人紧张的说道。她这个孙子真让她骄傲,可这婚事还真有些坎坷,本想趁着他在京城,给他办了,没想到这又要走。      “祖母放心,这回不是打仗,没什么危险的。皇上让去办些事情,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这时候才想去,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和颜卿说,估计一说,小姑娘又该哭个不停。想到这个,他就头疼。      “无量天尊,三清祖师爷保佑你。不去打仗就好,祖母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不然你要是有个好歹的,我到时候去了地下,可没脸见你爹。”提起大儿子,老夫人一脸伤感。      “祖母又胡说,您要长命百岁的。我这一去,妹妹的订婚的事情还要祖母多操心些。”施南生想起颜卿的眼泪,不由的叹口气。      “本想是给你想看媳妇的,没想到倒是误打误撞的给颜卿找了个好人家。那孙家是个好的,我都打听多少人家了。你也和他父亲同朝为官,不也打听说是个守礼的人家吗。她定亲的事情有你二婶娘呢,你放心就是。”老夫人提起颜卿的婆家,一脸笑意。      “孙儿打听了,长瑞是个好的,只是颜卿这个性子还劳祖母多教导才是。”      “颜卿怎么样了,可还在伤心?玉卿凤卿都是有口没心的,偏这个丫头是个心细的。刚刚你婶娘在我这她们姐妹好一通说,你回头也说说颜卿,都是自家姐妹,大度些。”提起颜卿,老夫人皱了皱眉头。      “是,我知道,刚刚已经和她说了。只是请祖母以后还要约束一下,不要提及命硬克父母之事,不止颜卿接受不了,孙儿也不喜欢,不想听到府里有这种言论。”施南生想起这个脸色就有些沉。      提到这个施南生难免生气,本来妹妹性格挺开朗的,可是二夫人不知道有意无意的,说起他父母过世都是颜卿命硬引起来的。      “为了这个,那年我不是已经罚过你婶娘了吗,以后也再没人提起过。她也不是有意的,你就不要再怪她了,好歹她也照顾了我和你妹妹这几年。”老夫人对这个儿媳妇一向满意。      柳玉蝉娘家算是没落了,只是她亲娘是商家出身,自幼她受她娘的熏陶,最是个能说会道的。她又长的好,面相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最关键是她会生,十年里生了四个。头两个都是男孩,长子施南云,今年十八岁,早就定下了亲事,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就等着明年金榜题名然后成亲,大登科之后再来个小登科,想要双喜临门。      次子施南雨,十五岁,据说长的最是像老太爷,如今在族学里读书。长女玉卿十二岁,次女凤卿十岁。二房里还有个庶子,十岁的施南风,是贤姨娘生的,这也是老夫人最满意的一点,贤惠还不妒忌,能容得下姨娘通房。      “祖母这些年照顾我和妹妹,孙儿终身不敢忘的。”施南生抿抿嘴说道。他知道,即使母亲在世,也是不讨祖母欢心的。就母亲那清冷的性子,那里能和二夫人又是秧歌又是戏的会哄老夫人欢心。      “子恒啊,祖母知道你心疼颜卿,可是她这个性格也太敏感了。唉,我知道你心里对于你二叔一家有想法。”老夫人终于提起本次面谈的主题。      “孙儿没有,我只是希望颜卿能开心些,毕竟她如今也定亲了,在家里也待不了两年了。”      想起柔弱的妹妹,他心里烦躁,这样性格如何去人家做主母。可如何能改变呢,面对万马千军没皱过眉头的施南生,对于女子的眼泪,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小时候,你二叔很疼你的,虽然当年你父亲病重提出分家,是他不对,可后来他不是也悔过了吗。你去了军中,还不是他照应我和你妹妹。”老夫人说起这个多少有些心虚。      大儿子多才多艺,可惜才高命薄。小儿子最会讨她欢心,只是自小不爱读书,当年勉强得了个同进士。外放舍不得,在礼部做个八品的书记官。蹉跎多年,好不容易靠着侄子的面子,去年提到了五品。      “祖母,您心疼二叔我没想法,毕竟他是您的儿子。他照应您和妹妹孙儿从来没忘,但是祖母,那已经是到军中三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已经是中军令,每年都给二叔一千两银子家用的。”施南生忍耐的说道。      祖母总是这样,事事都为二叔着想。可是他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是祖母这些抚养妹妹也不容易,他离家的时候,妹妹才那样一点点大。      “你还是怨我,不该让他们入住当年的将军府如今的侯府是吧。可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常年驻扎西疆。我年老 ,颜卿年幼,你又没娶妻,这府里没个能干的女主人怎么行?你二婶那人,自来就心疼你们兄妹,是个热心人,这府里这几年多亏了她。”老夫人说的有些口干,喝口茶水,然后喘息了一会才又说道。      “祖母,我不怨,只要您高兴比什么都强。”施南生看老夫人喘息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今天让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你二叔的事情。”老夫人看了眼施南生说道。      “二叔怎么了,年前才升到五品员外郎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施南生问道。      他二叔施庭,字陆言,今年三十八岁,当年施南生的父亲去世后,他闹着分家,把施家老宅给了施南生,却把家里的庄子铺子都划到他的名下。可是他自幼就会讨老夫人欢心,老夫人一向宠爱,也都依着他。后来看侄子在军中崛起,又以赡养母亲照顾侄女住了进来,等施南生得知的时候,人家都以施家主人自居了,绝口不提当年分家的事情。      “我活不了几天了,以后的事情我看不到了。我只有一个心愿,想看自己儿孙满堂,你爹为了你娘,不顾你们兄妹而去。祖母在这世上没什么人了,就剩下你二叔这个一个儿子了,看着祖母拉扯你和你妹妹这么些年,你也拉扯他们一把,那可是你亲叔叔和弟弟妹妹。”老夫人说完,长出一口气。      “祖母,您好好的养身体,我明白您的意思。回头有机会我给他想法子,只是他刚刚升一级了,太快了也不好,毕竟我是武将,文官这里不是很熟悉。有机会我会提的,您放心就是。”施南生心里苦笑,这一定是他那个好二叔二婶提出来的。      这些事情,他真的不愿意办,可是祖母如今病重,他舍不得老人伤心上火,这世上,除了妹妹就是祖母是他最亲的人了。至于二叔一家,他心里明白,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老夫人看施南生答应,才放心的闭上眼睛睡去。      施南生不知道,这算是他最后一次和祖母长谈,他也没想到,他这趟差事办的那么久。当他再回京城却是为老祖母奔丧,没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天元十年七月,施南生奉命去江南查官员贪贿,公盐私卖之事。历时十个月,牵连江南四省,官员下马无数。      天元十一年五月,施南生祖母逝,施南生守孝一年。      天元十二年八月,南疆土司暴乱,施南生奉命挂帅,帅大军十万南征,历时近十个月,南疆平定。      天元十三年五月,施南生回京给祖母办两年祭奠。    ☆、44 婚嫁路      天元十三年的五月初,百香居的后院。      “大舅母,这个味道如何,这个我可是请教过高人指点的。”一身淡蓝细布衫子的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坐在田娘对面的正是张家的大奶奶刘氏,身穿淡绿绣百蝶穿花绢纱褙子和金丝绣团蝶百花十二幅长裙。一如三年前,还是白皙鹅蛋脸,温柔娴静的样子,只是神色却是比那时候要开朗的多。      “味道不错,你的手艺越发好了。今年十六了吧,大姑娘了。”刘浅语看着眼前的女子点头说道。      刘氏看着眼前的女子,身上的淡蓝的衫子虽然是细布的,可是剪裁合体,更衬得田娘的体态轻盈,气质优雅。乌鸦鸦的头发上只简单的插了根银钗。白嫩的瓜子脸,弯眉杏眼的,那里还有当年那个黄头发,瘦小微黑的乡下丫头的影子。红润的樱桃小嘴越发的显出面容的精致,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的女子,让人看到了就觉得舒服。      “嗯,我是四月生的,虚岁十六了。”田娘微笑着给刘氏把茶续满。      “如今这店面也扩大了,这几年可是辛苦你了。”刘浅语看着院子里小小的假山,树木葱茏,鲜花似锦。听着前面传来客人的说笑声,不由的赞叹道。      “我年轻,不觉得辛苦。关键还是舅母的支持,不然我光有想法也没有用,我自己如何做的来这些。”田娘微笑着说道。      “那也是你聪慧能干,舅母不过是坐享其成了。”刘浅语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最初这店的收入她并没看在眼里。可是这两年,她的分红可是比她想象的要多多了。      “大舅母,你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这个是我和李师傅一起想的,不太甜,还软和,适合老人家用的。您尝尝,可不可以拿出来卖。”田娘笑着又递给刘氏一块小点心。      “嗯,这个味道不错,还绵软可口,很好吃。唉,可惜老太太不在了,不然她吃到你做的这些点心一定很高兴。”刘浅语笑着接过来,然后叹口气说道。      “老太太她,都是我没福气,不能多服侍她老人家几年。”想起那个慈善的老人,田娘眼圈一红,低头说道。      “好孩子,你做的够好的了。老太太一生最牵挂的是你娘,你把你娘和弟弟都照顾的很好,老太太在天上也是高兴的。”      “到底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让老人家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然也许现在还能吃到我做的点心。”田娘想起那年母亲的糊涂事,不由的叹口气。      “老太太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有错,我说句诛心的话,那也是两房太太的错,做什么跑老太太那里吵闹,和你没相干的。话说回来,老人家去的时候,已经是六十九了,算是喜丧,你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刘氏拉着田娘的手叹息着说道。      “大舅母,多谢你这些年对我们家的帮助,不然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田娘由衷的说道。   田娘想起当年被劫,幸好平西侯爷从天而降,不然自己和昌柏的后果不堪设想。为了以后不再被人欺辱,自己下决心拿着全部家产去找刘氏合作,老太太突然离世,张氏卧病在床的往事,让田娘从心里感激刘氏当年的信任。      “那些不算什么,都是你做的好。绿锦,你带着红娟先出去走走,我和表小姐有话说。”刘氏东看西看的,半晌后把身后的丫头婆子打发了出去。      “舅母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田娘看刘氏言不由衷的,猜想她有什么事情不好说。      “唉,这个事情我真不好开口。你看你十六了,要不是连着守了四年的孝,早该嫁人,我像你这么大时候, 都有了老大了。”刘氏不知道想什么,半晌才说了句。      “不急,我想等昌柏成家后再说。”田娘有些无奈,但还是笑着回答。守孝结束后,最近很多人开始关注她的婚事,包括她的娘和井妈妈等一干人。      “那怎么行,那你可就是老姑娘了。十六就不小了,要是前朝,早就强制婚配了。我这里有个人选,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就想越过你娘,先直接和你说。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你要是同意我再和你娘说。这个人你也熟悉,就是春熙。人品你比我还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刘氏一口气说完,然后喝了一大口茶水。      田娘半晌无语,刘春熙如今二十五了吧。大小且不论,他娶过一房妻子,只是四年前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没了。留下一个男孩,如今房里只得两个通房丫头看护那孩子。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不见得同意,只是家里如今催他娶妻,他和我提了很多次了,我无法才来问你。”刘氏想起侄子殷切的眼神,牙一咬,催问道。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两个人不般配。凭着田娘的样貌和资质,做一个官家太太都绰绰有余。      “舅母,这个,我真的不急。如今家里刚刚好点,今年昌柏还要参加院试,我还等着他过了去参加乡试,虽然他还小,学里的教授说他不适合参加明年的会试,可我看他的意思还是想试试的,这个时候,我不想他因为我的婚事分心。”田娘缓慢的开口说道。      这几年三太太管的严,刘氏很少出府,因为过继的事情,连带着田娘也不受三太太待见。因为这个,田娘也不好常去张府找刘氏。      刘春熙人挺好,很多事情都是他帮着田娘,可是田娘从没想过要和他一起生活。她如今还没有成家的想法,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他只想好好的守着母亲和弟弟。就算将来年龄大了,嫁不出去也没关系,弟弟一定会成家,等他们有了孩子,她抱一个养在身边也就是了。      “看来你是不同意了,我早就和他说,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不死心,非让我来问问。我的事完了,这就回去了,你表弟也该下学了。”刘氏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长出了口气说道。      “大舅母,刘家表哥是个好人,这些年多亏他照应我,我能有今天,除了舅母,最该感谢的就是刘家表哥了。您不要伤了他,还请他不要生我的气,是我没那份福气。”田娘扭着手绢,一脸尴尬的说道。      她知道刘氏也是好心,毕竟刘家虽然不是官家,可是京城首富里还是能排上名号的。各行各业都有他们家的身影,而刘春熙是这一代的掌门人。她如今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就凭他们孤儿寡母,她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知道该怎么说,日后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以后该怎样就怎样,他那个人,老好人一个,是不会生你的气的。”刘氏安慰田娘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绿锦笑盈盈的进来,“奶奶,大少爷和表少爷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看绿锦姐姐乐的,今天一定是你们家那口子跟着表弟去上的学。”田娘笑着打趣道。      “表小姐就知道打趣我,那天小姐嫁了,我看你拿什么说嘴。”绿锦脸一红说道。      绿锦一年前由刘氏做主,嫁给了他们大少爷的跟班长庆,如今已经成了刘氏院里的管事妈妈了。      两个人都看着远远过来的两个少年,都是长身玉立,斯文俊秀的样子,不过是一个穿蓝,一个穿月白。      “昌柏给大舅母请安。”如今已经高了田娘不止一头的昌柏躬身给刘氏行礼。      “给娘请安,给表姐请安。”刘氏的长子,十四岁的张鹏,一脸严肃的给她们两个行礼。      “表弟好,快请坐下。”田娘笑着起身回了半礼说道。      “呵呵,好好,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都快坐下,热了吧。”刘氏笑着招手。      “今个都学了什么,怎么想起来这里?”刘氏慈爱的看向张鹏。      “听说娘出府,我想着可能是到表姐这里来了,走到半路碰到表哥,就一起过来了。”张鹏白嫩的脸蛋绷得紧紧的,明明是个稚气少年,却偏偏做老成状,让田娘每次看了都想乐。      “大舅母,我本想回家,刚好看到表弟就结伴过来了,顺便接我姐回家。”昌柏微笑着解释。      今年十五岁的昌柏,清瘦的脸庞上,长着和张鹏相似的眼睛,都是有些狭长的大眼睛,眼尾有些向上,给人清贵优雅的感觉。      “这日子真不禁过,这一转眼,昌柏都这么大了,上次我看到还和鹏哥差不多,现在看好像比鹏哥还高半头。”刘氏看着斯文优雅的昌柏感叹道。      “他就高一点点,没有半头。”张鹏抿嘴说道。      大家说笑了会,天色不早,刘氏带着张鹏坐车回府,田娘也和昌柏一起坐车回家,两拨人在百香居后门分开。      “娘,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表姐这里,平是不都是表姐去府里?”张鹏有些疑惑的问向刘氏。      “唉,是你表哥求我来,他想娶你表姐。”刘氏叹口气,她是真的喜欢田娘。可怜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撑起一个家,也不知道这样好的女子最终便宜了谁。      “娘,你真是胡来,表哥多大岁数了,那里配得上田娘。而且昌柏是个有大志向的,您这样,我怎么有脸见他。这个不行。”张鹏脸色一变,生气的说道。      “你懂什么,田娘有什么,一个普通女子,能嫁给你表哥都是她的福气。”刘氏看着大儿子,不由的逗弄他道。      “娘,这事您别管,田娘那样诗情画意的女子,怎么能给表哥做填房去。”张鹏绷着脸说道。      “诗情画意?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昌柏说的。行了,你急什么,我也知道不合适,不过是白问问,不然无法和你表哥交代。田娘的身份,你舅母并不喜欢。如今你大舅母已经相看好几家,这事情了结,你很快就有表嫂进门了。”刘氏笑着说道。      张鹏长出了口气“嗯,娘你做的对,表姐是张家的外甥女,怎么能随便嫁入商家。”      刘氏皱眉“你这是嫌弃你表哥,还是嫌弃你娘,就是田娘,她如今难道不是商家?”      “娘别多心,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昌柏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田娘又是聪慧的,不该委屈。”张鹏不理会她娘的怒意,淡然的说道。那一脸的淡然,真不像十四岁,倒像四十岁。      “你倒是帮理不帮亲啊,你爹要是有你的一半,娘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机为你们兄弟谋划。”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挣回来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来。”    ☆、45 仗义每从屠狗辈      田娘姐弟目送刘氏母子离开,才上得车去。姐弟两个分两侧坐下,昌柏帮田娘把车窗门帘卷起,放下薄纱,然后才招呼车夫赶车。      “姐,你拿下面纱吧,这车里也没旁人。”昌柏收起手里附庸风雅用的纸扇,探手拿出一把大蒲扇,给田娘扇着。      “看你,姐那里就那样怕热了。喝水吗?”田娘取下面纱,迎着习习的凉风,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她这车外面很普通,青布罩子,里面却被田娘弄得很舒适。前面有个小小的茶几,左墙壁上还嵌有一个小小的柜子,里面有小点心和茶叶什么的。右侧有个小小的棉槽,里面放着热水壶。两侧有座位,一道纱帘隔开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睡榻。      “不喝,刚刚我都喝饱了。姐,大舅母来做什么?”昌柏一边扇着,一边皱着修长的眉毛问道。      “没什么事情,就是闷了,过来看看。你昨个你写的那篇,先生看了说了什么?”田娘笑笑一句就带过去,她不想昌柏知道这些。      “先生说下个月推荐我去下场参加院试,他说没有意外的话,我一定能过。”提起这个昌柏双眼晶亮,却努力压抑着兴奋说道。      “嗯,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让娘也高兴高兴,娘等这一天太久了。”田娘笑着说道。      “今天我约了崔二哥,想让他帮我看看文章。”昌柏看了田娘一眼说道。      “他来咱们家大娘知道吗,我怎么没听大娘提起?”想起崔贤,田娘不由的一愣。      三年前,崔贤进了国子监,天元十年的乡试,他中了举人。可是转过年的会试他却落了榜,他也不急,毕竟他那年才十七岁,多少人七八十岁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中的。   如今这二年就是埋头苦学,准备明年的会试。平时听昌柏的意思,进士是稳拿的,状元榜眼什么的,就得看运气了。      “我来的时候和崔大哥说了,请二哥来家给我讲篇文章,如果晚了崔二哥就睡在我那里。”   三年下来,崔浩如今是百香居的掌柜的了。来京城之前,他已经和邻村的姑娘定了亲事。他是个重情义的,天元十一年十月就把妻子迎进门。如今两口子恩恩爱爱,去年又得了个儿子,如今一岁多了,小日子过得特是红火。      “大娘现在对二哥的学业看的很重,你这样不会打扰到他吧?”田娘问道。      她也没想到,平时看着粗门大嗓的崔氏,其实细心的很。平时对崔贤和什么人来往,都去哪里,了解的很详细。难怪当年不肯让崔贤一人进京,她那样的有心的母亲,怎么能放儿子一个人,来京城这样繁华的城镇。      “怎么会,这和他在家里还不是一样读书做文章。大娘如今一天都在店里,二哥回家还不是他一个人,我听说偶尔还得照顾他的小侄子呢,只是大娘不知道罢了。”昌柏笑笑。      崔家紧张崔贤,崔贤其实很苦恼,却又没法说。他和昌柏虽然差了四岁,可是昌柏早熟,又是同乡,很多不能对人说的话,倒是能和昌柏说说。      “鹏哥也要下场吗?”田娘想起那个一脸老成的少年不由的笑了起来。      “他自然是要的,如今他们家的姨娘和姨娘生的弟弟最是得宠,他憋足了劲,打算考第一给他娘提气呢。”      想起刘浅语房里的事情,田娘皱了皱眉。大表舅如今这还不过是个八品官,哦,刚刚升了一级,如今是七品了,这在皇亲贵戚多如牛毛的京城里,实在不算什么。      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姨娘通房,小妾丫头,嫡出庶出的,也闹个不休。纵然刘氏不争,可架不住那新进来的姨娘挑事。这三年,三房里不管是老爷还是少爷,都不消停。      “他难道还和你说家里的事情不成?”      这么看来,她前世房里算是简单的了,只是她自己笨,被个表妹给算计了。田娘微闭了下眼睛,不再去想,如今那些都淡如烟雾了。纵然是看到那个人,她都没情没绪的了。      “他怎么会,整天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就是闷头读书写字。我们交好也是相互交流学业,这些事情倒是默哥偶尔会说起。他们兄弟两个,脾气秉性南辕北辙,默哥一天上串下跳没个消停,可他又极其聪慧,先生即生气又喜欢的紧。”张默,刘氏的小儿子。      “嗯,他们兄弟倒是和大表舅不同。”一路说笑着姐弟两个回到家中。      田娘一进院子,就听到屋里有说话声音。她微微笑了笑,一听就知道是她娘和崔贤在唠嗑。      “崔二哥来了,走,姐,咱们进去。”昌柏笑着拉着田娘进了客厅。      三年后,这屋里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摆设都没什么变化,田娘不意外的看到崔贤坐在那里和母亲闲谈。      “你们回来了,昌柏,你看谁来了。呵呵,贤哥你先坐,婶娘去后边看看,妈妈在那里洗菜呢。贤哥今天就在这吃,一会让你妹子亲手给你做几个菜。”一身兰花纺绸大衫的张氏,笑呵呵的起身说道。      如今的张氏可比三年前年年轻多了,就连白头发也看不到多少。脸色不再蜡黄,人胖了些,脸上皱纹也开了,如今三十的人了,看着倒像二十七八了。      “伯言叨扰了,婶娘您去忙,您做的都是我爱吃的。”如今有了字的崔贤,可不同与三年前了。      身材和昌柏倒是差不多高,只是他肩宽腰窄,已经是成年男子的体魄了,同样还是消瘦,却是风姿俊秀,儒雅温文。      “崔二哥来了,你和昌柏先坐,我和娘一起去看看,添几个菜。”田娘笑着和崔贤打招呼。      “有劳云裳妹妹了。”崔贤微笑着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笑着拱手说道。      “二哥客气了,回头你可不要嫌弃,都是些家常小菜。”田娘笑着说完就随着崔氏朝厨房而去。      “贤哥是个好的,也不知道那家的闺女有福气。这要是嫁进去,明年就算做不了状元娘子,那一个进士夫人却也是稳稳的。”张氏一边走一边感叹。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娘她对二哥的婚事看的很重的。”田娘笑笑,她娘的心思她多少明白些。      只是她娘又忘了他们家如今的情形,孤儿寡妇的。虽然这两年也置了些田地,可毕竟还是平民之家。崔贤自然是好的,放到那里那都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二年崔大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崔贤找个高门大户的女子,提升一下他们崔家的地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情为人子女的,那里有置喙的余地。别说她没有想法,就是有,那也没用。      她现在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如果她要嫁,也不会选什么读书人的。      “你也大了,如今孝期也过来,我听说谢家也来了京城,只是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缘分,唉。”张氏叹口气。      “娘,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明白,那样的人家不是咱们能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一无声息,你还提他做什么,也许人家如今早就成家生子了。”田娘皱眉,她娘怎么总是念念不忘这个事情。      “不提,不提,你这孩子,我这不是看到贤哥才想去那家的少爷,也是这么风姿俊秀的。”张氏看着美丽雅致的女儿,不想她不开心,赶紧笑着说道。      田娘没有吭声,低头默然,那个人这一年来,她其实常常会看见的。只是她知道他,而他不知道她罢了。      世事轮回,人事变迁,自从十一年大考后,尹承宗落榜。被他父亲发现他落榜的原因是因为醉心于农业研究,有一科的卷子竟然交了白卷。一怒之下,把他圈到城南的庄子里,闭门读书。两年来,都是年节有事情的事情,才会回城看看。还是年前看见他一次,到现在,田娘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      宋子秀那个家伙,两年前跟本就没下场参考,被他父亲得知暴打一顿。   后来不知道谁提议的,让他先成家后立业。他爹就给他在淮安城里定了一门亲事,他为了逃婚,跑去南边,说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的时候,戏言,如果他回来,田娘还没嫁掉,他就娶她。此一去,两年无音信。      有时候田娘想认命,比如当谢文磊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两年前大考前夕,龙文殊在百香居宴请谢文磊,为了给田娘多招揽客源,又请田娘出来相见。这样大家正式认识了。      龙文殊落榜回了淮安继续攻读,这三年,那些人都陆续失踪,最后竟然就只有谢文磊,三不五时的会过来吃饭喝茶。他和崔贤都在国子监读书,听崔贤提起过,他有个表妹,据说她们就要定亲了。      崔贤看着远去的身影,痴痴的收不回目光。昌柏洗漱后,过来看的,不由的笑嘻嘻的拿手在他眼前晃。      “二哥,回魂了,我姐都没影了。”昌柏坐下喝了一口茶说道。      “咱们认识多年,我的心事你都知道,可你姐她的心思我从没看透过。”崔贤叹口气,也不掩饰的说道。      “我姐她,都是我没本事,拖累了她。只是你光想也不行啊,总不能让我姐开口啊。我可先给你透个话,今天张家的舅母去了百香居,虽然我姐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刘家的那位,让她去探我的姐的口信去了。也就我姐,整天就想着挣钱,难为刘家哥哥的那份心,我姐愣是全没看见。”昌柏一反在田娘面前的乖乖弟弟形象,摇头晃脑的说道。      “什么,他那里配得上。可我如今不过是个举人,没有能力养家,怎么能提。我现在只想着明年我中了进士,然后就让我娘来提亲。”崔贤吓了了一跳,脸都白了。      “那你也得让大娘过个话啊,免得我娘她把我姐给许了人家,现如今,我姐可抢手了,天天都有提亲的人来。”昌柏小声的说道。      崔贤的心思他知道,本是从小就喜欢他姐姐的。他自然是喜欢崔贤的,不然也不会制造机会给他们。只是他姐每次都这样,问好,然后说不上一句话,就走了。      崔贤默然,他虽然没有正式说过,也暗示过。可他娘总是不置可否,只是说不求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就求媳妇是个父母双全的。他本想等自己金榜题名,再提和田娘的事情,可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毕竟田娘已经十六了,他决定今天回家和母亲提。    作者有话要说:亲,男女主角很快就见面了。 刚刚看见有个亲投雷,霓裳多谢洒洒和人生寂寞如雪。 最近因为小正太要考试,可能发文会晚些,不过我会努力保持日更的。 ☆、46 夜醉酒   “兄弟,听说了吗,北疆打胜仗了,这一下子,把那些没开化的野人都打回老家去了。哈哈,我天朝岂是他们化外之民可以觊觎的。”一个粗哑嗓子的男子豪放的大笑。      “是啊,你听没听说消失三年了醇郡王世子,如今一战成名了。唉,还是醇郡王舍得啊,看得远啊。这么一战下来,那怎么也得封个侯什么的啊。”另一个也跟着感叹。      “哎呦,他啊。这真是人不可相貌,海水不可斗量,啧啧,他我可认识,你们不知道吧,这三年前,那可就是个混世魔王啊,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啊,打马游街,捧戏子,逛青楼,那时候还差点挨了他的鞭子呢。没想到啊,啧啧。”一个尖细嗓子的声音,一副我最知道内情的样子。      “听说皇上龙颜大悦,还要给朝中这几位赐婚呢。我辈无能啊,以后要是有机会,也去战场走一遭,混个媳妇回家也是好的啊,哈哈哈。”那个粗哑嗓子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要说能征善战的还属咱们平西侯施侯爷啊,那徒手捉西宁王,单枪匹马的,据说是一手提起,南疆那个据说长的和猪一样的肥土司。您想想,那可是神力啊。多少大将军都被那土司给大败了,到底是施侯爷出手,想平定的,可惜啊就是犯了驳婚煞啊……”尖细嗓子的人感叹道。      “啥叫驳婚煞啊?你是说施侯爷还没成家吗?”一个外地口音的男子插话问道。      “听你的话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京城里人谁不知道施侯爷如今还是单身啊。”      “我从西边来的,那边的人都叫他煞神,不过你别误会,他们这不是骂侯爷,他们的意思是,一煞胜十福啊。很多人家都把施侯,爷当成福神呢供奉呢。”外地口音的人解释道。      “那是,那是咱们的战神,那些蛮子听见平西侯都能吓尿裤子。不过这陈瀚将军可不一样,那可是皇家子弟。才多大的年纪啊,北疆这次多凶猛啊……”      最近客人们谈的的最多的,便是这北疆大捷之事。就连一向不关注国事的田娘,也被灌了一脑门子的关于这次战争的前因后果。      天元十三年初,北边的大金国因为连绵大雪,造成雪灾,人畜死伤无数。他们本是游牧民族,生性狼戾,喜四处掠夺,因为雪灾,开年就断粮了。陈国本就是他们眼里的一块大肥肉,这下子更是红了眼,一连夺了两个城池,杀害边民无数。      连连失利让当今的皇上天天召集群臣商议,就在皇上恼怒忧叹朝中无良将的时候,北疆传回来大捷的好消息。不止打退了北金的入侵,还收服了几个部落。这其中最大的功臣竟然是匹黑马,那便是当年的有着京城小霸王之称的醇郡王世子,陈瀚。      据说此人矫勇善战,不止劝降了临近北疆的拓跋部落,还曾一人深入敌军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使得北金军心大乱,里应外合才使得此次征战以北金落败结束。当年的浪荡公子,醇郡王的世子,陈瀚,如今一战成名,天下皆知。      这些田娘听过就算了,她比较在意的是她的救命恩人,施南生。如今有了崔氏,她想不关心他的近况都不行,因为田茁风的原因。      通过崔大娘,她知道施南生两年前祖母因病逝去,侯爷很伤心,为之守孝一年。也知道他妹妹因为守孝错过了婚期,又听说他去了南疆平乱。      其他的田娘都是听过就算了,从知道他去南边平定土司□消息的那天起,田娘都是虔诚的每天早上三炷香,愿三清祖师爷保佑他平安。   前几天又听崔氏说,他已经低调回京,为祖母操办两周年祭奠。      田娘知道他平安,也就放下心来。又改为初一,十五上香。她没有什么能回报施南生的,能做的也只是求三清祖师爷,保佑他一生平安罢了。      如今她忙的很,昌柏六月初五要参加今年的童生考试,张氏日日在三清祖师爷像前跪拜祈祷。田娘心里也很担心,她不是担心昌柏考不上,而是担心一旦考不上,昌柏受不了打击。      最近看昌柏的压力很大,他房里的灯基本都是彻夜不灭。她准备找个时间和昌柏谈谈,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他们一家能平安的活着,其他都是次要的。      “田娘,你怎么还在忙,这些放在这里,明天我弄就是。”本就胖乎乎的的李师傅,三年下来,越发的圆润了,一笑不大的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      “师傅,我打算把明后天的都弄好,我弟弟过两天就要下场了,我娘紧张的不得了,我想在家陪陪他。”田娘笑着说道。      “难为你了,太晚了就住在这好了。如今各路战事都刚刚平定,各路兵马进了京城,现在城里人杂,不安全。”看着一身浅淡素净服饰的田娘,李师傅语气凝重的说道。      “嗯,您说的是。早上我就和我娘说了,今天我要住在这里,她还要打发井嬷嬷来陪我呢,被我阻止了。”   “你娘真是,有我呢,还能让人把你叼走不成啊。”李师傅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李师傅把孤身一人,一直都在百香居后面的厢房里住。那年晚归被劫的事情,让田娘一直心有余悸。开店之初,她就给自己准备了见客房。这几年,田娘有时候忙的太晚,就会提前和张氏说一声,然后留在这里和李师傅住邻居。      “是啊,我和我娘说了,我娘是这几天太紧张我弟弟的事情了,很多事情都糊涂了。”想起张氏每天都念念有词的样子,田娘笑了笑说道。      “这几年,难为你了。你娘不容易啊,孤身一个带着你们姐弟,好在你懂事能干,你弟弟也孝顺肯学,不然你娘可真难熬啊。”李师傅感叹。      天色完全都黑了下来,前面也没什么声息了。“师傅,您先去睡,我忙完了就过去。”田娘看着李师傅困的眼睛都闭上了,不由的推了推她说道。      “你也快些,我先去睡了,人老了,这一忙点就受不了了。”李师傅揉着眼睛去了睡房。      田娘看了看,基本都弄的差不多了,就去了前面。看到大厅一个客人都没有,跑堂的都窝在角落里打瞌睡。      “崔大哥,没人就关了吧,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嫂子一个人带小侄子也辛苦。”田娘到柜台那里和崔浩说道。      “大妹妹来了,楼上还有一桌没走呢。今天我娘回去的早,再说你嫂子她一天也不过就看个孩子,那里就累了。”一身万字图案的宝蓝绸子长袍的崔浩,笑呵呵的招呼着田娘。      “是熟客吧,我看着就是,你回去吧。等他们走了,我和他们几个关门就是。早些回去,也免得大娘担心。”田娘看了看,已经是戌末亥初了。今天的确是晚了,平时这个时间百香居已经是关门了。      “那里就差这一会,等他们走了,我再走。”崔浩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的想起自家的弟弟。      他虽然心实,可自家夫人是个伶俐的,看出了崔贤的心思。他问过自家弟弟,“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田娘?”      “大哥,云裳是我喜欢的女子,只是我现在没有能力提亲,她看着坚强,其实心里苦着呢,还请大哥日常多多帮她。”      他没想到崔贤竟然大方的告诉了他,只是这样好的女子,不知道他那个弟弟有没有福气娶回去。      两人正说着,楼上的客人就下来了,崔浩给结了帐,然后带着人收拾店里的卫生。      “崔大哥,你赶紧回去吧,实在是不早了。剩下这些,我和三顺做就是,就连他们也不用都守着的,反正我今天留在这里和李师傅住。”田娘看着一脸疲惫的崔浩催促道。      “好了,其他都不用弄了,这个时间也不会有客人来了,回头关上门就是。我刚刚还让人给你做了宵夜,是你喜欢的过水浆面条。这会也该送过来了,吃完你就休息去。”      “大哥总是这样,那里就饿着我了。回头让嫂子带虎子来店里玩,我可是真想他了。”田娘笑着说道。      “昨晚孩子闹了半宿,我的确是有些累了。”提起孩子,崔浩翘起了嘴角。      田娘知道他那个儿子,不过一岁多点的小人,淘气异常,却也异常的讨人喜欢。每次来都会甜甜的叫她姑姑。      “小姐,你的面条好了,是拿到这里,还是送后面去?”崔浩离开后,一个跑堂的过来问道。      “送这来吧,你们也都去吃些东西,回头过来关门就是。。”田娘笑着说道。      “是,小姐,我这就让人送过来。有事您就喊我,我就在那边。”眉清目秀的堂倌看着素颜的田娘,不由的脸红了下,说完退了下去。      “唔,真香。”看着眼前的晶莹剔透的面条,田娘低头挑了一根,刚要放到嘴里,就听到有人敲门。      田娘一愣,看了看后面,说笑声传了出来。离得虽然不远,伙计们都在吃宵夜,可是应该是听不到敲门声音。      门又被敲了几下,田娘想了想,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边,“客官,本店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崔浩在吗,是我,还请开门。”一个田娘耳熟的声音响起。      “您是?”      “田茁风。”      “快请进来。”田娘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田娘匆忙打开门,就看到田茁风扶着一个身穿冰蓝丝绸袍子,紫色大氅的男子。她微皱了下眉头,怎么会是他?      “郑小姐,打扰了,没想到你在,我以为是崔浩在呢。能不能麻烦你给弄碗醒酒汤什么的,我们爷他喝多了。”田茁风苦笑着说道。      “好,你先扶他坐下。”田娘干脆的说道。      “别回家,我不回去。小影,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做的不好。枉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你。”施南生趴在桌子上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先喂侯爷口茶吧,我去煮汤。”田娘亲自去煮了醒酒汤,回来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施南生蜷着身子靠在墙角。堂倌虽然被她打发去休息了,不至于传出去什么,可这样子也不是个事啊。      “侯爷他这样子也不舒服,这样吧,我后面有间客房,不如让侯爷去那里歇歇。” 田娘看施南生执意坐在地上,可是这地上毕竟太凉,这要是坐一夜,闹出毛病可怎么好。      “这,好吧,劳烦郑小姐了。”田茁风也一脸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很纠结,改了写,写了改,还是不太满意,大家先看着吧。 ☆、47 这是我的床      田娘先把大堂的灯都熄灭,然后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施南生任由田茁风扶着,一路上,田娘还担心施南生不配合,没想到他只是不言不语。偶尔田娘回头提示田茁风脚下时候,施南生只是保持着笑容,眼睛晶亮的看着她和田茁风。      很快两个人,就随着田娘来到后院客房。虽然说是客房,其实就是田娘自己临时的住处。平时田娘午休的时候会在这里,有时候晚了,就睡着这里。      “田爷,就是这里了,小店简陋,其他房间都睡着师傅和堂倌,只是这个是空着的,您看侯爷可还住得?”田娘打开门说道。      “咱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席天幕地的都睡过,那里还讲究这个。我们侯爷虽然是大家出身,倒是从不挑这些。”田拙风扶着施南生坐到床上,然后拍平枕头,把施南生扶上床。      他扫了眼,房间不大,里面放了张床,床边摆着一个柜子,一把椅子,简单的很,地方小,再多的东西怕是也放不下。木床上挂着素白的纱帐,简单的蓝花铺盖,看着挺干净的。      “那就好,这些虽然不是全新的,可却是昨个才换的。”田娘放下灯笼,然后把床头的烛台里注入些灯油,用火石点燃。      “呀,侯爷睡了。”田茁风把施南生的靴子脱下,回头一看,施南生竟然闭着眼睛睡了。      “侯爷是累了。”田娘看着床上平静的闭着眼睛的男子,这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这本是她住的房间,她如今脑袋一热让给了别人,那晚上她自己睡那里。      “实在抱歉,打扰了郑小姐,我先替我们侯爷谢谢你。”他给施南生用大氅盖了下,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您客气了,侯爷是咱们陈国的功臣,保卫四方平安的,能来百香居是我的福气。我在隔壁房间,有什么事情,田爷叫我一声就是。”田娘心里叹口气,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睡一下床有什么关系,自己去李师傅那里挤挤好了。      想起李师傅那个和她这个差不多大的床,放下李师傅那么和大象差不多的身材,她去估计能搭个床边也就不错了。搞不好李师傅一翻身,她就被挤到地上去。可是话都说了,那人人也躺在她床上了,她现在还能选择什么。      “有劳郑小姐了,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郑先生当年曾经教过我,你不要总是田爷田爷的了,听着生分。你秀芝姐姐是我内人,崔浩是我内弟,如果郑小姐不嫌弃,以后随他叫我一声田大哥就是。”田茁风一脸诚意的说道。      他看着眼前温婉沉静的女子,总是觉得以前在那里见过,而且不是在百香居。不过他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可却一时想不起,也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吧,毕竟他曾经和田娘的父亲还学过几天三字经。      他对田娘一向都是怜惜的,从崔大娘口中知道,这也是苦命的女子,小小年纪就丧父,一个人要养着老娘和弟弟。      一年前他常来百香居,因为妻子喜欢这里的点心,有时候他会买些回去。百香居的点心和菜品的确不错,就是施府的人,也都很喜欢百香居的点心。      侯爷没去南疆的时候,也在这里吃过几次。只是田娘一天大似一天,已经很少出来见外客了。就是侯爷每次来,田娘也不过是送上一些亲手做的点心或是小菜,人却很少出来。第一次侯爷着急回府没见到,第二次却是崔大娘陪着,那是唯一出来的一次,就是那么一次,她也是秉着礼数面纱遮面的。      “您过谦了,您不嫌弃我们这样的市井女子,是我的福气。时辰不早了,田大哥您看,你怎么休息,是在这里,还是去别的房间?”田娘从善如流的改口,然后细心的问了句。她这个屋子,就那么一张小床,放上去施南生,几乎就没什么地方了。      “小姐帮我拿床被子,我在地上将就一夜就是。”田茁风看看那张小床说道。   就是床够大,那他也不能和侯爷同床啊,何况这个床,装了施南生,那里还能放下他。      田娘看了看,天气热了,施南生是和衣而卧没有盖被子。被子都放在床里面,咦,那被子上怎么还有个包袱。田娘先是一愣,后来想起那是她的包袱。这时候她才想起那包袱里面是她的亵衣和一套换洗的衣服,早上拿过来准备晚上和明天穿的。      她看着那包袱,庆幸今天没时间回来午睡,以至于包袱没打开,虽然她如今经商已经看开很多,不过一床女人亵衣让两个大老爷们看见,那也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啊。      “被子在那边,外面院子里有个躺椅,您把它搬进来吧,这时候地上凉,不适合睡人。”田娘想了想说道。      “还是郑小姐想的周到。我现在就去。”田茁风点头答应着,然后出去搬那个椅子。      她趁着田茁风没进来的时候,快步来到床头,探手去床里拿包袱。毕竟里面都是内衣,她怕田茁风问起没法说。手拿到包袱,刚提起来。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扑倒到床上。      “娘,你别走,陪陪我。”脸色雪白的施南生,闭着眼睛一手拉着田娘的胳膊,一手搂着田娘的后背,嘴里喃喃的说道。      田娘看着施南生那张胡子拉碴,却不减英气的脸,她愕然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惊叫声出来。然后红着脸,闭上眼睛,放下包袱,双手撑起身子,想摆脱施南生的搂抱。      可是这位虽然睡着了,力气却大的惊人,田娘这一挣扎不要紧,“娘,生儿今天很难过,你不要走好不好。”施南生却是翻了个身,把她压倒身底下。      田娘真是又羞又气,用力挣也挣不脱那人的胳膊。她睁开眼睛看了眼门口,好在田茁风还没进来。要是被田茁风看到还不得认为她故意勾引他们侯爷啊,那她真是百口莫辩啊,那她干脆直接跳护城河得了。      “放开我,侯爷,快放开我。”田娘低声叫着,又急急的去推着施南生的胸膛,伸手去拍他的脸。闻着浓重的酒味,田娘又气又恼,心里暗骂。真是好心没好报,这什么人,还大将军呢,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什么人都往怀里拉,也不怕是刺客。      “放开我,你赶紧放开啊。”这房间和隔壁李师傅的房间,本是一个大间,是田娘租下后请人用一层土坯隔开的。两张床都靠着一面墙,田娘不敢大声,生怕惊喜了隔壁的李师傅。      此时她万分后悔,怎么不叫个堂倌来送他们过来。她是为了维护施南生的尊严,可现在自己却快要闺誉全光了。那她就是跳了护城河,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污点啊。      羞愤挣扎却挣不脱的瞬间,她猛然想起上一世悲惨的遭遇。那个早晨,那个清秀文雅的男人。想起那个悲剧的早晨,她猛一用力,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施南生的搂抱,人滚到床边。      “你是谁,怎么在我床上?”一个沉沉的声音在刚要往床下爬的田娘头上响起。      “还请侯爷看清楚,这是小女子的房间,这床是小女子的床,侯爷该问是,怎么会在我的床上?”田娘神色一变,强力忍着无力哆嗦,从床上下来,靠着床头的柜子上。      施南生揉着一蹦一蹦疼着的脑袋,扫了一眼,这绝不是他的房间。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女子,不由的楞了下。这个女人他好似不认识,这是那里。他最近的警觉性怎么差了这么多,身边多了人都不知道。      “拙风,进来回话,你搞什么。”他侧耳听了听,皱着眉头低声喝道。      田茁风扛着一把椅子推门进来,“呵呵,侯爷醒了,呵呵,醒了好,那个郑小姐,这个椅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吗,我找了一圈才找到。”田拙风放下椅子,挠挠脑袋,嘿嘿的笑着说道。      要知道作为贴身侍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施南生的安全。刚刚那一幕,他自然是看见了的。不过他不是有意看的,他发誓。      他那时候刚拿起椅子走到门边,就听见里面有噗通的声音,他差点扔了椅子,可是因为房门并没有关,借着屋里的灯光,他看到他的侯爷抱着一个人。      他直接的反应是以为来了刺客,可细一看却是百香居的女老板。不是他不地道,为了侯爷不顾及田娘的声誉。实在是他觉得施南生过得太苦了,要是能纳了田娘,田娘的终身也就要了依靠了,他们侯爷也就不形单影只了。      他跟了侯爷四五年了,从没见他出去找过女人。不像那些驻军休息的时候,都会去妓馆,或是在当地纳个妾什么的。      他发现施南生在女色上头很淡,今年二十六了,却一直都没娶妻,房里不过只有一个通房丫头。可是侯爷这些年在京城统共也没停留几天,那个丝丝姑娘倒是成了颜卿小姐贴身丫头了。      前年倒是在京城府里待了差不多一年,可还是为老夫人守孝,孝期内禁这些的,虽然很多人都不守,大多数的人都觉得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可他家侯爷却是一直都坚持,自老夫人过世,他就从没在内院停留过。      好不容易有个杜小姐让侯爷挂心,可惜还是别人的老婆。昨个不知道杜宇给施南生带回来什么,结果侯爷看到那东西,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他问了半天,杜宇也只知道,杜小姐被醇郡王世子的家人接了回去,临走的时候,让杜宇给侯爷带回来一个荷包。      侯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后来一个人跳墙而出跑去喝酒,幸好他机警,一路跟着,不然还不定怎么样呢。想起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子,他不由的叹口气,那样复杂的身世,那样不肯放手的男子,侯爷他注定是没结果的。      “拙风,怎么回事,你傻笑什么?”施南生这时候已经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上皱巴巴的袍子,然后冷冷的看着田茁风。      “田大哥,既然你主子醒了,你们就请回吧,我就不远送了。”田娘此时完全冷静下来,起身冷淡的说道。      “侯爷您误会了,这里是百香居,您喝多了,然后那个,唉都怪我,我就出去拿这个,您就醒了。”田茁风不知道怎么说,不由的打了自己一下。      他总不能说,您抱着这里的主人,属下以为您动了那个心,想要怎样怎样。他要敢说,他发誓施南生那暴脾气,还不得劈了他。      施南生想想刚刚做的梦,梦见了多年没见的母亲,他看着母亲甜甜的笑着远去。他舍不得,就拼命的追赶,拉扯,想来是他把这位姑娘当成了母亲。      “子恒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姑娘可有什么要求,还请提,但凡是我能做的,子恒必不推脱。”施南生难得的红了脸,想到刚才的拉扯,不由的抱拳说道。      “小女子无所求,既然侯爷明白这个是误会,那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夜深了,侯爷请吧,这里不适合侯爷久留。”田娘拢了下被施南生抓乱的头发,抬头平静的看向施南生。      “这个,刚刚可是伤了姑娘?”施南生被她噎的一愣。      这样无所求,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人家好心借给他地方,然后他却无礼唐突佳人。      这些年在战场,唯二打交道的年轻姑娘,就是自家的妹妹和杜梅影了。可他们两个一个总是哭哭啼啼,需要他各种小心和礼物才偶然有个笑脸。      一个爽朗大方,独立自强,说假话比说真话还真。一向不肯吃亏,面对他的时候,能占便宜绝不会放过。今天要是梅影,估计会列出一张长长的单子给他,以赔偿她受的惊吓。他知道梅影不是为了占便宜,她只是想逗他开怀。      想起梅影,就想起那三十六计,心里一疼。那样精灵一样的女子,回那陈府,那人可是会为难她。      “侯爷何意,可是怕小女子日后大肆渲染此事,侯爷放心,刚刚不过的梦一场,田娘已经忘了。”田娘偷偷的摸了摸疼痛钻心的手腕,想来一定是青紫色了。      “郑小姐是吧,子恒无意唐突,是子恒的错。日后有什么是子恒能做的,还请不要客气。”施南生尴尬是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然后又抱拳行礼,转身出屋。      “回府。”他一个飞身就上了房顶。      “郑小姐,打扰了,我这就去了。”田茁风尴尬的看了看田娘,摸了摸鼻子,然后连忙也跟着飞身上了房顶。      田娘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会功夫的人,一时间倒是忘了刚刚受辱的事情。    ☆、48 娶你为正妻 上      很快屋里恢复了寂静,田娘看着滚皱了床单,想起刚才的那一幕,顿觉委屈,后知后觉的掉了眼泪。不过想想自己不算是十六的大姑娘家了,梦里的她本是个弃妇啊。      听到隔壁李师傅传来的呼噜声,田娘叹口气,抹掉那莫名的眼泪。为了这样的事情掉泪,不值得。无论想什么,生活还得继续,太阳还得升起。只不过施南生在她心里原本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如今觉得天神也是凡人,面对大家口中的煞神,她竟然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      计较这些又何必,她现在那里有流泪的权利,挣钱养家才是她该计较的。对于她,眼前最重要的是,天热了,给昌柏做什么吃的,让他能精神抖搂的保持旺盛的精力,参加两天后他生命里的第一次考试。   田娘默默的撤掉床单,又去拿了条干净的换上。回身想去打水梳洗一下,抬头看到屋里有个男人负手站在那里。      “谁,你想干什么?”田娘吓了一跳,反手拿起床头的灯烛。      “郑小姐莫怕,是我。”施南生尴尬的说道。本来他想敲门,可是看田娘弯身以为她在哭,就冲进来,结果发现人家是在铺床。      “侯爷有什么事,难道是东西落在这里?”田娘放下烛台,反身站到床侧。      她不知道施南生走了,又回来干什么。她其实想问夜闯女子闺阁,侯爷意欲何为。只是觉得人家救过自己,无法出口。      “抱歉,又惊扰到小姐。本侯过来就是想问一句,小姐可曾许配?”施南生抱拳问道。      他也觉得自己过于急切了,竟然没敲门就进来了。不过对于田娘的反应和冷静,还是赞赏,这的确不是普通女子能坐到的,要是他妹妹,估计早吓晕了。      要说施南生为什么回来,这得从刚刚他尴尬奔出说起。      他一路疾奔来到外面的巷子里,被夜风一吹,酒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做法欠缺妥当,想起颜卿的眼泪,那女子要是一时想不开怎么办。      “拙风,你仔细说,刚刚是怎么回事。”他回身问向田茁风。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田茁风把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刚刚你怎么不直说?”施南生此时听完田茁风的叙述,脸色更加沉了。      施南生想起那个温婉冷淡的女子,心里很是愧疚。对于女子,闺誉简直就是她的命,人家本是好意,自己不但误会还唐突了人家,那里是道谢就能解决的。      “我错了。”田茁风站在那里,心里郁闷,当时那种场合,他怎么说啊。      “你说她就是此间的主人,上次蒙着面纱出来的郑云裳吗?”施南生沉吟道。看着年龄和妹妹差不多,可是却冷静多了,只是不知道真的冷静还是羞愧的。他一边问,一边往回走。      “是她,就是上次侯爷问那些点心的做法,我让崔大娘请出来的那位。她是这里的老板,我也是后来知道的。”田茁风答道。      那是他们去南疆前,因为施南生的妹妹喜欢这里的点心,想自己试着做。那也是田娘唯一一次在店里见到施南生。      “你别进来,就在这里等我。”施南生听完,长叹一声,走到百香居的院墙前,转身又跳进百香居的后院,田茁风摸摸脑袋,不敢再问,只好在外面等。      他到门口刚要敲门,又怕惊醒其他房间的人,正犹豫着就看着田娘弯身拿东西,吓了一大跳,以为她做了什么傻事。一推门,门还没插,就推门进去了。      “小姐可曾婚配?”      田娘被施南生问的直懵,大半夜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一种可能,不由得脸涨的通红。      她抬头直视施南生“侯爷此话何意,小女子婚配与否与侯爷何关?”      “本侯的意思是,刚刚冒犯了小姐,我该负责任,如果小姐还未婚配,我这几天便使人过来提亲。”施南生低低的说道。      回京这些天,他简直被府里这些琐碎的家事弄怕了。这些家务事比打仗作战还难啊,面对凶残的土司和那些丛林中的瘴毒,他都没这么手足无措过。      他刚刚想了,为了弥补对这女子的伤害,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她,如果她没有婆家的话。反正他府里也缺个妻子,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看着女子能经营饭店,照顾家人,他那侯府估计也没什么问题。这样一举两得,两人的问题都解决了。      “侯爷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我说了,那些都过去了,不记得了。我虽然是普通平民,却也不会自甘下贱与人为妾!”田娘气急。要是不看在是她的救命恩人的份上,她就拿扫把抽他出去。      “小姐误会了,不是纳妾,是做正妻。”施南生被田娘红彤彤的小脸,瞪的又大又圆的眼睛给吓了一跳,赶紧说了句。      施南生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事做的又轻率了,怎么能直接和人家姑娘说这个。这酒喝的,真是昏了头了。可是这种事情他能找谁啊,在这种情况下。      “民女多谢侯爷厚爱,只是婚嫁大事,不可草率。此事不妥,还请侯爷不要再提起。侯爷无非的担心我想不开会轻生,又或是此事传出影响我的闺誉。侯爷放心,如果您和您的随从不说,此事就绝不会外传。”田娘靠着床头,眼睛看着对面墙说道。      “本侯唐突了,小姐的意思是已经许配人家了?” 施南生愕然,虽然满京城都传过他命硬克妻,可是不在乎主动示好的姑娘也是有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拒了。      “没有,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侯爷。夜深了,侯爷请吧。”田娘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觉得这事真好像在做梦,他,心目中神一样的人,竟然和她提亲。只是再震惊,她也还保持了一丝理智,人家不过是为了负责任才提出来了。只是这样轻率,那得娶多少正妻啊。她就不要凑那个热闹了,水深火热的侯府她那里摆的平。      两人正说着,谁都没注意外面,只听院子里有人问“田娘,晚了,怎么还不睡。你在和谁说话,怎么回事。”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田娘大惊,连忙朝施南生使眼色,让他躲起来。可是这屋子就一个门,一个窗子,窗户还是朝院里开的,施南生想走是不行了,转眼间门已经打开。      “田娘,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这么晚,谁还打扰你,不让你睡觉。”李师傅胖胖的身体挤在门口。      “没有啊,李师傅,我这就要睡了,兴许是你睡迷了呢,呵呵,我刚刚还听你打呼噜呢。”田娘撩起床帐,一边解着衣服带子,一边作势要下床。    作者有话要说:改啊改啊,活生生八千字剩下两千。 卡住了,亲们,表霸王好吗,我需要你们的支持啊,亲。 ☆、49 娶你做正妻 下   “你这孩子,真是粗心,都要睡了,怎么不拴门。这屋里怎么好像有酒味,你喝酒了啊?”李师傅伸着鼻子嗅了嗅,又四处的看看。      “啊,那个,嘿嘿,我刚刚吃宵夜,感觉有点乏就喝了口解乏。这不是想放放房间里的酒味,才开着门的。李师傅,您去睡,我这就关门睡觉,明天我还得早起回家呢。”田娘掩口打了个哈欠,掩起衣服,伸脚去穿鞋。      “我说你怎么不关门,难为你了,快睡啊,回家也别太累了啊。刚刚真是听到好像有人说话,人老了,这耳朵也不好使了,也许是我睡迷了也说不好。田娘啊,赶紧把门闩好再换衣服。”李师傅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转身拖着肥胖的身子回去了。      田娘听着隔壁的门开了又关上,她才蹭的跳下床,靠在窗口处,大口的呼吸了几下,刚刚压抑的紧张的心终于自由的砰砰跳了。   “侯爷请吧。”她没等心情平复下来,就忍着恼怒说道。      施南生此时倒是不像刚刚那样尴尬了,他从床上从容的下来,刚刚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这女子倒是有些急智的。长的温婉柔弱,可是说话做事倒是干脆利落。      “郑小姐,恕子恒刚刚的再一次唐突,某现在就走,只是刚刚我的提议还请小姐再考虑一下。我也知道我这样直接和小姐提,是很不合规矩的。可今天的事发突然,为小姐闺誉着想,实在不适合他人介入。”施南生压低嗓音说道。      “事急从权,侯爷不要再纠结此事。云裳幼时曾有婚约,虽失散多年,却不想做先毁约之人。婚嫁一事还请不要再提。”田娘微微的笑了下,淡淡的说道。      与谢家的婚事,先毁约的可是谢家,所以她这话也不算是撒谎。刚刚她实在无法,才示意施南生藏到床上。她此生不想嫁人,所以心里也不用对她未来的夫君愧疚。施南生是位君子,再一次的提出,也是担心她闺誉受损,回头想不开喝药上吊什么。      田娘自嘲的笑了下,如今脸皮厚的很,她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花,都做了商人女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看着施南生很快消失的身影,田娘悄然站立了许久。      被这样的人中龙凤求娶,要说不动心真是不可能。只是她本不是真正的十六岁的单纯的女孩,她心里明白,施南生娶她只是为了负责任,日常所需不会缺少,其他的就是奢求了。      当年一个小小的谢家她都理不清楚,最后被人以□休妻,何况那庭院深深的侯府。施南生的婚路坎坷,她还听客人说过另一个说法,他怕身边的侍妾受委屈,才一直不娶正妻。就算这说法不实,那他位高权重,侯府里的美人怎么会少。就她这样平凡的,进这样的地方去,最后估计会死无全尸。      以色侍人,怎么长久。纵然是天仙国色,也有年华老去的时候,何况她还不是,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市井女子。梦里前世,那样的气苦,那样的悲惨,她是不会重复走过的。她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守着母亲,教养弟弟长大成人,看着弟弟成家生子,一生平安到老就足矣了。      田茁风一直在外面院墙下等候,看到施南生的身影,悬着的心可是落下了。连忙上前,跟在他身后。夜色笼罩下,施南生的神色看不清,基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施南生不说话,他也不敢出声。      终于到了平西侯府,可是施南生却朝旁边的一个院子走去。田茁风知道,侯爷心里又不舒服了。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施家别院也是他从前居住的地方去。      默默的跟着施南生来到了海棠阁,他点燃烛火,施南生默然的坐下来,看着墙上的画。田茁风知道这段故事,那是侯爷的父亲画的最后一幅画,也是他十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幅温馨的画像,在盛开的海棠花旁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一个奔跑中的男孩,旁边坐着一个低头作画的男子。      田茁风知道,侯爷每每有了心事难以排解,就回来这里静坐。平常从不让他和杜宇进来陪伴,今天很奇怪,竟然没赶他出去。正想着,就被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女子你了解多少?”施南生忽然开口。      “这个,您说的是郑小姐吗,她和我家那口子的娘家姑姑是一个村子的。”田茁风楞了下说道。      “嗯,你说。”      “我只听我家里那个说过,她父亲过世,她们一家子就来京城投亲,她娘是户部张显的侄女,她这几年一直都在守孝,想来今年刚刚出了孝期。”田茁风被问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答的话都有些啰嗦和文不对题。      “你知道还真不少,看来平时还是太闲了。”施南生沉沉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里啊,这不是内人的姑姑在百香居做工吗,嘿嘿,那娘们没事就提起,我就听一耳朵。”田茁风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他们侯爷的意思。   他看着施南生的侧影,狐疑的猜测,侯爷刚刚回去干什么去了,现在又问起这个。不会是因为杜小姐的事情,魔怔了吧。      “去打听一下,她何时成婚,然后来回我。准备礼物,上次得了人家的甜点秘方,还没道谢呢。”本想娶她进府弥补自己的莽撞,可是既然有了婚约,那他就只能拿钱来补偿了。有机会提拔一下她嫁的人也就是补偿了她。      “成婚?没听说她有婚约啊,我家那个还说,她娘求她给找个好人家呢。”      “你才回来几天,兴许听岔了。”施南生心里一动,刚刚的情形,难道那女子是搪塞他不成。      “回头我去打听一下。只是这两天上门拜访不太好吧,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她弟弟要参加这次的院试。侯爷,这个不是我夸郑小姐,她是真行,她那弟弟教的很好。听我家那个说,别看年小就是今年的秋闱,案首不敢说,中个举人还是没问题的。”田茁风提起昌柏,不由的感叹道。      “那么喜欢文官,我可以送你去兵部做个堂官。”施南生皱皱眉头,起身站在窗前。他也曾经是秀才出身,只是后来……不在想那些过往。      “嘿嘿,侯爷千万别,让我去那里整天哼哼唧唧的,喝茶闲聊,那种钝刀杀人,不如侯爷给我一刀来的痛快。”田茁风苦着脸说道。      “行了,你还当真了啊。你这个兔崽子,赶紧滚回去睡觉去。以后不许总跟着我,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施南生回头踢了田茁风一脚,笑骂道。      “侯爷,子时都过了,今天还是小姐大定的日子,您可别忙忘了。”田茁风提示道。      “不会,我记着呢。”      提起孙家,他就想起妹妹,想起妹妹,就会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他就想起他那二叔二婶。      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敢动颜卿的嫁妆。要不是颜卿乳娘柴妈妈及时发现和丝丝核对,那嫁过去被人发现,依着妹妹的性格还不得哭死。      “拙风,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该娶个夫人回来管理府务了?”施南生忽然说道。      妹妹太过柔弱,这几年祖母身体不好,府务一直在二婶娘手里。他常年征战,难得能在府里住几天,也没想到会是那样情形。那年发现后,动了娶妻的念头,想把府务收回来。可是最后竟然还满城疯传他命硬克妻,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可是看在病重的祖母份上,他沉默了。      想到祖母,他苦笑。祖母养他兄妹一场,他心里把祖母作为比父母还重要的亲人。可在祖母心里,恐怕还是她的儿子重要吧,不然为何她临去的时候,竟然一定要他答应,善待二叔一家,孝期不得让他们出府自住,以免人家以为他们一家失和。      他也想自己就兄妹二人,自己一走,就剩下妹妹孤苦伶仃的,有了二叔一家,还热闹些。他们贪财,他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些年大部分的财务他都是自己收起,至于家里现有的,贪点急贪点吧。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婶娘竟然还去算计颜卿的嫁妆。      “到时候了,侯爷。您看上的是那家的闺秀,我这就回去和杜宇商量准备聘礼。属下比您还小一岁呢,可是我都成亲十年了,大儿子都八岁了。”田茁风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顿时高涨。      侯爷可算是想明白了,早就该娶夫人回来,整顿整顿府里。这府里如今都成什么样了,简直就是二老爷的家了,他们侯爷倒成了客人似的。那些下人,大部分都听二老夫人的话,别说侯爷,他作为属下都不爱在府里停留。      “你高兴个什么劲,我还不知道娶谁呢。我就是这么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不成。这个不要提了,你明天派人去探一下杜小姐在陈家过得如何,到底是我欠了她。”施南生有些好笑的看了看田茁风。      施南生这时候又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情,白天因为要招待北疆的使着,还有处理颜卿的婚事,他只抽出一个时辰匆匆的去看了梅影。想等妹妹的大定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想梅影的事情。      却是没想到,他前脚走,后脚陈家的人就来把她劝回去了。施南生还不知道老王妃是拿他的声誉威胁梅影,要知道估计更是愧疚了。      他对梅影一直都很好奇,最初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后来却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没有压力。她看着凡事不上心,其实事事心里都明白。平时总是表现的跟只懒洋洋的猫一样,没人惹就乖顺的睡觉,但凡有人招惹她,那小爪子就已经磨得锋利的准备出动了。      从前梅影还小,他一直都在征战,还从没想过个人问题。直到这次回来,才发现当年的小不点,长成大姑娘了。他拿出袖笼里的一个蓝白色的荷包,慢慢的摩挲。      手指摸到五个凸起,他嘴角翘了起来,借着灯火,他看着那几个圆滚滚的子,‘子恒的包包’这个淘气的丫头,总是这么让他窝心。      又想起梅影给他的兵书,打开荷包,拿出那几张纸。开头大大的三十六计四个字旁边还画了个笑脸,让他也不由的笑了下。这样珍贵的东西,她就那么随意的给了他。      想起梅影如今的处境,施南生叹口气,小丫头平时看着迷糊混沌,大大咧咧的,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醒吧。多少女子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富贵地位,她却不屑一顾。如今做了郡王妃,她却一点都不开怀,主动避居郊外。      也是,这些年,她看似喜欢金银财宝,其实她何尝把金钱地位放在眼里过,就看她对身边人的出手大方劲,那也的确算是散财侠女了。她要的只是能自由的生活和呼吸,这是她的原话。      施南生不担心梅影吃亏,只有她给别人亏吃的,她何尝能吃到亏。他担心的是,那府里未必能圈得住她。由于上一次开溜的失利,不开心的梅影怕给他添麻烦,下次再开溜,连他也不告诉,那此生岂不是再难相见。看来这个他还得想法子,提升一下她娘家的地位。      不知道昨天那些人说了什么,让她如此乖顺的跟回去了。可是她一个上了玉牒册封的郡王妃,总在外边居住,怎么行,要是陈瀚真的又有了新欢,她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回去也好,陈瀚那人,毕竟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她。      陈瀚那人,他虽然自幼离家,可是他的风闻却是听了不少,一向印象恶劣。直到那日给老王妃祝寿,他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那天他劝其放手,本以为陈瀚会暴怒。可是他却一反常态,先是感谢他一直对梅影的关照,然后又举手发誓。      “施兄,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起,我也知道从前是我错了。小影她因我受了诸多委屈,这一生差点就让我给毁了。可是从我离开的那一天,我就发誓要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她改嫁,我就送上全部身家给她做嫁妆。如果她还在,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手,用我的一生来补偿她,陪伴她。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就知道如果没了她,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请施兄见证,皇天后土在上,陈瀚立誓于此。今后我只她一人,此生此世,绝不负她。有违此誓,必遭永世不得轮回之苦。”      那天施南生忽然想起父母,也许父亲对母亲就是这样的感情吧。因为梅影,第一次他觉得像父亲那样的专情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男人。梅影她还是有福气的,连他也不敢说,此生只得一个人。      施南生看着外面的海棠树,花香幽幽,想起那女子冷淡清幽的声音,听田茁风的口气,十有□那婚约就是哄他的。这女人有意思,难道是欲擒故纵之法,还是真的就是有婚约。      田娘可不知道施南生的心思,躺到床上,没一会就睡了,累了一天的她,连个梦都没做。被李师傅叫起来后,才发现日头老高了。匆匆忙忙的做马车回家,一路上一直在想昌柏考试的时候,做些什么吃食带着才好。至于昨晚的事情,她自动当做是惊险梦一场,放到脑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3142580和ladybugzzzz两位亲投雷,多谢支持。 ☆、50 ?梅之年   六月初四晚,张氏和井妈妈跪在三清祖师爷的神像前,上香磕头。      田娘在昌柏房里,把考篮里的物品又检查了一遍,“昌柏,明天就考了,今天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看书了,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大姐,那里瘦了,明明是我又长高了。这篇是先生给我改过的,我这就看完了。”一袭米色里衣的昌柏放下手里的本子笑着说道。      “是吗,长高了好,过来尝尝我新做的,现在凉热刚刚好,你看味道如何?”田娘打开一个密闭的汤罐,倒了一碗百合红枣牛肉汤递给他。这几天,昌柏的胃口不太好,田娘挖空心思调着样给他做各种吃食。      “好喝,姐你这得费多少功夫啊,以后不要麻烦了。”昌柏一边喝一边说道。      “麻烦什么,这个可简单了,说是能清心安神呢,喝完了你就赶紧睡觉去。你还小,可不能熬坏了身子。”田娘笑吟吟的看着昌柏文雅的喝着汤。      “姐,我都十五了,还小啊,我不过比你小一岁,如今更是比你高得多,你怎么老是用这种老气横秋的口气和我说话。”昌柏嗔怪的说道。      “是是是,昌柏长大了,不小了,以后姐这辈子可都靠你了。”田娘微笑着应道。      “姐,你放心,我一定要考中。然后我来养家,你就和表舅家的妹妹们一样,每天里绣绣花,练练字,做个真正的女儿家,不像现在这样为了生活奔波劳碌,太辛苦了。”昌柏抬起头,清秀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歉意和自信,这样两种表情放在他的脸上却出奇的让人心疼。      田娘放下手里的东西,拉着昌柏已经比她大很多的手,“昌柏,你的心意姐明白。可是你要知道,姐不觉得现在的日子苦,我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自主的生活,你想把姐关在屋子里绣花做鞋,一辈子看着小院里的四角天空,呵呵,我受不了的。”      “那也该到我养家的时候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现在这样就好。我不止要通过这次考试,我还会通过八月的乡试,明年的会试。”昌柏绷着脸说完,然后紧紧的抿着嘴。      “昌柏,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还是童生。你今年才十五岁,就是崔贤他也是十七岁才中了举人。有了秀才的名号,至少我们家的铺子不用交税了。如果你被点了廪生,就有了廪银,廪米,不也是养家吗。欲速则不达,姐信你能过会试,可是你能保证进多少名,万一是同进士,你可甘心”      她知道昌柏急于长大,这几年拼命的读书,屋里的灯光常常彻夜不息。可是他毕竟年幼,田娘打听过,他的先生也不赞成他参加明年的会试。      “表舅家的妹妹十三,都定下了成亲的日子里。可是因为我,姐,你都十六了,却因为这个家,到了摽梅之年,却嫁杏无期。”昌柏鼻音重重,狭长的凤眼,水润烟晕,波光潋滟,他低头的瞬间,田娘看到一颗大大的泪珠落到了汤碗里。      田娘低头不想看那倔强孩子的眼泪,一边检查考篮,一边笑着说“却原来是我弟弟动了春心啊,呵呵,放心,姐会给你娶媳妇的。至于我,你更是要放心,还摽梅之年,不就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姐的事情好说,不会嫁杏无期的。哎呀,看姐多没正事,这话题都扯那里去了。好了,睡吧,还得早起呢。”      田娘没想到,自己的婚嫁之事会让昌柏如此伤怀。看来这不嫁之路很难实现啊,她只是考虑自己的体会了,却忘了家人的心情,这事她还真的好好的谋划谋划。      “姐,崔二哥就很好,而且和咱们也熟悉。”昌柏放下汤碗,顺势提起崔贤。      “你就这么怕养我一辈子啊,呵呵。睡吧,还有闲心想这个,真是个孩子。赶紧睡觉,回头娘上香完了,看你亮着灯一定得过来看的。”      崔贤那人,嗯,倒也是个人选。崔贤斯文俊秀,人有好学,前程必是不错的。只是昌柏还是太小了,想事情简单,就是田娘想嫁,崔贤想娶,那也是没有用的,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崔大娘。      崔大娘那人,看着粗粗拉拉的,其实心细的很。当年也许曾经想过娶她进门,可是自从崔贤考中举人,崔大娘的想法就变了。几乎不让崔贤来她家,这是一,不止一次的当着田娘和张氏说,崔家门第低,要给崔贤找一个对他能有助益的妻子。      崔贤如何想,田娘不知道。田娘就知道,崔大娘当年救过她的命,滴水恩,涌泉报。她不想让崔大娘不高兴,何况她从没想过再嫁人,拿崔贤一直当邻家哥哥对待。所以这几年,为了不让崔大娘误会,她几乎不和崔贤单独说话。      “我现在就睡,娘她太紧张了,你好好劝她多睡会,不用来看我了。这几天,娘到处拜,我都知道。姐告诉娘,我不会让她失望的。”昌柏一脸郑重的说道。      “嗯,我信你,娘也信你。我出去了,不许胡思乱想了。其他的都以后再说,先把这次的考试应对过去才是。”      初五凌晨,昌柏走出家门的时候,还是繁星满天,一弯上弦月斜挂中天。张氏和井妈妈还有田娘都跟在他身边,一家子坐车,早早的朝考舍所在地的东城而去。      平时这个时辰很寂静的街道上,如今灯火辉煌,人流涌动。离考舍老远,他们的车就走不动了。等了一会,看很多都是下车走过去,他们也只好下车步行。      总算到了考舍前,看着门口的衙役在维持秩序,吆喝考试的童生排队。田娘把考篮递给昌柏,心里有万语千言,却一时都无法说出口。张氏拉着昌柏的手,嘴唇蠕动,半晌却没说什么。      “柏哥,你要拿好东西,在里面照顾自己。”还是井妈妈比较镇定,一边给昌柏扯平衣角,一边嘱咐道。      “你爹他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儿啊,你莫辜负了你爹的期望。”张氏半晌才红着眼圈说道。      “娘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昌柏郑重的说道。      田娘看着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头的弟弟,轻轻的拍了拍的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去吧,尽力就好,姐信你。”      “娘,咱们回去吧。”田娘扶着张氏,“他都进去了,咱们在这里也看了半天了…”      张氏这才觉得腿有些酸了,点点头,再一次看了大门紧闭的考舍,一行三人才转身上车回家。      回到家中,因为时间还早,田娘就小睡了会,她这些天又是忙活家里,又要照看店里,累的很。可是感觉刚刚睡着就被井妈妈叫了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不解的看着井妈妈。      “田娘,田娘,快醒醒,你崔大娘来了。”井妈妈慈爱的拍着她的胳膊说道。      “大娘这时候过来,什么事情这么急?”田娘有些疑惑。这个时候百香居里虽然还没到饭口,可是也该忙起来了。      “她没说什么事情,看着心情挺好的。”井妈妈递给田娘一套干净的衣服。      等田娘出来的时候,崔大娘和张氏正说得高兴,两个人都笑的跟朵花似的。      “大娘好,您和我娘说什么这么开心啊?”田娘笑盈盈的过去给崔氏行了个礼问道。      “正说你弟弟的事情。本该昨个过来看看昌柏,可我怕打扰他,就想着今天过来,顺便和你娘说说话。店里的事情你不用惦记,我都托付给了李师傅,她让你好好的歇着,不用管那里的事情呢。”崔氏避开田娘的礼,笑着说道。      “这几天就有劳大娘和李师傅了,等昌柏回来我就去店里。”田娘笑着说道。      “那些算不得什么,你这孩子,总是这样客气。”崔氏笑呵呵的说道。      “见面就说你的店,你说说你当年还骗我说出去做工。呵呵,今天你大娘说要给你说个好亲事,怕耽误了,这才匆忙过来的。呵呵,都是自家人,你也不要害羞。我听着不错,让你大娘给你说说,你听听可行不?”张氏笑咪咪的说道。      田娘开店这事还是两年前,井妈妈说漏了嘴。张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哭了几天,然后要求她不得去应酬客人,不能让再多的人知道她是店主。      “哪家的少爷啊,这可是好事,这些天老婆子和大小姐为了这个事情都愁坏了。”井妈妈也坐下来问道。      “可是呢,自从你和我说后,我就一直都留心,可咱们去那里认识那些贵公子少爷的啊。这个还是我那娘家侄女说的,是她相公的同袍兄弟,都是跟着平西侯爷出生入死过的。今年二十四,相貌堂堂的,如今是五军都督府的从七品都事,家里就一个老爹,虽说不是大富之家,可是丫头小厮还是有些的。田娘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你说可是好是不好?”崔氏还是从前的习惯,说话的时候喜欢拍手打掌。      田娘默默的坐在那里,如果是从前,她必然反对,直接把这事情否决了。可是昨晚昌柏的眼泪,让她发现,自己如果执意不出嫁,自己是自由舒坦了,可是昌柏必然认为是他拖累了她,以至于她婚路艰难,一生难过。      娘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一定也很难过。那她拼命做的这一切,都没了意义。既然大家都希望她嫁,只要不是谢家,又能答应她的条件,那就嫁吧,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而已。      “哎哟,我听着不错,这年纪,以后侯爷再提拔提拔,那早晚也能做到将军不是。这要是成了,你弟弟再中个秀才,咱们家可就双喜临门了。”井妈妈在一旁笑着说道。      “她婶子,你觉得呢,秀芝也是前天听说的。如今托人说亲的多呢,只是这小伙子说想找个能持家的,家世如何到不计较,这才拖到今天。”崔氏看着张氏问道。      “听着不错,只是这个事情,还得看田娘的,呵呵,她大娘也知道,咱这闺女是个有主意的。”张氏本想答应,可是这两年已经习惯凡事都有田娘做主了。      “大娘,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带着我娘和我弟弟。婚后能自由的出入打理我现在的铺子和生意。”田娘冷静的说道。      “这个,闺女,不是大娘说你,又不是入赘,哪家娶媳妇还得带着岳母和小舅子的,再说,这样对昌柏也不好啊。”崔氏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      “这个不行,我也不同意,你嫁你的,我和你弟弟怎么能跟去,净胡说。”张氏也反驳道。      “是,大娘说的是,是我想左了,那就后面的那条吧,外加就是我就一个人,没有嫁妆。如果同意,等昌柏大考结果出来后就请媒人上门吧。”      田娘回头一想,是自己一时想左了,让娘和昌柏跟着嫁过去的确不妥。他是郑家长子,怎么能寄人篱下。如今家里也不是过不下去,到时候只要自己常回来,和现在也没什么分别。    ☆、51 钗头凤      “田娘,你这话说的,虽然人家可能不在乎嫁妆,那也不能啥都没有不是。”崔氏被田娘的话吓了一跳。      “嫂子,别听她胡说,她小孩子家的,懂什么,这些我做主,该有,咱们都会有。如今家里还是过得的,劳烦嫂子给跑一次,问问,要是行,最好还是先见见人,不然我这心里不落底。”张氏瞪了田娘一眼,笑着说道。      “那路国我见过一次,人长的比我那侄女婿壮实些,大眼睛双眼皮,一说一笑的。回头我让秀芝侄女去透透口风,咱田娘的模样行事,任谁都会喜欢的。呵呵,妹子你就放心吧。”崔氏爽朗的笑着。      “快喝口绿豆汤,这是刚从井里提出来的,正凉着呢。我们田娘的事情您就多费心了。”井妈妈端着一个陶罐过来说道。      田娘忙起身帮忙接过来,又出去取了碗,她先给崔氏倒了一碗,“大娘,多亏您当年拉我一把,不然我的小命都没了。如今我的婚事还要劳您费神,您啊就是我的贵人。”      “嬷嬷,娘,你们也喝。”然后又给井妈妈和张氏倒了一碗,最后给自己倒了一碗。      “这孩子,多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呵呵。田娘,大娘还有个事情和你说,我不打算在店里做事了。你也知道贤哥要参加明年的大考了,老大家的顾个孩子都顾不好,平时也照顾不到他。如今家里也过得了,你大叔的工我也让他辞了,攒了俩钱,我也托人买了几亩地,打算和你大叔都专心伺候地去。”崔氏回头对田娘说道。      田娘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崔氏的意思,从前是不得已,毕竟京城大,崔贤在国子监,费用也不少。可是如今他们家也有了自己的宅子,这两年也很是攒了些家底,崔氏倒是不用再这样辛苦。      尤其是明年崔贤大考后,一旦金榜题名,娶妻必然要提上日程。那些官宦人家注重的大半是此人是否有前途。家贫不是问题,但是爹娘帮佣却让人诟病,对他以后的仕途影响也不好。      “嗯,我知道了,大娘早该回家享福了,回头我安排下。”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崔氏走了后,张氏开始翻箱倒柜。叨咕看看还要准备什么,就算是一年后嫁,现在准备也都迟了等等。      田娘也不反驳,反正要不让她弄这些,她也会不停的焦虑昌柏在考场里的情况。与其如此,不如让她忙活吧。      第二天傍晚,院试散场,田娘这次没让张氏来,这些人再挤着她。她带着三顺早早的就来了,在路上还碰到了来接张鹏的刘氏一家人。简单的问候后,就都没了话,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紧紧关闭的考舍。      大门终于吱呀呀的打开,蜂拥而出的学子,欢喜者有,失落者有。      “鹏哥儿,鹏哥儿,”刘浅语翘首许久,终于看见张鹏和昌柏一起从大门里出来。      张鹏听见呼声,就朝这边看过来,然后拉着昌柏朝这边走。刘浅语爱怜的看着面色憔悴,神色却很淡然的儿子,问了句“考得如何?”      张鹏点点头,刘浅语圆润的脸上喜色顿现。      “昌柏,你身体可好?”田娘看着脸色青白的昌柏,心疼的问道。      “我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姐姐的八宝填鸭了。姐也真是,不问我考得如何,怎么就会问这个。”昌柏扶着额头笑道。      张鹏微笑着朝田娘抱拳,“表姐放心吧,表哥他必然会中的。”      田娘轻笑了下,“表弟会更好,我就是相信你们两个,才不问的。”      “呵呵,舅母,您更得放心,表弟他纵然做不得第二名,那也会是案首的。”昌柏躬身给刘浅语行礼。      刘浅语看着众人笑着说道,“好,好,都好。田娘,他们都累了,咱们这就回去吧,有事情改天再说。十天后放榜,结果就知道了,看他们一脸的胸有成竹,可别都自打了脸。”      “柏哥儿,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都完事了就不要想了。”田娘上了车,看着眉头紧皱的昌柏。      昌柏笑了下,“姐,我有一首诗写的不是很好,看来案首我是拿不到了。”      田娘笑着摆摆手,“我才不稀罕什么案首,让你读书,能入仕自然好,不能也没什么,读书明理至少生活做事不受欺负。”      昌柏这才笑起来,他趴在小小的茶几上,“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这次考完,我发现自己的确还有很多欠缺,之前是我太狂妄了,我还真的需要几年的磨练。”      田娘刚要开口,就听见昌柏已经发出微微的鼾声。她轻轻的拿起蒲扇,虽然是傍晚,可是正当暑季,天气还是很闷的,她一下一下的给他扇着。      当连着睡了一天一夜的昌柏,精神抖搂的出现在客厅门口,张氏正和井妈妈拿着一张单子在看。      “娘,您和嬷嬷看什么呢,这么专心,我进来了都不知道。”一身月白长袍的昌柏,坐到张氏的对面笑着问道。      “哎呀,柏哥起来了,可是饿了,嬷嬷去给你拿吃的去。”井妈妈慈爱的看着昌柏,起身说道。      “嬷嬷,不要忙,我还不饿呢,我姐呢?”昌柏搜了一圈,没看到田娘。      “都小两天没吃东西了,那能不饿,瞧这小脸越发清瘦了,这点心先垫着。”井妈妈唠叨着去了厨房。      “本来她想等你醒了再走的,可是你崔大哥说有事情找她,不过她说了,会早些回来。”张氏放下手里的纸张说道。      昌柏拿起一看,都是什么枕套,衣服,马桶,这分明是张嫁妆单子。      “娘,这是谁家女子的嫁妆单子让您给拿来了?”昌柏吓一跳,不会是要给自己娶妻吧。      “我写的,给你姐的,你帮娘看看,还要添什么。”      “什么?我姐要嫁人,嫁谁?”昌柏蹭的跳了起来。      “你这孩子,急什么,女儿家长大了,可不都得嫁人。这些日子娘都愁坏了,可是咱们家在这里是没有根基的,张家那里也指不上。可算前个你崔大娘来,说了个好的……”张氏就把那天的事情和昌柏说了下。      “崔大娘来说的?”昌柏有些不太相信的问了句,明明他都跟崔贤说了,让他娘先过话说他和田娘的事情,怎么会变成了个武夫。      “是啊,说是从七品的都事呢,家里人口也简单。都说好了,等你这次府试的结果出来,就让媒人上门。”张氏笑着说道。      “娘,您可真糊涂,什么样的人都让我姐去嫁。就算他有个官职,那也不是我姐的良配。那些刀尖上舔血出身的人,都是心硬手狠之人,如果婚后一言不合就动手,我姐那里是他的对手这事,我姐可知道?”昌柏气恼的有些口不择言。      “不会吧,都是当官的人了,怎么能那么粗鲁。这事是你姐她自己同意的,我既然答应过她的婚事自主,娘怎么能擅自答应。”张氏皱眉说道。      昌柏楞了半晌,忽然想起考前的那个晚上,他狠狠的拍了自己一下,姐一定是误会他了,以为她不嫁,自己就会继续急着参考。他本意是想撮合崔贤和她的婚事啊,可现在怎么会这样了。      姐姐她为了他和娘,这几年,吃的苦头,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为了让他安心,随便的就把自己的终身定下。昌柏觉得满口都是苦味,感觉自己的心都揪起来疼。      “娘,这事我不同意,您给回了吧。我姐那里,我去说。”昌柏异常坚定的朝着张氏说道。      “柏哥,这怎么行,是咱们求人家帮忙,怎么出尔反尔的。”张氏愣住了,一脸的为难。      “娘,你就听我的没错,这是我姐一辈子的事情,怎么也得先打听打听情况,不能只听人家说。一家女百家求,您不能这样轻易的就定下。”      “也是,回头让井妈妈去打听一下,毕竟她在京城年头多。这事情也不过是你崔大娘说了句,人家那头啥意思,如今还没回音呢。”张氏犹豫了下。      本来就没主意的张氏,被昌柏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起来。她就这么两个儿女,要是田娘嫁的不好,那她后半辈子可怎么好。      “娘,我出去一下,这事不能这么随意。”昌柏脸色忽青忽白,忽然起身,往外跑去。      这天崔贤刚从国子监的大门出来,就看到一脸焦急的昌柏。“你们先走,我家里来人了。”他对一起的同窗说道。      “昌柏,你怎么在这里?你考得如何?”他上前一步来到昌柏的面前。      这两天他一直惦记昌柏的事情,偏他娘这几天也不知道会怎么了,总是早上就告诉他,让他下了学后做这个做那个,他一直也没机会到郑家走一遭。      “崔二哥,你过来我有话说。”昌柏拉着崔贤往旁边走了几步。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崔贤听完昌柏的话,脸色顿时苍白。      昌柏狐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崔贤,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眼神瞬间黑沉沉“不会是你和大娘说了,然后你娘不同意,才想出这样据婚的办法。”      “不是,我没说,我本想先问过云裳的心意后再和我娘说的,只是,”他沉吟了下,“你先回去吧,我回家去问问我娘。”      崔贤想起前几天,他无意中在一张纸上写了很多田娘的名字,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以为是被小侄子拿去撕掉了,现在看来,问题也许就出在这里。难怪他娘这几天,这样那样的困着他。      “二哥,我姐的好,很多人都看得见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错过了什么。”昌柏说完转身离开。      昌柏虽然年幼,可是历经世态炎凉,看到崔贤神色的变化,又想起姐姐常说崔大娘是个精明的人,一定是崔贤的言谈中露出喜欢姐姐的意思。崔大娘不想伤了她儿子,所以,就利用了娘的嫁女心切,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娘,听说你托人给田娘找婆家了?”崔贤一路疾行,气都没喘均,就跑到厨房去问崔氏。      “你听谁说的,是你郑家婶子托我,刚好你秀芝表姐让我给他相公的同袍兄弟找个媳妇,我一打听,家世背景都不错,就去说了。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对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崔氏一边炒菜,一边平静的说道。      “娘,我喜欢她,从小就是。您以前也说过,要是能娶了她,是我的福气。现在,您为什么要这样?”崔贤痛苦的靠着门板。      “从前是从前,以后她的名字你不要随便的叫了,那不是你该叫的。幸好这里就我们娘俩,不然让人听见像什么。田娘是个好的,娘也喜欢,可她现在整日抛头露面,如果你真的娶了,将来会有很多诟病。我和你说过,你将来是要为官做宰的,咱们家是平头百姓,帮不上你什么,娘希望你能找个娘家对你有助益的媳妇。”崔氏沉着脸,放下锅铲。      “原来是这样,到底是我害了她。娘,你就是不喜欢,也不该随便给她找个军汉。”崔贤颓丧的坐到门槛上。      “贤哥,你把你娘想成什么人啦。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当亲闺女似的,我难道会害她不成。人家是从七品的都事,家里人口简单,比咱们家要好的多,要是真能成的话,田娘这样的身份算是高嫁了。”崔氏叹口气说道。      “娘,这事不行,我明个就去提亲去。”崔贤忽然起身气呼呼的说道。      “混账,白读了那些圣贤书了。我都和你秀芝姐说好了,你这里捣什么乱。你当你娘糊涂吗,我是当着田娘面说的,田娘她也是同意的。她要是喜欢你,如何会同意这桩婚事?”崔氏喝道。      “不会,不会的。她那样的女子,您这样的提议,她怎么会听不出。”崔贤惨然的笑着踉跄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谢6002935投雷的亲。 本来昨晚存的,可是没等我更改时间,我就开始打不开网页了。怕抽到穿越,就改为今天了。 ☆、52 乱纷纷      昌柏回到家中的时候,井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张氏在院子里收衣服。他上前要接过张氏手里的衣服,“娘,我帮你。”      “不用,这可不是男人该干的活。你去歇着去,累了这些日子,看人瘦多了。没事就看看书,歇歇文章什么的。”张氏笑着不让昌柏拿。      “娘,给我吧,晚饭后我就看书去。那个,我姐还没回来啊?”昌柏还是坚持把衣服抱在怀里,然后随张氏往屋里走。      “没呢,不过她说了会回来吃晚饭的,看这天也快了。”张氏抬头看了下太阳。      “那我一会去接她吧。”      “她特意说不让你去接,有三顺那孩子跟着呢。再说你去接,再接两岔去。”      进屋后放下衣服,昌柏自己到窗边的小桌边坐下,他搬弄了几下桌上的茶壶茶杯,然后抬头看向暖炕上整理折叠衣服的张氏。      “娘,崔大娘再来的时候,您回绝了吧。那人不适合姐姐,您也不要到处求人给我姐找了。等我考中了举人,在同窗里给姐选个好的。”昌柏一脸坚定的对着张氏说道。      他本想问问他娘,为什么没选崔贤。可是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却是再也问不出口,他不想提那个人的名字了,姐姐和那个人绝不会有结果的。      “那怎么行,你还小,那里懂得这个。如今咱们家的情形,能找这样的已经是高攀了。”张氏放下衣服,皱着眉头。      “姐自幼熟识诗书,您找那样可能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武将,就算是略有身家,那也是委屈了我姐。等我考中了举人,咱们家也就不是现在的情形了,怎么不行。娘,你就听我一次,错不了。”昌柏恳切的看着张氏。      “这个,到时候看看,兴许人家还看不上咱们呢。”张氏一方面觉得儿子说的也对,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条件的错过了可惜。      “娘,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不要让我姐知道了,她一天够累的了。”想着那个大他一岁,却恍然大他十岁的女孩,昌柏觉得自己必须快速的长大,才能真正的庇护与她,无论娘家和婆家。      在平西侯府后面的一条街上,都是些大大小小的院子,其中一个二进的院子就是田茁风的家。因为做了施南生的近身侍卫,他和杜宇几个的家都安置在这条街上。      田茁风这些天,一直随侍施南生接待北疆来的使团。其他人都好说,一个拓跋公主拓跋琴,就折腾的他白头发都长出来几根。      真是没经过这样的女子,本来是心仪陈瀚,为情不惜千里偷着跟来。到了京城没几天,竟然又迷上了他们侯爷,整日缠着侯爷,甚至都追到府里去。想起施南生千年冰冷的脸,竟然被个小丫头的大胆直白“我就是喜欢侯爷,就是想嫁给你”弄的通红,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田茁风他刚刚带人护送拓跋公主回了驿馆,因为休假的赵大壮可以上工了,刚好今天轮到杜宇的晚班,施南生让他早点回家看看。好几天没回家了,倒是有些想念自己那个淘气的儿子。      打开院门感觉很安静,吓了一跳,平时儿子和他爷爷都是在院子玩的。想起自己的老娘老爹,看着一院子的青翠碧绿,他忍不住咧下嘴。      人家院子里都种的是花草,偏他们家院子都是些豆角,黄瓜,茄子,小白菜什么的。后院里更是弄了个鸡舍,养了几只鸡和鸭子,他爹甚至想养猪,让他给拦住了。那味道要是飘到侯府去,可就热闹了。      他顺着甬道来的主屋,看着里面只有自己的妻子和个小丫头在埋头缝着什么。      “秀芝,我回来了。孩子和娘他们呢?”他撩起珠帘进屋。      “哎呀,今天回来可真早,爹带着冲儿去看街景了。娘去后院了。快擦把脸,换换衣服。一会爹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等田茁风收拾好了,秀芝递给他一碗冰凉的银耳莲子汤“你尝尝,这是我姑姑新教的一个法子,比原来那样做的好吃。”      “姑姑来了?是不错。”田茁风喝了口。      “上次你不是让我帮路家兄弟物色一个媳妇吗,刚巧有人托我姑姑给自家的女儿寻合适的婆家,这么一说,刚好碰上了。”秀芝捡起刚刚绣着的一个荷包,接着绣。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你看过那女子没有,如果行,我就和路国说上门提亲去。”田茁风一拍脑门子说道。      “说来你大概也是见过的,就是百香居的那位郑小姐。我姑姑的同乡。”      “你说的是郑云裳?”田茁风楞了下。想起那晚的事情,不由的追问了句。      “就是她,为人,长相,行事,那都是没的说的。今年十六,可不是刚刚好。”秀芝一边绣着手里的荷包,一边说道。      “你是说,她从前没有婚约?”田茁风想起是施南生说过的话。这段时间都忙活懵了,如今府试结束了,他也该打点礼物上门致谢去了。      “瞧你,那要是有婚约,还能满世界的给闺女找婆家,那不是痰迷心窍了吗。自然是没有的,你就说行是不行,不行我好给人家回话去。”秀芝笑着说道。      “等我去问问,你先放两天。”田茁风沉吟了一会说道。      这个事情田茁风还真不能这样大意了,他们侯爷那天的事情,和后来又回去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把那女人经他的手给嫁了,出了问题,他哪有脸见他们侯爷啊。      “我去趟前面,你不用等我了。”吃过晚饭,田茁风觉得还是现在就是说一声的好,万一有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哎呦,不好好的和嫂子在家亲热,来这里干什么啊,难道是让嫂子给踢出来了不成?”杜宇怪笑着看着田茁风。      “我们家的鸡腿算是喂了狗了,你还就真吐不出象牙来。让你嫂子听见,看她不掐你。”田茁风笑骂道。      “你吐出一个试试,你能吐出我就服了你。再说那鸡也不是你养的,我也不用理会你,我只管和大叔下棋,大娘就给我炖鸡吃,怎么着吧。嫂子那里舍得打我,她还指着我教冲哥呢。”杜宇一翻眼睛。      “你个没褪毛的毛头小子,不和你闹了,侯爷在吗?”田茁风给了杜宇一拳。      杜宇这时候颜色一正,努努嘴“你走了,就没出来过,这些天攒了一堆的军务。晚饭送进去,也没吃几口。你去看看,兴许能歇会。”      田茁风进去的时候,施南生正坐在书案后面奋笔疾书。他没去打扰,而是悄悄的站到一旁。      “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情?”施南生头都没抬的问道,刚刚他们两个的说话声他早就听到了。      “是关于百香居女掌柜的事情。”田茁风把刚刚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施南生一愣,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些天忙着城外大营和招待北疆使节的事情,一直都没倒出时间来调查那个女子。如果田茁风不提前,一时间他几乎都要忘了。这女子有点意思,侯府不进,竟然同意嫁给一个普通的武将。      “她有什么条件”      “啊,侯爷连这个都猜到了啊,呵呵,她最初说的是没有嫁妆,还要带着母亲和弟弟,婚后能自由出入打理她自家的铺子产业。后来就只是没有嫁妆,自由出入打理铺子。不过她娘说嫁妆一定会有的。”田茁风一愣,然后回道。      “让你媳妇给回了吧,路国那脾气,看着笑嘻嘻的,骨子里却是最正统不过,那里能接受女子婚后抛头露面的。别将来有了事情,伤了你们兄弟的和气。”施南生淡淡的说道。      “是,属下明白。”田茁风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田茁风心里暗道,幸好他过来问问,不然还不定惹什么祸呢。路国那人,他还不知道,最是和气不过的。郑小姐的条件那他必然会喜欢的,怎么会不接受。      至此,这个婚事就胎死腹中了。      田娘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之所以没有早回家去,是因为她现在正招待一个很久没露面的故人,尹承宗。      一身宝蓝的织锦缎面长袍,袖口和衣襟处都绣着同色的云纹,让本一身书卷气的尹承宗添了贵气。看着头戴白玉冠,腰悬白玉珏的翩翩佳公子,让田娘眼前一亮,这少年终于长成了,他可是明年的状元郎啊。      “给尹少爷请安,什么风把您吹我们这个偏僻的地界来了。半年不见,倒是越发的清贵洒脱了。”田娘微笑着给尹承宗行礼。      “不要多礼,听说昌柏下场了,考得如何?”尹承宗回了礼,然后大家分宾主落座。      “他说尚可,我今天出来他还在睡呢。尝尝我新配的凉茶,味道如何?”田娘接过三顺递过来的茶壶,给尹承宗倒茶。      “这味道不错,回头卖些与我好了。”尹承宗喝了口,冰凉沁口,却不是那种加了冰的凉,而是有一种淡淡的凉意在口中散发。      “三顺,你瞧瞧,眼见得你小姐我,在他人眼里就是个势力的敛财女,赶紧包上一小包,收尹少千两纹银去。”田娘作势佯装小气生气的样子。      “包一大包吧,一文银子我也是没有的。”尹承宗笑着说道。      他看着眼前安静温柔的女子,一身浅淡的细布衫子,还是那样的眉眼干净,简洁娇俏。这两年他很少见她,倒是常见另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想起梅影,他心里叹口气,可惜那样好的女子,以后却是难见了。      “不过是点子薄荷叶子参合些消暑的药材,值不得什么的。这几年,我这家店可是承你恩惠良多啊。”田娘笑着说道。      田娘店里所需的很多干调水产倒多半是尹家铺子给配货过来的,不止价格合理,关键及时新鲜。尹承宗他爹是本朝第一皇商,他祖母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他父亲排行第二,素不喜读书入仕,唯好经商敛银子。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微。虽然一样可以出将入仕,但是身份上商家出身就不如农家出身,是以很多人家都是有了钱,就赶紧买地转换身份。进十年来,倒是因为尹承宗的爹,一时间提升了商人的地位。      只是主流还是重农抑商的,比如尹家,虽然拥有大量的商铺和商路,但是他们家的农庄和良田也是无数的。尹家长房嫡孙可以袭爵,按理尹承宗该接收他父亲经商的路子才对,可是他爹却是一直逼着尹承宗去科考入仕,以求封官进爵,由此可见一斑。      “别提那个,你又不是没付钱。我虽科举,却不是不同世务之人。本来子秀走的时候,托我照顾你,没想到我会被我爹圈城外去了,并没帮上你什么。我爹看我跟看贼似的,这次还是借着看我姐姐才进城的。你看看,那小子又在门外催我了,本来我是打算去看看昌柏的,现在没时间了。等昌柏放榜,我必然会过去祝贺。”凤眼薄唇的青年,一脸无奈的说道。      “我替昌柏谢谢你,看来我也留不了你的,不能耽误你金榜题名的正事。下次去我家吧,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菜吃。”田娘笑着说道。    ☆、53 谢太太      六月十六,院试结果出来,昌柏名列第三。至此,昌柏有了秀才称号,他们家的铺子不用交税了,可以有资格参加今年以至于以后的乡试了考举人了;如果考上举人以后就可以考进士做状元郎去了。      得了消息的一家人都很兴奋,张氏和井妈妈笑的合不拢嘴,屋里屋外的忙碌,田娘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就去了昌柏的房里。      “昌柏,要不要请请朋友四邻?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可以歇歇,文章也不是一天能看完写好的。”田娘笑着对捧着策论看的昌柏说道。      “不过是个秀才,等我中了进士再请吧,省的人家以为咱们没见过世面。这京城最不缺的是官员,秀才。姐,你没听说,一砖头下去,砸到十个男人里,五个当官的,三个举人,两个秀才。”昌柏放下手里的书本,双手抱胸,笑嘻嘻的说道。      田娘看着眼前开朗活泼的弟弟,心里很温暖。他三岁开笔,五岁习文,到如今,整整十二年。如果不是守孝,三年前就该下场参考的。胜不骄,败不馁,不骄不躁,这才是做大事的样子。      “少爷,那就不行有一个是车夫,抗包的?”三顺在一旁凑趣道。      “太师府车夫搞不好都是六品的带刀护卫呢,拿包的也可能是屡试不第的举子。姐,你说是也不是。”昌柏挤着眼睛说道。      对于姐姐他一直都很愧疚,相差一年,可是姐姐却要承担如此沉重的养家的担子,他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必须加快步伐,快点,再快点,然后好让姐姐歇歇,让她和表妹们一样做个悠闲的大家闺秀。上次崔大娘做的媒,让他不再希望田娘出嫁。      田娘被他挤眉弄眼的逗得直乐,“你啊,那学来的这些贫嘴的东西。”      “听学里那些同窗说的。不过的确不必,咱们家在这里也没什么亲友,不如就自家吃一顿算了。”昌柏也笑道。      “呵呵,都依你,咱们就自己在家里好生的吃一顿。”田娘笑着说道。      “田娘,昌柏,过来给你父亲上香。”张氏在门口叫道。      “马上就来。”田娘神色微凛。      想起早逝的父亲,她不仅神色黯然,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不是昌柏,而是她这个先天体弱,后天娇养的女儿。她和昌柏一样,都是三岁习字,五岁习文。      父亲生前常说,她写的文章比昌柏还有灵性。看着对面的少年平静却充满信心的面孔,她心里叹气,科举这条路不好走,父亲生前就是个屡试不第的举子,最终还是抱憾而亡。她不想昌柏这样,她希望他能一生平安通顺。      “相公,妾身带着孩子们给你报喜来了。柏哥他中了秀才,是第四名呢。妾身无能,幸好他们姐弟听话争气,相公在天如果有灵,就保佑田娘找个好婆家,昌柏乡试会试殿试一次通过。”张氏带着他们姐弟给郑世伦的牌位上香磕头,张氏带着笑容含着眼泪念念有词。      “姐不要担心,我不会走父亲的路的。”昌柏看田娘的神情忧郁,以为她担心他像父亲那样屡试不第,连忙拉着田娘的胳膊郑重的承诺。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姐就知足了。”田娘笑着说道。      中午田娘亲自下厨,张氏和井妈妈都给她打了下手,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大家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      午睡醒来,田娘看屋里就剩她自己,母亲和井妈妈都不在房间内。披散着头发,抱膝坐在那里,看着狭小的院子,田娘觉得该换个地方住了。      如今井妈妈也上了年纪,母亲身体也不太好,应该再找个粗使婆子和小丫头服侍母亲和井妈妈,到了该让母亲享享福了的时候。昌柏大了再和三顺挤一个房间,出入总不是很方便。如今他这院子也无法加盖房屋,将来昌柏还要娶妻,至少要找个两进的宅子才行。      “田娘你醒了了,外面来了个太太,说是你的故人,想见见你。”井妈妈笑呵呵的进来说道。      “哦,嬷嬷,谁家的太太,是来贺喜的吗”田娘抓起放在旁边的衣服,随口问了句。      “这个倒不是特意来贺喜的,是一位姓谢的太太,我还真没见过,说是要见见你。你娘说是从前的故人,如今在外间和你娘说话呢。”井妈妈上前帮田娘梳理头发。      “谢太太,难道是她”田娘手里的衣服啪的掉到地上。      她前世今生,十六岁前就只认得一个谢太太。不会,不会是那人家里的,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她是不会找到这里的。      “田娘,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娘的样子也是像受了惊吓一样。”井妈妈犹疑的问道。      “没事,妈妈,我出去看看,回头再和您说。”田娘勉强笑了下。      这几年,她几乎不记得了那家人,即使后来谢文磊站在她的面前,她都没像第一次见到那样,气愤难耐。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只要她不去重复,何必再记着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让自家难过呢。只是做心理建设容易,实施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田娘来到堂屋客厅处,从门口看到那个妇人,一身淡红的薄绸宫装,消瘦苍白带着病态的面庞,纵然眼角有了皱纹,却依然能看出从前的美貌来。还是那副温柔慈爱的表情,还是那软糯动听的嗓音。      田娘有种被雷击到的感觉,在脑袋轰鸣中,好像又回到梦里前世的十六岁。那时候,比这晚些,七月末吧,她第一次到京城,她带着所有的梦想和期望坐着马车来京城待嫁。她在谢家见到了这位中年妇人,一个一直到死都慈爱对她的妇人。      “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咱们两家孩子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你们来了京城,知道的话,早就过来看妹妹了。我这个破败的身子,那两年几乎没下来过床,后来再去你们就离开了。”      田娘在门外听到这里,就提着裙子,步履有些不稳的进去。张氏看着田娘,连忙招手“田娘,可还能认得你谢伯母?”      田娘一步步上前,蹲身施礼“给谢太太请安。”      “这是田娘吗,几年没见,成大姑娘了。这模样倒是比从前还精致许多,呵呵,不知道,再其他地方我还真不敢认呢。”谢太太起身看向田娘。      “太太过奖了,田娘不过是市井中的普通平民女子罢了。”田娘缓步来到张氏身边站好。      “刚刚听你娘说你弟弟中了秀才,这是好事啊,呵呵,来的匆忙,明天我再把贺礼送上。今天能见到你们母女,是我这一年中最高兴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郑先生会英年早逝。唉都是我们的不是,那年我一直身子不好,是其他人在代理家事,以至于没收到讣告。”谢太太一脸歉然的说道。      田娘微微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想必前世也该是这样的说法吧,只是谁又能去查这事的真假。      “都过去了,事情突然,我当时人也都懵了,兴许送错了也是有可能的。”张氏本性善良单纯,听谢太太一说,连忙安慰道。      “田娘,今年有十六了吧,可不能再耽误了,咱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早就做了嫁娘了,是不是妹子”      “这个,你们哥如今有二十了吧,难道也是还没娶吗?”张氏也笑着问道。      她这几年早就对谢家灰了心,尤其是田娘的激烈反对。可是看到谢太太,尤其谢太太的态度,想起谢家满门清贵,心底希翼的火苗又窜了起来。      “没找到你们,怎么会娶那就是个书呆子,小时候一门心思的读书,如今正在准备明年的会试呢。我一直身子不太好,派去打听的人也没打听到你们的下落,幸好这个时候碰到了,不然可是耽误了孩子们的青春了。”谢太太笑笑说道。      “这个,你看…….。”张氏刚想说什么,却被田娘的眼神给制止了。      “听说她如今做了厨娘是吗?不是我嫌弃,只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着实不太好,以后还是不要做了。女孩子哪能抛头露面的,总该是贞静娴惠才是女子的本分。”谢太太又接着说道。      田娘抿嘴,能做厨娘也是因为你啊,要没有当年在谢家做少奶奶厨娘的磨练,她如何会那些东西。如今想起,当年谢太太不肯吃其他人做的吃食,只吃她做的。自己算什么,不过是把她当成高级点的老妈子罢了。      “那是田娘立身之本,如何能不做。何况这是我的家事,太太就不要操心了。谢少爷未婚恐不是为等我,京城人多知,谢少爷有一红颜知己,只待金榜题名,那小姐年龄及笄,便迎娶大婚。何况当年的婚约本是随口戏言,以后就不要提了,对郑家和谢家都不好。”田娘上前一步,眼睛看着谢太太,严肃的说道。      谢文磊有红颜知己,这事倒不是满京城都知道,他又不是什么名人。不过国子监的人倒是很多知道,据说苏文苑时常会去那里等待迎接谢文磊。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婚约岂可随口胡说?”谢太太一愣,她看向院里,她带来的两个丫头婆子,都随井妈妈在院里喝茶吃点心。      “太太可有婚书?此事不可再提,我可是自由待嫁之身,太太这样说,岂不是在骂我不知廉耻,要一女二嫁吗?”田娘冷淡的说道。      张氏在一边急的直拉田娘的衣服,不让她说话,可是自家的闺女的脾气,她知道。田娘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个婚事,一碰就会失态。本来她还想弥合一下,可一听那男子有了红颜知己,就不再说话,那样的男子,田娘即使嫁了,也不会有幸福的。      “妹子家,如今是女儿当家吗,这孩子,那些什么红颜知己的都是误会,那是他姑姑的女儿,今年才十四,那里懂得那些。你不要听那些闲话才是。”谢太太咳了声,脸色有些不好。      她看眼前的少女,身材纤细,眉眼精致柔和。听了那人说了她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又听了她刚才的一席话,更加确定自己当年的眼光是对的,这个女孩,适合他儿子。      此时的谢家,大部分的人都在歇午觉,尤其主母不在府里,整个宅院都静悄悄的。只有谢文磊的书房里,传出清脆或者清朗的说话声。      “表哥,你别看书了,我来了你也不理我。”一个身穿淡绿薄纱外披,内衬是一件雪白薄绸长衣的少女,正靠着一个青年的肩膀娇俏的说着话。      风吹起,薄纱纷飞,刚好可以看到那长衣,从下到上绣着一支鲜艳欲滴的大红牡丹,牡丹的花刚好到胸部,显得人更是腰肢婀娜,风流妩媚。      “文苑,刚刚不是一直都在陪你下棋吗。这是朋友的,我看完要还回去的。你去母亲那里玩去,或者找妹妹们,一会我在带你出去。”男子抬头笑笑,拍拍苏文苑的胳膊。      大家不用想也该知道,那男子就是谢文磊,那女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苏小姐,苏文苑了。      “我刚刚去舅母那里,听说舅母去给你提亲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苏文苑转身坐到谢文磊的身边。      “怎么会,这半年都没提过婚事的事情。而且母亲身体不好,这样的天,她必然要在家里避暑的,那里会出去,你听错了吧。”谢文磊头都没抬的说了句。      “真的啊,说是有人来拜访舅母,就是那人说起的婚约的事情,难道与妈妈还会哄我啊,那可是你的奶娘。你都有婚约了,还招惹我做什么。”苏文苑嘟着嘴。      “乖啊,那都是没有的事情,来我这里,尽吃些没来由的醋,明年我中了进士,你也及笄了,我就求我爹上门提亲去。”谢文磊拉过娇怯怯的苏文苑,在她脸上亲了下说道。      “又这样,不知道那学来的混账,横是你房里的小倩吧,整天勾搭你做这些个。”苏文苑脸一红,嗔道。      谢文磊心思浮动,只好放下书本,转身抱着她,笑着刮她的鼻子“她都订了亲了,马上就该出去了,你还这样。我房里那还有像样的,为了你我都二十了,你到底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      “人家不是小吗,你现在又没功名,那我娘,倒是没什么,可是我爹你知道的,我,人家…….”她爹一直都在给她找婆家,她也知道表哥对这个事情不满。可是表哥的家世,她爹一向就瞧不上。      苏文苑的娇糯都被谢文磊含在嘴里,一时间屋里□盎然,苏文苑忘了自己来的最初的目的。只是微闭着眼睛,脸红红的,小嘴微微的张着,是个男子见了都会把持不住吧。      “好妹妹,哥哥等你这么多年了,你要信我才是。”谢文磊喘息着拉开了渴望已久的薄纱软绸,亲上梦寐以求的雪白粉嫩。      “可我怕啊,表哥,你别这样,被人看见。”苏文苑觉得身上跟着了火一样,忽然一阵清凉,这才发现,衣衫半退。连忙捂住,娇娇的呼叫谢文磊。      “是哥哥不好,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谢文磊勉强控制住勃发的某处,努力放开怀里的娇娇软软香香的身体。      他红红的眼睛,看着外面雪亮的天空,不由的有些惭愧,这样的自己成了什么啊。表妹是他珍视的人,他当年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这个娇娇的,嫩嫩的小表妹。      “表哥,你别不高兴,我不是怕,这外面太,我……”虽然年少,可是她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啊。苏文苑,红着脸,起身拉着谢文磊朝内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正太的成绩终于达到他的标准,我可以喘口气了。 明天父亲节,祝福天下的父亲节日快乐。天热了,大家要注意避暑。 ☆、54 贺新郎      六月的艳阳下,城南小巷子里奔驰进来两匹马。进来后速度慢了下来,哒哒哒的,骑白马的男子指着田娘家的院子说“侯爷,就是前面。”      “拙风,把马拴这里走过去吧。”红鬃烈马上一身月白袍服的男子应声下马。      来人正是平西侯爷施南生和他的侍卫田拙风。两人拴好马匹,徒步前行了几步就到了田娘家的小院门口。      田拙风手里提着装有了礼品的包袱,随着施南生站在院门处。他刚要敲门叫人却被施南生制止。门口有辆单马拉着的马车,院门半开,显然刚刚有客人出入。      从门口看,这院子着实不大,三间的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只是布置很雅致,院门这侧是榆树编就的篱笆,贴篱笆边上栽了一溜的各色野花,如今正是开花时节,碧绿的树叶下,红黄粉紫竞相开放。      院子左侧开出一小块地,栽了些时令的小菜。如今里面刚好是绿油油的小白菜和生菜,靠着院子篱笆处爬满了翡翠一样绿的豆角,小小的地里竟然还种了一架黄瓜,顶花带刺的煞是惹人流口水。      院子右侧是一座葡萄架,如今不是成熟的季节,葡萄架下的躺椅和小桌,在碧绿莹莹的葡萄架的掩映下,看着就让人感觉暑气顿无。如今那躺椅上卧着的是一只肥肥的大白猫,睡得口水直流。      甬道的尽头止于两颗并立的李子树,如今花早落了,浓密的绿叶里,累累挨挨的全是小拇指大小的青李子。然后树下是一个本色木桌,陪四个木凳,如今是有一个丫头两个婆子坐在那里喝茶聊天吃点心。      正房门前靠左侧有两颗一人多高的花树,以施南生的目力,那该是芙蓉花。旁边的小小一块空地平平整整的,竹竿支起的晒衣架上,还悬着几件未干的长衫,短裙。      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小小的院落,一股温馨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清幽浓烈的各色花香没让他反感,反倒让施南生沉郁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这菜地倒是让我想起你们家来,呵呵,不愧是老乡,布置院子都差不多。只不过这院子多了个雅字,你也可以弄做葡萄架来。”施南生负手说道。      “小的家里都是些粗人,那是怎么也不上郑小姐的家,这一看就是锦心绣口的人才能想出来的。就说那猫,我爹宁可养狗,也不会养猫的。老爷子说了,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养狗能看家护院,猫虽然能抓耗子,可养不熟,最后还是得跑出去。”田茁风笑着回答。      “你家老爹那是真正的庄稼把式,我听说你娘想给塞个丫头让你爹给骂了回去?”看田茁风一脸的恭谨,不由的出言打趣道。      “一定是杜宇那个大嘴巴,侯爷别听他瞎说,我可是绝无此意的。咱们行武出身,这些年,能侥幸留下这条命就是老天的惠顾了。我老婆跟着我提心吊胆这些年,好不容易过点舒心的日子,我那能再整个女人让她伤心。”田拙风老脸通红。      都是他老娘,总说一个孩子太单了,多子多孙才是福。秀芝常常感叹的就是侯爷父母的事情,纵然她不直说,他也知道,她那是提示她不喜欢房里多人。他和秀芝也是少年夫妻,倒从没有其他的心思。何况秀芝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      “呵呵,还真不是他,你家虎子跑来找我,让我把那个女人给绑走,不然他就杀了她。呵呵,你有个好儿子啊,还知道先礼后兵呢。”施南生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小子,忽然觉得要是多个儿子也不错。      “侯爷恕罪,您一天就够烦的了,小的家事还让您烦心。这小崽子,可是被他爷爷惯的不像个样子。回头我教训他。”田拙风脸上的汗都下来了。这以后他还怎么做儿子面前做严父啊,老娘真是害他啊。      “教训什么,我看挺好。不过你得告诉他,太平盛世,不能动不动的就喊打喊杀。大了,我给他谋高好出路。”      “这天热,可别晒着您。这家没什么下人,也没没守门的,咱们可等不起。我这就通报一声,侯爷您先等会。”      看施南生脸色变得温和,他悬着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心里暗暗叹息,这几天因为大小姐的婚事,侯爷可是被二老夫人烦的够呛。还有十天,小姐就要出嫁。      看这意思,小姐出嫁,侯爷就要开始着手整理侯府了。二老夫人也太小瞧侯爷了,虽然他不擅长内宅管理,可是他还不擅长赶人吗?尸山血海侯爷都没这样烦心过,可见女人是不能多的。      “嗯,一起进去吧,里面好像谈的不太高兴。”他耳力甚好,隐隐听得里面好像在争吵。施南生回头看了眼,那悬挂着青色绸子门帘的马车。      “李嫂子,快进去看看,太太怎么好像生气了?”李子树下的小丫头的声音忽然高了下。      “好像是,赶紧进去看看。”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人匆匆起身。另“不是说是故人吗,这怎么还吵上了?”一个老年的妈妈也匆匆的跑了进去。      “张家妹子,当年没能前来给郑先生吊唁是我们的错,可是你如今不守信约,意在悔婚,如何对得起郑先生。我可是看在郑先生的正直清贵的人品,才定下你家的闺女。你这样出尔反尔,如何教养你的儿孙忠孝礼信。以后他就是中了进士,可是传出去有个背信弃义的娘,和一个悔婚的姐姐,他的仕途难道不受影响吗?”谢太太一脸的潮红,一边说一边咳嗽。      “谢太太,你先别说这些个了,谢谢。你这可是什么病症,这样的厉害,那年你可是康健的很。”张氏也被她这样的咳嗽吓了一跳,顾不得她都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也不由的上前问道。      “哎呀,太太,怎么咳的这样厉害,小芳草,快点把药给太太服了。”那个体格子健壮的李嫂子,匆匆的进了客厅,就冲到谢太太的身边说道。      “你们这一家人好不晓事,我们太太身子不好,为了你们才不顾身体安危的大热天走来,什么事情把我们太太气成这样,要是有了什么好歹的,你们谁负的了责任。”那个穿着薄纱掐牙比甲,内衬绿色紧身绸衣的小丫头上前恼道。      “闭嘴,没规矩的,谁让你说话了。我没事,你们退后。”谢太太喘息了会挥手说道。      “虽然这几年咱们失去了联系,可是我没有一天不是惦记着田娘的,你可是还怪我当年没有及时的送婚书过来?”      张氏张嘴要说不怪,可是一想起女儿当年哭的那样凄苦,又想起刚刚女儿提起的红颜知己,就不吱声。虽然她执拗单纯,可是她却是这世间最希望田娘幸福的人。      那男子再好,如今已经二十岁,房里难免有人了。大家公子哥,成亲前有个把通房妾侍不算啥,可是要是红颜知己类的就不行了。谢家好歹如今也是六品官员之家了,自己家是平民身份,如何为女儿出头。回头过三过五的接到府里做了贵妾,如果田娘不得夫婿欢心,那田娘这辈子如何出头。      “谢太太误会,绝不是这样,是我们家如今配不上了。那个婚约不过是口头戏言,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既然令少爷有了红颜知己,为了孩子的幸福,还是早点娶进门的好。”张氏说道。      “那些都是谣传,这样吧,我今天主要是过来看看,明后日我就打发媒婆上门提亲,你看可好?”谢太太皱了下眉头,觉得张氏糊涂。   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体,田娘虽然混迹过市井,成亲后不让她随意出门,再好生□,主掌家务是绝对没问题的。何况她素来精通诗书,以后有了孩子教养一定错不了。      至于那文苑是决不能进谢家的门,她那脾性,那里是儿子的良配。一来就会黏着儿子,如今儿子房里连个像样的丫头的都没有,原来的几个都被她哭着闹着,被儿子打发了。      两家是姑表亲,儿子一向敬重他那姑姑姑父。殊不知他们家根本看不上谢家的门第,嫌弃他们家才是六品。那丫头将来真的嫁了进来,儿子陷于情爱,他的学业恐会耽误。万一她生不出孙子,以儿子重情的个性,她家以后想要纳妾,开枝散叶都很困难。      “太太,我娘说的很清楚,此事作罢,您还执着什么呢,且不说当年你家老爷本就反对此事,就是如今恐怕也是太太的一厢情愿吧。既然令郎已经有了心头爱,你还该派媒人去那府里才是。”一直静立于旁的田娘,上前一步说道。      田娘顿了下又接着说道“至于我,太太要求的我都做不到,我不可能不去做我的厨娘,也不可能安居与后宅,不去抛头露面打理生意。太太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府休息才是,刚刚那位姑娘说的是,您在我这里出了意外,我们家担不起。”      “你一个未嫁女,怎么能做这样的主,你家弟弟呢,到现在怎么没见?有父从父,无父从兄弟,让他来见我。”谢太太被田娘说的越发不高兴起来。她虽然喜欢田娘的能干,却不喜欢她这样的伶牙俐齿。      “不必找我弟弟,我能做主,我是不会嫁入谢家。此事不要再提,您还是请回吧。”田娘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昌柏吃过午饭就去了族学,看望他的老师去了。田娘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不想让昌柏撞上。他那脾气,必然会起争执,一旦传扬出去,对他以后入学不好。      “张家妹子,我可是听说你一直都在给她找人家。难道你已经将女儿另行婚嫁,如果是真的,你可是太不应该了!”谢太太想起听到的传闻,不由的喝道。      “没有,没有,那不是一直都没你们的信吗,这不是还没有吗。”张氏被谢太太的喝声吓了一跳。      “那还推脱什么,我不嫌弃你们的门第就是,改天我让人过来下聘就是。”谢太太看到张氏的唯诺满意的说道。      “不行,谢太太,这件婚事作罢,此事不要再提。”张氏闻言楞了下,不过马上就开口否决。她闺女怎么能没进门就得准备和人争宠。      “你这是无信无义,你就不怕影响你儿子的前程?”      “太太,我尊您是长辈,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您可是有婚书在手?我一个未嫁女,到了摽梅之年,谈婚论嫁有什么错?你求娶,我娘不同意,这怎么算是无信,有怎么算是无义。倒是太太,这样相逼,所为何来。”      “哼,我好话说了这么多,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是我家族长可是当今的老师,现在的老太师。你这样的女子,无规无距,我看你在京城,除了我谢家,还有谁家敢娶?除非你嫁给那些市井之人,官家你再难嫁入。”谢太太面对田娘怒道。      田娘也怒了,她迎着门站立,刚好看到施南生带着田茁风在甬道中往正房而来。刚刚一直都陷入屋中的事情,倒是没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太太还请慎言,谢家虽然势大,可是还有皇家在上边。您这样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您的舌头,我家屋小,您请吧。至于小女子婚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原来是想给侯爷做妾啊。”谢太太冷笑着往外走。      她自然也看到了施南生,施南生自然不认识她。他整日忙于公事,怎么会认识这些内宅妇人。可谢太太却是认得施南生的,只是今天她却是不能出声,毕竟施南生没有穿官服。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还能认识这样的风云人物,看来她倒是小瞧她了。      田娘被个妾字弄得血气上涌,她看向站在李子树下的施南生,眉眼盈盈笑将起来,“施公子,我若嫁你,你可敢娶?”      施南生一直都在听她们的唇枪舌战,田娘清清脆脆的嗓音,冰凉沁肺。乍然被问到头上,还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敢,那是施某的荣幸。哈哈,郑小姐,容你不弃,某家聘你做正妻。”      谢文磊的娘脚步一趔趄,不过没有转身,而是带着人匆匆的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爬上来了,也该爬下去给正太准备晚饭去了,晚上我做孜然炒肉,蒜末豆花,凉拌三丝,三鲜汤。话说,做人家的妈,很不容易啊。我去了,有人在喊饿啊,亲们,有机会来我家吃饭吧啊,呵呵。 ☆、55 黄金镂      “不可,田娘,你怎么能如此大胆,这样会毁你清白的,你日后可怎么嫁人啊?”张氏被田娘大胆的言论,吓的蹭的窜出来捂住田娘的嘴。      张氏本性单纯,虽然那几年生活动荡辛苦,可是刚刚绝望的是时候,田娘就忽然长大了开始担起家计。所以说她成家后,虽然是妻子母亲,却是一直活在丈夫子女的保护之下,那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顾不得谢太太如何恼怒了,只被女儿大胆言论吓倒了。      “施子恒给郑婶娘请安。”施南生微躬身抱拳给张氏行礼。      眼前的妇人一看就是个没心机的,不然也不会任由女儿当家作主。旁边那个老妇人,想来是她们家的下人了,却是没看到她的弟弟。这样的老的老,小的小,难怪田娘如此能干,她不干,这样的一家人如何生活。      施南生想到这里,不由的又看了一眼那挺直脊梁站立的女子。纵然刚刚经历不堪,眼角甚至还含着眼泪,却带着微笑安慰着她那母亲。看着田娘表面坚强的样子,施南生忽然心里有一丝丝心疼。这样的女子就该像颜卿一样,绣绣花,扑扑蝶,而不是这样为了生活,算计,奔波,为家人抵挡一切风雨。      “娘,你别这样。我刚刚是气的,一时情急,相信侯爷也不会当真的。”田娘搂抱着张氏,轻声的安慰着慌乱的张氏。      “侯爷?拙风,他,他是平西侯爷?”张氏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问向田拙风。      张氏看向田拙风,他一直都是施侯爷的护卫。他和那人在一起,女儿又这样说,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这人怎么会来她家,而且女儿说了那样的话,这回女儿可是惹了大祸了。这要是侯爷较起真来,自家的门第,做谢家的媳妇都是高攀,何况是侯府,除非是做妾啊。      她的女儿,怎么会给人做妾。不行,那怎么行啊,她死都不会让女儿给人做妾,田娘这几年已经够累够委屈的了,她怎么会让她做那样的事情。别说他爹会死不瞑目,就是自己也没脸再活着了。      “婶娘,这是平西侯爷,听说柏哥中了秀才,就和我一起过来看看,祝贺。”田茁风干巴巴的,有些不知所云的说了句。      他已经被田娘和施南生的对话,震懵了。不知道这本是普通的上门祝贺送贺礼,怎么会转变到侯爷的婚嫁大事上去了。      “侯爷,小女她刚刚是气疯了,她胡言乱语,您千万别信啊,千万别信。她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除非我死。”张氏眼泪哗然而下,哭着噗通的跪在地上。      施南生吓的赶紧一扭身,转到张氏身后,不肯受礼,“郑婶娘快快请起,这样大礼子恒不敢当。有什么话,起来咱们慢慢说。我从没有委屈郑小姐之意,做侯府的夫人都怕郑小姐不肯,您误会我了。”      “娘,您这是做什么,侯爷和我是从前认识的。他知道我说的是玩笑话,他不会当真的。”田娘和井妈妈都抢上前扶起张氏。      田娘也觉得自己刚刚太冒失了,为了争口气,就拿施南生做了垫背的了。这要是传出去,该如何收场。      “郑小姐,此言错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郑小姐独撑家业,行走于商场,也算是女中丈夫。自然是言必行,行必果之人。”施南生笑笑看着那个一身鲜黄薄绸衣裙的女子。      田娘看向那个男子,一袭清淡的袍子裹着精瘦的身体,头戴白玉束发冠,清秀斯文,眉眼含笑,不像征战疆场的将军,倒像要参考的举子。没想到今天这事让他赶上了,自己更是头脑发晕,怎么就指的是他。      罢了,这一生总要嫁人让娘和弟弟安心。既然要嫁,嫁谁不是嫁呢,好歹他还是自己的恩人。只要自己谋划得当,总不会让自己落到前世的境界去。这几年的听闻和接触,田娘觉得他是行伍领兵之人,干不出那些个糟心污溃事。      “侯爷谬赞,愧不敢当。蒙君不弃,得君匡助。妾本丝萝,愿托乔木。”田娘还是站在张氏身边,微微蹲身给施南生行礼。      “女儿不可。”张氏一听田娘的回话,脸都白了。      “哎呦,老奴给平西侯爷磕头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啊。有贵客来了,大小姐,还不赶紧请进去待茶。”井妈妈捂着张氏的嘴,不让她说话,然后一边说着,一边噗通的跪倒磕了个头。      爬起来又笑呵呵的接着说“侯爷别嫌老婆子多嘴,这婚姻大事,那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您如果有心,何不请媒人上门?”      井妈妈到底跟着老太太见过大世面,刚刚的事情最初也把她弄懵了。可是她毕竟不是张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如果田娘真的能嫁给施南生,就是做妾那也是高攀啊。何况看施南生的神态不像是逢场作戏,如果田娘真的被求娶,那可是麻雀变凤凰,直接就从普通平民女跳转成二品侯夫人了。      谢家算什么,不过是个六品芝麻粒大的官。看那老女人的样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还瞧不起田娘的身份,一口一个厨娘,儿子没成亲,就传出有红粉知己。就是小家小院,那男女有别,内外有分的,怎的让一个女子公然和自己儿子出入,一听就知道家风不好。      田娘嫁进去,相公不喜,光是婆婆喜欢有什么用。看她咳成那样,也不知道能活几日,她不在了,田娘怎么办。这样的婚事,不要也罢。      素闻施侯爷家世清白,人口简单,只得一妹子,好像也快出嫁了。老太太生前就说过,此子心性醇厚,可堪大任。至于住在侯府的叔婶,不过是客居。早年分家的事情,旁人不知道,跟着老太太的井妈妈却是了解内情的,谁让老太太当年和施家老夫人曾是闺中姐妹呢。      成了亲,做了侯夫人,侯府自己管理就完了,有什么难的,不过是舍得钱财的事情。这么看来,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多谢妈妈提点,是施某唐突了。婶娘莫恼,刚刚子恒说的都是心里话,如果婶娘没有异议,改日我派媒人上门提亲。”施南生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西宁和南疆那样民风开放的地方待久了,差点忘了京城人的风俗。      “侯爷,这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啊,这关系到郑小姐的一生啊。”田茁风缓过劲来,赶紧拉施南生的袖子,小声的提示。      “是你老乡呢,你觉得不配吗。你们不是一直都吵着要我娶夫人吗,怎么我这回认真了,你倒是不同意啦。”施南生转头笑着说了句。      “这不好吧,侯爷家高高在上,我们田娘她那里配得上。”张氏犹疑的说道。看看田娘,看看施南生,再看看已经呆傻的田茁风,不由得没了主意。      “既然婶娘不是嫌弃我,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因舍妹近日要出嫁,家里比较忙乱。待她过了三朝,我就派人上门提亲。日子就定在七月初一吧,三书六聘,必不会委屈了郑小姐。”施南生笑着抱拳行礼。      “侯爷大义,我们田娘可是最好最好,这真是,双喜临门啊,呵呵,双喜临门啊。”井妈妈高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侯爷,今天事发突然,我娘她身体不好,就不留您喝茶了。您先回去吧,改日再详谈。”田娘看张氏有些愣愣的,知道她一时间转不过来。      “呵呵,好,好,云裳,时辰也不早了,我也的确还有事情,茶就不喝了,改日再来拜会。”施南生笑着让田拙风放下礼物,然后离开了。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她们三个人,田娘扶着怔怔然的张氏说道“娘,都走了,咱们回房吧。”      “田娘在,这不是真的吧,娘不是没睡醒吧。”张氏迷茫的说了句。      “田娘,让你娘坐下,来喝口水,你精神精神。”井妈妈随着进来,给张氏递过去一杯凉水。      “妈妈,你怎么糊涂了,就让他定下提亲的日子,他可是战场上下来的。他可是杀人如麻啊,那要是看田娘不顺眼,打她可怎么好,你我到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答应谢家,好歹那是读书人,不至于动手的。”张氏呜呜的哭着。      “娘,你看你,我这不是好好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嫁就是。可是施侯爷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从前就认识他的。他人很好,也很斯文,那里会动手打女人。”   田娘看着自己母亲泪流满面,不由的心里酸酸的。不管她做的对错,可是她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有这样的家人,她还求什么呢。      “可是满京城谁不知道他克妻,要不然他就比我小几岁,怎么还没娶上媳妇?”张氏一想起自家女儿会被克,如今又无法拒绝,眼泪更是汹涌而出。      “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样的好事,你哭个什么劲,没的丧气。难道我还会害小小姐不成。老太太生前,就是担心你这性格,偏听偏信的。那施家,那里像你说的那样,克妻之说,子虚乌有的事情。老太太生前说过这事的,分明就是他那婶子造的孽,想把持侯府的产业多几年,多捞点好处。”井妈妈皱着眉头,颠颠的拿布巾给张氏擦脸。      “真的?妈妈说的可是真的,老太太真的说过这个人吗?”张氏抬起红红的眼睛,殷切的看着井妈妈。      且不说她们哭笑,单说谢太太一路匆匆回府,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自家老爷是靠不住的,这些年,身体不好,家里的妾也多了几个,夫妻间基本是相敬如冰了。      儿子的事情,自己家老爷一直都是赞成娶他妹子的女儿。可是文苑那孩子,爱吃爱穿爱比阔,那里是个能持家过日子的人。可这个田娘也不能娶了。混迹于市井,结交公侯,他们家娶不起这样的媳妇,搞不好将来给儿子戴绿帽子。      说起来那女子能干,要是娶进来,即使儿子什么都不做,这辈子她也有能力养一家人,可惜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还是得赶紧和儿子商量,万一自己有个好歹,他要三年的孝,出了孝,那他就二十三四了,再娶可就不容易了。      谢文磊却不知道他娘的想法,现在怀里抱着心爱的人,那是说不出的满足。抚摸着娇嫩嫩的雪白软肤,嘴唇流连在粉嫩嫩的樱唇上,一时间觉得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表哥,你不要这样啦,我该回去了。这要是让人看到了,我怎么活啊。”苏文苑到底年小,初初破身,疼痛的感觉倒是超越了舒服的感觉。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还小,这样做表哥会不会看轻她。她也是一时情急,才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这个办法的。要知道表哥说没有的那个婚约的事情,她比表哥清楚。   因为他家刚刚到京城的那一年,有一天她来谢家玩,无意中听到舅舅和舅母吵架,就是关于这个婚约的事情。舅舅不同意,也不让舅母和表哥提,舅母当时就说,因为失去联系,暂时作罢,如果找到了,就势必要履约。   这些年也没那家人消息,舅母也从未提起,她本以为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舅母找到了那家并且去了那家,如果没意外,表哥一定会被逼着娶的。表哥至孝,舅母身体不好,以命威胁,表哥如何能拒绝。      “不急,过会我送你回去。苑儿,都是我不好,弄疼了你吧。你别动,我给你揉揉。”谢文磊爱怜的伸手到苏文苑的腿部揉搓。      “不要了,我该起来了,这会子,午睡的人也该起来了。被人看到,我就活不了。”酥麻的感觉,让苏文苑脸上一红,整个身体也跟着红了起来。      “嗯,马上就好。”谢文磊把刚刚找出来的药膏,轻轻涂到被他弄得红肿的私密的花园里。      抹着抹着,到底初尝□的人,看着被他揉弄出来的水迹,不由的某个部位又蠢蠢欲动。手指倒是加速了进出,苏文苑一脸潮红,本来药膏的清凉缓解了疼痛,可是被他这样一拨弄,青涩的她倒是变得酥麻起来。      “苑儿,我要快点娶你进门,也许你腹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施南生忍着身体的燥热,一边给她按揉,一边说道。      “表哥,我才十四还没及笄呢。我娘一向喜欢你,她不会反对。可我爹那人,一向就是希望我嫁的好些。你要努力考个状元,不然我爹会难为你的。哎呀,你别摸了,我不疼了,就是痒的厉害。”苏文苑扭着身子,躲着谢文磊的手。      “回头我就找我娘去你家提亲,最好下个月就能娶你进门。我们都这样了,我一天看不到你我都没心思读书了。你放心,我必然不会让你爹失望的,更不会让你失望。”      “你真的不疼啦?”谢文磊词不达意的说着,私密里的手指由一根加到三根了,可是他还是舍不得拿出来。慢慢的嘴唇放到胸前的两颗小豆包上,慢慢的吮吸。      “嗯,表哥你放手了,这样涨得慌,我得起来了,你别咬我了。”这些个招式,都是在府里偷看那些姨娘勾搭她爹得来的,虽然她是怕表哥被舅母逼着娶了他人,可是她毕竟年少,还是要脸面的,大白天,要是被人撞破,她就不用活了。想到这里,就推开谢文磊,去拿衣服。      “马上就好了,我再给你揉揉,不然你起来腿会酸的。你不用担心,府里人都知道我的习惯,我也没有书童和书房丫头,不到晚上用饭是不会有人进来的。”谢文磊贴着苏文苑的耳朵喃喃的说道。      “那也不行,我的丫头还等在外面呢。”苏文苑被他揉弄的昏昏的。      看着苏文苑迷离的眼神,流光溢彩的神情,他实在是忍不得了,“不疼就好,这样就不涨了。”翻身而上,分开女子双腿放到肩上,直接冲了进去。      盛夏的阳光里,漂浮着异样的气息。暧昧的喘息,放浪的言语,惊呆了书房门口站着的老妇人。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后遗症, 肥肉爬上了我的腰啊。 亲们,我把田娘嫁出去,我可不可以最后把她写成胖子啊。为了她的故事,我如今只能看那些美丽的衣服在眼前飘啊飘啊。 ☆、56 东风破      “李嫂子,你干什么呢,少爷在不在,太太问你呢。”扶着谢太太往这边来的小芳草皱着眉头问道。      小芳草的声音一出,里面暧昧的声音就停了。门口的妇人李嫂子,分明听到一声惊恐的“表哥,有人来了,怎么办?”      “啊啊,太太,太太,少爷这会子不在,也许出去了。这些人该归拢了,少爷不在也不好生的看着些。咱们先回去吧啊,回头我一会再去少爷的房里看看,是不是去那边了。”李嫂子转头强笑着说道。      那声音,分明是那个表小姐。这倒霉的日子,今天自己这是逞什么强啊,非打什么前站。姑太太当年飞扬跋扈,可是确嫁的比太太好。表小姐和她娘性子想象,只不过面上柔弱些,太太最是不喜欢表小姐和少爷来往的。      现在看来,这两个是做了那样不堪的事情了。少爷他真是昏了头了,表小姐更是轻贱的可以,青天白日的,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活不要活啊。太太身体不好,日后必然是少奶奶当家的,少爷如何能得罪的。李嫂子喵了眼门,到底年轻猴急,怎么也不插个门防着些。      看着缓缓行进的谢太太,李嫂子心里一阵难过。她从小跟着谢太太,知道太太对少爷那真是寄予全部的希望,日防夜防的,到底着了道,这要太太发现,可不得要了太太的命吗?      还是赶紧劝走太太为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要是被那些个姨娘知道了,太太那要强的性子,还不打死少爷啊。李嫂子想着,就快步的朝谢太太走去。      “站住,芳草,你回去把茶泡上,把里间的窗子打开,床上的被褥都换下来,换上前个新做的那个淡蓝色的。让绿叶把药熬上,回头我喝。李嫂子陪我在这里坐会,我想找本书看看。”谢太太拨开小芳草的手,淡笑着说道。      “太太,那您也别坐久了,您身子不好,这么折腾一下午了,也该歇着了。”小芳草关心的说了句。      “是啊,去了郑家,又走了这么些路,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横竖晚上少爷都是会去给您请安的。”李嫂子上前扶着谢太太就往外走。      “芳草去吧,我累了,就坐这美人靠上歇歇。”谢太太摆手制止了李嫂子的动作。      看着小芳草离开,谢太太看向李嫂子,“清凤,到底怎么了?”      谢文磊她娘,那里是一般人,一看李嫂子的慌张样,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清凤是李嫂子的名字,她本是谢太太从前的贴身丫头,到了年龄谢太太做主,嫁给了谢老爷的长随,她从贴身丫头升到管事妈妈。这些年,倒是一心一意的帮着谢太太管理家务,举凡大小事情都不会瞒着谢太太。      “太太,咱们回吧,少爷他真没在。”李嫂子一脸不自然的说道。      “你跟了我一辈子,临了还骗上我,可是看我要死了吗?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还不说!”谢太太语气冰冷的说道。      “奴婢不敢,太太,这个我真的没看到少爷。”李嫂子脸色一白,躬身说道。      “哼,我自己去看,你不用替他遮挡。这些年,你踢他遮挡的还少吗,那年他如何落第的,你当我不知道吗?我说你多少回了,这样的纵容是害他。”谢太太起身。      李嫂子的确心疼谢文磊,那可是她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的少年。她估摸自己刚刚的大力关门,又一直说话,拖了这半天,屋里也该准备好了。      “太太说那里的话,我怎么敢骗你,这不是屋里真没人。您也知道,少爷平日书房里不用人伺候的。要不我进里间看看,兴许少爷睡午觉呢。”李嫂子陪着笑脸说道。      谢太太越发觉得不对,推开李嫂子,就冲到门口,这时候书房的门开了,谢文磊披着衣服正要往出来。他看着谢太太,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我听见有声音。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叫儿子就是,怎么亲自走来。这天热,我送您回去吧。”谢文磊出来把门关上,去扶谢太太。      “怎么了,你娘来了,都不能进你书房去坐会吗?”谢太太看着谢文磊脖子上的红印,身上散发出那种体味,不由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的。   “没有,娘,只是我刚刚小睡了下,还没收拾,里面乱得很。您进去也没落脚的地方,要不到那边我房里去歇歇。”谢文磊毕竟没干这些事情,说着有些心虚。      他万万没想到,常年不爱出门的娘,一年也不会来他院子几回的娘,今天竟然会到他这里来。刚刚还以为是李嫂子过来传话呢,他想着出来打发走了也就是了。他那里敢让他娘进去,表妹还在里面呢。急的他一个劲的给李嫂子使眼色。      “是啊,太太,少爷也看见了,屋子里热,咱们就在这树荫下坐会吹吹风吧。”李嫂子笑着说道。      “呵呵,这院子该好好整顿了,这半天竟然连个人都没有,你的丫头小子都睡死了吗?我去给你收拾收拾,毕竟你是我儿子不是。”谢太太冷笑着。      一肚子憋屈的谢太太,推开门口的谢文磊,大步进了书房。这书房本就不大,几步就到了内室的门口。      “娘,里面乱的很,您别进去了。”谢文磊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谢太太冷哼一声,一脚就踢开门,然后她指着里面,喃喃的说“我儿,我儿,为娘这一生,全副心思为你筹划。没想到你和你爹一个样,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你,你,你”      谢太太指着正胡乱批外纱的苏文苑,咳的满脸通红。这些年的不顺,半天来的心伤,眼前的不堪,顿觉心灰意冷。嗓子眼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去,眼睛一翻,瘦弱的身子委顿在地上。      谢太太所居的正院里,芳草守着门口,绿叶忙着熬药。李嫂子急的直转圈“大夫怎么还没来,芳草,你再去看看。”      卧室里,“娘,您饶了儿子吧,都是儿子糊涂。您醒醒啊,儿子再不敢了,再不也会惹您不高兴了。”谢文磊跪在她娘的床前,泣不成声。      “表哥,舅母她不会有事的,你别这样,我害怕。”站在角落里的苏文苑眼睛红红的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娘醒来看到你在这里,一定会生气的。”谢文磊鼻音重重的说道。      都怪他一时贪图享乐,娘平时就嫌表妹不够乖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娘恐怕更难接受表妹了。还是让她赶紧离开的好,回头他再去和父亲商量婚事。      “你这是怪我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那样的事情也不是我想的。你这样太薄情啦。”苏文苑那里知道谢文磊心里所想,只当他因为和自己春风一度气倒了他娘,怨自己勾搭他了。      “我什么时候怪你了,我娘还昏迷不醒呢。你说这都什么话,李妈妈,派人送表小姐回去。”谢文磊皱眉说道,第一次觉得表妹太不会体谅人。      “不用,我自己有车,能回去。”小丫头一跺脚往外跑去。因为腿酸腰疼,跑了几步就不行了。      她本以为谢文磊会追出来,那里想过谢文磊此时的心情,老娘昏迷不醒,他那里有心情管其他的事情。毕竟才十四岁,刚刚破了身子,男人又不理她,心里委屈,不由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嫂子应了谢文磊一声,不过根本就没理会苏文苑。好好的大家小姐不做,偏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爬少爷的床。难怪太太不喜欢,这小年纪,就这样风张泛骚,将来就是嫁进来,少爷一旦不在家,还不得给少爷戴绿帽子啊。      “哎呦,这不是表小姐,太太病了,您不等着醒来问安啊。太太还好好的,您这是哭什么呢,太太不喜欢青天白日啼哭的人的。”娇嫩酥麻的声音从院门口传进来。      一身水红色薄纱外靠,内衬淡红的紧身绸衣,把凸凹有致的身体衬托得更加玲珑的年轻女子,惊讶的冲跑出去的苏文苑说道。      “棠雨姨娘,太太身子不舒服,这会子见不得人,你回去吧。”李嫂子站在门口,客气冷淡的对着那个妖娆的女子说道。      “哎呀,人家就是听见太太病了,说是昏迷了呀,我这不是担心吗,才过来看看。你这人,真是好心不得好报。”棠雨一甩帕子,最后那句就有了京剧味道了。      “太太醒了,我会说的。你先回去吧,不然一会老爷回去找不到,可是回去梨花姨娘那去的。”李嫂子厌恶的看着这个青楼里出来的女人,太太都是被这些个狐媚子气的。      梨花那个贱人,不就是会生吗,可惜了,就会生丫头,哼,等她生了儿子,看她还张狂什么。棠雨想着,赶紧转过话头。      “好吧,我本想为少爷分担些,给太太侍药的,看来这是不用了。那我回去了。”棠雨婀娜多姿的摇曳着走了。      李嫂子冲着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呸,都不是好东西。”      六月十八这天,田娘看着眼前的人和一院子的礼物,不由咧了咧嘴,这可算是,‘富在深巷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最精致的解释了。看来施南生还真算是一棵比较好靠的大树,有根很多人想攀附的大腿。这婚事还八字没一撇呢,捧场的就都已经上门了。      看着那位前呼后拥进来的雍容华贵的夫人,张氏和井妈妈却是惊呆了。      “这可是郑老爷家,听闻尊少爷中了秀才,我家夫人上门来贺喜了。”一个穿着青色褙子的婆子,恭敬的递上一个淡蓝色的拜帖。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端午节要到了,提前祝亲们节日愉快啊。今天逛啊逛,买了好几个葫芦,是真的葫芦哟,上面刻有福字和一生平安,还有属相的图案,很好玩。霓裳祝读书的朋友们,福运绵绵,一生平安! ☆、57 何人到      “田娘,怎么不请你大伯母进去?哎呦,我倒是忘了,你们还不认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了。”清脆的话音落处,一身大红正装的刘浅语,带着绿锦,笑意盈盈的进了院门。      田娘看绿锦一直拿扇子给刘氏扇风,可是天热,她如今又发福,行动间那汗怎么也止不住的。      “舅母,您怎么来了,有事让人叫我就是。这么热的天,要是中了暑气可就是我的不是了。”田娘快走两步,上前扶住身材微丰不停用帕子抹汗的刘氏。      “你这孩子,昨个怎么也不多坐会,不然我也就不用跑这趟了。这是郑夫人,正经是你亲伯母呢。”刘浅语上前拉着那位仪态万方的夫人的手说道。      “舅母,我那不是忙吗,您也没时间理会我,我就走了啊。”田娘笑笑说道。      因为张鹏也中了秀才,张家族人甚多,自然是要办一办的,所以昨天田娘和张氏都去了张家道贺,不过坐了会,因为店里有事,田娘就先走了。因为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张氏呆着很不自在,也随着身后带着井妈妈回家去了。      “大姐,这位你该称呼嫂子的。”刘浅语笑着拉起张氏的手说道。      经过刘浅语的解释,总算知道了这位贵夫人的身份了。这是郑家在京中最尊贵的一支,曾经出过王妃的那一支族人。这位夫人是这一支的长房长媳,她的丈夫叫郑世琪。      郑世琪,如今四十多岁,是郑家这一辈中最优秀的爷们了。早年中了进士,后又考上庶吉士,十几年下来,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了。是田娘大表舅的直接上司,这也是为什么是刘浅语陪着过来的原因。      一顿忙乱后,大家终于分宾主落座了。田娘家的客厅本来不小,可如今装了这么些主子和丫头婆子的,看着就挤得慌了。      那郑夫人,眉眼温柔,白皙的脸庞一看就是精心保养的。看了眼房间摆设,然后对身后站着的婆子丫头说道,“这里不用你们服侍,都去外面候着吧。”      “绿锦,井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帮忙去,奴才们都闲着,反倒让小姐忙活,这可是成了没规矩的人家了。”      刘浅语看着井妈妈跟陀螺似的跑里跑外,摆点心,倒茶水的,田娘也在一旁帮忙,就让绿锦去换下田娘。      “好孩子,你快坐下,你家的事情,我都听你舅母说了。难为你了,小小人一个,就要照顾一个家。”郑夫人慈爱的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伯母言重了,我没觉得什么,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田娘微笑着说道。      “都是我们做的不好,你们来了京城这么些年,我竟是不知道。要不是浅语她昨个提起郑昌柏,我听着耳熟,细细的问了下,我还以为你们一家都还在淮安。弟妹不认得我,我是知道的,可世伦兄弟每次来京参考却是都住在舍下的,他回去难道就没提起过?”郑夫人看着张氏,有些惭愧,有些不解的说道。      田娘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由的感叹,到底是京城贵妃圈里打造出来的。这动作,这语言,一脸的真挚,让人无法不信。      郑世琪此人,她听说过,不过绝不是从父亲嘴里听见的,前世她就知道醇郡王府的老王妃是郑家的老姑奶奶,而这位老王妃的亲哥哥曾经曾经官居一品,位列太师。而郑世琪就是这位老王妃的亲侄子,他妹子因为人品出众,又被聘为老王妃的三儿媳妇。      这些是郑家一族的骄傲,梦里前那时候寄人篱下的时候,总会听到府里的人自豪的谈论这些京城高贵人的稀罕事儿。那时候初来京城,居于谢家郊外的小院,寂寞清苦,她也想过上门拜访。可是碍于门第,她到底只是一直仰望,却从没和人提起过。      就是她前世的婆婆,也没把她这个郑家女和那个郑家联系在一起过,毕竟到了她这一辈儿,已经是出来五服的族人了。没想到,这一生却变成了那府里的人亲自到她的小院中来。      “相公生前提过的,大老爷一直都是他最尊重的人啊。”提起相公,张氏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可怜世伦兄弟,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去了呢。昨个我和老爷提起,老爷顿时就掉了泪,让我赶快找到你们,并接你们回府去住。”郑夫人拿帕子擦着眼睛,泣声说道。      “多谢伯母抬爱,改日田娘一定随母亲到府里给大老爷请安。我们这个院子虽说不大,可是却是住习惯了。”      “说起来,真是我们做的不够好,世伦兄弟去了这么些年,却一直都没能好好的照顾你们母子。这院子布置可真是别致,连我都爱上了,舍不得,只是小了些。”郑夫人笑着看向外面说道。      “他伯母,喝茶,这是田娘亲手炮制的。要不是田娘能干,这样的小院恐怕我也是保不住的。守着他们两个,我知足了。”张氏笑笑说道。   要说这郑夫人怎么突然对田娘一家人感兴趣了呢,这要从施南生那天回到施家说起。      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刚巧赶上族长夫人来看颜卿,正由着二老夫人陪着说话。      “子恒给伯母请安,这么热的天,您可要注意身体。侄儿昨个得了些上好的云雾茶,是伯父喜欢的,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来,您给带回去。”施南生上前行礼说道。      “呵呵,就你总是想着他,也难怪他疼你。这不你大伯昨个说,颜卿这孩子自小就没了娘,让我过来看看还缺什么不缺。我当时就说,侯府能缺什么,就缺个侯夫人。”一个瘦削的五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大马金刀坐着的施南生说道。      “嫂子说的是,我这都愁死了,你说他弟弟都成亲了,可他这连个影子都没有。看了多少家的闺女,总没个可心的。”柳玉蝉还是那样明媚开朗的样子,一说一笑的。      “不劳婶娘操心,如今还是先忙颜卿的婚事为要。”施南生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虽说你做了侯爷,国家大事我不如你,可是这居家过日子,你可得听我的。如今你颜卿妹子都要嫁人了,你什么时候成家,娶个夫人管理内宅。哪有你这样的,好好的一个侯府,连个正经女主人都没有,满京城都没这样的。”族长夫人看了柳玉蝉一眼,皱了下眉头。然后看了看施南生说道。      “伯母说的是,这不是侄子名声在外,好人家的女孩谁敢嫁进来啊。”施南生摸着脑袋,想起田娘的模样,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那女子竟然不怕他克妻的名声,有胆量。      “嫂子,我娘家侄女今年十五了,刚及笄。昨个我接来陪颜卿,你刚刚也看到了,模样品性都是没的说的。刚好没定亲,我就想着看看子恒的意思。”柳氏说道。      “你那侄女是庶出吧,这个身份就不成,咱们侯府正夫人怎么能是个庶女。”族长夫人一口给否了。      “哎呀,她那生母早就没了,一直都养着我嫂子身边,跟亲生的没两样。凡百事情都和嫡女一样,读书识字,女红,厨艺都是一等一的。如今也是记到了我嫂子的名下了,也是嫡女了。”柳氏脸色不变的笑着说道。      “娶谁还得子恒自己定,咱们都是外人,怎么能做他的主,又不是皇上赐婚。”族长夫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她一向就看不惯柳氏的做派,都是分家另过的人了,媳妇也都娶了,还赖在侄子家不走。占便宜占不够,如今还想打侯夫人的主意,亏她想的出,整日当人做傻子,拿个庶女来糊弄。      “嗯,嫂子说的是,我不是着急吗,子恒眼看过年就二十七了,多少人这个年龄孩子都该定亲了。他一直定不下来,我心里愧对我那死去的哥哥嫂嫂啊。”柳氏拿起帕子按着眼角。      施南生脸色一整,他倒不是看不起庶出,他是真受不了他这个婶娘,总是自以为是。要不是答应了祖母,他早就让他们一家搬出去了。如今又拿他死去的爹娘说事。      “不劳婶娘费心,子恒已经有了意中人,颜卿的婚事结束,就上门求娶,打算八月前进门,只是此事还得请大伯母带人去提亲才合适。”一生气,本来打算过几天说的话,就顺口说了出来。      “好好,谁家的闺女,多大了,品行如何,可识字”      “金陵郑家的女儿。”      这世上总有那样凑巧的事情,这就叫无巧不成书。族长夫人娘家姓金,郑夫人的娘家也姓金。族长夫人出了侯府,家也没回,直接就去了郑府。这就是郑夫人为什么上门来的原因。      二房院里很安静,丫头寿儿守着房门,里间卧房,“巧儿,你要记住我教你的,能不能做这个府的主人,就看你的了。”柳玉蝉拉着一个娇媚的小姑娘的手说道。      “姑姑,我怕,我看到他就浑身发冷。”      “怕什么,你就不怕你母亲把你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子?哼,没出息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没有存稿惹的祸,今天有事回来的晚,然后就晚了。 刷收益看有亲投雷,却看不到是谁,JJ这个老抽,恨死了。感谢那个投雷的亲,多谢你支持。 ☆、58 谋划   58      先不说二夫人那天要巧儿干什么,且说郑夫人和刘浅语到田娘家做客的事情。      平日里屋子虽然不大,可是郑家人少,前后窗子一开,有穿堂风,还是挺凉爽的。兴许是这几天都没下雨,十八这天,天气闷热的很。      纵然前后窗子都开了,可是屋里人多,外加上离厨房近,那边烧水泡茶,热气也都飘到这边来,以至于田娘第一次觉得自家太闷热了。      “弟妹是个有福气的,浅语妹子,我这么好的侄女,亏你忍心不让我们见面。喏,大侄女,别怪伯母这见面礼给的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将就戴着玩吧。”金氏微笑着从手腕上撸下一对白玉镯。      “伯母,这个太贵重了,侄女不敢当。”田娘微笑着不肯接。      “你这孩子,干什么不接着,可是嫌弃?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你不要,我可想接着了。”刘浅语看看田娘,笑着起身接过来,给田娘戴上。      “还刚刚好,这镯子一看就是给你订制的啊,呵呵,夫人和你还真是有缘分的。”      “多谢伯母厚爱,愧不敢当。”田娘蹲身施礼拜谢。      “弟妹,初次登门,也没什么可拿出手的,那箱子里有些布料,就留着给你和侄女侄儿做身衣服吧。”金氏伸手去端茶,可是被杯身的热度烫了下,手又缩了回去。      她优雅的拿帕子按按额头,口有些渴。可是看那热茶,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天真是太热了。因为屋子小,丫头婆子都打发到院子里去了,以至于也没人给她打扇。想起自己的凉爽通透的房间,不由的归心似箭了。      “来了,来了,这是我刚刚从井里捞上来的绿豆汤,早上放下去的,不太凉,夫人太太先将就用些,尝尝味道。”井妈妈带着绿锦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说道。      “唔,真不错,这汤比我们府上的还好。”郑夫人忍着口渴,微微抿了下,赞道。      “咱们家没有冰,要是加冰口感会更好些,这是我早上熬的,伯母不嫌弃,就多喝些。”田娘笑微微的说道。      “呵呵,百香居的点心那可是过时就买不到的,我能喝到你亲手做的,我还敢嫌弃?浅语,你啊,耽误我少吃了多少好吃好喝的东西啊。”金氏喝了一大口说道。      “唉,都是我的错,大姐的婚事都是老祖宗定的,咱们那里知道你们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郑来的郑啊。田娘年轻不知道,大姐你也不和我说说。让弟妹我做了现成的坏人。行了,我赔罪。田娘啊,这个给你,这个新样子的适合你,年轻的女孩子,不要总这么素淡。”刘氏笑吟吟的拔下头上的一只金簪,插到田娘直插了根银簪的发髻上。      “本来是弟弟好日子,如今他不在,倒是让我偏得了伯母和舅母的好东西,田娘真是汗颜。”田娘任由刘氏在她头发上鼓弄。      “都是你该得的,你舅母和我似的,也没个亲生的女孩,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没的便宜了外人。说起来,弟妹把孩子们教的都很好,我那个混世魔王要是有昌柏侄儿一半用功就好了。”郑夫人自己拿起团扇扇了几下说道。      “屋子里热,不如到院子里坐坐吧。”田娘笑着提议。      屋子小,天气热,金氏身上的玫瑰香,刘浅语的茉莉香,还有些丫头们的不知道名的脂粉香,混合后被夏天的热气一混合,刺激得田娘想打喷嚏。心里想着,幸好昌柏去了学堂,不然这一屋子的脂粉香还不熏懵他。      “我知道你们忙,我就不多坐了。如今也都相互知道了,改天弟妹一定要带着他们姐弟去家里坐坐,我就不多留了。”郑夫人金氏,又拿帕子按按额头,汗湿的额头和脸颊上的粉,有些剥离。      田娘很少装扮自己,平时顶多抹点面脂,平时又总在烤炉前待着,所以没觉得这有多热。可是这二位夫人可都是浓妆重彩的,平时估计都是在放了冰块的屋子里待惯了,乍然到这样狭窄又不通气的屋子,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妆就都糊了。      “咱们一起走吧,回头有时间我再来。”刘浅语也是不停的擦额头,其他的地方她也不敢碰。      院子里的人都走后,那只井妈妈养的大白猫,又跳到葡萄树下的躺椅上,很快就又睡的酣畅漓淋。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屋子里多了四个箱子和一张礼单。      “田娘,这礼太重了,咱们拿什么还啊?”张氏看着一地的东西,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说道。      “娘,这几箱看着花俏,其实不值什么,百八十两就置办了,咱们还还得起。收起来吧,回头咱们上门去回拜,按礼单还回去也就是了。”田娘淡淡的说道。      看那礼单上,笔墨纸砚,绫罗绸缎,金华火腿,金陵春酒,龙井茶叶等等,都是些日常用的物件。她心里明白,这也不过是探路罢了,看来是听说了什么,知道她可能要嫁到侯府去,不然怎么会放□段到她们这样的平民区来。不过因为没确定,所以也就随意的拿了东西充数罢了。      “大小姐,这些东西加一起可能也不值田娘手上的镯子。”井妈妈拉着田娘的手腕看了眼说道。      她跟了老太太一辈子,一眼就看出这镯子的材质,虽不是上好,世面上要是买的话,那也得百八十两。      “妈妈,把它收起来吧,我一会要去店里,万一不小心打了,我半年也挣不来啊。呵呵。还有这个,嬷嬷也帮我收好,改天我出去做客的时候再戴。要是都像今天这样,我还开什么店,做家里收东西就是了。”田娘笑着把镯子褪了下来,顺手把头上的金簪也拔了下来。      “大少奶奶是个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内里,可还是不落过场。这样的灵秀的女子,怎么就摊上大少爷那个人。”井妈妈看着那做工精致的金簪,感叹道。      “舅母是真心疼我的,昨个就说过有支簪子的样子适合我。想来说的就是这个,嬷嬷,这世上要说疼我的人,老太太,你和娘,弟弟,还有就是舅母了。”田娘低低的说道。      “绿锦,井妈妈和你说什么没有?”刘浅语半闭着眼睛,问道。      “嬷嬷说,有个天大的好事,只是还没最后定,不好先说。就让我告诉您一句,照应表小姐是不白照应的。然后她就一直问我,关于平西侯府施家的嫁女的事情。”绿锦一边给刘浅语打扇一边说道。      “施家?我知道了,这事既然是好事,就等着吧。田娘这孩子也该过点好日子了,难为她这么些年。有时候我都担心她会熬不下去,堂姐哪里知道做生意的艰辛。”刘浅语叹息一声。      “每次看到表小姐,我都有一种她看透世情的感觉。点点小的年纪,那眼神哟,安静沉稳的跟老太太当年似的。”绿锦也叹口气说道。      “我那堂姐,是个不顶事的。表小姐刚刚让我帮找个二进的宅子,我记得刘家在表小姐住的那边就有个二进的,格局,家具都还不错。一会你去刘家和大爷说,让他带表小姐去看,也别说是刘家的,行的话,差不多就卖给她吧。”      “那个好像是您的嫁妆吧,只是当时怕老太太拿过去,才没放到嫁妆单子上的。咱们现在除了庄子,好像城里就这么一处宅子了。这万一那天分家,一大家子往那里住啊?”绿锦想了想说道。      “你也说单子上没有,就当没有吧。有多少是够填你们大爷的坑,分家?傻孩子,就太太那身体,比我都好,那得多少年。绿锦,一大家子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如今啥都没有,只有鹏儿和默儿。田娘那里就算没那个天大的好事,昌柏如今中了秀才,鹏哥总说他是有大志向的,他一步登天也是转眼的事情。那孩子是个重情的,将来鹏哥还得他帮扶着,才好。”刘浅语冷淡的说道。      收拾完了,田娘还是照常去了店里,日子总是要过的。坐在小账房间,看着手里的账本,她叹口气。这以后要是真嫁入施家,这店里的事情,她还真得找个可靠的人打理。      看完账,田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漆首饰盒,打开拿出一沓子薄薄的纸。看着上面的大红印记,她不由的笑了笑。      士农工商,商总是在最后一个的。她开店虽然没有公开身份,可是她们家还有那间铺子在昌柏名下。日后昌柏一旦入仕,名下没有土地吗,只有铺子难免因此受到轻视。所以田娘只有手里有了钱,就去买地。      这几年,她一直没有改善住房条件,也没有买丫头婆子,却是为昌柏攒下了近百亩的田地。就是自己嫁人,昌柏也不必依靠侯府生活,这些地和店铺的租金产出足够他和母亲生活了。      “三顺,不要和昌柏说起家里这几天的事情,事情还没一定,我不想影响他学业。”田娘看着手里的地契,对身后站着的人说道。      “我明白,小姐。只是您真的要嫁施侯爷吗?”当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得和昌柏差不多高,肤色微黑,剑眉朗目,黑黝黝的眼珠深不见底。      “女子总是要嫁的,嫁谁不是嫁。你今年十三了,如今家里也过得了,我送你去学院读书好不好。”田娘回头看了眼大男孩。      “小姐不是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读书多是负心人吗,我不去,我就给小姐做一辈子车夫。”三顺平淡是回道。      “不能以偏概全,总还是有好的,那时我还是偏激了些。你好好想想,再告诉我。你不是我家奴仆,我不会让你给我做一辈子车夫,那样太委屈你了。”田娘淡淡说道。      “我就这样跟着你,挺好的,你如果想让我去书院,我就去。”男孩闷闷的说道。      “嗯,这样才好,你所有的身份证件我都给你办好了。这么多年你也不肯说姓,我只好让你从我的姓了,呵呵。我给你报了郑昌顺,你看可好?”田娘把手里的一份东西递给三顺。      “小姐,不是我不说,只是我真的不记得了。这两年,我有时候脑袋里回闪过些什么,可是我抓不住。”三顺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想不起就算了,有时候忘记比记住要幸福的多。”田娘想起那天的事情,眼神黯淡的说道。      这几天,她拼命让自己忙碌,那怕是夜里。可是记忆的潮水,还是会湮没她,那冰冷刺骨的疼痛,总是让她从梦中惊醒。这几年,她拼命忘记那些,当那些都是梦,一场噩梦。你看,她们如今在京城,母亲弟弟都好好的活着,没有族长去求谢家娶她,她在过自己平凡的小日子。      她真的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可是命运的转盘还是让谢家找到了她。      那一世婆婆的笑脸,婆婆的慈爱,总是让她觉得自己那天的行为,对谢太太伤害太大。毕竟那个老妇人,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也想不到,她的儿子会那样对她。      她看着身体不好,这个和那一世一样。那一世,她也是一直身体不好,缠绵病榻。她成亲后不到半年,田娘记得她是天元十四年年初没的。谢文磊为母守孝,没能参加当年的会试。      “小姐,少爷来了,他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三顺忽然说了句,打断了田娘的思绪。      “姐,都是我不好,那天我不该乱说话。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我很快就可以养家,让你过悠闲自在的生活。”昌柏一头冲进来,单膝跪倒在田娘的腿前,话没说完,晒的红红的脸上已经爬满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去踏青吗,去吧,去吧,快乐的过节去吧。 这两章吧,田娘就嫁了。 ☆、59 善与恶      “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田娘吓了一跳,连忙拉起昌柏,浅白的袍子,下摆沾了不少灰迹。田娘拿着干布巾,给他拍打了一气。      “小姐,少爷喝茶,我在门外,有事叫我就是。”三顺给端上两杯凉茶,然后悄悄的出去,带上门。      “多大了,还哭鼻子,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来擦擦脸,喝口水,咱们慢慢的说。”弄好了昌柏的衣服,田娘又洗了条布巾给昌柏。      “你本来就欺负我,以前总说我小,什么都瞒着我。如今我也是秀才了,你还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要不是我无意中发现,是不是你上了花轿进了别人家,我才能知道。你要订婚了,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没当我是一家人。”昌柏抬起他清瘦的脸庞,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气愤掺杂着凄凉。      田娘心里一疼,看着比自己高了很多的弟弟,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强笑了下“我当什么事情,这么点事值得你这样。就这样还说要考进士,你说就是考上了,让你去做地方长官,你动不动就哭鼻子,那一县还不得淹了啊。”      昌柏扒开田娘的手,挽起袖子,拿湿布巾抹脸“不要转移话题,我这不是灰进了眼睛吗,谁哭了,你看谁哭了。”他一边擦一边嘟囔道。      “是,是,你这么高,我都得仰视你了,怎么会哭,必然是灰掉进眼睛了。唉,这不是因为你一定要参加乡试,我怕影响你学业吗。这婚事吧,如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告诉了你干什么。你想问什么,知道什么,你问,我一定实言相告,绝无虚假。”田娘看着故作大人,却还是一脸孩子气的昌柏,忍着笑说道。      “这还差不多,第一个,你是真心的要嫁给平西侯吗”昌柏擦了脸眨着眼睛,认真的问道。      “真心的,你不是一直都很推崇他吗,他的盖世功勋,他的文才武功,不是你常学习向往的吗?此事如果成了,你可是他唯一的小舅子了。呵呵。”田娘收起眼前的盒子,漫声说道。      “姐,那是两回事,我推崇他,是因为他在文韬武略上的确是英雌。可我没想过和他成亲戚,也不希望你随意的就把自己嫁了。侯府听着好,可是我觉得不适合你。”昌柏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既然你说你都知道了,那你觉得谁合适,谢家少爷?你认为姐该守约?”田娘淡淡的说道。      “谢家的事情,当年我多少也知道点,刚刚娘也说了那天的事情。不论当年什么原因,也不论现在是谁的不是。只是他有了红颜知己一事,谢文磊此人,我认为不是良配。何况姐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也是我不喜欢的,推了也就算了。我觉得姐姐还是找个文人好,施家还是推了吧,等乡试结束,我给姐姐选一个,能一心一意待姐姐的人。”昌柏小心翼翼的看着田娘。      今天他因为授课的先生家里有事,提前放了学,结果他回家刚好赶上张氏和井妈妈在谈论田娘的婚事,听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就知道是自己那天说的话惹的祸。      他本意是想自己快点中举,让姐姐休息一下,没想到起了反作用了。一路跑到这里,刚刚更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本事,害得姐姐如此委屈。      “昌柏,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中举后,有两家人欣赏你想把女儿嫁给你,女孩都一样娴静温柔,你是选门第高的对你有帮助的人家,还是门第低的可能会托你后腿的人家。”田娘安静的说道。      昌柏一边拿大蒲扇给田娘扇着,一边细细的思索“咱们家现在的情形,我自然是会选对自己有帮助的。”他想了会说道。      “等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你遇见了你倾心的女子,她又甘愿为了情肯做妾,你会不会纳她?”田娘接着问道。      “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姐姐你?”昌柏没说完,就不再说话,而愕然的看着田娘“姐,我是不是选错了?”      “你未必错,毕竟你是选了对你有利的。不过将来姐姐还是不希望你为了前程娶妻,为了情纳妾。姐希望你能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当然这只是我希望的。我想说的是你能这样想,你怎么就知道那些举子不是这样想的,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鱼跃龙门,他怎么就会甘心娶姐姐这样的女子。纵使他现在娶了,你能保证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不会纳美妾吗。那时候,姐姐已经红颜老去,又该如何?”田娘还是安静的看着昌柏说道。      看见姐姐清亮的出奇的眼睛,听着姐姐近乎残酷的言论,昌柏慢慢低下头去。田娘清楚的看到,一大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落到了桌上。      “可是施侯爷他那克妻的名声,常年征战,一旦有了什么,姐,我怎么忍心让你这样的嫁啊?”昌柏到底年小,还是不抬头,带着哭腔说道。      “昌柏,嫁谁都是嫁,为什么不嫁最好的那个,虽然说最好的不见得是最合适,可是却是我需要的,我觉得很好,不觉得委屈。”田娘拉着昌柏的手说道。      “姐姐你?”昌柏瞪眼他有些红的凤眼不解的看着田娘。      “施侯他已经二十六岁,该经历的都都经历过了,已经身居高位,不需要姐去帮他谋划前程;已经身家不菲,不需要姐姐再去谋划家业;没有父母长辈,姐姐不需要每日晨起给公婆立规矩;他在西北十几年,对规矩看的不重,不会嫌弃姐姐的礼仪不规范。弟弟,你说这样千载难逢的人姐姐为什么不嫁?”田娘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施南生真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可是他比你大那么多,我听说他还有个宠妾。”他想起每次打听施南生的事情,人家都会拿他的婚事和通房说一说。      “姐姐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女子最好的年龄,那女子已经二十一了,花期过了。何况刚刚你也说了,寻常男子,但凡过得去的,谁没个姬妾,张家的表舅们,那个房里少了三四个的。施侯他不过就这么一个,在京城公侯圈里,已经是公认的奇迹了。”   田娘自然知道,施南生身边有个丝丝姑娘。可是如今,满眼望去,还真没看到那个当官的没个姬妾。像施南生这样,只有个通房的,还算凤毛麟角,已经是个奇葩了。      “可是大家都说她很受宠,因为怕她委屈,才只一个的。”昌柏低低的说了句。      “我知道自那年他救了咱们,你就一向关注施侯的动向。傻弟弟,这些年,施侯他在京城里一共也没住过几天,那些个传说,不信也罢。纵使是真的,他那样明智的人,是绝不会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情的。你要明白,他求娶的是正妻,不是纳妾。做为正妻,我理会一个通房丫头做什么。”      “姐,你真的决定了吗?我还是觉得不妥当,我们推了吧。”昌柏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施南生和姐姐不合适。      “昌柏,君子一诺,重于千金,我虽不是君子,却也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只要他上门提亲,我自然要嫁。昌柏,我心情很清楚我自己的选择,不会委屈自己的。”田娘笑着给昌柏整理了下衣襟。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成为你最坚强的后盾,给你一个靠得住的娘家,姐你信我。还有我长大了,以后有事你要告诉我,和我商量。”昌柏郑重的说道。      “姐信,我的弟弟必定是不凡的。只是这事不告诉你,不是因为你小,实在是不想影响你学业,毕竟这事还只是在议,传出去一旦不成,对谁都不好。”田娘心里真是开水锅一样,翻花滚热,有这样的弟弟,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姐两个这事就算翻过去了,又坐着说了会话,昌柏忽然一拍脑袋,   “姐,看我,差点忘了。我听说崔二哥病了,想去看看。听说病的挺重的,你去不去看看。”      “是吗,我说你中了秀才,连被圈禁的尹少爷都派燕文过来,他那样关注你的学业,竟然没动静。”田娘也吓了一跳。      田娘停顿了下,“这么说,崔大娘在家照顾他了,难怪昨个只是崔大哥去了家里,只是他怎么没提起这个。”      “大概是忙忘了,你要不去,那我就走了。晚上我还要写一篇时事策论,老师安排的。”昌柏起身说道。      “嗯,走吧,我也什么事,咱们去看看,然后就直接回家。”田娘拿起那个装有地契的小首饰盒子的布袋说道。      姐俩一路无话,很快就来到崔家的小院前。三顺刚要去敲门,门是虚掩的,结果一推就开了。      “三顺,你累了一天了,在车上歇着,我和柏哥进去坐会就出来。”田娘拿起装有补品的盒子说道。      “是,小姐。”三顺转身去车上,昌柏和田娘就漫步进了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里没人,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小虎子也没在。      “姐,没人啊,难道是都出去了,可怎么没锁门呢?”昌柏有些奇怪的问道。      “去那边看看,兴许在崔二哥的房里。”田娘指着西侧的厢房说道。      “娘,你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做?”崔贤靠着床头,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我做什么了,我养你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你跟圣人就学了这些,就学了如何没上没下的,教训你娘?你看你的出息,为了女子,就这样熬着,还不得老娘给你熬汤熬药的。”      崔氏特有的大嗓门,一下子就把刚要扬声叫人的田娘给镇住了。      “你不是说,你拿她当亲闺女待,你明知道她最忌讳的就是那个婚约,你怎么能去找谢太太?”      “我都和你说了,我没去找,我上那去找。那谢礼不过是走个过程,那不是和你表姐去上香遇到的吗,你说那谢少爷有什么不好,人家的六品,那里配不上田娘啊?他家可比咱们家好,她那么诚心,宁拆一座庙,不拆一门婚,你娘我怎么能干那样的事情。”崔氏气哼哼的说道。      “谢文磊他,有个自幼的青梅竹马,这个国子监里熟悉的人谁都知道的。这样的人,云裳她嫁进去,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啊。咳咳……”崔贤咳嗽个不停。      “哎呦,你这个祖宗啊,快点吃药。好端端的大雨天,你干什么不披着油衣。”屋里一阵子倒水的声音。      “我没事,过个几天就好了。您敢说,你不是打听好了,不然那会那么巧。娘,那天我都答应您,不再提那件事了,您干什么还要这样?”      “行了,这不是也没答应吗,哼,那田娘可不像你想的那样,三贞九烈的,我听她的邻居说,那天她就直接问一个去贺喜的男子,她若肯嫁,那人敢不敢娶呢。这样的女子,咱们家可消受不起。”崔氏口气里充满了嫌弃。       ☆、60 花嫁 上      田娘不想再听下去,对于谢太太是如何找上门的,她不是没猜测过。毕竟京城如此大,怎么会那样的凑巧。可是她甚至想到张家众人,唯独没想过崔大娘。      她落水是崔氏所救,她昏迷中听到让她为之振奋的最爽朗的笑声。这些年,无论是在淮安乡下,还是在京城脚下,她总是那样的照顾帮着她。平日总是怜惜她年幼不容易,劝解张氏不要过于责怪她的抛头露面。如今用着嫌恶语气,难听语言形容她的也是这个妇人,田娘脸色苍白,怔然而立。      “她这是胡说!”昌柏跺脚要往里进。      “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不能这样糟蹋田娘。她都那么难了,连你都这样,她该怎么办。”屋里娘俩又开始激烈的争执,忽视了外面姐弟的声音。      “昌柏,咱们走吧。”田娘放下手里的补品,拉住要往里冲的昌柏,低垂着眼睛,转头往院外走。      “姐,她怎么能如此说你?我去和她理论,纵然咱们欠过她人情,可这几年,姐也没少帮他们家,她怎么做这样的事情。”昌柏气的直跳。      “弟弟,人心隔肚皮,善恶只在一念间,大娘她不过是为了维护她儿子罢了。将来也许我为了我的孩子也会如此诋毁另一人,也说不准,爱之深,责之切。算了,毕竟大娘救过我。何况,她也没说错什么,我在世人眼前,行为却是真的出格了。不过,我不后悔。”田娘幽幽的说道。   “我姐才不会干这种瞪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情呢。哼,是我看错人了,崔贤也不过尔尔,将来谁嫁给他都够糟心的了。”昌柏气哼哼的嘟囔,虽然气愤,可听惯了田娘的话,到底还是随着田娘出了崔家的院子。      姐两个刚刚走到马车边,就看到一个穿着淡蓝撒花衫裤的年轻媳妇子抱着个穿着大红绸衣,梳着冲天辫子的小小子朝他们笑着。      “田娘妹子,你来了,快屋里坐,小虎子这孩子刚刚跑出去了,我才抓住他,呵呵,妹子,柏哥,快进去坐。”      “嫂子,不坐了,刚想去家里有事,这就回去了,改天嫂子带孩子过去坐。”田娘浅笑着说道。      “都到这了,还不进去喝口茶,你大哥知道必定怪我的。呵呵,不过你有事你就忙去,改天你来,嫂子给你泡好茶喝啊。”      崔浩媳妇看了眼西厢房,不知道想起什么,本来想留的声音就虚了,客气了两句看着田娘上了车,就进了院子。      “奶奶,奶奶,田娘姑姑来了,给没给虎子带好吃的啊”梳着冲天辫的小红孩,从他娘怀里挣出去,就朝着西厢房一边跑一边喊。      听到外面的声音,踉跄而出的崔贤,抱着那包补品,瘦的跟麻杆的身躯抖的如秋天的落叶。奋力跑到门口,却也只是看远去马车扬起的烟尘。      “云裳,都是我的执念,害了你。”一行清泪,卓然而下。      那天后,田娘一如从前的店里家里的跑,毕竟快乐也好,悲伤也罢,平民百姓的日子还是需要银钱的。      施南生自从南方回来忙完祖母的两年后,皇上就一直在给他安排各种活计。他是一天也没歇着,不止接管了九门提督之职,还要负责接待北疆来的使团。如今又赶上妹妹大婚及至,婶娘又总是添堵,让他烦不胜烦。他每天城里城外的跑,自那日后倒是一直在没机会去看田娘。      这天是六月二十,这些天,他被拓跋琴也折腾的够呛,总算北疆的使团二十一就启程回北疆,他们必须赶在冬季前回到驻地,安排过冬事宜。这一个多月,京城各处的守卫也都差不多熟悉了。妹子的事情,那天他去了族里,连自己的婚事和妹子的婚事都一并托了族长夫人。有了族长夫人的帮忙,他总算可以不用担心颜卿大婚出纰漏了。      金氏这些年,本就看不惯二夫人的处事。只是当年有施老夫人护短,而她毕竟隔了一层,不好掺和人家的家事,施南生不说话,她是不好管的。如今既然侯爷求到自家门前,她本就想为自己儿子求前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一直处于忙碌状态的他闲下来,才想起好几天也没有郑家的信息,那家人,无声无息的好似没这事一样。难道是不相信他的话不成,还是有了什么变化?   “拙风,你最近去没去过郑家?”施南生问向坐在一边看书的田茁风。      “侯爷,那天您让我送果子过去,不过没看到小姐,只见到她们家的妈妈了。”田茁风放下手中的书,起来回道。      “喔,她倒是还那么忙。”想起那天肆意洒脱神情骄傲的女子,他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田茁风迟疑了下, “我听井妈妈的意思,她们要搬家了,说是小姐一直在看房子呢。”      “等明天拓跋部走了,我就有时间去看看,小丫头倒是能干的很。她们家房子是小了些,不过看着很舒服。你让人去问问,有什么事能帮的就帮一下吧。”想起那个小院,还有那只肥猫,施南生不由的笑了起来。      “是,属下明白。”田茁风赔笑说道。      “去内院给我取套衣服,现在随我去大营看看,这几天千万不能出事,和里面说一声,晚上我就不回来住了。”施南生揉了揉额头,回头还得让族长伯母帮着打点一下聘礼。      第二天他因为种种事情,没能如约去郑家。等他再次见到田娘的时候,却不是在那个小小的满是绿色花草的院子了,而是在田娘的新家,南城草院胡同里的一个二进的宅子。      在施族长夫人金氏热情的带动下,他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都合过了,据说那命相出奇的相合,至此,三书的第一项完成,六礼中完成了三项,纳采,问名,纳吉。不过五天,他们两个的婚事就基本已定。      田娘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的楞了下。看看外面,对于夏天来说还不算晚,只是这样的私会,实在是于理不合啊。好在她只是梳洗了下,还没换衣服,田娘扫了下自己的衣服,一身家居的淡蓝的细布衫裙还算得体。      “给侯爷请安,您过来可是有事?”田娘沉稳的给施南生行礼。      “免了免了,没外人,不必如此。嗯,你这院子不错,打理的挺清爽的。”施南生看着披散着一头乌油油黑发的田娘,也觉得尴尬,可是他这还是紧着赶过来的。      “侯爷请坐。这个院子是张家大舅母娘家的,那些个家具什么都是原来就有的,我看着都还不错,就都没怎么动。侯爷说好,就必然是好,这算是我占了便宜吧。”田娘给施南生倒了杯水,然后顺手把散着的头发挽成起来。      想起张家那些人,田娘心里叹口气。自从施家上门提亲到现在,家里就跟开了锅似的,各路的亲戚都奔了上来。张家的老爷少爷不好总是过来,但总是会请昌柏过府。两位老太太带着自家的儿媳妇,却是轮流来请,轮流来看,轮流来陪张氏。      倒是郑家的夫人,没有那样让人感觉巴结的厉害,只是昨个约大表舅母刘氏过来看看,送了批贺乔迁之喜的礼物。      这些人都是羡慕,祝贺,觉得她简直就是卡跟头捡了块狗头金一样,乌鸦变凤凰,一步登了天。只有刘浅语听说后,就搂着她掉了泪。      “闺女,怎么会招惹了他?虽说平西侯府,富贵体面,可是他那克妻名声,要是你有了万一,你娘可不得心疼死。就是舅母心里也难受啊,你这孩子怎生如此。他那人,身居高位,怎么能体会内宅女人的苦。虽说没父母长辈你免了每日早起立规矩,可是一旦有了委屈,也没人能压制住他啊,何况我听说,他那婶娘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舅母,这些年多谢您对我关爱。您放心,我会好好的,纵然不好了,还有舅母您呢,您总不会嫌弃我吧。”      “你娘性子单纯,她从前被老太太护着,嫁人又被你爹护着,如今又有你。内宅里的事情多着呢,你不嫌弃的话,有事就和舅母说说。”刘浅语擦了泪,笑着说道。      “舅母如果真的疼我,就请帮我找几个得用的丫头婆子吧。我家的情况,您比我都清楚。侯府那样的地方,虽然人口简单,可是我孤身一人进去,侯爷在府里还好,不在的话,想必也不会好过的。”田娘笑笑的说道。      “云裳?”施南生看着捧着茶杯出神的女子,看那杯子歪的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由的叫了一声。      “叫我吗?”田娘被叫的一激灵,抬头看施南生有些疑惑的眼神,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连忙笑笑,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情绪。      “是这样,本想早点过来,可是我刚刚去了南边办事,才赶回来。这个给你,你收好它。”施南生咳嗽一下,说完递给田娘一个布袋子。      田娘看他脸颊越发的瘦削了,胡子拉碴的,的确是一身风尘。想起他身兼数职,还得操心府里的琐事,心微微的疼了下。      “大小姐婚后还好吧,我身份不明,也不好送贺礼,等以后一起补,还请侯爷到时候帮着些。”田娘接过袋子,觉得有些沉手,就把它放到桌子上。      “颜卿挺好,孙家人都是良善的。她听说这事,还吵着要来看呢,呵呵,让我给否了。你不用理会那些,她一向没主意,以后你还得多教教她才是。”施南生摆摆手说道。      “我那里懂得什么啊,您真是抬举我呢。侯爷,这是什么?”田娘摸了下那粗布袋子。      “呃,这个是我这些年,皇上赏赐的,还有一些是我置办的,是给你的。”施南生轻声的说道。      “你这是给我添妆?我家的条件,你该是知道的,您可是嫌我?”田娘大惊,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包是金珠首饰,还有就是两张地契,两张房契还有五千两银票。      “你收着,自己买几个贴心的人跟着,其他的就写到嫁妆单子里吧。”施南生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哄女人他真是生手中的生手。      “这不好吧,您还是拿回去吧。”田娘觉得自己受到轻视,没有嫁妆他可是知道的,如今这算什么,施舍吗?      “我亲自送来就是怕你想多,你这样通透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我走了,还有事情,你自己多注意身体,也别太累了。”施南生难得说了这么多话,看着怔然的田娘,他摸摸鼻子,然后转身出去很快就没入夜的黑暗里。      田娘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个男人,她心里已经定了,是必然是要嫁的。有了前世的那男人的薄幸凉情,田娘不再憧憬嫁个好人,互许一生一世的问题。就如她对昌柏所说,一切都是以对她和家里有利出发。她是本着,既然一定要嫁,那就嫁最有利的。可是施南生这样体贴,却让她心生愧疚。      “田娘啊,你怎么还没睡,明天可是侯府过来过礼,睡不好脸色会不好的。”井妈妈推门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可能更的都会晚,早睡的亲,不要等了。 抱歉。 ☆、61 花嫁 下   “这就换了衣服睡,嬷嬷,这么晚了,有事吗?”田娘把桌子上的东西划拉到一起。      “人老了觉就少了,我刚才你娘那里出来,看你这里亮着灯,如今你身边也没个服侍的,就过来看看。”一身蓝色纺绸衫裤的井妈妈,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嬷嬷,快坐,我那里那么娇贵了,还要人服侍,倒是你和娘,需要人服侍。”田娘微笑着说道。      “这院子不大,我和你娘身体好着呢,平时没事,要那些小丫头做什么,没的淘气。如今你又雇了朱婆子,足够了。倒是你,你赶明个嫁的是侯府,这丫头婆子的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老了,本来该陪着你,可是你娘我却是实在不放心,嬷嬷是不能陪你去侯府了。”井妈妈走到桌边,瞄了眼那个粗布袋子,没问什么,却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嬷嬷,这几年多亏有您,我娘她才过的那样舒心。您能陪着我娘,就是我的福气了。我看朱妈妈人还利落,做事也比较有章法,小丫头啊,呵呵,就是给嬷嬷捶捶肩膀用的。至于我这边,嬷嬷也别担心,大舅母她答应帮我选人,回头送过来时候,嬷嬷您再给筛选一下就是。”这些日子忙着买房子搬家,应付提亲的事情,家里如今只添了一个做饭打杂的粗使婆子,其他的人还在路上呢。      “你这孩子,都定亲的人,不让你去店里,你偏不,整日让人抓不到人影。我当然知道大奶奶把买人的事情揽过去了,你别和我打马虎,我过来是想和你说说,嫁妆的事情。为了你嫁妆少,家里没什么是能拿出手的,你娘她刚刚为了这个又哭了一场。”井妈妈叹口气坐到桌边。      “嬷嬷,我想赶在我成亲前,把家里安置好了,让昌柏安心读书。我娘她,唉,我都说,嫁妆我会安排妥当的,大舅母不是已经帮助张罗了吗?”田娘微微皱眉。      她急着买房子搬家,一是怕张氏把家里剩下的银子都变成她的嫁妆,那些普通的桌椅板凳的,想来侯府也不稀罕,没有也罢。   二是为了昌柏,昌柏个性强,他要是中举还好,可是要是落了榜,一定是要再考的。如果那时候换宅子,必定以为那是施家的,凭昌柏的个性,他一定不会住的。   他今年十五,转眼也该定亲了。到时候,如果还没中举,那这两进的院子,也足够住了。日后任他再考几次,铺子和地里的出产都够折腾了。这样下来,田娘手里可就空空了。      这几年,她虽然挣了些银子,可是养家,置地,人情往来,如今又买了这座宅院,剩下的百八十两,她得给她娘留下做生活费。至于嫁妆说来惭愧,她手里除了日前得了些首饰,布匹,其他的她是打算拿施家的聘礼凑数了事。      “你娘让我和你说,侯府门第高,她打算把你买的那些地和这座宅子还有那个铺子都给你做嫁妆,你弟弟也是同意的。她怕你不同意,让我劝劝你。”井妈妈看着田娘,难得的严肃。      “嬷嬷,那怎么行。之前我娘和昌柏都说过,让我给驳了。这事不要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那些是弟弟的产业,将来我娘还要他奉养呢。至于嫁妆,告诉我娘,我都准备了,你看。”田娘打开那个袋子。      “这都是那里来的?”看着眼前的金钗,玉簪,步摇,红蓝宝石发出的各色光芒,还有旁边一沓子的地契房契银票,井妈妈眼睛都直了。      “不瞒嬷嬷,这是侯爷送来的。”田娘知道这样的事情,家里人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这样她们更放心些,免得总是担心她进了侯府就会受苦。      “小小姐,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呵呵,老太太在天有灵,必然也是高兴的。侯爷这是心里有你啊,施家是一个大族,多少人眼睛盯着侯府呢,他这是怕你因为嫁妆不厚受人指摘。”井妈妈高兴的落了泪。      “嬷嬷,他在你眼里,样样都好,这些个东西最后还不是进了施家,可见他是个有算计的,不过走个过场,就笼络了咱们一大家子的人心了。”田娘撇撇嘴说道。      “总归是侯爷的一片好意,这下好了,再加上你张家外祖这边的添妆和郑夫人送来的那些添妆,到时候侯府聘礼怎么也得三十六抬,这样凑够六十四抬也够体面了。尤其是这几张地契房契,还不算寒碜,虽说配不上侯府,但对于咱们这样的家世,也算很好了。”井妈妈摆弄着那堆东西说道。      “知道,知道,我也没说不承他这份情。”田娘笑了笑。自家这位嬷嬷,自从施南生如约上门提亲,她口里就天天念他的好。      “不是我夸侯爷,他做事可真是有板有眼的。你想,他侯府里有的何止这些。嬷嬷虽然是个下人,可也知道带兵的将军都不是穷人。可你看,他送过来的,都是恰如其分的,符合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至于被人说三到四的,是真心为你着想的。将来嫁了,一定要拢住他的人,早点把嫡子生了,你的地位也就稳了。”井妈妈笑呵呵的给田娘解释。      田娘起身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小花园,夜色幽暗也看不清什么。想起那人一身风尘的样子,看来真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连梳洗都没顾上,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他房里有个丝丝,还有其他三个大丫头,蓝叶,绿枫,芍药。丝丝是收房了的,其他的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呢。他现今没妾,并不代表将来没有,谁能看见谁的未来呢,尤其是男人的宠爱。侯府的大致人物,施南生让田茁风给送了个名单过来,所以田娘对侯府有了大致的了解。      “嬷嬷,我知道他是好意,只是男人的宠爱啊,那是多么不靠谱的事情。”越说声音越低,她恍然看到那个男人冰冷的抛给她一张休书,看到那个女子一脸得意的笑着。      她恍然看得自己剪刀入喉,田娘身子一抖,冷汗顿时满身。女人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心,才会一世安稳。      “你说什么,嬷嬷老了,这耳朵也不好使了。”井妈妈努力也没听清田娘说了句什么。      被田娘和井妈妈谈论的施南生,此时坐在别院里的海棠阁中,看着墙上的那副父母和他一起的画,不由的陷入深思。身为武将,却是出生在诗书之家,他其实骨子里还是很正统的。对于田娘,他好奇些,最重要的是欣赏,当然想娶她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皇上的屡次赐婚游戏。      本朝皇帝,生性多疑,一向疑人还用,用人怀疑,尤其是他这样手握兵权的人,更是事事都试探一下。就连他的婚事,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上个月初的一个早朝后,竟然提出要赐婚娴雅郡主。      “子恒,今年多大了”身着龙袍的老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施南生。      “微臣今年虚度青春二十有六。”施南生躬身答道。      “你还没娶妻吧,都是为了陈国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啊,如今朕这里有两个人选,你听听看哪个合适,早点娶了,为施家开枝散叶,为我朝再培养下一代的战神才是。一个是拓跋部的琴公主,一个是安平王的娴雅郡主,都是好女子,呵呵,朕没有适龄的女儿,要是有,一定给你一个。”皇上脸上挂着笑容,可眼睛却是冷清的盯着施南生的反应。      “臣惶恐,臣没娶上,纯粹是个人原因,微臣是个粗人,世人又都说臣克妻,那里配得上公主郡主。不过臣倒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最近正打算求娶,所以还请皇上体谅臣下。”施南生跪倒在地,沉声说道。      “这样,那是那家大臣的女儿,说来听听,要是他不同意,朕可以赐婚,什么克妻都是世人的昏话,你怎么能信这个。”皇上的话里带了笑意。      “她不是什么大臣之女,是个平民的女儿家。圣上要相信一次子恒,这样的女子,子恒还是有信心的。臣打算妹子大婚后,就上门求娶。”当时施南生脑袋里急切之间,竟然蹦出田娘沉静的样子。      “呵呵,好样的,我就看不上那些总是说身份地位,总是搞什么门户相对的联姻。朕等你好消息了。”微胖的皇上笑容满面的让施南生离开了。      那天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夫人,是绝不能选高门大户的女子了。本是打算等妹妹成亲后,就在西宁熟悉的老乡家里娶一个算了,没想到那天赶上田娘的逼婚。      想到田娘,他觉得她是个很独特的女子,他不由的想起自己的那些年的打拼,他们两个倒是有些像,。他有个妹妹和祖母,她有个弟弟和娘亲,想到这儿,他不觉得自己笑了下。      这段日子他实在是忙,前几天,陈瀚的夫人,他的义妹,杜梅影小姐跑路了。他也跟着陈瀚找了几天,还没结果的时候,皇上又让他去调查个案子。      可是就是这样,他竟然还惦记那丫头家底子薄,嫁妆少了族人会说三道四,因为明天就是下聘的日子,他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给他送那些过去。送完之后,他放心了,然后也觉得自已做的有些幼稚。可是不这样,他心里不安。   田娘出身低,没有身家,他历经生死,从不在意身份这个东西。可是那些人就不是了,比如婶娘,一定在幸灾乐祸。      希望她以后能撑起侯府,希望她在侯府能肆意的生活吧。看着母亲的画,不由的叹口气,情这个东西,真有那样生死不离吗?      看着夜深了,想起还没换衣服,他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门,坐到靠椅上,长出一口气,得好好的泡泡这一身汗泥,明个还得去给皇上做汇报呢。好在明天下聘的事情都交给了伯母,一应事物都是完备的。不至于出问题。      蓝叶帮着他脱了外面的衣服“侯爷,先喝口茶,热水马上就备好了。”      “嗯,怎么不见丝丝,回头你告诉她,你们这个月的月银都加倍,做些新衣服,很快你们夫人就该进门了,别让夫人笑话你们一个个跟花子似的。”施南生扫了眼蓝叶身上半新不旧的比甲说道。      “呵呵,真的啊,多谢侯爷体贴奴婢们了。丝丝啊,二老夫人找她,去了一会了,也该回来了。恭喜侯爷,以后咱们就有正经主子了。”蓝叶笑着说道。   “婶娘找她做什么?”施南生脱衣服的手顿了下,皱起眉头。      婶娘这些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对他的婚事反倒一言不发。当然她就是说,施南生也不会听。      “听她胡说,是表小姐找她画个新式样子,得一会呢。蓝叶,还不去给侯爷准备换洗的衣服,你没看侯爷都累了。”绿枫瞪了她一眼,不让她说。      “侯爷,我出去了。”蓝叶撇撇嘴路过绿枫身边低声说“你就护着她吧,看到时候她是不是会感激你。”      施南生这几天赶路,实在太累,也没想太多,洗漱后就躺倒床上睡着了。      绿枫看他睡了,给他放好了帐子,就带上门回到自己住的屋子。刚刚拿出针线,打算做个枕套,没绣几针,蓝叶进来,往床上一倒“也给新夫人做鞋呢?”      “胡沁什么,我这个做的是你要那个枕套,你这样说,我就不给你了,自己留着用。”绿枫恨恨的吐了她一口吐沫。      “好姐姐,我不说了,给我吧,我是看对面的那位,正飞针走线的赶鞋子呢,也不看看自己,要是像丝丝被爷睡了,做点也罢了,她是那牌位上的啊。”蓝叶赶紧爬起来抱着绿枫,然后指着芍药的房门说道。      “算了吧你,你这张嘴啊,粗糙的很,夫人进门第一个不要你。”绿枫无可奈何的点着蓝叶的额头。      “不要就不要呗,我也大了,也到了嫁人的时候,我怕什么,我又不勾搭侯爷。”蓝叶不在乎的说道。      “你就说嘴吧,咱们的小命还掐在新夫人的手里呢,要是不好相与的,不定日后如何呢。”绿枫依然飞针走线,不停手的说道。      “唉,我也明白,你看侯爷什么时候这样上过心,就是丝丝,那也是她自己硬着头皮进去上他的床,何时见过侯爷叫她。可是这个新夫人,连聘礼单子都是侯爷亲写的,可见是个不一般的了。”蓝叶靠着墙抱着膝盖说道。      “你不是说就是个平民女子吗,侯爷也不是眼睛不清的,不会有什么的。反正你我都是一二年就该放出去的人了,倒是不用操这个心了。”绿枫低头说道。      “是啊,侯爷眼睛那样清的人,不也是让小姐受了这些年的委屈,弄的这府里也不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客人了。”蓝叶嘲弄的说了句。      “行了,说你多少回,做好自己的本分,主子们的事情,少理会。”绿枫嘴里说着,手下却是慢了,这以后要是新夫人太过厉害,那她们将来会如何呢。      七月初八,施家依然是族长夫人带着官媒来下聘。让郑家人高兴的是,施家的聘金是一万两,聘礼是满满的四十八抬,打头的第一台据说皇上听说施南生定亲,一时高兴赏赐的一对玉如意。这样的聘礼,的确给足了郑家面子。      田娘愕然的发现,聘礼都折合起来,怎么也值两万两。按常理,聘礼一半随新娘过门,新娘陪嫁至少要有聘礼一半才不失礼,难怪施南生给她送了价值近万两的钱物。这人看着像书生,这心思也细腻的如同书生一样吗想到这儿,田娘自嘲的笑了下,她到底浅薄了些,施南生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侯爷,又怎么会考虑不周呢。      “真没想到侯爷这样大的手笔,当年康王娶王妃也不过是聘金一万两。可见是看重咱们田娘的。”郑夫人金氏笑着和张氏说道。      “郑太太,不是我说,侯爷可是千载难逢的好男儿,你家小姐有福气啊。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亲自定的,自然是看重的。令小姐更是好的,那天我一见,就喜欢上了,又大方,又沉稳,又识文断字的,以后侯府就靠她打理了。”施夫人金氏也笑着说道。      她说的一半是真心话,那天她本着不屑的心情来郑家提亲的。这样的门第,这样的家世,怎么能配上侯府,虽然她并不希望施南生娶多富贵的夫人,但是田娘还是低了点,很是配不上她们施家的门第。      可是后来看到田娘,不过十六岁的年纪,那样的喜日子,却是不惊不喜,从容平和,言谈举止,也无一丝缺陷。又想起之前自家堂妹告诉她的那些,也就收起了轻视郑家的心思,毕竟郑家还有个老王妃坐镇京城呢。不论身份地位,就田娘那份沉稳,那份内敛到也配得上施南生了。      “可不是,那天我去郡王府看我们王妃,王妃还说改日让我带着田娘去家里给她看看。这不是最近他们府里事情也多,你们这也一直都忙,我就寻思等定下了,就请弟妹一家去郡王府给咱们王妃请安去。”郑夫人笑吟吟的说道。      “那怎么好,我们这样的乡野之人,那里敢去王妃娘娘面前献丑去。”张氏笑着说道。      “弟妹也是京城长大了,怎么如此自谦了呢。”郑夫人笑微微的说道。      “到时候,还得嫂夫人多教教我那闺女,她那里经过这些个。”张氏有些担心,她是真的担心,田娘生于乡野,长于乡野,那里见过如今的这些。      “郑太太啊,你养的个好女儿啊,她可是不差,不然如何做得咱们的侯夫人。放心,她保管让王妃满意的,就那份大度,沉稳我都自愧不如呢。如今我只盼着她早日进门,恪守妇道,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啊,呵呵。”施夫人在一边笑着说道。      谈笑中,两方家里商量后,因为施南生年龄大了,田娘也不小了,最后吉日就定在了七月二十六日。田娘觉得急了点,她在家只剩下十几天了。      “不能等明年吗,那时候昌柏也就有了一定了。”田娘曾经问过郑夫人。      “且不说侯府如今需要主妇管家,单说你年龄也不小了。何况这是侯爷的意思,可见侯爷是稀罕你的。”郑夫人笑着说道。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七月二十五,田娘看着衣架上挂着的大红嫁衣,深深的吸口气,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她以后会如何,她今生摆脱了谢家,摆脱了苏文苑,那她会幸福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洞房 ☆、62 新婚 上   田娘怔然的看着那精致的大红头盖,她要嫁了,又要嫁了。这一回会嫁的好吧。会不会呢,拉着大红嫁衣的袖子,看着那上面繁琐的宫绣,田娘细细的摩挲。为什么不好,那一世都已经过去,这一生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生活,不能白来这一世。      “小姐,这盒子咱们带吗?”一个细眉长眼的小丫头,捧着个盒子过来。      “这个带着,好好的收着,日后我还得戴呢。”看着那对银绞丝的镯子,还是当年初来京城时候,大表舅母刘氏给的见面礼。      当年因为要凑钱开小菜档口,她差点拿银楼化掉,却被银楼的掌柜告知,镯子虽然还不到一两,可那做工和式样都是宫里流出来的,市面上是有价无市的,要是化掉太可惜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那个美丽的女子是真心的怜惜她的。后来的事情证实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个美丽的女子,事事都悄悄的帮着她,比如,眼前这些个丫头婆子就是她帮着张罗的。她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即使再能干,没有她当年的看重,她也许没有今天。      可那样美好的女子,却差点荒芜在张家的那个不大的宅院里。难得的她活得洒脱,基本不理会她那个大表舅,只是教养自己的两个儿子和打理自己的嫁妆。好在鹏哥和默哥都争气,听话,舅母后半生算是有指望了。可见男人没有银子靠得住,银子没有儿子靠得住。      田娘靠着床头,看了眼自己白嫩了许多的双手,不由的叹口气。多久没动手做点心了,她慢慢的会不会就忘记了。      那天是七月十三吧,田娘终于开始不去店里,因为她被刘浅语给辞退了。      “舅母,我忙惯了,在家里我呆不住啊。让我每日来做一炉就行,好不好”田娘软语相求。她最担心百香居的生意了,那可是她娘的生活费用来源啊。      “不好,你看看你的手,都粗成什么样了。今天开始,必须进行全身保养,不然日后到了侯府,敬茶的时候,人家一看你的手,就知道你的出身。我知道你娘也管不了你,这个事情我决定了。还有你好好的在家陪陪你娘。将来嫁了人,想回家就难了。”刘浅语嗔道。      “我都和侯爷谈了,就是我成亲了,也随时可以自由出入府邸和回娘家的,他不会干涉的。”田娘看着有些薄茧的手,还好吧,总是揉面,只是比较结实而已。      “田娘,没几天就嫁了。你累了这些年,也该歇歇了。听舅母的话,这几天你得熟悉你的贴身丫头和管事婆子,不然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氏给田娘理了下鬓角有些散乱的头发。      “我不觉得累,反倒这样呆着觉得累得慌。舅母,那侯府,我真的能管好吗?”这时候,田娘才想起,自己真的要嫁人了,不由的心里有些慌。前世那样的谢家自己都搞得最后悲惨的自杀,这侯府的水该是更深吧。      “瞧你,这会后悔可是晚了,那天我问你,你看把你能的。呵呵,不用怕,先见见人,其他的以后再说。这几个是我挑出来的,看着还不错,也教了好几天了,凑合着先用,回头有合适的我再给你留意着。你大婚日子定的急,管事妈妈这块,外面的我也不放心,绿锦跟了我多年了,行事还算沉稳,我把她们两口子送给你,你看可好?”刘浅语慢声细语的说道。      然后她让绿锦带人进来,给田娘看。田娘看了看,丫头们都是清秀有余,美丽不足,看来这不是通房的后备。刘氏说的日后那些,估计就是通房人选了。      “舅母,你对这样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丫头吧,舅母觉得好,就都留下吧,回头我让我娘挑两个,那四个我带走。绿锦姐姐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舅母您怎么办,你怎么能离了绿锦姐姐。”      田娘真心的感激,这些年,她怎么能不知道绿锦是多么能干和严谨,一般的当家主母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刘氏竟然舍得给她,可见是真的心疼她的。      “红缎如今也历练出来了,我们家房小,也搁不下她们这些人,饶是我自己出钱,你三外祖母还嫌费用大呢。她跟了你,也是有了好的去处了,总比跟着我强。”刘氏眼神有些淡。      虽然她心里想着不在意,可是谁面对指责和不公平的对待能真正的淡然,尤其在孩子上面更是。做母亲的,那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受夸奖,谁希望总是被责骂。可自从小叔家里添了男丁,婆婆就怎么都看鹏哥默哥不顺眼了。这次中了秀才,才好些,可是还是常常冷言冷语的嫌她的出身。      田娘知道三老爷自从分家,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怎么的,小妾通房的一个个的往房里拉,生意倒是不大在意了。如今他们家,进的少,出的多。三太太越发的拿钱当命,进她那的,就别想出去。      刘氏好在还有娘家支着,可也不容易,毕竟她那位大表舅,风流自赏,房里人用度大,别说他那俸禄要交公,就是不交,也不够他自己的。日常总是大舅母在拿嫁妆贴补,就是这样,三太太也是不满意,嫌弃她的出身。      “多谢舅母赏赐,舅母放心,我一向看鹏哥和默哥都跟昌柏是一样的。就不知道舅母拿我是不是也像我娘一样。”田娘搂着刘浅语的脖子,笑眯眯的问道。      “你这孩子,这都那跟那儿啊,眼看着就是侯夫人了,还调皮呢。唉,舅母不敢说和你娘一样的心,可你却是舅母最喜欢的女孩,又懂事,又孝顺,这样的女孩谁不喜欢啊。”刘浅语轻轻的拍着田娘的说,慈爱的说着,可脸上明显带着落寂。      “昨个随郑家伯母去给老王妃请安,舅母看,这是老王妃赏我的,还有一整套呢,看来嫁入侯府还是有好处的。”看着刘浅语有些黯然的神情,田娘伸出胳膊让她看自己的手镯子,转移她的心情。      “那也是强颜欢笑罢了,这些天,他们家才是闹得最凶的,你没看到柳郡王妃吧,听说给小妾下药,一尸两命,被禁足了。那新晋的定北郡王也不安生,说是定北郡王又跑出去满天下的找名医,给郡王妃治病,其实是郡王妃离家出走了,郡王啥也不顾的追去了。”刘浅语淡淡的说道。      “是啊,定北郡王的个痴情的,那王妃是个有福气的。”田娘想起前世那个男子的传说,也不由的跟了句。      “这样的男子也是世间少有的,当年出了命的不着调,没想到出去三年,整个变了个人。回来后,不止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而且还公开说,不纳妾,就这样,那女子还是跑了,可见人心难测啊。”      两人闲聊着,又把六个丫头四个婆子又看了一遍,然后绿锦也进来拜见了田娘,正式归于郑家。此后,绿锦负责帮着田娘□新来的丫头婆子,她那丈夫长庆负责外面跑腿传信的事情。      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田娘的回忆,“田娘,你睡了吗”门外传来张氏的声音。      “没呢,黄鹂去给太太开门。”田娘对身边陪着的丫头说道。      她陪嫁就是绿锦一家和四个丫鬟。四个丫鬟她都重新给起了名字,黄鹂,双燕,连翘,荷叶。      从定亲到成婚,之间的时间太短,倒是有人送,可是她不想收,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何况施南生也让人传过话来,日后她为一府之主,丫头婆子到时候再□也不晚。      张氏一进来就把丫头都打发了,然后神秘的塞给她一个小盒子。      田娘一楞,“这是什么,娘。”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红布包着一个本子。她刚要打开,就被张氏按住。      “那个一会没人了,是洞房时候能用上的。你自己看,看完了收起来,将来你有女儿了,等她嫁人前,你再拿出来。”张氏脸有些红,含糊的说道。      田娘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原来是那样物事,田娘的脸也腾的红了起来。前世也有人给她看过,就是夫妻房中术,她那里还用再看。她顺手放到枕下,然后红着脸不说话。      “田娘,娘终于看到这一天了,这些天,娘就跟晕头鸭子似的,竟然都没好好的和你说说话,不太敢相信,我的女儿竟然要嫁人了,我的儿子也进了国子监。呜呜,要是你爹在,他一定会笑的看不到眼睛的。”张氏说着说着,终没忍住,眼泪流了一脸。      “娘,我舍不得你和弟弟,我不嫁了好不好。”田娘被张氏一说,眼泪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娘俩哭成一团,可是吓坏了门外的小丫头,连忙走去告诉了井妈妈。      “大小姐,你看你,闺女明天要做新嫁娘的,这眼睛哭成这样,怎么成呢。你快回房去,还有事情要做呢,我给她敷一下眼睛。”      在井妈妈的劝说下,张氏走了,田娘也终于可以躺下,睡她在娘家的最后一觉。      天还黑着的时候,田娘就被叫了起来,先是焚香沐浴,然后请来的全福夫人给她梳头上妆。      她们家在京城里左不过就认识那么几个有限的人家,今天请的是郑夫人做全福夫人。她洗漱好了出来的时候,郑夫人正和张氏说笑。      “少爷中了秀才,转眼再考个进士,小姐又配了平西侯,呵呵弟妹日后的日子瞧好吧,只有享不完的福喽。”郑夫人笑着说道。      “瞧嫂子说的,真是,呵呵,承你吉言。”张氏笑眯了眼。      “呵呵,看咱们的新嫁娘来了。弟妹,你说说,你怎么养的这么好打女孩。这样大喜的日子,她还是那么从容,可真是难得啊。瞧这小模样,水灵灵的,爱死个人啊。”郑夫人笑着调侃田娘。      “伯母,又拿我取笑。”田娘微垂着眼睑,人看去是娇羞,她其实是困倦。      坐在镜台前,她先是吃了几口百合莲子粥,然后任由他人在脑袋上忙碌。很快就都收拾妥当了,田娘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弯弯的眉,白白的脸,红红的唇化成一点点。睁开眼一看,果然还是那副标准的新妇装。      “总算是完成了,如今穿上吉服就大功告成了。”随后进来的刘浅语笑着说道。      在几个丫头的帮忙下,大红的嫁衣穿上田娘的身,各色金钗步摇插上她的脑袋,回头只等着吉时到了,把盖头蒙上,就可以出阁了。      如今田娘成了个大红的娃娃,时不时的还会有些女眷进来看看,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好在她只需娇羞的笑笑就可以。      装扮好后,她连脖子都不能动了,沉甸甸的。那一世她出嫁没什么首饰,不过是简单的几只包金的银饰。如今可好,估计没二十种,也有十八样,金的玉的,都捯饬上去了。      连翘和双燕两个一直在她左右,双燕忙着收各种添妆礼物,连翘则端着个盘子,里面是已经弄成小块的点心和参片以防田娘饿了用的。绿锦和黄鹂都随着嫁妆走,以免出了差错。      “小姐,外面有个崔太太想见你,太太那边忙着待客,她让我送这边来。”张氏身边的叫兰草的小丫头进来给田娘行礼回道。      田娘看着那身材健壮的妇人,想起那年她救了落水的自己,想起自己病重昏迷中听见的爽朗大方的笑声,想起那些年她的照顾,想起那天的冷言冷语,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要出嫁了,大娘过来给你添妆。”崔氏脸色不太好,笑的有些小心翼翼的。      她不等田娘说话,就打开手里的盒子,拿出一对绞丝金镯子“说是如今都兴这种绞丝的,我就去打了这对,你别嫌弃,粗东西,留着以后赏人吧。”      今日过来,可能是想缓和关系吧,毕竟这个事情就她和弟弟知道,母亲是一概不知的,不然是不会让她进来的。不论如何,这样的大日子,新嫁娘是不能生气和不高兴的。      “多谢大娘,这样精致的东西,我自然的要自己留着的,只是让大娘破费,心里过意不去。”田娘含笑接过东西说道。      “你喜欢就好,大娘老了,如今脑子不好使,话也不会说了。看到你嫁的这么好,大娘高兴啊,你可是咱们淮安出来的金凤凰啊,还是你娘有福气。”      崔氏看着田娘温和的表情,心里一松。想起家中抑郁寡欢的儿子,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女子,松下来的心就提了上去。      “大娘说的那里话,不过是歪打正着碰上了。我嫁的好坏不重要,只要我娘高兴就好。”      ,崔氏竟然消瘦憔悴了许多,不过一个月没见,竟然老了许多。纵然田娘想亲密,也亲密不起来了。她不恼她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着想,想攀高门。可是那样糟蹋她的名声就太过分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娘可是又年轻了许多,眼见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崔氏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又有女眷进来看新嫁娘,她也就顺势出去了。      终于前面传来了鞭炮声,这代表迎亲队伍到了。      张氏看着身穿大红吉服的施南生,和蒙着大红盖头的女儿双双跪在脚下叩首拜别,几乎要落泪。      “施侯爷,田娘她还小,还请侯爷多担待些。”张氏忍着心头的酸痛,逼着嗓子说道。      “岳母请放心,子恒答应的一定能做到。”施南生朗声说道。      她拉着田娘的手,半晌才说出几句话来“女儿,日后你就是施家妇了,你要好好的,也不枉你父母养育你一场。”      田娘看着母亲的手,那皮肤虽然养的细腻了些,可是那粗大关节却是怎么也没养过来,听到父亲,想起那个清风朗月一样的男子,不由的一大颗一大颗的泪珠落下。“娘,放心,我必然会好好的。”      张氏半晌才在众人的催促下,放开田娘的手,田娘被人引导到门口,由昌柏背着,送上花轿。      那几步之间,田娘伏在昌柏的瘦削的背上,“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不然我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昌柏低低的声音传来。      “嗯,姐信你。好好的照顾娘,认真读书才是正理。”田娘鼻音重重的说道。      当轿帘放下,轿身摇晃,田娘轻轻地用帕子按了按脸颊上的泪水。侯府娶亲的轿子自然也是好的,金碧辉煌描金绘彩的,而且八抬大轿极为宽敞。外面一路锣鼓唢呐声,吵的人发昏。      终于落轿,然后吵杂的笑声语声,铺天盖地的鞭炮声,让田娘有些分不出身处何地。田娘由喜婆扶着下了轿,在鼓乐声中,按着喜婆的指引,跨了火盆,跨了马鞍。她心里模糊的想,这样真的就红红火火,平平安安吗?      然后她手里被塞进一条红绸,沿着长长的红毯,被那人牵引着前行,终于来到喜堂,拜天地高堂,然后在满眼的红色中,她被送入洞房,坐在新房的床上,她才稍稍的静了下心。      有女子的笑声,“来了,新嫁娘来了。大哥,快揭了盖头啊,大家可都急着看新嫂子呢!”      乍然的光亮,让田娘有些不适,她眯了眯眼,就看到一双大红的靴子,然后往上看就看到身穿大红吉服的施南生,正面带温和的笑容看着她。      “真漂亮,难怪大哥如此急切。”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田娘看了眼,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身材高挑,容颜俏丽,想来该是二房的凤卿小姐了。      “新娘子漂亮,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眼睛真大,嫁衣真好看。”各种声音,各种赞美此起彼伏,田娘知道她不用开口,也不用动,新嫁娘是要坐福的。      然后田娘被喜娘喂进一个生花生,“新娘子,生不生啊?”      田娘虽然经历过,可到底还是红着脸说“生。”      “呵呵,大家可听见了,新娘子说生了,咱们侯府以后必然的枝繁叶茂,子孙众多,个个都是文能做状元,武能做将军,公侯万代的。”那喜娘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又喝了合卺酒,然后大家正在说笑,忽然有个小厮跑进来,“侯爷,侯爷,有圣旨。”      瞬间,屋里就变成,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寂静之地。      “哎呦,大喜的日子,连圣上都知道了呢。这可是好事,大家先去那边喝杯茶吧。”这人田娘认识,族长夫人金氏,笑着看她一眼,田娘回以微笑,然后屋里的众人就纷纷的散了。      “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施南生神色不变,对田娘说道。      田娘微微的应是,看他的身影隐入旁边的屏风后面。细细的想了下,这样的开端会不会自然些?      “田娘,应该是你的诰命下来了,别怕,不过是为了增添喜气。不过,我看我倒是多余了,你倒是很镇定。”施南生看着身边娇小的女子,神色平静,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由的说了句。      “无知者无畏,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值不得如此兴师动众,所惧何来?”田娘低低的回了句。      “好,心地无私,所惧何来。本侯没看错你。”施南生朗声笑了下,然后轻轻的拉起田娘的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西侯,神勇大将军施南生征战四方,忠心昭昭,懋绩弥彰,……堪称国之栋梁。朕闻娶妻郑氏,秉性嘉良,温婉贤淑,封二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表骂我,本想写洞房,然后发现漏了这段了。 这个皇帝特别喜欢在人家生日啊,结婚啊,赐个爵位,给个诰命什么的。所以放这里了。 ☆、63 新婚下      田娘静默的跪在施南生的身后,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关心过什么国家大事。她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忙着生活,忙着糊口,至于皇上,王爷更是离她很遥远。      可是今天她不止嫁给了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侯爷,还被皇上封赏诰命。      这些还不算,来宣旨的竟然是当朝的太子,陈浈。太子显然是很看重施南生的。可是身为太子,他有必要这样亲自前来贺喜一个侯爷的婚礼吗?      “……赏黄金一千两,良田十倾……”      看着摆开的那些琳琅满目的步摇,珠花,布料,黄金等礼品,她倒吸口冷气,她一时的意气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富贵荣华?可是身处高位那也会高处不甚寒,飞鸟尽,良弓藏啊。看着身后跟着跪着的施家二房的人,她那平安喜乐的生活愿望还能实现了吗?      宣读完毕,田娘随着众人一起磕头谢恩。      太子这时候走过来笑着说道“子恒,父皇他本想亲来走一遭的,可是又怕惊动的你过不好新婚夜,呵呵。弟弟们也都想来贺喜,可是被我抢了先了。”      “不过是娶个管家的媳妇,还劳动了皇上和殿下,子恒愧不敢当。”施南生躬身施礼,微笑着说道。      “连父皇都好奇,什么人让咱们的大将军动心了,这是侯夫人吧,果真天生丽质,温婉娴静。皇后娘娘让我带句话,好生的服侍侯爷,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陈浈眯着眼看了田娘一眼说道。      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身材高大,在太子金冠和盘龙袍子的衬托下,整个人的气势可比瘦削的施南生要强的多。      田娘恭敬跪倒回道“拜谢太子殿下,妾身出身微处,不胜惶恐。一定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日后定会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施南生不由的看了她一眼,早知道她年纪不大,却沉稳,可见还是没选错人的。      二夫人在后面却是一愣,她原本以为,田娘会被吓得说不出话。毕竟她一个市井出身的女子,那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啊。看着田娘,她秀丽的眉头微微的皱起。      太子不由的笑了起来“子恒好眼光,虽说出身差点,可是这份从容却是好的。”      “殿下过奖了。殿下,这里热,咱们去前面喝杯茶去。”施南生微笑着陪着太子往前厅走去。      “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复旨,今日是侯爷的小登科,呵呵,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咱们再一醉方休就是。”      太子带着人离开了,施南生亲自送他出去。      田娘看着漫无边际的院墙,显然这宅邸真是不小。接旨的这座院子前面传来喧嚣的说笑声,那边该是外院摆酒席的地方了,显然今天客人也不少。      她只是思索了下,就看到二老夫人明丽的脸上带着笑意的看着她。她连忙上前给柳氏夫妇行礼,其他的人都没有施南生大,施家来接旨的,辈分高的也就二老爷夫妇了。      “老爷带着他们兄弟去招待客人去,听说今年两位王爷都来了呢,还有那么多当朝一品二品的大员,让孩子们也长点见识。”柳氏打发了二老爷和一众男丁。      “田娘啊,刚刚也没来得及说话,婶娘盼着你早点进门,以后这侯府有你累的哟,这些个夫人啊,那些个弯弯绕饶的,可是熬人啊。”柳氏笑吟吟的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嫂子今天可真漂亮,我是玉卿,她是凤卿,颜卿姐姐因为嫁人了,所以不用接旨,她在前面帮着招呼客人呢,回头大家就都见着了。这边的是我二嫂,这下子就咱们家都见过了。”玉卿亲热的拉着田娘的手,笑吟吟的给她指点着认识。      “把你个嘴快的,不怕你嫂子笑话你啊,后面那些夫人小姐的,虽说你姐姐和伯娘们都在,可到底不是自家人,你和凤卿还有老二家的,都去招呼着,可别让人挑了理去。”柳玉蝉笑着说道。      “我一看嫂子就喜欢,嫂子,明个我去找你好不好?”玉卿眼睛亮亮的看着田娘。   “妹妹这话外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得请妹妹指点呢。”   田娘知道这个小姐,今年十五,因为自负美貌,挑挑拣拣,可是她看上人家,人家嫌她出身低,毕竟她不是侯爷亲妹子。看上她的,她又瞧不上,就这么拖着,五月份总算是定了下来,婚期定在明年的十月份。   “这样吧,总这么站着也不好,我让人送你回新房吧。”柳玉蝉亲热的说道。      她觉得施南生应该回头过来,毕竟今天新婚,她一个人先回去,总归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我在这里等侯爷一起回去吧。婶娘自去忙。这些天劳累了婶娘,回头侯爷自是感念婶娘的恩情的。”田娘微微低头羞怯的说道。      这位婶娘的意思是,她这小家小户的接管不了侯府了看她的意思,这府里没她是玩不转的。不过这个时候想这个没意思,接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关键是施南生的态度,只有他想,也不过是转眼的事情。      还没说几句话,施南生就转回来了。柳氏又说了几句就有人过来找,她就去了后院,施南生就带着田娘回了新房,新房里看热闹的早就都走了,只有几个丫头婆子在屋里。      施南生自去换衣服,田娘却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出神。她们这个院子她刚刚看了,是个三进的院子,正房五间,两侧还有耳房倒厦。卧房是在正房的西侧。      “怎么不去那边歇歇,我刚刚让人传席面过来,云裳,你先用些,我去前面敬酒去了。”施南生换好衣服出来看,田娘还在那里盯着桌子,不知道想些什么。      “是,你去吧。”田娘应声答道,然后送他到门口。      看着缓步离开的那人,一身深红的云纹团花图案的袍子,更显得他看着风姿俊朗了。她掐了下自己,很疼,可见真的嫁了。自那日后,谢家竟然再无声息,听说谢太太回去就病倒了。      “小姐,进去坐会吧,站在这里做什么?”门外匆匆走进来的绿锦扶着田娘说道。      “小姐,您没事吧?”跟在绿锦后面的黄鹂和双燕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没事,你们都见着了,连翘和荷叶呢?”田娘回身缓步进房。      “马上也该过来了,刚刚整理嫁妆来的。”绿锦扶着田娘坐下,看着眼前的女子,谁能想到当年的毛丫头,如今变成了侯夫人。      “奴婢绿枫,给夫人请安,席面送进去了,您看您是先用,还是等会?”一个穿着淡色比甲的丫头带着笑上来说道。      “嗯,有温水吧,我先梳洗下。”田娘一忙起来,就从不知道饿,今天也是,这一脸的粉,一身的汗,她只想赶紧洗去。还有沉重的头冠,压的她抬不起头。      “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夫人随婢子这边来。”同色的比甲,但是却着了条蓝色的裙子,模样俏丽,眼睛清亮,倒是把绿枫和另一个给比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田娘一边往旁边的屋子走,一边问道。      “婢子蓝叶。”      那一位就该是芍药了,丝丝在这样的日子是不会出现的。 “这位姐姐,这些都是府里准备的,你们看可能用上不?”      看着芍药会上前帮着黄鹂试水,拿零散的用品,那两位只是引导,却不动手,看来不是没瞧起她,就是恪守本分。      田娘换了好几次水,可算是把脸上的东西都洗净了。然后泡在大大的浴桶里,浑身汗毛都松散开来,感觉舒服极了。      在绿锦和黄鹂的服侍下,田娘换好了衣服出去吃饭。田娘胃口一向不大,尤其如今心里还有事,也吃不下什么。一桌子的菜,她不过随意的吃了几口也就不再用了。      “我这里有她们几个服侍就够了,你们也都忙了一天了,去歇着吧。”田娘笑着对旁边这三个大丫鬟说道。      “这都是婢子们的本分,夫人还没歇着,我们怎么敢。”那个芍药笑着回答。      “遵夫人命,婢子们告退。”绿枫拉了芍药一下,笑着屈身给田娘行礼,然后带着他们两个退下了。      “小姐,大奶奶让我告诉你,你身子弱,今天虽然是大喜的日子,你也得提醒着点,别让侯爷太过了。”绿锦上前看着田娘,她到底不过二十多点,说着脸色有些红的说道。      田娘半晌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饶她冷静沉寂惯了的人,脸也不由的跟滴血了似的。      “小姐,把这个喝了,你刚刚吃的太少了。”双燕端着杯热腾腾的鸡汤过来。      看着那杯鸡汤,田娘的脸更红了。      当田娘再次看到施南生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那喜烛也都燃了小半了。一身酒气的他,只是瞪着晶亮的眼睛看她笑笑,就由着丫头服侍去梳洗了。      “你们都下去吧。”洗漱后的施南生穿着一袭松花色的亵衣,站在床边,对着屋里的丫鬟们说道。      很快室内就剩下她们两个,田娘坐在桌边,施南生立在床边。      “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进宫谢恩去。”施南生看了一眼田娘。然后自顾自的扯了床被子,躺下合目而睡。      “是,妾身明白。”田娘这才想起,明天的确是该进宫谢恩的,这个绿锦刚刚提示她了。      她站起来,走到床边,看睡着外侧的施南生有些奇怪,不是都是女子睡在外侧吗,以方便服侍丈夫喝水什么的方便。可是听着那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她也不能问,只好轻手轻脚的往床里面爬。      田娘自觉地靠到墙壁,贴墙而卧。可是那人却忽然朝她靠了过来,一只修长微黑的,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田娘的腰身。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放下大红锦绣的床帐。      田娘身子自然的抖了抖,可是她却不能反对,毕竟总会有这样的时候,而且那天舅母也告诉她了,想坐稳侯府主母,最重要的就是孩子。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怕我了吗?”施南生温润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边。      “怕,啊,没有。”田娘忍着没拂开那双进入她亵衣的手。      “那可是累了,忙了一天了。”施南生看他抖成一团的身子,手不由的停顿了下。      “啊,不累,我就是,不太习惯与人同榻。”田娘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人灼热的身躯让她脑袋有些糊涂,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那就好,你以后总要习惯的。”施南生抚摸着身边这个女子,觉得有些奇怪,他从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个女子。      细腻的手感,摸着那个小手,手指处和他似的还有薄薄的茧子,一摸就知道是经年做活的人。抚摸她颤抖的身体,不由的整个身子都覆盖上去。      “侯爷,别,我,”田娘想说我不喜欢,实在是太疼了。可是想起这话不能说啊。那时候即便谢文磊来她房里,却也不会碰头,她有限的两次,一次是新婚,一次是那个人喝醉了,弄的她疼的死去活来的。      “别怕,我轻轻的就是,不会让你难过的。”施南生含混的说道。      伸手打开薄软的衣襟,触手是娇嫩软腻的肌肤,鼻息里净是少女干净的清香,不堪一握的腰肢让他担心随时会折断了似的。舔了下那隆起的丰盈娇嫩,红梅花一样的亮点,在帐外喜烛的映衬下,有着惊人的诱惑力,他不由的整个脑袋都贴了上去。      “不,不要这样,不要碰那”田娘这回不止是哆嗦,身子被他压的不能动,可是他到底是武将出身,那肌肤磨蹭得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样的亲昵,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看着帐子顶部的百子嬉戏图。   可是这样也不行,忽然浑身一凉,她往下一看,瞬间血液倒流了,两个人的衣服都没了。那人伏在她的身上,眼睛亮的发红的看着她。      “你,”田娘被看的心跳,连忙闭上眼睛,却是不防备,一个湿湿的物体舔着她眼睛,她刚张口要说不,嘴就被堵上了。      男人不停的吮吸,舌头在她的嘴里四处游荡。两只手到处摩挲,最后一手握住她那玲珑娇嫩的小鸽子,就在田娘神情混乱的时候,身上一轻,她连忙往旁边躲,可是那人怎么会放过她,两条腿另一只手给分开,挤进去那人粗壮的两条腿。      然后那人气喘着□她的脖子和耳朵,在田娘呜呜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觉得身下一阵疼痛,整个人被贯穿了一样,田娘的眼泪哗然就下来了。      不过她没出声,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那人黑色头颅在她胸口处忙着到处舔啃,让她慢慢的觉得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小腹处升起,这是她从前没有过的。      “唔,别哭,一会就好了。下次就不会这样疼了。”施南生嘴里哄着田娘,人却还是继续不停的在她的身体里进出。      他虽然不是好色之人,可毕竟是成年男子了。他从决定迎娶田娘,就再没碰过其他女子,禁欲了这么久,又喝了酒怎么能停得住。这女子身体出奇的柔软,紧致温暖的甬道让他舍不得出来,酥麻的异样让他贪婪的索取,不停的吻着那娇嫩的小嘴和娇花一样的丰盈。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乱的床铺上,只是田娘还瞪着眼睛。看着身边和目而睡的男子,她有些恍惚,嫁人成亲,这都是真的吗?可是身体的疼痛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刚刚他想叫人进来清洗,被她拦住了,这样的情形,她不想让其他人看见。男人楞了下,好在他常年在外,生活粗糙惯了,也没反对,简单的清理下,就睡了过去。      浑身酸软的田娘,瞪着床顶的百子图,半晌觉得自己太过于执着,都嫁了还想什么。这个男人比那个好多了,这样的开头也算是圆满了,安慰完自己,闭上眼睛,累极了的她也酣然睡去。      难得的是一夜无梦,折磨她多年的梦魇头一次没有出现,闭着眼睛想起来,却觉得身上负担很重,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胸口处。      “时间还早,你可以再睡一刻钟,我去练功房。”田娘头上传来温和的声音。      那人只是摸了她脸一把,然后那只胳膊就走了,胳膊的主人在田娘愣怔迷离的眼神下,快速的穿好衣服,下床离开。      她恍然好像看到一丝暗红在他脸上,田娘觉得男人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起的早,也习惯了。再说换了这样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那里还能睡得着啊。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知道自己的丫鬟马上就该进来了。      施南生觉得自己昨晚过于唐突了,她可是初夜,本想练功,想着自己有上好的疗伤药膏,就去了书房。      田娘在丫头的服侍下,正在穿衣,看着返身进来的男人,不由的楞了下。      “额,那个,这个给你,你慢慢来,不急,我出去了。”看着衣衫不整的田娘,施南生脸一红,递了药膏,转身就出去了。      “小姐,侯爷对你真是体贴,小姐日后有福了。”绿锦笑吟吟的说道。      “嗯,头三天新鲜,谁都有过的。”田娘微微笑了下,日后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田娘娇羞的看着大家,人家都洞房了,你们还霸王啊。 ☆、64 叩天恩      “这个,你收起来吧。”田娘捶了下酸软的腰,把那药膏递给黄鹂,黄鹂这些日子一直负责收拾她房里的衣服杂物的。      “是,小姐。这个我放到床头的柜子里,用的时候好找。”黄鹂笑着接了过去。      帮着田娘梳妆的绿锦忽然一拍脑袋“瞧我,大奶奶知道我这样,非骂我不可,大家以后都要把称呼该了。”      她暂时放下田娘的头发,把几个丫头都叫道跟前。      “你们四个都给我记住了,如今不比从前了,小姐是有了诰命的夫人,以后都要改口叫夫人,咱们不能让人笑话小家小户没规矩。”绿锦对着忙碌的四个丫头正色的说道。      四个丫鬟立刻都很郑重的应是,然后手脚更加轻快了。      “那里就至于那样了,算了,绿锦姐姐,把昨天得的诰命服饰都拿过来吧,一会是要用的。”田娘对给她绾发的绿锦说道。   施南生的三个大丫头带着几个小丫头,都在外间忙活着那个男人的物件和准备早餐。早上都过来给她请安,她初来乍到的,还没想过如何安排她们。就让她们按平常的班次,继续各自的活计。      身边这几个丫头准备的就仓促,规矩什么的也都刚刚知道些,不知道在侯府里能不能受得了富贵荣华的诱惑。回头慢慢的再安排吧,好在没有长辈挑刺,她还有时间调理新人的。      “早就准备好了,我怕缺失了,昨个就特特的放到衣箱里锁好,早上才拿出来。只是夫人,这敬茶?”绿锦小声的问了句。      “回头再说吧。”田娘也不知道该给谁敬茶。      这婚事太急了,从提亲到成婚,不过一个月都不到。按理今天一大早起来,原来该是给父母兄长磕头敬茶,然后再认下族里的亲戚,最后开宗祠入族谱。      可一道圣旨下来,他们现在要先进宫叩谢天恩。然后回来再做那些了。只这施家到底给谁磕头呢,他父母早就过世很多年了,想来该是给他父母的牌位吧。      这些事情,大舅母也猜测过,他叔婶掌府,是不是给他们夫妻也敬茶呢?最后都告诉她,让她看施南生的眼色行事。      很快施南生练武回来,两个人简单的用过早膳。田娘就进了内室换衣服。当田娘出来的时候,看施南生也换好了衣服,正倚在炕边看书。一身紫红绣麒麟的朝服,衬托他的脸色更白。      田娘有些奇怪,一个常年征战的将军,竟然晒不黑。身材消瘦的施南生,这样的穿着,看着倒不像武将,儒雅温和的更像个翰林院的大儒了。      施南生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一身大红云锦缎的诰命服饰,正装外裳上披着织金云凤文披风,头戴珠翠花鬓双凤衔珠鸾凤冠,一时满头琳琅晃动。      他发现这服饰他时常在宫里见着,觉得很呆板,不过眼前这女子穿着,倒是给人大气端庄的感觉。那红色更衬托出她白腻的肤色,黑亮的眼睛。      “嗯,不错,挺漂亮的。”施南生看着娴静的女子,不由的笑着说了句。      “这都是侯爷的功劳,我才能有机会穿这样的服饰。今天侯爷看着也很英俊。”田娘笑着回了句。      施南生楞了下,然后漾出一脸欢快的笑容。“娘子,走吧,早去早回。”      田娘愣了下,却依然温顺的应了声“相公,妾身明白,还请相公先行。”      两人相视的刹那,原本的生疏都融化到那微微的笑意中去了。      田娘发现侯爷这人并不像人们口中的那样,面无表情,惜言如金,至少她看到的就不是。不知道是传说有误还是对她才这样。      随同两人入宫的是田茁风和杜宇,其他的便是绿锦和黄鹂了。田娘自己也的确没什么亲近的丫鬟婆子,看着她们两个还稳重就带着了。      平西侯府的马车车厢很宽,外面糊的是青色的绸子,里面是湖色的软缎包厢。两侧是长椅中间有个小茶几,后侧有个软榻。上车后,为了服饰不皱,两人隔着小茶几对坐。      听着外面的马蹄声,田娘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时辰,天刚刚亮,临街的铺子都还没开。偶尔有车,也是拉水车,送碳车在大街上吱嘎噶的碾过。      “你初次进宫,很多规矩和礼节可能都不懂,跟着我就是。”忽然施南生清润的声音响起。      “啊,妾身明白,妾身记下了,只是侯爷要妾身怎么做。”田娘楞了下,才知道他是和自己说话。      “你昨天接旨表现得很好,沉稳安详,保持那样的姿态就可以了。”      田娘笑了笑,朝他眨了下眼睛,“多谢侯爷提点,真的好吗。我其实心里很怕的,只是觉得再怕也得挺着,不能让人发现,没想到连侯爷也被我骗了。”      “呵呵,你啊,没想到还这样调皮。你相信我,不会给你带来灾难的。”施南生看着新娶的这个小妻子眨眼睛的精怪样,不由的隔着桌子,点了下她的鼻子。      “自然信的,不然我怎么会嫁。嫁了我就不怕。不论何时,我们都是夫妻一体,同舟共济的。”田娘正色道。      昨晚田娘就想明白了,她一时冲动,然后又只考虑好处,而没考虑享受富贵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这是她自己脑力不够,怪不得别人。如今她嫁了,无论如何,她这辈子算是和施南生拴在一起了,兴一起兴,亡也不会放过她一个的。既然这样,也就只能同舟共济了。      “夫妻一体,嗯,这个词好。那药膏你可用了?”这话显然取悦了那个男人,他忽然冒出一句。      田娘初没想起什么意思,看他一直扫视她的全身,不由的脸忽的就红了起来。那药膏她真的没用,她还真没想到是为了那里送来的。想到这里,觉得大腿跟部还是酸酸的,一动还是很疼,咧了下嘴。      “你不会没用吧,那个效果很好的,晚上我帮你吧。”施南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田娘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嘟囔了句“用不着。”就低头研究袖子,不肯抬头。      施南生忽然觉得心情大好,连一直没定下来的心思,瞬间他也做了决定。看来娶个妻子也挺好,尤其是眼前的这个。      两人到了宫中的时候,刚好赶上皇上退朝,说是去了皇后的宫中,他们就直接去了皇后的宫中。      皇上看上去不到五十的样子,胖胖的,样貌和太子倒是比较像,只是太子瘦而他胖。旁边的皇后看着很年轻,想必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人。      田娘微瞄了眼,不由的低头暗暗吃惊,这就是皇上啊,可菜市场里卖菜的大叔差不多啊。想着路上施南生的叮嘱,她只是站在那里保持娴静温和的表情就好。      “这就是子恒的新妇?很好很好。”皇上笑呵呵的说道。      施南生恭敬的回答“是。”      “难为你们新婚还一大早的来这里。”皇后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田娘觉得那声音里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感觉。      “呵呵,皇后这么说,倒是朕的不是了,朕本意是给他喜上加喜,没想到新婚还要进宫谢恩的事情。”皇上抚着他那半长不短的胡须哈哈笑着说道。      “圣上,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这可是皇家给的体面,也是施家体面,你说呢,施侯爷?”皇后的语气竟然有些撒娇的意思,田娘被那声音刺激的一身鸡皮疙瘩。      “是,圣上隆恩,子恒感激不尽,愿肝脑涂地以报圣恩的。”施南生连忙跪下。      “施卿家快起来,这是做什么。今天可是你新婚,快别吓着新妇。让人知道,还以为我是多不讲理呢。”皇后笑着的说道。      皇上也笑着让人扶起施南生,施南生就说起那些赏赐,然后又提起上次中毒的事情“圣上也知道我在西宁,就得了湿症,时常腿就会疼的不敢动,上次的毒,国师就说未必能去尽的,如今又加上南疆的瘴毒,臣如今这胳膊越发的抬不起了。国师大人说,我这样的至少要好好的休整几年才好。”      田娘站在他身后,听他说着,不由的心里大惊,他这是要辞官吗难道他锋芒犀利到皇上容不得他了吗?他那胳膊腿儿,不好使唤,那昨晚生龙活虎的男人,难道是她的幻觉吗?      “国师大人说的?如今各处都虎视眈眈的,你可不能有事。既然这样,朕回头和国师商量一下,看怎么安排你的休息养伤的事情。”皇上语气里有些疑惑,不过没有恼怒。      田娘一直低头垂眸,身子保持有些害怕的抖意,不出一声 ,皇后问话她答的时候,都跟蚊子叫一样,带着颤音。      “让娘娘笑话了,贱内小家小户出身,没经过这个。”施南生陪笑说道。      皇后皱了下眉头“不怕什么,回头找个懂规矩的嬷嬷教教就好了。第一次进宫都是这样,我当年也是不敢言语的。”      从宫里出来,田娘觉得后背粘腻腻的,都湿透了。他看了施南生一眼,发现他还是那样面色无波。因为路上人来人往,两个人什么都不能说,只是一前一后的走着。      一直上车,他忽然握住田娘的手“小丫头,可是真的怕了?”      “嗯,有点,不过有侯爷在,我不怕,那个样子,我想会好些,就那样做了。”田娘坦白的说道。      “你做的很好,我很高兴。这些都是朝中之事,你如果想知道,回头有机会我再和你说,你刚刚进门,如今这府里也不太平,日后你恐怕要忙段时间了。”施南生微皱着眉头说道。      “侯爷,婶娘看着干净清爽,光风霁月,管家一事,您看?”      想起昨日见到的二老夫人,田娘皱了皱眉,这么样的人,怎么也不像传说那样的浅薄贪财。不过她话里话外的,说道都是管侯府如何艰难,可见人不可相貌这话还是对的。如果前世,田娘一定吓的不敢接。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她,那里会被她吓住。      “你这样看的啊,可我当年一样。你是侯爷夫人,自然是你管家,这个你不用多说的,到时候我会安排的。其他的,回头再说吧。”    ☆、65 第二日      两个人回府后,匆匆的换了衣服,来不及休息就去了祠堂。      跪在祠堂的供桌前的蒲团上,田娘扫了下,青砖铺地,幽深空旷的祠堂内,北面靠墙都是供桌祭台。排列整齐的牌位,证明了这个家族的兴衰。窗子外面吹进来的清风,仿佛像有人在叹息,她身子一抖。      梦里前世,让她对神明,对冥冥中的事物都有敬畏。那悠长的叹息让她赶紧低头随着施南生叩拜,焚香祷告,最后把点燃的香火放入香鼎炉中,觐见长辈之礼完成了。      田娘侧脸,看着进来就沉默的施南生,他怔然的看着那最底层他父母的牌位,脸色黯然,眸光水亮。不过还没等田娘看仔细,他微微低了下头,再抬起的时候,那水亮没了,田娘疑惑那是他的眼泪。      看着眼前的男子,想起他年幼丧父母,十几岁就离家上了战场,这些年的腥风血雨,却无人能懂。自己好歹还有个娘和懂事的弟弟,他倒是有一个妹子,还是个娇娇弱弱的。   从定亲到现在,施家二房的人她倒是都见到了,偏这个唯一的嫡亲小姑,至今没见到影子。不是说他们兄妹情深吗,怎么娶大嫂,嫡亲的妹妹却一直都不露面呢。田娘心中疑惑,只是他们不熟悉,这种事情那里能问。      “田娘,走吧。”施南生看了一眼,不知道神游去了那里的小女子说道。   “是,相公。”田娘赶紧收回思绪,爬起来跟着施南生身后走出祠堂。      离开那空旷的装满死人牌位的厅堂,田娘心里长出了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二老夫人带着丫头婆子都在外面。      柳氏脸色带着凄色看着施南生“如今你总算成亲了,九泉之下的大哥大嫂也可以闭上眼睛了。瞧我,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如今晌午了,咱们先去用饭吧,你二叔他们都在那边等着呢。”      “劳烦婶娘了。”施南生淡淡的说了句。      众人都朝着东北处的一座院子走去,田娘紧紧的跟着施南生,这里的人她一个也不熟悉。施南生走的不快,可是他步子大,田娘跟着有些吃力。      二老夫人柳氏,时不时还指给她看,那个院子谁住着呢。她越说,施南生的步子就越大,让田娘更加跟的吃力。      听到哎呀一声低呼,田娘回头一看,一个丫头的簪子掉地上了。她状似无意的摸了下头发,庆幸刚刚匆忙,没让绿锦有机会往她脑袋上插很多簪子钗子的。这样走来走去,要是满头珠翠,不知道要丢多少。   她实在忍不住,拉了拉施南生的袖子“侯爷,妾身跟不上了。”      施南生是烦他那二婶娘的唠叨,被田娘一拉楞了下,回头一看,不觉得嘴角有些翘起。平时沉稳安静的女子,现在小脸红扑扑的,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求饶的看着他。      他笑了下,随口应着二老夫人柳氏的话,然后步子放缓,配合田娘的速度。      后面的丫头没看到田娘拉施南生,毕竟衣袖宽大,相互碰到是有的,可是施南生微笑的样子是都看到了。施家的下人都觉得,传说看来是真的,侯爷为了这个市井出身的侯夫人,连郡主娘娘都不要啊,侯夫人不可小觑啊。      至于田娘的丫头婆子,早就断定自己小姐是能拿住侯爷的,那么多大家闺秀侯爷不娶,偏上赶着求娶她们小姐,可不是喜欢的很了。      大约一刻钟,来到了一个院子的后东侧厢房。田娘前世今生见过最大的宅子,那是皇宫,刚刚去过的。其次就是这平西侯,然后就是张家的三进宅子了。   平西侯府是张家的几个大,来了这一天,从东到西的,她勉强记住了自己住的院子叫松涛居。不过她面上却是一点也没带出来,一直都是面带微笑的应对柳氏的指点和问题。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进了院子,先迎出来的是玉卿,娇俏活泼的样子倒是让人以为这是亲妹妹。   “二嫂,娘和大哥大嫂她们来了。”娇美的少女朝屋里喊了句。      田娘留意了下里面忙碌的两个妇人,一个是鹅蛋脸,大眼睛,穿了件玫瑰粉的满绣百合花的杭缎褙子,百合髻上插了一对百合花造型的簪子,一副明艳鲜妍的模样。昨个这位好像见过,应该是二房长媳孟婷儿。      施南云,二房长子,今年二十一岁,举人,两年前落第,明年下场参考。去年娶妻孟氏,是兵部孟尚书家的一个庶女。田娘想起那张纸上记着的事情。      另一个却是一身鹅黄绣折枝白玉兰花的对襟褙子,小小的瓜子脸,雾蒙蒙的一双杏眼,简单的坠马髻,斜插了只玉兰花造型的金步摇,上面镶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的。      她看到进来的人就放下手里的筷子,静静的看着施南生,眼睛露出的喜悦。让田娘直接断定,这就是那位颜卿大小姐。      “大嫂,这是四妹妹凤卿,凤卿快给大嫂请安。”外面又进来一个小姑娘,玉卿热情的介绍打断了田娘的思绪。      “妹妹给大嫂请安,大嫂好。”身穿淡粉色百蝶穿花衫子的女孩,屈身给田娘行礼。      “四妹妹好。”田娘微笑着答应,大嫂不是白叫的,那是要给见面礼的。就是刚才她给二老夫人行礼,柳氏那也是给了她一枝金钗的。      “小玩意,留着赏人吧。”她接过绿锦递过来的荷包,笑着一一的给了他们三个。      “多谢大嫂,大嫂的荷包真漂亮。”玉卿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那位颜卿还是不肯出声也不肯过来,孟婷儿眼睛一转,上前拉着她是手来到田娘面前。      “大嫂,这位你可能还不认识呢。这是咱们家的大姑奶奶。颜卿,这是你大嫂,怎么不叫人啊?”孟婷儿笑着拉着那个娇怯的女子,对着田娘说道。      “大嫂好,我没想到大嫂这样年轻。”颜卿微微的笑了下。      “颜卿妹妹好。咱们同龄,我大你三个月呢,你成亲嫂子没赶上,不过礼物我可是备好了,回头给你送过去。”田娘微笑着拉了下那柔弱无骨的小手。      “大哥好,我只是怕”颜卿红着脸,轻轻的挣开了田娘的手,看向施南生。      田娘猛然想起好像听到过,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命硬,克父克母的说法。难道她怕对她哥哥不利,昨天才不肯出现的吗?      “都是成亲的人,怎么还动不动就怕,哥哥嫂子都在这里,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你嫂子就是。”施南生温和的说道。      田娘真心觉得施南生心太粗了,明显他以为颜卿是怕她或是怕什么东西,没想到她是怕给亲哥哥带来灾难。看着明明是在自己的娘家,本该是最张扬的侯府小姐。却如今跟个不相干的人似的,怯怯的站在那里,田娘心里就觉得不好受。      而那不相干的反倒熟稔的像亲兄妹似的,难为她如何孤身一人,在这府里渡过那么多年。她忍不住看了施南生一眼,那人还无所觉得看着窗外的某一点,不知道想什么呢。      田娘心里叹口气,想起刚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难为他在家里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生死不定,那里还能顾虑到妹妹的心思,毕竟谁都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不是。      “颜卿,你是咱们家最尊贵的人了,平西侯府出去的姑奶奶,有什么可怕的。以后,有什么就说,你哥哥作为平西侯,战场杀敌都没问题,保护自家的妹妹自然更是没问题的。”田娘笑吟吟的拉着颜卿说道。      “好了,长天大日头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回头说吧。你去前面,你二叔他们都等着呢。吃了饭,下午还得认亲呢。”二老夫人皱了下眉,然后淡淡的笑着说道。      施南生躬身应是,然后拉了田娘一下“我去那边,妹妹烦劳你多照应些,你自家也要多吃些。”      “嫂子好福气,大哥可是难得这样照应人的啊,大哥,我们不会饿着嫂子的。”玉卿笑着说道。      田娘细看了她一眼,这女孩,看着比她还高些。身形纤细,长相精致,白嫩的小脸上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唯一败笔就是鼻梁不够挺,不过也不影响她的美貌。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几乎就是她在说笑,可见平日是得宠的。      反过来那个凤卿,只是一直都保持笑意,并不掺和什么。她长的和柳氏比较像,鹅蛋脸型,丹凤眼,柳叶眉,只是肤色不够白皙,身材微丰满,也是美人。      只是她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颜卿美丽,颜卿美的虚幻,美的纯净,让人看着就想怜惜。这样的女子,想来她的夫婿也不会亏待她的。看她的神情和气色,红润白皙,眼睛清亮,婚后的生活该是不错的。平西侯宠妹,京城中谁人不知,那得多不长眼睛的,才会往施南生的刀口上撞。      “嫂子快坐下,不然大哥看到会不依的。”孟婷儿也笑着调侃田娘。田娘红着脸,微垂着头,心里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屋里这些人,觉得人人对她都很亲切,堂弟妹,小姑对她比亲的小姑还要好。要是这些都是真的,那她今后的生活无比圆满了。      可惜,那剪刀入喉的刺痛,那夜夜不得安眠的梦魇告诉田娘,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真实的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食不言,寝不语,等饭菜摆好,大家都坐了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杯筷的碰击声音。      田娘折腾这半天,也累的很了。而且她实在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这些人。内宅中的这些争斗,前世她就不擅长,这辈子就更没沾过边呢,如今这才刚刚开始,她还是沉默应万变的好。      施家本是百年世家,出仕,入朝的数不胜数。只是历经了前朝和本朝的交替,枝繁叶茂的大树被折腾的七零八碎的。当年改朝换代,兵荒马乱的,为了保存后人,当时的族长果断分家,之后族人分散各地。   再加上当今皇帝上位本不是名正言顺的,有些人家站错了位置,都各奔了前程。如今大部分族人都居于全国各地,京城里主要就是族长那一支和施南生这一支了。      施南生大婚时间太急,很多人家就是接到信想来,那也是赶不过来的。再有那些过的不好的,羞手羞脚的族人,自是昨日吃过喜酒也就回去了。      所以到了认亲的时候,其实也没谁,不过是施家掌门人的母亲,已经颐养天年的施老太师的夫人,施太夫人和她的长媳,现任族长夫人金氏,还有几位就是族中和施南生平辈的妇人。      饭后,随着众人来到前面的大厅,很多人都已经到了。田娘看着这厅里,男女分列两侧,倒是也不少。      “给婶娘请安。他们夫妻进宫谢恩,回头又要给他们父母上香磕头,我看侄媳妇累的很了,就刚刚吃饭让她多坐会了,倒是让你们等了,是我思虑不周了。”二老夫人微笑着朝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妇人行礼说道。      “庭哥媳妇啊,这不算什么,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赐,那是咱们家天大的福分啊。呵呵,这是咱们施家的脸面啊。”一头花白头发的老妇人笑呵呵的说道。      “婶娘说的是。”二老夫人柳氏,微笑着坐到老妇人的另一侧的空位上。丫头婆子把拜垫和茶都准备好,现在按着柳氏的提示,已经把蒲团放到施太夫人的脚下。      “娘,你看,他们要给您磕头了。”金氏拉了老妇人的胳膊说道。      田娘这时候猜老太太耳朵不好使,毕竟这施太夫人都七十多的人了。她随着施南生,给那位老妇人跪下行礼,恭敬的送上自己做的鞋垫。      “子恒这媳妇不错,有空去家里玩。”她接过那鞋垫,笑呵呵的说道,然后给了田娘一对绿莹莹的镯子。      总算是都认完了,施南生随着二老爷和其他的族人去了外书房。田娘则带着绿锦等人回了松涛居。      施南生没说她什么时候接管侯府,她才进门,还想不到那里。毕竟二房早就分家,如今是客居,打发他们不过是费些银钱,这些施南生就会办,不会要求她去做的。      这院里的事情,她也不熟悉,如今才进门,管好自己就是了,其他的都是以后的事情。      “绿锦,如今不必从前,凡事都要三思,别让人挑了毛病去。”田娘和绿锦商量后,重新安排了四个丫鬟的差事。      黄鹂一向稳重大方,依然负责服装首饰和内室的杂物。双燕识字,会算账,管钱管账。绿锦负责膳食。连翘和荷叶年小,暂时没有具体的,轮流当值就是。      黄鹂是刘氏乳娘的女儿,和绿锦一样都是曾经跟着刘浅语的,田娘自己没有贴心的人,暂时也只能相信她们。      安排完了她们的差事,田娘拿着本书翻看,因为起的太早,她身上又乏的很,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小姐,啊,不夫人,醒醒,侯爷回来了。”当田娘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侯爷,是妾身贪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站在床头的施南生。      “哦,没事,自己家,你随意就是。”看着脸红红的小妻子,刚和幕僚们谈的头昏脑胀的施南生,顿觉脑袋清醒了许多。      两人吃过晚饭,施南生没再出去,而是梳洗后就拿了卷书看。田娘则看着绿锦给她送进来,昨天到今天收到的红包。她看着眼前一堆的首饰和银票,她不由得心里感慨,这认亲也真不错。      虽然送出去一些荷包,金锞子什么的,可是收回来的比送出去的多啊,难怪,不论穷富,都有认亲这样的说法。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回门呢。”施南生好笑的看着数银票的田娘,眼睛亮晶晶的,这还真不脱生意人的本色呢。其实田娘心里想的是,这个晚上可改怎么睡呢,那男人他怎么还不睡着。      “嗯,马上就好了。我刚刚跟颜卿说好了,后天我教她做几样简单的点心,侯爷到时候可是要赏脸给品尝一下,颜卿妹妹胆子太小了,你以后得多支持她。”田娘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那些都随你,后天我就开始上朝了,你有事情也好。回头婶娘那边账目理清了,你就接钥匙吧。”施南生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伸腰。      刚刚沐浴过的他,银白的中衣半敞着,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用一根带子束着,整个人都清新淡雅的让人想摸一下。      田娘看着看着,不由的脸一红,自己前世今生的加起来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见个男人还脸红了呢。想起很多人都告诫她的,必须有儿子,才能在侯府站稳脚。日后不管有多少妾和通房,那都不会动摇她的地位的。      洗漱后,她挑了身细棉布的亵衣,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不漏一丝皮肤。      这一次,她看到施侯爷睡到里侧去了,她长出一口气,灭了烛火,她悄悄的躺上去,然后放下帐子。不是她不想要儿子,只是那样的事情真的疼的很,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那么多的衣服,你怎么选这样的繁琐的,这不像是我认识的田娘啊。”说着,一个滚热的身体就贴了过来。      刚闭上眼睛的田娘,就被身后的调笑给惊得一哆嗦。      “侯爷没睡啊,妾身一直都是这样的。”田娘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      她清晰的感觉到那贴过来的身子的变化,而且,那人他,竟然是没有穿亵衣,只着了条短裤。田娘觉得自己不止是脸红,估计身上都红了。这人怎么这样,睡觉怎么能不穿衣服。      还没等她腹诽完,人就被搂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那人先是慢慢的舔了舔她的唇,然后就开始脱她那严实的衣服。      “侯爷,不要,太疼了。”田娘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      “不怕,这回不疼了。”施南生实在是没耐性去解田娘衣服上的带子,撕拉一声,那细棉布就成了碎步,飞下了床。      扣着田娘的手腕,施南生顺着额头,鼻子,嘴唇,慢慢的来到那对绵软的小肉兔子前面。   “不要,疼。”田娘倒吸了口冷气,那人当自己是小孩吗,怎么还吮吸起那里。头昏脑胀中,她忘了,那里昨晚就失守了。      “丫头,乖啊。”施南生含糊的说着。抚摸着她光滑如缎的身体,恨不得把她揉到自己的血肉里去。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的。极致的快乐中,施南生想,也许是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天热,大家多注意避暑。如果不放心外面的冰饮,可以自制。 如果做绿豆汤,一定要先冻好冰块,免得干看着喝不到嘴里。然后喜欢甜口的,不要放白砂糖,那样味道不太好,最好放冰糖,梨花和菊花口味的放进去口感很好。 ☆、66 夜未央      夜深人静,唯有大红锦账内传出低低娇弱的声音“不行了……我真的没力气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田娘被弄的头昏昏沉沉,觉得整个人都飘忽的不知道身子在那。全身都酸软成软面团了,可身上的男人,依然不肯放手,一手拉着她的长发,一手摸着她的柔软,嗯嗯啊啊的应着,却依然不停他的动作。      “你就饶了我这回,凡事也不能……啊,你别乱摸,那个,下次吧,等我回门后,都依着你就是。”这都弄了两个时辰还多了,田娘浑身都散了架一样,只能软软的央求。      昏沉中,还想着,这人看着温润儒雅,可上了床,怎么就这样生猛啊,难道战场上下来的和常人不一样?看来以后,自己还要注意一下饮食。      “呵呵,果然我没看错你,你可不许哄我,下次可不要这样推来阻去的,你是要给我生儿子的……”      施南生低沉暧昧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虽然答应的好听,可动作却越发的加速,把个小小的女子摇的跟浪里飞船似。田娘眼前直冒烟花,求饶的声音倒是听着更加的娇媚了。      听着娇媚的声音,施南生终于忍不住了,搂着田娘,狠命的□了十几下,总算是一腔热流都送给了小丫头的身体的深处。可是他却伏在田娘身上,那相连的物件也不急着出来。      田娘被他压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扭动着身子,往外挪。没有衣物阻隔的肌体,有着汗水的浸润,她一扭,倒发出啪叽的声音来。      身上的男人动了动,也不抬头,还是伏在她的胸口处,粗重的热热的呼吸吹到她身上,有些暗哑的声音,“再动,我可又要了。”吓的田娘立马不动。      他低低的笑着,然后亲了田娘面颊一下,才翻身平躺到一边去。      田娘浑身黏腻的很,又是汗,又是□,虽然刚刚被弄的浑身无力,可是她还是忍着,起身下床。      “你既然累了,叫人进来清理吧。”施南生浑身舒畅,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畅快,看着田娘起来,他随口说了句。      “不要叫人,我不累,屋里有水。”田娘愕然的看着□的两人,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忘了这世间,大户人家还有通房丫头这种生物。比如丝丝姑娘,如果那男人欲求不满还想做,就可以拉着她接着做了。      “嗯,也好。”田娘生硬的语气,让施南生楞了下。      他这些年,一向都是自己打理一切,这些事算不得什么。他也不披衣,直接下床,用丫鬟们早准备好的水盆里的水,简单的清理了下,然后就躺倒床上去。      “绿锦,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田娘却朝外间喊了句。      泡在浴桶里,田娘看着身上的红红紫紫,不由的苦笑了下。嫁给一个武将,绝对不用担心他的体力。      还好自己日常做点心揉面,家里外面的走,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娇小姐,否则这半宿的折腾,命估计也没一半了。热水过处,酸软的身体总算是缓解了些,只是那里,该是肿了,一动就疼。      想想刚刚,自己只顾着要沐浴,忘了照顾那人的情绪,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太做作了。毕竟早上,入睡前,和现在,她已经洗了三次了。她倒不是有爱洁的习惯。可今天,她要是不洗去一身的黏腻,实在是无法入睡。      “夫人,这怎么了这是。夫人,明儿开始,我给你炖些补品吧,你如今眼下都青了,要是坏了身子,日后可就不好了。”身后的绿锦一声低呼。      绿锦本想帮她擦背,可看到那一身的青青紫紫,不由的红着脸张口结舌。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她也嫁人了。      “我没事,一会把那药膏帮我涂上,说是很好使的。只是不知道我娘和昌柏如何了,这两天也没个信。回来后,还得见见院里的人。”田娘心里叹口气,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推到其他人那去吧。      “是,夫人,你忍忍,这样也说话侯爷他是真的在乎你的。”绿锦说道。      “我明白,慢慢适应了就好了。”田娘淡淡的说道。      她从水里看着自己的身体,这是一具曼妙的身体,她长相酷似母亲,这几年养的好,越发的清丽妩媚,只是从不装扮,再晒的黑些,冷眼看着很是普通。      在屋子里捂了一个月,又做各种美体的保养,现在皮肤白嫩嫩的,再加上装扮,本就九分了,如今双颊晕红更是十二分的美丽。      “夫人,夫妻间别闹意气,男人啊就是孩子,你得时常的哄着点,不是奴婢想早睡,也洗了小半个时辰了,别让侯爷等久了。”绿锦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      “绿锦,谢谢你,我知道你和舅母一样,都是为了我好。”田娘起身由着绿锦帮着她擦干身体。      田娘明白绿锦的意思,于夫妻相处之道,她是个失败者。前世她倒是矜持,从不兜搭那那人,只是安静的等着他回来。      偶然见到也按着三从四德的标准要求自己,做个贤惠的女人,纵然在一起也是客客气气,相敬如冰,结果最后不过落个惨死。      这辈子,要是还想不明白,贤良淑德说说就是了,端庄大方的妻子有几个斗得过娇媚温柔的小妾的。认真按照女四书去做,她不如再死一次算了。      今生不比前世,她一切要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不喜欢,也不能放开他叫别的女人钻空子,来算计自己。何况,床上那个男人,可是要比谢文磊强多了,不止建功立业,就是体力和床上的手段,也是谢文磊比不了。      “头发也擦干了,把这个袍子穿上,刚新婚,你看你晚上穿的是什么。夫人别怪我多嘴,这嫁了人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在床上能留住男人,可别让那些浮浪的女子钻了空子。”绿锦一边给田娘穿一件大红缎子的袍子,一边小声说道。      “嫁了人的就是不一样,回头我就和舅母说,你教坏我。”田娘被她嘀咕的笑了起来。      “我不过说了个大实话,夫人就拿大奶奶吓我。好了,不和夫人说了,晚了,我就不进去了。”绿锦把田娘推到卧房的门里,她笑着顺手把门关上。      田娘一步步的朝床边走去,从前最爱读书,总觉的女子就该清高自诩,目下无尘。如今想来,那一世,自己也是有错的。四年下来,如果自己努力些,也许结居就不一样了。      她晃了下头,不去想那些。不论如何,今生她一定要努力,好好的过日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是不谋,便可能什么都没有。幸福也是要经营的,这是她开百香居三年来,最大的收获。      百香居也曾经一度生意暗淡,可是她不放弃,一次次的改配方,那一锅锅的点心,那一盘盘的废菜,让今生的她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凡事不能轻言放弃,也不要总是怨天尤人。只要自己尽心去做,老天总会开眼的。      “侯爷怎么起来了?”田娘走近才发现施南生并没睡,而是靠着床头,拿着本书在看。      “洗好了,刚刚累着你了吧,以后我注意些。”施南生眼睛没离开书,却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田娘楞了下,然后温柔的笑笑“侯爷多虑了,妾身还好。我只是出了汗,泡了水,人就舒服多了。”      田娘刚刚还在想,百香居的兴盛,母亲和弟弟安然的活着,顺利的嫁入施家,这一切也许预示着她这一生,是能花好月圆的。夫妻之间相互沟通是很重要的,这就像,点心小菜好不好,总要客人吃了才能得到评价。      “没事就好,睡吧。”施南生看了田娘一眼,大红的衣服晃花了他的眼睛。      这回小丫头没再捂得严实,看来是认为无事了,他忽起淘气之心,偷笑了下,放下手里的书,不动声色的侧身躺下。      “是,侯爷,我这就睡。”田娘上前,给施南生仔细的拉平了被子,放下锦账,然后熄灭了灯,撩起帐子爬上去。      可是还没等躺好,就被一个滚烫的身子搂了过去。      “侯爷”田娘小声的叫了下,实在不能再继续了,那样她明早真就起不来了。      “呵呵,你怕什么啊,睡吧,我就是抱抱你。”      施南生本想吓吓她,可是听她声音的确是疲惫了,就不忍心,趁着身体有反应前,放开了她,转身背对那小丫头,闭上眼睛。      田娘看他果然没有接着动作,心里一放松,睡意就袭上来,很快就呼吸均匀,进了了梦乡。      梦里的她飘飘渺渺的,在一片云雾里来到前世的谢家,看着那个男人跪在他娘亲的床前,那老妇人闭着眼睛,恍然有人告诉田娘,那人已经是死了。      看着那个清俊的男子哀哀的哭泣,田娘心里很难过。她想抱着他安慰他,可是总是有堵墙隔着,她过不去。正焦急中,然后一只斑斓饿虎冲出来,朝那人扑去,田娘觉得肝胆俱裂。“不要,磊哥哥危险!”      “田娘,醒醒,快醒醒,怎么了你?”      施南生常年练武,一向很警醒,田娘不停的翻身,呓语,早就惊醒了他。听她大叫雷哥哥,泪流满面的样子,赶紧叫醒她。      田娘睁开眼睛来,才发现是南柯一梦。可是那悲伤难耐,心痛难忍的感觉却是真实的。很久没梦见那些了,怎么就做了这样的梦。      “对不起,侯爷,是妾身做了噩梦,扰了爷安歇。”      “没事就好,许是白天累着了。你放松些,睡吧。”施南生看着犹有泪痕的女子,心里有些疑惑。      那个雷哥哥是什么人。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问出口的。婚事仓促,这女子不知道有多少过往是自己不知道了,看来明天还得让田茁风去查查。      田娘不知道,就是她做梦的那个晚上,谢文磊的母亲,因病逝去。悲痛至极的谢文磊,大病一场,缠绵病榻长达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梦中有说女子梦见饿虎主生病。咱们田娘是个好姑娘,我就把饿虎送到谢家去了。 保持日更的好处是我日日夜里梦见的都是这篇文里的事情。保持日更的坏处就是,我体重还在飙升,磨牙,俺一定要减肥啊。 ☆、67 丝丝姑娘      折腾了大半宿,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身边已经没人了。田娘大惊,连忙撩开帐子叫人。“谁在外面?”      “夫人,奴婢们都在呢。”绿锦答应着带着人捧着衣物进来。黄鹂和双燕准备洗漱的东西,绿锦把锦账束起来。      “绿锦,今天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不叫我?晚了,我娘还不得着急。”田娘匆匆的起身穿衣。幸好没有公婆,不然田娘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夫人,侯爷不让叫,说让你多睡会。今天晴天,看着外面亮堂。这会不过是寅时刚过,放心不会误了回门的。”绿锦麻利的给她换衣服,服侍她熟悉。      当侯府的车进了郑家所在的巷子,田娘就忍不住拉开车帘朝外张望。      施南生看着眼睛亮晶晶看着外面的田娘,不由的问了句“不过离开两天,怎么就急成这样?”      田娘回头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赶紧放下帘子,正襟危坐“对不起,是妾身失礼了。”      要知道世家女子出门,是不可以掀帘的,那是很没规矩的。可是她本不是大家闺秀,看看有什么啊。板什么门神脸,床上哄着她折腾,真不知道这人几张脸,下了床就变成这样。      “呃,你看你的。我就是问问,你也是思亲心切,不算什么。”施南生温声的说道。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吓到她,想来这些年,撑家过日子看了太多人的脸色了。不由的心生怜惜“路上也没人,你想看就看吧。”      他就没想想,多少人听到他名字都哆嗦,何况田娘整日和他厮守。田娘倒不怕他,只是以为他嫌她没规矩。总之,两人没在一条线路上。      “多谢侯爷,我就看一眼啊。啊,我弟弟在外面等呢。”田娘实在没忍住,又撩起帘子看了下,忽然惊喜的叫道。      昌柏远远的就看见了侯府的马车,带着人迎了上去。      “给大姐和大姐夫请安。”昌柏狭长的凤眼含着笑意,对着下车的田娘和施南生躬身施礼。田娘看着仿佛一夜间就长大的昌柏,一身宝石蓝的长袍,越发衬得面色如玉,清逸俊朗。      “自家人,昌柏不要这么多礼。”施南生笑着携了昌柏的手。      “母亲还好吧?”田娘急急的问道。      “好,早就等着这一天呢,如今和舅母她们都在内院等你呢,刚刚还有出来迎呢。”昌柏一边给施南生引路一边回答田娘的问题。      一行人进了院子,田娘看着这个不是很熟悉的院子,心生感叹,好不容易买得起大宅子,可惜她才住了不过一个月就嫁了。      来到正厅,张氏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拉着田娘的手,往屋里走。      “侯爷,田娘可给侯爷添麻烦了。”张氏上前说道。      “岳母过虑了,田娘一向懂事,凡事做的都很好。”施南生躬身抱拳。   张氏仔细的看了看田娘的神情,看她气色不错,高兴的神情也不是作假,又看看施南生一脸的温和,才放下担心。      等大家都坐下了,施南生重新给张氏行礼,然后由着昌柏和田娘过继来的舅舅张新,陪着去了前院,那边有张氏请来陪施南生的张家两位老爷,还有郑家的大老爷。      张氏看人都走远,才抱住田习惯?娘,“我儿,你可还住的惯侯府?那些人对你可好”      “娘,你知道女儿不挑床的,吃的好,住的好,侯府。”田娘搂着张氏的胳膊,亲昵的靠着她说道。      “这可是亲娘亲闺女,我们坐在这一会了,愣是不理会,郑夫人,咱们这就走吧。”坐在一旁的刘浅语笑着打趣。      田娘连忙起身给她们二人行礼,“你如今可是侯夫人了,二品的诰命,咱们那里能受你的礼。”郑夫人笑着起身要回礼。      “伯母这话可是折杀侄女了,咱们在家里,只该讲家礼,这里只有咱们娘母子,可没什么诰命夫人。”田娘笑盈盈的拉着郑夫人和刘氏说道。      “太太,张家的两位老太太来了。”一个婆子进来回道。      刘浅语连忙起身,笑着说“这是我们太太和大老太太来了,我去迎去。”   进来的不止是那两个老太太,还有张家的几个少奶奶。屋里挤满了女人,绫罗绸缎,钗环步摇,环佩叮当,一时间一室欢声笑语。      “当年我就看咱们表小姐是个不一般的,以后有机会可得给你妹妹找个好婆家才是。”二奶奶何氏,看着一身盛装的田娘。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乡下丫头,摇身一变,竟然攀上了那样的人家,小小年纪,就做了侯夫人。      “呵呵,看这身装扮,就知道侯爷必然是宠着的了,你那钗子上红宝石,怕不得值千两银子吧。呵呵,雪莲教的女儿,端的是好手段,竟然能攀上施侯爷。”      三老太太王氏,几年下来,不知道是和通房妾室斗的厉害,还是怎么的,苍老的厉害,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口气也是尖刻的很。她前面说的还在调上,后面就离弦了。      “母亲,你先喝杯茶,这天热,你先歇歇。”刘氏尴尬的朝田娘笑了下,然后过去要扶张氏。      “你眼里还有我啊,怎么出府都不说一声,谁家的媳妇这样没规矩,你看你弟妹,就知道和我一起来。商家出身的,就是教养不好。”王氏冷冷的说道。      刘氏委屈的站在那里,勉强的笑着。田娘皱着眉头,这老太太,越发的不着调了,当年老老太太的死就和她有关系。      “叔外祖母,当今长公主的二公子,可是天下闻名的商家,尹家商铺那可是全国都有的,尹家公子如今却在国子监求学。那些远的不说,就是叔外祖,京城商界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大表舅和四表舅也算是出身商家,您这岂不是指责叔外祖。女子当三从四德,非议家主可是要不得的。”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三老太太倒是从没想过,分家后,自己如今也是商家了,一时被田娘说的没了语言。总算在四奶奶的拉扯下,她还记得田娘如今的身份,没在说什么。不过却狠狠的瞪了刘氏一眼,然后喝茶四处看。      又说了会,井妈妈笑呵呵的进来说酒席摆好了,才算冲散了那不和谐的空气。      太阳西斜,田娘依依不舍的和张氏还有众人作别,“你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惦记我和你弟弟,你也知道,如今家里什么都不缺。丫头婆子的,你不要总让人往回送东西,让人知道会笑话的。”张氏红着眼睛,拉着田娘细细的嘱咐。      田娘也没想到,施南生那样细心,准备的回门礼非常丰盛,让她赚足了面子里子。      “娘,你不要省,那些都是侯爷准备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侯爷对我好着呢,又没公婆看着,谁敢说什么。改日我还要接你进去住呢。”田娘笑着说道。      “那可不行,你可不行和侯爷说这个,你就是有那样的条件,也没那样的道理。我知道你心疼我,可那有丈母娘长住姑爷家的,我还有你弟弟呢。”张氏连忙打消田娘的想法。      回府的时候,在府门处,施南生就被人叫走了,她带着绿锦和黄鹂等人坐着二人轿子回了院子。这几天没闲着,黑天白天没得消停,简单的洗漱了下,田娘就靠着大迎枕和目歇息。刚刚有了睡意,就听外面好像有人说话。      “连翘,和谁说什么呢?”坐在一旁给田娘做鞋子的绿锦,听了皱着眉头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问道。      “回嫂子,是丝丝姑娘过来要给夫人请安。”修眉细眼的连翘脆生生的答了句。      绿锦看了眼,然后回头看向田娘,发现她早就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田娘点头,她示意那女子“夫人叫进呢。”      “越发没了管束,规矩都学那里去了。主子在里面休息,你还没个眼色,在外面大声喧哗。这一次算了,下一次就扣你月钱。再不好,就撵了去。”绿锦高声呵斥着连翘。      “绿锦,什么大事,算了。”田娘听绿锦那故作生气的声音,都想笑。      她刚起身拢了下头发,就看到一个身段婀娜多姿的女子进来。      “奴婢丝丝,给夫人请安。”      田娘看着这个十□岁,模样精致,眉眼俊俏的女子。这样的好相貌,难为她竟然成了奴才,放到外面,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出色些。      自家的长相是清秀型,还真是比不了这位的娇艳。那位侯爷到底什么蒙住了他的心,娶自己进门呢。   田娘心里思虑着,面上却微微笑了下,“侯爷去了外书房,恐怕得一会了。”      她知道施南生一向宠爱这位,想来这一天没看到,是担心了。其实就是她不来,田娘也准备叫她过来见见,一个院子里,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不是。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来服侍夫人的。”丝丝一愣,脸色苍白起来。      田娘看着她一身素淡的玉色衫子,黛青色的裙子,和见过的那几个丫头比,这衣服可是显得陈旧了些。脂粉不施,简单的发髻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      要不是施南生就喜欢这样素淡,那就是这位姑娘有了什么想法,兴许怕她有什么想法也不好说。田娘此生对婚嫁没什么期盼,普通人如大表舅,不过七品,就纳妾搂通房的,何况施南生身居高位。      妻妾通房都没有,独霸施南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是奢望。那个女子不怀春,谁没有期盼过,能实现的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便是她那一世的那个男子,房里也是有个通房丫头的。      丝丝看田娘不说话,身子有些摇晃,脸色更加紧张“夫人,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这就出去。”      “黄鹂,去拿那个红木的首饰盒子过来。”田娘想起,自己还得给些见面礼才对的。      “这个是给你的,都是伺候侯爷的人,不好太素淡了。”田娘打开取出一套金头面,递给了她。      “夫人,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丝丝跪了下来。      两人正说着,外面呼的进来一个人“丝丝姐,你起来,有我呢,谁也不能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是忙的厉害,十点才开始码字,可能有些乱,大家将就看,实在太困了,明天要早起,剩下的明晚整理一下发吧。 ☆、68 见面礼      看着门口处的柔美的女子,田娘心里苦笑下,她这里,真是个没规矩的地方,给通房丫头见面礼拒收,还被人误会是她在罚跪。客人都不通报,就往房里闯,还不能生气。      “奴婢绿锦,给大姑奶奶请安。您可是误会了,丝丝姑娘这是高兴的。啧啧,您看,我们夫人可是很看重丝丝姑娘的,给见面礼都这样厚重。这套金头面可是足金的,统共得二两都不止呢。黄鹂还不扶丝丝姑娘起来,咱们夫人刚进门,可经不起这样的误解。”绿锦一边解释一边瞪了那个素淡的女子一眼。      “夫人赏你的,你就拿着,咱们夫人一向大方,日后你就知道了。有话你就回,这么跪着做什么,咱们家没有这样规矩,让人看了,还以为夫人罚你呢。”黄鹂一边扶起丝丝,一边笑着说道。      “丝丝给小姐请安,您可别误会,我是来给新夫人请安的,刚刚是拜谢夫人的赏赐。”丝丝脸色有些苍白,捧着那个红木盒子,屈膝给施颜卿行礼。      “丝丝姐,不过是见面礼,那里还用跪拜,又不是新年。你那膝盖本就受过寒,如今入了秋,地上也没个垫子,凉着呢。”颜卿一脸关切的拉着丝丝说道。      “我新来,第一次见丝丝姑娘,不知道这些个。既然丝丝姑娘身体不适,就回去养一养,年轻轻的,可不能落下病症。”田娘淡淡的说了句。      田娘本来没想太多,通房丫头,跪她,也可能是怕她,也可能是想讨好她。可是施颜卿的到来,却让她感觉出一丝丝不对的味道,颜卿和她一前一后的是巧合,还是其他呢。      “原来是这样子,嫂子,是我误会了。我来是多谢嫂子白天让人送过去的东西,颜卿这厢有礼了。”小妇人娇柔的嗓音犹如清泉,丝丝流转,听着很清凉。      看着自己嫡亲的小姑子,一身身着淡粉立领的锦缎褙子,流云发髻上插了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金步摇,耳朵上只戴了玉丁香,脖子上却挂了一串一般大小的,比大拇指还大的南珠项链。      小脸水嫩嫩的透着红晕,眉眼间带着天然的媚意,可见婚后的生活还是和谐的。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有着水汽氤氲。娇怯的神情,让人不忍生气责备。      “夫人,婢子真的没事,能服侍夫人是婢子的福气。”丝丝有些紧张的样子。      田娘微微的笑了下,没去理会,“颜卿妹妹,你看这……。”      “哎呀,丝丝姐,嫂子也是好意,你就下去休息就是。”颜卿热情的说道。      “那有主子忙着,婢子歇着的理儿。”丝丝柔柔的给颜卿解释。      “哦,也是。”颜卿皱着秀气的眉毛,看向田娘。      “夫人,茶来了。”没等田娘开口,双燕带着荷叶捧着茶具进来。      “双燕,这是什么茶?”田娘可算不用面对颜卿那单纯无辜的眼神了。      “夫人,奴婢给您泡了铁观音。姑奶奶的口味问了绿枫,她说姑奶奶一向爱毛尖,奴婢怕掌握不好姑奶奶的口味,姑奶奶的是绿枫姑娘给泡的。”双燕就像她平时打算盘似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嗯,不错,你这手艺越发好了。”田娘轻轻的喝了口,清香顿时溢满口鼻。      “绿枫,我最喜欢你泡的茶了,唔,好喝。”颜卿也喝了口,看向绿枫笑着说道。      “姑奶奶喜欢,是婢子的福气,您什么时候想了,过来就是。”绿枫屈膝给颜卿行礼。      “嫂子,绿枫不止会泡茶,还做得一手好绣活呢。”      “是吗,那日后绿枫可要多指点她们几个,除了绿锦,都是粗糙的很。”田娘笑眯眯的说道。      “夫人,婢子只能做点小玩意,怎么能和绿锦嫂子比。也夫人如果没事,婢子就先出去候着。”穿着淡绿比甲的绿枫放下茶具,拉着丝丝朝田娘施礼问道。      “你们都是服侍侯爷的,主要把侯爷的东西理清了就是。先下去吧,我这里有事会叫的。”田娘温和的说道。      眼这个同样眉清目秀的女子,是个懂事的,这两天,一向不叫从不上前。院里的事情,绿锦也说,问什么都说的很详细,不问她也绝不多嘴。   “是,婢子遵命。”绿枫拉着丝丝的手,退了下去。      “丝丝姐,回头我去看你。”颜卿眨着她雾蒙蒙的大眼睛,软软的说道。      绿枫拉着丝丝,一直来到她们住的屋子,才放开。      “绿枫,你这是做什么?”丝丝皱着眉头。      “丝丝姐,我是你带进来的,一向也最敬服你。可是你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今天你又是想干什么?”绿枫有些不解,有些伤心。      “夫人,她出身太低,我是担心她在小姐面前失了身份。”      “别和我说那个,我是问你,为什么不接那盒子,为什么要下跪,为什么不听夫人的指令?丝丝姐,咱们都是卖了死契的,这辈子脱不了这身奴才皮了。就是姐姐做了通房,日后做了姨娘,那也是夫人的奴才。后院的事情,就是侯爷也不好插手的。”绿枫说道。      “绿枫,我不想什么,我就是想见见侯爷。”丝丝低头,眼泪一颗颗落下。多少年的期盼,可是那人,却难得能看她一眼。      “姐姐是个聪明人,这会犯什么糊涂,夫人是个大度的,你好好服侍她,日后不会亏待你的。”绿枫叹口气,回身给她拿了帕子擦泪。      “绿枫,我的心愿你也知道,我也盼着新夫人进门,刚刚我真的没想什么,你信我。”丝丝拉着绿枫的手,急急的说道。      “我一向信姐姐的。”绿枫心里苦笑,丝丝姐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丝丝姐了。      蓝叶说的对,自己要是再掺和,她是不是会怀疑自己也有爬床的心思。她分明是知道小姐今晚要来的事情,分明是想小姐误会夫人苛刻她。可是她就不想想,侯爷看中的,能说简单的人吗?      “绿枫,我知道你一定懂我的,我就是想要个孩子,属于我的孩子,不然我将来能依靠谁?”丝丝凄然的说道。      如今她连他的房里都进不去了,那小夫人,什么都不懂。晚上房里连服侍的人都不放,侯爷那样淡然的人,那她那里还有机会。      “姐姐一向比我聪明,你身体不好,先歇着吧,我还得去准备晚饭呢,这就出去了。”绿枫叹口气,说完出去了。      虽然怀疑,可是丝丝想要孩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的确的到了年龄,今年都二十一了,如今颜色还在,侯爷就很少找她,将来颜色尽失,她想要孩子就更难了,那她的日子可怎么过。一边走,一边想,幸好自己是没心思的。好好服侍夫人,将来还有机会到外面和人做正房妻子的。      正房里的田娘不知道那些丫头的心思,她看着颜卿对丝丝的态度,不由的心里感叹,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这情分不比寻常。      只是颜卿这样单纯的性子,不说从前在府里受没受委屈,单说现在在孙府,她怎么应对那些公婆小叔小姑的。      “颜卿妹妹,如今住的可还顺心?”田娘知道她不止是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还是成亲满月回来住娘家的。      “挺好的,我的海棠苑还是老样子。嫂子,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你,可是我想明天做给他吃。那个,现在嫂子能教我做吗?”颜卿眨着大眼睛,一脸渴望的看着田娘。      田娘楞了下,忽然想起昨个答应她的事情,教她做点心。她有些不好意思,刚还以为这丫头就是为了给丝丝撑腰来的呢。      “是我不好,回来的晚了。东西我都让绿锦早就准备了,不难的,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田娘笑着说道。      “好,多谢嫂子。”颜卿扬起小脸,笑容灿烂得晃眼睛。      田娘携着颜卿的小手,后面跟着几个丫头婆子。往院子东面去,那边有个小厨房,是专门给侯爷做宵夜什么用的。      东西都是现成的,田娘一边说,一边演示,颜卿虽然聪明,可毕竟没接触过,勉强学会了揉面。      “妹妹,这些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你多做几次也就好了。这些方子我都准备好了,回头你带回去,不懂的我再告诉你。”田娘一边纠正她的动作,一边说道。      厨房一应俱全,两人弄完,自然有厨娘看着火候。她们两个洗了手,然后回到房里,等着点心出炉。      经过这大半个时辰的交流,颜卿对田娘亲近了许多。坐在新房里,她一边把玩桌子上的茶壶,一边和田娘闲聊。      “你们家也不是没有厨娘,怎么想起来学这个”田娘笑着说道。      “嫂子,我也什么都不懂,以前只知道读书,写诗,这些厨房的事情,我都不懂。可是最近我发现相公他喜欢读书的时候吃些点心,所以我想试着做一做。”颜卿说着脸色红了红。      “呵呵,看来你很喜欢他?”田娘打趣道。      “我不知道,成亲以前见过几次,不过那时候我很怕,可是哥哥说他好。可是,成亲后,他对我很温和,很照顾我,我就是做错什么,他也不会说我,只会安慰我,所以我想亲手做些东西给他吃。”颜卿眼神更加雾蒙蒙。      “你这样好,他一定会喜欢你的。只是公婆对你怎么样,还有他房里有没有人”田娘给她拿了块红豆酥。      “都挺好的,他房里原来是有个丫头,不过听说也没收过房,只是年龄到了,我嫁过去前就打发了。只是婶娘和丝丝姐都告诉我,要给他准备通房,省的外面来的不放心。我心里有些不想,可是我小日子来的时候,他怎么办?”颜卿越说声音越低,脸越红。      听她的话,有些像前世的自己,嫁人前只知道吟诗弄月,虽然后来学会女红却也是不甘心的。看着眼前的怯懦的女子,她心里一软,不由的小声的问了起来。      昨天认亲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叫孙长瑞的男子。个子中等,稍稍有些胖,不过皮肤白皙,长相忠厚,现在听颜卿描述,那是个可托付的人。施南生看来不止会打仗,选妹婿也是挺有眼光的。      只是谁能看到谁的心里呢,她那表舅们看着也都很醇厚,用大表舅母的话,当年看着很有担当,就不顾一切的嫁了。如今看来,反倒不如那些看着不着调的,通房妾侍没一个少的。   田娘挥手打发了绿锦她们,然后拉着颜卿的手“你要是不想,就不要提。过日子最要紧的是自己舒心,贤良淑德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你觉得他躺在别的女人身边,你心里好受吗?”      颜卿摇摇头“不好受。嫂子,你不会笑我吧,哥哥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就问你。这个我连丝丝都没敢问。”      “生为女人本就亏了,你不安排,也不要撵他出去睡。男人是要哄的…….” 田娘低低的教了颜卿,很多在外人眼里是大逆不道的话。      “嫂子,真的可以这样?”颜卿惊讶的嘴都快合不上。      “我也是听来的,不过那人却是过得很好。这事是咱们的秘密,你连你哥哥都不要说,不然嫂子就没脸在府里待了。”田娘有些后悔,这刚认识,怎么就说这些。      “不会,我知道嫂子是为我好,谢谢你,我从小没父母,从没人这样和我说话和教我。”颜卿一脸郑重的说道。      “鸦没雀声的,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施南生有些奇怪的看着室内的两人。      “哥哥回来了,那我回去了。”颜卿红着脸往外走。      “用了晚饭再回去吧。”施南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时颜卿很粘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疑惑的看向田娘。      “我送你,点心也该好了,咱们去看看。”田娘不去理会施南生,挽起颜卿的胳膊,笑着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亲,表霸王好吗,俺这样勤快,乃们冒冒泡吧,所有沉着的玫瑰花们,都浮上来,亲一口啊 ☆、69 遽变 上   厨房里,看着奇形怪状的点心,颜卿嘟起嘴。一脸的沮丧,雾蒙蒙的眼睛带着泪意看向田娘。      “我真是笨,这么简单的都做不好。大嫂,你千万不要和大哥说起这个,他该担心了。”颜卿声音细细小小的,充满了失望。      她那时候看着丝丝跪在地上,心里一急,冲撞了新嫂子。本以为嫂子会不高兴,没想到和哥哥说的一样,她是个好女人,贴心帖肺的教她那么多。      “颜卿,你怕什么,你哥哥要是能吃上你做的点心,不定多高兴呢。”田娘笑着说道。      “嫂子,千万别说,我哥他一向怕我委屈。我怕他误会我做这个,是在孙家受了委屈,不然刚刚我就不会话都不敢说啦,因为我不想骗他。哥哥现在看着风光,其实我知道,他难的很,我不想让他再因为我烦恼。”颜卿看下厨娘丫头都离得比较远,她才低低的说道。      “好,我不说就是。”田娘没想到这个看着娇弱,软糯的小姑,别的不明白,对她哥哥的事情倒是看得很清楚。      “不过这个还不错的。我第一次还不如这个,多做几次就好了,你尝尝味道,应该还不错的。”田娘捡了一块尝了下笑着说道。      “嗯,味道还好,只是这样子太难看了。”颜卿咬了一小口,皱着眉头说道。      “好歹是你自己的手艺,带回去给妹夫尝尝,这也是你的心意。”田娘亲手挑了几块看着还可以的装盘,然后放到食盒里。      “不要,他会嫌弃的。”颜卿瞪圆了眼睛摆手说道。      “如果他是那种在意外在的人,也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些。”田娘把食盒塞到颜卿手里。      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远去颜卿一行人,想起刚刚那为了讨好相公的小妇人,田娘说不出什么滋味。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最没想到的是,短短的一个月,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看着落日的余晖,她扫视这陌生的宽阔的院子,想起那堂皇富丽的正房里陌生的男人,想起这几天的乱七八糟,心里很是茫然了下。      “夫人,进去吧,侯爷在房里呢。”跟着身边的连翘,拉了下田娘的袖子。      “嗯,连翘,喜欢侯府吗?”田娘忽然问了句。      田娘看着她,小丫头今年才十三岁,眉眼刚刚长开。无父无母,寄居堂叔家,却因为堂叔家实在太穷,孩子又多,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堂婶却没苛刻她,看着家里这样,她一咬牙自己卖了自己。当时舅母说,就看中了她这份忠义才买下的。      “夫人,说实话,这里很憋闷,没有在老太太那里住的时候,自在,总是要小心翼翼的。”连翘左右看看,小声的说了句。      “小心翼翼?连翘,你怕了?”田娘没想到得了这样的答案。      “夫人,婢子不是怕,只是怕自己错了规矩,让人笑话了夫人才小心翼翼的。”连翘吓了一跳,看了眼田娘,看她没生气的样子,才说道。   “你想的做的都很好,不急,过些日子熟悉就好了。只要你一心为我,我必然也不会亏得你的。”田娘轻轻的说道。      生活还得继续,母亲和弟弟都还期盼看她的幸福。母亲那还要再找几个下人,马上秋收,地里的租子还得有人去收。昌柏要参加乡试,三顺如今也要读书,还得找个书童跟着昌柏打理生活才是。      看着正房里的灯光,想起那熟悉又陌生的丈夫,还有他那简单又复杂的家人。田娘晃了晃脑袋,算了,以后的以后再说,先顾眼前的晚餐吧。      晚饭后,施南生照例去了外书房。田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翻看着自己的嫁妆单子,她娘一点聘礼都没留,全都添在嫁妆里了。想起这个,田娘叹口气,就冲自己娘亲和弟弟,自己也该经营好这个侯府和那个男人才是。      “夫人,侯爷让人过来传话,可能会晚些,让夫人早些睡。”绿枫进来屈膝行礼道。      “知道了,双燕,给你绿枫姐拿个荷包,这些天辛苦了,早些歇着吧。”田娘放下单子,抬头笑着说道。      “都是婢子份内该做的,多谢夫人赏赐。”绿枫点头应是,接了荷包,退了下去。      看着更漏,已经是戍初,早起,忙了一天,她也的确有些累了,很想抱被睡觉。可是想想刚刚自己教给颜卿的方法,要给晚归的男人一盏温暖的灯。田娘睁着有些僵硬的眼皮,苦笑了下,她其实只会说,实施还是有困难的。      “不早了,除了值夜的荷叶和双燕,其他人都早些睡,明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田娘洗漱后,对着一屋子的人说道。      又过了会,她看看更漏,又把守着的荷叶和双燕也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靠着炕桌,捧着本诗经看。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田娘叹口气,多久没正经看这些书了。      施南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新娶的小妻子,穿着粉红的丝袍,披着乌油油的长发,守着一盏孤灯,伏在桌子上睡了。      “怎么不服侍夫人去床上睡?”施南生低声的责问。      “侯爷,奴婢劝夫人睡觉,可是夫人不肯,非要等侯爷回来,我这就叫起夫人。”双燕在他身后低声的回答。      “不用了,你们下去吧。”施南生淡声说道。      双燕悄然的带着人退了下去,施南生看着田娘的侧脸,不由的翘起嘴角。没想到还有人专门等他,看着那一盏灯火,心里忽然觉得娶个媳妇也挺好。      轻轻的嗅了嗅泛着茉莉花香味的黑发,他轻轻的把她手里的书拿下来。荷,还看诗经,也许自己还真捡了个宝呢,这位不止会打算盘,还会吟诗作画呢。想到这个,他笑了下。      “侯爷,您回来了,我怎么睡了啊”睡得正香的田娘,恍然觉得有陌生的气息在脸庞浮动,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泛着青色的下巴,不由的吓了一跳。      “不是让你早点睡吗看你,这边压的,都是压痕了,诺,这边还有口水。你多大了,还流口水啊。”施南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说道。      “抱歉,本来是想等候爷的,没想到就睡了。呃,放我下来,那个我很重的。”田娘连忙抬手擦唇角,可是没擦着。      “呵呵,原来是想我了啊。你这身体,该补补,我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施南生本来有些阴郁的脸色,被田娘的动作语言给愉悦了。大手在田娘腮边抹了下,然后三两步就到了床边,放下田娘,他也顺势躺了下去。      “那有口水,我从来不流的,侯爷哄我。”放到床上,田娘这才醒过来,不由的瞪了施南生一眼。      “嗯,我刚刚擦的就是你的口水。你不信,你看。”施南生笑着伸手给田娘看。      田娘侧身看过去,“那有啊。”      “呵呵,这么想要口水啊,我给你弄些就是。”不提防被他一拉就搂进怀里,糯湿微凉的唇落在了田娘的腮上,她刚一转脸要躲开,唇就被那人叼住,锦账落下,只余细细的呻吟和暧昧的喘息。      “今天回来的时候,眼圈怎么红了,可是有人给你委屈?”事毕,施南生揽着脸色潮红的田娘,慵懒的问了句。      “不是,我不放心我娘和弟弟。”田娘低低软软的答道。      一连三天,虽然不疼了,可是这样频繁的运动,田娘还是不适应。刚刚被弄的浑身酸软,觉得身体每一块都好像拆开了又粘上一样,说不出什么感觉。      “我当怎么了呢,这不算什么,府里这么大,要么接过来住到一起,要么你日常可以回去探望岳母和昌柏。昌柏是个可造之才,你把弟弟教的很好。”施南生一边揉搓田娘的滑腻的胳膊,一边闲闲的说道。      “我娘是不会住进来的,那我总回娘家,出入市井,你不会生气,嫌我不守妇道吧”田娘忽略了身上的酸麻,也忘了一身白光滑溜,半个布丝也无,转身抓住施南生的胳膊,急切的问了句。      “我平西侯的夫人,我说好,谁敢说半个不好?不过,你要怎么谢我?”施南生眼神发亮的看着田娘。      “啊,这个不行,明天我亲自下厨给爷做小菜好不好。”田娘拍开那人□的手,然后拉着丝被把自己包裹起来。      “呵呵,你这个小狐狸啊。放心,我知道你这些天累坏了,不会了。”施南生点了点田娘的小鼻子,低沉的声音透出他满心的愉悦。      果然,那人没有什么动作,田娘实在是累及,一夜好眠,第二天睁开眼睛,照例,身边已经没人了。      双燕一边服侍她穿衣服,一边和她说着施南生的行踪:“侯爷寅初就起来了,不让人叫夫人起来,说让您多睡会。是蓝叶服侍着用了早点,然后就去上朝了。侯爷临走时候说了,夫人白日可以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王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杜侍卫,今天是杜侍卫在外书房。”      杜宇,是个活泼的年轻人。只是她能有什么事情,会急道需要找他的侍卫才能解决。      田娘洗漱穿戴好,绿枫就带着人把饭菜摆了出来。看着一桌子的各色点心小菜,田娘却没什么胃口。      她昨个就问了,知道虽然是和二房住在一起,除非大的节日,平时都是各自吃各自的。      一大早的,能吃多少,弄这么多。她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各房里都这样开餐,就施南生那点俸禄恐怕是不够的。      她刚刚漱口,准备一会带人出去看看日后的新家,熟悉一下环境。免得以后出笑话,毕竟没有意外,她这辈子就耗在这里了。   “夫人,二老夫人过来了。”绿锦匆匆的进来卧房说道。      “侄媳给婶娘请安,婶娘请坐。”田娘带人来到大厅的时候,柳氏就笑盈盈的站起来。      “啧啧,这通身的气度,这精致的眉眼,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大家子出身的。”柳氏微胖的脸上浮着亲切的笑意。      “再怎么说,我也是出身市井,婶娘不嫌我小家子气,就是我的福气了。”田娘笑笑,然后坐到左边主位。      柳氏闲话了几句,就让她身后的小丫头把怀里的包袱放到桌子上。      “侄媳妇,这是库房的钥匙和账簿,你收着。婶娘本不是管家的材料,可是没法子,你正经的公婆都不在了,我这个做婶娘的怎么能看着侄女孤苦无依,侄子家横三竖四,少不得受点累,帮着照顾支撑。如今你进了门,我也终于可以卸下这幅担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柳氏为什么要交权呢 ☆、70 遽变 下      田娘看了眼坐在她右首的柳氏,不过一天没看见,仿佛不如那日的丰满圆润了,纵然还是脂光粉滑,可眼角的细纹,眼底的血丝,还是让人看出没睡好的憔悴。      “婶娘这些年辛苦,侯爷看在眼里,他必是心存感激。只是田娘初初进府,诸事不清,如何接的这样的重担。婶娘说笑了,这事日后再提吧。”田娘心里迅速的合计了下,然后笑着推脱了。      作为侯府主妇,她接手府务名正言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可就是她接,至少也该施南生交给她,再不济,那他也该在场啊。      “瞧侄媳妇说的,你可是侯爷看中的。再说,你是侯府夫人,这府里早晚都得你掌的,那能让我一个婶娘拿着,外人不知道的还不知道说什么呢。”柳氏微皱着眉头有些不快的说道。      “婶娘如此说,田娘倒是不好再推脱了。这些小事,婶娘叫我去就是,还劳您跑这一趟,真是让侄媳汗颜。只是田娘小门小户出来,不太懂这府里都有些什么,要管些什么,日后还得请婶娘教我才是。”田娘低低的红着脸说道。      柳氏看着田娘手足无措的样子,在心里撇嘴,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婆娘,到底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台面去。不过她面上却是亲热的很,亲手把桌子上的包袱打开。      “瞧你说的,其实居家过日子,还不就是那些东西,家家都差不离的。”柳氏亲热的说了句。然后抬了抬她描画精致的眉毛,指着打开包袱里的几串钥匙和账本。      柳氏指着那些东西“咱们虽说是侯府,可咱们底子薄,开府年头短,到今个不过三四年。先前要不是我精打细算的,唉,日子都过不下去的。看着气派鲜亮,不过是强撑着场面罢了。”      她看了田娘一眼,见田娘还是懵懂的听着,不由的抿了下嘴,然后接着说道:“如今府里一共是四个库房,多半都是些旧年的陈设摆件,贵重的药材器具。还有一个是专门放布匹和衣料什么的。只有一个小库房里是咱们府里的珍奇收藏什么,因为侯爷是武将,常年也不在京城,那库里倒是没什么。日后你开了库房就知道了。这些账簿子,不止我这有,账房董管事那里也有同样的一份,回头关于现银和各类票据,他也会过来和你禀告,你和他对一下也就都明白了。”      柳氏说完,就把账簿和钥匙往田娘面前一推,田娘看了看,端起茶杯,看着茶水上飘在的茶叶,碧莹莹的,吹了下,然后没喝,又放了下来。      “不怕婶娘笑话,我虽说身为家里的长女,可是早年,家里日子艰难,平日里供养都不够,那里见过,用不了还要装库里的?就是丫头婆子,那也是临出嫁的时候,现凑的,从前那里使得起呢就是这些丫头婆子想必都比我有见识的。”田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你们郑家也是大族,你不用自谦,我知道你们家也是有地有铺子的。那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了。侯府不过是多了几个院子,对于你其实不算什么。”柳氏楞了下,不知道田娘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说我家也有些地和铺子,只是那里哪能和侯府比。如今婶娘如此看重我,倒叫我惶恐不安了。只是这些都是紧要的物件,夫为妻纲,一是侯爷没有交代,二是侯爷不在,我那里就敢这么收了呢。这样吧,还要劳动婶娘多劳累些,等侯爷回来,我回侯爷,看侯爷是什么意思。来日纵是有了什么,我也能说的清。”田娘安静的看着柳氏说道。      柳氏没想到田娘竟然不肯接,按她想的,一个市井出身的女子,见过几个银子钱。如今得了这样大的侯府,那还不赶紧接了才是。      “瞧我,一时着急,倒是差点忘了说这个,诺,这个是当年先太夫人交给我的。里面有咱们田庄,铺子的房契和地契什么的,还有就是府里奴才们的卖身契。唉,本来是不少的,可是你们侯爷爱妹心切,倒是把大部分的家当都给了颜卿做了陪嫁,都折成现银,得近五万两,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是真正的十里红妆。除了那些,如今只剩下这么些了。”柳氏从身后的丫头手里又拿过个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撇嘴说道。      “自家的妹妹,既然哥哥有,多给些也是应该的,这样妹妹在婆家也能挺起腰板不是。”田娘笑笑说道。      她明白施南生的心意,他就一个妹妹,准备嫁妆的时候,还没想过娶妻呢。他一个武将,常年在战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挣的身家,不给妹妹,难道留给不相干的人不成。      “唉,我劝过他,自己将来成家过日子,那里不需要钱,可他不肯听啊,把账上的庄子,铺子好的都给了那丫头,可是白白的便宜了那孙家。”柳氏想起那些,就肉疼,说着的口气就有些不好了。      “婶娘,话不能这样说,孙家也是诗书传家,怎么会惦记儿媳妇的嫁妆。咱们侯府出去的姑奶奶,嫁妆多些看着也好,也是侯爷的体面。”田娘脸色一整,肃然的说道。      “瞧我,真是,这都说那里去了。你说的是,侯府的姑奶奶啊。诺,这些你收好,日后你自己好好看一看。”柳氏楞了下,不过很快就笑着把那些东西推向田娘。      田娘不用看,也知道她看不出啥来。别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没用。二房管了这些年的府务,那有什么是对不上的。田娘相信,如果核对,平西侯府搞不好是亏空的,还是倒赔二房。      “婶娘,我刚进门,这以后日子长着呢,您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我说话糙,您别介意啊。这事要是传出去,知道的说您是心疼我,想我早些接手。不知道的,岂不是笑话我没人情味,进门就挤兑您。”田娘笑着说道。      “不会的,我们一家本就客居的,就是你二弟他们小两口,家也是安在我们老宅的。如今你们也成亲了,我们也该回家了。”柳氏丰润的脸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      田娘看着那些个账簿和那个匣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柳氏如此急切的摆脱侯府的一切。此事绝不像是二房的做风,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她这是怕了,想赶紧撇清呢。      “婶娘如此说,叫田娘汗颜了,总不该让侯府的府务绊住婶娘回不来家。只是这些侄媳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做不得主,还请婶娘谅解。这样吧,”田娘放下茶杯,回头对身边的丫头说道“黄鹂,叫人去外书房请杜侍卫跑一趟,看看侯爷到了那里了,如果回来了,就请侯爷来一趟。”      “子恒来不来都是这些,你拿了不就完了,何必这样麻烦。”柳氏脸上有一丝慌乱。      两个正说着,出去的黄鹂又回来了,她身后跟着进来了一个人。      “田娘,什么事情找我?哦,婶娘来了,子恒给婶娘请安。”一袭淡紫色大氅的施南生大步走了进来。      田娘起身迎上去,屈膝给施南生行礼,然后一边亲自接过来施南生的大氅,一边细声的回道:“侯爷回来了,妾身找您,是因为婶娘要妾身把府务接过来,没有侯爷的示下,妾身不敢。”      “婶娘,田娘刚进府,很多不懂,我还想着您带着一段时间,您这是?”   施南生来不及换衣服,就做了下来,看着二老夫人说道。      柳氏看着这个侄子,虽然他脸色温和,可是一想起他那名号,不由的打了个哆嗦。本想躲开他,交给那个女子就完了,偏还是被赶上了。      听到施南生问她,连忙堆起笑容:“是这样,你成亲前,你二叔就说,当年老夫人把你们兄妹托给了我们,如今颜卿也嫁了,你也娶夫人了,我们也算完成老太太的嘱托了。你二叔说老宅那边老二他们都打点好了,我就想着,早点搬过去。你也知道老三的婚期就定在年底,那边的新房还得布置布置。”      “老三的新房,不是准备放在他现在住的飞云轩吗?”施南生抬头问道。      “啊,嗐,是这样,这不那天我去上香,有个道人给老三推命,说是他要是在我们那老宅里,这读书入仕的会更加通顺的。都是为了他的前途不是,你说婶娘这心啊,真是没个操了。走了,还惦记你,不走,还怕耽误他的前程。”柳氏脸色不自然的说道。      “这样也好,婶娘有心了,如今朝事不稳,你们搬出去也好。万一有个不好,也不至于连累弟兄,咱们这一支还得指着他们延续。”一脸疲惫的施南生慢慢的说道。      “不是这么说,你看你想多了。我真的是因为,诺,这些个都是当年你祖母交给我的,都在这里,你点点看,你媳妇她不了解内情,你却是知道的。”柳氏一脸尴尬,指着那堆东西说道。      施南生拿起盒子里的东西扫了眼“其他的倒还罢了,只是这地契和房契却是有些不对,三年前皇上赐给的五百亩良田的地契怎么不见了还有去年皇上赐给的那个庄子的房契和地契也没有。”      “那个不是给了颜卿做嫁妆了吗,我老了记不清了,所有的应该都在这里了。大侄子这是说我,贪了你的身家了不成。”柳氏脸一沉说道。      “婶娘别误会,侄子不是那个意思。颜卿的嫁妆没有一丝是皇家所赐,都是自家备办的。不是侄子小气,那是皇家赐的,宫里都是有记录的,日后要是查起来,有无那些契约都没什么的,只是怕会受到牵累……”施南生沉吟了下。      “哎呦,我想起来了,账房那里还要个盒子,这就让人去取来,你看我这记性。那里面兴许有你说的这些个地契和房契。”      柳氏吓了一跳,心里不由的把施南生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怪不得当时把皇上赐的这些都放到公帐上来,把那平常的都给那死丫头。      田娘在一边,面上保持温婉,肚子里却是笑翻了天。没想到施南生这人,自小离家,内宅争斗不行,可是这算计起来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啊,婶娘这回可是栽了个大跟头啊。看来,日后她还需要像他学学。      很快,柳氏的丫头取来了那些房契和地契,柳氏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匆匆的离开了。这一场交接的闹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了。      田娘送走了二房柳氏,回到新房,发现施南生还坐在那里。      “侯爷,这些东西,我该怎么处理?”田娘上前,给他倒了杯茶,然后轻轻的问了句。      “收起来吧,那些个账簿看不看都一样,放心,婶娘不会给咱们留下什么的,要是细算,你大概还要欠婶娘些银子。不过,你也不用心疼,都是些不知钱的物件。”施南生一反刚刚的阴郁,笑着说了句。      那是,值钱的都拿不走,御赐之物,这人真是一肚子算计。“是,妾身都听侯爷的。”      “侯爷,前面有人过来传,孙家来人要接姑奶奶回去。”两人正说的时候,施南生的丫鬟芍药扭着腰肢进来,细声细气的回道。      “嗯,知道了,下去吧。”施南生头都没抬的说道。      “你们都下去,我有事和夫人说。”施南生看了眼绿锦她们几个说道。      等屋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田娘,你一定很奇怪,婶娘今天为什么要急于交出府务,颜卿的婆家为什么要急于接她回府吧。那天我在宫里和皇上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侯爷的意思是你如今已经辞官了?”田娘心里一动。      前世的施南生一直都是身居高位啊,没听说还有罢免的事情,难道这一世什么都不一样了吗。不能,绝对只是个误传,也许她身居内宅,没听说,毕竟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刚刚入京,那里知道这些高官的事情。      “嗯,你是个聪明人,今天早朝,我所有的职位都被罢免,就剩下平西侯这个空爵位了。不是我辞,而是罢免。”施南生的口气里,有着他自己无法把握的犹疑。      “别人还罢了,孙家姑爷看着不像啊?”田娘不觉得那个男子也是薄情凉性之人,何况施南生不过是罢免,又不是抄家。      “他的确不想,是我要求的,颜卿心思细腻,性格内向,我怕她知道担心,让孙长瑞接出直接就带她去郊外的庄子去住。”施南生有些愧疚的看着田娘。      “嗯,这样也好,她那样娇柔的女子,实在是受不得这样的惊吓。不像我这样的市井女子,抗摔打。侯爷娶我,不会也是为了让皇上放心吧。”田娘冷淡的看向那个男子。      她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好事,他娶自己搞不好都是为了皇上的视线,不然怎么会那样的急。当时不是自己送上门去,恐怕也会是另一个普通女子。      “田娘,你我成亲,我不否认你说的。不过虽然是权宜之策,可我的确希望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和我预计的有偏差,我很抱歉,如果知道这样,我是不会成亲的。”看着面容冷淡的女子,施南生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不由的解释了半晌。      “事已至此,侯爷再说这些也无益,毕竟当时是我自己同意的。只是侯爷,情况真的很糟吗?”田娘勉强笑了笑。      她想埋怨也没有用,施南生现在绝不能有事。有事,她是必须奉陪的,她怎么样都好,反正已经多活了一世。可是她娘和弟弟,要是受到牵连就不好了。      “如今,圣上身体不好,越发多疑,京中诸多如我一样的武将,比如醇郡王等,都受到监视。我很抱歉,把你牵扯到这样的局面里。不过,你也别怕,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个你收好,一旦我有事,你就拿出这个给那些人看,然后带着你娘和弟弟好好的生活去。”施南生从怀里摸出个荷包递给田娘。      田娘打开一看,楞了,里面竟然是封休书和一沓子银票,都是大面额的。      “侯爷,如果你有事,人家怎么会信这个。何况,侯爷,你真的会坐以待毙吗?”田娘一字一句的看着施南生问道。      “田娘,我没有试探你的意思,夫妻虽只三天,可你腹中也许有了我的骨血。如果你日后真的不怨我,将无辜的你牵扯到这场纷争中,那如果有了的话,就给我施家留一滴血脉。”施南生眼神幽深的看着田娘。      田娘张口,可不知道说什么,她记得前世,好像还有两年老皇上才没的,难道这一世真的什么都改了不成?她拼命的想,也想不出当年京城里发没发生过,平西侯被罢官的事情。      “侯爷,虽然只三天,我在侯爷眼里就是那样贪生怕死之人吗?”田娘沉静的看着施南生。      施南生还没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丫头的禀告声“侯爷,夫人,大姑奶奶过来辞行了。”    ☆、71 人心各异   71 人心各异      在玉卿的玉兰轩里,丫头婆子都在院子里忙碌着。      正厅里“娘,咱们真要会原来那个家去啊,我不去,谁都知道我是平西侯的妹妹,如果回那边了,以后见面她们会笑我的。尤其窦楠儿和陈家六小姐秀丽,她们向来都和我针锋相对的。”玉卿扭着身子,不高兴的说道。      “乖女儿,你当我是愿意的。这是你爹的意思,赶紧收拾,赶晚上去那边吃晚饭呢。”柳玉蝉皱着眉头道。      “娘,我觉得咱们这样不好,大哥他这些年一直都很照顾咱们家,如今有了事就走,太不仗义了。”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三哥,你和娘说说,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玉卿嘟着嘴,揉着身上粉红褙子的衣襟说道。      “南雨,你也十八了,马上要娶妻的人了,怎么也这么不晓事。你妹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赶紧回去收拾,玉卿你和凤卿快些,我回房去看看那边收拾怎么样了。”柳氏脸色很不好。      本来以为颜卿带走的不过是小部分,剩下的这些随便哪个拿出一点来都可以给儿女做聘礼嫁妆了。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平安的日子过久了,竟然忘了皇家赐的田地庄园是不能随意处置的。      “娘,我怎么不懂,刚刚你说的我都听见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这个,咱们这个时候离开,以后人家会怎么说我们家。”施南雨皱着和施南生一样的眉毛说道。      “行了,娘不懂你说的那些,这些都是你爹定的,你也别在这里看热闹了,回去看看有什么是要带的。”柳氏耐心的拍了拍施南雨的手说道,她比谁都不想走。      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没想到二老爷竟然在她这里,柳氏楞了下,她本来打算让人去找他的。      “老爷,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不会是虚惊一场吧?”柳氏上前,坐到二老爷的旁边。      虽然这些年她掌管侯府,也算是得了不少,只是想起那些庄子和田地,她就肉疼。就是不能变成自己的,好歹在租子上动动手脚,那也够一家子用好几年了。这一会去老宅子,可都得吃自己的了。      “这次事情出的急,昨晚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老大打算辞了官职,做个闲散侯爷。”二老爷施庭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个苍蝇,本来圆胖的脸,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不少。      “老爷,就是他辞了官职,也还有爵位呢,这些年,他在外东征西讨的,攒下的东西多了去。放府里这些都是明面上的,那看不到的地方,不定有多少呢。”      柳氏想起刚刚施南生的那个态度,就气的不得了。难怪他把皇上赐给的田庄地契什么的都放在公中,搞了半天,她是给他看着家产的。      “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就看那些蝇头小利。老大辞官本是为了自保,毕竟他掌兵权多年,会被猜忌是不可避免的。”二老爷转动手里的两个白玉球,叹口气说道。当他愿意这样,侯府二老爷那是什么地位,从前就是各部的尚书看到他,那也得笑着招呼。可日后,唉。      “我怎么不懂了,就是位高权重,遭嫉妒,可他自己退了,这不算坏事啊,老爷,您就给我说个清楚吧,不然我这心里不安生。”柳氏觉得这也不算什么,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不然不至于一大早回来就让她赶紧的交出管家权。      “你那里知道,伴君如伴虎啊。他要辞官的信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昨个一天的时间,竟然有上百份参他的奏折,什么骄横奢侈,目中无人,独断□等等,最重的一条,说他贪污军饷。龙颜大怒,今个一早,当着满朝文武,圣上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撸了他所有的官职,连太子少保就撤了,就剩下个平西侯的爵位,有人说是圣上太生气,没想起来呢。”二老爷烦躁的起身在地上来回的走动。手里的白玉球,转到的越来越快。      “这,哎呀,不会抄家吧,他刚刚还说过,”柳氏捂着嘴,惊恐的看着二老爷。      “他不是吓你,圣上如今这两个月身子一直都不好,越发多疑,谁也猜不出下一刻会出什么旨意。就是现在,外面也许暗中已经有人在看守了。”施庭拉了下绛红色的袍子袖口,抹了把额头的汗,颓然的又坐到椅子上。      “你那时不是说,那位爷一向赏识他吗,那天那位爷还亲自来贺喜。就是参他,有那位护着,也不会有事啊。”柳氏忽然一拍手,有些高兴的说道。      “前些日子,太子爷让我劝他,也说一旦登基必然封王。可他那死犟的脑袋,就是不肯吐口。如今东宫有话过来,如果他能站在太子这边,太子一定保他无事。”施庭放下手里的白玉球,端起茶杯喝了口。      “老爷,那他如何说的?”柳氏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她被吓的脸色惨白,手脚发抖,都忘了去咒骂施南生了。      “我刚从他那回来。那孩子,和大哥一个样,一根筋。不肯答应,就是叫我带着你们离开,说如果他有万一,至少保住咱们这一支。唉,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做了,我如今顾不得那些,只能自保了。”想起自己的侄子,施庭烦心不已。      这些年靠着施南生,他已经升到四品,本来还想着过个几年,熬个二品一品的大员。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明白,自己的侄子怎么就不肯吐口,反倒劝他不要和东宫走的过近,引得皇上猜疑。幸好他早就靠到太子这边,太子是储君,登基是必然的。      如今圣上身体不好,太子继位不过早晚的事情了,满京城多少大臣私下里和太子交好,偏他总是对太子不温不火,不远不近的。      “那,那,咱们出去就没事了吗?”柳氏牙齿都差点咬了舌头,施南生如果获罪,她们家可是最近的亲族啊。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沾这个侯府的边。      “行了,咱们是太子的人,能有什么事情。你也别唠叨了,赶紧收拾。我去找老二和老三去,还有事情要他们做”施庭不耐烦的说道。      且不说二房如何商量,如何纠结,单说昌柏这天刚刚从国子监的大门出来,就被一个人拉住。      “怎么是你?”昌柏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那人。      “昌柏,我很抱歉,我娘她就是那个脾气。”崔贤苦笑的看着昌柏。   “算了,过去的别提了,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看着眼前瘦的都快没人形的男子,想起他从前的心意,昌柏不由的放轻了语气。      “刚刚我听到个不好的消息,皇上震怒,你姐夫他今天被罢免了所有官职,你姐姐她,”崔贤有些说不下去。      “可是真的?”昌柏吓了一跳,这刚几天啊。      “是宫里传出来的,我无意中听到的,你知道我们那个班里有张家的公子。”崔贤微微的咳嗽了下,然后有帕子擦了擦嘴。      造化弄人,从来他都以为,这个男子会是姐姐最好的归宿。却不知道,他只是姐姐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这一次,我谢你,走了。她嫁了,你要是真的为她好,从此忘了吧,也不要再提她的名字。”昌柏有些无奈,他拍了崔贤的肩膀一下,叹口气转身离开。      “罗叔,直接去平西侯府。”昌柏急急的跳上车,对驾车的车夫喊道。      崔贤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不由的苦笑。他从淮安到这里,以为离她近了,却没想到,一步之隔,就是天涯海角。如今她已为人妇,而他也要迎娶她人。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那里纠结,田娘却看着正厅里坐着的昌柏,一脸惊异“发生了什么事情,天晚了,你不回家,来侯府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jj总是这样销魂抽,那样陈年的信息让我有做梦的赶脚,抽抽什么啊,从我进了这里,大抽小抽,跟股票一样,喋喋不休。 ☆、72 暴风雨      “昌柏,我挺好了的,你不用担心,那些都是谣传。侯爷如今好好的,不过是这些年征战累了,想歇息一下,才辞了官职,想做个逍遥侯爷。”田娘笑吟吟的看着昌柏。      “姐,无论如何,这事情看着不太妙,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那位素传多疑善变,姐姐还是要早做打算。”昌柏看了看四周没人,低声和田娘说道。      田娘看着眼前的十五岁的大男孩,个子比施南生还要猛些,只是稍显瘦了些。大概来得急,头发上的束发冠都有些歪了。      “放心吧,你姐夫他心里有数的,他征战多年,官路通顺,心里的谋算怎么会少。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境地的。你啊,跑了的吧,看,这发冠歪了,姐给正一正。”田娘一边说,一边起身过去,动手给他理了下头发,正了正发冠。      “姐,谢谢,你好久没给我梳头了。”昌柏摸了摸被田娘用手理顺的头发,笑笑。      “你啊,大了后,那还让我碰你的头发。娘她还好吧,你来我这儿,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吧?”田娘看着唇角有了淡淡的胡须的昌柏,稚气未褪的脸上都是忧心,清秀的眉毛皱着。      “她们都挺好的。姐,你别打岔,我打算和侯爷谈谈,先接你回去避避。”昌柏深吸了口气说道。就是田娘再怎么说没事,他都无法相信。      “我都和你说了没事了,我如今可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了,弟弟,你信我,侯爷不会有事,我也不会的。”田娘楞了下,然后无声的笑了笑说道。      “不是我不信,刚刚我进府的时候,可是赶上施二老爷一家子出去,听看门的说,他们是搬回自己的宅子去了。他们可是一直都不肯离开的,你怎么解释这个?”昌柏狐疑的看着田娘。      田娘看了看四周,然后淡笑着说:“弟弟,不说他人,直说咱们,姐和你说话,知恩图报,方为大丈夫。你可还记得?”      “当年事,昌柏一日不敢忘,就是现在赴汤蹈火,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如今不一样,姐姐你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了,我。”昌柏的话没说完就让田娘打断。      “昌柏,你没忘就好。我如今嫁入施家,做了侯爷夫人,和侯爷如今是夫妻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总不能只享受荣华,经不起风雨吧。圣人有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我如果轻言离开,那样,我还配做你姐姐吗?”田娘认真的看向昌柏。      “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以防不测。”昌柏肃然起身。      田娘还没等说话,就听见门帘子响,姐弟一齐看向门口,就看到施南生背负一只手,笑着进来。      “夫人,内弟来了,怎么不通知我。呵呵,昌柏,正好我得了幅画,你和我一起去瞧瞧,你姐姐可说了,你可是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子。”      “妾身见过侯爷,您去那边,昌柏不是外人,我就没让人去打扰您。”田娘微笑着上前说道。      午饭后,施南生就带着杜宇等人,去了侯府旁边的施家别院。田娘只知道那是他从前所住的地方,不过还没机会去看看。      “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怎么叫打扰。”施南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田娘心里嘀咕,他们的谈话,他到底听了多少。仔细回想了下,没什么不好的,不利于他的语言。      昌柏连忙上前给施南生行礼问安,然后又说了两句,就和施南生一前一后去了前面的书房。      田娘看着他们离开,转身问向绿锦“侯爷不是去了别院,何时回来的?”      “夫人,我一直在门口,我怎么没看见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我看到的时候,就是侯爷掀帘子的时候。”绿锦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这位新主子,可真不是一般人啊。      田娘看了眼外面,今天是个大阴天,一天都阴沉沉的。也是,入秋了,到了秋雨缠绵的时候了。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看来这场雨小不了呢。      她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暗黑的天空,前后不过一天,她的生活环境却是天上人间的区别。刚刚施南生的样子,暂时看来应该没事。可是二叔急着搬走,一定是有了不好的传闻。田娘拼命的回想,天元十三年秋天的京城发生过什么,。      可是她满脑袋只记得那个秋天,她满怀憧憬的待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对,田娘心头猛的颤抖了下,继位的新帝,新帝好像不是太子啊。按道理应该是太子继位的啊,一定是自己记错了。      “夫人,二老夫人把厨房的人几乎都带走了,您看晚餐怎么办?”绿锦看着默不出声的田娘,忧心的问道。   “侯爷该是不挑食的,让黄鹂准备食材,一会我亲自做几个小菜。明天你去刘家,让舅母给我找几个声誉好的人牙子来,咱们如今有钱,还怕没人吗?”田娘转身微笑着说道。      柳氏把大部分的家仆都带走了,言说当年施家本就没下人的,那些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田娘请示了施南生后,都由着她挑,随她心意的选人。      本来侯府正主子就不多,又不是百年世家,统共不过一百多下人,柳氏自己就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乎都是粗使的,老弱的。田娘想不到看着那么大气的柳氏,做起事情来那样会算计。      其实她拿的已经不少了,几十人的身价,一千银子都不值。别说她自己的嫁妆里银钱就近两万,就说施南生上午给她的那袋子银票,那一千两也不过是其中的一张罢了。田娘相信自己的感觉,那袋子银票,绝不会是施南生全部的身家。      “夫人说的是,倒是我糊涂了。明天我就回去找大奶奶,刘家自己就有牙行的,要什么人没有。那些人要是留下,还得劳神打发查看的,如今走了也好,省的日后惹是生非的。”绿锦双手一拍,也笑着说道。      “嗯,和舅母说,外面的传闻都是不可信的,找些可靠老实的人就好。”田娘默然的说道。      “是,夫人,可是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安置?”      “让蓝叶去通告,原来干什么,还干什么。二房搬空的院子,你带着黄鹂和双燕让绿枫引着,清点然后锁上。等过两天,人都到了,我重新安排。”      田娘看着越发阴暗的天空,柳氏真够狠的,如果她没多了那几年打理谢家的经验,今天她恐怕会坐在这里哭吧。新婚四日,她还没机会欣赏下这庭院深深的平西侯府,就要接管一切,还是乱糟糟的一切。      “夫人,侯爷让人过来传话,说他不进来吃饭了,让人叫了席面,陪舅爷在前面吃。回头让人送舅爷回去,让夫人放心。”两人正说着,荷叶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也都十三四的人了,怎么总是这样毛躁。还有其他没有?”绿锦瞪了荷叶一眼说道。      “还有,也让人给夫人这边送了一桌席面来。”荷叶一看见绿锦,立马站好,不再乱动,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田娘微微点了下头,那人心细,想来是怕厨房的人都走了,她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吧。然后田娘又想,到底他都听见了什么,只是这话还不能问。      “既然这样,索性再多要两桌,今晚大家都不用开火了。绿锦,去拿钱,算我自己的。”田娘回头笑着说道。      晚饭后,外面就下起了大雨,让人往前面去看,说是侯爷和昌柏喝的正高兴。田娘梳洗后,就找了本四书看,看着那些字句,想起当年父亲的赞赏,田娘心头黯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听着声音,应该是施南生回来了。她赶紧下床,迎了上去。      “怎么没睡,不是说叫你不要等了吗?”身上有些酒气,不过脸上却没什么变化的施南生说道。      “还早,我弟弟他到家了吧?”田娘接过他的大氅。      “嗯,杜宇去送的,放心,都好。”施南生捏了下田娘的鼻子,嘴角翘了起来。      田娘闪开,然后叫了绿枫和蓝叶去服侍他梳洗。      施南生换了干净的月白色杭绸衫裤出来,就看到那个安静坐在炕桌边看书的女子,晕黄的灯光,好灯光下的女子,想起她下午的话,不用的让他心头一暖。      “早些安置吧,明天你可有的麻烦了,府里如今能用的人不多了吧?”施南生走过去,坐到炕桌的另一侧。      “嗯,还好,我不方便出府,打算让绿锦去找舅母,让她帮着找靠得住的牙婆子。”田娘放下书说道。      “嗯,你这样很好。婶娘这事做的过分,不过也好,不然日后更麻烦。”施南生倒是一愣,他还以为田娘会向他求救,毕竟她出身小家,没经历过这些,难免手足无措。      “侯爷,我什么都不懂,日后只怕会把侯府管的颠三倒四,还请侯爷先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才是。”田娘歪着脑袋看着施南生。      “怪你?怎么会,都是我从前留下的麻烦。唉,我离家多年,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婶娘她们就已经住了进来,颜卿也变得唯唯诺诺。这些年,都是婶娘打理,你说,如果为了个把下人,或是银钱闹翻,外人只会说我不孝,忘恩负义。”可能是喝了酒,也可能是憋闷了太久,施南生竟然开口说了很多往事。      两人正说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本声。      “绿锦,外面什么事,这么大的声音?”田娘看了眼更漏,快子时了。      “侯爷,宫里来人,宣你进宫。”门外传来杜宇的声音。      “你安生的睡,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这个给你,是我别院海棠阁的钥匙,你收好,东西都在我娘的画像后面,到时候颜卿就交给你了。”施南生抱了下田娘,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侯爷,我不会去别院,我就在这里等你,天要下雨,我们挡不了,可是雨总会停的。我那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田娘勉力稳住身体的颤抖,沉声说道。      她心里其实已经是翻江倒海,他这是相信自己,还是试探自己,这是托付自己吗,这是交代遗言吗?      “要听话,也许你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施南生安抚的摸着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侯爷放心,妾身明白。”田娘紧紧的抓住施南生的袖子,心里没来由的升起恐慌。      施南生放开她,转身抓起大氅,大步出去,田娘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一头扎进大风雨中,再没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ps:别院海棠阁是施南生以前住的院子的一间屋子,里面有他父母和他的画像。那院子里有颗海棠树,是他母亲当年栽下的。基本 他心情不好,或是有事都会去那边。 ☆、73 夜深沉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丑时都过去了,可施南生一直都没有消息。田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睁着眼睛,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思绪混乱,迷茫中,唯一清明的想法就是,难道这就是自己重生一回,逆天的后果吗?      “夫人,太晚了,你还是睡一会。婢子守着,侯爷回来就叫你。你这么熬也不行,明天多少事情还等着夫人分派呢。”绿锦勉强笑着,和田娘说道。      “施雨和杜宇他们几个还在外面守着吗?”田娘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施南生是带着田茁风和几个侍卫走的,把赵大壮和杜宇他们都留在府里,保护她的安全。      “是,刚刚是赵将军,现在是杜侍卫和施护卫。”黄鹂端着茶杯从外面走进来,听到田娘的问话回道。      田娘看着眼前这五个人,四个小姑娘,神情都很严肃和紧张,绿锦是严肃中带着忧虑,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这是怎么了,外面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乱了,慌了呢。她不信,她这样的努力生活,还会同前一世一样悲惨,不会的。如果皇上震怒,早就派人封了侯府了。既然没有,她怎么能先乱了阵脚。      “嗯,绿锦说的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我去床上睡,绿锦陪我吧,黄鹂你们四个都去睡吧。”田娘说完,起身下地,双燕连忙上前给她穿鞋子。      “是,夫人,丝丝姑娘带着绿枫她们几个也都没睡,一直在外面守着呢。”绿锦低声的说道。      田娘皱皱眉头,“出去和她们说,按着班次值夜,其他的人回去休息,都累倒了,侯爷回来谁服侍?”      这一忙活,她倒忘了那人还有个娇怯怯的美通房呢。想起和她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叹口气,这日后的日子可有的看了。      她这边安排着,外面忽然传来绿枫的声音,“夫人,田侍卫回来了。”   田娘顾不得礼仪,提起裙子就朝正厅跑去。      “你回来了,侯爷他现在何处?”到了门口,田娘喘息了下,稳稳心神,放下手里的裙子,疾步开门看向客厅里的那人问道。      身上已经淋透的田茁风,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摸了下脸上的雨水,躬身抱拳“禀夫人,侯爷安好,现在还在宫中。让属下回来禀告夫人,他大约明日中午才能回来。”      田娘听完,细细的看了看田茁风的神情,忽然“田大哥,圣上安好?”      田茁风身子一顿,他抬头看了眼田娘,心下暗惊,没想到这个小夫人,这样敏锐。连皇上身体欠安,都猜出来,难怪侯爷会起意迎娶。自家那个蠢婆娘,差点坏了侯爷的好事。      “不敢当,夫人还是叫我名字的好。禀夫人,王公公出来的时候,说圣上已经安好正和侯爷闲话。还请夫人放心,一切日后侯爷自会和夫人详解。”田茁风被田娘的一声声大哥弄的不好意思骗她,只好含混的说道。      这个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实在拿不准施南生的心理,毕竟这位夫人才进门不过四日。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也不用惶恐。”田娘听到这里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她这时候想起,这旧日的称呼也不能用了,毕竟她嫁给他的主子。她不介意这些,不等于施南生不介意。      “田侍卫辛苦了,刚刚我让人熬了姜汤,下去喝一碗去去寒气。”田娘换了称呼,微笑着说道。因为外面一直有人巡视,她让绿锦带人熬了姜汤驱寒。      “谢夫人赏赐,属下马上还要赶回去,就不喝了。”田茁风说完,躬身施礼,然后转身匆匆离开。      此时的施南生正站在皇上所居的乾清侧殿里,看着皇上寝房的门,一脸的忧虑。和他一样的还有太子,康王和几个成年的皇子,都是一脸的焦急,却都没一丝的动静。      想起那会被宣进宫,他知道一定是那些参他的折子又多了些罪名,皇上定是非常震怒,圣上本就多疑,自去年身体欠安后就越发的多疑了。他真搞不好,自己还能不能再走出皇宫去。      陈瀚那是他的亲侄子,却也是刚刚立了战功,给了个郡王的空头爵位,夺了陈瀚手里握着的兵权。他从南疆回来,就把出征南疆的兵权交了。可没想到皇上却把从陈瀚那里拿过来的兵权交给了他,还让他负责整个京城的安全。      太子私下里多次像他示好,都被他推脱了。可是皇上还是疑了他,前些日子赐婚,封赏,各种试探。他知道皇上这二年很看重康王陈清,太子地位有些动摇。      太子多疑的个性犹在皇上之上,他不想掺和到皇子之争中去,才会有了辞官的念头。正想着的时候,皇帝寝房的门打开了。      “无量天尊,各位皇子殿下,圣上此时已经醒了,宣你们进去。”广宣还是一身青色的道袍,白皙的脸色,清幽的眼睛扫了一下众人说道。      “父皇他可安好?”太子陈浈上前一步,焦急的问道。      “殿下进去就知道了。”广宣淡淡的说了句。      “多谢真人及时赶来,我替父皇给真人行礼,真人还请那边坐着歇息一下。”康王陈清一躬到地,诚恳的说道。      “康王殿下不必多礼,圣上初醒,身体还虚,不宜多说话,你还是赶紧进去吧。”广宣客气的说了句。      等众人都进去了,他转向施南生“侯爷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我没看错你。”      “真人不怪子恒夜半惊扰,就是子恒的福气了。”施南生听他这样一说,长出了一口气,语气轻快的说道。      他倒是不担心广宣怪他,他怕里面那位真有不测,这天就乱了,看他的神情,想来这一次的危关也该解除了。      “你大婚,我辟谷,还没贺你,这个给你夫人吧。她生辰属阴,常常会睡不安稳,带着这个会好些,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广宣从腕上解下一个紫檀色的木珠手串,递给施南生。      “子恒替内人多谢真人。“施南生赶紧伸手接了过来。他心里一惊,这老道真成精了,怎么会知道田娘常常睡不安稳呢。      “呵呵,可是在肚子里骂我?那也是个苦命人,你日后好生待她吧,自有你的圆满。你这性子越发的像你娘了,看着温和儒雅,其实骨子里是非常不羁的。”广宣子甩了拂尘一下笑着说道。      “真人认识我娘?”施南生浑身一震,细长的眼睛瞪大,他上前一步,“我娘她是如何的人?”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些年,他对于父母,只有十岁前的有限记忆。父母的生平却是从无人提起,甚至他从没见过外祖家的人。他问过祖母,可祖母只说,她母亲是独女,父母俱亡,其他的都讳莫如深从不提及。      祖母她一直对母亲颇有微词,而且,颜卿的长相酷似母亲,也因为这个,祖母才会那样不喜颜卿,任由二房妹妹欺负她。      “你娘她是个很美好的女子,日后你如果想知道,就去我那里,我给你解惑。那些事情,你大婚了,也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了。嗯,你娘,你爹,就是圣上也是认识的。好了,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你留一会,圣上会见你的。”广宣子脸色暗淡了下,然后说了句,就转身离开了。      大约过了半刻钟,寝房的门打开,太子和康王等皇子就都陆续的出来了。施南生抱拳行礼,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都走干净了,乾清宫的首领大太监王彻,看了眼施南生,不由的眉开眼笑躬身说道“平西侯爷,圣上宣您进去呢。”      “呵呵,子恒啊,快起来,快起来。过来坐,没了外人,不由拘礼了。”当今的圣天子陈通,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圆胖的脸,折腾了这半宿,倒是变长了点。      “臣不敢,臣站着就行了。”施南生躬身站在那里。      “呵呵,坐下,坐下,让你坐就坐,今天不叙国礼,咱们叙家礼。想当年,我和你父母那也是吟诗作画,纵酒放歌,同游同乐的。”皇上看着施南生笑着说道。      可是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就暗淡了“唉,没想到他们去的那样早,这一别有十六年了吧,我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多久了,也快去找他们了。”      “皇上春秋鼎盛,必能长命百岁的。这一次不过是意外,您千万要保住身体,这天下还得您来掌舵呢。”施南生坐到王彻搬过来的一个绣墩上,小心的回道。      果然广宣子是在提示他呢,只是皇上怎么会认识他父母,就是祖母也从没提起过。父亲母亲留下的札记里,也从没记载。多少人都说他和皇家有关联,不然不会小小年纪就封将军封侯的,难道是真的?      施南生面上没变化,可心里却因为皇上这句话,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甚至想父母的死因会不会也有问题。      “你啊,是个好的,我倒是没看错你。今天多亏你找来国师,不然,哼,我可就如了某些人的意了。”皇上忽然哼了一声,脸上有了怒气。      “臣也是病急乱投医,还请皇上恕我不告而请之罪。”施南生说着就跪了下来。      “朕心里有数,刚刚国师可是说了,你那凶巴巴的的样子,连他都吓倒了,呵呵,这几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这杂毛老道有怕的时候啊。”陈通想起广宣的表情,不由的大声笑了起来。      “臣也是急了,冲撞了真人,您日后可得给臣说句好话,不然道长可是通灵的神仙了,臣这一身的煞气难免让他看不顺眼,给个什么障眼法,臣可躲不了。”施南生赔笑说道。      “那倒不会,他这辈子就服过一个女子,那就是你娘。你这小子,都是打仗打傻了,你不想想,那年他为什么会那样拼命救你,呵呵,那是因为我们都答应过你母亲,要善待你。他刚刚还提示我,要善待你。”年老的皇上,喃喃的说了这些就不再说话。      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陷入了往事的回忆。而施南生心里,却是更加迷惑,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国师和皇上都这样怀念。会让他父亲那一代才子,当世的状元郎,不顾幼子幼女,一心求死追寻爱妻而去。      “子恒,你父亲他,做官不如你,可是却是痴情的人。他做到了生死相随,一生不负。你娘她也求仁得仁,得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方面,你我不如你父亲多矣。”老皇上和目挥手“天要亮了,你也回去吧,你还是新婚呢,去陪你的小妻子吧。”      皇上嘴里的施南生的小妻子,此时躺在床上,只是那人一直没回,她怎么也睡不安稳。她闭着眼睛,雨慢慢的停了,她没睁开眼睛,却知道,今天是八月初二,月亮是没有的,可是星星一定又多又亮的。      胡思乱想中,有一丝动静她都会睁开眼看看。就这样时睡时醒,当天边最后的一颗星隐去,田娘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就爬了起来。      看着临窗炕上沉沉睡着的绿锦,她微微叹口气,本想跟着她能享福呢,谁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她没叫绿锦,而是一个人悄悄的出去。      呼吸了口清新微凉的空气,淡淡的泥土的清香让她昏沉的脑袋很快就清醒了。来到小厨房,看着昨天黄鹂她们几个整理好却没做的食材,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碧绿有些蔫了的黄瓜。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她咧了下嘴,这里本是有值夜的厨娘的。      “侄媳妇,这两人是我看着他们这里也没个能做菜的人,才买了送来。如今,你来了,自然是用你的人,他们也未必能和你心思,我就带走了。”想起那二房的婶娘的话,她摇了下头,然后拿起刀,按着黄瓜,刷刷的切了起来。      田娘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无耻到那样的地方,吃着施南生的,拿着施南生的,最后连两个婆子都不放过。不知道柳氏是如何和那两个婆子说的,她们两个只说凭主子做主,根本不说想留在侯府,这样的人她也用不起。她懒得和柳氏置气,二话没说,就让他们去了。      等绿锦和黄鹂等人进来的时候,田娘已经做好了两个热菜,两个凉菜,正在准备做鱼汤的材料。      “夫人,有我们呢,您怎么亲自动手了呢?”黄鹂上前急切的说道。      “好久没做了,手都生了,嗯,一会如果侯爷早上没回来,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田娘提着鱼尾,给那鱼去身上的土筋,这个筋不除去,那汤怎么会都会有土腥味的。      田娘嘴里的侯爷,此时正被乾清宫的大太监,王彻引领着往外走。      “侯爷,这次多亏了侯爷。按理咱家得给侯爷磕头的,可是这人多眼杂的,怕对侯爷不好。咱家就给侯爷行个礼,日后侯爷必定富贵延年的。”田茁风嘴里的王公公,乾清宫的首领大太监王彻此时正一手抱着拂尘,一手抹着眼角的泪水说道。      “公公说的这是那里的话,该子恒感谢公公提醒,给了子恒一个为皇上做事的机会。公公的恩情,子恒日后必报的。只是这事日后不要再提了,圣上是真命天子,自是有圣人保佑的。”站在乾清宫的门口,施南生一脸温和说道。      “如果不是侯爷及时的请来国师,得,都是咱家多嘴,无量天尊,自有三清祖师爷护佑皇上的。侯爷,这天不早了,您是在宫里歇会还是回府?”王彻笑着打了下自己的,然后转开话题问道。      “回府,不瞒公公,家里的那个,出身市井,这突然的,不得吓成什么样呢。”施南生笑着说道,一夜没睡的脸上,有些憔悴。    作者有话要说:本市进入桑拿天,不知道亲们那里如何,天热能不出去就不要出去,免得被紫外线晒坏。 ☆、74 青玉案 捉虫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施南生出了乾清殿,找到田茁风,在王彻的引领下,从侧宫门出去,打马回府。      一夜大雨,满地落叶,干净的空气里,骑在马上的施南生,心里却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一夜,跌宕起伏,他越发的了解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了。他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到,在京城为官可比上战场要累的多啊。      想起昨晚,他叹口气,昨天皇上在某些有心人的撺掇下,一定是起了杀心的,不然不会那样急着召他入宫。也许他表现出一点犹豫或不服,都可能被当场拿下。当然这些,王彻是绝不会说的,那人绝对是最忠于皇上的人。      在路上他也问过宣旨的太监,可太监却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皇上很生气,太子也在宫中。当他顶风冒雨的来到乾清殿时候,刚到殿前的遮雨行廊,宣旨的太监还没来得及去复旨,就听见大殿里传来惊呼和奔跑的声音。      “父皇,您怎么了,这是?”施南生听出这是太子陈浈的声音,清朗而有些尖利。      “圣上,您怎么了?别动,都别动,快去叫太医来。”这尖锐而嘶哑的声音,施南生也不陌生。      这是不离皇上左右的首领大太监王彻的声音,此人在皇上还是默默无名的皇子的时候,就跟着皇上。据传当年曾一同上过战场,算是共同出生入死过。后皇上登基,他自愿净身入宫陪护皇上。   那期间发生什么,让他宁愿断子绝孙也要陪伴皇上,年代久远,施南生不知。只是皇上对他的信任,不亚于对国师广宣道人的信任。      “王公公,这地上这么凉,父皇可是怎么受的了,赶紧抬到龙床上才是正理。”太子隐隐恼怒的声音传出来。      “不行,太医曾说过,这种情况不能挪动。殿下,咱家跟了皇上一辈子了,知道如何服侍,如果错了,皇上醒来自会打罚,咱家愿领。”王彻坚持的声音。      “你是什么阿物,罚你能顶父皇的安危吗?闪开,我不能让父皇躺在这冰冷的地上。”陈浈压着声音喝道。      “国师也和杂家说过,一旦有这样的情况,决不能乱动。”      “不行,滚开,我没听过这个,凭你说,怎么可信。”      王彻焦急的嗓音,又看身边的太监早就飞奔入雨中不见了,这种突发的情况,让施南生心里一动。如果皇上现在出了问题,太子必然会马上登基。他这人,一向刚愎自用,又和皇上一样生性多疑。他赶上今天这样事情,那他施家有可能就此万劫不复。      心思电转间,施南生已经一脚踏进大殿,看着陈浈拉扯王彻,要去扶倒在龙案后面的老皇上。他眉头皱了下,上前一步躬身说道“臣施南生拜见皇上。拜见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圣上这是怎么了?”      “施侯爷,圣上往日对你如何,你如果有心,就快去请国师过来,圣上的安危就在侯爷身上了。”王彻看到施南生,如逢亲人,高声说道。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呼喊声。      “不可,施侯爷可是父皇宣旨进来的,怎么能不复旨就出宫。如果需要请国师还该由孤王前去才是。”陈浈不知道想了什么,忽然说道。      “殿下,外面雨大,就由某家去请国师吧。”施南生不再往前,而是抱拳说道。      他看到后堂又转出来几个太监,其中有王彻的徒弟小常子。王彻和他的徒弟小常子武功都不弱,太子的身手是无法相比的。      “不可,太医来了,父皇马上就会醒来,你如今可是待罪之身,不可随意离开。”陈浈皱着眉头说道。      施南生也不看他,而是看向一身湿透的太医,他拎起那人的衣领,“太医,如果皇上今日有了任何不测,施某但有一口气,必会灭你满门全族,你信是不信?”      他语气平平却让人胆寒的声音,让那太医身上一哆嗦。“侯爷,侯爷,属下不敢,侯爷放心就是。”太医哆哆嗦嗦是回道。      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太医,也都看了眼一身杀气的施南生,都跟着点头。      “施南生,啰嗦什么,还不快让他们过来给父皇看诊。”陈浈一脸阴沉的看着施南生。      他眼睛转了转,又说“这些都是父皇常用的太医,施爱卿就不要再去打扰国师大人,他老人家如今正辟谷呢,你就是去了,也是见不到的。”      “侯爷,国师曾经说过,一旦皇上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去找他,否则恐有其他症状出现。这样的天,其他人都未必能出城,只能劳烦侯爷走一遭了。”王彻一边护着皇上,盯着太医,一边朝施南生说道。      “胡闹,你这是在咒父皇。拦住施南生,他如今刚刚被父皇罢免,如果耽误了怎么办,既然是这样,由孤王去就是。”陈浈朝门口的侍卫吩咐道。      施南生看着陈浈阴郁的表情,显然也是知道皇上的病,如果没有广宣是会很危险的。      “殿下说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是一国储君,这些体力上的事情就由我等莽夫代劳吧。”施南生朝太子抱了下拳。      在那两个侍卫,还没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施南生快如闪电的,飞腿和手刀,撂倒了。在陈浈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他转身飞奔进暴风雨里。      他一个人顶风冒雨的飞马出城,的确如王彻所说,那些守门很给他面子,一点没废话就开了城门。他冲进了广济道观,把正在辟谷的广宣子给拉了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康王和其他皇子,还有皇后和几个妃子竟然也在殿里。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他无从知晓,只不过他却看出来,这乾清殿里的宫女太监都不是一般人。      “无量天尊,圣上如今体弱,女人属阴,对圣上有妨碍,还请各位娘娘移步。”广宣子口宣道号,一句话就把皇后和妃子都撵了出去。      “青年男子阳气旺,尤其施侯爷,你身上的杀气正是皇上如今所缺的,还请各位殿下侯爷门外护法。”      广宣又一句,他和太子及其他皇子就却被留下,以护法之名。      施南生神色漂游,刚刚想到这个,就被身边的侍卫打断。他掀了下眉毛,拉了下缰绳,转过头看去。      “侯爷,属下是问您,直接回府还是去别院?”田茁风又重复了一遍。      施南生这才发现,自己的马已经停在别院的门口。想起父母,他心头的疑惑更重,这些年没人提起,难道是因为和皇上有关不成?      可是父母成亲是在皇上继位之前,而皇上继位后不过几年,他父母就相继去世。他父亲从新皇登基后就再没有入仕,虽然是状元出身。他不是没问过,可祖母说父亲身子不好,不能再入朝当官。      那些年,他能看得到的就是父母的恩爱,而当年家里大部分的收入,倒是母亲经营店铺所得。她娘那样清丽如花的女子,一手的好算盘,曾经让他羡慕不已。想到这个,忽然想起,他新娶的夫人,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的。      想起广宣的话,他现在真想冲去问,只是理智告诉他,那老道至少还得辟谷十天才能出来。为了自己的一点疑问,再闯道观就是他的不对了。      “回府,你们也都回去休息。”想到那女子那晚温暖的灯光,本想说别院的他张口却变成回府。      不止他楞了下,田茁风更是楞了下。侯爷历年来,只要在京城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别院渡过,尤其是这种情况下。又想起昨晚见到的田娘,不由的咧嘴乐了,看来他很快就会幼主子了。      “再等一会,如果侯爷还没回来,那些菜你们就端去吃,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这几样比较清淡,留着给侯爷中午用。侯爷忙了一夜没合眼,必然是没胃口的。”田娘重新洗漱后,回到正厅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的笑着分派。      “怎么就知道我没有胃口呢,我胃口好着呢。”      “侯爷,真是侯爷回来了。给侯爷请安,婢子都急死了。”一道清丽的声音在施南生身后响起。      田娘听到低沉微有暗哑的声音,不由的惊喜的转身看去,就看到还是昨天那一身袍服的施南生,含笑站在门口。她刚刚要奔过去,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定住了。      “你不是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出来做什么。这天还凉呢,回去吧,有时间我会去看你。”施南生看着一身淡蓝对襟褙子的,白色挑线绫裙的丝丝,微微皱了下眉,说道。      “多谢侯爷关心,婢子都好了。婢子一个下人,怎么能总休养,也该出来服侍夫人和侯爷。”丝丝蹲身施礼,然后一脸清淡的微笑,看向施南生。      “嗯,你给夫人请安后,就回去吧,看你那脸色也不好。”施南生说完,就进了正厅。      田娘还端坐在餐桌前,她不想出声去打扰那一对丽人。他们的对话她自然听的清清楚楚,本来看到他的那点惊喜,随着他们的交谈,都随着院子里的风飞走了。      她怎么又忘了,他还有的爱宠呢,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妾室和爱宠。她不能再动心了,她只要做好侯夫人就行了。最起码她昨天的猜测还是对的,施南生他不会有事,皇上也不会出问题。那她也不会有事,她弟弟和娘亲也都会好好的,至少这一二年还能太平。      “奴婢给侯爷请安。夫人可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又忙了一早上给侯爷准备这些。”绿锦的声音提醒了田娘。      她缓缓的站起来,微笑着看向那人“侯爷回来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他们准备就是。”      “这些就不错,都是你做的?怎么做了这么多?”施南生上前看才发现,桌子上至少有十三四道菜,荤的素的,热的凉的,蒸的,炸的,汤汤水水都有。      看得出做的人,心绪比较乱,这些菜用的食材重复的比较多。有炸排骨,还有红烧排骨。凉拌了豆花,竟然还有道豆腐汤。什么红烧鱼,红烧蹄髈,炸刀鱼,虾仁炒白菜,鲫鱼汤,菠菜鸡蛋汤。      最妙的那只荷叶鸡,透着热气,飘着荷叶的清香,一看就知道是他院子里荷花湖的荷叶。还有一盆子热腾腾的米饭,和一盘子包子。      “曾听颜卿说,侯爷喜欢红烧蹄髈,红烧鱼,刚好厨房有这些食材,我睡不着就做了些。其他的都是随意做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侯爷还是别用了,免得不和口味。”田娘淡然的说道。      施南生看了看,坐了下去,捞起筷子就朝红烧蹄髈而去,“我一向就不挑这些,看着都不错,我还真是饿了,你吃过没有,一起用些吧。”      丝丝跟在施南生的身后进来,因为他们夫妻说话,她一直也没出声,和绿枫她们一样侍立的一旁。她看着那新夫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到底是年轻,一夜的折腾,也没让她有一丝的疲累,倒是眼睛更加清亮了。      “噢,对了,你刚说,这些是给我准备的吧,那个你们也不用都在这里服侍,下去吃饭吧。”施南生吃着那入口即化的蹄髈,含糊的抬头说了句。然后接着筷子就朝那荷叶鸡而去,一边吃着一边叫好。      田娘看着眼里都是血丝,腮上有了青虚的胡茬的男人,低头忙碌着那些饭菜,根本不提她刚刚的提议,她是真的觉得他吃不了这些,可是人家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她也只好让她们自己再去做去。      “黄鹂和蓝叶,今天你们两个辛苦些,去厨房给大家准备伙食。简单些就行,晚上厨娘就会来了。绿锦你带她们都出去忙吧,有事我会叫的。”      她看向那个服饰清淡,长相艳丽的女子“丝丝姑娘身子不好,就回去歇着吧,绿枫,你去帮侯爷把沐浴的水备上,一会侯爷会用的。”      “婢子给夫人请安,如今院子里人本就少了很多,婢子没事了,这就和绿枫妹妹一起去给侯爷准备东西。”丝丝咬着嘴唇说道。      “嗯,侯爷,您看丝丝姑娘这?”田娘微微皱了下眉头,这姑娘是真聪明还是有所依仗,她懒得想,既然她不肯听自己的安排,那就让她的正主子管吧。      “夫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院子里不缺你一个服侍,按夫人说的做。”施南生放下手里的筷子,看向丝丝,脸色明显不悦。      “是,婢子遵命。”丝丝身子微摇晃了下。      田娘打量了她一下,淡施脂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那幽怨的眼神,却让田娘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她觉得自己好像抢了那女子的心爱的东西,而被嫉恨。想起前世的遭遇,她不由的心里开始提防起来。      “姑娘是这里的老人了,等姑娘养好了身子,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姑娘呢。”田娘温和的说道。      看着那女子走到门口,田娘开口:“侯爷,那包子是素的,豆腐鸡蛋的,您尝尝,我素日最爱吃的。”      “嗯,好吃,素日也听说你做的饭食极好,不过这恐怕是我第一次吃你亲手做的呢。只是日后,不要再做这么多,太累了。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坐下吃饭。”施南生温和的说着。      田娘扫了那走到门口的女子,她明显看到那女子脚步踉跄了一下。      “是,妾身这就过去。”田娘答应着。      绿锦很贴心的给他们把门关上,然后她自己在外面守着。看到丝丝那黯然的样子,她呸了口,没见过这样的,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在主子夫人面前和侯爷撒娇。哼,这样没个眉眼高低的,看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回身坐到施南生的对面,给自己盛了碗豆腐汤,拿了个包子,慢慢的吃着。      秉承食不言,她默默的吃着看着。她准备的这些菜,每样量虽然不大,可是绝对够她和绿锦几个人用了。她看出,施南生人虽然不胖,可是这饭量不小。汤和素菜没怎么动,其他的却被施南生风卷残云般,每样都没剩下多少。      “可是担心了?昨晚我是一时着急,怕有什么不测,可是吓着你了?”施南生吃的很满意,总算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问道。   “在其位,谋其政。侯爷,既然我担了夫人的名号,担心也是应该的。何况我认为,侯爷一向命好,我跟着侯爷,也必然能大吉大利的。”田娘大眼睛里含着笑意,看向施南生。      “呵呵,看来小舅子说的没错,你的确读过很多书。你啊,这一回,是国师帮我渡了这个劫难。以后没事了,我无官一身轻,也有时间帮你整顿咱们这个侯府了。”施南生笑着说道。      路上他也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广宣来了,又和皇上提及他母亲,让皇上想起往事,他此时还真说不好在那里。多少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到如今也不过还是将军而已。      从前他也想过,不过都归结到皇上提拔年轻将领上了,现在看来他这个侯位可能也和他母亲有关。这个事情,等道长出关,一定要问个明白。      “国师,你说的是广宣真人,侯爷,我听人说,他是开了天眼的人呢,真的吗?”田娘这回是真的被提起了精神,那国师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啊。      “都是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是能预测些什么,诺,这个给你,是他送你的,送你总是睡不安稳,带上了就没事了。”施南生一拍脑袋,连忙从袖袋里拿出那个紫檀木珠来。      田娘脸色刷的就白了“你说什么,他知道我睡不安枕?”那人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知道她是逆天重生的不成?      “呵呵,瞧你吓的,他还知道我那天中毒呢,好了,你收着,过几天我带你去拜访他。得了人家的好东西,你也该去拜拜的。我去梳洗,然后我先休息一下,有事你叫我就是。”施南生笑呵呵的起身。      “侯爷,这个给您。”田娘从荷包里拿出昨天他给的那把钥匙。      “嗯,回头我带你过去看看,如今你是我夫人了,日后这些东西就都你保管好了。”施南生想了想,接过了那钥匙。    ☆、75 家务事上      施南生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下,等他回到卧房的时候,只有田娘自己在整理床铺,。      看那娴熟的动作,就知道从前是常做的。施南生想起她家的环境,那时候好像只有一个老妈妈,想来还是不习惯使唤那些丫鬟。      看她瘦削的背影,想到这两天的事情,心里喟然,这真是难为她了。      刚进门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能如此沉静,这是一般大家闺秀也比不了的。如果是颜卿,恐怕是会一直哭到现在的。      田娘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向他笑着问道:“侯爷,这么快就洗好了啊,您是歇一会,还是现在就睡?”      “嗯,现在睡一会,回头不定还有什么事情。”施南生想了想,中午过后,一定会有人过来找他的,还真得抓紧眯一会。      施南生看着她柔和的笑脸,本来因为父母和皇上的往事而烦躁的心情,渐渐的平稳了些。清淡柔和的嗓音,让他堵塞的胸口松快了不少。      “侯爷,咱们府里如今可用的人不多,您看?”田娘不知道经历了昨晚,施南生是怎么样的打算。      他如今被罢免,是要缩减支出,闭门谢客以证明自己的清廉,还是维持以往的场面。      虽然平西侯本就没怎么张扬奢华,可是侯府院子多,地方广,就是没人住那也得搁人看着些。      内宅如今除了她陪嫁的这几个人,就施南生本来的大丫头四个,还有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其他院的粗使都加起来不过十多人,还都是什么花匠,马夫,扫院子的。啥叫墙倒众人推,这还没抄家呢,就都先跟着二房跑了,可见那些下人平时都拿谁当的主子。      “你看着办吧,不过如今府里就咱们两个主子,剩下的那些人不能用的,趁着这个机会,你都清理一下。那些空的院子你也看着处理一下。也不用担心银子,那天那些不够的话,回头我再给你。”      田娘看走过来的施南生,半敞着的白绸寝衣,露出健壮的胸膛。他看着瘦,其实身上是不瘦的。她心里想起那晚,脸不由的红了下。暗暗啐道,这男人,怎么不好好的穿衣服。      施南生倒是没感觉,越过田娘,就倒在香软的棉被上,然后四肢放开的看着田娘。      田娘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转身往下放帘帐,微笑着说“买些下人用不了多少的,那些银子,没有意外都够用几年了,侯爷倒不用再给了。”      这人,那一沓子银票二万多两,如今一个颜色好的女孩,也不超过十两二十两的。就是买百八十人,也不过一两千足够了。      “嗯,那就好,你如果不方便找牙婆子,不如让田茁风给你跑一趟。”      “谢侯爷关心,妾刚刚已经派绿锦去找我大舅母了,没意外的话,午后人也就到了。”田娘在锦账外面回道。      “你做的很好,这府里没有长辈,你昨个也没睡好吧,一会也抽空歇息下。”隔着锦账,施南生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妾身不碍的,一会去那边歪一会也就行了,以前比这熬的时间还长的时候也是有的。倒是侯爷累了一夜,安生的睡会吧。”      闻着被子上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听着轻柔悦耳的声音,本来困倦的施南生,倒是精神了许多。      “你过来看一下,我这里有什么东西。”      “好的,侯爷。”刚要离开的田娘听到锦账里面男人的话,赶紧的撩起帘帐看过去。      她张眼望去,还没看到什么的时候,就被人一把拉到一个热乎乎的怀里。      一串低沉的笑声从田娘头顶响起来。“呵呵,小丫头还真过来了。”      田娘脸腾的就红了起来,这大白天的,她赶紧挣扎“侯爷,快放开妾身,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这是我的地盘,谁敢胡说八道。”他一个翻身,侧搂着田娘,亲了下她的发顶“你别怕,我就是想抱抱你,你也累了,就在这里陪我睡会。”      田娘刚想说这不和规矩,可是想起从前,她咬咬牙,不再挣扎而是任他搂抱。这个男人才是她这一世的靠山,今天她推了他,明日躺在他身边就可能是另一个妖娆的女子了。      施南生迷离着双眼,在田娘脸上亲了几下,然后把手放到她怀里,摩挲揉捏了会。“唔,你身上真香,真软。”      田娘被他揉搓了一阵,正当她担心那男人兽心大发的时候,她该不该阻止,忽然那人的手不动了,头上竟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忍着羞涩睁开眼睛看了眼,那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神色,嘴角还微微的翘起,他竟然睡着了。      她想脱身,可是显然不行,他咕哝一句“睡吧,不要跑”,胳膊又紧了下,田娘的小脸直接就贴到他敞开的胸膛上去了。      那人的手又滑到她的腰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摸了两下。田娘此时的心跳的都要脱了腔,又羞又怕又新奇。      她想,这是不对的,她可是正妻,这些都是那些姨娘通房才要做的,然后又想,那些做姨娘和通房的是不是就是这样,才会引导那些男人舍不得呢。      过了大约一刻钟,总是施南生睡的沉了,田娘才从他怀里挣脱。虽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可是这样清楚的看着入睡的男人,田娘还是第一次。      起身看着凌乱的衣服,又摸了下凌乱的头发,她叹口气,衣服自己可以换,可这头发,她却只会简单绾发,瞪了眼睡的香香的施南生。      田娘勉强绾了了发髻,用两只簪子固定住,然后换上一套大红的衣服,走了出去,外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呢。      昨夜的雨下了一夜,八月初的天气清凉舒爽,屋檐上如今已经不再滴答答往下流淌,可是地面上却是一个小水洼一个小水洼的。      自进府以来,田娘还是第一次好好的看这个侯府。      舅母刘氏给她讲过关于平西侯府的事情。      据说平西侯府前身是前朝名将陆锡山的宅邸,陆家在本朝圣上和前朝太子的皇位争夺战中站错了位置。圣上一登上皇位,就抄家罢官,没收了家产。      此后这宅子就赐给了当年的忠勇将军杨铁衣,后来杨铁衣镇守北疆有功,皇上赐他为忠勇侯,在公侯居住的皇城区另外赐了宅邸。      此宅就空了下来,刚好那年施南生在西宁打了胜仗,皇上封他为神勇大将军,要赐他宅邸,他就选了这里。因为这个宅邸,包含了他从前的家,他父母在时候的家。      至于为什么他父母的房子会卖给杨家,刘氏却是说不清楚。但是施南生却在封侯后,还是没换宅邸,皇上因此又赏了他其他的田园土地作为补偿。      也因为不在皇城里,这将军侯府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      前院是施南生处理事务的地方,据说书房,议事厅,车房马房和下人所居的都在前面。因为前面有施南生的幕僚和侍从,都是男人,田娘不方便过去,只是听绿枫说了说。      据说施南生在京城大部分时间是在别院那边。而别院,没施南生同意,田娘不打算去看,毕竟那是他的圣地。还是在他同意最好是陪同的情况下,她再去瞻仰公婆的旧居吧。      在内院这里,田娘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她趁着绿锦还没回来,带着几个丫头,由绿枫跟着介绍,到处走了走。   入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凉,一路上到处都是落叶。田娘扶着黄鹂的手,一路慢慢的看着。      那天她接旨看到的阔朗的大厅,就是内院和外院相交的一座五间正房。上面的牌匾上,黑底金字,三个规矩厚重的大篆,祥瑞堂。      “这字大气,厚重,一看就是臂力过人所书。”田娘看着那三个字赞叹道。      “夫人有所不知的,那是侯爷当年亲笔所提。夫人可是慧眼识英雄之人。”绿枫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们侯爷竟然还写的一手好字。”田娘脸一黑,她还以为是皇帝赐的呢。      “夫人,侯爷当年可是中过秀才的,可真正是文武全才的。”绿枫笑着说道。      田娘点头,原来还是中过秀才的书生啊。不过她没问那为什么不去考状元,如果这丫头知道,那世人估计都知道。      接着看到的就是,祥瑞堂左边的院子是练武的演武场,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箭靶子,沙袋,什么的都齐全。      “这边是练武累了歇息的地方,侯爷很少用,大部分都是二老爷和三位少爷用。”绿枫指着右侧的一间偏厅说道。      据说施南生以武发家后,二老爷也号召他的儿子们习武。不过倒现在,也没什么进展。      往后顺着一条青石甬道再过两个月亮门,是五间五架的正院了。田娘知道,这是她现在所居的院子。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松涛居。她不敢再夸那字,显然也是那人的手笔。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重重叠叠的厢房耳房倒厦的,目测这个院子里至少有二十几间房。      想来当年杨家是给小妾通房准备了不少屋子,这是准备开枝散叶,光宗耀祖的啊。可惜的是现在这院子,小妾还没有,通房只一个。想起丝丝,田娘皱了皱眉头。      “夫人,您可回来了。先别走,侯爷刚刚醒了还问起过。如今,等着夫人吃午饭呢。”蓝叶匆匆的里面走了出来,屈膝行礼说道。      田娘本也走不动了,而且她也打算歇歇,等绿锦带人回来,她还有挑人呢。      “嗯,我真是有些累了。只是你们两个都在这里,那谁在那边服侍侯爷呢?”田娘看着蓝叶笑着问道。      “奴婢和院里的几个妈妈张罗的午饭,如今芍药在侯爷跟前服侍呢。”蓝叶说完,低头撇了下嘴。      那个小贱人不就是想勾搭侯爷吗,还担心她去抢。哼,当谁都稀罕给人做妾啊,喜欢你就去试,别说新夫人能不能容,就侯爷那脾气,看你怎么死。      “哦,你先去说一声,我去梳洗一下就过去。”田娘淡淡的笑了下说道。      她想起那个容貌不亚于丝丝的妖娆丫头,那样的眼光,她当年在谢文磊的丫头眼睛里见过。如果他刚刚抱了自己,就去抱丫头,那这样的人,就更不值得她用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纠结,大家将就看吧。本来近万字,改来改去,就剩下这些了。 ☆、76 家务事下      田娘带人往西稍间去准备梳洗下,蓝叶看了眼正房东间,咬了下嘴唇,正想着要不要提示一下这位小夫人,那个丫头的爬床之心。      没提放屋里飞出来一个人, “噗通”一声,落到蓝叶的面前,饶是她平时最是胆大不饶人,也吓的脸色煞白,差点跪到地上。      田娘走在前面,听到后面的声音,不由的回头看了眼,也楞了。那地上,娇蓝比甲,粉白裙的不就是刚刚蓝叶提的芍药姑娘吗?如今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夫人,侯爷出来了。”黄鹂吓的掩嘴,然后看向门口,却更是一哆嗦,说了句,就垂下头,不敢看那人。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本来一脸森冷的施南生看到田娘,神色才缓和了些。      田娘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女子,不由的开始重新审视施南生。此人面相书生,可这行为却武生了,难怪人称煞神啊。      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安静的回了句“妾刚刚走的有些出汗,怕有味道冲撞了侯爷,打算去洗一下。”      “嗯,我等你吃饭。”施南生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女子,转身进去了。      田娘看了眼芍药姑娘,可怜的,脸部朝下,大雨过后,地上都是水渍,如今已经是一脸的污泥脏水了。地上的女子此时已经醒转,正掩面低泣。      看施南生进去,她无奈只好转身看着蓝叶“你扶她下去,问问那里不好,不行就找个大夫看看。”      蓝叶答应着,过去扶芍药。田娘继续去进行她的梳洗之旅,不过本来打算的慢慢变得迅速,她还不想惹怒那个男人,那天也被扔到门外去。      当她再回来的时候,施南生果然还在餐桌前坐着,屋里现在服侍的是绿枫一个十多岁的小丫头。      “夫人来了,侯爷,可以传菜了吧。”绿枫屈膝像田娘行礼,说道。      施南生点点头,田娘给他行礼问好,然后坐在他下首,看着菜一道道的上来,沉默不语。      “刚刚没吓到你吧?”施南生忽然出声。      田娘楞了下“有点,不过没事。”      “芍药是婶娘送来的,身契应该还在婶娘那里,过几天,让人把她送到婶娘那边去吧。”      “是,妾身记住了。”      简单的几句话,然后菜齐了,两人默默的吃饭。施南生照旧吃的很快,田娘照旧吃的很少。      她正低头数着饭粒,忽然那人又问道“下午我要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等了。”      干巴巴的一顿饭后,施南生去了前院的书房。田娘本想小睡一下,但是绿锦回来了,她只好打消那个念头。      “大奶奶说,明天就让人过来,她先筛选一遍,然后夫人自己再挑挑。现在怕外面的找的厨子不明底细,她们两个,是太太回娘家和老太太要的人,让夫人先将就着,好,就留下,不好打发了就是。”绿锦指着院子里的两个年轻妇人说道。      田娘叹口气“都是我不争气,让舅母跟着操心。如今形势不好,我也不好出去,改日缓解些,我亲上刘家给老太太行礼。”      这个时候,连二老爷一家都釜底抽薪的跑了,她连郑家都没去问,怕不行。就是刘氏,她心里多少也不靠谱,可是买人这事她对那些牙行实在不熟悉。      “奶奶说,改日她来看你,她说谁都有三灾八难的,这回让夫人放宽心,侯爷必定能逢凶化吉的。”绿锦小声的和田娘说道。   “嗯,借舅母的吉言了。你去歇着吧,我一会要去逛逛这宅子。”田娘说道。      “夫人,我让她们进来给您磕头,然后带她们下去安置,回头我跟您一起去,这么大的宅子,我还没逛过呢。”绿锦笑着说道。      看着绿锦出去,田娘一丝的困意都没有了,看着手上的人员名单,如今剩下的共计二十一人。这些人包括四家和施南生院里的几个丫头。除了丝丝是当年跟着先老夫人的,其他的都是封赐将军府后,先老夫人当年从外头买的。      据绿枫说,当年买的人大约上百,包括她和蓝叶都是老夫人买的。这些年陆续有些被二老夫人打发,有一大部分跟着颜卿做了陪房,其他剩下的就是这些。      二老夫人有一样是没说错的,就是她带走的都是她后买的。针线上的,采买上的,大小厨房的,都是她后来安置的人,所以如今都空下来了。      好在绿锦的男人长庆还是挺能干的,昨天交接的时候,就带着外院的几个人,直接把采买什么的都接下来。      府里统共就他和施南生两个主子,如今这种局势,田娘觉得还是低调些好。毕竟免官不是什么好事,回头人多嘴杂的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下午田娘是坐着二人的抬轿看的,她实在走不动了。      一路看下来,她发现这宅子的格局是以松涛居中,西,北,东三侧院子和下人住的倒厦房。      西面原来是二老爷一家住着,里面大院子,小院子的大约七八个。北面是施南生祖母所居的祥瑞院,东面是他妹妹当年住过的海棠苑。可惜,如今都空下来了。      最让田娘喜欢的是松涛居后面竟然还有一个荷花池,如今虽然没了荷花,可是那碧绿的荷叶,挨挨挤挤的,煞是惹人喜爱。日后做荷叶鸡,荷叶粉蒸肉什么的,就可以摘新鲜的用了。      靠着荷池前面花厅的栏杆上,看着一波碧水,田娘吐出胸口的浊气。就算为了能随时看到这样的景色,她也要好好的经营自己这一世的姻缘。      再后面就是侯府的后花园了,田娘惊奇的发现,除了各色鲜花,里面竟然有一座小山,各色林木都有,尤其还有一片竹林,随风飒飒作响,想起昌柏最是爱竹子,日后他来,必然最是喜欢这里的。      平西侯府虽然是将军府的规制,可是由于不在皇城里,却是占地宽广,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绵延出去,看不到尽头。      坐在正房东厢里,田娘看着手里的册子,叹不出气来。这样大的府邸,那些院子,就是不住,那也得搁人看屋子啊,不然都荒了像什么样子。何况还有浆洗,打杂,粗使,内外院的管事等等,看来想少买人的想法是实现不了了。      她原本以为,施南生给她的两万两可以花很久,却是太可笑了。买人钱少,可养着这些人,布匹饭食,柴碳月钱,那都要用钱的,那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      今天有芍药姑娘,他日不定还有什么牡丹姑娘,谁知道谁就爬床成功了呢,怎么到时候也得给配几个小丫头婆子什么的。对,丝丝,她怎么忘了,这就是头一个需要配备人手的姑娘。      想到这里,田娘决定,回头还得打探一下,他侯爷的俸禄一年有多少。不然几年下来,她就连嫁妆也贴进去了。      晚上施南生果然回来的很晚,田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毕竟这一天她是太累了。只是觉得有具滚热的身躯贴着她,闭着眼睛,任由那人这样那样,把早上没做完的事情做了一遍。疲惫之极,她事后甚至没有起身清洗,就昏沉睡过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又只是她一个人。身边的位子早空了,只留下一片揉皱的床单。      “人呢,备水,我要洗澡。”田娘闭着眼睛叫道。      黄鹂一脸的通红,目光都不敢放到她身上。满身狼藉的她,泡到热水里,才清醒过来。      一大早,刘家牙行就派了人牙子过来。“给夫人请安,小妇人姓吕,这是掌柜的让带过来的,请夫人示下。”      田娘看着那个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清爽利落,言辞爽利,妥帖。她之所以找刘氏,就是知道她们家有家牙行,是专门给公侯贵府输送使唤人的。      知道公侯府里的规矩,准备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甚至有些都是教导了一定规矩的。这样买进来,免得日后有这样那样的麻烦。      看她身后跟着的四五十人,老少都有,不过却都是低垂着头,没有东看西看的,可见事先都嘱咐过了。      在绿锦的帮忙下,把那看着老实本分能干的,针线不错的,口齿清楚的,挑了些。有些太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可怜兮兮的,田娘虽然也可怜她们,只是却不能选来给自己添堵。      最后田娘挑了那全家卖死契的五家,男孩女孩各十个,让绿锦带出去安排。      等人牙子走了,田娘才觉得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就是有绿锦帮着,田娘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绿锦从前也没经历过这些。      看来她日后要学的东西很多,娘家那两进的院子,她处理起来轻松,可是平西侯府,她操持起来,真是有些吃力。这时候她很庆幸,二房搬走了,不然她应对起她们那一家人,难度更大。      下午,田娘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靠着炕桌看府里的账册,虽然知道那些库里不会有什么了,可是总得清理了,日后还得往里放东西不是。      正看着呢“夫人,芍药她现在哭闹着要寻死,不肯离开,您看”绿枫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回道。      “绿枫姐姐,虽然说夫人好性,你也不能这样。昨个侯爷的话你没听见吗?”连翘皱着眉头看向绿枫。      “多嘴,夫人在,那里有你说话的余地。”黄鹂低声呵斥了连翘一句。      绿枫脸一白,觉得黄鹂的话刺心,“夫人,奴婢莽撞了。奴婢也是担心,她回去被二老夫人把她卖了,她那要强的性子,回去只怕就是个死。”      “绿枫,那你说,该如何处置?”田娘放下手里的册子,淡淡的说道。      她对芍药这种大胆的行为不理解,新夫人刚刚进府,日子长着呢,何必非赶着这个时候往施南生身上扑。她是老人,长的又好,总是有机会的。      “平时她服侍都很精心,也从没像昨天那样。那天,二老夫人就找过她,她昨天,其实她,也是,也是不想出去,才,”绿枫被屋里的一种静谧压迫的说不下去。      “狐媚惑主,还有理由,嗯,既然你这样说,先看守着,等侯爷回来定吧,毕竟你们是他的丫头。”作为卖身的丫鬟,喜欢上主子,这到底什么样的感情。      “浅语,我的儿,你这样顶风而上,就不怕给我刘家招来祸吗?”南城的一处深宅内室里,一个精明干练的老夫人拉着刘浅语的手说道。      “娘,您放心吧,一来田娘这孩子我的确喜欢,她娘是不知事的,如今小小年纪摊上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坐视不理。二是,我虽不懂朝政,可也知道像平西侯这样的人,自小离家,历经磨难,他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何况咱们卖人卖给谁都是一样,娘总不能有买卖不做不是。”刘浅语笑盈盈的拿了颗葡萄放到嘴里。      “嗯,你说的是,算了,这事就过去了。”      “你不是说,左不过昨晚,今早,侯府就会被抄吗可刚刚我派人去看了,都很平静。听那守门的说,那新夫人今天买了好些人。不会是你听错了吧,这下子完了,这亏吃大发了。”柳氏玉蝉气急败坏的和二老爷说道。      “我怎么知道,那人说消息确切,只要皇上召他,他就没跑。他昨晚是被召见了,可不知道怎么毫发无损的出宫了,如今东宫没动静呢。你能不能闭嘴,我这烦着呢。”二老爷施庭在屋里踱来踱去。      柳氏看二老爷凶巴巴的眼神,乖顺的闭嘴“我不是怕老爷日后后悔吗。”      “这次难道我又算错了不成,那人又放过了他的儿子?”施庭喃喃的说道。      “当年最后也没把大伯怎么样,那时候你和老太太这个害怕,结果如何。还不是大伯的儿子加官进爵的,哼,我就说,没准你侄子不是你侄子呢,你大嫂当年那样风骚,难保不给你大哥带绿帽子。”柳玉蝉撇嘴说道。      “你这个蠢妇,你想死啊,这也是能胡说的。”施庭脸色一变,转身捂住柳玉蝉的嘴。      “唔,唔,我说错了,那为什么不给他配公主,郡主,你娘不是也怀疑这么多年。不然,颜卿都能嫁了,他却才娶。得了,我不说你家的糟烂事了。”柳玉蝉看施庭的脸色太难看,又想起当年那个清冷的女子对她的大方,不甘心的闭上嘴。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亲们不要霸王,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总说。可是亲爱的妹子们,表霸王了好不好,呜呜,我需要你们啊,,妹子们。 ☆、77 提姨娘      晚上,施南生又是吃过晚饭才进来,田娘听到声音,就迎了出去,“侯爷,回来了。”      “嗯,这么晚怎么没睡,秋天凉了,以后不要迎出来。”施南生本来冰冷的脸看到只披着一件外裳的田娘,脸色不由的温和了些。      “妾身也没什么事,给侯爷准备了点小食,一会您更衣梳洗后,尝尝看味道如何。”田娘笑微微的说道。      然后让黄鹂出去端她亲手做的酒酿丸子。很快,黄鹂就端着一个汤盅进来,田娘上前打开,她知道施南生不能吃太烫的食物,就盛出一碗晾上。      “嗯,这味道怎么有海棠花的香气?”刚刚脱去外裳的施南生嗅了嗅说道。      “丸子馅料里,妾身加了些海棠花。”田娘笑着说道。      施南生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田娘,然后由蓝叶和绿枫服侍,到后面去梳洗。      田娘看他那神情,有些不解。这海棠花瓣,是她春天的时候收集的,然后用糖腌起来。她其实都不记得了,上次回门的时候,她娘想起来,就给她带了回来。      刚好下午想起,就动手做了些丸子给黄鹂她们吃。做的多些,就给施南生留了些。当然,她多少知道海棠和他有些渊源,不过还没想过用海棠来取悦他。      “嗯,真不错,看来我日后有口福了。”梳洗后的施南生,穿着一身月白缎子的家居袍子,坐在炕桌边。一勺一勺的,把那么大的一汤盅的酒酿丸子都咕嘟了。      “呃,侯爷喜欢,就是妾身的福气。”田娘没想到他那么能吃,看着人那么瘦,那些东西都吃那去了啊。      “喜欢,那时候田茁风时常也会去百香居买些小食回来,味道就不错,不过那些都不是你做的。”施南生推开碗筷,一脸满足的看向田娘。      “妾身没什么本事,就会做些上不了台面的吃食,让侯爷见笑了。”      “没人的时候,你自然些,别老是妾身妾身的,我认识的田娘好像不是这么多规矩的人啊。”施南生忽然隔着桌子,伸手到田娘脸上摸了一把。      “屋里都是人,侯爷您真是,”田娘脸一红,连忙回头去看,咦,屋里就她们两个,那些人都溜的一丝不剩。      “呵呵,你的丫头个个都是聪明人,有我服侍你,还要她们做什么。”施南生呵呵笑着,上前抱住田娘,用胡茬蹭蹭她的嫩脸,笑着说道。      “那是,都是我□的人,怎么能错的了。”田娘脸红的跟红布似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跟了句。      “看来我不止能打仗,娶媳妇也挺有眼光,这两天发生这些事情,竟然没吓到你。府里这些糟心的事情,委屈你了。”施南生搂着田娘,叹口气说道。      田娘觉得他的力气太大了,自己都喘不过来,就使劲推他,“那都不算什么,只要侯爷站在我这边,我便什么都不怕。只是侯爷,您先放开我,我,我透不过气来啦。”      施南生沉吟了下,忽然笑了起来,放开搂着田娘的手,低头去亲田娘的额头,一路亲到她的嫣红小嘴。田娘越躲,他越乐。      “不要了,侯爷,哎呀,人家脸都破了啊。”田娘就有些恼,推开他说道。      这人,平时总是正经的很,怎么在她面前这么的,难道所有的男人都是有两面吗?      “呵呵,傻丫头,怕什么,这是夫妻之乐,就是圣人那也是避免不了的。”施南生忽然改为拦腰抱起,走向大床。      田娘觉得自己浑身都要着火了,这人今天怎么了啊,这样的热情。      “今天可是顺当,要是买不到合适的人,就从庄子上选些人上来,府里你为尊,不用管别人的嘴脸。”施南生一边搂着田娘,往下剥着她的衣服,一边说道。      “还行,就是我没经过这些,怕给侯爷丢脸。”田娘被他撩拨的有些找不到思绪。      “芍药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不用理会,改天送走就是。”施南生说完,起身把自己的衣服也都脱掉。      田娘闭上眼睛,她真想说,你去找别人,可是也知道这话一说,她以后的路就难走了。只是,那人精力太足,她毕竟初初破身,多少有些支应不过来。她娘给的书上说的快乐,她没体会到,每每都是昏过去了事。      一番摸爬滚捏,总算那人泄了身子,放开了田娘,躺到一边去。      “我去端水。”田娘强撑着起身,难为这回没有折腾半夜,她还醒着。      “你累了,让丝丝来就是。”施南生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田娘一怔,她怎么又忘情了,今天不比那几天,自己要是再不让通房进来,他会不会说自己善嫉。只是这样的事情开了头,那只要撞上的丫头就得收房,那日后她如何面对。      “妾身出身贫家,不习惯。侯爷需要,我叫就是。”田娘声音冷淡的说道。      “你,不喜欢她?你别想多,她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丫头。”      “喜欢?侯爷喜欢就好,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如此指派,我早就想好了,她服侍侯爷这么多年,早该给个名分,明个我就提她做姨娘,好不好,这样她行走日后也体面些。”田娘安静的说道。      “这样早了吧,怎么也得半年后才对吧,毕竟你刚进门。”施南生觑着田娘的脸色,迟疑了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不想看现在田娘的神情,觉得离自己太远。他有些后悔,提了丝丝。      “侯爷刚刚也说了,这府里我说了算,提个姨娘,难道我还不能做主了?”田娘是想,这样最起码,她们夫妻行房,那女子不至于在外面倾听。      “依你就是。”这么多年,丝丝照顾妹妹,没功劳有苦劳,给个名分也是应该的。      “那是叫丝丝,还是由妾身服侍侯爷?”田娘微低着头说道。      他们虽然同房了好几天,刚刚还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可是一旦开灯,她可还是不习惯,看不穿衣服的施南生。      “算了,我也不是那娇惯的,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施南生也不穿衣,就那样下床,自己拿布巾沾了水盆里水,随意的擦了下,就又回到床上。      田娘也自己匆匆的擦洗了下,就套上亵衣,她决定明天一早就沐浴。      在外面等着的丝丝,看着屋里的灯灭了,又点上,有两人说话的声音,然后灯又灭了。她知道,那小夫人又一次,没让侯爷叫她进去服侍。      丝丝怏怏的回到房里,“你啊,都说你不用去,你不信,夫人根本不让人近身的。那个对面那位找你呢,让你去,说要事要问你。”绿枫一边飞针走线的绣着枕套,一边对丝丝说道。      “我想着,她出身低,这些规矩都不懂,第一天不懂,第二天还不懂吗。怎么能让侯爷自己动手,那养着这些人做什么呢?”丝丝一边喃喃低语,一边朝芍药的房里走去。      丝丝脸色难看的对着床上的芍药“你自己做错了事,找我有什么用,你不知道我昨个也得了不是吗?”      “我找你自有我找你的原因,不是让你求夫人侯爷,而是让你找二老夫人,把我的卖身契给要来。”芍药说话牵动了脸颊。      不由的“嘶嘶”了一下,摸了下右脸颊,昨天落地的那一面。那男人真够狠心的,差点毁了她的容啊。      丝丝看着床上的女子,心情很复杂。芍药虽然被施南生扔了出来,摔了下,可是并没受多大的伤。显然侯爷虽然生气,却没有想要她的命。      “你说什么呢,我一个丫鬟,那有那么大的面子。再说,侯爷已经说把你送回二老爷那里去。他的脾气,令出必行,从没改过,你不知道吗?”      “呵,丝丝姐姐,谁不知道你是侯爷面前的第一红人,你一句顶我十句呢。你放心,我也知道侯府待不了了,我想要个自由身。这个只能你帮我了,我走了,也没人和你争侯爷了,岂不皆大欢喜。喔,对了,如今有个小夫人了,你虽然漂亮,可到底年龄大了,你要小心啊。”芍药低低的笑了起来。      “芍药,你自己做错事情,不要牵三扯四的,说得这么难听。你如果想被侯爷收房,那也不该在夫人新婚期间做这样没脸的事情。”丝丝有些奇怪的看了芍药一眼。      芍药虽然长相妖娆,可这么几年,施南生在府里的时候,她倒是很少到他面前服侍。就是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还张罗给新夫人做衣服什么的。      昨天更是过分,竟然借着给侯爷递茶,倒到侯爷怀里。侯爷那脾气,那里受得这个,恼了把她抛到院子里。按理她不是第一天服侍侯爷,怎么能不知道,侯爷最恼的就是这样轻浮的女子吗?      “丝丝姐姐,你不会忘了月前的事情吧,那日你给侯爷喝的什么茶,熏的是什么香啊?哦,好像是那天,侯爷宣布要娶妻的吧。侯爷好像还不记得那天的事情吧,你肚子里倒是有没有啊?呵,你也知道侯爷言出必行啊,你说,他会不会让你生个庶长子出来呢?”      芍药的话音没落,丝丝的脸色已经惨白,下意识的捂了下小腹“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什么,不过是表姑娘半途被谁给吓退了,然后你被侯爷睡了而已,那天我送茶水去练功房,不巧的很,尿急,在树后看到了些事情。姐姐,看来侯爷也不是那么宠你,这么久,你竟然再没爬到他床上去过啊。不知道你如果真有了,侯爷会不会怀疑你红杏出墙啊。”芍药睁着媚气的大眼睛,讥讽的看着丝丝。      “好,我会和那边说,你也别闹了,养好了,就出去吧,到时候我想法子把你身契给你就是。”丝丝咬着嘴唇说道。      “还有一千两银子,我就闭嘴,别反驳,我知道你拿得出的。我日后总是要生活的,你知道我也没个家人可依靠,我自己也没什么积蓄。”芍药笑嘻嘻的说道。      “好,都依你就是。”丝丝咬牙说道,下意识的捂了下腹部。      “姐姐不要哄我才好。” ☆、78 女人心      这天田娘打扮很精神,一身大红走金线绣牡丹的对襟褙子,十二幅的黛绿色双澜边半绣蝶恋花的长裙。      绾了流云髻,插了一支华丽丽的镶金嵌玉的九尾金步摇,顺着发髻间隔插了些小手指肚大小的珍珠压发,耳朵上戴着水滴形的红宝石大坠子。琉璃盈彩,满头辉煌。      最难得的是从不爱上妆的田娘。今天上了淡淡的胭脂,越发衬得她肤白如脂,红唇嫣然,盈盈娇艳。      做那看书的施南生听到响动,不由的抬头看去,只见后堂转出一个盛装丽人。纤腰若素,红色如火,在众人簇拥下的女子,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微笑着看着他,让他看着一怔。      除了新婚那天,他还是头一次看见田娘盛装。他心里点了下头,虽然素装的她很好,可是这样光彩照人的装扮,更有侯府夫人的气势。      “昨晚你说的那件事,还是缓一缓的好。咱们成亲不过六天,提这样的事情,会让人笑话。”等田娘行礼后坐下,施南生忽然出声。      他当时没想太多,早上起来才觉得这事不妥的很。先不说那女子后来冷淡的神情,就说如今这局面,他成亲就抬妾,那京城人茶余饭后又有笑料了。      低头喝茶的田娘楞了下,半晌想起是提丝丝姨娘的事情。不由的抿了下唇,早提晚提还不都一样,只是早了会让人有宠妾灭妻的嫌疑罢了。      只是她一想到每次房事后,施南生都会让她进去伺候就别扭。看来以后还得在房里时时的准备水,她忍受不了事后有女人进入房间,重活了一回,她不能太委屈自己了。      “是,妾身都听侯爷的。”田娘心里撇了下嘴。      世人谁不知道那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做姨娘,甚至是侧夫人,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说来她这个正夫人的分量,不见得能比上那个通房呢。      施南生想睡她,难道她不让就不去了吗,就是没了丝丝,还不会来个娟娟啊。      田娘早想开了,只要她不威胁到自己的身家地位,丝丝爱做姨娘做姨娘,爱做侧夫人就做侧夫人。      她们这样的侯府,要是连个妾都没有,倒是稀奇了。      男人你还想他专一?她前世太傻,为了个男人没有了自我,最后落得个惨死,今生不想了。整顿完侯府,对于她最重要的还是要挣钱,有了银钱她还怕男人变心不变心吗。      而且她还有娘和弟弟,将来如果能有个自己的孩子,那就更好了。那人喜欢谁,去睡谁,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侯爷,即使这样,也不好亏待了丝丝姑娘。如今府里空房子多的是,刚好昨个妾身买了几个丫头,回头给丝丝姑娘单独一个院子,再给几个丫头婆子,也让她体面些。您看可好?”田娘起身,亲手给施南生把茶杯满上。      “嗯,你安排就是。”施南生接过来茶杯,闻了下。      “如今快中秋了,秋闱的时间也快了,妾身想这两天回娘家一趟,看看柏哥的功课。”田娘放下茶壶,转身又坐下说道。      秋闱是八月二十五,也没几天了。田娘其实不同意昌柏去参考,毕竟他才十五,可是那孩子犟的很,一定要去。她无法,也只能想法子给他弄些好的吃食,其他的她帮不上什么。      “嗯,定了那天,我陪你去。要不要给他找个名师指导一下?”施南生神色一正,认真的说道。      “如果能找到名师那当然好,他一直都仰慕方宏大师,只是如今咱们家这样,不好求他了吧。”田娘本来听他提起挺高兴,可一想到那人刚刚被罢官,不由的小脸暗淡了。      “嗯,他啊,这些你不用操心了,回头我去找昌柏就是。”施南生淡淡是说道。      “不管如何,我都替柏哥谢你能想着他。他还小,考不上也没什么的。”      田娘看绿锦在外面闪了下,想起今天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是这位平时不是练功就是去书房,可现在却做着不动,她也不好转身就走,或者撵他走。      “呵,你要谢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头再说吧。”施南生瞄了眼田娘的脖子,上面好像还有些红色的印记呢。   田娘脸一黑,这人,外面人都说他冷漠无情。可她看到的这个,难道是冒牌的不成,总是这样打趣她。      “侯爷知道,妾身初进府,什么都不懂的。今天妾身准备见一见下人,分派一下府务。如今咱们府里老管家病了,新管家被婶娘带走了,妾身得重新选些管事的。”看绿锦又在门口闪了下,田娘看他一副闲闲的没打算出去的样子,只好开口说道。      “嗯,我今天没什么事情,陪你去吧。我也看看,认识一下,免得日后不认识他们男主人。”施南生温和的说道。      田娘愕然,她还真没想到。她当然希望施南生能陪着她,只是连提都没敢提。却没想到,这人还知道她没经历过这些,知道给自己撑场面。      “呵呵,怎么了,话不说,看我做什么,莫非觉得为夫脸上有什么不妥?如今不方便,晚上我给你仔细的看。”施南生忽然调笑了一句。      田娘脸刷的就红了,忍不住哎呀一声,扭头提着裙子就往外走。施南生也不生气,起身跟上她,一起出了屋子。      有了施南生的镇场,分派差事出奇的顺利。内院的管事自然是绿锦,外院却没用她丈夫长庆,而是选了施南生近身侍卫施雨的大伯,施安做了侯府的大管家。      据绿锦这几天的了解,施安此人,做事认真,谨慎,很得施南生的心。只是他这些年素来不被柳氏喜欢,一直就只是因为施南生的坚持,管着侯爷专用的外书房和那边别院的事务。      田娘派长庆去核对和清查,侯府名下的所有庄子和店铺。关于银钱,她还是只能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田娘和施南生一同坐在二人抬轿里,带着众人,一路安排下去。她把院子和那些园林都分派到各人,那里可以有什么样的收益,那里可以有什么样的产出,她一一随口道来。      那些旧人和新人,都被这个小小年纪的夫人,一套一套的说辞,弄的一愣一愣的。施家的旧仆,想轻视的收起了轻视的心,刚来的投向田娘的都是仰慕的眼神,觉得跟对了主子。      “夫人,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就是婶娘这些年也是没想到这些破荷叶还能变钱呢。”施南生笑着和田娘站在荷花池边说道。      “妾身也是因为迫于生活,才知道这些。荷叶不止能做菜,晒干还能入药,就是那桃花,也是一味药材呢。后山那片竹子,一年产的笋子,除了府里用,还能卖不少呢。”提起这些,田娘不由的有些眉飞色舞。      “呵呵,你知道的真多,只是这样,让他们每年单交些银子,岂不是让人觉得侯府小气?”施南生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脸灿烂笑容的小娘子。      “妾身也不是小气,这样划分,他们打理起来也精心些,每年除了月钱还有些收入,填补一下他们的家里。交上来的我也不取,都分给那些守门的上夜的婆子们,他们有了好处,平时也会精心帮着照料,而不是糟蹋,这样府里也少些怨言不是。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啊。”田娘笑盈盈的抬头看着施南生。      “看来我是捡到宝了啊,娘子。”施南生被田娘笑的,觉得心头那些烦躁都消褪了。      看着小丫头美滋滋的样子,他觉得她太容易满足了。模糊的掠过一个想法,其实就是这样陪着她,打理这个府邸,打理这个荷池也不错吧。      “又取笑我,我不过是个贫家丫头,日日都要为钱打算,侯爷日后不要嫌我俗气,就是我的福气了。”田娘被施南生看得脸都红了。      其实这些事情,一是她前世管理谢家的记忆,二是她今生管理百香居的经验。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如何能把这个府,打理的好一些,别让施南生瞧不起她。      “哈哈,好个贫家丫头,喜欢银钱是好事啊,谁还怕钱多不成。”施南生先是大笑,然后忽然贴着田娘耳朵来了一句。“这样,爷多给你银子,你晚上就不要东推西推的好不好。”      “要死了,这是什么话,这里都是人啊。”田娘粉脸通红,扭头去了荷池那边的花厅。      施南生呵呵的笑着,也不言语,只是朗声大笑随后跟了上去。绿锦等人也连忙跑到前面去安排茶水,点心。      丝丝远远的和绿枫她们站在一起,听着施南生的笑声,看着田娘的笑脸,只觉得口里全是苦涩。      田娘说话算数,当天分派人手的时候,就指给了丝丝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又把荷花池另一侧的一处小院子给了她。那个院子不在松涛院内,又离那练武厅不远。方便施南生的来去,至少外人是这样看的。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给她丫头就是,怎么能还单独给院子,这样侯爷去不去,岂不是咱们掌控不了?”绿锦气哼哼的说道。      “伺候侯爷一场,总该和别人不一样。绿锦,以后不要这样了。侯爷那人不是谁能掌控的,没有丝丝,也会有缕缕的。就是去了,难道还能拉回来不成。”田娘一边忙着给昌柏做衣服,一边说道。      “真是便宜她了,整日里歪歪倒倒的,偏那艳丽劲却是一丝不减。还好,侯爷这些天,从没去过也没正眼看过她。”绿锦在一旁给田娘配线,嘀咕道。      “算了,都是女人,她这些年也不容易。只要她老实,我不介意她的存在。”这个女子,可是轻易不能动的,那可是他娘留给他的。      丝丝站在自己独立的小院子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姑娘,你的药好了,妈妈让你进去喝呢。”新给她的小丫头娇儿跑过来说道。      丝丝慢慢进了屋,看着整洁干净的房间,又是一阵恍然。她听明白了,夫人很快就会给她一个身份。可是这样的身份,她真的不想要,日日在一个屋檐下,侯爷都看不到她,如今分了院子,侯爷还能想到她吗?      “早该听我的,喝些治中暑的药。你这不耐烦多少天了,我这个是去药铺抓的,说是很好用,你啊,早些喝些管中暑的早好了。”原本松涛院看门的祝婆子,拖着胖胖的身体,端着药碗嘟囔道。      “劳烦祝妈妈了,我其实真没事,你看你还费这个事。”丝丝微笑着说道。      她接过来,闻到那药味,忽然觉得胸口烦闷,一股酸涩的口水涌上来,丝丝惊恐的捂着嘴。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药也不热啊。”      “放在那里。”丝丝勉强说完,就跑到后面的恭桶边,狠命的吐了几口,才感觉舒服些。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然后怔怔的落下泪来。      这月的月事一直没来,前几天又疲惫瑟瑟无力,她就感觉可能会。现在这种症状,一定是了,幸好她刚刚没喝那药。      只是这个孩子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侯府如今风雨飘摇,二房又翻脸搬了出去,这世上再没人能说动侯爷,他这个孩子怎么能留得下?      可是她都二十一了,马上就二十二,新夫人却才十六岁,如花绽放的年龄。这个孩子如果没了,她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机会做母亲了。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侯爷是很看重新夫人的。不然她那样的身份,他不会这么急的娶她进门。      尤其是那天荷池边,侯爷这些年,她从没见过他笑的如此欢畅。      丝丝咬牙,抹去眼泪,无论怎么样,她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再发一次,半个小时,我都困死了,我,神啊,让我发上去吧。 ☆、79 月例银子      吃过午饭,施南生就被他的侍卫匆匆的叫了出去。田娘跑了一上午,虽然坐轿子时候居多,可府邸太大,走着的时候也不少,到底累着了。施南生一走,她就去睡午觉去了。      午睡起来,已经是申初了。绿锦服侍她梳洗了下,她看着大红的锦账皱了皱眉“一屋子的大红,看着热闹不堪,回头看看其他的不能换,咱们把这帐子换换吧。”      “夫人,那怎么行,新婚至少也得挂一个月的红呢。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这个图案的,咱们那里也准备了一个大红的,可以换一下。”绿锦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说道。      “算了,那有什么区别。”田娘阻止绿锦往她头上插金钗的动作。      “夫人,这件衣服真好看,听说是宫绣呢,侯爷可真是舍得给夫人置办。”黄鹂一边帮着拿配饰,笑着说道。      田娘看了看那镶金嵌玉的铜镜,里面映着一个粉面含春的小女子,水烟样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件水粉嵌绿杭缎绣海棠花的立领褙子,更衬得那女子眉眼弯弯。她愣了愣,多久没看过自己的样子了。      “夫人,我觉得虽然是在家里,可也不能太随意了,还是戴上这个钗子好。”绿锦坚持的给她插上一对镶嵌珍珠的大金钗,还带上一对白玉镯子。      “夫人,绿锦嫂子说的是,奴婢也觉得不能太素了,让人看着不像。”坐在临窗大炕炕桌前核对账目的双燕,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也天外来了这么一句。      “行了,依你们就是。”田娘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麻烦。      “双燕,山个月的月例银子和这个月的。按新的规定都算出来了吗,算出来的话,明天刚好初五,咱们就往下发放了。”田娘扶着她那黄花梨木的梳妆台,站了起来。      田娘没想到,堂堂平西侯府,听着赫赫扬扬的,主人的都不少,比如颜卿,凤卿等小姐都是二十两的例。可丫鬟下人的月银却是少的可怜,就拿施南生这里,丝丝和蓝叶都是一等丫头,每月才一两银子。      绿枫和连翘是二等的月例,每月八百钱。其他几个小丫头都是三等的每月四百钱,和普通的京官家里的丫头一个例,比如田娘外婆张家。      田娘记得郑家的伯母曾经说过,一般的公侯府邸,一等的丫头至少二两,有的甚至达到五两呢。她万万没想到,二老夫人长的那样富贵,却是那样的精明算计到骨头里去。      主子们的例银都不低,毕竟他们家的大大小小的主子七八个,而施南生就他们兄妹二人而已。丫头婆子的,反正二老爷的确是五品,算来也不低。如今回到他们家里,按这个月例发放,那些跟着走的也不会抱怨。      如今府里就他们夫妻二人,家下人等一共也不到六十人。田娘重新规定了例银,她希望有个好的开头。      一等丫头月钱涨到二两,二等的长到一两二百钱,三等的八百。管事五两,副管事三两,其他人以此为例。前提是认真做事,不可以偷懒耍滑。      “算完了,其他的库房账目也都理差不多了,顶多后天,咱们就可以清理库房了,夫人。”双燕双手忙碌着,头也不抬的回道。      “都是夫人惯的你们,一个个都没了规矩。你看你,一看夫人一醒来,你就提着你那破算盘子跑过来,噼里啪啦的闹人,难道你就不能在你房里算不成。”绿锦笑骂道。      “哎呀,嫂子,这可是夫人让的,当我愿意看着你们做账了。夫人说了,事急从权,如今大家做事都凑一起,不明白的马上问,才能最快的解决问题。”双燕笑嘻嘻的说道。      原本松涛院的账册是丝丝管的,昨个下午那女子就主动交上来了。田娘不过略扫了几页,一入一出,基本是就是院子里人的月钱出入。      施南生在家时间短,本就不会有什么对不上的。其他那些都是器具,就更是不能错了,错了也早就补全了。      二夫人那天交给她的账册,施南生说的没错,看不看都一样,公帐上没什么是对不上的。那些庄子和铺子,房子,地什么的一定都在。只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赔钱的赔钱,没粮食的没粮食。如今既然施南生认了这个亏,那她就一个新妇,就更没理由翻旧账。      她让双燕拢账,因为她必须弄清楚账目,防着那天二房回头反咬她一口。到时候,她也好应对。      “双燕姐姐,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打算盘,你实在太厉害了。”荷叶一脸艳慕的看着双燕。      “好啊,夫人同意就行。”双燕还是一边犯账册,一边打算盘。      “你喜欢,日后给你双燕姐姐买老八件,拜师,我可以做个见证。”田娘笑着说道。      大家说笑了一阵,绿锦有些忧愁的说道:“夫人,其他的都好说,可咱们院子里的这些姑娘和侯爷那边的配置,你还得好好的打算一下。”      “嗯,我知道,这不正琢磨呢吗。你也知道,我对这些,懂得还不如你呢。”田娘淡淡的笑了下。      田娘对于侯府的各项规章制度,其实不懂。前世的她打理的是个六品官的后宅,还因为不被丈夫所喜,以至于那些公公的姨娘总会找她麻烦。      今生的她打理的百香居又是一个饭馆,饭馆所有的人加起来不过三十人。现在的她被二房老夫人釜底抽薪,借着平西侯罢官把那些管事都带走了。      成亲前,郑家的伯母和张家的舅母都教了些她,不过也都是普通的官宦人家的管理方法。如今面对都是新近的下人,原有的大部分又都是粗使的,她的确费了些脑筋。      “夫人,我看蓝叶姑娘那张嘴可算是厉害的,绿枫姑娘倒是稳妥,只是却是二等。”      “嗯,我明白了。连翘,你去请一下绿枫姑娘,就说我有事情找她。”田娘笑着说道。      绿枫本就在外面候着,如今这个时候,她比从前更加谨慎。这几天,丝丝和连翘都得了不是,就是剩她和蓝叶。      蓝叶早就有了去向,不愁这个,夫人容不得,大不了她就赎身出去了。可她不行啊,她们全家都掐在新夫人手里呢。      “奴婢绿枫,给夫人请安。”绿枫站在厅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田娘看着眼前的女子,上身是奶白色小袄,桃粉色的比甲,腰间系了条粉蓝绣荷花的灯笼裙。双螺发髻上各簪了支珊瑚簪,面容不是很出色,可是眼睛又黑又亮,嘴角微翘,看着温和大方。      “给你绿枫姐姐搬个绣墩,这么站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田娘笑着和黄鹂说道。      绿枫赶紧摆手,“婢子不敢,站着就好,夫人这样折杀奴婢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去做就是。”      “坐下吧,以后都是一个屋檐下生活,总这样规矩,反倒多了隔阂。没外人就随意些,在外面的时候,不走大褶就行。”田娘笑着指着绣墩说道。      “夫人如此说,奴婢遵命就是。”绿枫咬了咬嘴唇,规规矩矩的侧着身子,做了半个屁股。      “这几天,府里各种事情,都多亏了你提示我。来,这个给你,是我的一点心意。”田娘笑着拿起一只嵌红宝石的金簪,递给绿枫。      “多谢夫人赏赐,那奴婢可就拿着给自己留着做嫁妆了。”绿枫楞了下,却知道绝不可以推脱,连忙起身施礼,然后笑着双手接了过来。      金簪沉甸甸的,那宝石虽然不太大,可是成色却是一等一的。这簪子市面上,怎么也值三四十两银子。      夫人出手这样大方,她难道是想拉拢自己不成。可她是侯爷的丫头,只能忠于侯爷,除非侯爷发话,不然她怎么好投靠夫人呢,如果那样是不是就是老夫人当年说的背主呢?      田娘看绿枫有些愕然,却沉稳接过去的表情,心里不由叫了声,好丫头。那簪子是她定做的,宝石用的是施南生在下聘前给添妆的宝石,当时首饰铺子里的掌柜就说了,光那宝石,市价就值个二三十两的。      想起那天给丝丝见面礼,那女人的表现,看着好像尊重她,觉得礼物重了。实际上看不起她,才处处推脱的,这个其实比那丝丝强多了,懂得进退。      田娘抿了下头发,然后笑着说道“坐下吧,你在侯府,什么没见过,这个不过是我谢你这几天的善意提示罢了,你也别想太多了。”      绿枫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位夫人让她表忠心,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夫人虽然面善和气,他到底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的啊。      田娘看着绿枫坐下,才又问道“你知道婶娘一家走的急,这账本子,我看了看,觉得很多地方都不太懂。今天找你也是想问一下,关于月例银子的事情。我恍惚听着,好像每月初五是发放月银的时候,可上个月却是一直都没发放,这个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田娘虽然和双燕说了,两个月一起发。虽然绿锦说了原因,可是她想知道绿枫这里是什么说法。      “奴婢虽不管银钱出入,可这个却是知道一二的。说是月初发,二老夫人却常常说外院的银钱还没划过来,所以拖到月底也是有的。这回也是走的急,没来的及发放吧。”绿枫思索了一下,说道。      田娘一边听,一边拿笔记了下,“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如今绿锦虽然做了内院的管事,可毕竟很多不熟悉,我安排你做内院的副管事,和你绿锦姐姐一起打理府务,你看可能担当的起?”      “夫人,奴婢从没做个,怕做不好,给夫人惹麻烦。”绿枫这回真的懵了,匆忙起身回道。这要是做不好,她们一家子就万劫不复了。      “你不要慌,是这样,丝丝姑娘如今身份不同,自不好再做那些丫鬟做的事情。你呢,主要还是负责侯爷的一应事务,黄鹂也是和你一样,她主要负责我这边的事务,其他时间你和她都要配合绿锦。”      田娘解释了下,然后把一张具体分工的纸张给了绿枫,“这个是你们具体要做的事情,我听说你是识字的,你看看一下,有不明白的就问你绿锦嫂子。”      “夫人,我本是二等,蓝叶她才是一等的,这样越过她去,我怕她,”绿枫想起蓝叶的毒舌,不由的皱了下眉头。      蓝叶和她一同入府,只是她的一个远房的表哥做了侯爷的侍卫,她才直接就做了一等。她一向嘴巴刻薄,就是丝丝也拿她没办法。她那表哥早就说了,等她到了年龄,就和侯爷求娶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另有安排的。”田娘微笑了下说道,这的确是个稳重的。      “多谢夫人提拔,婢子一定认真做事,听绿锦嫂子调派,必不敢辜负了夫人的厚爱。”绿枫一脸感激的,跪下来给田娘磕头。      安排过后,时间就到了晚饭时辰了。厨房新来的管事阮妈妈倒是个好的,不过几天,就大致摸清了施南生和田娘的口味。      晚上准备的是八菜一汤,炝金针磨,凉拌银芽,有小白菜丸子汤,红烧蹄髈,糯米排骨南瓜盅,清蒸桂鱼,盐水鸭,最新流行的酸菜鱼,据说是南城张家,好再来餐馆流传出来的。“好再来是穿越女杜梅影资助的饭馆,详见嫡女文。”      “呵呵,今天这菜真不错,味道比昨个的好些,可是你又指点她们了?”赶在饭口时候回来的施南生,一边吃,一边笑着问了句。      “侯爷,都说食不言呢。”田娘微笑着夹起一个水晶饺子,放到他的盘子里。      “就是这桂鱼,一吃就知道,平时我在外面吃的可不是这个味道的。”施南生不去理会那食不言的事情。      “我让她把姜丝什么的都放到鱼肚里,出锅后弃掉,其他都是一样的。”田娘忍着笑意说道。      一个人要是被夸奖,总是高兴的事情,田娘也一样,毕竟她才十六岁而已。      “今天都忙完了?可有什么不懂的?”施南生笑着问了句。      “今天妾身提了绿枫姑娘做了内院的副管事,日后她主要负责您的一应事情。月钱妾身做主也都翻翻涨了些,和其他公侯府一样,就是丝丝姑娘的月银妾身也提到五两,这些都没和侯爷商量,还请侯爷见谅。”田娘放下筷子,端正身姿说道。      “很好,那些你做主就是,银钱不够,我回头再给你些,总不好让你拿嫁妆填补。”施南生面容温和的说道。      说完,他继续进攻面前的每道菜。这些菜听着多,可是每盘的量都不大,很快就不剩什么,就是汤,也被他喝掉大半。      她成亲,施南生罢官,二房突然搬家,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田娘多少不适应。当然也有好处,她日后也少了很多麻烦。      “多谢侯爷支持。”田娘今天才知道,就是月钱,没个月侯府就要支出上千两的,何况其他,难怪施南生说,那两万两银子不算什么。      她总算见识到什么是大富之家了,那些养了更多奴仆的人家,每年岂不是支出更多,她从前挣的那点子银子,真是算不得什么。      “绿枫的父母好像是那个庄子的管事,有空你问问,看看你能不能用得上。外院的事情,你问施安,他这些年虽然没全管,但他心里都明白。”施南生也放下筷子,拿湿布巾擦了擦手说道。      “侯爷,这个马上中秋了,今天妾身和绿枫她们也列出了个单子,侯爷能不能帮妾身看看,从前都是婶娘安排,如今咱家的情况不同了,而且她们也都是没经历过的。”田娘忽然想起这个事情,有些怯生生的问了句。      “呵呵,你怕什么,拿来我看看。我如今无事一身轻,以后也该和那些铺子和庄子的管事打交道了。”施南生被田娘的怯生生的样子,逗的一乐。   “往年的例倒是都有,只是今年情况特殊,才想着让您帮着看看。”      “我知道,人走茶凉,又不是没经历过。如今咱家已经门可罗雀了,还有人家肯上门送礼,还有人家敢收咱们送去的礼物?行了,咱们两个都不懂,刚好先拿这个练练手就是,错不错的,无所谓。”      “多谢侯爷体谅。”田娘眼睛亮了下。      她没想到施南生,竟然能如此快的适应他现在的身份。要知道,近五年来,他可是一直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啊。她一直担心,施南生会受不了突然的失意,而颓废。      “你定好那天回娘家没有?”施南生簌簌口说道。      “明天妾身要安排发放月银,清点府库,清点各院,大约要二天时间,初七吧。”      第二天,田娘带人进行各个库房的清理盘查,果然如施南生所预料的。能有的都是些不值钱和没有用的,大部分倒是空的。      这样转眼来到了初七,她才在施南生的陪同下,坐在侯府那阔敞的马车,回到她南城的娘家。      说了几句,施南生就随昌柏去了外院,内院张氏的院里,田娘亲热的拉着她娘和井妈妈说话。      “娘,您要给昌柏定亲?谁家的姑娘,他同意吗?”田娘一惊,看向她娘说道。      “是你郑家伯母给牵的线,还是你回门时候说的呢,最近倒是没再提过。说是醇郡王的六小姐,叫秀丽的,今年十二岁。那小姐,虽说是继郡王妃所出,人品却是好的。上次咱们去郡王府,你是见过的。你再不回来,我就派人去和你说了。”张氏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她本来是有了人家的,好像是谢太师的一个孙子,小小姐,侯爷认识人多,你还是请侯爷打听一下的好。”井妈妈在一旁说道。      “哎呀,那小姐长的那么好,是不会有那样的事情的。”张氏摆手说道。      这事她回门时候提起,那时候施南生还没罢官的,如今却不再提起,可见大家都在观望呢,人情冷暖都在此间,自出事除了张家舅母一如从前,连族长夫人都没了踪影。      井妈妈是知道平西侯府的事情,刚刚偷着问过她,在张氏看不到的事情,总是一脸担心的看着田娘。全家就只瞒着张氏一人,看着张氏热切的眼神,田娘心里苦笑了下,都像她娘这样无知无觉的,多好。      “回头我就让人去打听,弟弟要秋闱了,这事还是等秋闱后再说的好,免得他分心。如果诚心,也不差这几天了。”田娘想了想说道。      退没退过婚,田娘不介意,她就是自己退婚的。只是关于定北郡王陈瀚的事情,她一向觉得醇郡王那个父亲当的有些偏颇。      都是儿子,他却为了给小儿子爵位,逼走大儿子。这样人家的女儿,他们家可否能聘得起?她不想,昌柏为了功名娶个高门妻,一生受到岳父母的掣肘。    作者有话要说:俺家铁通,昨天从下午开始断网,电脑白痴的我误以为是电话坏了,大晚上的满世界买电话。 然后电话买回来,还是不好使,后先生回来,打了服务,被告知,此区线路阻碍,全部抢修中。 霓裳捧着那崭新高价买来的电话,无语凝噎! ☆、80 文苑泪      本来回娘家是高兴的事情,可是被昌柏的定亲一说,弄的田娘没了心情。闲闲的又说了几句,问了下家里的情况。      “看你这样,看侯爷那样体贴,娘知足了。如今只要你弟弟再中了进士娶了妻,娘这辈子,就是死也能去见你爹和列祖列宗了。”拉着田娘的手,张氏含着眼泪笑着说道。      田娘无奈,她这娘很容易满足,也很执拗。喜欢施南生是因为三天回门的时候,那人除了各色礼物,还给封了两千银子孝敬张氏,所以她对新姑爷那是满意的很。      对于和郡王府定亲,田娘真有些不看好,毕竟自家的家世太低,日后昌柏难免会听些闲话。虽说娶媳高娶,嫁女低嫁,可是这身份也太悬殊了些。      其实田娘最怕的是,昌柏他动了心。他短短十五年里,最想做的,最迫切做的,就是变得强大起来,然后,给他的姐姐,一个强大的娘家做坚钢一样的后盾。      饭后,田娘终于找了个机会拉着昌柏“弟弟,可是饮食不习惯,我看着怎么好像是瘦了呢?”      清瘦的昌柏,带着欢喜的笑意,眨着细长的眼睛,仔细的检视了田娘一遍:“没有,新来的柳妈妈做菜挺好吃的。姐,你可是有些胖了呢,呵呵,可见侯爷没有薄待你。”      “额,他对我很好。你看你眼下都青了一片,那一定是熬夜熬的。你还要长身体呢,要少熬夜,三顺他怎么也不看着你些。”田娘心疼的看着昌柏有些苍白的脸。      “他自己比我还晚睡呢,你倒是要说说他才是,特是拼命。”昌柏笑了下。      田娘一想刚刚看到那个男孩,的确,不过几天,也瘦了一圈。皱了皱眉:“回头我和他说说,你们都不用这样,日子长着呢。”      “姐,你如今府里还好吧,可惜我现在也帮不上你什么。那些人你用着还顺手吗?”昌柏笑着点头,然后问道。      “都好,有绿锦帮着我呢。那个郑家伯母提亲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田娘小心的问了句,她实在不相信她娘那个脾气,会不和昌柏提。      “我知道,姐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不一定会同意。”昌柏脸上没了笑容,端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两只手相互交握又放开,然后左右看看,一脸不自在。      田娘看着一身浅灰长袍的弟弟,如今个子比她高很多,唇角也冒出绒绒的胡须,看着越发的英挺。张家大舅母总说他长相清贵,必是有出息的。田娘觉得有没有出息不要紧,她只想弟弟一生平安幸福快乐,也不枉她重生一回。      “这些自然还是看你的意思,毕竟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姐这辈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幸福。”      “姐当时嫁人时候也说了,既然要嫁,就嫁对自己最有利的,为了自己也为了咱们这个家。那我也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娶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女子呢。”昌柏低垂着头,看着茶杯幽幽的说道。      然后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连忙又说道:“呵呵,姐别听我胡说,这事不过那么一说,都八字没一撇呢,咱们不要提她了。郡王那样高的府邸,怎么会看上我?”      田娘半晌无语,最后她只说了一句:”皆因为姐姐已然如此,你须记得,咱们家总要有一个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那才是姐姐最大的心愿。”      回程的车上,田娘默然无语。施南生看着,早上去的时候,恨不得欢呼雀跃的小女子,如今却跟蔫了的水仙花似的,低垂着脑袋,一脸的疲惫。      他想了想:“可是担心昌柏秋闱?”      田娘正想着如何打听秀丽的事情,被施南生一问楞了下。回头才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整容正襟危坐。      “不是,妾身还没谢过侯爷,柏哥说,你带他去见过方宏大儒了,而且方先生不止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还送了他一套亲笔批注的四书。”田娘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爱才的人,何况昌柏如今也在国子监,就是没有我,昌柏那么出色,早晚都会见到的。那你还愁什么”      田娘想想,郡王府的事情,他比自己知道应该多才是。何况一旦真成了,也瞒不过他去,就把上午她娘说的和自己担心的,都和施南生说了。      “六小姐,是叫秀丽的那个吧。倒是个好的,比较直爽可爱。这事你还真问对人了,呵呵,她的确被退过亲,是谢家长房的二少爷,谢明轩。听说谢明轩看中了六小姐的表姐,好像叫琳琅的。”施南生思索了下说道。      “原来是这样,妾身这样小家小户的,那里知道这些,多谢侯爷给妾身解惑。”田娘调皮的学男子抱拳行礼说道。      “就这样一句就完事了啊,这可没什么诚意。”施南生伸手摸了下她的葱白小手。忽然想起那天田娘的梦魇,那一声磊哥哥,不由得意味深长的接着说了句:“和谢文磊倒是一个房头的,这谢家的人好像都比较喜欢表妹,为了表妹都宁可不要未婚之妻。”      “那人如何我自是不知,我只是知道侯爷却是个仗义之人,断不会计较妾身曾经有过口头婚约之事。”田娘脸色刷然而变,她真心没想到施南生会说这么一句。      她刚刚听着他提起谢明轩的名字,就感觉很熟悉。他这么一提,她倒是记得前世的确见过这个人。那是一个长相爽朗大方的男孩,说起来,谢明轩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吧。      “田娘,你不要误会,我是随口比较了下。这个事情还是颜卿和我提过的,因为秀丽是少数几个维护她并能和她玩一起的姑娘。昌柏要是真能定下这位,还真不错。”施南生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怎么了,都奔三十的人,怎么跟毛头小子似的,说这个做什么。      “不过是郑家伯母随口提了句,早就没了下文。妾身娘家寒微,怎么能高攀郡王府邸,此事便是妾身不计较,郡王爷也断不会同意的。还请侯爷不要和陈家提及,此事就当妾身从没提起吧。”田娘低垂着睫毛说道。      她高嫁,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她绝不会让昌柏也过这样的日子,在媳妇面前永远没有底气。她一定要给昌柏娶一个他喜欢的女子,那怕是贫家亦可,至少门第上不受人掣肘。      “都依你就是。”施南生尴尬的答了句,田娘微微点了下头,就不再说话。      田娘沉默,施南生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蹄声阵阵,车声粼粼,两夫妻就这么沉默的回到了平西侯府。      他其实只是有些奇怪,那天田娘为了什么哭成那样。所以又查了下谢家,得知谢家那位太太病逝,谢文磊如今在墓地围庐守孝。      如今谢家的墓地旁一个草庐里,一身素白麻衣的谢文磊,正在抄录一卷经书。      “少爷,求你去见见我家小姐吧,她快活不下去了,呜呜。”一个老婆子从外面冲了进去,噗通就跪倒在谢文磊的脚下。      这动静把谢文磊吓了一跳,这山里如今就他和一个书童。今天一早书童就下山去取东西了,如今这个茅屋里就剩他一个。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认识的。      “苏妈妈,快起来,你怎么来这里,你家小姐她怎么了?”谢文磊匆忙放下笔去扶地上的人。      “小姐她又遭祸了,具体老婆子也不知道,大前天她就被夫人,关到夫人卧房里。连我也是偷着给夫人的大丫鬟翠姐塞了银子,才见到小姐一眼,话没说两句,夫人就回来了。小姐脸色白的不得了,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表少爷,她说你要再不去救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呜呜。”      那老婆子,哭的一脸眼泪,前言不搭后语的,让本就伤心的谢文磊,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妈妈,文苑她到底如何,是病了吗,还是又惹了祸,让姑妈生气了?”谢文磊一脸着急的问道。      “小姐她就是前几天不太舒服,然后夫人找了大夫看了后,就这样了。”苏婆子细细的回忆了下说到。      “前几天我看到姑妈和表妹,她那时候还好好的啊。我现在为我娘守墓,至少要三七的时候我娘做道场,我才能下山去看她。如今我娘头七刚过,这时候我如何能去姑妈那里。妈妈,这个你拿着,给小姐买些他爱吃的。你和她说,到时候我一定去看她。”谢文磊皱着眉头,又着急又无奈满地转圈。      “少爷,你就去一次吧,哦,小姐说让你去提亲,对,她说让你去提亲啊。她看着真不好,她那样甜美的姐儿啊,如今都瘦的没了样了,真的少爷啊,你去一次吧,不知道怎么,夫人很生气。”苏婆子一边说着哭着,一边又跪倒在地上,砰砰的磕头。      “妈妈,我娘她刚刚去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谈及儿女私情?你和表妹说,等我孝满了,一定回去上门求娶。”谢文磊皱着眉头,这丫头,又开始闹腾。      这一个月里,这个事情提了几次,要不是她跑去和母亲说,要求母亲上门提亲,母亲她怎么会活活气死。      “表少爷,你这样,会害死小姐的啊。”苏婆子一看实在没了指望,咬牙爬起来,哀哀凄凄的回了城。      谁也没想到,苏婆子没想到,谢文磊更是没想到,他们都没见到苏文苑。尤其是谢文磊,他再见到苏文苑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我总算是写出这章来,表哥表妹神马的,总算暂时告一段落,恶人总须恶人磨的。 ☆、81 美人花      自那天回过娘家,田娘回了侯府,便开始着手准备过中秋。几天下来,府务也梳理的差不多了。      说起来,侯府的管理结构和百香居的倒差不多。主子和老板差不多,管事的和掌柜的相似,丫鬟婆子和跑堂同属一个级别。      如今非常时期,没有什么客人到访,也给田娘更多熟悉侯府和管理侯府的时间。府里就两个正主子,能有多少事情,田娘每天见绿锦和各个管事的,最初因为不熟悉还需要小半天。等熟悉了侯府的各项开销和入账后,如今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施南生虽然不用去上朝,却也不闲着,每天吃过早饭就去前院或者出府,偶尔中午会进来吃饭,不吃饭也会让人告知一声。晚上都会进来晚饭,然后去书房,不论多晚都会宿在正房。      日子平淡的过着,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三这天。      这天晚上照例饭后,施南生去书房,田娘依在西次间的软榻上看书,连翘和荷叶两人在一旁做针线,双燕照例在研究账簿。她刚翻了几页,就看见黄鹂匆匆的进来。      “夫人,小螺说侯爷没去书房,而是被请去荷香馆了。”黄鹂上前低低的说了句。      荷香馆是丝丝居住的地方。这几天因着原来丝丝做的事情都交给了绿枫,她每日只是早晚过来请安,其他时间都是足不出院的。因为她安静,田娘倒是没怎么注意她的动向。      小螺是如今跟着绿枫在书房服侍的小丫头,显然这是绿枫让她送的口信。      黄鹂一边说,一边焦急的观察田娘的表情,她心里真是担心,可是田娘只是“嗯”了声就没了下文,她不由的又接着说:“夫人,要不婢子让人去问问,侯爷晚上在那里安置?”      “夫人,我早就和您说,那就不是个省心的,芍药走的时候,说的那句,您还记得吧。”双燕在一旁愤然的接了句。      “双燕姐,觊觎侯爷的人的话怎么能信,芍药一看就不是个好的。”荷叶抬头接了句。      田娘摆手制止,芍药走的时候,她给了五十两银子。毕竟她服侍了施南生一场,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施南生拉仇恨。      芍药给她磕头的时候,说了句,“夫人大义,婢子无以回报,只和夫人说一句,丝丝不是个简单的,您要小心。”      田娘想到这里,淡笑了下,那是他心尖上的人,她多小心都没用,得看施南生的心偏到什么地步。      “那是他的女人,去就去吧,不要理会那些了,既然是这样,就关院门吧,时间也不早了,今个大家都早些睡就是了。”      “夫人,要不我去打听下,看她到底耍什么阴谋?”一向直爽的荷叶又接着说了句。      田娘笑了下,摇头,然后起身朝卧房走去。她不是没看到几个丫头的一脸焦急,可这个事情,自己怎么阻止都没有理由。      再说,这两天自己小日子也要到了,总要安排人给他侍寝,就这么个通房,难道能不让丝丝服侍他吗。不过是早了几天而已,这些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计较它有意义吗。      双燕放下账簿,起身皱着眉头:“荷叶,你也十三了,怎么这样不晓事,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夫人是什么名声。还不去给夫人整理床铺,在这添什么乱。”      连翘抿嘴放下手里的绣活,“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不清不白的,家有家规,夫人如今还没过月,怎么就往房里拉人,这也太没规矩了些。“      “连翘这话在理,我和你双燕姐姐商量下,你先去和荷叶服侍夫人更衣。”黄鹂赞叹的看了看大眼睛的连翘,笑着摸了下她的头。      两人低声计议了几句,黄鹂匆匆出去,双燕也去了卧房。很快松涛院的院门上锁,灯光熄灭,一院子只有草丛中的蟋蟀,还在不知疲累的叫着。      施南生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黑沉沉的院子,只有门口上悬的两盏气死风灯还有着亮光。平日里西窗那盏暖黄色的灯光,今日好像安静的入睡了。      他推了推院门,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还上了锁了。平时这个时候,从没锁过啊,难道是因为他去了丝丝那里,以为他不过来了不成。      本想转身去书房睡,可心里又隐隐的担心,田娘会不高兴他没回来。站在那里想了想,也不去敲门,纵身上了院门,跳了进去。      荷香馆里,丝丝皱着眉头看着那个胖婆子,“祝妈妈,我都和你说了几次了,你怎么不听。我没什么不好,就是有些伤风,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祝婆子盯着丝丝的脸好一顿看:“我也是担心姑娘的身子,这几日看都瘦多了。你又不肯吃药,要是有个什么,老婆子可担当不起。”      “妈妈,这点子银子,你拿去打酒吧,以后不要这样,夫人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就是我也保不了妈妈。”丝丝苍白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      拿过那至少有一两的银块,祝婆子的脸笑成一朵花:“跟了姑娘,我就是姑娘的人,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嘿嘿,姑娘歇着,也好早晚的了,我就说,你就该把侯爷留下来,唉。”      “妈妈也歇吧。”丝丝挥手让她下去,她不想和这婆子说什么。      如今她已经确定自己有了身孕,怎么肯吃那些不明的药汤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孩子,娘还得委屈你些日子,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才能让你爹知道你的存在。      施南生一边想着田娘可能会不高兴的样子,一边敲开了正房的门。      “奴婢给侯爷请安,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的丫鬟去。”上夜的婆子林妈妈一打开门,就楞了,连忙给施南生请安。      “行了,不要多事了,看惊着夫人,都去睡就是。”施南生摆手,然后径自朝卧房走去。      外面有声音,本就没睡的双燕自然能听到动静。一听见是施南生的声音,不由的一脸欢喜。她赶紧穿衣点灯,下地打算去叫田娘。      “侯爷,您回来了,我这就去禀告夫人。”虽然跟夫人时间不长,可田娘的行事做派,都让她特别的佩服。      刚刚看着夫人辗转的样子,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过,本想陪夫人睡在床踏脚上,可田娘却怕她睡不好,让她照旧去睡往日值夜的地方。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是。”施南生有些不耐烦的止住双燕的动作,然后接过她手里的灯烛。      独占大床的田娘,虽然心里说,一个人睡更舒服,日后这样的时候多了,难道自己还不过日子了不成。      可是人是个习惯动物,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是双宿的,最初很是不习惯身边有个男人,如今却是不习惯一个人睡了。冷不丁她还真是,辗转了许久。      初秋的夜里,天气早就凉了,她躺了一会,裹着被子,也睡不暖和,平时有施南生的体温煨着,她早忘了自己怕冷的毛病。      施南生进来的时候,她刚刚睡着,并且又陷入了很久没有的噩梦中。      田娘满头是汗,神情痛苦,满脸是泪,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手握着脖子,嘴里喃喃低语:“但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永不相见。”      施南生在桌子上放下手中的灯烛,转头就看见田娘梦魇的样子,连忙上前去叫她。      摇着她的胳膊“田娘,田娘,怎么了,快醒醒。”他听不清她的话语,却看她眼泪成行的落下。      乍然初醒,田娘不知身处何方,看着施南生,喃喃的叫道,“侯爷,怎么在这里?”      “又做恶梦了,你看你怎么没戴国师送的手串?”施南生微笑着揽起一身淡粉袍子的田娘,拿丝帕给她擦拭眼泪。      田娘转头四顾,过了一会,才清醒,连忙起身,三两下抹去眼泪,跪坐在床上,给施南生行礼:“都是妾身不好,行为无状,冲撞了侯爷。”      乍然暖玉温香不在,施南生觉得怀里一空。看田娘那正襟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做什么呢,难道我还管的了谁做不做梦的事情了。改日找个大夫开些安神的方子,调理一下,总这样也不好。”      田娘的确没戴那个手串,她总觉得那个道长什么都知道,她怕。她怕那个手串有什么魔咒在里面,万一是除魔收妖的物件,那她岂不是会魂飞魄散?      她没了不要紧,她娘和弟弟怎么办,所以她把那手串用红布裹好,收到柜子的最底层。说来自从成亲,因为有施南生在身边,她倒是很少做这个梦了。      施南生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拉田娘的手。田娘皱着眉头,觉得他身上有丝丝的味道,虽然这男人最后还是回来了。      只是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他刚刚抱过一个女人,就来抱她,不由的往床里闪了下。      施南生却没想那么多,看她退到床里,就脱了衣服鞋子,爬到床上躺下。然后揽过田娘,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和她说话。      “刚刚荷香馆的祝妈妈找,说丝丝病了。我去看了下,丝丝说是没什么,可我看着脸色是不太好,明天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快过节了,有病人总不好。”      “都是妾身不好,这几日倒是也看出了些,可丝丝姑娘总是说没事,我又忙着其他,也没顾上。既然这样,明个就找个大夫进府。”田娘没想到施南生能给她个解释。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也不错,至少他还是尊重她这个正室夫人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和我也这么说。都二十一二的人,什么不知道。我就是和你说一声,不是怪你。”      施南生被田娘的客气言语弄的有些不太舒服,借着灯光,看着眼前娇小清丽的小妻子,一副温柔大度,贤惠体贴的神态。如今,整日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现在还能替他的通房着想,这真是标准的贤妻了。      可是当初他定下她的时候,她那份豪气的破釜沉舟,她那份璀璨夺目的光芒,怎么很久都不见了呢。施南生有些失望,如今的妻子和那些大家闺秀,那些大家贵妇一般无二了。到底是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改变。      那天如果不是自己,是不是只要有一个男人在场,她一样都会说,“某公子,你敢娶我吗?”刚刚的梦魇到底是为谁,那一定是个男人,那个男人一定是她想嫁却嫁不了的男人。      想到这里,不由的有些烦躁,猛地撕开田娘的袍子,田娘惊吓的“啊”了一声,却躲无处躲,只能任由他横冲直闯,一点前戏也无的在她身上驰聘。      田娘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就算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相公到底为何,变得这样野蛮。      干涸的某个地方,经不起如此的蹂躏,疼的田娘哀哀叫疼。可那人却红了眼睛,狂风骤雨一样,折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田娘力竭晕睡过去了事。      早上,田娘醒来时候,觉得呼吸不畅,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人长手长脚的把她当成了抱枕,抱在怀里。想起昨晚,她不由的皱眉,往外挣着。      “醒了,你觉得怎么样,那里我给你上了药了,为夫昨夜莽撞了。”头上响起低沉的声音。      施南生早醒了,对于昨晚,他心里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小心眼了。他知道田娘的脾气,不想她回头想起昨晚,然后不开心。早上连拳都没去打,就陪着田娘在床上躺着。田娘一动,他就知道她醒了。      田娘楞了下,身体没有黏腻的感觉,难道是他给自己清洗的不成,想到这里,脸蹭的就红了。也顾不上生气,连忙起身四处看。      “看什么,放心,是我收拾的,你的丫头都不知道。”施南生看着蓬乱头发的田娘,像只小花猫似的,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扫视。不由的心痒痒,又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朝她脸上又亲了一下。      “哎呀,您别这样,昨晚不是已经都那样了吗。”田娘觉得胸口一凉,领口被打开了。她连忙捂住身上的亵衣,她不知道施南生在那里掏出来的,这么这样长。      “好,我不动就是。”田娘恼声带着颤音,听到施南生耳朵里却是媚媚的让他心痒。      “哎呀,太阳都出来了,侯爷,该起来了。再不起,会让人笑话的。”田娘左右躲着他的手,他的嘴。      “我一个在野的空头侯爷,不在乎那些。你再陪我躺会。”抱着她,诱哄着,然后挤开她的双腿,又开始了晨练。      事后,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什么情话,反正外间的丫头都脸红心跳的退到正门去了。      这种和谐到了中午就结束了,皇上有旨,施南生官复原职,即日到任。为庆中秋佳节,皇后特赏赐美人两名,服侍平西侯爷,为侯府开枝散叶。    ☆、82 婶娘上门      接完圣旨,田娘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的各色中秋御赐之物,当然包括那两位活礼品。两位美人都是一身水红色的宫装,一个叫涟漪,一个叫水湄。田娘看着身材婉约,容貌精致的女子,各个长得如花似玉的,比丝丝好像还强些。      田娘想起这几天,想起昨晚,想起今早,不由的翘了翘嘴角。果然古人是对的,黄金屋对着的是颜如玉,贤妻对美妾,升官发财对着的多妻多子。自己一定要努力做贤妻,管理施南生的这些美妾。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妾身回头让人置办酒席,等侯爷回来再给侯爷庆祝。至于这两位姑娘,妾身这就去挑时间日子,给侯爷安排。”田娘带着一众下人,先给施南生行礼,笑着说道。      已经换上侯爷的朝服的施南生,皱了下眉头:“夫人不必多礼,我去宫里谢恩,其他的回头再说。她们两个,嗯,先送到后面园子的夙玉阁去就是。”      田娘温婉的回道,“都依侯爷的意思,妾身这就去安排。”      施南生看了田娘一眼,不由的心里叹口气,这丫头这回可能是真的动气了。那脸色,那语气,对他就像对百香居的客人。可是如今前面催的急,他要赶去宫中谢恩,然后去公署交接庶务,也没有时间和她解释。      “你今天累了,不用理会那些,让绿锦带人去就是。如今事发突然,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来。”施南生匆匆的说完,就和那宣旨的太监一同去了。      施南生走后,田娘换下那一身诰命服饰。看着一脸喜气的绿锦和丫头们,收起心里那份惶然,日子还得过不是。日后这样的事情还能少的了啊,早适应早好,她是绝不会像前世那样倾心于一男子,然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绿锦,传下去,适逢中秋,再逢侯爷官复原职,这个月每人月钱加倍。”田娘倚在美人靠上,笑着说道。      “呵呵,夫人,奴婢刚刚还想说呢,是不是要庆祝一下,那这样,还准备酒席吗?”绿锦笑着应道。      “准备,这样的事情,自然要乐一乐,趁着中秋,咱们也去去前些日子的晦气。”田娘自己捏了下大腿。      刚刚忙活的都忘了这些,这一闲下来,全身都酸痛,尤其是两腿。她最近总是疑惑,按理施南生应该是不缺女人的,怎么每次看到她,都跟没见过女人一样。      “夫人,这回好了,咱们再回老太太那里,就不用小心翼翼的。那天回去,我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让老太太看出来。”荷叶眉开眼笑的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就是侯爷没那官位,那也是侯爷,有什么是不能说的。”黄鹂皱眉,这丫头总是这样,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行了,她说的也没错,只是你们也不能光高兴了,这明天的节日礼,可得重新安排了。”田娘其实更头疼的明个的中秋,本来觉得应该是清冷渡过了,如今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外面走进来个眉眼清丽的丫头,屈膝给田娘行礼。田娘记得,这个是原来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叫桐儿的。      “桐儿,什么事?”      “夫人,太医院的吴太医过来了,奴婢来请夫人示下。” 桐儿简洁的回道。   田娘这才想起,早上就吩咐拿施南生的名帖,去太医院请大夫给丝丝,这一忙倒是忘了这个事情了。她这一早上没看到丝丝,难道真的病了。      想到这里,“绿锦,你和桐儿给吴太医带路,去荷香馆给丝丝姑娘扶脉。”毕竟这是施南生亲口吩咐的。      绿锦走了,田娘就和双燕算明日中秋的节礼和酒宴,都需要的东西和银子。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就见绿锦一脸恼怒的进来。      “这是谁让我的绿锦大管事不高兴了啊?”田娘笑着打趣了一句。      “夫人,丝丝姑娘有孕了。”绿锦看了眼屋里的双燕和黄鹂,低声说道。      田娘楞了下,然后看向绿锦,等她继续说下去。两个丫头都惊讶的看向她,绿锦也不等田娘说话,接过来黄鹂递给她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然后就说了事情的经过。      “…….死活不肯让太医扶脉,奴婢心里有些怀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就说是侯爷亲自吩咐的,还等着听结果,她才勉强让那吴太医看的。已经是一个半月的身孕了,她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通房不可以在嫡妻前生孩子吗?”绿锦气愤的说道。      “你是说她有了身孕,怕人知道?”田娘有些不解。      看来丝丝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才不肯看大夫的。按理丝丝有了感觉就该第一个告诉施南生,怎么还藏着掖着呢。他是武将,未必在意那些什么嫡子庶女的,丝丝又是他喜爱的,她怕什么?      施南生他二十六了,搁普通人家,孩子过几年都该定亲了,可他膝下犹虚。如今连皇后都急着让他生孩子,这不刚刚送两个美女来,那丝丝到底怕什么呢。      “这个婢子还真没想,不过夫人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对了,刚刚她脸色白的跟纸似的。说,身体实在是不好,今天就不来给夫人贺喜了。”      田娘想了下,“嗯,既然有了身孕,自然得给侯爷报喜。”      然后田娘看着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严肃的说道,“这饮食上,你们谁都不许插手,让绿枫去安排,她们都是从前的姐妹,必然会万无一失的。”      “夫人,她这不和规矩。”双燕在一旁忽然说道。      “规矩?在这平西侯府里,平西侯就是规矩。喜欢生就生吧,毕竟这府里的确没什么人气,有了孩子,还热闹些。”田娘淡淡是说道。      几个丫头都被田娘的言论弄的莫名其妙的,以为她是气坏了。其实田娘是真心这样想的。她这身子是重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孩子,如果一直没有,岂不是害了施南生。      何况就是丝丝不生,那新来的涟漪和水湄也不生吗?日后其他妾侍通房,作为手握大权的侯爷,怎么会少。反正都是生,谁爱生谁生,她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不过没有时间让田娘纠结丝丝的问题,因为施南生的婶娘柳氏,带着她的娘家侄女巧姑娘上门来了。      田娘匆匆来到前厅,就看见一身石榴红衣裙的柳氏,带着一个女子,坐在那里。还没等田娘坐稳,柳氏就拿着帕子蒙了脸,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婶娘这是那里受了委屈,说给我听听,这么哭,倒是让我一头雾水的,如何为婶娘解忧?”田娘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说道。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和你们夫人说。”柳氏拿开帕子,朝着黄鹂等人说道。      她们自然不会理会她的话,都看向田娘。田娘还以为二房是上门祝贺的呢,这样看,却不像。      “双燕去准备点心,其他人到门口看着,侯爷回来就知会一声。”田娘朝她们几个说道。      看着人都出去了,柳氏一脸气恼的说道“侄媳妇,这事你看着办吧,巧儿她有了身孕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来了侯府一次,就被坏了身子,你说怎么办吧?”      “婶娘,您也是当家的官夫人,表小姐好歹还是闺阁女子,您怎么能随意这样毁人清白。再说,纵使是真的,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您该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才是。”田娘淡淡的说道。      她侄女有孕,找她有什么用了,田娘奇怪的看着柳氏。心里却隐隐的觉得,这事很麻烦。这架势,难道是那男人惹下的风流债不成?      她看着跟在二老夫人身后的小女子,一身粉白绣莲花的锦缎小袄,白底绿叶莲花的长裙,头发有些乱,显然被人拉扯过。白净的小脸上带着泪痕,怯生生的眼睛,哀哀的看向田娘。      “哼,你当我无事耍赖不成,巧儿,你这个死丫头,你说,那天你来着松涛院,侯爷怎么你了?”柳氏抬起那保养得宜白嫩的手指着巧儿骂道。      “姑母,我,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就那天,我去找颜卿,然后她的丫头说,颜卿姐姐去找侯爷,然后我就来这个院子,可是后来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巧儿斯斯艾艾的说,低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凄凉。      田娘觉得今天真是好日子,是施南生的好日子,刚刚传来丝丝有孕,这又多了一个。没孩子是没孩子,这一来就俩。      只是这位可是良家女子,不同于那些通房,丫头,什么的,那要闹了出去,被那些言官御史参一本,可够施南生喝一壶的。她再想看热闹,也不行,她是那男人的正妻,谁跑得了,她也跑不了。      “婶娘真爱说笑,按表小姐的话,这事纵然是真的,可怎么就能断定是那天,又断定那人是侯爷。我记得,那时候你们一家也住在侯府,府里除了侯爷还有三位少爷的。而且颜卿妹妹大婚,难保没有其他男子进出,您这样武断可不好。”田娘刚开始懵了下,很快就平静下来。      “你的意思我是胡说了不成,田娘,好歹我是长辈,难道还会诬赖不成自家侄子不成。他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我侄女进来有什么好处。我们柳家门风严谨,我那娘家嫂子又是最讲规矩的人,绝不会让女儿二嫁。巧儿你如果不留,她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是为难你,唉,我也是给她找条活路。”满头珠翠的柳氏,撇嘴说道。      田娘笑了笑,“婶娘这样说,我还真担不起。此时侯爷不在,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没进府,怎么给您断这样的官司。”      “去请他,坐下的事情,难道不想认吗,这事情我还瞒着娘家嫂子,要是她知道,闹了出去,我可就不管了。”柳氏楞了下。      她没想到,田娘会这样说,不应该是赶紧答应她的要求吗,抬头看了看,这个大厅,很多摆设都是从前没有的。显然那小子私财还有很多,想起这个,她就心疼。      “只是奉劝婶娘一句,不要凭空给我们侯爷戴这样的帽子。纵然是真,大家不过感叹一声,侯爷艳福不浅,坐在屋里就有女子送上门。可是婶娘别忘了,要是巧小姐有了丑闻,那影响的可是二房弟妹们的婚事。”田娘闲闲的喝了口茶说道。      “唉,我也是没法子。她肚子里好歹是子恒的孩子,我本想一副药下去的,可这孩子死心眼,她不肯啊。侄媳妇,你不要拿话吓我,我也不说那么多,这丫头就留在这了,你拿一万两给我,这事就算完了,我嫂子那里自然我去平息。”说着柳氏狠狠的瞪了巧儿一眼,掩面又哭。      “婶娘说笑了,巧姑娘可是好人家的女孩,怎么能用钱衡量,何况侯爷不在,我那里做的了主。”田娘没想到柳氏会直接提钱。      她看了眼那个眼看就缩到地上的女子,心里不由的叹息,摊上这样的姑妈,真是她的不幸。无论这事真假,这女子的一生都好不到那里了。   “哼,那我不管,你做不了主,就让子恒做主。我府里还有事情,明个我再来。”柳氏一甩帕子,起身就往外走。      “且慢,请带巧姑娘一起。不是侄媳妇小气,如果是平常,巧姑娘来做客,我是十万分的欢迎,可今天这样不行。如果她有了意外,我可是跳到黄河洗不清了。”田娘神色冷淡的说道。      “夫人,我,我如果回去,我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巧儿噗通的跪倒在地上,哭道。      “巧姑娘,你肚子的孩子是谁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施侯爷自来在女色上头不在意,世人皆知,你到底在维护谁?”田娘仔细的看着巧儿的神情,忽然问了句。       作者有话要说: 婶娘筒子,这回丢了大脸了。 ☆、83 谁的种      “你这个下贱坯子,和你那娘一样上不了台面。当时你怎么不说啊,你,如今你就是进来,也只能做妾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我可怎么和你嫡母交代……”柳氏一看田娘不肯拿银子,不由的抓住巧儿的头发,狠狠的打了她几下,掩面哭道。      巧儿也不躲避,也不说话,任由二老夫人打骂。很快就被二老夫人抓的头发散乱,她却不去管,只双手护着肚子,瑟缩在地上啼哭。      田娘虽然是在乡下长大,也见过农村妇人打架骂人撒泼。没想到大家出身的二老夫人也会和那些无知妇人一样,一时间,她愣神了。      门口的黄鹂听屋里的动静越来越乱,不由的对连翘说: “连翘,你快去大门口守着,侯爷回来就赶紧禀告。看这样子,老夫人是来找事的,我和你双燕姐姐进去,夫人年幼,刚进府,那里应付得来。”      “荷叶,去多叫几个婆子过来,有事好方便传唤。”      黄鹂匆匆的安排了下,就和双燕敲门“夫人,婢子进来服侍了。”      屋里田娘正郁闷的劝着柳氏“婶娘,咱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家,有事说事,您这样又能解决什么。表小姐好歹还是女儿家,多少要给她留些颜面才是。”      “哎呦,你才进府几天,就和我谈什么身份啦。我打我的侄女,有何不可?巧儿你这个死丫头,人家不留你,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这就送你回家,让你母亲发落去。”柳氏又给巧儿一巴掌。      她一想到当时让这妮子去勾搭施南生,做正房夫人。可她左推右推的说害怕不肯去。没想到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却也只能做妾了,而且还是落魄侯爷的妾,越想越气。      巧儿想起嫡母的狠戾心生绝望,,不由的哭道,“姑母莫非想我死吗,我这就如姑母的意。”她说完转身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田娘大惊,这要是在她眼前出了人命,那可麻烦大了,连忙扑过去搂住巧儿。“好死不如赖活着,表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莫慌,婢子们来了。”      黄鹂和双燕打开门就看到这个场面,连忙上前,一个抱住巧儿,一个扶住田娘。      田娘一时觉得腿软,在双燕的搀扶下,缓缓的坐到椅子上,尽力平稳声音“你们来的正好,扶表小姐过去梳洗,万不可离开一步。”      田娘看一脸惊愕的柳氏,眼里都是厌烦,语气更加冷淡,“老夫人想要担上逼死自己侄女的罪名吗,我记得三叔和四妹好像还没定亲,您就不替侯爷想,也不替你自己的儿女想吗?”      她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事情,柳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女子,竟然能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来。      她这一上午本就疲累,被二老夫人这一闹,更是心烦。成亲不过大半个月,这事情一件接一件,如今妾生子,奸生子的,还都赶在一天爆发了,上辈子没经历过的,好家伙,这回齐活了。      柳氏也没想到平时柔弱的丫头会突然如此烈性,一时也呆了,田娘的话她倒是没听进多少。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两个声音。      “娘,您怎么上这里来了?”一个清朗年少的声音。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低沉浑厚的成年男子的声音,也是田娘熟悉的声音。      田娘转头看去,心里顿时一定,这祸头子可是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身紫红色的侯爷朝服,玄色七梁冠上镶嵌的宝石熠熠发光,平时就面无表情的脸如今因为皱着眉头,更是冷冽的让人退避三舍。田娘觉得奇怪,不过是去宫里谢恩,哦,也许是交接署务有麻烦了吧?      “侯爷,”田娘难得的如此迫切“您还顺利吧?”      “嗯,顺利。”施南生看了眼田娘。      她穿了件桃红小袄,深紫色的十二幅长裙,乌鸦鸦的长发挽成的百合髻却有些散乱。本来落落大方的人,却有些神色急躁。      想想刚刚那叫荷叶的话,不由的看向他婶娘柳氏,难道她真的动手了不成,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想到这里,眼神越发冰冷。      “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如实的说。只要有我在一天,这世间就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他上前拉着田娘的说,看了看说道。      “多谢侯爷关心,没人欺负我。是巧小姐来了,有些事情,这个还是让婶娘和表小姐说吧,毕竟那时候妾身还没入府呢。”田娘本来担心他多少会认为是自己不懂事,惹恼了二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心里一暖,不由的笑了笑说道。      “给嫂子请安,表妹?巧儿表妹怎么了,她在那里?”跟着施南生身边的施南雨,来不及给他母亲请安 ,就问向田娘。      “南雨,以后不许再叫表妹的名字,那是你能随便叫的?如今她已经是你大哥的人了,日后见了也要叫声小嫂子才是。”柳氏恢复了些神色,训斥三少爷施南雨。      “什么,大哥的人,娘你说什么呢?巧儿呢,她在那里,娘,你带她来侯府做什么你不是来贺大哥的?”施南雨楞了下,脸色变幻莫测。      施南生也一脸不解,皱眉看向柳氏:“谁是巧儿,婶娘你到底要做什么,怎么什么话都说?”      柳氏一撇嘴,“她连你的孩子都有了,不是你的人是什么,你堂堂平西侯爷不会不认吧。”      “满口胡言,本侯都不知道什么巧儿宝儿的,认什么。夫人,你知道怎么回事?”施南生一脸愕然的看向田娘。      “夫人,表小姐不好了,她那里流血不止。”双燕匆匆的跑出来,一脸慌张。      田娘愣神,这是什么状况,她还真不懂。施南生和她差不多,她们两口子这里面面相觑的时候,施南雨忽然噗通的给施南生跪下。      “大哥,你救救巧儿,救救巧儿,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进门还一脸阳光的少年,此时却是凄风苦雨,满脸是泪。      “楞什么,还不去请大夫,看那刘太医走没有,没走,快请过来。”田娘来不及想施南雨的话是什么意思,朝双燕喝道。      最震惊的莫过于柳氏,她哆嗦的起身指着三少爷施南雨,一脸的不相信:“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那孩子是子恒的,南雨,你再胡说,娘让你爹罚你跪祠堂去。”      “表妹说的?我去看表妹,我要听她亲口说。”施南雨一脸决然的说完,就朝旁边的槅扇间冲去。      “你这个孽障,她那是要小产,晦气啊。”柳氏去拉施南雨,却只拉了下衣角,就被挣脱了。      她气的脸都白了,丰满的身子,像风中的大枫叶子,簌簌的抖着。这事绝不可以成真,她丢不起这个脸。她这时候不想自己贪财,舍不得施南生的身家财务,倒咒起巧儿就此死了算了。      田娘此时已经明白了,那孩子是施家的不假,只不过是婶娘自己的孙子罢了。听完柳氏那小产的话,脸白了下,这姑娘可够苦命的,身为庶出,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施南雨也不收她,那她那里还有活路。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想起那小姑娘,凄凉的眼神,双手护着肚子的情形。      “侯爷,妾身过去看看。”田娘轻轻的说了句。      “你,去看看吧。”施南生叹口气,这都是什么事。      田娘进去就看到施南雨抱着巧儿,在那里不停的叫她的名字,而那姑娘,苍白着脸,紧闭着双目,已经是昏死过去了。      “夫人,怎么办?”黄鹂满头是汗,她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能太多人知道,那里敢叫人。可她一个姑娘家,那里经过这个。      “小叔,你这样抱着巧姑娘,她不舒服,你先放平她。”田娘心里砰砰的跳着。      “大嫂,你救救她,你一定救救她,她是无辜的。都是我害的她,她实在太可怜了。”施南雨抬头乞求道。      “你先放下她,一会大夫来了就好了,别担心。”看着为情所磨的少年,田娘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好安抚的说道。      “黄鹂,拿被子垫高她臀部,对,垫高,这样少流血,好像。”脑袋里回忆,上次回娘家,井妈妈教她保胎的方法。她当时心不在焉的,也没记住多少。      “夫人,刘太医来了。”      一顿饭的功夫,总算巧儿的血止住了。施南生亲自送了刘太医出去,施南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柳氏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      很快施南生就回转,进屋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施南雨就呼的起身,走到他面前,双膝跪地。      施南生脸色疲惫,看了看他“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请你为我和巧儿做主,我要娶她为妻。”砰砰砰的给施南生磕了三个头。      “三弟,你先起来,婚嫁大事,你有父母在堂,大哥怎么好出面。不过,你要是纳了她,这个主还是能做的。”施南生一脸为难的说道。      “不可,我不同意。”柳氏歇斯底里的哭叫道。      “我回府时候已经派人去请二叔过府,想来也该到了,请婶娘为我解惑。我施子恒到底那里做的不对,让婶娘如此对待,不遗余力的往我身上泼脏水。”施南生冷冷的对着柳氏说道。      柳氏这时候才想起面前还有这尊神呢,不由的有些后怕。可她怎么能说自己的私心和当时的谋划,她只好掩面哭泣。      室内转入异常的安静,除了婶娘的抽泣声。      田娘这时候自然不会多嘴,好在不到半刻钟,施家二叔施庭带着长子施南云匆匆的从门外进来。      田娘很佩服二叔,这位先狠狠的打了柳氏个嘴巴子:“你个蠢货,今天什么日子,你跑这来闹。赶紧给我回去,别丢人现眼的,再这样我就休了你去。”      柳氏本就懊恼,刚想顶嘴,就被他狠狠的瞪了眼,然后他转身对着施南生笑道:“子恒啊,你婶娘最近有些痰迷了心,总是做些让人想不到的,你别和她计较。我先带她回去,明个二叔再来贺你升官之喜啊。”      施南生也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的。只是这有事没事的闹,日后万一自己不在京城,田娘怎么能撑住。      “二叔,这些年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说了。婶娘此次做的有些过了,我不想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施南生难得的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脸清冷的说道。      施庭一脸尴尬:“大侄子放心,不会不会。”这时候实在无法说其他,他看向田娘,“侄媳妇,巧姑娘在那里?我带她回去养着,这次让侄媳妇受惊了,改日让你婶娘给你赔礼压惊。”      “叔父这是那里话,侄媳不敢当。我这就让人把巧姑娘扶出来。”田娘起身回道。      她是第二次看施家这位二叔,难怪先老夫人喜欢,这位长的浓眉大眼的,关键是一脸的喜兴,那像施南生总板着个脸,让人无法亲近。      很快,黄鹂和双燕扶了巧儿出来。她先上前给田娘行礼“夫人救命之恩,只怕巧儿此生无以为报了。”      “快扶起来,这时候,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回去后,好好的养身子才是正理。”田娘连忙让人扶起。      她看着苍白憔悴的女孩,心里一痛,不由的看向施南生。男人做的孽,总是女人来忍受,她要切记,此生要看好自己的心,巧儿就是一面镜子。      不知道施南生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还是本就是这样想的。他看向施庭,淡淡的表达的自己的想法。      “二叔,表小姐好歹的柳家的闺女,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可是京城一大笑话,就让三弟收了她吧。如今朝堂形势不好,要是传出去,恐怕对您和二弟三弟都不好。”      “你放心,二叔明白,一定处理的圆满,让你满意就是。”    ☆、84 乱纷纷      “你说什么?”刚刚送了二房一行人的施南生,愕然的看着田娘。      “妾身恭喜侯爷,丝丝姑娘有喜了,已经快两个月了,侯爷很快就做爹了。”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的田娘,面带笑容的看向施南生。      “这怎么可能?自和你订下婚约,我再没近过她的身。那太医该不会是庸医吧,赶紧换一个,看看她到底是什么症状。”施南生思索了下说道。      这回愣住的是田娘,这都什么事情,摆的哪门子的龙门阵啊。先是表妹怀孕找上门,差点一尸两命。好歹那个还找到正主了。      如今通房怀孕他也不承认,那说明什么啊,丝丝她难道是,一支红杏出墙去了吗。他这人,不会连个通房都养不住吧。又想起后园的两个美人,田娘觉得这不是一般的乱。      “给丝丝姑娘诊脉的,就是刚刚救表小姐的刘太医。据说是太医院里很有名气的太医了,既然侯爷有疑虑,妾这就去安排,再请太医来。侯爷也累了一天,梳洗一下,回头晚饭就好了。”田娘温和的说道。      施南生神色不明,嗯了一声。田娘叫了黄鹂去安排请太医,叫了蓝叶服侍施南生更衣。      在这个时刻,按理她该亲自服侍施南生,毕竟施南生是她日后的依靠,就像百香居的客人一样。客人心情不好,她有义务开解。可是这一天,圣旨,孩子,美人,表小姐,通房,闹得田娘没心情,她懒得理会这位客人。      施南生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田娘,眼里有些焦虑。蓝叶捧着衣物进来,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去了旁边的净房。      田娘烦躁,把身边的丫头都打发出去,一人在屋里发呆。      过了一会,绿锦敲了门:“禀夫人,晚饭摆好了。”      “嗯,知道了。”田娘淡淡的说了句。      绿锦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想起后园的美人,她不由的低低的说了句:“夫人,你想开点,这些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的,大奶奶当年也哭过很多次的,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我没事,等侯爷出来就去吃饭。你让人去看看,请太医的人回来没有。”田娘扯了下嘴角。      她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她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他们从前的院子里的生活好啊,虽然会为银子发愁,可没这些糟心的事情啊。      “那就好,那奴婢出去了。”绿锦叹口气出去。      田娘又靠坐在软榻上,随手拿本书,呆呆的看着,半晌却没翻一页。这一天,都什么人什么事啊。   她到底嫁给了个什么人,外面一片叫好声,家里却是烂事一堆。如今连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搞不清。田娘很疑惑,他到底是如何英明神武的打的那些胜仗啊。      很快施南生换了一身家常紫色袍子走出来。“在看什么书?”他走过来看了眼田娘手里的书问道。      “女论语,我不过随便翻翻而已。天色不早了,晚饭摆好了,侯爷是现在用,还是一会用。”田娘收起刚刚的思绪,放下书说道。      施南生看着田娘有些恍惚的神情,心里一阵内疚。这些天,难为她了。只是丝丝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他明明记得从没找过她侍寝啊。这种事情他怎么会记错,而且每次他都会让人安排她喝药的。      “现在用吧。”施南生背负着手,率先往外走。      饭菜很丰盛,只是吃饭的人各有心思,倒是难得的保持了食不言。田娘本就胃口小,只是吃了一小块月饼和几口汤,看着施南生放下筷子,她也就放下了。      饭后,施南生难得的没去外书房。他一直都沉默不语,田娘觉得很不自在。搜肠刮肚的想找个话题,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的女人有了孩子,可他却不一定是那孩子的爹,这个事情怎么能轻易的绕过去。想起丝丝死活不肯看大夫,田娘有偷偷的打量了下施南生,难道他真的满头绿油油啦。      正当田娘纠结的时候,绿锦进来,朝他们夫妻屈膝行礼,说太医到了。算是,解救了田娘。她擅长的是做点心,不擅长开解被女人伤了的男人。      “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施南生终于开口说了句。      田娘作为当家夫人,这也是应该的,就随着施南生一起去了荷香馆。      且不说他们这里,单说二老爷施庭离开平西侯府,在马车上,就气的跳了脚。   下了马车,拉着柳氏进屋,就把所有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他一把把柳氏摔到地上,然后气的呼呼喘气。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柳氏有些惊慌的问道。      这一路上,她已经知道了施南生又做了九门提督的事情。不过她一向在侯府里作威作福惯了,总是会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平西侯府的掌势夫人了。      “你这都干的什么,这样大的事情,你事先不和我商量,事后竟然也不和我说,就带着人去闹?他再怎么着,还是侯爷,侯爷,就是虚衔那也是当朝二品。你是什么,我是什么。他要是翻脸,那可是要见血的。你这个蠢货,我娶了你算倒了八辈子霉!”施庭指着柳氏一顿骂。      “当时接巧儿来,你也是同意的,如今怎么怪我,我怎么知道那个贱货她竟然敢勾搭南雨,看回头怎么收拾她!”二老夫人一边辩解,一边恨恨的说道。      “收拾?你敢,子恒的话你没听见?明天你赶紧准备聘礼,去和你嫂子提亲,三媒六聘的给我娶进门来。”施庭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行,我的儿子怎么能娶这样的烂货。何况她是姨娘生的,做妾我都嫌身份不够,何况她竟然还爬南雨的床。”柳氏蹭的起来,柳眉倒立。      施庭气的上前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都是你干的好事,子恒是多机灵的人,由得你去算计。他就是再不擅长内宅的事情,如果起了疑心,随便查查,就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你打我,刚刚你就打我,我,我不活了,我,你个没良心的,要是没了我,你能过现在的日子。你那侄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心里有你这个叔叔,怎么到现在你还是个五品芝麻小官。”柳氏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说,一边往施庭身上扑去。      施庭一把推倒她,又补上一脚,“你还有脸哭!如今只有让他误会小三和巧儿两情相悦,你不喜欢,才会想把她送给子恒。却没想到她有了身孕,如今知道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求娶,才能平息他的疑心。”施庭烦躁的说道。      如今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才几天,太子被圣上冷落,康王受到重视,他以为岌岌可危的侄子,如今又成了皇上的心腹大臣。      “老爷你好狠的心,那事我当时也是说过的。只是这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我真是让她骗的好苦。”柳氏一想起巧儿,就一阵怒气汹涌,倒是忘了刚刚被打的狼狈。      “那些都是日后的事情,我问你,当时都谁知道这个事情?”施庭忽然停下来乱转的脚步,瞪大眼睛问道。      柳氏吓了一跳,不再哭闹,爬起来靠着椅子。一手捂着脸,一手扶着腰,细细的回想了下。      然后看着施庭:“那药和香都是我从外面得的,府里知道的人我都打发了。对了,还有丝丝,不过你放心,那人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丝丝的。”      “哼,你怎么知道,这些年,我就没搞明白那小子脑袋里想啥。你还有脸哭,都是你害了雨儿的。一定当时巧儿害怕先吃了药,结果还是退缩了,结果你儿子给巧儿做了解药。”施庭这一路上,早就想明白了。      他那儿子他还是知道的,绝不会霸王硬上弓的。前后一联系,只有这一点还能说得通。      柳氏颓然倒地,“我的雨儿,他要是娶了这样的女子,日后可怎么做人啊?不行,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能留。”她转头又咬牙说道:“不足月出生的孩子,外人怎么能不议论,这让雨儿一辈子怎么抬头。”      施庭冷冷的说了句:“那些不管,改日你还得去府里给那新侯夫人道歉,顺便让丝丝把嘴闭上。你给我老实点,你们柳家如今可是败落了,你儿子的功名可都在我那侄子身上呢。”说完,施庭一甩袖子,出去了。      在柳巧儿的闺房里,施南雨顾不得男女大防,拉着一脸泪的巧儿的手:“妹妹,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做妾,无论如何我都会三书六礼迎你进门的。”      巧儿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全是凄然“表哥,纵然是能进门,姑母那样的脾气,怎么能容我多活?我只求表哥千万不要同意姑母让我打胎的提议,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怕如果她没了,我日后都没机会了。”      “不会,我娘她不会的,你肚子里的可是她的孙子,我的孩子,你放心。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不说,那个欺负你的男人是我。”施南雨勉强的笑道。      巧儿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表哥,我以为你不会理会我,可是我实在喜欢表哥,我才想留在侯府,安全是生下我们的孩子。那时候,我想,除非我死,不然谁也不能碰我的孩子。”      那天,她在那间屋子里,觉得屋里实在太香,香的让人口干舌燥的,就随手拿起丝丝泡的茶,喝了口。然后隔着窗子,看那人光着上半身上都是伤疤。听丝丝说那人生平,没生出景仰之心,反倒更是怕的不得了。趁着丝丝不注意,就夺路而逃了。      “放心,不会的,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一丝伤害的,你也知道,家里最近不太平。今天刚好听到大哥的好信,我就想求大哥和我爹说我们的事情。”施南雨亲了下巧儿的额头说道。      “我信你,表哥。”毕竟流了很多血,又受了惊吓。巧儿终于撑不住,和目沉沉睡去。      施南雨看着体虚而眠的女子,心里又浮起那一天的事情,一直他都很疑惑,那天的巧儿那样的热情是因为什么。有一丝疑惑划过他的脑海,可是他没抓住就过 ☆、85 决裂      田娘看了夜色笼罩的荷香馆,门口上悬挂着红灯笼,随着夜风,明灭闪烁,她抿了抿嘴,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夫人,她也太托大了,竟然要求夫人回避,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提着灯笼的绿锦眼睛眯着,咬牙低声骂道。      田娘掸了掸衣袖上的不存在的浮尘,笑着看着绿锦:“绿锦,你如今是大管事了,不要再这样说话,毕竟这里是侯府。你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这句俗语?咱们回去吧,明天过节,有的你忙了。”      “夫人看,要不要让人去打听一下?”黄鹂忍不住问了句。      田娘转身看向她们两个,正色道:“这事你们谁也不要派人打听,这里是侯府,不是咱们那个小院子。我出身低,进府时间短,多少人就等着看热闹呢。”      “那她也太不把您看在眼里了,看她那妖娆样,我就恶心。”黄鹂愤然的说道。      “黄鹂,她不过是通房丫头,计较什么。至于那些事,侯爷想让我知道,自然就会说。傻丫头,我一个诰命夫人,理会一个妾侍做什么,擒贼先擒王,关键是侯爷怎么看我。”田娘缓缓的低声说道。      说完,她扫了眼远处的荷花池,不用看,也知道,那里的好的荷叶都被摘取晒干送去药铺了,只有残破的枯枝败叶飘零在水面上。      她挺了挺腰,自己这几天被权势富贵迷了眼了,竟然患得患失起来。当时要嫁的时候,自己想的可不是这些。男人啊,永不会成为她的依靠的。她能靠的只能是自己。      田娘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情平静下来。回头看两个女子都一脸担心的看着她,不由的笑了起来。      “呵呵,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行了,这一天都是些什么破烂事。早些睡,明个还要回去送节礼呢。”      绿锦和黄鹂对看了眼,都低头应是,各怀着心思,然后伴着田娘一路回了松涛院。      荷香馆里,施南生坐在椅子上,丝丝靠坐在床上,丫头婆子早就都识趣的退到院子门口去了。      “夫人走了,你有话说吧。”施南生无悲无喜的说道。      丝丝忽然掀起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跪倒在施南生的脚边。      “侯爷,求您看在奴婢服侍你这么多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丝丝拉着施南生袍子底边,仰起泪眼盈盈的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施南生。      “丝丝,你来施家那年我十岁,你五岁,你是我娘抱回来的,那你对我娘可还有印象?”施南生嘴角抽搐了下,然后拂开丝丝的手,起身站在窗前幽幽问道。      丝丝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先老夫人。想起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想起她温暖的笑容,她不由的挺直了身子。      “侯爷,婢子记得,那年大雪,京城冻死了很多人,引发了瘟疫。奴婢全家都得了瘟疫就剩下奴婢一个,要不是老夫人捡了奴婢,并给婢子治病,婢子早就死在那场瘟疫里了。先老夫人对婢子恩同再造,奴婢一日不敢忘。”丝丝说完,地上很凉,可她却觉得身上的汗都下来了。      多少年,先老夫人和老爷的事情在府里是禁忌,从没人敢在侯爷面前提起。她跪在地上,看着空空的的座椅,却不敢起身。      施南生听着他熟悉的嗓音,觉得自己实在是失败的很,这些年,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她什么时候变的,他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变化,却还在纵容。      “你还记得你的命是我娘捡回来的,你还记得我娘的恩情。呵,你好,你好,你就是这样回报了我娘的恩情。”施南生低低的笑声在让丝丝身子一颤。      “侯爷,不吃药是我的错,婢子真没想到会有了。婢子不肯看太医,不是想瞒着您,就是怕您误会我。我,我真的舍不得,他也许是我最后唯一的孩子了。”      丝丝用膝盖爬了过去,苍白的小脸上,两行清泪滚滚而落,温润的杏眼里满是悲伤的看向施南生:“您放心,我保证他不管男女,都不会做有损于您和夫人的孩子的事情的。”      施南生看着这女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说的那一日,经她提示,他想起的确好像有这么一天。那是妹妹颜卿出嫁的前几天,他当时练武完毕,去偏房休息,当时满屋子有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时值夏季满院子的鲜花,他没留意,只当是插瓶的鲜花味道。口干舌燥之际,刚好丝丝递给他一杯凉茶。喝完觉得困倦,就睡了个午觉。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多少有些印象,只是他事后没看到床上有人,还以为是一场春梦呢。如今说起,那香味和那茶都有问题。他看着脚下的女子,丝丝她到底知不知道再做什么。      白天婶娘的那一幕忽然浮上施南生心头,他的心猛的一跳,婶娘怎么会那样笃定认定那巧儿的孩子是他的。说来那女子和丝丝的时间都差不多,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到这里,他眼神阴翳起来。      “没有,侯爷对丝丝的好,丝丝甘愿生生世世的为奴为婢的服侍侯爷。”丝丝优美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情意。      “那你来告诉我,刚刚你说的那天婶娘的侄女,巧儿小姐是不是来过练武厅?”      “奴婢不知道,那天是芍药的班,奴婢是给您送颜卿小姐的聘礼单子,才过去的。”      丝丝带着颤音的话,听在施南生耳朵里,感觉很刺耳。这样犹疑的声音,无疑的坐实了,她是知道的。      “芍药?那天我看到的分明是你。你跟了我十几年,却原来还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丝丝,你竟然敢伙同他人给我下药,你就没想过那可能是毒药,让我一命呜呼吗?”施南生面色冰冷的看着脚下的女子。      “侯爷,丝丝没有。丝丝心里就只有侯爷一个,全心都是侯爷。”丝丝任眼泪直流,却不敢去擦。      “你的心太大了,本侯不敢领。婶娘说巧小姐也有了身孕,说是本侯的,你说说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呢,嗯?”施南生看着丝丝掩嘴哭泣,拼命的摇头,他接着说:“你不说,好。这些事情,想查很容易的。你自己看着办,想好再说。”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婢子错了,侯爷,丝丝知道错了。”丝丝骇然的哭倒在地。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他一步步的走来,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有多聪明。他十三岁中了秀才,十四岁被退婚就去了西宁战场,十九岁就被封为大将军,二十三岁单人匹马擒了西宁王,得到如今平西侯的爵位,这样的事情,他只要稍稍查一下,还有什么能瞒得住的。      “错了?那你说说,你到底那错了?”施南生冷冰冰的语气让丝丝浑身发抖。      “婢子也是爱慕您,您自从说要迎娶夫人,就不再找我,我那天刚好赶上了,……侯爷,是婢子鬼迷了心窍,可到底是我把巧姑娘吓走,没让您落入而二老夫人的套中啊。”丝丝面如死灰,哀哀求道。      “哈哈哈,好,你好,你真好,你的意思是我还该好好的奖赏你?你想要孩子,我说过不让你要吗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和婶娘一起算计我。新夫人她怎么了,你和颜卿不是一直都劝我娶夫人进门吗?颜卿不是一直想要给你争个名分吗?丝丝,十六年了,你实在让我失望。”施南生难以抑制的仰头大笑,只是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然后甩袖离开。      当天夜里,施南生不知去向,第二天,一大早回来换了朝服,就去了官署。他不说去那了,田娘也不去问,服侍他出门后,就自顾自的准备过节。       ☆、86 中秋宴      早饭后,田娘就让绿锦亲自带着礼物,去她娘家送节礼。其实她更想自己去,只是作为掌府夫人,她必须坐镇府中,打理府务,准备晚上的中秋晚宴。      不知道是不是施南生被罢免时候很惊险,大家怕牵连都敬而远之的。而今被复职又很匆忙,以至于很多人还没缓过劲来。所以这个中秋节,平西侯府过得比较平淡。只有施家本族和一些至亲,平时想来玩的公侯,相互送了节礼和拜帖。      当今皇上身体欠安,个性也越发多疑。为避免让皇上多心,权贵圈的宴请少了很多。毕竟谁也不想往皇上的刀口上撞,因为一时的放纵坏了一家子的性命。      田娘也听说了,日前太子带妃妾游园,兴起就叫了个戏班子。结果不知道怎么让皇上知道了,被叫进去,训了个灰头土脸的。      据说皇上指着太子骂道:“怎么着,朕病了,你不说去给朕祈福,还有心听戏宴饮,这是庆祝朕病的及时啊。你日日说孝敬我,我看你是嫌朕活的长了啊。”      自那后,京城里安静了许多。尤其如今朝局不稳,皇后是太子的亲娘,贵妃是康王的生母。如今情形是,太子与康王争锋,皇后和贵妃争宠。皇上在金銮殿上看风景,看争斗的风景。      大家都在观望,当然也有人早就站了队,比如二叔施庭,明显站在了太子那边。田娘这几天拼命的想,可是就是想不起到底是谁登基了。      不过她隐隐的感觉不是太子,太子生性狠戾,据说比皇上还多疑。这样的人,怎么会扶持谢家,取谢文磊为状元。要知道,康王的生母谢贵妃出身谢家。这个事情,她记得还是前世苏文苑和她说的。      那时候,那个表妹常常羡慕谢家长房的女孩,逢年过节可以入宫去觐见贵妃娘娘。可惜的是谢文磊家只是谢氏家族的旁支,她作为谢文磊的表妹,就更沾不上边。      她这里看着眼前的名帖发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她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大人。可是这话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是梦里仙女告诉她的,那人不是她娘那种单纯的人,怎么可能信这样荒谬的话。   门口的脚步声,打断了田娘的思绪,她放下手里的名帖,“什么事情?”      “夫人,娇儿刚刚来说,荷香馆那位病了,听说这回是真病了。”双燕进来回道。      田娘皱了下眉头,想起昨天太医确认丝丝有孕后,施南生古怪的表情,和他之前说的话“不会,我这两个月根本没近过丝丝的身”,现在丝丝又病了,那这孩子就微妙了。      不过这些猜测是不能和丫鬟说的:“这大节下的,总这么病着也不好,你去找绿枫,让她再请个大夫来,好生的瞧瞧,总这么着不好。让绿枫劝劝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好好的保养身体才是。”      “是,夫人,婢子明白,这就去安排。”双燕低头想了下,抬头笑着说道。      “哦,对了,昨天那两个女子,怎么样了?”田娘说完,才想起,后园子里还有两个美人呢。      “绿锦嫂子给她们按荷香馆的例,每人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才一天到没看出什么来。”双燕思索了下,谨慎的回道。      “晚上把咱们准备的点心瓜果什么的,按丝丝姑娘的例,给后园子里的两个送过去。其他的等侯爷回来再安排,这是宫里出来的,万不能出错的,你要告诫一下那几个丫头婆子。”田娘安排道。      施南生生性冷淡,在京城日子短,有来往的人家有限。本来田娘还头疼二房一大家子,如今经过昨天那一闹,想来是绝不会再来一起举杯邀明月了。      虽然昨天婶娘那样闹了一场,可家丑不可外扬,施南生虽没吩咐,田娘还是照例派人送去一份中秋节礼。      送礼有学问,收礼同样。有些人家送的礼让门房收下就行了,有些却是需要田娘亲自接待的,比如一些公侯勋贵家的管事妈妈。      这些管事妈妈都是经验老道的,那眼睛都毒的很,一般人家的太太都比不了的。田娘必须不卑不亢,恰到好处,才能不让她们看轻去。田娘纵然多活一世,因为没有高门大户的生活经历,在礼仪上难免有些粗陋。好在有绿枫在一旁提示,好歹都答对过去了。      饶是这样,也忙到了暮色四合时分,才算打点了所有的事情。回到内室,换晚宴的服饰。      “黄鹂,去门口候着,侯爷回来叫我,我靠一会。”梳妆打扮好的田娘,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说道。      “夫人,腿酸了吧,婢子让荷叶给你捶捶好不好。”黄鹂心疼的看着田娘说道。      “不用了,我靠会儿就好了。你们也都累了,趁空歇歇,晚上还拜月呢。”      这一天,光是微笑就让田娘脸皮子发僵,腮帮子发酸。这比打理百香居还累,还好她有些前世管理谢家府务的经验,不然她根本就应付不来。      想起她前两天无聊琢磨出的新点心,决定明后天一定要出府去看看百香居,一个多月了,不知道那里如何了。这几天,她强烈思念李师傅和那些朝夕相伴的伙伴来。      当施南生行色匆匆的从外面回来,黄鹂赶紧上前施礼“给侯爷请安,婢子这就去禀告夫人。”      “夫人在那?”施南生一边解开深紫红大氅的系带,一边大步往屋里走。      “夫人在内室,侯爷。婢子这就去请。”黄鹂疾步往内室走。      施南生眉头一皱:“不用了,你退下吧。”      黄鹂还想说什么,被施南生一脸的阴厉吓的一哆嗦,只好站住。心里默默祷告,三清祖师爷,保佑我家夫人吧。      施南生推开内室虚掩的门,走了进去。只见昏暗宽阔的房里,只点着一个四只蜡烛的烛台,放在软榻前。      晕红的烛光下,一个身着海棠色褙子的女子,侧卧在软榻上,和目而眠,手上的书,已经歪到一边去了。      为了保持发髻和衣服的整齐,田娘半坐着靠在那里睡觉。因为不能动,眉头有些微皱。      施南生默默的走过去,坐在软榻上,看着睡得不甚舒服的女子,想起刚刚大管家施安的禀报。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侯爷您可是娶了个好夫人啊。今天老奴冷眼瞧,夫人处理各项事务都井井有序,接待各府管事,也是落落大方,进退有礼,处事有度,老奴私心觉得比那些名门闺秀还有强些。”      施南生自然也知道她给丝丝请大夫的事情,想起丝丝,又想起今天叫人查的事情,他的脸色冷厉起来。他手本来放在田娘的手臂处,因为生气,挥动了下,正好撞到田娘的肋骨上。      田娘一疼,本就没睡实,“哎呦”一声,睁开眼睛吓了一跳:“侯爷,您回来了,抱歉,妾本想靠靠,没想到迷糊过去了。”      看着眼前的小妻子,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睁着迷蒙水润的大眼睛,一脸不知所措。他烦躁的心平和了些,听着田娘迷糊软糯的声音,本来冷厉的表情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      “嗯,没事,我也是刚回来。”施南生眼神从田娘身上收回了,然后起身背负着手说道。      田娘看他脸色黑了白,白了红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她要保证晚上的拜月,中秋夜宴不能让人挑出毛病来,其他的她暂时都抛开外。      她一边想,一边起身叫人服侍施南生梳洗更衣。很快施南生也换了一身朱红色的袍子,发戴紫金冠,身披黑色大氅。田娘也穿上一袭大红色的锦缎披风,然后夫妻一同出来。      “侯爷,昨个您走的急,妾没来得及和您禀告,晚宴妾让人摆在了听雨阁。”出了房门,田娘随着施南生身后,轻轻的说道。      “嗯,不错,这些事情本就不用告诉我,你只管安排就是。”施南生抬头看去,朗月升空,清辉满院,顺着院门,他遥遥的看见听雨阁上晃动的红灯笼。      “是,侯爷。”田娘恭敬的答道。      这几天田娘把整个府邸都看了遍,细细的。要说赏月还是后花园宽敞,景色也美。亭台楼阁也不少,只都空着,如今又是秋天,到处是枯叶,打扫很费功夫。      如今府里人少,空荡荡的,大晚上的,里面花木扶疏的,再吓着人。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在荷花池上,清风朗月,波光粼粼,残荷留香,想来也是赏月的好去处。      一行人,沿着甬道来到荷花池边,顺着一条蜿蜒的九曲石桥来到了池中间的精致亭阁。      亭中条案上,早就摆好了瓜果月饼,各色贡品。田娘先带着丫鬟婆子等女眷拜月,施南生在另一侧赏月。      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施南生不知道想起什么,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眼田娘,见她默默的对月遥拜,背影看着很虔诚。      他其实还是有些疑惑的,一个乡间走出来的女子,她怎么懂得那么多的礼仪。后一想,她外祖是张家,应该是她娘教的吧。      田娘默默的祷告,不是要美丽,而是要苍天保佑她娘和弟弟,一世平安如意,根本没注意身后男人的目光。      拜月后,田娘征得了施南生同意,示意绿锦开宴。一时间冷热干鲜,美味佳肴,流水般送了上来。      都安席后,田娘笑盈盈的起身,亲自给施南生把盏:“妾敬侯爷一杯,这些日子侯爷辛苦了。”她没说什么官复原职啊,大展宏图啊那些套话。      “夫人也辛苦了,坐下,同饮此杯可好?”施南生眼角总算是有了点笑意,接过田娘的杯子说道。      田娘看着那桂花酒,多少有些为难。她倒不是不能喝,不过眼前这酒却是她从前没喝过的御酒,她怕自己担不了,醉酒失态。      施南生仿佛看到她心里去了,“别担心,这桂花酒,跟蜜水似的,和你家酿的估计也差不多,喝吧。”      “是,妾身试试。”田娘喝了口,的确,和她自己酿的真差不多。      其他两桌有头脸的媳妇丫头也都过来给他们夫妻敬酒,一时间倒是热闹非常。      “你又在想什么,赶紧喝了这杯,一会该散了。”蓝叶拉了拉身边的绿枫说道。      “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绿枫叹口气。      她看着眼前,想起躺在荷香馆的那个女子,眼睛一暗,可怜她,哭了一夜,着了凉,白日虽然用了药,却是还有些昏沉。侯爷回来前,祝婆子还来找她,说丝丝有些热。可这样的日子,她那里敢去说。      “呸,也就你还被蒙在鼓里呢。就她做的那些,我要是侯爷,早就打杀了。”蓝叶吐了口,低声说了句。      “你啊,这嘴能不能积点德,她都那样了,你还这样说。”绿枫瞪了蓝叶一眼。      蓝叶看了看四周,然后拉了绿枫到了一角落里:“你也知道我有个表哥是侯爷的侍卫,下午他来找过我。”      绿枫心里一惊,不由的拉住蓝叶的手,“她到底做什么让侯爷这样生气?”      蓝叶趴在绿枫的耳朵上,嘀咕一阵子。绿枫听完,脸都白了,愣愣的看着蓝叶。      “不可能,你听错了吧你,下药,散播侯爷凶残狠戾,怎么会,克妻什么的不是二房他们搞出来的吗?”      喃喃的低语,低语声很小,虽然小,却也让蹲在一边抓蚂蚱玩的一个小丫头,听个一清二楚的。      等她们两个离开,那个趴在地上的小丫头咕噜爬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回到酒宴里,混到丫鬟的席面上去。明亮的灯笼下,浓眉大眼的样子, 分明是田娘的贴身丫鬟荷叶小姑娘。      晚上趁着田娘沐浴的时候,荷叶悄悄的把听到的话学给田娘听。田娘沐浴,一向不喜人多,大多时候都只留一人服侍。今天本不是荷叶的班,她死皮赖脸的和连翘换了。      “荷叶,这个事情你还和别人说过吗?”,田娘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严肃的问道。      “没有,那个姐姐我都没说。夫人,我知道这些是不能随便说的。”今年十二岁的荷叶,眨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让田娘心里一暖。虽然只跟了她几个月,这几个丫头对她还是很忠心的。      “那就对了,这事到此为止,和任何人都不要提,如果你想留在侯府的话。”      田娘知道,蓝叶说的,多半是真的。她刚刚醒来时候,分明看到施南生一脸的狠厉,丝丝她到底踩了那人的尾巴。他不提,多半是没想好如何处置。      第二天,丝丝因病被挪出去,送到后花园最深处的一处偏僻的院子,落花轩,带着祝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抱歉,今天姨妈驾到,心情飘忽了一天,就磨到现在。 ☆、87 情转薄   时间不管人世的悲欢,总是不急不缓的朝前行走。      中秋过后,施南生亲自下令,丝丝被迁后花园,新来的两女子不许出园子。他那本来已经有了笑模样的脸,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无情无绪。所过之处,一阵冷气。府里的下人,大都看到他,都会哆嗦一下。      对田娘,也客气起来。甚至在床上,也不再痴缠与她。每日早出晚归,偶而也会歇到书房或者别院,这样的时候,他都会让人和田娘说一声,夫妻间做到了相敬如宾。      田娘也不去查,也不去问,对园里的三位一视同仁,该给的一样不差。仔细的准备施南生的饮食衣物,做好一个标准夫人该做的事情。      每日打理府务,接待来访的夫人太太。闲着看看书,和丫头们一起逛逛偌大的平西侯府邸,尝试做新式的点心给丫头们吃,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身旁的男人。偶尔也会自嘲,前世今生,她都不会笼络男人的心。睡着一张床,却像隔着千万里。即便有了前世的经历,她如今也只能做到不往外推他,却做不到主动勾引。      “侯爷,妾身今天想回娘家一次,柏哥明天要下场了,妾心里担心,想去看看。”八月二十四这天早上,田娘服侍施南生早饭,看他吃完就说道。      “嗯,去吧我今天要到城外巡防,恐怕不能陪你。,前几天我看过柏哥,他看着状态不错。前几天我拿回来的那两箱补品,你看岳母能用的,挑些送过去。”施南生一边拿茶漱口,一边说道。      “是,妾身省得了。”田娘楞了下,垂眸答道。      他去了自己家,怎么没和自己说。前几天让绿锦去送东西,回来也没说起啊。不过她心里嘀咕,却没问出来。      问也没用,他想说早说了。何况这人惜言如金,好久没说这么多个字了,她不想打破这种和谐的氛围,毕竟他这是善意的。      “不过我大概能过去接你。”披上大氅的施南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了句。      “侯爷事多,不用了。我看看就回来,柏哥今天也要早些休息才是。”田娘这回彻底愣了,多久这位没这么温和过了,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再说吧。”施南生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田娘本来是想八月十六回娘家的,却七事八事没成行,虽然三两天就让人回去看看,到底她自己心里没底。      施南生出门后,她马上就催促整理行装,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城的家,她心里的家。      她一边催促绿锦和黄鹂给她整装,一边指挥丫鬟们收拾东西。      “绿锦,你快点。”      “双燕,你有事和绿枫商量。做不主的等我回来就是。”      “荷叶,你小心的,那件袍子是明个少爷下场要穿的,别弄皱了。”      “连翘,那盒子是给少爷和三顺少爷的,你别弄散了,里面是湖笔啊。那是他最喜欢的,咱们可就得了这么两盒。”      黄鹂抿嘴笑:“夫人,你这是归心似箭了,才几天了,您就急成这样,瞧您。好生坐着,不然我这发髻都梳歪了,更是走不得了。”      田娘一愣,才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自失的笑了笑:“来这都一个多月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娘和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还是头一次离开这么久。”      把所有的东西都装上车,田娘坐上自己宽敞的马车上,一路朝南而去。半个时辰后,看到郑家的院门,她才长出一口气。这些小心翼翼的日子,她总算可以喘喘气了。      早有人进去通报,张氏和昌柏带着人高兴的迎了出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姐夫呢?”昌柏笑着上前扶着田娘问道。      “他出城了,我来看看你和娘。娘,你身体还好,昌柏,你怎么好像瘦了”田娘一手拉着她娘,一手拉着弟弟。      她左看看,张氏一身深紫妆花褙子,簪了根白玉发簪,显得脸色更加白皙,右看看,一袭浅白长袍的昌柏,看起来更加清秀挺拔,她那颗不安定的心,才算平静下来。      “娘好着呢,能吃能睡的,倒是你,冷不丁那样大的家业,支撑着累吧,也没个人帮你。”张氏慈爱的上下打量田娘。      “娘,我好着呢,你看我这气色多好啊,我的手又嫩了许多呢。”田娘揽着张氏的胳膊,难得的撒娇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来到内院,看着那只井妈妈的大白猫,窜到跟前,喵喵的叫着,田娘笑着把它肥肥的身子报到怀里。      “这懒猫,倒是会找人,姐,我一碰它,它就挠我。”昌柏瞪着那猫说道。      “猫记性好,谁让你踢过它,对吧,咪咪,少爷他也不让你碰他的书,是吧,也不让你碰他的笔,对吧”田娘笑嘻嘻的对着大白猫说。      “你个白眼猫,昨个我还喂你条鱼呢,你今天就忘了。哼。”昌柏哭笑不得的看着那满眼不屑的猫说道。      那猫很识趣的抬头朝田娘“喵”的一声,逗得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秋天天气已经很冷了,可田娘却一点都不觉得,兴致勃勃的东看看,西看看的。      井妈妈却在一旁,悄声的问绿锦 “那通房丫头,最近做没做妖儿,侯爷去没去看她?”      “前几天一直都说病着,这几天没了动静了。侯爷整天板着脸,不过却是没去过。只是她那肚子要是真的争气,生个男娃,夫人她,可就麻烦了。”绿锦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你们夫人,她怎么说?”井妈妈也皱着眉头。      “我和夫人说过这事,可夫人严令我们谁也不许打听,不许过问此事。如果她知道有人违背,必会撵了出去。”      “她比太太强,老太太当年没看错,你按着她说的做吧。”井妈妈点点头说道。      “妈妈,您怎么也这样说,那要是庶长子出来,夫人可一直没动静呢。”绿锦有些不解。      “能得到皇上赏识看重的人,那是好糊弄的吗?那个丫头就没看明白,以为他是个武夫,粗糙好糊弄,哼。他父母当年可不是简单的人,他只是不屑于妇人的事情,不是弄不明白。夫人是一片至纯以待之,坦坦荡荡的,才是他那样的人最欣赏的。”井妈妈赞叹道。      “只是便宜那个丫头了,就怕她生了孩子,侯爷会回心转意,他们可是十几年的情分了。”绿锦虽然听明白了,可还是有些忧心。      “嗯,这的确也是个事。”      她们口里的事的主角,如今正抱着肚子,脸色苍白的跪在绿枫的脚下。      绿枫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丝丝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这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妹妹,万没想到,你能来看我。自我进了这落花轩,你是第一个。我看着是不行了,左不过是一冬一春的事了。”一袭素色旧衣的丝丝一脸惨淡的说道。      “又胡说,侯爷不过是一时的气恼,过些日子就好了。你好好的保养身子,都到这个地步了,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他才是你后半生的依靠。”绿枫勉强笑着劝道。      “这孩子,我求了多年得来的。我真的不忍心让他陪我下去,可现在能有什么法子,我到这个地方,他就是出生还有什么指望了。”丝丝未语泪先流。      哀哀凄凄的声音,绿枫听着心酸不已,虽然那天蓝叶警告了她,可她实在是无法相信。今天趁着夫人回娘家,她就进来看看。      “不会,夫人是大度的,你看,所有的份例都和那边两个姑娘一样,因着你怀着身子,还特意告诉厨房,你们这可以随时去煲汤,熬粥什么的。”      “我对不起夫人的关爱,绿枫,你帮帮我,给大小姐送个信。我现在最想大小姐,要是我去之前能再见大小姐一面,就是死也值了。”丝丝一脸悲戚的看着绿枫。      “大小姐去了江南,这个你知道的,我也没听说回来。”绿枫无奈的说道。      “九月初一是侯爷生日,她必然会赶回来的。妹妹,姐求你,一定提醒大小姐,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丝丝说着又掩面哭了起来。      “别哭了,侯爷也没说不让你见大小姐,到时候我和大小姐提就是。你啊,还用我提,大小姐进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好了,我该走了,过会夫人也该回来了。”绿枫说道。      “妹妹一定记住帮我提醒大小姐。”丝丝本来暗淡的眼神,如今亮晶晶的看着绿枫。      绿枫心里觉得奇怪,可也想不明白,就点头答应着出去了。      她们这里说再见,田娘却真的再见到了一个,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见到的人。      “前面那位可是平西侯夫人?”      百香居的后门,刚刚和李师傅说完点心配方的田娘,带着绿锦和黄鹂几个人往车那边走。就被旁边一个声音给叫住。      “什么人大呼小叫,乱喊我家夫人名讳?”黄鹂厉声喝道。      田娘隔着帷帽,看着后门左侧有个素服男子。因着面纱,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声音很熟。      “如今做了诰命夫人,就不记得旧人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可谢文磊。”那素服男子,一脸讥诮的看着田娘。      田娘摆手制止黄鹂,看着他素服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谢家出了什么事情。左右看看,还好,路上没什么行人。      “谢少爷安。叫我可是有事?”她上前一步,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行礼了。      “安?平西侯夫人,我娘没了,你可知晓?”谢文磊冷淡的说道。      田娘身子一震,想起那妇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看着谢文磊,她微微点头,“不知,逝者已逝,还请谢少爷节哀顺变。”      “她一心想让我娶你过门,却没想到你已经悔婚另嫁,你可知,她是因你而死。”谢文磊恨恨的说道。      看着一身鲜亮的女子,谢文磊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只是偶然经过这里,看到了平西侯府的车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等在这里。      “不要乱说话,这可不敢当。谢少爷的红颜知己,满京城有几个学子不知。你也曾对我说过,金榜题名,就迎她过门。可惜你娘她从未同意过,你娘分明是你们两个合起来气死的。”      “你早就知道我是你未婚夫,在淮安的时候你就知道,可你却不肯相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装的那样无辜,我娘她日日夜夜都在想法子找你,可你居然看着我当不认识。”谢文磊愤然的说道。      田娘猛地把头上的帷帽扯了下去,上一世的那一场红色喜堂,又开始活生生的晃在她眼前。      “谢少爷,那个时候,你会想娶个乡下丫头吗?我和你相认,你能娶我吗?那你的表妹放那里?我做错什么,我不过是成全了你和你的表妹而已。你娘反对不假,可她不是被你气死了吗,以后没人反对,你完全可以大胆放心的迎娶你如花似玉的表妹了。我做的不对吗,我得不到你的心,我放了你的人,不对吗你希望看我血溅当场,你才开心吗?”田娘一步步的往他面前走,一脸愤然的尖声质问。      看着清新俏丽的田娘,带着两行清泪,一步步的朝他走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娶你,我什么时候说不娶你了?”谢文磊不自觉的说道。      说完自己愣住了,如今表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想起当年在龙家里的事情,那个时候,这个女子就已经认出他了。      后来在京城偶然得知她在百香居,最初的确是美食吸引了他,后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来了。虽然她很少出来待客,但他还是隔几天就去看看。她不像表妹那样活泼,总是安安静静的听你说话,温温柔柔的让你安心。      后面愣住的绿锦和黄鹂早就跑了过来,一个捡起帷帽,一个拉着田娘。      “夫人,你这可是失仪,快擦擦。这可是大街上,让人看到成什么了,赶紧走吧。”绿锦瞪了谢文磊一眼,然后拿去帕子给田娘擦眼泪。      黄鹂急着把帷帽给田娘戴上,田娘来不及再说什么,抹去不知道怎么还在流的泪,就被两个丫头连扶带拉的匆匆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改的面目全非,话说,我一直想让田娘骂一骂谢文磊,总算找到机会了。 唔,感谢miumiu妹子的雷,多谢你支持我,亲一下。 今天虽然很累,可是很开心。家有喜事,本年度,家里第二位小龙女降生,爹帅气,娘漂亮,希望她将来更漂亮又帅气啊。 ☆、88 喜临门 上      谢文磊怔然的看着那辆马车,田娘激烈的指责,让他不解。他究竟做了什么,如此让那女子伤心。而且,她说的话,好像对表妹很熟悉的样子。      想起文苑,他又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很对不起表妹,如果真的履行了婚约,那文苑怎么办。毕竟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白首之盟。      这段日子他忙于母亲的丧事,忽略了表妹。他娘的三七刚刚过,他刚刚是去苏家,想看看文苑到底惹了什么事,让姑母给关了禁闭。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姑母说,表妹已经离开京城去了南方游玩,归期没定。出了苏府,安步当车的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叫住了那女子。      田娘靠着座椅上,听着外面的马蹄声声,车轮滚滚,闭着眼睛,平复胸口刚刚翻腾的血液,试图稳定自己的心情。      绿锦和黄鹂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绿锦委婉的开口“夫人,净下面吧,脸上有灰尘,回府让人看了不好。”      “嗯,绿锦,此事不要和我娘还有井妈妈提起。”田娘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清澈,没了刚刚的愤怒和凄厉。      “夫人,刚刚什么事情,我和黄鹂都不记得了,您放心,今天是长庆赶车,他那嘴就是锯了嘴的葫芦,只进不出的。”绿锦拿了泡茶用的温水打湿了布巾,给田娘细细的擦拭泪痕和散了妆容。      四年了,她本以为,早就不在意了,而且之前她在百香居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也都是彬彬有礼。对他和尹承宗都是一样的态度,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      她退了他的婚,她随便嫁了人,她一直在按着自己的规划进行生活。没想到被他用话一激,她才发现,她骨子里的恨意,还是如滔滔的洪水一样。      “夫人,您别怪婢子多嘴,日后您还是不要再这样见外男,侯爷如果知道怕会有想法。”黄鹂一边给她整理发髻,一边低低的说道。      “绿锦,黄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还好我还有你们。”田娘微微的笑了笑。      “夫人,咱们这就回府吧,说不定今天侯爷回来的早呢。”      “嗯,回去吧。”被打断思绪的田娘怔了下。      如今有娘有弟弟,还想这些做什么。今日出了这口气,与他自此再不相干。   落花轩,丝丝看着绿枫离去,慢慢的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腹部,她低低的叫道:“祝妈妈,把那个包袱给我。”      “姑娘,你就安生些吧,做那个多伤眼睛,对孩子也不好。侯爷他那里缺你那件衣服,你如今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祝婆子唠叨着把一个玉色粗布包袱递给丝丝。      “我这个就差几针了就完活了,侯爷马上就生辰了,年年他都是穿我做的衣裳过的。他说过,只有我做的衣服有先老夫人的味道。”丝丝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      “姑娘,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的做吧,侯爷看到衣裳,也就知道姑娘的心意了,你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祝婆子笑呵呵的说道。      她不知道丝丝到底那里得罪了侯爷,被扔到这里。不过这些年丝丝在松涛院里独大,她可是亲眼所见。      她相信,丝丝失宠只是小两口的一时意气。她们一定会和好的,毕竟这位已经有了孩子。      田娘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申初了,双燕看她们回来,连忙带着丫头婆子迎了上来。      “侯爷午后回来了一次,看夫人没在,就又出去了。不过奴婢不知道是去了外书房还是出府。”双燕一边接过黄鹂手中的物事,一边回报。      “呃,我怎么忘了这个事情。叫人去看看,侯爷在不在府里。”田娘拍了额头一下,她想起早上那人说过的话。      “夫人,你走后,绿枫去了落花院。您说过不让人过问,奴婢没让人跟着,所以不知道都说了什么。”田娘梳洗换上家居的衣服后,双燕在她耳边说道。      “嗯,我知道了。”田娘端茶的手顿了下。      这几天,虽然施南生封了后花园,可是她却从没说过不让人进园子去。田娘眯着眼睛,看着窗子上糊的淡米色的窗纱。绿枫去看丝丝,选择在她走后去,显然还是忌讳她。      “夫人,绿枫姐姐来了。”守着门口的连翘进来说道。      “给夫人请安,刚刚侯爷回来,换了身衣服,说出去会友,让夫人不用等他晚饭了。”绿枫进来,屈膝给田娘行礼回道。      “嗯,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田娘笑着说道。      “都是婢子份内的事情。”绿枫迟疑了下,忍不住问道:“夫人,马上就是侯爷的生辰了,您打算怎么办。”      生日?田娘还真不知道施南生那天生的,那婚帖她就扫了一眼,根本没细看。      “我初进府,也不知往日侯爷是怎么过的?”她笑着看向绿枫。      “往年到了初一这天,如果侯爷在京,都是小姐陪他先祭拜老爷和老夫人。几位小姐少爷,都送一些自己的做的荷包衣服书画什么的,然后二老夫人准备宴席,别的也没什么。”绿枫想想说道。      原来是九月初一,还有几日准备时间。田娘又想起绿枫提起的施家大小姐,自那日送出府去,倒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来在江南游玩的很开心,不知道能不能想起她哥哥的生日来。      “夫人,老太太派人过来送东西。”      田娘有些奇怪,她吃完午饭离开的,这么一会能有什么事情,让她急着娘派人过来。      “让她进来回话吧。”田娘一边想着,一边说道。      亥初,施南生迎着夜色,回到松涛院。      守门的婆子一叠声的行礼请安,早就惊动了正房的人。他走到门口,就看到正房的门打开,田娘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侯爷回来了。”田娘笑吟吟的迎了上去,屈膝行礼。      “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看到迎出来的田娘,不由的楞了下,阴沉的脸微微缓和了些。      “妾身等侯爷回来,是妾身的本分。”冷不丁被冷风一吹,只穿一件桃红小袄的田娘,不由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施南生脱下大氅给田娘披上,然后拉着田娘的手往内室走去。      “丫头们怎么服侍的,出来也不批个大衣裳,如今都落霜了,也不怕着凉。”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女子,施南生责怪的语气不由的弱了下来。      “和她们没关系,是我不要的,侯爷不要怪她们。我这件是单棉的小袄了,都可以过冬,怎么会着凉。”田娘吸吸鼻子,仰起脸来看着施南生。      “嗯,丫头说的是。”施南生听她自称我,不由的笑了下。这丫头多久了,都是妾身妾身的,看来今天回家过得挺高兴的。      看他们夫妻说笑,几个丫头自然识趣的躲到阴影底下去了。      等施南生洗漱完了,穿着一身松花色道袍出来的时候,田娘已经在炕桌上摆好了宵夜。      “我今天亲手烧了几个小菜,给侯爷赔罪。侯爷,你不怪我今天没在娘家等你吧。”田娘怯怯看着施南生的说道。      “我就说,你怎么想起来等我。”施南生坐下来,提起筷子先夹起一筷子肉丝放到口里。忙了一个晚上,他还真是饿了。      田娘殷勤的给他倒上一杯酒:“嘿嘿,侯爷,要是不烦我,以后我天天等您就是。您尝尝,这是我春天酿的桃花酒,最是养颜补气的。”      施南生接过酒,笑着看田娘:“到底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今天对我这么殷勤,不会只是因为没等我去接你的事情吧。”      “侯爷这话说的,让田娘无地自容了。好像我平日多么势力一样,我这不是感谢侯爷给我颜面,让我弟弟安心下场吗。”田娘俏脸一垮,耷拉着脑袋说道。      灯下看美人,施南生不由的心里一动,“就拿这个谢我啊,呵呵,过来。”他一口喝尽杯中之物,笑着朝田娘招手。      听施南生的语气,她自然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想起之前娘家来人说的,田娘心一横,起身坐到施南生那一侧去。      施南生揽过田娘的身子,鼻息中充满了田娘身上幽幽的香气。他笑着,自己倒了一杯酒,“这酒真不错,味道比宫中御酒还好些。来,你也尝尝。”      “是吗,我尝过,我觉得还是那天你拿回来的好。”田娘有些口吃的说道。      轻轻的挣了下,没挣开那人的胳膊。虽然屋里就她们两个人,可是灯火通明的,她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跟红布一样了。      施南生看着怀里的红晕满脸的女子,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看田娘把小脸藏到他胸口,不由的笑了起来。      然后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两手合拢,把田娘的头从怀里拉出来,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固定她的后脑勺,迎着那俏唇,低下头去。      田娘刚要张口问他,就被那人一口叼住小嘴,渡进去一口桃花酒。      桃花酒特有的香气合着那人的气息,加上那人的舌头,不停的东扫西荡,很快田娘的头,就晕晕然不知所以了。      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照例,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外面谁在?”田娘披上中衣问道。      “夫人起来了,进去吧。”外面传来绿锦的声音。      “侯爷什么时辰起的,怎么不叫我?”田娘闭着眼睛,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侯爷不让叫,说您累了,让多休息一会。”绿锦笑着说道。      “什么时辰了,今天还有事情呢。”田娘忽然想起一事来,有些急的问道。      “夫人,侯爷说,今天醇郡王世子大婚,他和您一起去。让您收拾好了等他,一会他回来接您。”黄鹂在一旁笑着说道。      这十几天,今天头一天看侯爷是翘着嘴角出门的。这些日子,两个主子都闷闷的,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过,尤其是她这样近身服侍的。      “快点收拾,今天帮我梳个漂亮大方的发髻。”想起昨晚施南生提及的秀丽小姐,田娘顿时精神了,今天她可以好好的看看,那个有可能成为她弟媳妇的姑娘。 89喜临门中 醇郡王府在皇城东侧,马车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停了下来。听着外面喧嚣鼎沸的说笑声,田娘知道地方到了。 “你不用紧张,刚刚我不是都和你说了吗,何况老王妃可是你们郑家的老祖宗,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施南生看着神情严肃的田娘,握了握她的手说道。 “妾身省得,侯爷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的。”田娘仰起脸,笑了笑说道。 施南生撩起门帘下车的时候,田娘顺便看了一眼,见大门里面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作为皇上的堂侄子娶亲,但凡能贴上来的王侯将相,都不会放过上门恭贺的机会。如今谁不知道一府两郡王,这可是本朝从太祖起的头一份,足以证明醇郡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陈家世子娶亲宴客那不是一天能完的,就是施南生成亲,因他常年不在京城,一切从简,还闹了两天呢。何况是皇上的侄子成亲呢,怎么也得三四天。 像今天来的基本都是像平西侯这样的王公侯爵或者是那些三品以上的实权派官员。其他的等级则放到明天后天,自家的亲朋好友更得一天的。 今天的郡王府,那是一片热闹繁华。府门大开,双挂大红洒金对联,遍贴喜字,支起的木柱上,还挂在密密麻麻的大红鞭炮。 在大门处,施南生就被陈家三老爷迎了进去,作为女客,田娘一行人要从偏门进去,做小轿到二门才会有人女主人接待。 看施南生的脸色,陈三老爷呵呵的笑了起来:“侯爷放心,说起来,尊夫人还是我外祖家的表侄女呢。老祖宗昨个还提起过,一会由内人陪着去见老祖宗。” “三爷说笑,内子出身乡野,礼仪粗疏,我只是担心她在老祖宗跟前失礼,既然是婶娘相陪我就放心了。”施南生抱拳说道。 到了二门,田娘扶着绿锦的手下了轿子,就看见陈三夫人郑氏带着丫头媳妇等在那里。她那次随郑家的大伯母来给老王妃请安的时候,见过的。 说起来,这位她该叫声堂姑姑的。安排她来迎她最是合适了,可见老王妃人老心却不糊涂。她虽然身为平西侯夫人,可是辈分却是小了点,不好让郡王妃来亲迎,其他同辈的太太却又没有诰命,来接让人觉得简慢了她。 “听说你来,我就巴巴的自动请缨来接你,好歹咱们是一家人。”三夫人郑氏笑着过来拉着田娘的手说道。 “侄女给姑母请安。”田娘笑着盈盈一拜。 “呵呵,可不敢,你如今也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了。走吧,老祖宗在里面等着呢,你可是咱们郑家的金凤凰。”三夫人温婉的笑着说道。 她看着身边的女子,打扮的中规中矩,简单中带着奢华。眉眼温和,笑容安静,一点也看不出出身市井。眼含□,肤色粉亮,足以证明是得了侯爷宠爱的。 一袭浅红遍地缠着玉兰花苏锻长袄,粉白月华百褶裙,越发的显得纤腰细细。乌黑油亮的头发,挽成坠马髻,簪着一对金凤钗,凤钗很平常,可那凤头上镶着拇指大的南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田娘随着三夫人一路走进去,郡王府和侯府格局都无甚区别,一样都是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顺着曲径游廊,来到了老王妃待客的正厅。田娘进去,就看到一屋子的环佩叮当,脂香粉浓。 “老祖宗,您看我把谁给您领来了?”三夫人笑着拉着田娘,朝着坐在罗汉榻上的老妇人走去。 田娘自然知道那是谁,连忙上前行礼,“侄孙女给老祖宗道喜了。” “好好,快起来。呵呵,你来了,你们都见见,这就是施家那小子娶的新夫人。也是我娘家侄孙女,你们都见见,免得日后闹笑话。”老王妃笑眯着眼睛对着身边的几个妇人说道。 能让老王妃出面招待的,无非都是皇家公卿诰命。眼前的就有皇上异母弟弟的正妃,东亭王妃华氏,同母弟弟陈奇的正妃,安平王妃原氏。太长公主,太长公主的儿媳妇,还有几个国公夫人。 屋里最多的是年轻的小姐们,深闺女儿,难得有出门的机会,能出来那是一定要出来的。 田娘在三夫人的引导下,一一的和在座的各位夫人王妃小姐们相互见礼。 然后她见到了六小姐秀丽,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的,一身大红色的宫装,衬得本就粉嫩的小脸更加粉嫩。 “子恒的夫人,他打仗是把好手,这娶媳妇的眼光也是好的。啧啧,这通身的气派,活脱脱是四婶娘年轻的时候。”老王妃右手处的身穿宝蓝宫装的安平王妃笑着说道。 “那小子,倒是个有心的。”老王妃笑呵呵的说道。 眼看着来的贵妇差不多了,又有媳妇子进来传话,说前面宴席都准备好了,新人很快就快到了。老王妃笑着起身,让大家去前面。 田娘也跟着起身,这个时候,忽然一个清润的声音,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田娘的身上。 “母妃,听说侯夫人最是会做点心的,你爱吃的百香居的荷叶卷心酥就是出自侯夫人的手呢。您说,我可不可以让侯夫人也教教我,日后我亲手做给您吃。” 田娘微微楞了下,她出身市井,倒不是什么避讳的事情,她如今是侯府夫人,不是百香居的厨子。相互探讨可以,可是让她教,分明把她当成厨娘了。 她看向那个女子,刚刚三夫人介绍,她得知这位就是皇上亲封的娴雅郡主,陈秀媛。 “郡主,你喜欢这个容易,今天就有这道点心,待会你尝尝看味道如何。”三夫人笑着上前说道。 安平王妃也笑着说:“平西侯夫人,你别理会她,她这个孩子,都十六了,还跟孩子似的,见什么都想学。” “郡主说笑,教我可不敢当,有机会大家相互探讨就是。”田娘笑了笑。 她总觉得那明艳高贵的女子,看她的眼神有一丝厌恶,一丝不服。可是她从不认识她啊,田娘想一定是自己看差了。 大家起身,小姐们都跟着各自母亲身后,陈家的小姐们簇拥着老王妃在前面,田娘目测陈家花园比施家的要大一些,而且是才修葺过的。 田娘和谁都不太熟悉,三夫人又忙着招呼其他的夫人王妃,她慢慢的就有些落单了。 “平西侯夫人,你别怪娴雅郡主,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曾经要把她赐婚给平西侯吗,可是侯爷没同意,最后却是娶了你,她难免酸了些。”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眨着不大的眼睛,低低的和田娘说道。 “嗯,柯小姐,多谢你告诉我,只是这话可不能乱说。初次见,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留着玩吧。”田娘笑着撸下手腕上一个玉镯,塞到小姑娘手里。 她勉强想起这个女孩好像是老王妃的外孙女,叫柯云珠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个,赐婚这事她知道点,却不知道那女子是娴雅郡主。 “这可不行,我就看你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她那样的话。”柯云珠,转了转眼珠推脱了几下,然后小心的把镯子收到荷包里面。 “大姐,你在那边做什么,娘找你呢。”田娘看一个有些微胖的小姑娘,朝天门这边走来。 “施夫人,你一看就是好人,我再告诉你一句,秀丽最喜欢的是谢家的少爷,她如今心里恐怕放不下其他人的。我妹妹过来了,我去那边了。”柯云珠匆匆的说了一句没头脑的话,就朝那小姑娘走去。 田娘看着那女孩远去的背景,有些疑虑。她本就没看好陈家这位六小姐,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门第。 如今这姑娘一句话,摆明了秀丽纵然嫁给昌柏,那也不会实心实意的对待昌柏的。她有些奇怪,这小姑娘,怎么知道这么多。 新郎迎回来新娘不久,施南生就传话进来,说有事要早些回去。田娘心里明白,他这是怕她应付不来这些公侯夫人小姐。 在回府的马车上,田娘和施南生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累了吧,那些人可有为难你的地方?”施南生觑着田娘的神色,沉声问道。 “没有,我挺好的。”田娘抬眼看着她嫁的这个男人。“侯爷,今早多谢你送昌柏下场。” 今天是秋闱正式入场的日子,她很想去送昌柏,可也知道如今已经是他人妇,不好夜半出门去,所以根本就没敢和施南生提。她真没想到,施南生起了个绝早,去送昌柏下场。 “又是杜宇那小子多嘴吧。”施南生摆手,示意田娘做好。“嗯,不算什么,他是我小舅子,何况柏哥和我一向谈得来。回头我还打算带他去军中走走,呵呵,柏哥可是很有谋士风范。” “侯爷,您可别怪杜侍卫,是我问的。”田娘有些紧张的看着施南生:“柏哥那有您说的这样好,您可别夸他,他还小呢,能懂得什么。” “都要考状元成家的人了,还小什么。“施南生笑了下。 难怪昌柏提起这个姐姐就一脸的无奈,说他姐姐永远认为他还是个孩子,从不相信他能撑起一个家。 “他才十五,我根本不同意他下场,可是犟不过他。”田娘皱眉说道。 “今天看到六小姐了吗?”施南生不想她再为昌柏,考不考举人状元烦恼,转移了话题。 “嗯,很漂亮的小姑娘,可我觉得门第不相当。如今昌柏不过是个秀才,实在是不般配。”说到底,田娘还是不想娶高门弟媳。 “我本想,如果你同意,我就去和郡王谈谈。你既然不喜欢,就日后再议吧,毕竟年纪都小。而且,我打听了一下,这个事情陈郡王并不知道,这是老王妃的意思。郡王妃是个精明的,她最是宠爱这个女儿,未必会同意。”施南生缓缓说道。 “多谢侯爷成全。”田娘心放了下来。 她其实最怕施南生插手,那样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事十有□会成。刚刚那女孩的话,一直在她心里画魂。 那女孩心里有了另一个男人,怎么能给昌柏幸福?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奉养她娘,扶持弟弟。她最想昌柏能找到一和他相亲相爱,白首一生的女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平安到老。 90喜临门下 八月二十六这天,田娘成亲一个月,按习俗由娘家兄弟接回回娘家住对月。因着昌柏一考是九天七夜,二十五进场,要九月初三下午才能出来。就由郑家的一个堂兄代劳,接了田娘回去。 “你可以在家多住几天,陪陪岳母。”施南生送田娘出门的时候说道。 “嗯,我就住一晚好了,我娘如今恐怕是忙着拜三清祖师爷,没时间理会我的。侯爷可要想着去接我,不然我要是被我娘撵了回来,可就没了面子了。”田娘笑吟吟的说道。 她心里明白,再多住也不过一二日,这府里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是那日都离不了女主人的。何况她初接管,对侯府原有的规章制度很多地方不懂,一旦出了事情,怕是施南生会对她失望的。 “哦,那我明天下了衙就去岳母那里。”施南生被田娘的说法逗得嘴角上翘。 田娘留了绿锦,黄鹂和双燕在府里,只带了荷叶和连翘还有几个小丫头,婆子回了南城的家。 “你回来的正好,过会咱们去广济道观拜拜,保佑你兄弟中举。”张氏看到她很高兴,因为前天刚刚见过,该说的也都说了,她如今最重要的是昌柏的事情。 本来过来做陪的郑夫人金氏及几位小姐,看张氏心不在焉,总是提起去道观的事情,都识趣的早早告辞而去。 果然不出田娘所料,当天下午就开始拉着田娘去广济道观,烧香磕头,保佑昌柏顺利中举。同时还求三清祖师爷,保佑田娘早生贵子。 晚饭后,张氏照例给三清祖师爷上香,田娘看也没什么是她能帮上的,就带着荷叶几个人回到自己从前的院子。 连翘安排小丫头烧汤沐浴,荷叶则忙着给田娘整理床铺。 “夫人,从前觉得咱们这个院子就很好很大了,现在不过一个月,再看,却处处都小,而且做什么都不方便。”连翘感叹道。 “我觉得挺好啊,大院子人少,反倒缺乏生气。你们啊,总是看那些表面上的东西。”田娘笑着说道。 洗漱后的田娘,一身宽大的寝衣,窝在床上,抱着松软的棉被,她舒服的长出一口气。这一个月来,今天是她最放松的一天了。 虽然说侯府里她是女主人,可到底上面还有个侯爷呢。侯府是讲规矩的,处处不能走了大摺,多少人眼睛盯着她呢,哪能像她自己的家这样随意。 她在这家里,娘慈爱,弟弟乖巧,她可是真正的大王。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担心那里错了规矩。 “夫人,井嬷嬷来了。”荷叶笑呵呵的扶着井妈妈进来。 田娘连忙起身,“嬷嬷,您怎么来了,快这边坐。” 一身浅灰的对襟褙子,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井妈妈,笑着说“人老了,睡不着,我来看看你。你们几个都去忙,我和你们夫人说说话。” 几个丫头都笑着告退,很快屋里就剩下田娘和井妈妈了。 “小小姐,你别怪你娘,你娘觉得你如今生活的已经很好,她只是想少爷中举,完成你爹的遗愿。”井妈妈叹口气说道。 田娘笑着拉着井妈妈坐到床上,“嬷嬷,瞧您说那里去了,那是我亲娘,她的心思我明白的。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那就好,你明白就好。侯爷对你怎么样,那个通房丫头还做妖吗,你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有?”井妈妈怜惜的看着田娘。 “都挺好的,这个月没来呢,一向都不准的,估计过几天该来了。”田娘笑笑。 她小日子按理该在二十左右,只是那年落水伤了身子,总是会推迟几天。 井妈妈仔细的看了看田娘的神色,“这样也不是个事,回头还得找人好好的看看,再用药调养一下。侯爷年纪也不小了,早些生了子嗣,你在侯府才能站稳。” 田娘笑着把头放到井妈妈的胳膊上,“嬷嬷,我娘也这样说呢。您放心,我一直都自己在调理,这回可能是换地方紧张,以后不会了。” 井妈妈又絮絮叨叨的教了田娘很多闺房里的事情,田娘笑着听着。从前她一直都忙着挣钱,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看着老人家慈祥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到了第二天下午就结束了。施南生说话算数,果然早早的就过来接她。 辞别了母亲,田娘随着施南生回到了侯府。 在门口,就看见施安大管家站在那里。 “侯爷,夫人,大小姐来了。”施安躬身施礼回禀道。 田娘看他脸上的神情,觉得很奇怪,像是有些犹疑,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 “嗯,这么快就回来了。谁陪着来的,要住下吗,海棠院可打扫了? 嗯,孙长瑞来了吗?”施南生倒是没注意施安的神情,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是和孙少爷一起来的,说是一会还要回去的,不住府里。”施安一一的回禀。 听施安的话,颜卿也是刚刚回京就过来了。有个出色的哥哥,强大的娘家,就是好啊。做了人家的媳妇,还能这样随时出门回娘家,田娘心里有些羡慕。 等看到娇花一样的颜卿,看着她拉着一个女子一起上前给施南生见礼的时候,田娘终于知道施安一脸的犹疑是什么了。 伴着颜卿的女子,憔悴苍白,一身素淡的衣衫,映在萧瑟的秋风里,恍然若仙。 那女子抬起盈盈带水的明眸,怯怯的看向施南生。 田娘保持着淡笑站在施南生身边,看着这一切。昨晚的那种好心情,化为乌有。 很快绿锦,黄鹂,和双燕也带着一群丫头婆子也迎了出来。 “哥哥,我要有小侄子了,我要做姑姑了。你怎么不通知我啊,丝丝姐,你也是,怎么有了身孕,还要搬到那么阴森森的地方去住。要不是有人领着,我都忘了落花轩在那儿了。”颜卿拉着施南生的袖子,有些撒娇的说道。 施南生皱了皱眉头,“出去一趟,这性格倒是变野了些,看见你子,怎么也不行礼问安?” 颜卿这才过来和田娘厮见,田娘看着披着大红锦缎披风的女子,一个月没见,脸有些晒黑了。 初见时候的一脸的怯懦,换成了一脸的阳光灿烂,看来婚后的生活很和谐,尤其是这次的江南之行,让她摆脱了早年的阴影。 施南生眼神扫了丝丝的一眼,然后看了看颜卿,“天冷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说话。” 田娘微笑着,让施南生和颜卿先行,然后她在绿锦等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房。 大家分宾主落座,绿锦带人奉茶,田娘看到她有些焦虑的眼神。淡然的笑了笑,摆手让她们下去。 施南生温和的和颜卿聊天,一路都到了什么地方,看到什么事物,有什么样的人文趣事。 “哥哥,我是今早到的京城,才听说前些天的事情。哥哥,你受苦了。”颜卿眼圈有些红的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施南生拍拍颜卿的胳膊说道。 田娘想起刚刚说的孙姑爷,“小姑,你在这里,大姑爷如今在何处歇着,可有人服侍?” “他在练武厅,内院都是女眷,他不方便。”颜卿说道。 “都是一家人,讲究那些做什么。侯爷,您看是请到这里来,还是您去那里陪着?”田娘笑着说道。 颜卿带回来两大箱子的礼物,几乎人人有份。不知道她怎样和施南生谈的,丝丝又回到了荷香馆。 晚饭后,送走了她们两夫妻,施南生照例去了外书房。 田娘由黄鹂服侍洗漱,绿锦也跟了进去。 “夫人,你不用担心,她就是有大小姐撑腰也没用,大小姐也不能日日的跟着她。生孩子也要十个月呢,她那里能看顾周全。” “你又糊涂,如今我是当家夫人,那是侯爷的血脉,必须照应周全的。回头给那边搭个小厨房,派个婆子过去照应。”田娘放下手里的布巾。 如今丝丝的事情走了明路,出了任何问题,人家第一个就会怀疑她。 “我就是觉得大小姐来的太突然,按理怎么也不该是今天就过来,毕竟早上进京的。”黄鹂在一旁也说了句。 “夫人说的是,我也知道这个理。就是觉得,那个女人可不简单,留着怕对将来您不利。”绿锦帮田娘的头发打开。 田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施南生能放出丝丝,她心里倒是舒服了些。觉得他还算是个重情义的,毕竟那女子跟了他多年。 简单也好,不简单也好,都没什么,左不过给个姨娘的位子罢了。她怎么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男人怎么想。 至于孩子,想生就生吧,她不想自己手里出人命。她要的不过是安稳富足的生活,情爱都是浮云,握住财权才是王道。 “嗯,不说这个了。绿锦,让你家那位把所有的店铺,庄子的账都拢齐拿给我看。如今地里的租子也到了收的时候,入冬了,按例该做的衣裳鞋袜都该准备了。这些事情就够忙的了,其他的不要理会。”田娘冷静的说道。 都说颜卿怯懦,可是她新婚时候,为了丝丝,她能直接往里冲。今天,为了丝丝,她能不顾兄颜面,强行把丝丝挪出落花轩。可见,丝丝对她很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为丝丝违拗哥哥的指令。 慢慢的往卧房走去,想着她那嫡亲的小姑,在门口的时候,颜卿拉着她的手,低低说的一段话。 “子,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理,我自己也不想给夫君安排通房和妾侍。我也知道她不该先怀孩子,可是如今都已经有了,那毕竟是我们施家的血脉,还请子多看顾她。可是我还是要说,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善待丝丝姐。哥哥常年不在家,丝丝为了我,受了很多委屈,也吃了很多苦。那些年,没有她,我可能挨不过来。” 看着远去的娇弱的小女子,田娘苦笑。她不喜欢夫君有通房,却能跑来为哥哥的通房撑腰,真是。 不怪大舅母说,人都是有两套标准的,一套对自己,一套对别人。 进了卧房,田娘发现施南生竟然已经上了床,正拿着本书在看。田娘看他靠在外侧,就从他脚底那侧爬到床上,睡到里侧。 “天冷了,地龙烧起来吧。”施南生看了眼田娘,温和的说道。 “嗯,回头我告诉管事的。”田娘笑着应是。 施南生看着身边的这个小女子,神情平和,看不出一丝异样。 “颜卿今天很失礼,关于丝丝,我其实该给你个解释。”他伸手抚摸着田娘光亮如缎的黑发,缓缓的说道。 “小姑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丝丝姑娘陪她多年,她紧张也是人之常情。侯爷,我也是女人,省得的。”田娘微微侧下头,躲开他的手。 施南生是武将,自然看出了田娘的动作,他顿了下,然后把手放到脑后,眼睛看着帐子顶部。 “我年少离家,一向对内宅事务粗疏,累的颜卿委屈多年。我去南疆那年,凤卿和颜卿吵架,丝丝为了颜卿,推了凤卿,凤卿跌破了头,大冬天里,丝丝被罚跪,膝盖受了寒。颜卿为了这个,一直愧疚……” 施南生最后有些黯然,“她从前很懂事,安静,从没有过分的要求,也没这么多的心机。” 对着田娘,他还是有些无法说出,丝丝背地里算计他的婚事。 田娘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那一段的生活里她没参与过。一时间屋里陷入沉默的空气中。 “我从没说过不让她生孩子,那些药物的事情都是婶娘安排的。”寂静中,施南生忽然又说了句。 田娘觉得自己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容不下丝丝和她的孩子。他也说那位如今心机重,那万一以后有个什么,可别怀疑是她干的。 “侯爷,刚刚我已经吩咐下去,明个在荷香馆放个小厨房,拨过去个厨娘。她如今双身子的人,必会有些想吃的东西,有个厨房,做起来也方便。没和您商量,就安排了,侯爷可还有什么要添的?” 施南生侧头看着冷静的田娘,这些天,既不追问那丝丝究竟用了什么心机,让他如此烦心。也不问,丝丝肚子里的孩子,他如何安置。 “嗯,你安排就是,不过荷香馆的人不能随意外出。”施南生听着田娘清脆温润的声音,烦躁的心情慢慢的舒缓下来。 田娘连声应诺,她脑子飞快的转着,看来,就是放出来,他还是厌弃了她。可见,丝丝一定是做了让这人无法忍受的事情。女人天性八卦,她真的想知道,却也知道不能问,只好忍了。 九月初一,因施南生说不是整生日,不让大肆张扬。出了丝丝的事情,他一直都不太高兴,田娘心里担心昌柏,也没大精神张罗,就家里人凑到一起吃了一顿就过去了。 田娘一边忙着府里各项事情,一边探听秋闱的进展情况,谁谁被发现抄袭撵了出去,谁谁晕倒被送了出去。每日都让她的心,悬起来,又放下去。 九月初三,施南生陪着田娘,亲自接了脸色青白,摇摇晃晃的少年,并送他回家。 昌柏上车,只叫了声“大姐,能看到你真好,我答的还不错。”就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田娘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醒醒,都说不让你考,你看你。”说着眼圈就红了。 “他这是累的,没事,睡了一天两天的就好了,你别担心。”施南生安慰道。 “我知道,只是看着还是不放心。”田娘有些哽咽道。上一次考试,也是憔悴,可没弄成这样。 在焦躁的等待中,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一大早,田娘就派人去看榜单了。 “夫人,咱们少爷他中了,中了第二十四名。”荷叶一路小跑的冲进来喊道。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都兴高采烈的给田娘道喜。 “快,把准备好的礼物都拿上车,我这就回去看老太太去。”田娘高兴的说着,她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无比亲热,一屋子的女人无比美丽。 她站起来,忽然觉得头晕,眼前冒金星。胸口闷的很,胃里面翻滚的厉害,不由的又坐了下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黄鹂惊呼。 “没事,我就是有些不舒服,喝口水就好了。”田娘勉强笑着,端起茶杯,一口茶下去,她只觉得满口酸涩,没等放下茶杯,就吐了出去。 “夫人,夫人,快去请大夫。”绿锦大声的喊道,上前扶住田娘。 她看着吐得脸色紫涨的田娘,她吓的腿都有些软了。这要是有个好歹,她可怎么和太太奶奶交代啊。 “那个,绿锦子,夫人不是有了吧,我子怀孩子就吐个不停。”荷叶在一旁小声的说了句。 吐的翻江倒海的田娘,听到这一句,心里咯噔一下,她的小日子好像一直都没有来。 屋里乱哄哄的,很快,最近的医馆的楚大夫被双燕扯了进来。 施南生匆匆奔进来的时候,田娘已经不吐了,正靠着床头休息。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看他进来,就行礼如仪的低头躬身退了出去,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侯爷需要独处。 “他们说,你有孕了,田娘,我真的要做爹了吗?”他弯身梭视田娘的身体,一脸的不可思议。 田娘心道,荷香馆那位比她早,他也不是第一次做爹了,还做出这样从没干过的样子做什么。不过这些只能放在肚子里,嘴上却是不能说的。 “是医馆楚大夫诊的,侯爷要是不信,可以请太医来再看看,妾身没经历过,也不懂这个。”田娘细细的说着。 “啊,楚秋本是在太医院供职过的,他的医术不错。”施南生喃喃的说道。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田娘,让田娘也怀疑起那大夫的医术来。没等她再开口,他忽然醒悟了一样,猛地抱起田娘,朗声大笑。 “哈哈哈,这是真的,我要做爹了,田娘,我就说你一定能早早给我生个孩子的。田娘,你真是太能干了。” 绿枫一脸的惊讶,跟了施南生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欢欣喜悦的笑声。 “侯爷,放我下来,让人撞到了怎么办。”田娘一脸通红的往外挣扎。 “怕什么,你别乱动,小心动了胎气。”施南生小心的往怀里又搂了搂田娘,“我要派人去告诉岳母去,柏哥中了举,你有了孕,呵呵,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发文,让我发文吧,亲亲的网站,表这样,大水冲了新鞋子,废了新袜子,难道你也悲伤了吗,要振作啊, 91人心动 呵呵笑了一阵的施南生,忽然发现窝在怀里的田娘,小脸皱着,连忙又把她放平到床上,手忙脚乱的给田娘盖被子。 “你好生躺着,刚刚有没有碰到孩子,你还头晕吗,想吃什么,有没有不舒服……” “侯爷,我真的没事,好多了。刚刚喝了一碗粥,这会还不饿。”田娘看着刚刚狂喜转化成焦虑不知所措的男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施南生盯着田娘看了半晌,起身转了一圈,忽然说道,“刚那大夫也没给你开药,不行我得派人请王太医去,他是这一行最有名的。” 田娘伸手摸了下平坦的小肚子,微笑着听他一叠声的喊人,拿名帖,请太医。然后再一叠声的吩咐准备各色饮食,田娘愕然,这那里还是冷面侯爷,活脱脱一个碎嘴老妈子。 隔着帘子,那白胡子老头,在田娘搭了一方娟帕的手腕上,左右手都仔细的把了一刻,然后微微点头“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是喜脉,只是时日还早,日常行动要多留心。” “有劳老先生了,我送老先生出府。“施南生表情温和的一抱拳。 虽然保持的日常的淡漠,可那声音里透出来的喜悦是人都能听出来。 他亲自送老人家出去,走到半路,施南生想起母亲生妹妹早逝的事情,又想起刚刚丫头还说田娘还吐的很厉害,由不得心里又是一紧,不由得拉着王太医去了他的书房。 “老先生,内子看着比较瘦弱,她这样能行吗?说是上午还吐的很厉害,会不会有危险?”他一脸的紧张。 “侯爷多虑了,夫人虽说年少,从脉象上看,强健有力,身体应该很好,从前必定是常走动的。有了身孕呕吐是正常的,过了头三个月,胎坐稳了,也就好了。当然,也有一直吐到生产的,都是个人体质不同的原因,实在怕吐,可以配些止吐的药。”王老太医笑眯眯的说道。 又问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施南生才放老太医离开,并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封做诊金。 施南生在书房里乱转了半天,然后想起什么,匆匆的带人出府去了。 “夫人,夫人,侯爷回来,带了好几车的东西回来。”荷叶楞惊惊的跑了进来。 黄鹂看她扑棱棱的,恨声说“小声些,看惊了夫人。说你多少次了,稳重点,怎么就不长记性。” “她还小,行了,我在屋里憋了半天了,正好想动动,咱们出去看看。”田娘刚刚小睡了下,现在精神很好。 几个人正说着往外走,施南生就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刚想起这些东西可能对你身体好,还有一些是日后能用的,我就去取了来。院子里凉,你别出去,我让她们搬进来你看可好?”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可那献宝一样的眼神,让田娘心里一暖。 田娘想了想,不知道他带回来的什么,大庭院里看到底不方便,“侯爷费心了,都依侯爷就是。” 当十几个大箱子躺满正房那间中厅的地上时候,田娘知道为何小荷叶会吃惊的跑去报告,关键是这箱子太大了,每个都能装三四个她。 那些粗壮的婆子,搬完就下去了。等箱子一一打开后,“侯爷,这些都是”田娘有些目瞪口呆。 有四个箱子里都是药材补品,什么人参,鹿茸,牛黄,海马的,党参,茯苓,何首乌的,鹿角,熊胆,阿胶,银耳,燕窝等,都包扎整齐,一盒盒,一包包的标着名字摆放在箱子里。 三个箱子里都是一些玉石摆件,金银玉器。五个箱子里是四季衣料,各色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个大箱子里,全都是些皮毛类。 施南生摸了摸鼻子,“嗯,不记得那年得的了,当时匆忙就扔在城郊那边了。刚老太医说你需要进补,我想起这些药材,看到还有其他的,就都带回来,看你能不能用得上。” “侯爷有心了,妾身替肚里的孩儿谢谢您。”田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这大概是他从前官员部属送的,他不想落入二房,放到外面收着的。 田娘弯身施礼,把施南生吓了一跳,一边摆手,“哎呀,不可,动了胎气。”一边冲过去扶住她,然后小心的拉着她的手坐下。 “这些不算什么,改天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那边别院看看。”施南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 田娘想起那天他给的那把钥匙,显然这些在他眼里真不算什么,那边的才是最贵重的。 “嗯,都听侯爷安排就是。侯爷先去休息一下,我让他们把这些都安置了。” 施南生也看出,因为他在,几个丫头婆子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不敢做的。想了想,就叮嘱了几句,返身进了卧房。 几个丫头都长出一口气,这侯爷着实让人心生惧意。“夫人,我一看到侯爷,腿就软。”荷叶低声的说了句。 田娘笑着拍了荷叶一下,“你们啊,侯爷也是人,那里有你说的那样。别想别的了,赶紧把这些都清理了,好吃晚饭才是正经。” 田娘一边指导几个丫头,清点造册,分类入库,一边琢磨这些东西如何调配。说实话,二老夫人搬家搬的干净,很多院子里,甭说摆件,连帷帐什么的,都被取了去。 原本田娘还打算,入冬通通的购买一批,装点下。毕竟,偌大的侯府,那些个房间都空荡荡,光溜溜的也不成体统。如今这些,刚好能用上。 正院这里忙得人仰马翻的,又是请大夫,又是请太医的,又是派人出去送喜信的,结果不止被禁足的荷香馆里的人,知道新夫人有身孕了。就连从来就没出过后园的那两个御赐美人也得了信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丝丝捧着汤盅的手抖了下,放下冒着丝丝热气的鸡汤,“不会吧,这才成亲不到两个月,怎么能呢?” “不会错的,侯爷拿名帖请的太医院的王老太医亲自诊的。只说是时日尚早,刚一个月多些。”祝婆子看着丝丝那已经凸起的肚子,小心的说着。 “王老太医?那可是普通人请不动的啊。侯爷他,。”丝丝眼神暗了暗。“挑个时间,咱们也去给夫人贺喜吧。”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三个月了,可是他的爹却从没问过一句。自那日后,只颜卿回府见了他一面,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她想挽回,可那人却再没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姑娘,你还是安心养胎吧,这个时候,咱们去不合适。”祝婆子勉强笑着说道。 虽然没明令这位不许出门,可是绿枫的话,她听着姑娘其实就是禁足了。她不知道丝丝怎么惹了那神一样的侯爷,本来是想跟着她能有些好处,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下场。 “嗯,明个你得空和绿枫说一下,毕竟夫人是咱们的主子,不去祝贺不好。”丝丝淡淡的说了句。 祝婆子一脸无奈,应了声出去了。 夙玉阁的小院子里,两个丫头一边晒衣服,一边聊天。 “玲子,咱们府里有喜事了,你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舅爷中举了,这回夫人跟前的姐姐们一定又得了不少的赏银,唉,咱们只能看着了。” “我说的不是那个,是夫人有喜了,侯爷高兴的送了夫人好几车的东西,啧啧,那大箱子,足有十几个。” 两个人的话,都被临窗做绣活的一个女子听得一清二楚的。她皱眉想了下,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朝对面的屋子走去。 “咱们可是宫里出来的,就这么扔在这里,不见天日的,算什么。当初皇后娘娘可是说了,只有咱们有了身孕,她就可以提示夫人抬成贵妾的。”弯眉杏目的涟漪,有些急切的说道。 头发随意的挽起,簪了根紫檀木的簪子的水湄,听完了涟漪的话却一丝异色都没有,还是斜倚在床畔,懒懒的翻着书页。 “哎呀,水湄你这个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么着是什么意思。” 涟漪看着眼前这个水一样的女子,白皙肌肤跟嫩豆腐似的,那种水嫩娇柔,连她看了都惊艳。 自己虽然没有水湄的娇媚,在宫女中也算是顶尖的了,不然皇后也不会选了她们两个。只不知道,施侯爷怎么就把她们两个放到这里不闻不问。 “说什么,丝丝姑娘有身孕,夫人也有身孕,那又如何?你知道,能出了皇宫,过平静的日子是我的愿望。”身穿鹅黄锦缎小袄的水湄,放下手里的道德经,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夫人在生活上没有苛刻你我,我对眼前这样的生活很满足,不想再有变动。” “我受不了了,这一天天的,困在这个园子里,还不如出家做姑子呢。夫人有了身孕,就应该给侯爷安排通房的,咱们可是名正言顺的赐给侯爷的,她就应该安排咱们先侍寝才是。”涟漪楞了下,纤腰一扭一脸坚决的说道。 “随你吧,侯爷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各有志,我是不想,但我也不会拦着你。我只盼着,那天侯爷夫人发了善心,放我出府,那我就更知足了。”水湄幽幽的说完,又重新拿起来那本道德经,细细的翻看。 田娘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的确想早点有个孩子,可没想到这么早。丝丝也有了身孕,而且被变相的关了起来。那她待产的这十个月,那人的需求问题怎么办。 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重活了一次,才得了这么个孩子,她会是什么样子。施南生会不会再纳妾侍,万一她的是女孩,丝丝的是男孩,那侯爷会不会冷落自己的孩子。她天马行空的一顿乱想,连施南生叫她都没听见。 “想什么呢,她们把晚饭摆好了。”施南生笑笑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侯爷,如果我生了女孩,丝丝生了男孩,你会不会厌弃我的女儿?” 田娘想着想着就问了出来。然后捂住自己嘴,却不低头,而是直直的看着施南生,等他回答。 施南生被她问的一愣,半晌才温和的说了句,“怎么提起这个,那怎么能一样。好了,你不要担心,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孩子。你现在调养好身体才是正事,走吧。” “抱歉,是妾身不好,胡言乱语的,您别介意。”田娘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有些歉意的说道。 晚饭田娘吃的比平时多,她喝了一碗小米粥,十个水晶包子,两个小小的桂花饼,外加一串紫莹莹的葡萄。反之,平时胃口极好的施南生,倒是食不知味的样子,平时都是三碗饭的量,今天草草的吃了一碗饭就不再添了。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晚饭后不久,她就哈欠连天。因为施南生被管家找了出去,她也不等,由着几个丫头服侍洗漱,然后就自顾自的去睡了。 施南生夜深时候进来的时候,她睡的正香。他默然躺到她身边,看着枕畔的一缕黑发,叹了口气。这一夜,是个让人辗转反侧的夜晚,只有田娘睡的安稳香甜。 第二天田娘醒来,身边早就空了,几个丫头服侍她梳洗,刚吃过早饭,就迎来了她娘张氏等人。 “舅母,您和我娘怎么碰到一起了?”田娘笑着抱住刘浅语的胳膊问道。 “呵呵,你啊,倒是越发的娇了,这样好。昨天去你家给昌柏贺喜,听说了,就和你娘约好今天一起过来。”刘浅语点着田娘的额头笑着说道。 田娘知道张鹏今年没参加秋闱,毕竟他才十四岁。那孩子是个沉稳的,听昌柏说,是打算三年后,一次成功。 大家都落座后,绿锦笑呵呵的带人上茶,上点心。 “如今胎像还不稳,怎么就到处宣扬,怎么也得到了三个月,才好让人知道。”张氏看着田娘,一边高兴的笑着,一边责怪。 “娘,我不知道啊,当时大夫说是喜脉,丫头们就告诉了侯爷,他大概也不知道这个说法。” 田娘还真不明白这个,前世她没有过经验,今生这是第一次。听完也不由的害怕,这要是坐不住胎,或者根本就不是有孕,那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刘浅语看着她们娘俩,不由的笑了,拉着田娘的手,看着张氏。 “大姐,你也不能怪田娘,你看看这府里,上面没有公婆,下面没有个老妈妈,绿锦也没生养过,那里懂得这些。要我说,还得找两个懂生养的老妈妈放在房里才是。” “舅母,你真好。”田娘感激的说道。 “呵呵,现在才想起我好啊,你啊。如今你有孕,身子会越来越不方便,府里的事情怎么办?”刘氏笑着看着田娘。 “这个还没想过,不过府里人口简单,没太多的事情,我还能应付。”田娘楞了下,只想过通房妾侍的是问题,这府务她还真没想过。 “你到底年轻,身边这些人又都不是从小跟着的。路上,我和你舅母商量了,先让井妈妈过来帮你,慢慢有合适的人再往你这里送。妈妈当年随老太太经历的多,那些侯门贵府的事情,她还懂些。”张氏笑着说道。 “娘,不要了,妈妈是要陪您的,她来我这,您怎么办?”田娘摆手说道。 “就这么定了。那朱婆子,如今已经很好了,家里的事情,她都能上手了。娘身边丫头婆子也一堆呢,还愁没人陪啊。” 张氏婚前养在老太太身边,没经历过妻妾争宠,婚后就她一个,没见过妻妾争斗。对于防范的事情,反倒不如刘氏,刘浅语细细的叮嘱田娘要注意的事情。 “虽说你府里简单,没太多闲杂人口,可是越少越不能放松,尤其那位也是有了身子的人。吃的穿的用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的,都要注意。还有,屋里以后不能再熏香了。有那不上台面,坏了心的,不要手软,为了孩子,宁可错罚,也不可软心放过。你要记住,孩子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刘氏温声细语的,有疏漏的,井妈妈也会再补充添加,一直说了顿饭的功夫。只听得田娘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到表情越来越严肃,张氏也是一脸紧张。 田娘这时候才发现,家里有妾和通房的,主妇怀孕到生产,一路艰难险阻很多。想起后园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美女,如今她有了身孕,是不是那两位就有了抛头露脸的机会了。 看田娘跟小鸡啄米一样,嗯嗯不停,几个人才停止灌输她各种防妾通房下毒手的妙招。 田娘这才到出时间问了一句,“昌柏怎么样了,娘?” 提起儿子,张氏脸上笑容更盛,“他也来了,不过这是内宅,他那好进来。” 田娘大惊,“娘啊,那是我弟弟,怎么不能进来啊。”连声吩咐人去请。 姐弟见面,又是一顿寒暄忙碌。 “恭喜姐姐。”一身宝蓝色长袍的少年,眉眼带笑的给田娘贺喜。 田娘细细的问了他饮食,身体,老师,同窗等等。昌柏清俊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耐心的一一解答田娘的问题。 不久,施南生下朝归来,先进来给岳母等人行礼,然后又叮嘱田娘几句,就携了昌柏出去。 “大姐,咱们田娘一看就是有福的,你看刚刚侯爷那眼神,呵呵,生怕咱们累着了他的娘子呢。”施南生出去后,刘氏笑着和张氏说道。 张氏高兴的直点头,“是啊,是啊,我这个姑爷极好,田娘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晚没贴上,后台只出现一半。现在再试试我的人品,希望三清祖师爷看在我信佛祖的份上,一次成功发送。 92转朱阁 陆陆续续,张家长房和三房的太太奶奶们也都听到信,上门祝贺。尤其是大太太,如今更是高兴,当时过继也不过是想多占些便宜,没想到如今田娘攀上这样的高枝。 “你外公和几个舅舅也都高兴,尤其是你五舅舅新哥,本来还想着他成亲请你去喝喜酒,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到时候只能请侯爷去了。”大太太笑眯眯的看着田娘。 田娘知道,她那过继的舅舅张新,这一场也中了举。年前定了大太太娘家的表侄女,就等着明年会试结束成亲呢。 “嗯,我听柏哥说了,小舅舅对明年的春试很有信心呢。”田娘笑着附和。 张新舅舅只比她一岁,却是很沉稳。这几年,对柏哥一直都很照顾,对她娘也很尊重,她们姐弟都很喜欢他。 三太太直撇嘴,“大嫂,这就开始拉关系了,就是侯爷想帮,那他也得拿个进士回来,才能说上话啊。不然,你不是为难咱们外孙女吗。” 田娘微微皱眉,她这三外祖母,越发的尖刻了。 “呵呵,大伯母,母亲,你们看田娘这脸色,水润润的,圆圆的,一看就宜男像吧。”随着来的四奶奶胡氏,一看有些僵局,就笑着说道。 “嗯,是有些。”二奶奶何氏也连声附和。 话题转移,两个老太太也就不再纠结那些家事,大家说笑一阵子,看田娘有些倦意,就都散了。 郑家伯母金氏,施家伯母婶子们,都带着补品上门看她。这天就连太子妃和康王妃也都派人送了贺礼。 那边刚刚打发安排完,这边二房老夫人柳氏,也带着儿媳妇孟氏,女儿玉卿和凤卿上门。 田娘心里直叹气,谁来她都不怕,就这位婶娘,她真有些怵。假话说的比真话还真,笑容温暖让你常常会误以为那是亲娘。 这不大家刚刚落座,柳氏就拉着田娘亲热的说着,完全忘了那天带着侄女跑来大闹的事情。至于曾经扫荡一样的搬家,更像是从没发生过一样。 “听说你有了身孕,我这是高兴啊,我那先去了哥嫂,要是能看到,那得多高兴啊。子恒总算是有后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二老夫人,柳氏笑着说着,说到激动的时候,拿帕子直擦眼角。 “多谢婶娘惦记。”田娘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只是谨慎的答应着。 柳氏看田娘也不搭腔,看她身边的老妈子,是她从没见过的,想来是新来的。 “可我看着,这院子里,人来人去的也没个章法。你如今身子不便,都是些丫头婆子的,那里是那精心的。我和你二叔商量了,家里如今也没什么事情,我过来照看你,免得子恒忙着外边,还要操心家里。”柳氏微圆的脸上,一脸的怜惜。 田娘心里笑了下,原来是这样,又想回头占便宜啊。她看看孟氏,又看看那两个自行嬉笑的堂小姑子。 田娘笑笑,“婶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那里敢劳动婶娘,听说小叔和巧姑娘的婚事也近了,那能离了您。那么一大摊子事情,弟妹她那里能忙的过来。我现在没什么反应,能吃能睡,不耽误什么。何况府里人口简单,也没什么事,有这几个妈妈和丫头帮衬着,暂时还能应付。” 柳氏楞了楞,然后笑着拉着玉卿和凤卿,“那让你两个妹妹来陪你吧,她们两个整天的叨咕想你,这不一听说就非要跟来。你有什么是不方便和丫头说的,可以和她们说,让她们去做就是。” “嫂子,你身子可好,我一听说,就给小侄子准备了这个,您看怎么样,他出生能不能喜欢。”玉卿精致的小脸带着热情的笑意,从荷包里掏出一对带着小葫芦的银镯子。 凤卿,只是微笑着看她,却也拿出一个打了精美络子的玉坠子。 田娘有些愕然,这怎么还把两个女孩推出来了。亲热的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管如何这人是不能留的。 井妈妈一旁有些受不了,刚要说话,就看见门口进来了一个人。她就推了田娘一下,田娘抬头一看,抿嘴笑了笑,起身迎了上去。 大家一番见礼寒暄,施南生听了田娘简单的学舌,不由的皱了眉头。 “咱们家的小姐,做丫头做的事情,让人看了像什么话。玉卿要备嫁,凤卿也要学女红,田娘她如今身子不好,那里能照看得过来。等她生产后,两位妹妹随时可以过来,现在如何能照顾周全。” 等二房一家人走了,施南生仔细的觑了觑田娘的脸色,“今天感觉怎么样,可有想吃的没有?” “挺好的,就是想吃些凉凉的淡淡辣辣的东西,井嬷嬷给我做了凉面,吃了还好。”田娘微笑着说道。 然后又把来的几家送的东西的礼单子拿给施南生看,“别人的都好说,我都让绿锦按差不多的同等的备了回礼,可是太子和康王的,妾身有些拿不准。” “你做的很好,那些交给我就是。日后有人来,你不舒服就不要见,不要累着了。婶娘以后再来,你就托病好了,免得她唠叨你受不了。”施南生笑着给田娘把散落在腮边的头发,塞到耳后去。 田娘犹豫了下,“侯爷,今天绿枫和我说,前个丝丝让人和她说,想过来给我磕头。我想着,她如今也是有身孕的人,磕头倒不用,只是总这么关在院子里,对胎儿,” 施南生眉头一皱,打断田娘的话,“这事你别管,绿枫也是,什么都拿来和你说。” 看施南生凛冽的神情,田娘吓了一跳,“侯爷,不关绿枫的事情。” 施南生想起那个女子,散播谣言,给他下药,利用妹妹逼他妥协。本来看在孩子的面上,他想放她一马,可如今才几天,就开始折腾。看在眼前一脸坦白的小妻子,瞄了瞄她的肚子,终于下了决定。 “绿枫是个糊涂的,其实蓝叶脾气虽急,可倒是个明白人。丝丝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安心养胎就是。” 田娘看着施南生,又想起早间大舅母的担心,“如今你不能服侍侯爷,想过提谁做通房没有,你要早点准备,毕竟后园里还有两个御赐女人。” 田娘想过许多,可是到底还是做不出送女人给施南生。只是今天太子妃派的妈妈却提起了那两个女子。 “夫人如今身怀六甲,怎么不见涟漪和水湄姑娘服侍左右,宫里出来才几天,就这么没规矩了不成。”那婆子显然是认识那两个御赐的美人的。 “我们夫人最是慈悲的,就是我们侯爷原来的通房,如今还丫头婆子一堆的服侍着,何况是服侍过娘娘的金贵人呢。现如今都安排在侯爷最喜欢的一处院子里,吃的用的和我们夫人都是一样的。”井妈妈在一旁笑着说道。 “想什么呢,我和你说话都不理会。”施南生脱鞋上了床,把田娘连被子搂到怀里,笑着问道。 “今天太子妃的人问起后园的两位姑娘。”田娘也不挣扎,伏在施南生的胸口,幽幽的说道。 “不用理会,如今圣上身体时好时坏的,越发的多疑的厉害。那两个都是服侍皇后娘娘的,先都这么养着吧。”施南生想起朝堂,不由的叹口气。 皇后无非是要示好,顺便让人监视他的行踪。皇上顺水推舟,想看看他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太子还是康王。 “妾身明白,必会让人好生的照顾着。”田娘从前和他爹学了很多,微一琢磨,也就明白施南生的意思了,心顿时放下。 “少胡思乱想的,安生的睡觉,有事我去处理,你不用这样劳神。” 到睡着的时候,田娘还是没说出,你打算收谁做通房这句话。 隔天颜卿过来看田娘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丝丝的荷香馆。 “施老夫人是个规矩人,孙女怎么也不好好的教教。在夫家这样,分不清尊卑主次,早晚是要吃苦头的。”井妈妈皱着眉头说道。 “嬷嬷,那也是可怜的,我没进门就听过,侯爷也说,小姑吃了很多苦。先老夫人,大概觉得她出生累她爹娘相继离世,一直都不太喜欢她。”田娘叹口气说道。 这都是陆续听绿枫和施南生说的,她拼凑起来的。丝丝不管做了什么,可对颜卿倒是真的爱护。颜卿如今维护丝丝,田娘倒不觉得什么不合时宜。 荷香馆里,颜卿抱着丝丝,拍着她的后背,眼睛红红的安慰着丝丝。 “丝丝姐,你总是哭,会哭坏眼睛的,这对孩子也不好。我嫂子她看着是个良善的,就是她有了身孕,也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侯爷他厌弃了我,这孩子也是被厌弃的,小姐,我这样活着有什么趣儿。如今这院子,除了你还能有谁进来。”丝丝抽抽搭搭的哭着。 颜卿楞了下,看了看四周,“我看你这里新添了个小厨房,可见哥哥心里还是有你的。嫂子也说,等你生产就提姨娘。到底你如何惹了他啦,他脾气虽然急,可是却不是不讲理的啊。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丝丝一阵伤心,一阵担忧,听颜卿的话,看来侯爷还是给她留了颜面,并没有说那些事情。 颜卿陪了丝丝一会,跟来的婆子就进来催促,“侯爷回来了,请大小姐过夫人那边去呢。” “这就过去,丝丝姐,你好好的休息,我改日来看你。”颜卿给丝丝擦了眼泪,起身说道。 颜卿匆匆的来到田娘的正厅,看着施南生正在那里笑着和田娘说话。同样是有孕在身,看到田娘这里的温柔甜蜜,想起丝丝的凄凉孤单,她不由的小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施南生招呼她过去坐,没说上几句话,她鼓足勇气,低垂着眼帘,对着施南生说道,“哥哥,丝丝姐脸色很不好,你也该过去看看,到底她也怀了你的孩子。” 施南生本来温和的笑容冻结,“颜卿,你如今也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在孙家,你也是这样插手别人房里事情的?嗯?” 颜卿楞了下,“没有,小姑,小叔都很好,对我很尊敬。” “那你是不是也该尊重你嫂子,她是我的夫人,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这府里的事情,都由她来管理调配。”施南生叹口气。 他无法给这个唯一的妹妹脸色看,可她一次一次的当着田娘的面,给他的通房撑腰争利益。这样分不清尊卑上下,让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我,我怎么了,”颜卿被施南生呵斥的有些懵,到底这些年,施南生还是第一次这样大声的说她。 田娘一看哥俩因为她要闹崩,那她算什么,祸水啊。连忙让人上茶,上点心。然后又起身坐到颜卿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抚她。 “侯爷,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然后转头笑着对颜卿说,“好了,小姑,回头我让人请大夫过去给丝丝姑娘看看就是。你不用担心,想来怀孕了的人情绪变化大,一时一个样。呵呵,你看我就是,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的。” “哥哥,就是你不认同,我也要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针对嫂子的。我知道我没用,可是丝丝姐她这些年来,对于我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你让我如何撒手不管?”颜卿眼圈红红的说着。 一时间,屋里陷入沉默,田娘咧嘴,想离开,却被施南生拉住了手。 “你看到的都是面上的,她做的那些事情,那里是你能想到的。” 兄妹最终不欢而散,颜卿走后,施南生也沉着脸去了外书房。 在二老爷的府邸,柳氏老夫人却是气的要死。 “丝丝这个贱货,她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我千辛万苦弄来的求子良药,竟然被她给占了便宜。巧儿那个死丫头,笨的要死,让她那么吓唬一下,就吓跑了。哼,不然如今侯府的女主人可就是她了。” “夫人,您就别生气了,事已至此,算了吧。”她陪嫁王妈妈小心的劝道。 “哼,一个贱婢,也敢和我耍心机。让我出了那么大的丑,还威胁我拿走了芍药的身契,偷着怀了孩子,想一步登天,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她那么如意的。”她恨恨的说道。 一想到本来应该在侯府趾高气扬的她,如今却被迫娶一个带肚的儿媳妇,柳氏就眼睛发绿,想杀人。再想到无意中得知,丝丝和 巧儿差不多是一天有的身孕,她就更恼火,分明是丝丝戏耍了她们娘们。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是时常能回复,时常回复不了,看着菊花台旋转,我的心也随着起起伏伏,码字的爪子是无论如何也放不到键盘上去了。 可叹金秋九月没到,却已经是菊花满网,各位读者亲,待菊花落尽时节,霓裳尽量一一回复。 93低绮户 且说施南生在书房坐了良久,忽然起身朝荷香馆的方向而去。 “嬷嬷,侯爷去了荷香馆,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黄鹂从外面匆匆的进来和井妈妈说道。 “嗯,不要和夫人说这些影响她心情,她现在最重要是安胎,那些都是小事,让他们先蹦跶几天,不急于一时。”井妈妈回头看了眼,侧卧在床上睡觉的田娘小声说道。 “奴婢给侯爷请安。姑娘,侯爷来看你来了。” 荷香馆里,祝妈妈拖着肥胖的身体,胖嘟嘟的大脸眼睛本就不大,这回看到施南生更是笑成了一条缝。 “你这么折腾无非是想要我过来,现在我来了,有什么你说吧。”施南生背负着手,站在荷香馆的中厅。 丝丝一直痴痴的盯着施南生看,本来就不胖的身体,如今越发的纤细了,使得刚刚鼓起的腹部看着非常明显。 “侯爷,您看着好像瘦了些,可是换了厨娘不习惯。”丝丝跪了下来,软软的说道,“婢子听说夫人有喜,只是想给夫人道喜,没有其他的意思。” 施南生看了看她,一身半旧的粉白百蝶穿花的小袄,苍白着小脸,泪眼盈盈的看着他。想起这些年的过往,不由的叹口气坐到厅中的椅子上。 “起来吧,你也别折腾自己了。你的事情夫人并不清楚,你不用去找她。看在颜卿的面子上,过去的我可以不计较,你想要孩子,就好好的安胎把她生下来,也是你日后的依靠。只是,” 施南生停顿了一下,示意丝丝坐下,丝丝爬起来,怯怯的坐到施南生的脚边。 “绿枫说,你如今食不安席,寝不安枕,可见这院子不适合你。” “侯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住这里挺好的,都是孩子闹的。”丝丝轻轻的抚摸了下腹部。 想起老族长说的,虎毒不食子,施南生深深的吸口气,“为了孩子好,我给你换个地方,你安心的修养,不要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也知道夫人有了身孕,就不要总让人带话烦她。” 施南生说完就一甩袖子出去了,丝丝站在院子里,脸上似喜似悲。不知道是冷还是怕,身子抖的如秋风中的叶子。 “姑娘,侯爷都没了影子了,外面冷,还是进去吧。”小丫头秀儿拉着丝丝的袖子说道。 隔天,施南生以荷香馆离水太近,冬日潮气大,把丝丝暂时迁移到先老夫人所居的祥瑞院后身的一座小院里。 丝丝的事情施南生不解释,田娘就依然不过问,只是在份例上又给添了一份,“绿枫,那一份是给她肚子里的小主子的,你们从前都是熟悉的,相信你能安排好这些。” 施南生听闻后,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那天后,挑了个暖和的日子,带着田娘去了别院。 别院和侯府是相邻的,这个田娘早就知道,只是从没进去过。倒不是她不想,只是很久前她就知道。别院是施南生的地盘。除了颜卿,其他包括二房的人都是不能随便进的。 进院子的时候,施南生把跟着来的丫头婆子都留在院子外面。门口让田茁风和杜宇把守,他一个人带着田娘进去。 海棠阁里,田娘看着墙上那张一家三口的画。盛开的海棠花旁一个清丽的女子,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一个奔跑中的男孩,旁边坐着一个低头作画的男子,落款是清风主人。 田娘回想,没听过这么样一个画家,不过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觉得能被施南生如此看重,想来也不是平常人。画中那种温馨犹如暖风拂面,让她停驻良久。 施南生看着身披豆蔻色披风的田娘,眼神专注的看着那画,不由的问了句,“夫人,此画如何?” “侯爷,这画画的真好,笔力细腻流畅,用色淡雅婉约。让人看了,如临其境。几笔就勾勒出孩子的天真活泼,女子的清丽慈爱。”田娘忍不住评价道。 施南生也上前,细细的看着画中的女子,“难怪昌柏那样推崇你,说你自小琴棋书画皆通,岳父生前最是骄傲。只是自我认识你,只见你整日看的大多数都是账本子。”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昌柏这孩子总是抬高我,侯爷不必信那些的。我懂的那点,连皮毛都算不上。这些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田娘勉强笑了下。 她心里却微微叹口气,那些个风花雪月的岁月,在她前世就湮灭差不多了,今生她更是早就舍了。 “如今府里也整顿的差不多,又有井嬷嬷帮你,你日后也可以做些你喜欢的事情。等咱们孩子出生,你还可以教他。”施南生温和的说道。 “嗯,我替孩子谢谢侯爷。”田娘收起心底的思绪,恬淡的笑了笑。 施南生说完才想起,田娘是为什么从不碰那些,她要养家啊。不由的有些懊恼,自己提这个干什么。 想着,就拉着田娘的手,指着画卷,“那是我父母和小时候的我。我十岁生日那天,我父亲画的,送我的。” 田娘这回楞了,她还真没想到。很多事情都有人告诉她,唯独这个,谁都没提起过,包括施南生他自己。 “媳妇郑氏给公公婆婆请安。”田娘恭敬的对着那副画跪了下去。 施南生被田娘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去扶田娘,“你赶紧起来,地上凉,连个垫子都没有,看着凉。” 田娘拂开施南生的手,真诚的看着他,“没事的侯爷,那里那么娇贵了,我这几天都挺好的。祠堂里的都是牌位,这可是公公婆婆的真容,你让我带着孩子给他们老人家磕头吧,求他们保佑孩子一生平安康健。” 施南生看着田娘明亮的眼睛,那坚定的神情,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起座椅上的垫子,给田娘铺在膝下。 田娘虔诚的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才顺着施南生的手,站了起来。 “这个院子是我们从前住的,这间屋子是我娘的书房。”施南生看着画中的女子,脸上流露出那种思慕,向往的神情,让田娘心里一酸。 他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六而已,可却独自拼了十几年。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他不要皇城里的府邸,恐怕也是为了能随时到这里来看看父母从前的印迹吧。 从这些看来,他是重情义之人,也不难看出他为什么容忍了丝丝。 “我娘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喜欢新奇的事物,比如在书房里做了这个。” 施南生站在画轴边,掀起那画像,不知道按了那里,墙壁忽然移动起来,慢慢的出现了一个可以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 “田娘,你随我进去。”施南生拉着愣愣的田娘,进了暗室。 田娘眼前不过是夹壁墙,空心墙密室,她懂。书上说过,有些富贵之家,避难,或藏金银珠宝贵重之物。可这里空空的,散乱放着几样摆件,她不知道那人想让她看什么。 施南生也不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到对面的墙边,在绘满大片海棠花的壁画上,不知道碰了那里,不多时,那墙慢慢的移开。 “走吧,出去看看。”施南生扶着田娘的胳膊,两个人走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房间,田娘心里暗暗称奇。他娘的确聪慧,能想出这样的机关。她瞄了眼施南生,也是,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有这样的儿子吧。 密室有外面那间房一半大小,有一张床,两侧的墙壁上都是书架。如今上面散放着一些书册和画轴,还有一些瓷器和玉石摆件。 另一侧堆放了一些箱笼和一张紫檀色的琴桌,桌上有一把七弦琴。七弦琴旁边的墙上有个小小的龛笼,里面放着一个紫铜雕海棠的香炉。 “这里大部分都是我父母的遗物,当时连年战乱征战,我娘建它应该是为了避难。”施南生拉着田娘坐到床上,眼神忧郁。 “婆婆真太聪明了,一般人看到夹壁墙就不会想到后面还有这间房。”田娘由衷的赞叹道。 “慧极必伤,我娘她琴棋书画样样都不逊于我父亲,可惜年华不永。”施南生黯然。 他忽然想起梅影说的那句话,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爹娘感情深厚到连皇上和国师都羡慕的地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做到了。可是他父亲为了追随母亲,抛下儿女而去,这让施南生一直都理解不了。 田娘看他神伤,也不由的想起自己的父亲,心里一酸,勉强笑道,“侯爷平时常常来这里吗,小姑也知道这个地方吗?” 施南生压下伤心,揽着田娘的肩膀,“她不知道,我小时候无意中见过我娘进出,就缠着她告诉我,后来发生很多事情,这个我都不记得了。直到那年皇上赐府,我要了这里,无意中又想起来的。这里凉,咱们出去再说。回头我再告诉你如何打开,你一定要记好。” 田娘嗯了一声,然后跟着施南生,看施南生扭动那雕海棠花的香炉,田娘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施南生的动作。她知道,这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她来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两个人出来的地方,却是一间卧房,而不是刚刚的进的叫海棠阁的那间书房。田娘只是看着施南生,虽然有疑问,却也不问。 “这是我从前的卧房,一会,你仔细看我的动作,一定要记好了。”施南生肃然的说道。 然后施南生从卧房这面又演示如何打开进入密室。最后两个人又回到了海棠阁,出密室的时候,施南生从书架底层摸出一个精致的四层首饰盒子。 施南生在田娘确认能记住并能打开密室后,才带着那个首饰盒子和田娘返回了侯府。 井妈妈看到他们回来,连忙上前行礼,然后拉着田娘细细的看了一会,看她神色从容,眼神安然才长出了一口气。 “好好服侍夫人,田娘,你先歇会,我去换下衣服。”施南生叮嘱了田娘几句,就去了洗漱的净房。 “去了这么长时间,瞧这手都凉了。饿了吧,我给准备了你爱吃的菌子猪肉馄饨和冬瓜排骨汤,绿香稻熬的红枣粥,红烧蹄髈,松鼠鱼,凉拌豆芽……”施南生一走,井妈妈笑着说道。 “嗯,嬷嬷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折腾这半晌,田娘还真饿了。 井妈妈连忙指挥丫头们摆桌,然后亲自端着一碗燕窝过来,“都炖了很久了,现在正好不凉不热,你先喝了垫点。回头侯爷出来,你们就吃饭。” 晚饭后,因施南生没去书房,田娘洗漱后,就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看施南生坐在炕桌前朝她招手,她就走了过去。 施南生打开那个首饰盒子,一层层的拉开,指着上面的银票和下面的珠宝“这些就是我那天进宫时候和你说的那笔银钱,都是我这些年得了,那些地契房契不在京城,有一些在西宁,有一些在南疆,你都收好了。” 这比给她的那袋子银票有多的多,可见这人这几年,仗打的很富有。不过,自从父亲去世,自己重生,田娘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馒头。 田娘默默的看着,半晌才说道,“侯爷,虽然我在内宅,也知道如今朝政不稳,您最近可是要出远门不成?” 施南生眼神一亮,这小人,心思灵敏的很。一般女子看到这么些银钱,早就眉开眼笑了,可她却能想到其他的上面去。 “田娘,你先把这个收好,回头我慢慢的和你说。”施南生笑着把首饰盒子推给田娘。 “是,侯爷。”田娘下地,捧着那个盒子回到床边,放到床里面的一个暗格里。 施南生也随着上了床,放下帘帐,他把田娘小心的放到自己怀中,顺手摸摸还不明显的腹部。 “皇上又两天没上朝了,康王虽然表面看着很平静,可私下里,却也一直都在活动。太子就更不用提,而我现在的身份,……前几天,西宁又有些异动,虽然暂时没明令,不过我恐怕躲不过去,因为太子他,急于拿到我手中的这个九门提督的职位。” “皇上不是厌弃他了吗,可是他投了皇上的喜欢?”田娘楞了下,太子失宠没几天,这就又恢复宠爱了啊。 施南生摸了摸田娘的脸颊,赞道,“聪明的姑娘,皇上如今最想的是有个好的身体,他给皇上送了传说中的千年软玉,据说吃这如玉再搭配上内功修炼,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软玉,有养颜的功效,太子他疑心您站在康王这边,那您岂不是有危险,他那么多疑和凶残。”田娘喃喃道,忽然正色的对施南生说道,“我不会用那密室的,侯爷一定要保全自己保全我,不然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却是保不了的。” 田娘说完,担心的看着施南生。施南生心里一动,这女人是在担心他呢。想到这里,不由的心里一暖,点着田娘的鼻子,笑呵呵的。 “告诉你那秘密,只是以防万一,你不要紧张,安生的养好身体,给我生个大胖孩子是正经。呵呵,咱们府里,日常我都是派侍卫巡逻的,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到我平西侯府撒野啊。” 田娘难得温顺的依着施南生,两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侯爷,我觉得太子靠不住,他比那位还多疑,谁跟了他都没好下场。前几天满门抄斩的陆尚书就是个例子。” 施南生一愣,“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 田娘笑笑,“侯爷,这么大的事情,街上摆摊的都知道,我也是偶然听说的。只是外面都传,康王仁慈,太子残暴。” “睡吧,你看你这几天都有些瘦了。”施南生无声的叹口气。 朝政不稳,他本是武将,却不能上战场杀敌。如今掺杂一群惯于拐弯抹角,勾心斗角,遇事后缩的文臣当中,日日争吵些没用的事情。 “嗯,侯爷,您不用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现在这种局面,不容你不做选择。您做选择前,最好去找一下国师大人,素闻他能断人生死,预知未来。而且您也说过,他是公公婆婆的故人,总不会害您。”田娘被他一说,感觉的确困了。 “你啊,我娶了你,怎么能不管。是该找那个老道去,我还真有事情问他。”施南生说完,没有回应。 低头一看,哑然失笑,田娘像个小猫似的蜷在他怀里,鼻息细细,已是睡的沉沉。 94婆媳劫 十月十三这天,柳氏亲自过来请田娘当天过去观礼。 只田娘半躺在临窗的暖炕上,半身盖着薄被,苍白着小脸,虚弱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婶娘,我真想看看小叔成亲的盛况,可你看我这样,那里能行。纵使去了,万一吐了什么的,岂不是给您添麻烦,让大家扫兴。”田娘微皱着眉头说道。 “这怎么说,你可是他亲大嫂,这至亲的嫂子都不去,让人怎么想啊。要不,明天咱们坐轿子,不做马车。你露个脸,新人拜完了,就送你回来。”柳氏强笑道。 田娘捂着嘴,皱着眉头,一旁的井妈妈连忙叫道,“黄鹂你这个没眼色的,快端盆子,夫人不舒服要吐。” 黄鹂快速的端起盆子,双燕也忙着倒漱口水,荷叶和井妈妈去扶起田娘。在丫头婆子的包围里,田娘用帕子掩着口,呕吐了几下。 她漱口后,疲惫的靠在大迎枕上,眼里有着泪光,神色倦怠,“婶娘这样说,我心甚是不安,您放心,凭怎么样,那天我也挣扎着去就是。” 井妈妈在一旁陪笑说道,“二老夫人,我们夫人坐胎才两个多月,昨个就因为吐,侯爷焦急的不得了,大晚上的就请了太医来。太医说了,尽量不外出走动,让静卧安胎呢。” 柳氏怏怏的,她虽然对媳妇不满意,可却不想自己儿子的婚礼太冷清。她一向瞧不起田娘的出身,只是如今她是平西侯夫人,儿子成亲,她还想让田娘这个侯夫人去撑场面的。 只是这病歪歪的样子,真要是在当场吐了,倒是晦气。媳妇就够不顺心的了,再添上这样东倒西歪的,哼唧唧的,那不是更闹心。真要是落胎在喜宴上,就更晦气。 想到这里,她满月一样的粉脸上,堆起了笑容,“本想接你去散散心,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老三的婚事有他大哥到场也一样的,你好好的安胎要紧,我还等着做叔祖母呢,呵呵。” “嬷嬷,让他们打水,我要洗脸,这粉糊的我难受。”看二老夫人出去后,田娘掀起被子,坐起来朝井妈妈苦着脸说道。 “夫人就是淘气,让人知道算什么。你这个月份,本就不该去的,还用这样。”井妈妈一边说,一边让人打水。 田娘一边洗一边说,“那毕竟是侯爷唯二的亲人了,不能以常理对之。” 其实她肚子里的孩子很照顾她,并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偶尔会呕吐一下。只是昨天太医的确说了,不满三月,不让外出。尤其是热闹的场所,怕受惊滑胎。 “嗯,你说的是,今天要不是这样,恐怕就被二老夫人抬上车了。”井妈妈笑着帮田娘把脖子边的布巾解下来说道。 “嬷嬷,她看着光风霁月的,可行事却真是让人不齿。”田娘弄好了,舒爽的坐到桌边。 “她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从小争斗惯了。不像咱们家人口简单,你那里见过那些龌龊事。”井嬷嬷笑着让人去给田娘取炖品。 如今田娘的饮食,都是她亲自带人弄,从不经其他人的手。虽然田娘觉得这府里就这么几个人,不需要这样小心,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她却还是依然如故。 “昨晚我就亲自盯着炖上的,弄的大半宿,今天又炖了半天,你尝尝味道,可还行。”井妈妈从双燕手里接过炖盅,给田娘倒了一小碗。 田娘接过鸡汤,犹豫了下,“嬷嬷,你说巧儿的孩子是不是她做的?” 井妈妈坐到田娘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手,叹口气,“你到底经的事少,未婚先孕本就失贞。要是孩子留下,纵然对外说早产,可世上那有不透风的墙。别说巧小姐,就是那孩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没了倒是好事,年轻日后再生就是。” “我只是觉得她实在是心思深,等了那么长时间才动手。”田娘喝了鸡汤,皱着眉头说道。 巧儿最后还是没保住那个孩子,她太抬举施南雨的能力了。 就在平西侯府传出田娘有喜的时候,她刚刚能下床行走,就被嫡母接回去待嫁。隔天,她在去给嫡母请安的路上,被不知名的物体绊倒。本来就没怎么养好的身体,那里经得起那重重的一摔。昏迷过去的瞬间,她身下的热流让她知道,孩子这回真的离开了。 十月十六,大吉,巧儿坐着花轿,吹吹打打的进了门。 田娘去不了,贺礼还是要送的,就派黄鹂和绿枫带人送贺礼。施南生那里会想着这些,他下朝直接去了二房的府邸。 “夫人,你不知道,三奶奶,瘦的可怜,饶是抹了胭脂都挡不住那苍白的脸色。大红的衣服就像是挂在她身上,摇摇晃晃的。”黄鹂回来学道。 几个人正说着,井妈妈带着双燕端着盘子,提着食盒的走了进来。井妈妈刚好听到最后的这句话,不由的瞪了黄鹂一眼。这些日子田娘就时常感叹,巧儿的命运,这丫头一点脸色都不会看,还敢说这些。 “夫人身上不好,不能说点喜庆的,说那些做什么。那不过是病还没太好,赶明个养些日子,自然就丰满了。可怜什么,她一个庶女,能做三爷的正房,那是她的福气。”井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 “嬷嬷,我错了。”黄鹂垂头站立。 田娘笑了,“嬷嬷,我挺好的。是我让她说的,日子烦闷,她说点外面事情,我也解解闷。” 他们嘴里的巧小姐,如今的三奶奶,已经拜过公婆,正式的做了二房的儿媳妇了。 虽然她早就和玉卿,凤卿相识,不过她的出身一向不被这两位小姐看在眼里。认亲的时候,接了礼物,没说几句,就都回房了。只有二奶奶孟氏,拉着她多说了几句。 二老夫人本就对她不满意,虽然说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她不好在众人面前说什么。可是心里那股子烦闷,却都从行动上体现出来了。 一身大红服饰的柳氏,这回摆足了婆婆的派头,跟太后老佛爷似的。一会喝茶,一会倒水,把个巧儿指使的团团转,一大早楞没歇着一会。 她本就身子虚弱,这么下来,身上的汗都把内衣浸透了。要不是二老爷找柳氏问昨天喜宴的事情,恐怕她会成为新婚第一天晕倒的典范。 “弟妹,你赶紧回去歇会,中午还得服侍婆婆用午饭。”二奶奶孟氏,携着巧儿出了院子说道。 巧儿勉强笑了笑,“让嫂子见笑了,我这破败的身子,不过这点事情都做的不好。” “谁没个三载六病的,养养就好了。”孟氏心里明白,婆婆这是泻火呢。 她心里本来是瞧不起这个弟妹的,只是婆婆作为她的亲姑姑这样对她,又觉得巧儿可怜。 巧儿幽幽的说道:“在家里的时候,就看过嫂子们在母亲那立规矩,没觉得什么,今儿轮到自己,才知道……” “别想太多,做人媳妇的,总是这么熬过来的。你也知道,婆婆不是那种将就这些的人,不过是你刚进门,不能走了大摺,传出去让人说咱家没规矩。”孟氏安慰她道。 听闻她摔了那一次,大夫说她日后想怀孩子是难了。孟氏看她瘦的脸上的肉都干了,心里也一酸,想来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吧。 巧儿抿着嘴,心里说不出的酸苦,姑姑有气,她心里何尝无怨。 只不过这才开始,午饭的时候,她侍立在柳氏的身后,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大家都吃完了,柳氏才说了句,“给你们奶奶拿个凳子,雨哥去了书院,你就这和我吃吧。” 桌子上的菜都是小盘小碟的,本就不多,如今剩下的多是汤汁。玉卿如今备嫁,吃了几口就回房了。 孟氏因为大少爷在府里,柳氏让她不要折腾到这边来,她是服侍相公在自家院子里吃的。这边就是柳氏娘三和巧儿。 倒是凤卿有些不忍心,“孙妈,去给三奶奶再端两样热菜,这都有些凉了。” 柳氏看了凤卿一眼,凤卿从不怕她娘,笑着跑过去,“娘啊,昨天我看窦楠的琉璃簪子好看,你也给我打一个吧。” “行,是明月阁的吧,赶明个带你和玉卿去看看。”柳氏慈爱的看着小女儿说道。 柳氏一向对这个最肖像她的女儿没辙,从前胖乎乎的,满院子的淘气。现在总算瘦了些,也不像从前那样淘气了。 婆子很快就端来两样热菜,巧儿坐下没吃几口,就听柳氏说:“这天这样冷了,怎么还是上这样的温茶。老三家的,我一向爱喝你泡的碧螺春,你教教她们这些蠢货。” 巧儿连忙起身,免得让婆婆和小姑等久了。凤卿皱了皱眉,不过这回却是不能说啥了,她娘有气家里人都知道。 等巧儿泡好茶,服侍柳氏母女喝上茶后,再坐下,菜饭都凉了。 晚上柳氏到没有折腾巧儿,因为儿子在家。第二天重复了昨天的故事,巧儿也无法和施南雨抱怨,他在家,柳氏并不让她服侍。 第三天回门,第四天,秋收时节,施南雨被柳氏打发出去和管家去乡下收租。巧儿从此,早上天没亮就顶着冷风赶到柳氏的院子里。 从早到晚,也没什么重活,只是不得消停,如此不过七八天的光景,巧儿就病倒了。 “和她那姨娘一样,娇滴滴的小姐身子,这么娇养着还这么病啊病的,成亲才几天,真是晦气。你们两个可不行去,看过了病气。”柳氏听到婆子报告,皱着眉头和玉卿凤卿抱怨。 也不去看巧儿,随便找个医馆大夫给开了几贴药,柳氏这样,那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自然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她又没有什么贴身丫头,饭菜药汤就有一顿没一顿的。 偏赶上孟氏有了身孕,一家子都忙着请医问药,等施南雨回来的时候,巧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只是不停的流泪。 他先是大惊,找了大夫给巧儿诊治,然后也不去柳氏那里,只是冲到二老爷那里,噗通就跪倒,“父亲,请父亲为巧儿做主。” 施庭听完,气得直跺脚,怒气冲冲的回到后宅,“现在是什么时候,朝局不稳,你还这样,这要是出了人命,咱们家什么名声。何况凤卿和南云还没定亲呢,那可是你亲侄女,孩子拿掉可以,你还想要她的命不成。如果你这狠毒的名声出去,谁还娶你闺女,你如今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这一家的闹剧,终究没捂住,很快就在京城里传扬开了。田娘知道的时候,巧儿的病已经好转,至少说能出去走动散步了。 “都是女人,她怎能这样狠心。嬷嬷,把那些我用不到的补品药材给送去一些吧,也算是为我肚子里这个积福。”田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说道。 “夫人就是善心,依我说,那也是个有心计的,她早要是和三爷说了,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样。夫人,你不要被她面上的可怜蒙骗了。”井妈妈笑着说道。 “嬷嬷的话我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是婶娘也是太过分了,巧儿再有心机,三爷要是再晚些回来,她的小命也交代了。” 双燕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夫人,你要吃的点心,这可是李师傅亲手做的,亲自送来的。” 田娘闻着那香甜,觉得胃里有个小爪子挠啊挠,连忙接过来,沾起一块放到口里。吃了两块,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真好吃,双燕,李师傅人呢,我都说自己弄,你们偏不让,害的李师傅跑这么远。”田娘这才想去问道。 “走了,说是店里忙,改天来看您。”双燕笑嘻嘻的回道。 如今满了三个月了,孕吐早就好了,能吃能睡的。府里的事情有了井嬷嬷的帮忙,每天不过半个时辰就完事。 虽然不能出府回娘家,可她娘和大舅母刘氏隔三差五的就会来看她。昌柏也会时不时的和施南生一起来,陪她说说话。 施南生对她越来越温和,每天都要问她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只要她能提出来的,几乎都能满足她。 丝丝自从迁了新居,一直都无声无息的,田娘有时候都忘记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女人。施南生从不过问丝丝的事情,至少在她面前。 至于背后问不问,田娘不追索那个。她这边有的,除了吃食,其他的生活用品,她都让绿枫准备一份给丝丝。 田娘认为人不能太贪心,她基本达到了从前的标准和要求。夫妻相敬如宾,下人都安守本分,母亲和弟弟都健康平安,这就够了。 她没给施南生提通房,施南生也没提过,还是日日都睡在她的房里。井妈妈虽然担心,可也知道田娘的心思,大家都是抱着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心思。 皇上的病并没有因为吃软玉就全好起来,还是好一天,坏一天的。入冬后,施南生越发的忙了起来。京城里的空气也变得微妙起来,就是田娘偶然也会听下人嘀咕,那家被抄了,那家被流放了,又那家飞黄腾达了。 田娘知道施南生的心思,越发的以安胎为由,闭门谢客的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该昨晚发的,可惜到底没熬过网抽。没意外,晚上还有一更。 95冬日 天元十三年的冬天比那一年都冷,田娘本就喜静,那些年是迫不得已为了生活奔波。如今有了条件,她慢慢的捡起从前的一些爱好。 如今四个多月肚子已经鼓了起来,她按太医交代的每日定时散步,吃东西。其他时间,看,也会画两笔,偶尔也和施南生下棋,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如今成亲的日子久了,田娘大约算了下施南生交给她的地契铺子和银子,不算皇上给的,公帐上记的,要是不乱花,照着现在的标准,够用几辈子了。可见这男人,还是挺会赚钱的。十几年来,私下里攒下了不少的身家。 屋里通了地龙,温暖而不干燥。因为她怀了孩子,不能用熏香,只是在桌子上供了些果子,借些清香。 这天,田娘照例散步归来,正靠着盘算快过年,都该准备什么。房门忽然打开,一阵冷风冲了进来。 “屋里怎么这么暗,丫头们怎么不多点几只蜡烛。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孩儿他闹没闹你?” 施南生一边说,一边快速的脱掉外面的狐皮大氅扔给身后跟进来的黄鹂,然后走向要起身迎他的田娘。 “侯爷回来,你们怎么不通报?”田娘嗔怪道。 “是我不让的,你别动,看起猛了头晕。”三两步上前,他按住要下地的田娘,紧张的说道。 田娘看着他清秀的侧目,一脸紧张的样子。难以想象这一脸书生气的男人,不止统帅千军万马,还得了个诨号,煞神。在西宁,他可以治孩子夜啼。 婚后日子久了,田娘发现,他其实只是不擅长表达。想来年少高位,为了让人不看轻,就总是板着脸,僵着表情,久而久之,习惯了。 “我挺好的,就是他下午踢了我好几脚。”田娘微笑着任施南生握着双手,上上下下的打量。 “呵呵,我看看,小家伙,还是这样淘气。”施南生照例高兴的伸手去摸田娘的肚子,然后絮絮的说了几句。 最初田娘还奇怪,怎么孩子会动了,他没有一点奇怪的表情。后来才知道,他娘怀颜卿的时候,他就曾经摸过她娘那个会动的肚皮。 晚饭后,田娘坐在炕桌这边,施南生坐在炕桌边处理文书。 从前觉得书房和别院的海棠阁,最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可不知道怎么的,如今一想起他在外面,田娘会坐在炕桌那里,点着一盏灯烛,拿着一本书等着他,就怎么也安不下心处理事情。 然后他又发现,每次他回来,小妻子只有没睡,都会到门口迎接他。冬天,大门一开,冷风呼呼的,他好几次都看到纵然穿厚厚的皮毛衣服,冷风也吹的田娘打哆嗦。每次都说不让她迎,可是真要看不到她在门口,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不想让身形越来越圆滚的妻子,吹冷风。最后,他索性就把所有的文墨都搬进卧房。 本来他大都是在书案那边处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夫妻两个对坐在炕桌两侧了。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他处理起公务倒是更加的快了。 “侯爷,可是如今的形势让你为难?”田娘看施南生紧锁的眉头,想起这些天的传言,不由的问了一句。 施南生听她问,索性放下手里的文书,摸了摸头发,然后叹道,“嗯,皇上如今让太子监朝,今天又忽然下旨,让康王去北疆劳军,还给康王的母亲,安贵妃赐为贤贵妃。” 田娘楞了下,安贵妃出身谢家,贵妃本就高于普通的妃嫔,而谢家这位贵妃,还得了安的封号。她虽然没见过贵妃,可是见过谢家其他的女孩,都是清丽娇柔的。想来那贵妃姿容必然是绝色无双的,不然不会年过四十,依然冠宠六宫。 “侯爷,你如今作何打算妾都支持,只是您一定要保护好自身,妾和孩子都需要您。”田娘柔柔的说道。 田娘总觉得前世登基的不是太子,只是她不敢拿前世的记忆来引导施南生。 她能重生,那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会改变,何况她那时候身处内宅,外面的事情几乎都不知道。万一说错,岂不是误了施南生。 “国师说了,皇上一年内都不会有事。我也想了,那边我都不靠,我忠于皇上,忠于新皇。别说这些了,我也不弄了,咱们早点睡,可别累着我的孩儿。” 施南生有些烦躁的拉扯开中衣的领子,也不再理会那些文书,推开桌子,小心的扶着田娘下地。 田娘温顺的任由施南生扶着下地。这些日子,只有他在卧房,丫头就都退出去,不叫不许进。田娘的一切,都有他来打理。 开始田娘不习惯,不肯让他帮忙。只是施南生坚持,他说,他父亲当年就是这样对他娘的。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井妈妈自然乐于见到这样的情景,每日里都早早的带着丫头退下,不去打扰他们夫妻。 “不知道往年咱们府里过年都是怎么安排的,我问过绿枫她们了,还想问问侯爷的意见。”田娘给自己和肚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开口问道。 施南生一边让田娘侧身靠着自己,肚子大了,仰面睡不着。一边摸着小妻子的肚皮,偶然还点点探探,和那顽皮的小家伙进行互动。 “你想怎么都行,如今这时候,不过是低调些就是。”施南生笑眯眯的亲了田娘的脸颊一下说道。 饶是夫妻同床这么久了,这样的亲热,她还是会脸红。“知道了,回头我安排下去。” “你看,他又在动,呵呵,踢我的手呢。”施南生大手继续抚摸。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田娘自然能感受到孩子的运动。 说来这孩子也是有趣,自从半个月前会动开始,不管多晚,只要施南生一摸,他都会动几下,好像表示他知道一样。惹得每天施南生回来,不管屋里人多少,都要先摸一下她的肚皮。 “等我呢,小家伙,快点出来吧,老子带你骑马打猎,遍游天下。”施南生对着那肚子里的小人说道。 “侯爷,丝丝姑娘快六个月了吧,听说怀象不太好,换了两个大夫看了。要不要请王太医去看看?”忽然想起早上绿枫说过的事情,田娘琢磨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句。 施南生楞了下,收回肚皮上的手,沉默了半晌,让田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作为正妻,她提示的义务尽到了,他如何对待,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朦胧要睡去的时候,她听见那人的声音,“我知道了,难为你替我考虑周全。” “侯爷,这是我的本分。您都够照顾我了,我为您做这些也是应该的。”田娘听他声音有些发涩,不由打起精神,克制睡意,回应她今生的夫君。 施南生心里一暖,府里很多事情,他虽然不参与,但是总会有人说与他。虽然小媳妇出身低微,但处事却比那些大家闺秀要强很多。 “王太医是不会去的,他那个脾气,最是讲究尊卑上下,就是康王的侧妃,他都三推四推的,何况一个通房。你不要理她,什么都不缺,就不能安分些。” “我也听说了,像我这样的,老先生大多只出一次诊,日后都是他的徒弟接手。您到底如何做到,让老先生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的啊?”田娘转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施南生。 田娘对他和那老头子的交情一直都很感兴趣,平时总是没机会问。 他看着越发圆润的小妻子,那小脸嫩的跟水豆腐似的。一脸崇拜的表情,让他心里跟喝了蜜汁似的,通身舒畅。 “呵呵,说给你听也行,不过你得表示一下诚意。”施南生笑着,往怀里搂了搂田娘。 习惯性的手顺势就搭上,田娘胸前因为怀孕,变得又大又圆的两个绵软可口的肉馒头。 田娘脸通的就红了,自从那老头子私下里告诉男人,过了四个月可以行房后。这人就时不时的撩拨她,每次挑逗的话语都不重样的。 身后那灼热的身体都在告诉她,那人又开始想了。 最可恨的是怀孕的身子,特别敏感。 而且井妈妈也说过,不想提通房妾侍,就得想其他的法子帮男人纾解。让她偷偷的看,她娘新婚前夜给她的那个册子。 “你又欺负我。”田娘红着脸,伸出手去,握住早就变得粗硬的物件。 要知道这府里,关注施南生床上问题的人也不少。比如后园的那两位,只是没得着机会。一旦她把施南生推出去,再想拉回来就难了。 “好姑娘,你生来就是让我欺负的啊,呵呵。我告诉你吧,几年前,我救过那老头子的命。”施南生被舞弄的心神荡漾。 看着小人娇俏妩媚的神情,还有那小手碰触下的悸动,施南生被田娘撩拨的再也忍不住,抱着田娘,让她侧卧,抬起一条腿,然后从后面进入。 这样的体位,避免碰触到田娘的肚子。虽然不能非常快意尽兴,可到底还是能解决生理问题。 征战的时候,从不去找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府找丝丝的时候,也不是很多。施南生一直以能控制为荣,没想到碰到田娘破功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此娶了这个小女人,他的空前强烈,不过只是针对这个丫头。从前他还可以抱抱别人,如今面对丝丝和其他女人,他越发的没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忽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绿枫焦急的呼唤声,“侯爷,夫人,丝丝那边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一下,无意中看了下专栏,作收竟然又涨了一个,74了。写一百万,这些,那么二百五是不是,就148了呀,加油! 96祸起 难得睡的安稳的田娘,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睛,发现施南生已经穿戴完毕。 “侯爷,我也去看看吧。”她揉着眼睛,去拉放在床边的夹袄。 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妻子,施南生抿了抿唇,摆手阻止她起身,“别乱动了,看惊了肚子里的孩子。我叫嬷嬷进来陪你,你好生的再睡会,我过去看看就回来。” 田娘拥着被子,看施南生匆匆的出去,看井嬷嬷带人进来。 “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娘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几天前刚刚下了场大雪,夜里的侯府,在月光的反映下,闪着冷冷的银光。 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施南生踩着积雪,匆匆的来到祥瑞院。 丝丝的小院子里,早就火烛通明,守门的婆子远远的看到施南生就打开了门。 “侯爷,侯爷怎么还不来啊。”施南生大步进去的时候,就听见丝丝悲戚的哭声。 施南生脸色沉沉的,抓住刚刚掀帘子出来的祝婆子“出了什么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穿着青色大袄的祝婆子吓了一跳,本来焦急的神情在看到施南生,转为惊喜。 “姑娘,姑娘,你忍着点,侯爷来了,侯爷来了就好了。”祝婆子蹲身施礼后,朝屋子喊道。 那边发生这样的事情,田娘那里还能睡着。大半个时辰后,田娘知道,丝丝是睡梦中掉到地上,落红了,万幸的是孩子保住了。 “夫人,听请来的产婆说,怀的是个男胎。婢子觉得她是故意的,不然不会只是流了点血,大人孩子都没事。”绿锦低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随她闹吧,咱们这边的人再约束一下,绝不可以往那边去。”田娘抱着暖炉,皱眉说道。 她毕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施南生心里,到现在田娘都没摸清施南生对丝丝,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夫人,婢子明白,回头我再和她们说一声。井嬷嬷也是这样说,婢子明白,堂堂侯府连个姨娘都没有,对夫人名声也不好。只是她这也太能闹了,为了见侯爷,连没出生的孩子都利用。”绿锦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侯爷不是笨人,他自有他的想法和做法。不要理会这个事情了,她喜欢折腾就折腾吧,怎么也影响不到我这个正房夫人的位置就是。”田娘略一思索,就明白丝丝的心了。 这位通房姑娘,一向关注时局,对施南生的动向了解的恐怕她都不如。常常会派人在府门口拦截施南生,以各种借口。 她又和颜卿交好,虽然颜卿早随她夫君孙长瑞去了江南赴任,可颜卿走的时候,却给了她留下了个贴身的丫头保护她,据说还会点武艺。 早些时候,就传出施南生要去西宁,却一直没成行。昨个却是定下了去西宁巡防,想来她也得到了消息,才急切起来吧。 “夫人,您说,她是不是想给侯爷个惊喜,毕竟侯爷如今膝下还空着。毕竟她那个比您这个月份大,她想取巧,以孩子博上位。”绿锦忽然严肃的说道。 井嬷嬷端着一盅羊奶进来,笑眯眯的看着田娘,“把这个喝了,好好的再睡会。你不用担心,她到底是丫头出身,见识浅薄。绿锦说的也是可能的,只是侯爷那脾气,她怕是弄巧成拙了。” “嬷嬷,又要喝这个啊。”田娘苦着脸,缩了缩脖子,那个就是处理了还是一股子檀腥味。 “这是最养生的,总比那些药汤子好些。孩子到底长的壮实,伺候起来也省心。你不好好吃东西,到时候生个小猫一样的娃儿,看你糟不糟心。听话,快喝了,生个壮实的小子,长大了也做个大将军。”井妈妈连吓唬带哄劝的,让田娘喝了下去。 “嬷嬷,就会吓唬我。”田娘劲量不呼吸,把那羊奶一口灌了下去。 绿锦和双燕都在一旁偷笑,她们夫人看着好说话,其实却是最拗的。井嬷嬷没来的时候,谁也甭想改变她的想法。有了井妈妈后,老太太连讲古,带吓唬的,让夫人吃了不少从前不肯吃的东西。 “别拉着夫人说了,都去睡吧。大年下的,白天还有很多活呢。” 井妈妈把人都撵了出去,拉着田娘,一脸的郑重,“回头侯爷要是把她托付给你,你说什么也不能应。今天她这一出,就是防你的,我的小小姐。” 田娘楞了下,瞬间就明白了这位的意思。施南生这一去最快也得两个月,她如今已经将近六个月的身子了,恐怕等不得施南生回来就该生了。 想来她早就知道孩子的性别了,今晚这样,一是想给施南生个惊喜,二是她怕生产的时候施南生赶不回来,被人动了手脚,想要施南生的一个保证。 不知道她到底如何惹得那人厌弃了她,这段时间,无论她用什么借口,可施南生就是不见她。如今施南生要出门,她没了其他的法子,才冒险拿孩子性命做赌,逼施南生前去。 只是她忘了,她们共有的这个男人最恨的欺骗,她这样一次次的自作聪明,恐怕那人更是厌弃了她。 “到底怎么回事,产婆说你肚子并无大碍,这么大半夜的吵闹全家不宁?”施南生沉着脸,语气不悦的看着床上的丝丝。 “侯爷,扰了您和夫人好眠,是婢子的错。她们小心过了,看我落红了,怕孩子有危险,才深夜冒犯了侯爷。”丝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糯,幽幽的语气中带着缕缕抱怨和委屈。 施南生看了眼靠卧在床头的丝丝,穿着蓝色绣百合的家常小袄,白色百褶裙子。刚刚折腾完,却一点没损伤她往日的艳丽。 想起圆润的田娘,再看看清瘦的丝丝,除了腹部高高的隆起,其余却一点丰腴都不见,不由的皱了皱眉。 “都是怎么伺候的,东西一拨拨的送过来,怎么姑娘还是这么瘦?”施南生坐到椅子上,沉声问道。 屋里的丫头婆子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 丝丝听着眼圈一红,勉强笑了笑,“多谢侯爷关爱,不关她们的事。都是婢子不争气,总是吃不下东西,好在产婆说孩子很健康。日后我一定努力多吃,只要能给您添个健康的孩子,婢子怎么样都行。” 丝丝挥了挥手,祝婆子知道她盼了侯爷很久了,这是想单独相处,她赶紧的带着丫头们无声的退了下去。 想起早前田娘说过,丝丝怀像不好,又看她一脸的渴望,责怪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没说出口。 丝丝看人都出去了,才痴痴的望着施南生,“侯爷看着清减了许多,可是朝事繁忙?便是这样,也该注意保重身体。” “嗯,”端起茶杯,施南生没喝,“还好。” 丝丝看施南生面色平和,小心的说了句,“自知道夫人有孕,婢子还没去给夫人磕头呢。只是听说夫人精神很好,还能处理府务。倒是奴婢,不能给夫人做个帮手,反倒让夫人操心。” 施南生放下手里的茶杯,深深的看了丝丝一眼。 丝丝怔了下,回想自己说的,中规中矩,好像没有不合适宜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怀孩子会这样难过,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不下,睡不稳。” 半晌,施南生说道:“夫人是个善心的,不会计较这些。日常供给,她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整日这么愁眉苦脸的,对孩子能好吗。” 他心里嘀咕,田娘从不做这种姿态,总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就让人舒心。就是孕吐那么难过的时候,也从没这样悲悲戚戚的时候。 丝丝眼神黯然了下,不过很快就换上明媚的笑容,“侯爷,婢子明白。等我好了,我去给夫人磕头。” “那就不用了,她一天那么忙,你就别添乱了。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走了。”施南生起身道。 “侯爷,”丝丝焦急的喊了声,然后从床头拿出一个包袱来,“听闻侯爷又要去那西北苦寒之地,请侯爷一定保重身体。婢子别的帮不上侯爷,日常无事给侯爷坐了两件中衣和一件外袍。” 施南生脚步顿了顿,回身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阴翳,身体绷得笔直,“你听谁说我去西北?” 丝丝一怔,看着施南生的表情,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淡淡的语气也没有不高兴,可听着就是觉得很不安。 “啊,难道是她们乱说不成。”她楞了下。 她继续明媚的笑着,捧着硕大的肚子,艰难的坐起,仔细的看了看施南生的神情,“这个是我房里的丫头去大厨房,听夫人院子里的小雨来说的。侯爷,我就是担心侯爷,没有这事是最好了,回头我一定罚她,让她乱说话……” “你越发的放肆,连夫人都编排上了。”施南生冷冷的看着丝丝,打断她的话,“夫人,日日关照你的饮食起居,你却日日在无事生非,变着花样迫使我来你这里。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你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了吧。丝丝,你到底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他去西宁的事情,还是睡前告诉了田娘,让她帮着整理行装的。在这之前,只是猜测。田娘怎么可能把猜测的事情,满世界宣扬,宣扬到连三等丫头都知道。 “你不用解释,颜卿的那个丫头秀琴呢,是她出府探听来的吧。”施南生冷着声音问道。 看着呆愣的丝丝,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在心机上,田娘那里拼的过眼前的女子。 “日后不要想着算计夫人,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丝丝听到这话,眼泪刷然而下,捂着嘴,望着施南生,半晌说不出什么。 折腾了半宿的施南生,眉眼间的倦色浓重,“你让我来,无非是怕我离开,夫人对你和孩子不利。如你所愿,我离开之前,会送你去南城的庄子待产。” “侯爷……”丝丝下床噗通跪到地上,拉着施南生袍子的下角,“婢子错了,婢子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乱说乱听了,您不要这样……” 看着如梨花带雨一样艳丽的面容,施南生拂开她的手。皱着眉头,满是疲惫。 “绿枫,你过来。”招手让绿枫进来。 第二天,颜卿送给丝丝的丫头,秀琴被施南生送去江南颜卿处。丝丝和她院子里的其他丫头婆子,都一车拉走。 施南生连小年都没得过,腊月二十那天,就在皇帝的催促下,带着人去了西宁。明面上是新年劳军,实际上是去接管西宁的军权。 西宁如今的守城将军,是太子妃的娘家哥哥。 田娘忧心忡忡的看着施南生,“侯爷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和孩子可都等您回来过二月二呢。” “我已经和岳母商量过了,过了年,她们就进府陪你。我让赵大壮那一队的人留守府里,有什么事情,你去找他就行。”施南生抱着越来越圆润的田娘说道。 “我知道了侯爷,只是您在外一定要保重自己,……”在这种依依不舍的氛围下,施南生带着一众侍卫上路了。 施南生一走,田娘就更加的闭门谢客,除了娘家几个人,其他的一律不见。 转眼新年过了,十五过了,二月二也过了,施南生却归期不定。只是京城里的空气,却越发的微妙起来。 皇上越来越倚重康王,冷落太子。在民间,康王越来呼声越高,太子越来越发狂躁。 很久以后,田娘想起那几天来,都觉得心悸。 不知道施南生是如何和张氏谈的,过了正月初七,张氏果然就带着昌柏住进了侯府,陪伴田娘。 田娘到底没拗过昌柏,他还是下场参了考。 二月初六,春闱结束。各地的学子都聚在京城的各路客栈,等待大考的消息。 初八这天下午,昌柏睡好觉,精神抖擞的和田娘聊考场趣事。 “姐,你猜我这次看到了谁?”昌柏眨着清亮的凤眼,笑吟吟的看着田娘说道。 “嗯,是我认识的吗,尹少爷他今年是必中的,这个我知道。”田娘歪头思索了下说道。 昌柏摇头,田娘又猜了几个,连崔贤她都说了,可昌柏还是摇头。 “是宋子秀,姐,他还问起你的。可惜我姐把他早忘了个干净。”昌柏笑着说道。 “子秀,他回京了?怎么样他,还真是没想到,毕竟那年他临场脱考,我没想到他会参考。”田娘想起那个狐狸眼的男子,想起那几年他对自己关照,不由的有些汗颜。 姐弟两个正闲谈,忽然听到外面想起咚咚咚的鼓声。沉沉的声音让田娘的心都揪了起来,她连忙让人出去查看。 “姐姐莫急,不会有事的。”昌柏勉强笑着安慰田娘。 可随后赵大壮带来的消息,让田娘心惊,“恐怕是皇城内有事,现在外面开始戒严,属下已经命令关紧各处大小府门。夫人莫慌,咱们还是能保夫人安全的。” 到了晚上,整个京城成了死城,除了到处巡逻的兵士,再见不到行人。偶然有一个,必然马上抓起来或者直接撂倒,那一天的京城无辜者丧生据说近千人。 很快赵大壮送进了消息,说是如今京城被太子控制了,满城的禁卫军都是太子的人。太子连皇宫大内也控制了起来,文臣武将都是许入不许出。 田娘捧着大肚子,把府里的女人都集中在自己的屋子里。张氏吓的只会流泪,井妈妈还比较镇定,说当年圣上登基的时候,也有这么一次等等。 昌柏随着赵大壮组织府里的男丁,轮班巡视,以防突发事件。 白日里还好,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可是凌晨的时候,平西侯府却被叛军包围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雷的妹子,刚刚看到,有些愧对你的雷你的支持。 孩子假期中,突发事件,一时没机会和大家请假。请见谅。 97、血洗 被包围的时候,田娘因为身体原因,已经熬不住挨着张氏昏然而睡。其他的丫头婆子也都在正房各自寻个位置,躺下休息,因为谁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田娘虽说是累急而眠,只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精神紧张,虽然很累却睡的很浅。在睡梦里,她忽然感觉到外面有阵阵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好。她猛地睁开眼,细细的辨认,确认是脚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 连忙起身,在也已经醒来的张氏和黄鹂的搀扶下,匆匆的来到中厅。看着门廊下恍惚站着很多人,都是身着侍卫服侍的男人,田娘心里一紧。 “谁在外面?”田娘扬声问道。 “姐姐,娘,是我。”昌柏一头是汗的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焦虑。 他上前扶着田娘坐下,“姐姐,事情紧急,我不能不告诉你实情。只是你听了别着急,姐夫率领西宁兵马已经到了通城,也许天亮就到城下了。” 田娘大惊,施南生这两个多月定时的给她发平安信回来,也说过最近要回京了,却从没提起会带着西宁大军一起回来。 想来,西宁大军易主这事,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太子妃哥哥失势,让太子感觉到地位岌岌可危。不然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发动宫变的。 “弟弟,你不用犹豫,外面到底如何了,我现在该做什么,你痛快点说,别耽误时间。”田娘犹豫恐慌都是一瞬间,很快就神色平和的说道。 “嗯,我也不瞒姐姐,咱们府现在外面被包围了,”昌柏咧嘴想笑,却没笑出去来,“他们现在只是围上,喊话让开门,现在赵大哥带着一班兄弟在门口守卫,我带着一班兄弟进来保护姐姐,也是想和姐姐商量,咱们得想法子出去,前面也许抵挡不了多久。” 田娘听完觉得腿都软了,看看身边紧紧抓着自己手的娘亲,被动静惊起来的大小丫头婆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隆起的肚子上,感受里面孩子强有力的运动,刚好一脚踢到她的手心,田娘心里一震,这是她最亲的人啊,她怎么能恐慌,她必须保证他安全的来到这个世间才对。 “就是说,他们是想抓我来威胁平西侯,对吧?”田娘慢慢的说着,缓缓的将刚刚流逝的力气又聚了回来。 看着昌柏无言的点头,她微微笑了笑,“侯爷是坚刚不可夺志的性格,怎么会受人威胁。我是那牌位上的人,他们这可是错打了算盘了。” 幸好丝丝去庄子带走了一批人,她身子沉重,又赶上冬天,就没找牙婆子买人,府里现在并没多少下人。 “姐,我不能让你处那种危险境界,你赶紧让人收拾,如果他们真的攻打进来,我想法带人从后面薄弱的地方杀出去。”昌柏难掩疲惫的脸上写满的坚强。 田娘心里一疼,又一暖,有个弟弟真的好。她知道如今自己的状态,帮不上他忙,只会让他牵肠挂肚。本来还想守在院子坚守,可是看昌柏焦急的神情,她只好重新考虑。 迅速的将府里的情况在脑袋里面过了下,她想起施南生带她走过的那条路,深吸一口气。其实不止别院有密室,就是她这个院子也是有的。 这种公侯府邸,园林庭院,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地道密室。施南生有一天看她闲坐烦闷,就带着她把把松涛院的密室和地道都走了一遍。 “柏哥,你扶着娘,咱们去西三间那屋子里去。然后你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和我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她咬牙站起,先顾了眼前的再说。 在夜色里田娘带着昌柏,昌柏一边走,一边低声的和田娘说了外面的情况。 田娘大致明白,此次太子是以为自己母后正名的理由,进宫见皇上,发动这次事件的。 起因是安贵妃,也是后来的贤贵妃娘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顶撞皇后娘娘,结果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的把皇后训了一顿,关了禁闭,同时咆哮要废了她的后位。 据说,太子听闻,非常担心皇后的身体,忧急之下,进宫去为母理论。不知道如何和皇上谈的,反正皇后如今已经重新统领后宫,而皇上病倒不理政务。 朝政全权托付给太子,如今皇后和太子里应外合,宫里皇后以贤贵妃犯上不轨罪赐死,已经及时的了结了那美丽贵妃的命。 如今太子奉诏,到处搜检和贤贵妃有关联的人员。虽然康王没在京城,其家眷却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全部被抓了起来。大概怕被天下人说他凉薄,也许也是为了勾回康王,暂时康王府众人还没有性命之忧。 仅仅一个晚上,康王外家,谢老太师被赐死,其子与孙俱被抓,生死不明。还有许多当朝一品二品的官员,曾经反对他,拥护康王的,都被抓进天牢,生死不明。 如今只平西侯府,忠义侯府,昌平太长公主府,安平王府,东亭王府等公侯世家还没如何。 太子那人生性多疑残暴。别人家如何,田娘不知道。可施南生带兵回京,太子如何能放过平西侯府的人。 “娘,你和弟弟,嬷嬷都在这里好好的,等平安的再出来。”田娘凭着记忆打开了密室,把人都塞进去后说道。 “姐,你在里面,我是男子汉,理当保家卫国。我要去外面巡视。”昌柏楞了下,连忙说道。 “不行,你是咱们郑家唯一的男丁了,姐姐不能让你冒险。”田娘皱着眉头说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如今宫里圣上生死不明,长安街已经洒满年轻学子的鲜血,我堂堂七尺男儿,却窝在密室里苟且偷生,那将是我一生的耻辱。姐姐不必多说,我这就出去,外面的弟兄还得着我呢。”昌柏脸色一沉的说道。 因为二月二,又赶上春闱,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都在等结果,几乎都没离京,以至于如今京城人杂事多。读书人本就清高自诩,一听说宫里政变,就有那热心青年,跑去宫门请愿。 太子今天心情不太好,而且他向来讨厌读书人,结果那些想慷慨陈词的书生,不是抓起来,就是当场射杀了。是以不过一个下午,就有数十个热情小书生,血染长安路。 “你本就不是平西侯府的人,出去也是我,我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客随主便,你难道不懂吗?” 不光昌柏惊了,连张氏也蹭的站起来,“不行,你肚子还有孩子,不能冒险。” 田娘本就不想躲起来,作为平西侯府掌府夫人,在男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她再消失,会让那些在前院守护的兵士侍卫心寒的。而且她已经决定,安顿了母亲弟弟后,她就要去前院坐镇。 “侯爷十几年来历经生死,什么艰难的战争没经历过。作为武将的家眷,我早就想过这些。”田娘停顿了下接着说道,“大家都稍安勿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施家有祖宗神灵保佑,必然能渡过此次危机。”田娘捧着肚子,面容威严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虽然听不到前面的声音,不过看外面那不停走动的侍卫,也明白,那些叛军攻进来是早晚的事情。如果找不到她,怎么肯罢休,必然要继续找,反倒有可能连母亲等人都保不住。 最后,昌柏到底没拗过田娘,田娘坐镇内院,只答应了一旦有情况就进到密室里去。 天渐渐的灰亮了,叛军也开始了紧迫的进攻。同时叫嚣,说只要把平西侯夫人献出去,就放过府里其他人。 “夫人,你这个样子决不能出去,咱们答应过侯爷,誓死保卫夫人和没出生的小主子。属下已经派人去各王府侯府求援了,很快援兵到了,就安全了。”赵大壮单膝跪倒。 “侯爷在城外,远水解不了进渴,现在已经伤了好几个侍卫了。他们要的是我,我不能拿大家的命换我自己一个人的命。如今情况,家家户户都自顾不暇,那里还有精力顾及其他人。何况,那个大门到底能挺多久?”田娘苦笑。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天。前世是因为男人被迫自杀,今生却还是因为自己的男人,被迫主动送命。 “只要坚持侯爷进城就好了,夫人放心,我等就是拼的最后一口气,也会保全夫人和小主子。”赵大壮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去了,可那歪斜的帽子和沾满污血的袍子,却让人看着心酸。 田娘披着狐皮的披风,捧着肚子坐在中厅,心里万分后悔把母亲弟弟接到府里。她怎么样都不要紧,只是她那弟弟,才十六岁啊。 “夫人,府外又来了一拨人马,和原来的那些打了起来。”发歪鬓散的黄鹂,一脸紧张匆匆的跑进来说道。 田娘一惊,连忙问道:“是侯爷派来的人吗?” “不是,只是我听大少爷喊了句,宋大哥,那个男子,了一双狐狸眼,像是少爷的同窗。”黄鹂挠了挠头发说道。 “子秀,竟然是他。”田娘心里震撼。 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样危急的时候,她竟然又想起两三年去,那少爷嬉皮笑脸的模样,明明是想帮她,却又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的少年。 黄鹂愣愣了下,“双燕,你仔细看护夫人,我再去前面看看。”说完就匆匆的又出去了。 松涛院四周有十数个侍卫把守巡视,其他人都到前面去阻抗正门前的叛军。只是,谁都没想到,平西侯府里有内奸。 田娘带人站在中厅,隔着门,听着外面的厮杀,她觉得时间好像都凝固了。听着声声惨叫,她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很快外面的厮杀声停止了,双燕在田娘愣神的时候,已经带人把中厅的大门关上,插好。田娘隔着房门,听着那个妖媚的声音,她竟然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俗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古语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都是英雄的劫难。 可这位却还算不上美人吧,因为她没勾搭上英雄。在丝丝挪出去不久,这位,躲过守园婆子的眼睛,跑到施侯爷的书房去卖弄风情。 虽然大冬天的还穿的清爽的丝绸低胸衣衫,据说描绘的那是艳丽惑人。结果却被不识美人心的侯爷给踢了出来,并严厉警告兼禁足。 “涟漪这个贱人,夫人就该早早的打杀了她,留着这样的祸根,到底出了事。”双燕在一旁咬牙恨道。 “那是一条命,不是小鸡小鸭,何况那是皇家所赐。我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如果怕了,就都躲起来吧,我一人面对就是。”田娘淡淡的说道。 真正的危险来了,她反倒不怕了。摸摸肚皮,暗道,宝宝啊,娘没本事,也许我这就带你去另外的世界了。 “夫人还是自动的开门吧,省的被一群男人拉扯,怪不好看的。我很想看看,身怀六甲的施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像,能把男人时时刻刻的拢在你的床上。”身披狐狸皮大氅的涟漪,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咯咯笑着朝房门里喊道。 “我等也想看看,姓施那小子的女人,话说,为了这个女子,他可是连郡主都不要啊。哈哈。”身子瘦高的男子,一身大红的披风,衬着苍白的脸孔,眼神阴翳的望着正房的门。 “涵公子,您府里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标致,听说是定北郡王妃的妹子呢。还有您房里的姐妹花,连我在宫里都听说了。咯咯,郑田娘,不过是市井女子,那里比得上。” 田娘听着声音,猛然勾起她陈年的思绪,原来院外这个人,就是那年劫持她们姐弟的浪荡公子,东亭王的庶子,陈涵。 “啧啧,那可不一样。我那口子,看着宽厚,实际那就是醋缸子。长的漂亮有什么用,喋喋不休的,我现在看着她就烦。”陈涵懒洋洋的笑道。 然后又朝身后的人说道,“围好了,然后密切注意前面,把那些死尸都摞到一旁,爷看着心烦。施南生的护卫也不过如此,咱们的铁骑一出,都瞬间玩完。” “公子真是利落,想不到身手这样好。”涟漪谄媚的说道。 “小妞,这个不算什么,陈家的子弟都有两下子,我最厉害的却是在另一个战场,等这里完了,我演示给你看。啧啧,施南生太不解风情了,要知道,为了你,太子哥哥那真是茶饭不思了好几天,据他说,你床上的那功夫真是要人命啊。哈哈。”陈涵色迷迷的摸着涟漪调笑。 “哎呀,公子,这么些人,您别这样说,让人家不好意思。”涟漪扭着身子道。 陈涵一边搂着涟漪,一边朝门里喊道,“施夫人,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你出来,不然我进去。不要指着谁来救你了,你那男人还在城外叫阵呢。你那娇俏的弟弟,啧啧,那小模样,看着就让人爱,可惜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命呢。” “闭上你那张臭嘴,跟个癞蛤蟆似的,也配提我夫君和我家弟弟。就你污糟样,给他们提鞋都不配。亏你还是陈氏子孙,亏你还有脸提,你就不怕太祖爷从地底上出来抽你!”田娘厉声喝道。 听着那男人的话,田娘觉得心都提起来。弟弟他到底如何了,都是她不好。听着那恶心的声音,她直咬牙。 想不到陈涵竟然投奔了太子,涟漪竟然是太子的女人,看来他从前就和涟漪相识,并且也不干净。 到底是她疏忽了,管家没经验,让涟漪钻了空子和他联系上了。那年施南生怎么不一下子,就劈了他这个败类。 “十,九,八……,三,二,”陈涵懒洋洋的喊道,“施夫人,我说最后一个数,你不出来,我可就砸门了。” “你这个蠢货,真想不到你连数都不会数。废什么话,有本事你砸一个看看。”田娘撇嘴,她这中厅的门,外面看着像是木制的,实际却是精钢练成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倒油!施夫人,在下不才,多年前就得知这门的精钢所练,只是这房子的柱子檩子却还是木头的,你说我一把火下去,你会如何啊?”陈涵阴森森的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说抱歉了,好在所有烂事完结,即日开始日更。 感谢投雷的姑娘,脸红不好意思中。 我从没想到那些事情会让我脑子空白,然后无力面对。不过一切都完结了,只因为母则强。 98密道 虽说门窗紧闭,可是那些侍卫临死的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让屋里的一众女子都颜色惨白,包括故作坚强的田娘。 “施夫人,看在我陈家和郑家也算是姻亲的关系,在下再给夫人半刻钟考虑。你就不要想施子恒来救你,他还在城外呢。至于前面那宋家小子,嘿嘿,一群乌合之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干什么,十个不抵我这的一个。”陈涵阴森森的笑着,“到时候夫人要是还不开门,那我也只好送夫人一家团聚去了。” “夫人,怎么办,咱们不能这样等死啊。这可怎么办,要不开门吧,出去还有个活路。”听到他真要用火烧,丫头婆子都吓的哭叫起来。 甚至屋里传出了一股怪怪的马桶的味道,田娘吸吸鼻子,看地上蜿蜒的水渍,她明白,这不知道谁被吓的尿了裤子了。 “出去必死无疑,在房里还有一线生机。大家想想,外面那些人的下场。”田娘稳住心神说道。 “夫人可是说笑呢,这火点起来,那还有活路。夫人大义赴死,可老婆子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一股三十多岁的婆子,冷笑着冲到门口就要打开门闩。 没有田娘张口,双燕和绿枫就冲过去拉住那婆子。 “你昏了头了吗?出去也是死,你看看外面,弓箭手都准备好了。一会咱们就躲到密室里去,你闹什么。”本就心烦的田娘,一声断喝。 “那怎么办,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夫人,你不能让我们大家给你陪葬啊。那密室有什么用,一把火还不是一样的烧光。”那婆子在双燕和绿枫的拉扯下,坐到地上嚎哭起来。 “嗯,看来你并不信我。现在我来问,你们都谁同意打开门出去投降,同意的站左边。”田娘神色凛然的看着屋里十几个丫头婆子问道。 “夫人,那怎么行?”双燕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绿锦,要是绿锦在,就会有办法。可惜绿锦因为发现有身孕,这几天不舒服,回家休养去了。 想到绿锦,又想到她们那个小院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叛军去祸害。说来,要是死,那里都一样有可能,在府里好歹地方大,隐蔽的场所多,生机还比那些民居多。 那些丫头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一个小丫头,田娘恍惚记得她叫桂花的,好像和那个哭闹的婆子是一起,两个好像的姑姑侄女。 田娘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嚎哭的女子,“大家可想清楚了?” “夫人,虽然跟着夫人时间短,可是咱们也信,夫人不会看着大家死。既然出去也是死,跟着夫人也许还有一丝生机。”绿枫忽然朗声说道,她是这些人中难得没有惊慌的一个。 “好,既然大家都做了决定,那么我现在就给大家一个承诺,你们基本都是死契,若能安全渡过此次危机,各位的身契一笔勾销,本夫人还各送百两纹银以助各位成就家业。”田娘清晰流利的说道。 “我等不想出去,只想长长远远的服侍侯爷和您。”那些人参差不齐的说道。 田娘微微的点点头,“侯爷必然不会放弃我们的,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夫人说那些有什么用,如今一把火下去,命都没了,还要那自由有什么用。”地上的婆子哭啼啼的说道。 田娘厌恶的看着,“绿枫,”她指着地上的那两个女子,“你带几个婆子,把她们两个绑了,嘴堵上,放到一边,别扰了其他人的心智。”田娘捧着肚子,一脸冷厉的说道。 一时间,屋里静的都能听到外面的倒油声。 双燕还是头一次看田娘如此冷厉,不由心一跳,看来娘说的没错,别看小夫人,出身不高,看着温柔,其实她和舅少爷一样,倔强又能干。 “大家要相信夫人,夫人难道会不考虑老太太吗和肚子里的小世子的安危吗?这还没怎么呢,就出卖起主子来了。李妈妈,陈妈妈,过来帮我绑了这对背主的贱货。”绿枫冷淡淡的说道。 本来还有些骚动的人,都没了声息。然后绿枫几个人合力绑了那婆子,双燕拿帕子堵上那婆子的嘴。 看着外面的人忙着撒油,那男人还在那说风凉话的时候,田娘带着侍女婆子朝西三间转去。 一个武将常年居住的地方,总会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尤其是那些功高可以震主的武将。西三间的密室就是这样,它不止是个密室。 “夫人,她们怎么办?”双燕犹豫了下说道。 “牵着走吧,罪不至死,我得给肚子的孩子积福。”田娘深吸口气说道。 到了西三间门口,田娘楞了,井妈妈和张氏,正从里面出来,关门呢。 “娘,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你看你。”田娘连忙上前。 “女儿,娘没有用,竟然让你这样的身子还坚持在外面。从现在开始,娘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以后娘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凡事都要让你操心。”张氏难得的没有流泪,而且神情也变得刚毅起来。 看着张氏一夜就变得苍老的样子,田娘打消了心里最后的犹豫。 “大家随我进去,不要说话,不要好奇,随着我。如果饶天之幸,逃过此劫,切记要忘记看到的一切,日后就当没发生过。”田娘严肃的看着身后这些女子说道。 有密室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几个。府里还有几个,颜卿的海棠苑,老夫人的祥瑞院,二房居住的那边也有一个。只是施南生的这个密室下边却是一条密道,从荷花池底过,荷香馆那边角门处有个出口。 她怕启用了这个密道后,也保不住这些下人的命。毕竟,这个通道好像就施南生和他妹妹知道。后来,他又告诉了她。 时间等不得她犹豫,外面好像传来的喊杀声。田娘深吸一口气,“娘啊,你说那些做什么。走,女儿陪您就是。” 双燕上前去推西三间的门,然后惊喜的喊了一句,“啊,夫人,侯爷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田娘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满眼的血丝,满脸的胡子,脸晒的跟焦炭一个颜色了。 施南生先给张氏行了礼,然后就转向田娘。 “你可好?”一身银白铠甲的施南生,拉着田娘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问道。 “侯爷,妾身还好,只是外面有疯狗在叫,妾身听着烦躁,还请侯爷去打杀了才是。”田娘微微的笑着艰难的蹲身行礼说道。 施南生赶紧拉住她,也不管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丈母娘,揽住田娘,一脸的赞赏。“好,很好。田娘,你很好,不愧是我施某人的女人,有巾帼气概。” “陈涵那孬种,从前看在他父王的面子,我放过他一马,想不到竟然还敢到我府上撒野。哼,哼,为夫这就亲自去打狗,你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施南生傲然的说道。 田娘想着昌柏,连忙拉着要转身去前面的施南生,“侯爷,柏哥他可安好?” “呵呵,放心,他无事,如今在府门那边和尹承宗,宋子秀他们汇合了,连丝头发都没伤着。如今京城已经被我控制,你安心的养胎,前面血腥就不要过去了,一切都很快就完结了。”施南生摸了摸田娘的肚子,转身大步朝前面走去。 田娘虽然没去,可自然有人会把实况转播。话说施南生一身英姿飒爽的银白铠甲,犹如天神一样出现在正房门口。 “你,施,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城外?点火,快点火!”陈涵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施南生,然后慌乱的朝身后的人喊道。 “本侯现在就看看,谁敢动一下!太子都已经束手就擒了,你们还在这蹦跶什么。烧我施某人的屋子,哈哈哈,你们烧一下给我看看。”施南生冷然的看着陈涵身后的黑衣人。 “烧也是死,不烧也是死,你们还磨蹭什么,死一个赚一个,死两个赚一双。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们刚可都杀了他那么多的侍卫,怎么可能放过各位。”陈涵气急败坏的喊道。 那些人犹豫,有人甚至点燃了火绒朝墙边的油投去。可惜半路被房上飞下的箭给射飞了。陈涵这才发现,房顶都是拿弓射箭的兵士。他的人围了松涛院的正房,可是那些人在房上把他们包围了,而且目测人数至少是他的二倍。 “还真没看出来,几年不见,你长本事了,还敢来我府里撒野,看来那次我该再下点重手。你这小子,整日里也没个正事。难得你干点事情,却还是抄家灭祖的,你让你爹如何面对天下人?我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也免得到了天牢,做那些耗子的食物。”施南生淡淡的看着陈涵说道。 涟漪早就吓得躲到那些人后面,蹲在地上发抖。 “不会,我爹他不会不管我的。”陈涵这个时候才感到害怕。 “涵公子,你爹他只求我留你一命。”施南生手一挥,“去腿,其他人反抗的一个不留,投降的都先绑起来。” 等田娘再度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还有一丝血腥气和生油味,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曾经血流成河过,一个时辰里就丧生了好几十人。 前面也都在打扫,昌柏根本没进来,知道她们平安后,就直接和宋子秀等人,一起朝皇宫而去。 施南生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还是刚刚那身衣服,拉着田娘的手,一脸的惭愧。 “田娘,为夫对不起你,让你和岳母受惊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那贱女人会和陈涵那混蛋勾搭上。从前她强抢民女被我碰上,我曾打过他并羞辱,他这次其实是想趁机报复我的。”施南生说道。 田娘犹豫了下,咬着嘴唇说道,“侯爷没有什么对不起妾身的。倒是妾身愧疚,三年前,侯爷在陈涵手里救下的姐弟就是妾身和昌柏。从前不敢相提,原是怕侯爷误会我们攀附,后来却是怕侯爷看轻。如今侯爷又救了我们母女姐弟,妾身要是再不说,就枉为世人了。还请侯爷原谅我们姐弟不敬恩公之罪。” 施南生闻言愣了下,然后忽然就开怀的笑了起来,“呵呵,我的小媳妇,原来还是心机重的,我那小舅子竟然也不提。这个事情我还没想到,想来这还真是缘分啊。我竟然三年前就救了自己的媳妇,看来我不止卸他两腿,更该卸他两只胳膊,哼,刚碰我媳妇。” “侯爷,您别怪昌柏,他也是为了我,不然以他在淮安时候就仰慕你的心,早就认您这个恩人了。” 施南生好笑的看着田娘,“怪什么,你们姐弟也着实是小心过头了。你不说我早就不记得了,这次提起也是看到陈涵那个混蛋,我才想起有这个事的。” “侯爷不记得,妾身可是记得,那些年,我可是给侯爷供了长生牌位的。”田娘嘟着嘴说道。 “难怪那次,你还让我睡你的床,看来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施南生搂着田娘,摸着她庞大的肚子,笑容渐渐的没了,“这次实在是惊险之极,现在想起,我真是害怕你一着急忘了那条通道,紧赶慢赶,可算是看到你安全了。” “侯爷,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妾身知道侯爷还有要事要做,妾身无他话,只一句,为了我和孩子,请侯爷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妾身煮酒烧菜,只等侯爷回来庆功。”田娘甜甜的说道。 “嗯,我这就去追小舅子和康王汇合去。陈浈那小子,已经天怒人怨了,你就等着我们凯旋吧。”施南生抱了田娘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事后,田娘才知道那天是尹承宗的祖母,昌平长公主率领自家儿郎,联合了安平王府和东亭王府,与施南生里应外合,攻进皇宫,勤王护驾。 那一夜,城里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其数,史上记载为浈王之乱。 作者有话要说:子秀,狐狸眼君回来了。 99 殇离 张氏日日都在三清祖师像前,虔诚的烧香祈祷。 田娘面上虽然温和安定,可心里却着实没法不担心,那里勤王护驾的队伍里,有她孩子的爹和舅舅,还有她从前相识那群书生。 想起婚前婚后施南生的各种表现,田娘第一次觉得施南生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她像从前一样,每日早晚三炷香保佑施南生平安。 在第三天清晨,忽然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迅速把世间变成一片雪白。雪停了,厮杀声好像也结束了。傍晚,施南生携着昌柏回来了。 两个人都很狼狈,施南生银白的铠甲染着褐色的血迹,黑色的污泥,胡子越发的长了,瘦削的脸上仿佛就剩下两只大眼睛了。昌柏宝蓝色的贡缎披风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头发凌乱,脸色青白。 张氏流着眼泪笑着揽住昌柏,儿一声肉一声的又哭又笑。田娘也顾不得规矩,挺着肚子上前拉住施南生的胳膊,哽咽着。嗓子堵住了一样,半晌才问了句。可声音含糊,再加上张氏的哭声,施南生根本听不清。 施南生看田娘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紧张的看着他。虽然没听清她的问话,可也知道必然是关心他的话。 他笑着扶她坐到太师椅上,“你别乱动快坐下,看惊了孩子,我已经和老王打了招呼,他明天一早过来给你检查。我先和柏哥去洗漱一下,回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就是。” 等他们两人梳洗出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田娘亲自炒的几个小菜,烫的热热的酒。 田娘看着几天就变得更加高瘦的昌柏,还是那狭长的凤眼,清贵的容颜,可是却没了少年的稚气,多了成人的沉稳。 施南生刮了胡子换了衣服,几乎又恢复从前的样子,只是看着好像比以前瘦了些。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急行军所致。 饭后,田娘屏退了一干丫头婆子。听昌柏和施南生讲述这次政变的真正原因。果然是先太子得到了西宁换了主帅的消息,情急之下和皇后里应外合。软禁了皇帝,吊死了贤贵妃,控制了朝政。 “还好,醇郡王负责宗人府,对宫里的各种门卫都熟悉,发现情况不对,就潜进去见了皇上,得到了实情。”施南生难得的叹息道。 田娘听得惊心动魄,施南生率领的并非是西宁大军。他只是把太子妃的哥哥的兵权夺了,人也抓了起来,安排好西宁的将领,他就带着一队侍卫押着几个获罪的将领回京,交由皇上处置。 刚巧碰上康王去北疆劳军也这个时候回来,在通城汇合,还没等出城就得到太子逼宫的消息。 “姐,要不是城南大营的吴管带是姐夫从前的部下,这次京城可就真的危险了。” 昌柏一脸仰慕,“先太子已经接管了城南京郊的大军,共计十万啊,姐姐。是姐夫和吴管带合力杀了那温指挥使,接管了军机营,又派人潜入城内联合醇郡王和昌平长公主等府,里应外合,才带兵进城。” 因开国初,太祖就规定,各公侯府邸不准养兵,所以各府里组织都是家里会些功夫的儿郎和家丁。 宋子秀是护国公的孙子,尹承宗是昌平长公主的孙子,不止是他,连他大伯父和他父亲还有堂兄堂弟们都上阵了。安平王世子,东亭王世子,连醇郡王的几个公子包括新晋世子的陈治都出马了。 “这一次,朝廷损失惨重,不过几天,陈浈那小子就连抓带杀,很多朝中反对他的重臣都遭了毒手。”施南生叹口气说道。 在施南生被外院的管家叫走后,昌柏看张氏已经有些扛不住了,就让田娘也早些休息。 在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回头朝田娘小声说道,“姐姐,子秀兄和尹少爷都让我替他们给你压惊,子秀兄他说,当年的财产他已经拿到手里了。” 田娘听到这里,真是百感交集,这两年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狐狸眼的少年。总是漫不经心的笑嘻嘻的,看着像是挑食总到各个酒楼饭馆找菜,实际却是从不敢吃自家那些精心烹制的食物。 “柏哥,改日你见到他,替我问好。就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要想着过去的事情,好好的过日子吧。” “子秀,你如今也该安定下来了,令夫人虽然说不是大家出身,可到底也等了你这两三年了,你总这样在外居住像什么样子。” 此时尹家后院的一个房间里,皱着眉头的尹承宗,看着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脚放到桌子上的那个男子。 还是一身镶金嵌玉的行头,宋子秀眨着他那狐狸眼,咧嘴笑了笑,“你是嫌我妨碍你抱美人入眠啊,还是嫌我费了你家的米粮啊。” 尹承宗扶额,“几年不见,还是这么不积口德。” 宋子秀起身站到窗前,语气沉沉的,“我家的事情你多少知道些,我那继母她选的女子能是什么样的。如今我又拿回我娘的嫁妆,坏了她儿子的婚事,搅了她女儿的婚礼,她如今巴不得我死在这次的平叛中呢。” 想起那温柔的女子,尹承宗也很相信,她竟然能做出那么多恶毒的事情。 “只是那李氏,据我姐姐说,却真真是个好样的,性格模样都没得说。只出身不好,是个庶出的。” “我知道,”宋子秀转身,难得正经的说道,“我不是不怜惜那女子,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是我如今虽有钱财却无功名,还不能出府单过。要是我真对她好,那才是害了她。” 尹承宗叹口气,忽然想起平西侯府里的女子,不由的连着叹息了几句,“还好,我看平西侯对郑小姐却还是有一丝真心的,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提到田娘,宋子秀笑了起来,“那就是个小狐狸,你可是被她外面的温柔骗到了。施南生虽年龄大,打仗经验多,可是在女人身上,他却没什么经验。我看他那神情,恐怕已经喜欢上了她却不自知呢。” 尹承宗看着他的神情,幽幽的说了句,“如果不是她,恐怕你也不会联合那些学子,鼓动我陪你去平西侯府解围吧。” 半晌,宋子秀才低低的说了句,“你还不是一直都在查那女子的去向。”看着远处连绵的黑暗,宋子秀咧嘴,“虽然相遇时间早,我却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年我逃难一样离开这里,就知道此生也许都不会再见了。这次回来之前就知道她嫁人了,我想我能为她做的也只这么点事了。” 田娘不知道宋子秀的心思,她因着怀孕,身子重,熬了这些天,可算的了结了。等施南生回到内宅的时候,看到就是一个面如银盆的女子,丰润的脸蛋睡的红扑扑的。 两日后,当今圣上抱病临朝,发下一系列的新的旨意。 原太子浈被废,终身□。 皇后教子无法,言行狂悖等等,不宜居中宫主位,即日起闭门修养。 追封贤贵妃为孝贤文敏玉皇后。 立皇三子陈清为太子,因圣上身体欠安,即日起由太子监朝摄政。 平西侯施南生因救驾有功,提一等,封永国公,食双份俸禄。 其他各府都自有嘉奖。 一时间,京城里各家都放鞭炮接旨领赏。大街上的行人也陆续多了起来,店铺也都陆续的开了起来。 那一天的惨烈厮杀,那一天的宫门政变,都仿佛从没发生过。 因各部都死伤不少,从施南生回府,也不过就歇了半天,就开始配合新太子,全力处理各种问题。 每天早走晚归,夫妻两人虽然住在一张床上,倒是没机会多说几句。往往施南生走的时候,田娘在睡,他回来的时候,田娘还在睡。孕妇觉多,田娘也没法子。 这天田娘让人把后园的水湄姑娘找了过来。 从前她觉得既然施南生能处理,她就不要插手了。现在发现那是错误的想法,那男人平时忙于公务,那里了解女人的心思。 虽然她没亲眼看到涟漪的死,却真切的听到了她凄厉的哭喊。如果不是冷落了涟漪,让涟漪没了希望,也许不会发生引狼入室的事情。 “水湄姑娘,先坐下。”田娘和气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素衣女子。 “婢子不敢,夫人有什么话就请吩咐。”水湄起身垂头侍立。 “想必涟漪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也不绕圈子,只想问问姑娘,今后是如何打算的。”田娘也不强求,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水湄楞了下,咬着嘴唇想了一会,然后抬头直视田娘,“夫人,可是想听婢子的心里话?” “嗯,假的就不必说了。” “婢子八岁入宫,到如今十二年了。日常最盼望的就是能回家乡看看爹娘兄弟,便是死也甘心了。”水湄重新跪倒脆声答道。 水湄的回答让田娘有些意外,却也真心的赞赏。她拍手叫来绿锦,让她把水湄的身契找出来。 “姑娘,这是二百两银子,是我给你的安家费。你随绿锦去官府备案,从此你就是自由的了。” 处理完水湄的事情,田娘常常的舒了口气。自己捶了捶腰,如今月份大了,只要坐的时间常点,就腰酸背疼。 因为平叛,春闱放榜退后到二月二十,到了那天,昌柏不出意外的落榜了。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难过。田娘看他是真心的不在意,才放下心来。 只是那天的傍晚,城南的庄子上却传来个消息,丝丝生了个男胎,肚子太大,产后出血不止。 “夫人,请你帮着找找侯爷,姑娘她快不行了,只想见侯爷最后一面。”颜卿送给丝丝的侍女,秀儿眼睛哭得通红,跪在田娘的脚下。 田娘心咯噔一下,声音都带了颤音,“不可能,前几天我让人送东西的时候,还好好的,不是说都很正常吗?” 她摸着自己肚子,生个孩子送命,她会不会也步丝丝的后尘。 秀儿哭着断断续续的说道,“本来还好的,只前些天受了惊吓,她肚子又大的惊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休养。昨个就动产了,可是,产婆说,那孩子是腿先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丝丝终于领盒饭了。 100无题 田娘打发人去通知施南生,回来的人说他很忙,但答应抽时间去城外看看。 田娘晚饭也没吃多少,任谁劝说也不在吃了。沉默的洗漱后,早早的就上床躺下。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丝丝。丝丝的肚子多说都不到九个月,那么说这是早产,那孩子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肚子大的惊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休养,”那丫头低泣的声音,让田娘想起来就心惊。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也不小,会不会也难产。以后是不是要少吃些,多走动点啊。想到这里,她再也躺不下去,猛地坐起来。 “双燕,过来扶我一下,我要去院子里散步。” 双燕本就没睡着,听见了连忙和新提起来的二等丫头桐儿跑了进来。 这一晚,田娘溜达了很晚才睡。这一晚,施南生没回来。 第二天田娘得了消息,丝丝在后半夜没了。那早产的婴儿也因为先天不足,又在母腹里憋的太久,活了不过一个晚上,就随着丝丝一起去了。 田娘担心郁郁的过了半个上午,就无法继续郁郁了。为啥啊,婶娘柳二夫人上门了。 上门就上门吧,礼物没有也不算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施字。可今天,她却是带着她的大小媳妇和两个女儿哭着进来的。 田娘抱着肚子慢悠悠的过到中厅的时候,难得的发现平日里牙尖嘴利的玉卿,今日竟然也异常安静。 “给婶娘请安,恕我身子沉,来的慢了些。”田娘象征性的行个礼,就被黄鹂和双燕扶着坐到太师椅上。 “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你身子沉,可别抻着。”双眼红肿,脸色发黄,形容憔悴的柳氏说道。 随后二房的几个媳妇女儿都给田娘行礼问好,然后又分宾主落座。 田娘看着眼前的几个女人,二奶奶孟氏端着一碗茶,呆呆的看着茶碗,却不往嘴边送。 新晋的三奶奶巧儿,则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手里的帕子,仿佛那帕子上有宝库密图。 玉卿和她娘差不多,也是眼睛红肿,黯然无神,早没了往日活泼的样子。 她的事情田娘还知道些,未来的夫家也是太子一派的,如今早被下了天牢了。她那夫君恐怕是没了生还的机会了,唉,谁让他投错了主子。 “婶娘今天是来求你的,劝劝侯爷,放过你二叔他们吧。你们几个都给你嫂子跪下,要是她不同意,我也给她跪下。”柳氏忽然凄然的喊道。 “大嫂子,弟妹给你磕头了,你救救公爹和我相公吧。”孟氏砰砰的磕头,然后凄然的哭喊道。 玉卿和凤卿也跪下,“妹妹给你跪下了,你就和大哥哥说说,救救我爹吧。” 田娘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万万不可,婶娘,这可折杀我了。你们赶紧扶奶奶小姐们起来,有什么说就是,这是做什么。” 二房的事情她多少听说了些。因着二老爷一直和东宫太子有来往,所以这次康王当政那也算是清剿的对象。 只是她也听说,看在施南生的面子上,只是走个过场,免了二老爷的官职而已啊。 “刚刚,御林军来人把你二叔和老二,他们父子二人都带走了。呜呜,婶娘没法子了,只好去找侯爷,可都说他不在官衙,呜呜,他那里是不在,分明就是不见我。侄媳妇,你就帮帮我求求侯爷吧。”柳氏掩面哭道。 田娘这才明白,很多时候不来往的柳氏为什么忽然上门。只是这事那里是她能插手的,何况那二叔也真是极品到了顶点。 田娘顿时一脸的惊讶,“哎呀,侯爷怎么会不见你,他是真的没在吧。如今他实在忙,就是我也好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的。” “嫂子啊,谁不知道我那堂哥最是宠你,为了你,连丝丝都流放到庄子里去了。他这次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子都倚重,你只要哄哄他,什么他能不答应。”玉卿嗓子沙哑的说了句。 “妹妹这话我可不敢当,女子当三从四德的,我出身市井都知道,妹妹出身大家岂不是比我还懂的多些。我不过是个内宅女子,如何对男人外面的事情置喙,那不是犯了女诫了吗。”田娘一脸无奈的说道。 “天可怜见,你弟妹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子,前几日大夫刚刚诊出是个男娃。如今遭了这样的事情,她饭也不吃,你说这可是我头生的孙子,要是有个好歹的,那岂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煎吗。”柳氏又拿帕子抹泪。 田娘这才想起,巧儿进门不久,孟氏就有喜了。如今算来可不是四个月了。只是她不知道是瘦还是衣服肥大,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不像她四个月的时候,人都胖了一圈。田娘看看自己,不过是七个半月,身子倒是比从前肥了不止一圈,脸也圆圆的肉肉的,下巴已经两层朝三层发展。 只是她肚子里的是啥,却一直都没问过。下次王太医来,也问问才是。那人倒是说过,男女他都喜欢。只是田娘觉得应该是女孩,所以准备的都是女孩用的,那万一是男娃,可不是来不及准备不是。 看着流泪不止的孟氏,田娘真心尴尬,只好说,“额,弟妹,你这身子需要补补,一会我让人挑些你能用的药材给你带走。” “嫂子,我那里吃得下那些,不知道相公如何了,要是回不来,我们娘们可怎么活啊!”孟氏泪水涟涟,擦也擦不完。 田娘到底心不够狠,看着她那憔悴,“到底你还是要宽心,保重身子才是。” 孟氏猛地起身又要跪,“嫂子,你就帮着问问,虽然不是嫡亲的兄弟,可到底还是最亲的叔叔弟弟,总不能见死不救……” 田娘觉得很可笑,和她谈见死不救。那日兵变,想来二房一定是早得的消息,却一丝也透给过她们府里。如今出了事情了,反倒提起亲戚了。 要是那一日施南生晚点回府,她早变成火凤凰涅槃了。 “弟妹,婶娘,我实在是不清楚这些。回头您还是问侯爷吧,毕竟这是天家的事情,不是咱们施家的家事。” “哼,你这分明是推辞,枉我还为你除去眼中钉肉中刺,你却如此对我。”柳氏恨恨的说道。 田娘神色一凛,“我驽钝,婶娘的话我听不懂。我也心疼弟妹和您,可侯爷是做大事的,怎么会让妇人左右,何况二叔和小叔要是安分守己的,怎么会今日之祸?” 柳氏愤然,可看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她张张嘴还是忍了。 “娘,说这些有什么用,人家不想帮咱们的。咱们还是回去看看,能不能求求其他人家。”凤卿忽然出声道。 “婶娘怎么不说了,侄子也在这听着呢。您是怎么帮她除了那眼中钉肉中刺的啊?”一个讥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柳氏一怔,连忙起身,勉强笑着,“我那是和侄媳妇说笑的,那有那样的事情,你别误会。” 施南生一脸冰冷,“不误会,她死了,带着她的孩子,带着她对你的信任和仇恨,去了其他的世间了。”他缓慢的说着,声音低沉的能结冰。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柳氏又开始拿帕子抹泪。 “丝丝死了,您心安了吗?”施南生靠着门框说道。 “她一个丫头,死不死和我什么相干。我来是为了你二叔和弟弟的事情。”柳氏冷着脸说道。 “都出去!”施南生朝着屋里服侍的人喝道。 看着屋里就只剩下田娘和二房的人,施南生盯着柳氏轻轻的说道,“婶娘,所有的事情,丝丝她都和我说了。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不过是她利用了你一次,您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柳氏脸色顿时大变,声音都有了抖意,“你不想帮忙就说不帮,不要这么给我栽赃,那丫头死不死的和我什么关系。” 田娘听着他们两个的争辩,才知道丝丝是用了柳氏给的安胎药,才会早产,才会送命。 想起那个艳丽的女子的一生,她不由的心酸难耐。所托非人,所信非人,以至于华信年华就一缕香魂飞落他乡了。 “大伯,您大人大量,能不能帮着想法子,相公他自幼体弱,天牢那种地方,他那里受得了啊。”孟氏拉着巧儿,玉卿拉着凤卿,都噗通跪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 柳氏这时候很识时务的收声,施南生仰头看了半晌天棚,屋子里此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当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他忽然道,“二叔的事情,我也问过了。只是例行传讯,毕竟他掺和了太多的事情,东宫里还有他传简讯的手信。至于二弟吗,他不过是受了牵连,问过后没事也就回家了。” 101往事 等他说完,一屋子人都讶异的忘了回话,谁都没想到怒气中的施南生竟然能回答这个问题。 当柳氏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施南生又沉沉的说了句,“丝丝她算是咎由自取,可是孩子却是无辜的。保你们一家平安,当年祖母的要求我已经做到。田娘身子重,需要静养,就不请婶娘常来了。” “你,你,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你祖母的话你何尝记得过。”被驱赶,让柳氏本来哭的膀肿的脸,腾的红成烂苹果一样的颜色。 “娘,你这是做什么?大哥哥他也不是有意的。”玉卿和凤卿也都缓过劲来,连忙上前左右扶住她们的娘,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指着施南生。 “长辈,态度?哈哈哈,”施南生浑身忽然散发出一股杀气,讥讽的看着柳氏“婶娘记性真是不好,可是忘了当年分家的事情了,还是忘了刚刚提过的丝丝呢。让祖母安息吧,您走好,就不远送您了!” “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是永国公了,是太子的红人。那里还看得上咱们这样的亲戚,玉卿,你也不用哭,跟娘走,没了他,难道你还嫁不出去不成?”柳氏有些口不择言的喝道。 田娘看她早没了从前的优雅,如今是一脸的难堪,毕竟这里还有她两个媳妇和姑娘。施南生说话语气是不恭敬,可她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丝丝就是再不对,也轮不到她出手。 “日后这样的人来了,你不喜欢就不要见了,身体要紧,不要勉强,看伤了孩子。”二房的人离开后,施南生说道。 从他进来,到柳氏气哼哼的带着媳妇姑娘哭着离开,田娘一句话也机会和他说。看着施南生望向她时,那凌厉的神情变得和缓些。 她忽发奇想,他刚刚是不是怕她累着,才想快点打发二房的人离开。回头又自嘲,自己那来的那份自信。 作为平西侯,永国公两个爵位都挂着的施南生,如今最缺的就是承继的子女。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的养胎,自己不过是借了孩子的光而已。 “多谢侯爷体恤,妾身记下了。”田娘温婉的回道。 “回去休息吧,你这样的身子,久坐可不好。我前面还有些事情,晚饭不进来用了。”施南生看看田娘,抿了抿嘴,转身出去了。 二月末的风已经带着些暖意了,因为施南生不进来吃饭,田娘早早的就吃过晚饭。 为了消食,也为了好生产,她带着丫头婆子在园子里晃荡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卧房洗漱休息。 洗漱后的田娘,穿着肥大的袍子出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施南生竟然坐在床头。披散着黑黑的头发,穿着雪白的杭缎中衣,拿着一本书在翻着。 “国公爷,您回来了。”田娘有些惊讶。 “嗯,你们下去吧。”施南生放下书说到。 黄鹂和绿锦等人都识趣的笑着退了出去。 田娘靠在床里,想起丝丝和柳氏,她想安慰施南生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说。头一次,她觉得语言匮乏。 施南生翻身抱着她圆滚滚的身子,脑袋埋在她的头发里,半晌,闷闷的声音传出,“是不是我往日杀孽太多,才会发生这些?为什么都要背叛我,是我太过于凉薄吗?” “怎么会呢,这不是公爷的错,您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田娘只能默然的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就像个母亲一样。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施南生沉闷的说道。 “您如果想说,我就知道了,虽然我帮不上您什么,可是做个倾听者还是能做到的。”田娘柔柔的说道。 在施南生的叙述下,田娘了解了些当年的往事。 他十岁那年,他母亲病逝后,他父亲就病倒了。病后不久,二叔就开始要分家,整天和老夫人吵闹,被他父亲知道了。后来不知道他们几个人怎么商量的,分家这事就定下了。 “当年,二叔拿走大部分田地和铺子,搬了出去,留给我们一家的就是旁边那个别院。那时候我虽小,也知道二叔平时什么都不做,读书也读不好,还整日呼朋唤友。家里的生意和田庄都是母亲打理,母亲去了,就被祖母接管了。我娘临走的时候,明明和我说,家里那些铺子都是她赚来的,是准备给我和颜卿的……” “她死了,孩子也没了,虽然那孩子不是我期待的,可是田娘,我真的没有想他死。” 看着身边即便睡熟也皱着眉头的男人,田娘心里酸涩的很。 家产被不知名的原因给叔叔拿走大半,剩下的去了给他父亲治病后,就没剩下什么了。又因为颜卿早产体弱,常常闹病,慢慢的他母亲嫁妆单子上的庄子和店铺竟然也都变卖了。 那一年他中秀才,因为家贫又被退亲,他看着娇小的妹妹因为补药供不上,日夜啼哭,他的心跟油煎一样。放弃读书,去做了几天酒馆的跑堂的挣些银子贴补家用。 在那酒馆做工的时候听说,当兵比考状元升官升的快。他咬牙安顿了祖母和妹妹,就跑到西宁投奔了族中的堂兄,施天青,一个小小的校尉。 可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的院子竟然被祖母卖了。那一瞬间,他觉得血气上涌,一个男人连家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包围国家。 十九岁那年,通过多次的英勇作战,一身伤痛的他终于升到营管带。 二十一岁的时候,被封大将军,终于得回来从前的家园。 他也一点点的把母亲当年的铺子和庄子都买回来,大部分都给了颜卿做陪嫁了。 田娘睡的太晚,以至于早上起的时候,施南生早就去上朝了。吃早饭的时候,井妈妈一脸高兴的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夫人,这是国公爷差人送过来的,说是您昨晚提过。是城东王记的烧乳鸽,呵呵,还热着你,快尝尝。”井妈妈笑呵呵的打开那食盒。 田娘笑着的摆手,“妈妈,我都饱了,往那里吃啊。” “还热着呢,夫人,这是公爷的心意,你多少吃一口。”井妈妈嗔道。 她对施南生,那是打心眼里喜欢。稳重,能干。施南生即便如今做了国公爷,那每次见了井妈妈,也都是跟田娘一样尊她一声嬷嬷的。 打开的盒子里,飘出丝丝清新的香气。人怀孕了,习惯也变,性格也变,田娘本不想吃,可是闻着那味道,胃里就像伸出一只小手一样,让她抓心挠肝的。 “嬷嬷,那我顶多吃一个,您可别逼我吃第二个好不好?”田娘有些撒娇的看着井妈妈。 “嗯,你先尝尝,好吃,过会你饿了就让她们给你热热。”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就整理这些,明天我尽量多码些。 102变化 田娘拿着乳鸽,却只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这乳鸽的来历,让她有些难以下咽。心里苦笑,她还真是怀孕怀的忘性大了。 昨晚,在他临睡的时候,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郁郁的问了一句,“这些日子我忙于公事,忽略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去买。” 施南生虽然一直都对她不错,也很关心她的饮食,不过还从没亲自给她买过食物。 在这样的氛围,田娘自然不能不识趣,顺口敷衍说了句,“听说城东王记的烧乳鸽最是闻名,可惜每天只卖半天,常常排队都买不到。” “嗯,这个不难,明天我亲自走一趟就是。” 看着那咬了一口的鸽子,田娘再没了想吃的心思。昨晚没细想,如今想来,一定是丝丝说想吃什么没吃到,他觉得后悔,才会问她一句的。这分明是担心她也会难产,也会有想吃吃不到的遗憾。 井妈妈也不懂,她怎么就吃了一口就不吃了。看她神情,猜想是丝丝的难产对她影响挺大。也就不再催她吃,而是让人收拾了下去。 正想着要如何劝解一下田娘,就看到一身淡青袄裙的绿枫,苍白着脸走了进来。 “夫人,这个拿着,别冻着。”井妈妈给歪靠在软榻上的田娘,递上一个手炉。 “给夫人请安。奴婢来求夫人个恩典,今天是丝丝母子出殡的日子,奴婢和她相伴一场,想去送送她。”绿枫跪在地上,低低的说道。 看着头上只得一只银钗的女子,田娘叹口气,这绿枫还真是个仁义的姑娘。这段日子,从没因为施南生的冷落,为讨好她这个主妇,为难克扣过丝丝。相反,对丝丝那边一直都关照有加。 “去吧,难得你这么有心。那也是个苦命人,我身子不便,你也代上香我送送她们母子吧。”田娘让人扶起绿枫的说道。 绿枫红着眼圈,低低的应声,然后转身出去了。 井妈妈却皱着眉头,“不过是通房丫头,她做什么穿成这样,还哭丧着脸。如今夫人可是有着身子的,真是晦气。” 黄鹂和双燕在一边相互看一眼,都心里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啊,她们就没想起这些。” 田娘摆手,笑了笑,“算不得什么,她也没这样的经历,祭拜那里能穿着绿的。我不忌讳这些,嬷嬷不用这么小心。” 井妈妈皱着眉头,本想再说些不能掉以轻心,那绿枫分明眼里就公爷一个主子,对丝丝都比对田娘要上心。可想到田娘如今最是不能提孩子,难产的事情,就把到嘴边的话改了。 “夫人,绿枫年龄也大了,也该考虑她的婚事了,她比你大了好几岁,如今也快二十了吧。”井妈妈一边指挥她们给田娘加衣服,准备小食,一边说道。 田娘拿起一颗葡萄放到嘴里,“这个倒是,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说她是国公的丫头,我得问问国公的意思,不能私下里安排。” “嗯,的确。她们这些大丫头都是眼高于顶的,看着尊重,实际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人的。你看蓝叶自年前嫁了,这院子里少了多少是非。”井妈妈提起那个刺头一样的丫鬟,就一脸的头疼。 田娘笑了笑,她其实挺欣赏蓝叶的,敢说敢做像个爷们。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寻仙问药的,最终也挡不住似水流年,生老病死。人生如朝露,是非对错,都逃不过最后一抔黄土。 “夫人,张家的大舅奶奶带着人来看您来了。”连翘笑吟吟的跑进来说道。 “快请,还啰嗦什么。黄鹂,扶我一下。哎呦,这个小祖宗又开始踢我。”田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忘了刚刚还感叹的人生无常。笑呵呵的说道。 “大舅母,你怎么才来看我。”看着进来的那个温柔的女子,田娘笑着迎上去。 “快回去坐下,我又不是外人,迎个什么劲。”刘浅语看着又胖了一圈的田娘,慌忙快走几步,携了的她的手嗔道。 当大家都做好后,刘浅语仔细的端详了下田娘的神情,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才长出一口气。 “听说丝丝难产了,我就担心你会想多,得了消息我就紧着赶过来。你和她不一样,你是个有福气的,岂是那些薄命的人能比的了的。”她拉着田娘的手笑着说道。 “我信婶娘的话,呵呵,我是有福气的人。您看,我能吃能睡的,人都胖了这么多,可见小家伙很照顾我的。”田娘笑眯眯的说道。 她也摸摸肚子里那个又开始练拳的小家伙,嘴角带了丝笑容,还好,这一世她还有亲人,有了他,她的生活就变得有意义了。 “国公说没说,那女人葬在什么地方,进施家祖坟吗?”刘浅语犹豫了下问道。 田娘楞了下,这个事情她还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提议给她提个姨娘的头衔。其他的国公没说,我也没问,她的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没插手过。”她拿着一块点心放到嘴里,然后含糊的说道。 此时的施南生站在城南山上的一个新坟前,那墓碑上,只刻了四个字,丝丝之墓。 在那个充满了血腥气的房间里,施南生见到了难产的丝丝。 丝丝艰难的笑了下,“侯爷,听说您如今是国公爷,可是我还是喜欢叫您侯爷。我知道我做错过很多事情,可是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您,爱慕您,才迷了心窍做出了糊涂事。丝丝知道,您由始至终都没喜欢过我,您只是把我当成了和颜卿一样的亲人。”丝丝气若游丝,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 “丝丝,别说这些了,好好的养养神,过几天就好了。”施南生看着曾经艳丽的女子如今已经苍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侯爷,我要走了,去找老夫人了,她来接我了。我知道我没机会再照顾您了,您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才是。孩子我也知道活不成了,是我自己造的孽,我一起带走吧,免得给您和夫人添堵。”憔悴的丝丝眼睛惊人的黑亮,让施南生无法阻止她。 “侯爷,我虽然妒忌,可还是高兴您总算有喜欢的人了。夫人就像您说的,是个好女子,以后好好的对她吧,不要让她像我这样。侯爷,丝丝从前所做的无非是因为,我羡慕大老爷和老夫人的那种生死不离的感情。此生我是得不到了,希望您能得到。” 施南生愣愣的看着丝丝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离开了。 虽然田娘建议给她姨娘的称号,让她葬在施家的祖坟。只是施南生按丝丝的要求,给她在庄子后面找个地方葬了。因为她请求他,不进施家墓地,因为她下辈子不想再做丫头了。 她费尽心机,阻止他娶妻生子,却原来是想要像父母那样的生活吗?他没想到丝丝最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事情,随着人的死亡也就结束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分离,田娘也这样想吗?想起她那个大肚子,施南生心里一紧,收回漂浮的思绪,转身下山。得找个大夫在府里,随时候诊才对。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田茁风和杜宇相视一眼,也赶紧牵着马跟了上去。 时间很快进入了六月份,田娘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她越发的胖了,啥叫面如满月,看她的脸就行了。身子笨重的像个大熊,以至于她都有些不愿见施南生了。 偏偏自从丝丝没了后,施南生就像吓着了一样。不止把王老太医的大弟子给关到府里,专门给她看诊,还找了四个稳婆养在府里,随时准备她待产。 这期间,施南生除了忙公事,就是陪她吃饭,散步,定时让大夫给她请平安脉,连必要的应酬他都推掉。最近更是,和太子请了长假,准备田娘待产后,再回朝堂。 渐渐的京城里就传出,永国公夫妻鹣鲽情深,永国公疼夫人出了名。最后连卧病在床的老皇上都知道了。 这天,广宣道长进宫给老皇上运功,固本培元。 “到底还是他的种,他们父子都是痴情种啊。老道啊,我这也快了吧,你也不要费那些功了。我倒是挺想念咱们当年一起游玩的日子,昨个我还梦到过子恒他爹娘呢,老了,总是想起从前的事情。”老皇上有些感伤的说道。 “堂堂国公爷,整天服侍女人,唉,我倒是看走眼了,平时杀伐决断从不拖拉的人,如今为了女人,连面子都不要了。”广宣也哭笑不得的说了句。 王彻转了转眼睛,笑着凑趣,“咱家听说,国公爷从前是不信也不想自己像他爹那样痴情,才收了个通房丫头。说是通房丫头是难产死的,临死时候一番话点醒了他。如果生怕自家夫人生产出意外,才寸步不离的。” “照你这么说,他那夫人还是不知道这些的了。呵呵,这小子,冷眉冷脸的,倒也被人克制了。”老皇上饶有兴趣的说道。 广宣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温和的接了句,“清源夫人当年不也是这样,可怜咱们施大才子费了多少年的水磨功夫,才使得清源放下戒心。唉,这真是老猫房上睡,一辈留一辈啊。” “清源,嗯,可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红颜薄命,老道,你不用提醒我。”老皇上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语调一转,“清儿有了他的扶持,不出意外,坐一世的太平皇上还是可以的。南边如今又开始不安分了,我看该有人长期驻扎,才能打消那些土司番王的异心。” 王彻送广宣出宫,广宣多年不变的容颜,难得有了人间的生气,眼睛带着笑意,“老王,老施夫妻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你的。” 王彻也不像和别人那样含糊,直接笑着说道,“真人,那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咱家心里可从没把他当成外人。能帮的咱家必然会帮,你放心就是。唉,只是这一走,恐怕我此生再难见了。” “不会,你们的缘分大着呢。回去吧,不然他又该起疑了。”广宣一甩拂尘,飘逸的离开了。 王彻眯眼看着,叹口气,摇摇头,转头回殿里去了。 老皇上看着王彻,“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彻弟,当年咱们横刀跃马,血染衣袍,死了多少人。你救了我多少次,才保住我这一条命,得了这皇位。为了我,你甚至自绝后代,进宫陪我。” 王彻上前给老皇上理了理那绣满金龙的薄被,“咱家的命也是皇上救的,为了您,我怎么都值得。只是那施家小子,却的确和她娘一样,是个守信重诺的。那些个文人软蛋,自己没本事,整天就像那苍蝇一样,到处嗡嗡。这个包藏祸心,那个祸心保藏,有危险的时候,跑的比兔子都快。话说二月的时候,要是没有他及时的回京,皇上和我,如今可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王彻说完,就立在一旁,不再出声,不知道多了多久,老皇上才开口,语气总算是坚定了,“当年为了江山,我舍了他娘,今天我就冒个险吧,保全她的儿子。改天,让太子传旨吧。” 103解惑 天元十四年六月初二的晚上,刚刚散步回来的田娘,拖着圆滚滚的身子,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扶着双燕的手,慢慢的坐到床头。 “嬷嬷,听说定北郡王妃一气生了个三胞胎,你说我这个肚子,不会也有两个吧,这也太大了。”田娘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说道。 “不会,王老太医的医术那是咱大陈顶尖的了,他说一个就一个。自从这个信传出来,国公爷当天可就火烧火燎的把老人家拉来问了。呵呵,真没想到,国公爷如此看重您,这可是大福气啊,呵呵。”井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田娘。 田娘撇了撇嘴,看重她,看重她的肚子还是有可能的。她现在对那个定北郡王妃很好奇,到底是何等女子,让定北郡王恨不得弃府满天下去追,让他家这个也时时打听。 “嬷嬷,你知道定北郡王妃是国公爷的义妹这件事吗?” “这个啊,我还真听人说起过,那是很久前的事情的,好像的还是世子夫人的时候,曾经救了侯爷一命。这个还是听我女儿说的,她认识的一个绸缎庄的掌柜娘子,就曾经是定北郡王妃的贴身侍女。说起来,今科的榜眼杜家少爷,就是她娘家隔母的弟弟。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井妈妈有些奇怪的看着田娘。 “昨个不是醇郡王府郑老王妃的寿辰吗,我听人说,非常热闹,很多人都藉此还送了定北郡王的孩子们,满月礼和百岁礼呢。” 田娘微微叹口气,要不是她无意中看到一封报喜的信件,她还真不知道施南生还有这样的过往。当然,她不是怀疑他们,只是奇怪,义妹这样的存在,他为何从未提起过。 “人就是这样,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如今醇郡王护驾有功,大家可不都攀上去了。咱们府不也一样,你看看这一天,推不开搡不开的。收礼和回礼,黄鹂和绿枫两个都忙的脚不沾地了。”井妈妈一拍双手说道。 田娘皱眉,这几天她身子不便,嗜睡,施南生说没什么大事不让烦她。这个事情她还真不太清楚。只是盛筵必散,这不是好兆头。 “嬷嬷,舅母前几天和我说,如今参国公的奏折跟雪片似的。让他们两个一定要精心,能推的就推了,不能的一定要报进来,千万不能从我这里出问题。算了,明天我和她们说吧。”田娘思索了一会说道。 “嗯,这些人呢,都是些忘本的家伙,这刚刚安生几天,就开始上串下跳的。”井妈妈嘟嘟囔囔的说着。 这时候,门口响起连翘的声音,“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婢子给国公爷请安。” “免了,把这个拿到厨房去,处置了给夫人炖上。”施南生把手里提着的一个鱼篓递给连翘,然后脱掉外面的淡紫薄纱大氅,才往内室行来。 “荷叶,桐儿,你们两个赶紧服侍公爷洗漱。呵呵,这是做什么去了,还一身的鱼腥气呢。”井妈妈扶着田娘迎上去说道。 “呵呵,钓鱼去了,新鲜的鲫鱼,我让他们送去收拾,给夫人炖汤喝。”施南生笑呵呵的说着。 “让爷费心了,刚好我正想喝鱼汤呢。”田娘微笑着说道。 她着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淡青色的袍服,越发衬得脸颊清瘦,身姿挺拔。看他关切的眼神,又动摇了心底的怀疑。总觉得,这些日子的关爱应该不是假的。 “呵呵,那就好,这几个家伙,一个劲的拉着不让走,还是子秀帮着解围,我才脱身的。我去洗漱,回头再说。”施南生爱怜的拉了下田娘胖乎乎的手一下,说道。 提起宋子秀,就不能不说今科春闱。今科殿试想来是史上最悲剧也最离奇的一科。宫变请愿的士子里,就有很多是今科考中的举子。本来该金殿钦点的,却一不小心就殿试前就为国捐躯了。虽然都追封了,可是那毕竟是虚的。 殿试的时候,因为士子们积极护驾,皇上龙颜大喜。像宋子秀这些曾经参与保驾护航的士子,本来最多也就是个同进士的主子,一律都点了进士及第。如今宋子秀和昌柏一样,也进了翰林院。 “嗯,您去吧,回头也早些歇着,累了一天了。”田娘温顺的说道。 看着他的背影,田娘觉得自己如今有些奇怪,从前已经决定今生不会再喜欢男人了。可是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是为什么,关注定北郡王妃又是为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跟个大圆球一样的身体,一定是孕妇情绪不稳定引起的。生完孩子,一切都过去就好了。 等施南生出来,田娘已经躺到床上了。他上前捏了下她唯一没变的俏鼻子,”今天感觉怎么样,吃了多少饭,喝汤没有,小家伙踢没踢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田娘忍不住笑了起来,“问这么多,先回答那个啊。一切都是昨天的样子,”然后接着反问道,“您今天都和谁出去了啊,昌柏他神神秘秘的,把您领那去了啊?” 想起昌柏,田娘就有些怨念,本来觉得他一定会落榜,也真的落榜了。可是皇上说了,因为救驾有功,特简他参加殿试,并点了进士及第。 “柏哥看我天天在家闷了,就约了今科状元尹承宗和进士宋子秀还有今科榜眼杜浩维,进士龙文殊等人,一起去城外尹家的池子钓鱼去了。” 田娘楞了下,这里面除了状元就是榜眼进士的,他不怕皇上说他拉帮结伙啊。 施南生照例趴在田娘的肚子上,嘀嘀咕咕和肚子里的孩子说了些话,才起身躺到田娘身边。 他揽住田娘的身体,让她侧靠在胸口。这个月份,田娘睡觉很辛苦。肚子大了,怎么躺着都不得劲,只有这样靠着,她能减轻点自己的重量,还舒服些。自从施南生知道后,每晚都会帮她调整睡觉姿势。 田娘总是觉得昌柏进入朝堂太早,她躺好后,低低的嘟囔,“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不说管管,还纵着他,陪着他胡闹。” “柏哥如今也是翰林院的翰林了,你不要再拿他做小孩子看了。呵呵,真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倒是老成的很。今天可是给我带来个好消息呢。” 田娘想起最近的沸沸扬扬的传说,她有些迟疑的问道,“侯爷,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 施南生揽住胖乎乎的小妻子,摸着她圆鼓鼓的肚子,感受那小家伙噗通噗通的练拳脚,听着她清泉一样的声音,觉得心里就像淌了蜜一样。 “嗯,也不算是什么烦心事。你听到什么都不要信,我现在就是想急流勇退了。打仗这些年,脑袋别在裤腰上,我有些厌倦了。”施南生深深的吸口田娘身上的奶香说道。 田娘叹口气,把手放到施南生的大手里,“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太子根基日渐稳定,最想建功立业,军政大权独揽,您的确该退一步了,位高权重难免遭人妒忌。” “呵呵,还是读过书的人说的精切。不过太子他暂时倒不会把我怎么样,他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小丫头,乖乖睡觉,赶明个给我生个和你一样的聪明灵秀的闺女最好。”施南生拍拍田娘,温柔的说道。 “不管我生什么,国公爷都要喜欢,不能嫌弃,好不好?” 田娘也真困了,如今离生产没几天了,她日日都加紧散步,走动,生怕会像丝丝一样难产。又怕自己晚睡,孩子出生后闹夜,所以每天都准时睡觉。 “生什么都好,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就是。真是个小孩,这个问题说了多少回了。呵呵。”施南生笑呵呵的答应。 等一会没听到回音,细细一听,却是小小的呼噜声。他往前探头看看,胖媳妇竟然闭眼睡着了。他给田娘理了理被子,自己却是一丝睡意也无。 他刚刚说的都说真心话,这些日子,朝堂争斗,作为武将,不能长战场杀敌,却整日和一群文人打口水仗,他真的厌倦了。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他冷心的是老皇上对他的猜疑。 想起昨天偶遇的广宣真人和他的一席话,施南生咧了咧嘴。原来他的一切都是父母带给他的,他的爵位是母亲带来了,他的猜疑却是父亲赐予的。 也难怪当年二叔不顾一切的要分家,毕竟谁也不知道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人会因为母亲的死,如何对付施家。 “当年我还是一个普通的道士,我师傅是国师,皇上也还是个普通的皇子,皇上那时候还没有夺位的野心,一向喜欢和文人武士结交。而你父亲那年不过十八岁,却已经中了状元。他惊叹你父亲的才华机智,主动与之结交。唉,本来这样君臣关系是连我都羡慕的,可是当你母亲清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回忆着往事的广宣,清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 听着广宣的简单讲诉,施南生仿佛又看到自己那位,一脸温柔的笑意,清丽雅致的母亲。弹琴的母亲,画画的母亲,讲故事的母亲,论时事的母亲。 也想起,写一手好字的父亲,画一手好工笔画的父亲,和母亲合奏吹箫的父亲,灯下给他讲兵法的父亲,教他行军布阵的父亲。 “我娘她的家人在那里,您知道吗?”施南生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她娘会没有娘家,他没有外家。 “你母亲是孤女,父母双亡寄养于前朝太子府邸。”广宣淡淡的笑了下,“不然她怎么会有机会认识皇子和状元,只是她个性强,成年后就自己弄了个铺子,独立生活了。后来太子倒了,外加有皇上的庇护,她才没受牵连。后来的那些事情啊,唉,……” 施南生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自新皇登基就退隐,祖母为什么那么忌讳颜卿,又圈养颜卿,轻易不让她在人前露面,只因颜卿酷似母亲。 “初相识的时候,皇上是化名的,你别介意,这个事实,当年你娘差点嫁给了皇上做侧妃的。只是她个性太强,不肯与人共事一夫,宁死也不肯。皇上那个时候,又急于拉拢朝臣,纳了好几个侧妃。唉,两个人就生分了许多。”广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真人,先人往事,小子不敢置喙,可是我记得我爹娘却是恩爱的很。”施南生想起小时候父母几乎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呵呵,你父亲是个痴情种,追随你母亲鞍前马后的,又许下那样的誓言,慢慢的你母亲就被他感动了。他也的确做到,一生一世,生死不离。这一点连皇上也是提起就感叹不已。” “你父亲的军事天赋极高,当年就给皇上出了很多好的计策。如今你也这样擅长用兵,自然会遭到一些人的嫉恨。何况那人那样多疑,不过你放心,他总归还是不会出手的,只要你真的是一心拥戴新太子。” “真人几次救我,小子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想起广宣的几次援手,施南生真诚的给他行礼。 “那些都不算什么,是我该做的。不瞒你说,我的命却是你母亲救的。”广宣想起那个时而英姿飒爽,时而温柔娇媚的女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怎么可能,您可是开了天眼的,什么是您不知道的。我娘她难道也懂这些不成?” 老道一拂拂尘,叹口气,“那些都是传的,怎么可信。这个世界大的很,我不过是管窥窥豹罢了。那年我三十四岁,我师傅说我该去市井渡劫,不然天眼开不了。而你娘就是我渡劫的有缘人,如果没有她,这个世间早就没了我了。”看着施南生一脸的诧异,他笑了笑。 那一次,他腹股处生了个鼠疮,一直到大腿根部,都溃烂了,却不好意思找人医治,直到高烧昏倒在她的门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衣衫半褪,一个女子正忙碌着清洗上药。 “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快快回避。”他顾不得身体疼痛,赶紧朝一边缩去。 那个女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眼睛瞪的溜圆,“道可道,非常道,亏你还是化外之人,出家道士,却如此想不开。你不脱掉衣服,我如何给你上药。非常之时,就只能行非常之事。老实点,不让我可敲昏你了。” “子恒,听说你夫人要生了,你要好好待她。你娘生前常说,女子生在这样的年代本就苦,如果再和人争夺男人,那就是苦上加苦。那样的生活不要也罢。” 身边胖胖的田娘,有些不得劲的扭动身子,惊醒了陷入回忆的施南生。他看着外面朦胧的夜色, 想起老道最后的话,不由的笑了笑,他的娘的确称得上奇女子了。 104樱桃 早上田娘醒来的时候,施南生已经练完拳脚,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看文书。听到动静,就看了过来,看田娘正费力的往起爬,就放下手中的文书,大步的走到床边。 施南生笑着扶起田娘,温声说道:“慢些,别抻着肚子,我扶你。早饭都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可得多吃些,不能饿了咱孩儿。” 眼前的男子因为闲居家中,衣着随意,看着不像武将,倒是更加像个文士。清瘦的脸庞因为充满了笑意,少了从前的冷硬,多了温润的柔和,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不知道那些跟随他的将士看到这一幕,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又看着他挺拔的身材,清俊的容貌,田娘有些不自在的缩回伸出去的胳膊,头也低垂下来。 “都这么胖了,还吃,回头门都得出不去。您没听我娘说啊,她还以为我的脸是浮肿呢。”她嘴里小声的咕噜着。 “呵呵,原来还介意岳母的话呢,岳母不是也说了,是我把你照顾的好吗。怕什么啊,前朝还以胖为美呢,我自家的媳妇,我说好就好,这样不错,看着康健。”施南生笑着帮田娘拿床头的浅粉色的中衣。 田娘有些尴尬自己的晚醒,最关键的是如今这身材走样的厉害,自己活脱脱就是个大肉团子。不止是肚子大,就是胳膊腿那也是比从前的两个还有粗,偏偏这位还紧着让她进补,吃啊吃的。 “哎呀,您又这么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您把我喂成了小猪了。您不用管我,让双燕她们进来帮我吧。”接过中衣,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夫妻也快一年了,什么都做过了,可她还是不习惯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呵呵,都要做母亲了,还是这么害羞。行了,我叫人进来就是。”施南生一脸的笑意的看着脸色粉红的田娘说道。 田娘低低的嗯了声,心里却是再想到底要不要给他提个通房丫头,毕竟自己要临产,至少要空床两三个月。然后又想起最近听说的定北郡王妃,心里不由的七上八下的。 很快丫头们端着各种用具进来,服侍她换衣服,洗漱,然后和施南生一起用了早饭。饭后,歇了会,施南生又陪着她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六月份,满园子的花红柳绿,施南生和田娘在前,身后跟着一群妈妈丫头。 “累了吧,走了也有两刻钟了,咱们去那边坐会。”施南生温和的对田娘说道。 “嗯,彩玉亭边有颗樱桃树,结了好些樱桃,前些天还没红,咱们去看看,兴许能吃了呢。”田娘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肚子日益长大,田娘也有些累了。如今也快到生产的日子了,她也不敢走太远,怕动产来不及回自己的房间。 “想吃那口,怎么不早说呢。回头我让人挑好的买,那里就非得等那树上的成熟呢。”施南生笑着拉着田娘的手,缓缓的朝亭子走去。 “那怎么能一样,树上刚摘的多新鲜啊。那外面卖的,都是头天晚上或是起早摘的,买的时候看着新鲜,其实都是喷了水的,早就没了最初的味道了。而且那棵树下,我还发现有两颗灯笼果,也接了果子的。”田娘嘟着嘴,有些不太高兴的把施南生呛了回去。 施南生也不介意,毕竟太医也说了,怀孕的女子情绪多变,要多顺着。不然心情不好,整日烦闷,那孩子生出来多半不会健康的。 夫人常常会驳回公爷的提议,后面的丫头婆子早习以为常了。公爷都不在意宠着,他们更是乐得讨田娘欢心,好多得国公爷的赏钱。 “是,只有你喜欢就行。只是这个也不用你来看,叫个丫头每天都过来看看也就是了。” “回国公爷,婢子们昨个还让小凤蝶过来看了。还还全红,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都红了。”黄鹂在一旁连忙答道。 “我也不是想吃,就是想看看。”田娘也有些好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园子后面有很多樱桃树,她偏偏就盼着这个树上的果子。 到了彩玉亭,丫头都秩序井然的铺坐垫,掏出茶具,放上田娘爱吃的细点等等。田娘拉着施南生看了那树上的果子,又仔细的看了树下的果子,樱桃基本都红了,丫头都已经开始摘了,准备回去好给她吃。 “好生坐会,你看看你一会蹲下,一会起身,小心头晕。”施南生有些紧张的看着田娘的动作。 田娘笑眯眯的坐了下来,常常出了一口气,然后一脸的祈求的看着施南生,“爷,咱们的孩子要是女孩,小名您就让我取吧,我要叫她樱桃,你说好不好。” 施南生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看看田娘的肚子,不由的笑了起来。 田娘有些奇怪,不知道哪句说的不对,“国公爷笑什么,是这个名字不好吗?” 施南生笑着笑着就变成大笑,笑够了才说道,“我想起了梅影妹子,就是定北郡王妃杜梅影,她不是生了三胞胎吗。陈瀚跟我抱怨,她给孩子起名,呵呵,一个叫常理,一个叫偶然,小女儿竟然叫意外。你和她可真是姐妹,看到樱桃就想叫樱桃。” 看着田娘有些懵懂的表情,施南生才想起,他还从没和她提起过梅影的事情。不用的收了笑声,然后笑着把从前和梅影相识的事情告诉了田娘,又把陈瀚和梅影的纠葛简单的说了说。 “看着迷糊跟个傻大姐似,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陈瀚那家伙,如今算是彻底认栽了。呵呵,想当年,那也是京城一霸,谁能想到被个冲喜小丫头给制服了。” 看着施南生爽朗的笑容,想起那些传闻,又听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孩子小名,她努力拼凑一下,一个爽利迷糊的女子形象就出来了。 “久闻定北郡王妃大名了,却不知道原来是爷的救命恩人兼义妹。您怎么不早说,虽然是在北疆生产,那作为娘家人,我也该早准备催产的物件和生子的贺礼送过去的啊。”田娘一脸笑意的说道。 施南生想起陈瀚来信中说的,不由忍不住又笑,“她不在乎这些,再说我只是知道她和拓跋琴跑了,却真是不知道她有了孩子。这些也是上个月接到陈瀚郡王的信才得知的,而且他们夫妻据说要去草原住几天。你就是送,恐怕也找不到人,那就是个野丫头啊。” “怎么没听人提起你有这样的义妹?”田娘摸了摸肚子,看了看早就散到亭子四周的丫头婆子,不由的问了句。 施南生顿了下,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不过这么大,”施南生比划了一下田娘的身高,“看着也就十岁不到的样子,瘦瘦的,带着狡诈的笑容……颜卿那个时候非常爱哭,我总是记得她小时候笑眯眯的样子,可惜她过了十岁后,我再没看到过。再次看到梅影,我就想要是有这样的妹妹,那日子岂不是多了很多乐趣。” 听施南生语声清淡的叙述另一个女子的爱恨情仇,田娘看着施南生温和的面容,知道他只是想有个那样的妹妹,并没有她想的那些事情。尤其看他一点都不忌讳的告诉她,从前的事情,她不由的心里胀满了喜悦。 “爷,能让您赞不绝口的一定不是个普通女子,妾身很想现在就能和她相识呢。”田娘捧着肚子说道。 “和颜卿一样任性,你可不要学她,有事不说,带着肚子就跑。呵呵,陈瀚那人也就该让她这样拾掇下,他从前的日子过得太混账了。”施南生笑着说道。 田娘幽幽的叹口气,“爷觉得杜妹妹做的不对吗,妾身倒是羡慕这样的真性情。女人一生本就苦,要是为了和其他女人争夺喜欢的男人,那可是苦上加苦,试想,这日子可怎么过得?” 施南生楞了下,这话好熟悉,分明是老道告诉他的,说她娘从前说过的话。虽然不尽相同,可是意思却是一样的。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只是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有丝丝,你可没说什么。如果我日后收了其他女人,你会像梅影那样做吗?”施南生盯着田娘问道。 田娘楞了下,自己怎么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看施南生盯着她,连忙笑道,“不过是感慨郡王妃几句罢了,和我什么相干。我那里有郡王妃的勇气,我还有孩子要养呢。”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你就守着孩子过了是不是?”施南生又盯着问了句。 他一直都觉得田娘对他总是若即若离的,这大半年相处,恭敬,贤惠都有,就是没有他最初想娶她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性格了。看她偶然露出会小爪子,只是还没等他摸到,就缩回去,又变成温顺的小猫咪了。 “世人都是这么过的,我自然也是这么过,有什么不对。难不成,我还能寻死觅活不让你收人吗,我不让你就不收吗?您能顾忌到我有孕,在我生产前,不让新人刺激我,我就对您感觉不尽了。日后,你要收人也好,娶二房也好,我都会好好的给您张罗的。”田娘淡淡的说着,脸色虽然淡,可心里却酸乎乎的。 “真是越说越离谱,我何时说要收人娶二房了。”施南生脸色有些沉,田娘的这话他也听明白了。 分明就是不在意他,想起这些日子,自己掏心抓肝的给她弄这个那个,这没良心的丫头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田娘觉得自己这样的表现应该是很大度,很贤良的,他怎么反对不高兴了呢。难道是觉得自己言不由衷,只说不练了。 她想了下,试着和施南生说道,“国公爷,您的意思是,这人选让我挑吗?” “胡说什么,没影子的事情。好了,坐了这么久,这石头凳子就是铺了垫子也到底凉。太阳也上来了,早点回去,免得一会晒得慌。”施南生觉得这话题彻底歪了,怎么从杜梅影就扯到他要收房了呢。 田娘这时候却没接他的话,只是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国公爷,我不敢站了,我肚子疼的厉害,好像要生了。” 施南生愣愣的看着田娘,半晌才抖着手,指着田娘,白着脸,“井嬷嬷,绿锦,你们快过来,夫人,她说要生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就围了过来,井妈妈匆匆的过来,扶起田娘,脸色就变了,“赶紧抬轿子,不,抬个软榻,让夫人躺着,快点,哎呀,这见红了。双燕,快回去让稳婆准备物件伺候着!” “这是要生了吗?不用软榻,那得多久,我来抱夫人回去,你们都快点跟上。”慌了会的施南生,可算听清了井妈妈的话,连忙上前。 “侯爷,不行,我太重了,您那里抱得动。我没事,能挺住的,这会疼的轻些了。”田娘连忙摆手阻止施南生。 开玩笑,她这体格子,至少有一百六七十斤呢,横着能有施南生两个宽了。他抱,别把她给摔了,那时候,她去那里说理去。 施南生看田娘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想歪了,叹口气,这也不是计较的时候,柔声的哄劝她,“田娘,我可是武将,你别怕,我抱着,比他们抬还稳着呢。听话,别耽误孩子出来见我们,乖啊。” “那就有劳国公爷您了,咱们这就快些回去。”井妈妈也急,这见红和破水还不一样,可是耽误不得,拖长了,对孩子大人都不好。 田娘也感觉到下边的变化,而且疼痛加剧,她不再反对,任由施南生抱起,飞速的往松涛院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日子跑医院,最大的感触,就是没病也会急出病来。医患关系,唉,只能说,有啥没有病,没啥别没钱。没钱还能想办法,有病排队白了头。 祝各位亲身体健康,提前祝各位七夕情人节快乐! 105 新生 产房安排在卧房的隔壁,婴孩的用品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床上的东西也是从前几天开始,就日日都铺好干净的床单,以备田娘随时动产。 “快点打开西厢的门,都手脚快点,夫人要生了!”施南生一脚踢开院门喊道。 施南生忍着心慌,快速的冲到产房里,小心的把田娘放到床上,“田娘,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一会稳婆就到了。我马上让人请岳母过来,你别怕啊。” 田娘点点头,忍着疼,咧嘴笑了笑。“侯爷,别叫我娘,她什么都不懂,胆子又小,等我生了再告诉她吧。” 她娘那个性,搞不好会禁食祈祷,最后她没事,她娘却饿倒下了。何况田娘真是不想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娘这一辈子,已经受过太多的惊吓了。 “都依你就是,稳婆怎么还没来?”施南生烦躁的朝身后问道。 “来了,来了,到院子门口了。”留在院子里的绿枫连声答道。 稳婆进来的时候,井妈妈等人才都气喘吁吁的赶了进来。 四个稳婆一溜的站在旁边,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罗婆子和陆婆子上前给田娘检查。 “到底怎么样了,夫人怎么都流血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施南生有些焦躁的说道。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噗通就跪倒了,那打头的婆子一边磕头一边说, “禀国公爷,夫人她这是刚动产,奴婢们早前给夫人摸过,孩子体位都是正常的,一定能顺产的。这流血,额,要生的时候,见红也是常事。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奴婢们才没急。” 茄花色大衫的罗婆子哆哆嗦嗦的回话,要知道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她可不想就这样送命。这几日给夫人检查,看国公爷面容温和,她还以为那些是谣传,可听刚刚的声音,跟冬天那冰碴子进肚子了一样,冻的人肠子转筋。 “妈妈们起来吧,爷他也是着急。”田娘连忙叫人扶起那两个婆子。她早就习惯了施南生的冰雕脸,冰窖声音了。 “嗯,起来吧,我就是问问,那夫人还得多久能生,要不要请王太医来,对,井嬷嬷,那个孙子虚呢,他跑哪里去了,怎么不过来给夫人诊脉?”施南生心不在焉的摆手让婆子起身,猛然朝井妈妈问道。 井妈妈正给田娘擦汗,连忙说道,“侯爷,孙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老婆子叫他进来就是。”孙子虚就是王太医的大徒弟。 看了施南生那一脸的慌张,满屋子里乱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那里还有平日里的威严,不由的有些好笑。可是想起是丝丝的一尸两命,她心里又慌了起来。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些的稳婆,田娘记得她姓越,平常叫她越嫂子。.那越嫂子看那两个婆子吓的不敢说话,连忙过来给田娘有监视了下,又让守在外面的丫头们准备白布热水等。 都安排完了,才转身对施南生说道,“国公爷,夫人虽说是第一胎,可是日常活动量大,所以这产门开的很快,也就这两个时辰左右了。奴婢们现在要开始准备帮夫人生产,还请国公爷移步,免得血腥冲撞了您。对夫人和孩子都不好。” 施南生眼睛一眯,上前拉着田娘的手,“我什么没见过,还怕那些,夫人你不要担心,我在这里陪你。” 满屋子的婆子都沉寂了,被施南生的话给震慑到了。那越嫂子看了眼田娘,这几天她就看出来,这个夫人不简单。偌大的国公府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无,如今又能让赫赫有名的国公为她犯忌讳。 田娘觉得肚子都不那么疼了,胸口漾满说不出的温暖。她轻轻的用手指描绘施南生的手掌,含着泪的眼睛,却带着笑看着施南生。 像是良久,其实不过是瞬间,她开口,柔柔的说道,“子恒,你去外面等我,我一定给你生个漂亮健康的娃娃。有你在外面,我就安心了。你在,诸恶退位,你是我郑云裳最好的守护天神。” “是啊,国公啊,知道你心疼夫人,您才更该出去,不然这事传出去,夫人就成了京城人的笑柄了。快出去吧,可别耽误夫人生孩子。”井嬷嬷也跟着劝道。 这府里没有通房妾侍都已经让田娘名满京城了,再添上国公为她闯血房,那田娘在公侯夫人圈子里就更难被接纳了。 “那你小心,难受就喊出来啊。我就在外面。”施南生手心里都是汗,声音都有些抖了。 这一瞬间,他想起他自己的娘,甚至想起了那丝丝和那个无缘的孩子。 “一定要保证夫人安全生产,回头我都重重有赏,没有如果。”施南生撂下这句话,又不管屋里人员众多,在田娘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下,“辛苦你了,丫头。”说完才转身拖着有些软的双腿出去。 “夫人,生产得些力气,你得把这些吃了,不然一会就没力气了。”绿锦端着一碗稳婆要的鸡汤面,一口一口的喂田娘吃。 吃了没几口,刚刚停止的阵痛又一波袭来,田娘的脸都皱的变了型,整个身子都蜷起来。 “娘,娘,我,我不成了。”田娘低低的叫着,眼泪瞬间弥漫了眼前的视线。这是什么疼啊,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啊。剜心挖骨不过如此吧,疼的昏沉沉的田娘,自己都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想起这些。 “夫人,你别乱动。你身子骨好,这产门开的快,生的也快。等让你使力的时候,你就往下使力。”两个稳婆把着田娘,耐心的安慰她。 田娘咬牙忍着,满头的汗和泪水,却是忍着一声不吭,井嬷嬷在一旁,不停的给她擦拭,眼圈也红了,“女人啊,都得遭这么一回罪,等生下一个就好了。” “不,不,我不会再生了,嬷嬷,我不行了,疼死我了。啊!”田娘疼的神智昏沉,满脸是泪的说道。 “头一个都是这样,下一个就好了。”井妈妈早先看田娘那肚子的形状,就觉得像女孩,后来又和稳婆的聊了聊,听那意思,十有**这一胎是个女孩。 她虽然看施南生对田娘那是真的很好,很宠爱。可是国公府如今最缺的继承人。要是田娘不能一举得男,就必须尽快怀上下一个,不然一旦施南生宠爱了其他女子,那田娘的地位就危险了。 田娘没力气想井妈妈的话,她已经疼到不知道疼了,只是努力按着稳婆的话,使劲,往下使劲,她想看看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使劲的最大了动力。 在田娘是一百年之久,在产婆那里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听,“哎呀,露头了,出来了,热水,剪刀…….” 没嫁人的丫头不适宜在产房里服侍,所以井妈妈和绿锦带着产婆在产房里。而黄鹂和绿枫则带着丫头婆子们,都不停的忙碌来回跑动送东西。 “会不会有危险,怎么她就叫了一声啊,你不是说女人生孩子都会哭号吗?”施南生在门外,皱着眉头不停的转圈子。 “头胎三天三夜生下来的都有,这不过小半个时辰,国公急什么。”一袭玉白色袍服的青年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发冠歪斜,额头冒汗的施南生说道。 “你刚刚还说我夫人生的能快,现在怎么又这么说。”施南生被他的话吓的猛地冲到他眼前,提起他那玉白的衣领。 “放开我,我这个可是我师妹亲手做的,你别给我弄脏了。我说的那是别人,又不是你夫人。她从前身体锻炼的好,这些日子又坚持散步,怎么能是那些娇弱的女人能比的,生的自然快些。”孙子虚吓了一跳,一边说,一边拂开施南生的手。 “回头赔你十件八件的,”施南生一脸的紧张,“早知道这样不如不生的好,这,可怎么办?”正当他转来转去的让人心烦的时候,里面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嚎哭声。 施南生被那哭声吓了一跳,脸色刷的就白了,“快随我进去,我夫人危险!” “唉,你别倒下,那是孩子的哭声,生完了,国公,里面一定是母子平安的啊。” 孙子虚吓了一跳,蹭的起身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施南生。他很奇怪,这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这时候,产婆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笑盈盈给施南生行礼,“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给您添了个千金,您看看这多漂亮,多标致。” “听听,这多块就生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夫人没事,她那身体,健壮着呢。您说,我师傅欠您人情,却把我压在这里,这都什么事啊。”孙子虚有些好笑的说道。 施南生那里有心理会他的贫嘴,只是呆呆的问着出来报喜的稳婆,“夫人呢,她可好?” “回国公爷的话,夫人安好,刚刚睡着。”抱着孩子的刚刚跪下的鲁婆子,脸色顿时萎靡了。 她本想讨个巧宗,讨施南生的欢心,没想到这位爷第一句问的不是孩子,却是大人。她本来是看国公对夫人好,觉得不会嫌弃是个女孩。现在看来这女孩到底不如男孩,得,这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听到田娘无事,施南生这时候才看向她怀里的襁褓,小心的接了过来,“我女儿?呵呵,哈哈,绿枫啊,打赏,给她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全府都月钱加倍,呵呵,这是我女儿啊,我施家有后了!” 鲁婆子本来还以为什么都不会有了呢,没想到能拿到这样丰厚的赏银,不由的眉开眼笑的,连声拜谢。她没起身就觉得眼前一花,再看,院里已经没了施南生的身影。 “夫人,先开花后结果,下一个一定是个小国公。”越嫂子一边给田娘收拾身底下的杂物,一边笑着凑趣。 她听出那些稳婆的意思,怕施南生对她生了女孩会失望。田娘虽然已经筋疲力尽的,累得睁不开眼睛,却依然开口,“让妈妈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井嬷嬷,重赏今天所有的人,贺大小姐出生之喜!” “夫人,你还好吧,辛苦了。”田娘话音没落,门帘飘起,施南生就抱着襁褓来到她床边,一脸的笑意。“你快看咱们的女儿,呵呵,她看着像个小粉团。我瞧着,和你一样漂亮。” 田娘勉强积聚了些力气,看着那个有着白嫩脸蛋的小粉团,一时间困的睁不开的眼睛也睁开了,抬不起的胳膊也伸了出去,抱着那个娇小的肉团子。 看着有着浓密黑发的小女儿,她满是汗意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多谢爷不嫌弃她是个女儿,她是在樱桃树下动产的,小名就叫樱桃吧,大名随您就是。” 施南生皱了下眉头,给田娘顺了下汗湿的头发,“这说的什么混话,我的女儿,我嫌弃什么。这可是我施家最尊贵的小主子,难道还有人敢不恭敬她不成?让爷发现,我废了他全家,给我女儿出气。” “呵呵,您也得记住今天的话,不然将来我和女儿可不依。”田娘把孩子递给一旁的稳婆说道。 田娘心里暖暖的,知道他这是哄她开心呢。放松下来后,她就再也睁不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106 何事      洗三,满月,人来客往,凡此种种,不一而述。只说这天,孩子满月,田娘终于可以洗澡,梳头,见外面的天日了。      满月的第二天,田娘又狠狠的搓洗了一遍,虽然昨天已经洗过,可她还是搓到红为止。看着虽然一再控制却还是比从前胖了一圈的身体,田娘叹了口气。      看着地上一堆衣服,又看着柜子里还挂着的从前的衣物,有些颓然的捏了捏自己肥肥的下巴,实在是太胖了。她东指西指,可算挑了套看着还顺眼的衣服。      “嬷嬷,您看看,总是让我吃吃吃,如今没一件衣服穿着顺眼的,如今我倒是可以和李师傅比比谁的肉多了。”一边让双燕帮着套衣服,一边和身边的井嬷嬷抱怨。      “不急,这才几天,你听嬷嬷的,保证再半个月,就让你比从前更漂亮。你从前身子到底是单薄了些,现在这样倒是看着康健呢。”井妈妈笑眯眯的看着白皙丰润的田娘。      黄鹂在一旁也笑着说了句,“要说您可没白吃,小姐健康又漂亮,谁看见不赞一句啊。”      “可不是,咱们小姐才满月就比那些两个月的孩子看着还大些呢。”荷叶一边给田娘挑首饰,一边笑着说道。      提起女儿,田娘眼睛就笑眯了。樱桃出生八斤四两,白嫩嫩的,大眼睛,双眼皮,特别爱笑。许是营养充足的缘故,出生第二天,拍奶嗝的时候,她的大脑袋就能往起挺挺,胳膊腿儿,也特有劲。      洗三的时候,给她洗澡,不哭不闹的,还能咧着没牙的嘴朝老族长夫人依依呀呀的叫。让那天来的施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说,自家的孩子有福气。看着樱桃,她还能多活几年。      昨天的满月宴,抱了出去,更是看见人就笑,尤其是走到安平王妃的那桌,樱桃更是笑得咯咯的,让安平王妃看着喜欢的不得了。      安平王妃忍不住抱起来端详了半晌, “瞧瞧,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咦,怎么我瞧着,这妮子长的像一个人,这眼睛,这嘴巴都像,施老夫人,您看是不是?”      “嗯,老身看她长的像子恒,你这么一说,倒是像她祖母了。唉,可怜的清源丫头,要是能活到现在,兴许早就抱上孙子了。”施老太太感叹的说了句。      “呵呵,今天这样好的日子,她们夫妻必然也是欢喜的。这孩子大名起了吗这样爱笑的孩子,必然是一世无忧的。”族长夫人金氏,连忙接过去话头岔开。      “国公爷说,叫红缨。咱们樱桃的大名就叫施红缨。”田娘笑着回道。      “白马顿红缨,梢球紫袖轻,国公爷必然是从这一句化来的,呵呵,这是她娘清源从前喜欢的句子。”安平王妃微微楞了下,说道。      田娘楞了下,还真是这么一句,可是施南生却没说这是他娘喜欢的句子。她还以为是因为她给起了小名樱桃的缘故呢。而且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婆母的闺名是叫清源的。      婆母这人,当年不过是状元夫人,何以会识得王侯夫人呢。而且,这一会功夫,安平王妃竟然提及,她那只见画像不见真人的婆母两次了。      昨天到现在,她还没机会和施南生单独相处,还没来得及和施南生说这个事情。      门口传来的骚动,把田娘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她抬头看向门口,就看着施南生抱着女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樱桃都醒了,你还收拾好啊,呵呵,闺女找你呢。”      田娘看着那男人熟练的抱着婴孩走过来,心里暖暖的,嘴角自然的翘了起来,忘了刚刚的疑虑。那些都是从前的和自己不相干的,最关键的事情是过好现在的日子。      “这么快就醒了,越嫂子呢,怎么是您抱着过来的?”田娘起身迎上去笑着问道。      “夫人,我在这里呢,这是国公爷刚刚从外面带给您的。”门口匆匆走进来个干净利索的年轻妇人。      这个二十多岁,眉眼干净的女子,就是给田娘接生的那个稳婆越氏。      越氏不止会接生,对小孩的教养也懂得很多,因为出身没落的郑王府,她又懂得宫里和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田娘看她做事条理分明,不卑不亢的,就动了心思。      越氏从前是如今已经没落的郑王府的丫头,三两银子就卖给一个农户。只可惜,好日子没多久,她丈夫就一场病没了,因为没有孩子为夫家不容被赶了出来。幸好她有家传的接生手艺,才勉强维持了日常生活。      田娘派人仔细调查了越氏,觉得和她说的都相符,就把她留了下来,如今是和连翘一起带走两个乳娘,几个丫头婆子服侍樱桃。      为女弱,为母则强,她如今的心态和生产前都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女孩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本就不易,她不想让女儿像她一样,因为不懂,纵然重生也是如履薄冰的生活。      她从小就要给她网罗合适的教养嬷嬷和管事妈妈丫头等,日后要全面的培养她,不止是懂得琴棋书画,更要懂得如何识人,如何生活,如何面对危机。      “小樱桃,来娘抱抱。”田娘报过来女儿,看着女儿娇嫩嫩的样子,大眼睛乌溜溜的到处乱转,不由的笑了起来。      夫妻两人逗弄了女儿一会,孩子小,瞌睡多,这一会的功夫,小樱桃就有些困了。她习惯睡前吃奶,如今不给吃,自然是左找右找的,找不到,嘴就有些撇了,要哭。      “乖女儿,乖樱桃,不哭,你是不是饿了啊,田娘,你看她。”施南生牵着樱桃的小手,有些紧张的说道。      田娘一看,的确是,看那架势,马上就要哭了,她连忙喊道 “越嫂子,李妈呢,让她给樱桃喂奶吧,她好像困了。看着点,别让她乳娘吃太油腻了,这女孩太胖了也不好。”      “是,夫人,如今已经吃些青菜了,不总是肉啊,蹄髈什么的。您放心,小姐这样是正常的,大些自然就瘦了。”越氏笑着,拉了把,早就候着旁边的乳娘说道。      那乳娘李妈妈连忙上前,抱起樱桃。田娘看着胳膊跟莲藕似的女儿,闻到奶香,脑袋猴急的往乳娘的胸口上贴,不由的笑了,这孩子,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等越氏等人带着乳娘到隔壁樱桃的房间喂奶,田娘才想起刚刚说的那个食盒。她看着那食盒,闻着香甜的肉香,田娘咽了口唾液。自从有了女儿,她的胃口变化很大,很喜欢这些香香的食物。      “双燕,给你夫人打开,摆出来,忙了这一会了,她一定饿了。”施南生在一旁笑着安排。      双燕偷着笑着,和黄鹂一起麻利的打开食盒,取出四色颜色各异的盘子放到圆桌上。早就有人安排的碗箸等物,甚至还放上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      “如今还不到午时呢,这是吃的什么时候的饭,我不饿,还是到了午间再说吧。”田娘忍着美食的诱惑,她一边说,一边猜这些菜都是什么做的。      又想起自己好久没动手做菜了,是不是都忘记了,改日还得抽空捡起来。要是都忘了,将来拿啥教女儿。      “这可是好再来酒家的新品,说是梅影那边的人带回来的菜谱呢,你尝尝,这个葡萄酒烧牛肉,我吃过一次,很不错的。还有这个羊肉,更是鲜美,滋补的。”施南生笑嘻嘻的看着田娘说道。      田娘嗔道,“爷,您就饶了我吧,看我现在都肥成什么样了,还吃啊。”   “呵呵,那里胖,我觉得这样挺好,摸着手感也好,女人还是要丰满些好。瘦骨嶙峋的,摸着咯得慌。”      “国公爷,您这都说些什么,大白天的,怎么连摸的词都出来了,让人听得算什么。”田娘脸刷的就红了,水汪汪的杏眼宜喜宜嗔的瞪了施南生一眼。      “呵呵,怕什么,你看看,那里还有人,你的丫头都是识趣的,早跑得没影了。”施南生被田娘那一眼,撩拨的身体酥酥的。      要知道,从田娘身子到了六个月开始,他就吃素了。虽然有时候,田娘也会用其他的 方法帮他纾解,可到底他心疼她怀孩子辛苦,很少让她动手。      如今一个丰满的大鲜桃子摆在嘴边,就算不能吃,难道还不能啃两口啊。施南生一边想着,一边就啃了过去。鲜桃子,被他突然袭击,搞得不知所措。等清醒的时候,已经被差点扒了皮,脱了毛。      “爷,别闹了,人都在门边,听见算什么啊。”田娘娇娇的在施南生怀里喘息。      施南生也没想把她怎么的,毕竟日子还短,这个孙子虚那个家伙早就告诉他了。只是睡了一个月书房的他,闻到肉香,有些控制不住。      施南生搂着田娘,在她耳边哈气,“我今晚就搬进来住,凭什么你睡卧房,非得让我睡书房。岳母都回家了,你就依了我。我又不是禽兽,难道还能把你怎么样啊。”      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早早的把岳母大人接到府里陪伴田娘。自从岳母进府,他就直接睡进书房了。张氏是严格按照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来约束施南生两口子的。      田娘被他撩拨的脸红心热,也知道这一个月,他孤枕薄衾,据说都没多看过其他丫头一眼。“爷是一家之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可怜两个人正蜜里调油着呢,就被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打断。施南生早就起身,田娘也迅速的整理好衣物。不一会,门口传来井妈妈若带惊慌的声音。      “国公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施南生微微的吸口气,沉声说道,“让人先迎着,我和夫人马上就到。”       ☆、107 行前      “爷,昨天不是刚刚给孩子赐了满月礼了吗,怎么今天又来?”田娘一边喊人进来服侍她按品大妆,一边觉得有些奇怪,问向施南生。      “别慌,不是好消息也不会是坏消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可能是调我出京的旨意。”施南生微蹙眉头,他多少知道些,毕竟老道和王彻都给他提过醒了。      田娘也没追问,这种时候,这个男人还能想着安慰她,就已经很不错了。她不会那么不识大体,喋喋不休的追问,毕竟马上就知道那位多疑的皇上是什么意思了。      “永国公夫妇接旨!”一个身穿紫红服饰的高瘦太监拖着公鸭嗓唱到。   看施南生携着田娘撩衣跪倒在香案前,那个看不出年龄的太监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此!”      “代太子去南疆巡视,督促各部和平相处?”田娘跪在地上,听着那公鸭嗓的太监宣读圣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违和感。      “你先回去照顾女儿,我送这位公公出去。”施南生对田娘说道。   “爷您去忙,妾身省得。”田娘恬淡的笑了笑。      前世她活了二十年,却是连圣旨什么样子,太监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如今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接了三四次圣旨了。从最初的慌乱到如今的淡定,是一个女孩到女人的成长历程。      等施南生打发了宫里的太监回来的时候,田娘已经脱去了诰命服饰,换上了家居的薄纱衣衫。      中厅四角放着冰盆,空气里散发着丝丝的凉意。这凉意让从骄阳烈日下走过的施南生,冲去了一身的焦躁烦闷。      施南生见田娘头发随意的挽起,只用跟银簪簪住。手里拿着绣花撑子,却没拿绣花针,紧蹙着秀气的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鹂眼尖,第一个看到施南生站在门口,连忙上前行礼,“夫人,国公爷回来了。婢子给国公爷请安。夫人,这正等着您回来用午膳呢。”      田娘被黄鹂的清脆的声音惊起,回头看到施南生,就笑着起身迎上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刚刚亲手做了两个小菜,一会您尝尝给提提意见。绿枫,你和桐儿服侍爷先去换衣服,回头就可以用餐了。”她笑着上前亲手接过施南生手里的国公朝冠。      “你身子还需,做什么弄那些个,这大热的天,要是中暑了怎么办?”施南生笑着责怪道。      “樱桃也不醒,我实在是没事做,想看看自己手艺退步了没有。”田娘看他不走,就顺手给他解开了朝服的外挂。      她其实是担心,不知道这道旨意对施家到底算什么。如今她很珍惜这一世的生命,不止是母亲弟弟,如今她又有了血脉相连的女儿。      看施南生去了很久,也没回来。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去小厨房打点食材。这些年,只有她烦,就做菜做点心来平复心情。      施南生心里知道她是担心,好几次,她都是这样,有事想不明白,就不停的做菜, “来,我看看可烫着没有,你啊,那么些人养着都是做什么的,还让你动手。”施南生顺着田娘的动作,拉住了她的手。      他仔细的看了下田娘那终于白嫩没了茧子的手,没有什么烫伤,又看她脸色白皙粉嫩,只是头发上还有些烧木柴的烟味,可见爱干净的她,连洗头发都没了心情了。      “嗯,爷去换了衣服,我等您吃饭。”田娘皱眉。      她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这人越来越不顾及场合了。自己都急成这样,他还有闲心撩拨她。      施南生看她那小样,不由的叹口气,朝黄鹂等人一挥手,“你们退下,我和夫人有话说。”      等丫头婆子都出去了,施南生揽住田娘,亲了下她嫩嫩的面颊,“抱歉,田娘,这个事情我早就听说些,只是那个时候你临产,我不想让你忧心。本想着这几天看看情形,再和你说。谁知道今上会这么急,我原以为怎么也得等孩子大些时候。”      田娘依着他的身子,“多谢侯爷为我着想,我刚刚也想了这事的前因后果。虽然我不懂朝政,也知道这样的调派对您和咱们家兴许的好事。”      一边做菜,她一边仔细的组织自己知道的零碎信息。拼凑出这个事的来源,只是有些不确定。      皇上本就多疑,又出了亲生儿子逼宫的事情,他如今恐怕谁也信不着了。虽然康王一言不多说,一步不多行,但他还是怕康王和施南生联手,提前要了他的老命。      施南生手里虽然没有兵权,却可以一呼百诺,而且和醇郡王,忠义侯等武将世家都交好。照这段日子皇上的行为,按皇上的性格,早就该抄了他们家,以绝后患。      如今的问题是,什么原因让皇上放了施南生一马?      施南生放开田娘,微微的叹口气“那位秉性多疑,我带人进城的时候,就担心会有这样的一天。还好,我给你的那个盒子里,南疆我还有些产业,足够咱们一家子生活了。”      田娘点头,想起昨天的安平王妃的话,不由的问了句,“爷,昨个安平王妃说,樱桃长的像她祖母。她从前和婆母相识吗?”      施南生微怔了下,“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那时候我还小,娘的长相我都模糊了,我看到的那个画像上的我娘只是背影。不过据说她们年少的时候都是认识的,只是我娘从没提起过。”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皇上一心杀他,其实是因为他父亲吧。敢和皇上抢女人,他爹还真是个汉子。      听道长的意思是,皇上曾经答应她娘,会善待他们父子兄妹。所以他很矛盾的给她升官,又拼命的找他毛病,以期杀了他,绝了父亲的血脉。      “嗯,我就是觉得奇怪,她的语气有些怪。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婆母的长相。那个爷,咱们先吃饭,然后再商量什么时候启程,都带谁去。”田娘撇了下嘴,为施南生不值当。多年厮杀,忠心侍主,换来的永远是猜疑。      施南生点点头,“不急,有一个月的时间收拾,圣旨上不是说了,年底前到任就行。”      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起早逝的父母,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任由田娘帮他换衣服。      田娘忽然想起一事,“侯爷,咱们走,那我娘他们和二叔他们怎么办?”      施南生自己扣上淡紫色薄纱长袍的扣子,“岳母那里,你还得回家去和老人家,柏哥商量。至于二叔那里,他们那里肯离开京城这样繁华之地。”      “嗯,回头我回家去一趟。对了,二弟妹要生了,我想着备礼物,您看照多少银子备?”田娘一边随着施南生往外面走,一边问道。      她想起昨个孟氏来贺女儿满月,她那肚子不小,可人却是消瘦的很,一脸的憔悴。自从她家在太子倒台后,被罢免了官职,她就被婆婆嫌弃了。听说柳氏这几个月,给她房里塞了好几个美貌的通房。      “孟家倒了,想必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我那婶娘可不是个良善的。你看着办吧,这些事情你做主就是。”施南生说道。      田娘嘴里的孟氏,此时正挺着大肚子,立在柳氏的身后,服侍她吃午餐。因为肚子太大,她要顾忌些,就没看清柳氏指的那盘菜。      “你说说你还能干些什么,我明明是想吃那鲜蘑,你却给我夹得土豆,不知道我不能吃那个吗”一身宝蓝绢丝绣粉蝶的柳氏,抬起描绘精致的脸,一脸厌弃的表情对孟氏骂道。      “儿媳知错,您不要生气,儿媳重给你取就是。”孟氏含着眼泪怯怯的说道。      “哎呦,我怎么了你,就这么泪汪汪的,你这是诚心让我吃不下去饭,行了,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瞧见,又说我苛待媳妇了。”柳氏回头看到孟氏的眼睛,气的啪的摔了筷子。      “母亲您别生气,都是媳妇的错。”孟氏一哆嗦,连忙艰难的跪了下去。      “别在我眼前哭啼啼的,好像我怎么你了,想跪那边去,看着你就心烦。”柳氏顺手推了孟氏一下,厌烦的说到。      “娘,嫂子都快生了,您这又是做什么”三爷施南雨从外面进来看到,就皱着眉头问道。   “你怎么说话呢,你媳妇天天说身子不舒服,不能过来服侍,那只好你嫂子代劳。难不成我有两个媳妇,却跟没媳妇一样吗,就不能享享儿媳妇的福吗。”柳氏抱怨道。      “行了,您让嫂子回去休息吧,我让巧儿过来服侍你就是。”施南雨冷淡的说道。      他娘如今不知道要怎么样,整天就以折腾这两个媳妇为荣。如今对巧儿还好些了,可是看孟氏,他实在不忍心。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孟氏一脸惨白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连忙上前问道,“嫂子,你怎么了?”又朝站在旁边的丫头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啊,二奶奶不舒服,怎么还不赶紧扶她起来?”      “啊,老夫人,二奶奶她晕过去了,她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了!”服侍孟氏的小丫头,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惊恐的大声喊叫着。    ☆、薄命   等田娘知道孟氏跌倒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天田娘正和越嫂及乳娘李妈妈等人,围着樱桃大小姐说笑。大红棉垫上的小婴儿,因为吃饱了,正张着大大的杏眼,骨碌碌的四处张望,看谁都无意识的咧嘴笑。胖的跟藕节似的胳膊腿,不停的挥舞踢踏。      “哎呦,她又朝我笑了。夫人,咱们小姐,比那些两三个月的孩子看着还精灵呢。”连翘一脸惊奇的说到。      “她那里是看你,她看谁不笑啊。”田娘笑着说道。      看着白胖粉嫩的女儿,比那年画娃娃还漂亮几分。握着樱桃嫩乎乎的小手,听她依依呀呀的,田娘心里软成了一汪水一样。      “不是,她刚刚是和我笑,您看,又笑了,又笑了。我娘说,小孩朝你笑是今天运气好,说不定我今天能捡到宝啊。”连翘瞪着大眼睛,一脸郑重的说道。      “大小姐,你看看你的管事姐姐啊,就是个财迷。依我说,你和双燕去说正好,她正在账房里数银子呢。”黄鹂笑嘻嘻的凑趣道。      她们主仆这里正逗弄小女娃开心呢,绿锦从外面进来说,那边府里的三奶奶来了,要见田娘。      等田娘到了中厅,一身半旧柳绿色纱裙的巧儿早就候在那里了。      “大嫂,您救救二嫂子吧,她快撑不住了。”柳巧儿看田娘进来,还没等田娘说话,就哭着给田娘跪下来。      田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又叫双燕她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起三奶奶。”      一顿忙乱后,田娘陪着巧儿做了下来,她微笑着说道,“弟妹,有什么话就说,都是自家人,怎么这样客气起来了。”      巧儿看着田娘身穿大红色薄纱抽花,袖口和领口都是镶嵌同色的锦缎的宫装。乌油油的牡丹花发髻上插着一支九尾衔南珠的大凤钗,手上戴着油汪汪的水头极好的白玉镯。恬静安详的坐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女子。      她从前不过是个厨娘,因缘际会摇身一变却成了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自己和孟氏虽不是大家出身,却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如今却都沦落到如斯境地。      “嫂子容我细说,这些也是我听说的,那天我刚巧吹了风头疼,……”巧儿简单的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下,“可怜二嫂如今还昏迷着呢,根本不知道哥儿没保住,唉,听说白胖胖的,长的和二伯一样,可惜了。”巧儿坐在田娘的下首,说着说着就掉了泪。      “弟妹,你说的这可是真的?”田娘愣住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半晌才咽下,放下茶杯,她拿帕子擦了嘴,才接着问道,“这不可能啊,前几日我派人送东西去的时候,不是说还很好吗,我还想着这几天就该生了,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巧儿柔和的面容浮起愤然的神色,抬起头,泪水盈盈的,凄然说道,“嫂子也知道我们府里那位,作为媳妇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知道您一向怜老惜贫,对二嫂和我一向都关爱有加。我自己如何进门我心里清楚,在世人眼里我是低贱的,可您和二嫂都从没瞧不起我,……二嫂从前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实在是没法了,求您救救二嫂吧,她实在太可怜了。”      田娘虽然和孟氏没多少来往,可是听完柳巧的话,还是气的直哆嗦,那二老夫人,实在是欺人太甚。看巧儿的神情不似作伪,看来柳氏是铁了心,不打算诊治孟氏了。只等孟氏没了,再给施南云娶个好家世的填房。      “二爷怎么说,我记得他和孟氏的感情还不错啊?”田娘忍着怒气问道。      “不是我这个弟媳妇说二伯的闲话,二伯如今也闹得太不堪了。自从上次和公公被放了出来,他就没拿过书本。整日也不出去,就是和房里的丫头媳妇饮酒作乐。三爷去说了他几次,他不听,反而骂三爷是个孬种,见风使舵,把三爷撵了出来。二嫂的事情出了,他就去了一次,问都没问,看了眼就走了。”巧儿撇嘴不屑的说道。      田娘听完半晌无语,她这一个月几乎都是静养,施南生早就下了令,纵然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许说到夫人面前去。要是谁敢违规,就撵出去永世不得进永国公府。所以关于柳家,关于孟家,关于二老爷府的事情,田娘一无所知。      “弟妹来,想让我做什么?”田娘缓慢的问道。      这个事情她不能撒手不管,让人说闲话。如今的这种时刻,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两房的生分,让人有隙可乘。      关键她也见不得那二老夫人欺负同为媳妇的孟氏,想起孟氏的现在,就像自己的前生一样。让人像扔抹布一样,成了弃子。      巧儿原来还以为需要费些唇舌,“请大嫂给找个好些的太医,外面街上的医馆都不肯出面诊治她了。一是那位不让,二是二嫂她一直都是昏迷,那些人不知道如何医治。”      田娘想了想,“弟妹,我现在让人给二弟妹准备些常用的药材和补品,回头我让人拿国公爷的帖子去请太医去你们府。唉,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女人嫁人就是赌命啊。”      巧儿一脸喜色,“我先替二嫂谢谢大嫂,等她好了,再亲自给您磕头。”      田娘微微的笑了笑,看着比从前更消瘦的巧儿,忽然问了句,“谁给你出主意找我,而不是找国公爷?”      巧儿虽然和孟氏亲厚,可是她那性格和脾气不像是能为他人出头的。而且自丝丝没了后,二叔和二房的那几位大小爷们,都没再好意思上门来找施南生喝酒聊天,像从前那样。      巧儿楞了楞,然后苦涩的笑了下,“大嫂真聪明,连这个也猜出来了。刚刚我没说实话,其实是三爷让我来了的。他不好意思找国公,他说他们兄弟父子做错了事,却不该让二嫂承担。”      她对二房的几个少爷都不熟,尤其是那个庶出的四爷施南风,她好像就只见过一次,其他时候他都跟空气一样,藏在了角落里。      对施南雨这个堂小叔,田娘的印象就是个阳光灿烂的少年,和尹承宗差不多。只是倒听施南生提起过几次,好像还挺喜欢这个堂弟。      “三弟说的是,三弟是个有担当的人,弟妹要珍惜才是。”      巧儿咬着嘴唇,“珍惜?嫂子,如今我房里有三个通房呢,他虽然只收了一个,可我现在的身子根本就服侍不了他了,呵呵,我怎么珍惜啊。我也不比二嫂强什么,不过是能熬一天就熬一天罢了。”      田娘这回真说不出话了,巧儿自那次差点丧命后,本来落胎就伤了身子,不要说怀孩子,就是夫妻生活她也承受不了了。还得说施南雨是个重情的,从没说过什么,总是想法子给她请医延药,只是却如水入沙地,一点效果都没有。      两个人沉默的功夫,绿锦端着一大盘子的药材进来,“夫人,你要的都在这里了,看看还缺什么不?”      等巧儿走了,田娘也没了逗孩子的心思了。想起她进门的时候的那个伶俐漂亮的女子,如今却因被婆婆虐待而命悬一线,不由的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长辈在府里。      又想起刚刚巧儿最后的那句话,“嫂子,弟妹冒昧说一句,与其被动的等新人进门,不如让自己亲信的人拢住国公。”      妾侍的问题,是她心里的刺,她实在不想提。又想起昨个回娘家,和母亲商量去云南的时候,母亲也提起这个事情,她更加烦躁。      这个妾的问题,直到田娘带着女儿来到了四季如春的大理,也还是蒙着面纱,没个结果。施南生从没流露过纳妾的意思,她也就装迷糊伴痴呆。      年底的云南大理永国公府里,后院的一间明亮的房间里,传出阵阵的孩子是笑声和女人的说话声。      “夫人,听京里来人说,二爷如今定了窦家的楠小姐,就等着二爷出了服就进门了。”双燕一边拔了算盘,一边无意识的说道。      “那窦二小姐可不是省事的,我记得从前就听说过,在家里把姨娘庶女姐妹都治的服服帖帖的。比她那个嫁给风流才子王云天的姐姐可厉害多了,不过她好像才十五岁吧,怎么就给二爷做了填房了啊。”连翘接了句。      连翘也是大姑娘了,自从绿枫前些日子嫁给了杜宇后,她就升了一等。如今和越嫂共同负责樱桃大小姐的饮食住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婶娘日后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日子总算是不再寂寞了。”田娘微微叹口气,有些愤然的说了句。      七月里,纵然是施南生亲自去请了王老太医,也没救回孟氏的命。一个娇花一样的女子,就被这样生生的耗死了。      孟家因为掺和了太子逼宫,早就全家被贬到外地去了。可怜孟氏,直到死,也没见到一个家人。要不是田娘后来出面,柳氏甚至都不想让她进施家祖坟。      田娘那个时候,更是深切的体会到,有个强大的娘家,对出嫁的女儿有多重要。她越发的感到自家的弟弟对她的好,那是从心底的好,一点杂念都没有的好。      昌柏为了她,为了给她个强大的娘家后盾,为了更快的往上走,终于决定留在京城,进了太子府邸做了太子的身边的书记官。      她激烈的反对,可是昌柏却说,“大姐,我不止是为你,也是为娘,更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将来的子女能有安稳的生活,你就让我自己做一回主吧。这些都是我思虑了很久的事情,也和姐夫商议过了的。”      田娘终于没拗过他,因为施南生说,“你不能总把她护在你的翅膀底下,他总是要独立生存的。如果他是雄鹰,你就该让他飞上天空,他是猎豹,你就该放他到狂放的草原上去。”      还好,昌柏并没有答应陈家六小姐秀丽的婚事,他说,“这个我听大姐的,我要像姐夫一样。不管她出身如何,家世如何,找个自己喜爱的女子,也生个像樱桃一样的女儿。就为了这个,我也要先积累本事,不然我拿什么去娶喜欢的女子。”      看着昌柏眨着狭长的凤眼,清贵白皙的容颜上,带着挪揄的笑容,让田娘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她无法否认施南生的确表现的是很喜爱她的样子,只是她不知道,施南生内心里是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的影子。      “这是说什么,这么热闹?哎呦,我的小樱桃公主啊,呵呵,想爹爹没有啊?”      低沉浑厚的男低音传到田娘耳朵里,她抬头看快步走过来的那人,一边朝她笑着,一边捞起满炕翻滚的女儿。      “瞧您,她这么薅头发,您也不管,就由着她,惯得她得谁薅谁头发。”田娘嗔怪的过去拉开正使劲抓施南生头发的樱桃。      屋里的丫头见是男主人回来,都有志一同的退到外边去,谁不知道自家主子最喜欢小夫妻独处啊。      “那么多,能薅去几根,由她吧。不过你的可不行,都薅没了,就梳不了好看的发髻了。”施南生看着眼前娉婷娇俏丰润的小妻子,不由的吐了下舌头。      “您怎么这么多歪理啊。”田娘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自家的男人。      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神,温柔的和女儿喃喃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田娘不由的笑了,的确像大舅母说的,喜欢孩子的男人内心一定都是柔软的。这男人,看着冰冰硬硬的,可现在回到家里,越发的跟个孩子差不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拿到检查结果,终于放下悬了多日的心。良性,那个瞬间,我真的觉得是不是我每日的祈祷起了效果。一通通报“喜”电话打出去,看着小姐姐焦虑多日,故作欢乐多日,今天才终于可以哭出来的姐姐,她的眼泪却让我终于放下心。 能哭也是好事,我再也不会嫌她?嗦,再也不会嫌她无事生非。真好,我真庆幸,我有个小心眼要强的傻姐,能听到她的?嗦也是好的,我希望当我老了,掉了牙,白了发,还能听到她的?嗦。 我再也不要烦姐姐们的?嗦,哥哥的唠叨。他们的?嗦和唠叨是世上最美丽的音乐啊,是我这一生最珍贵的拥有。 能治就好,只要能治,我就什么都不怕。姐姐,你怕什么,便是这世间的人都舍弃你,你还有我,有你的兄弟姐妹。钱是王八蛋,花了再赚就是。 亲们,忽视上面的那段吧,我只是想让自己记住这一天。 十二点虽然过了,我还是要祝福大家,祝福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有情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相亲不分离。 ☆、109 变天      施南生抱着女儿,时不时的还把樱桃往上举一下,逗得樱桃咯咯直笑,高兴的不时的挥舞着小拳头,啊啊的叫。      田娘一脸幽怨的和施南生说,“您又这么着,我倒是不怕您摔了她。可是您不知道,白天里,没人能这么举高她,她那个闹腾啊。”      “明个找个力气大些的婆子进来,不就有人能举高她了。”施南生不以为然的说了句。      “您真是,她可是女孩家,这么野气,长大可怎么好?”田娘蹙起眉头,不赞同的说道。      看着小妻子似蹙非蹙的表情,施南生只好把女儿搂到怀里,“好好,我不举高她了,咱闺女长大一准和她娘一样,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樱桃被这么一收,不能疯了,不满的在施南生怀里扭来扭去,气的直哼哼。      “您看看,这就不高兴了。您可别再让她疯闹,她白天都没怎么睡,也到了睡觉的时候了,再玩,晚上会夜惊的。”田娘拉住施南生要举高的胳膊说道。      樱桃缩在施南生怀里,眨着大眼睛,生怕田娘不让她爹抱她的样子,女儿这种依赖的表情,让施南生更是心情舒畅。      “我闺女就是不会说,心里明白呢,对吧,还是爹爹最喜欢闺女了。”施南生看着小女娃笑着说道。      田娘看她那样子,也无法说什么。这闺女半岁了,不知道是因为生的时候就比其他的孩子大些,还是怎么的,总之这位小姐的各种行为都算超前些。      只要吃饱睡好,不管是在那里,都是看人先笑,然后挥舞着藕节一样的胳膊和你打招呼。田娘每天不管多忙多累,只要看到她那笑眯眯的月牙眼,就啥都忘了。      老人都说三翻,六坐,七爬,可是樱桃不到三个月就已经翻滚自如,如今六个半月,不止坐的很稳,已经能慢慢的爬动了。每天几个人都眼睛不错的看着,饶是这样,她也已经掉到地上一次了。      在六七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能掉到地上,可见她的行为是多么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倒霉的李妈妈和越嫂等人都被施南生给罚了月钱,当然事后田娘又找了机会给了奖赏,毕竟她们也不是有意的。那闺女可是在田娘眼皮底下,嗖的一爬,爬地上去的。      这位不止是喜欢薅头发,还喜欢用她那流着哈喇子的小嘴去亲人。五个月开始长牙,如今已经上下各出一对小白牙。最新的爱好是不分地点,不分人选,喜欢趁人不注意就给留几个深可见血的牙印。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咬我的脸,今天你莫伯伯还说,我这脖子一定是你娘咬的呢。你如今又在我脸上挂彩,明天你爹可就没脸见人了啊。”施南生捂着脸,呲着牙,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咯咯笑个不停的女娃。      田娘连忙上前把女儿从施南生胳膊上拉了过来,指着小娃的鼻子气恼的训道,“不许咬人,说你多少次了,还是这么着。这一天,你说你咬了多少人了,你是属狗的啊你,真是。”      田娘又张罗让人送伤药给施南生上药,又按着樱桃不让她到处乱爬。      看樱桃瞪着大眼睛,被田娘呵斥的撇嘴要哭,“哎呀,我没事,我问过孙子虚了,他说这是要出牙。小孩牙床痒,需要磨牙。你说她做什么,她也听不懂,看你把她吓的。”施南生连忙上前说道。      “小也得告诉,不能依着她。您看看,您先别替她抱屈了,还是想法子处理您脸上那四个牙印吧。”田娘冷着脸说道。      闺女虽然小,可这么下去,非得宠惯成一个飞扬跋扈的女霸王不可。管教闺女,他这个爹眼看着是指不上了。      这孩子,都是挑人欺负。比如咬人,她从来不咬田娘,专门咬惯着她的人,比如施南生。昨天是在他胸口,脖子上各留了血淋淋的记号,今天又在他脸上挂了招牌,他却也舍不得大声呵斥句。      “这还上什么药,”施南生推开田娘递给他的药膏,笑道,“几天就好了,只是可能你要替你女儿背黑锅了。”      田娘有些气恼,“都是您宠她,您看我都什么名声了啊。”      看施南生脸上那四个牙印,想来她这个悍妇的名头很快就会响彻大理的天空了。好在大理民风开放,要是在京城,搞不好族里长辈就该请她喝茶了。      前几天莫府夫人林绣娘,还问她,到底施国公怎么惹着她了,手上给咬成那样。一边说一边还暧昧的眨着眼睛,又告诉她,如今很多人都知道她厉害,时常就给号称煞神的施国公挂彩。      “行了,没事,不就是咬一下吗,你可别再打她。”然后朝外面喊道,“李妈,大小姐困了,带她下去歇着吧。”      施南生看樱桃耷拉着脑袋,怯生生的看着他,不由的又心疼的抱起她。生怕自己这位娘子,又像昨天那样,给闯祸的闺女小屁股喂巴掌。      “瞧您,昨个她那不是咬着不撒嘴吗,不然我能打她吗?”田娘看他那护犊子的样子,一阵无力,这人到底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她那里舍得打自己的宝贝闺女,那可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只是这小丫头实在是太能咬人了,不见血都不撒嘴。昨天她死死的咬着施南生的脖子不松口,她才啪了她屁股一下的。      看怀里的小丫头已经闭上了眼睛,施南生就把她递给刚刚叫进来的乳娘。      “我叫人服侍您洗漱吧,我去看看樱桃就回来。”田娘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她习惯了每日都要去她房间看看,才能放心的睡觉。      等田娘回来的时候,施南生已经捧着本书看了半晌了。      “那么多人看着,你还不放心什么,外面冷,快进来。”看着小妻子进来,施南生笑着拉开被子,示意田娘赶紧上去。      田娘上床后,嗅了嗅,看着施南生神情愉悦,眼睛明亮,不由笑着问道,“爷这是和谁喝酒去了,什么事啊,看着很高兴的样子?”洗漱后的施南生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酒气。      “嗯,今天下午我去府衙找莫城主,刚好听说他得了个美妾,几个人正撺掇他请客。刚好我赶上了,就一起去了他家。把他藏了十几年的金陵美酒都给开了封,呵呵,味道很纯正啊。”      田娘听到美妾,不由的侧头看了施南生一眼。成亲也一年多了,这人一丝的变化都没有,还是那副清瘦的书生相。大理的女子一向热情奔放,不知道有没有赶着往上贴的。      “想必那美妾还出来给您斟酒了吧,莫城主也一定给您推荐了很多美人,不知道国公爷可有喜欢的绝色?”田娘抿嘴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施南生。      施南生笑了下,这小丫头,一直都这么试探他。通房妾侍,她好像很在意,又好像很不在意,不过今天一句美妾,一定是踩了她的小猫尾巴了。      要说没有三妻四妾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也是男人有身份的一种象征。他从前也很不赞同父亲的做法,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可是这一年来,明里暗里给他塞女人的也不少,只是他都找不到感觉,看那些女人,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看到田娘那种温和有距离的表情。他喜欢现在的田娘,不想让她不高兴。看着身上这件田娘亲手做的亵衣,他心里暖洋洋的。      那些女人怎么能比得上田娘,他的夫人,那真是琴棋书画皆通,女红厨艺皆懂。就是床上,那也是个妙人。想到这里,她不由的看向田娘。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袭大红寝衣的小妻子,正讥笑的看着他。不过他忽视她那讥笑的表情,直接扫视她那丰满的身体。      这怀过孩子的人就是不一样,越发的风韵有致。胸前微微露出的一段欺光赛雪的嫩肤,让人想咬一口。歪侧仰起的小脸上,明眸含水,樱唇含情,分明就是邀请他去尝尝这年底盛宴吗。      施南生也不理会她的问题,只是自发的把田娘搂到怀里,顺着心意,揭去盛宴上的蒙着的大红羽纱,先一口含住了红盈盈的嫩唇。      辗转反侧中,听着那娇娇的嘤喘,自发的把手拢住那个他曾经吮吸过真正乳汁的白桃子,摩挲起来……。      田娘倒吸了口凉气,被他这阵子揉搓,早忘了刚刚的疑惑,只能磕磕绊绊的哼唧道,“别,外面有人呢,赶紧灭了灯在那个,啊……”      施南生低低的笑,把光滑的她压在身下,然后挺身去吹熄了灯火。   手里细柔如柳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上。娇娇的喘息,细细的低语,让他越发的忍不得。      “好姑娘,让我进去吧,你别这么紧好不好?”他手指伸入那幽暗的丛林里,到处搜索寻觅。      “嗯,胡说什么啊你,别乱摸了,嗯,轻点啦,”田娘只觉得浑身发烫,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身子敏感,经不起撩拨。      外间值夜的黄鹂,听着里面传来哼哼哎哎的声音,还有木床吱吱嘎嘎的,脸瞬间就红透了。连忙看向窗外,想着明天要给夫人做些什么补品来补身子。      一时事毕,两个人浑身都是汗,田娘被他揉搓的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知道你不喜欢叫人,你别动了,我服侍你就是。”施南生也不穿衣服,直接下床,点起烛火。取了壶,兑了温水,洗了帕子,给田娘细细的擦了起来。      田娘本不想让他擦,只是知道自己说也没有。自从三个月前开禁,他知道她不愿意让丫头婆子伺候,怜惜她体弱,她不想动的时候,每次都是他给她清理。      “爷,不知道送年货的人到了京城没有,我娘和柏哥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田娘缓了缓,有了些力气,推开那擦着擦着有些走样的手。      “嗯,该到了。下午我收到来信,昌柏说,家里都挺好,不让你惦记。只是,皇上恐怕拖不了多久了。”施南生摸着手下丝缎一样的肌肤,心不在焉的说道。      “信呢,我看看。都是我连累了他,要不是为了我,他那里需要服侍太子。唉,伴君如伴虎啊。”那时候,田娘想带昌柏和老娘一起来大理,可是太子却忽然点名要昌柏去他的太子府。      田娘就是再笨也明白,太子这是想拿昌柏来牵制施南生。满京城,谁不知道永国公宠夫人,永国公夫人最在意的却是这个娘家弟弟。      “在枕头底下呢,柏哥将来是能有大成就的人,你不要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如今也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了,日后我可能都得靠他生活呢,呵呵。”施南生笑了,趁着田娘晃神,顺手又摸了几把,有便宜不占非君子啊。      田娘连忙去枕头底下摸那信,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稀疏的几句话。慢慢的看,也很快就看完了。      田娘放下信,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衣服,不由的脸刷的就红了。虽然夫妻日久,可是她还是不太习惯在灯光下这样的相对。      田娘要披上衣服,却被施南生拦下。他吹熄了灯,搂着不挂一丝的田娘钻到被子里。      “晚了,早些睡吧。你身子凉,来,让爷给你捂捂。”低沉暗哑的声音里,充满的暧昧的气息。      等田娘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自家的阵地已经失守太久太久。久到最后,她昏睡过去的时候,那人还在进进出出。久到第二天,她泡在花瓣浴盆里的时候,身上都是紫红的斑斑点点。      昌柏的信息很准确,皇上拖过了天元十四年的新年,却没拖过天元十五年的新年。      天元十五年三月,圣通帝驾崩,太子清继位。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为自己撒花一把,刚刚爬上来发文,才发现,本文上金榜了。呵呵,大家表笑话我没见过世面哈。激动,继续撒花,那怕只是一会,我还是很高兴。 最近日子过的糊涂,几乎就是发完文,我就已经困的七荤八素了。刚刚看到有姑娘投雷,感谢亲的支持啊。 多谢,多谢三位姑娘,亲一个。飘茵阁主扔了一颗地雷飘茵阁主扔了一颗地雷miumiu扔了一颗地雷琉璃扔了一颗地雷 ☆、110 选妾      大理三月的天,那叫一个明媚鲜妍。永国公府的后院,更是花团锦簇,杨柳飞扬,浓荫蜜绿,看着就叫人心神驰往。      内院,在飘着花香的微风里,一个爽利带着丝烟酒嗓的女子大声的笑着,“瞧这大眼睛,骨碌碌的,多伶俐。你说她这肤色可不像你们两个,倒是像了我们白族女子了,呵呵,白的都通明了。我那傻儿子,昨个就吵吵要来看瓷娃娃妹妹呢。”      “得了,绣娘姐姐,你就夸她吧。这都让她爹惯的无法无天了,如今又加上你。我还想问你呢,天宇怎么没和你来?”身穿白蓝相间绣百合花对襟褙子的田娘,笑着说道。      林绣娘,大理城主莫庭的正房夫人,比田娘大六岁,今年二十四了,是白族土司的小女儿。能骑马,会打猎,据说箭法了得,可以百步穿杨。      “本想带他来,偏他祖母让他陪着去庙里布施,没来上。流云,给我杯茶。”林绣娘放下樱桃,接过身后一个女子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      莫庭,田娘也认得,是个英俊的。可是绣娘也是美丽的女子啊,她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秀眉斜飞入鬓,眼睛稍稍往里陷,越发的显得眉目如画。      这样的女子他都不珍惜,左一个右一个的丫头妾侍的往家里抬。平日里莫庭夫妻看着很和谐,不过却也挡不住莫庭那沾花惹草的坏毛病。田娘觉得男人都一样,女人要是动心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田娘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翠绿盘锦镶澜边宽袖大袄的女子,很想不通,她是如何和府里那些娇滴滴的美妾共存的。最让她不解的是,她每次出门,都会带几个妾侍跟着。      比如现在,她身后就站着两个娇俏的女子,两个看着都是十□的样子。      一身粉蓝的叫流云,长的娇小秀气,身上一丝风流都无,任谁初次看到都不会相信她是在妓院里长大,到了□的年纪,被人买下来送给了莫庭。      白地绣桃花衫子的叫美珠,人如其名,美的像颗精致的南珠,瓷白的脸上连个斑点都无,弯月亮一样的大眼睛,时时都会流淌出一丝笑意,那笑意让男人骨头酸软,让女人恨意丛生。      田娘笑着看女儿摆着个笑脸,扶着林绣娘的手,往前迈步,“可能是大理的水养人,我觉得我到了这后,人也白了许多呢。”看女儿去亲林绣娘,她连忙拉住她,恼道,“樱桃,你不要咬人。”      一身大红缂丝袄裤的樱桃,被田娘呵斥的,笑脸顿时没了。大眼睛变得水汪汪的,撇嘴要哭。      “呵呵,你不要管她,她这是要长牙,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咬一口也没什么的。”林绣娘笑着抱起小樱桃,“哎呦,这小白牙,真正的糯米细牙,你说她这个长相,又像她爹,又像你,可见是取你们两个优点长的了。”      田娘笑着说,“你们天宇也是取你们夫妻的长处长了,小小年纪就看出长大必然是个英俊潇洒的佳公子呢。”      林绣娘一撇嘴,“天宇不会像他爹,要是像他爹,我这辈子的吃的苦算是白吃了。”      田娘和林绣娘,在这里谈论的那两个男人,如今也坐在一个屋里,正对着一桌子小菜喝酒。      说来施南生也够不容易的,年少离家,打拼多年,终于能够立稳脚跟。只是他一直都是沉默型,升官升的又快,常年驻守西宁,同龄的多半都是下属。      回京又是少年高位,整天板着个面瘫脸,又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号,一般人不敢靠近。以至于属下同僚不少,能称上朋友的寥寥无几。      莫庭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是那年他平定南疆时候相识的,莫庭人大方热情,不笑不说话,和施南生整天板着脸正好相反。      “哎哎,别总板着你那个棺材脸,上次我和你说的,你到底听没听进去。我这里刚好别人送了几个绝色,都是没开封的啊,你挑几个带回去,整天守着你那个小媳妇,你就不腻味啊。”      施南生转着手里的酒杯,瞪了莫庭一眼,“浑说什么,当谁都和你一样,跟发情的公狗似的,见个女人就上。我劝你也收敛点,不定那天就得死在女人肚皮上。”      一身银白色锦缎隐绣同色云纹袍服的男子,满不在乎的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知道你不是公狗,可是你难道就没发情的时候?哈哈,别用那眼神瞪我,我胆小。”      “你府里一二三四五,都有七个了吧。天天吵来吵去的,你要是不烦能躲到我这里来吗。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女人一把,晚上却只能睡书房。”施南生干了一杯,夹了个花生米放到嘴里,咬的嘎嘣响。      “她怎么连这事都和你媳妇说啊,那只是偶然,我家夫人那天生气,不然我自然睡正房。这不,夫人出手,已经让她们都服帖了,现在都乖着呢,生怕我不去。”莫庭挠了挠头,嘿嘿的笑了声,女人多了,麻烦是多些。      施南生撸起浅蓝袍子的袖子,“那是你嫂子,你不许编排她。”      莫庭觉得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的,施南生这种就是不正常,他很想帮他,“你就听我一个劝吧,那有人像你似的,房里连个人都不放。我都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了。你比我还大一岁,却只得一个女儿,那怎么行啊,子恒?”      莫庭也不理施南生,拍拍手,外面就走进来三个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施兄,你看那个好,就带回去,要是都不错,就都送你了。”莫庭笑眯眯的看着施南生说道。      “你这是胡闹什么,让你夫人知道又是一顿好闹,还嫌你在这大理城中不够出名啊!”施南生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三个女子,乍看,都挺漂亮的,眼神媚气的,神情大方的,只是细看都不如田娘。      当年他最痛恨自己爹的痴情,为了母亲,舍弃他们兄妹。曾经想过一定不能钟情那个女子,免得像父亲那样。可一想要是府里有了其他女人,田娘可能就会回到当年的样子,他心里就不得劲。      那时候田娘是一样温柔贤惠,却总是像隔着淡淡的烟雾,笑容也不真实。他认为田娘很是在意妾侍的,虽然她没公开说过,但是他感觉得到。      自从丝丝没了后,田娘待他虽然和从前差不多,但还是有差别的。她对自己的饮食住行都亲自打理,不像那时候都是让丫头管。      想起自己脚上的鞋垫,里面中衣,外面的袍服,都是田娘亲手做的,再看看对面那男人,一身看着富贵,却一看就是针线上人的手笔。他那媳妇,整天四处串门子,空闲还骑马打猎,没事还调理那几个妾侍,跟本就没时间理会莫庭。      “我这是好心,你早晚还不得纳妾。堂堂一个国公,难道能守着你那个厉害媳妇过一辈子不成?你看你脸上那抓痕,分明就是你夫人的手笔,你还非得说那是你闺女抓的。啧啧,你这什么口味,这么厉害,还说温柔。看来日后你的小妾就是受了夫人的气,你也是搞不清的。”莫庭一脸的不信,瞪着细长的眼睛,啧啧出声。      “你是说,你夫人给你小妾气受了吗?你既然护不了她们周全,还往府里拉,又叽里咕噜的生了一串,将来还不得为了你城主的位子,像北边那位,闹内杠啊。”施南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不怕,既然纳了,我自然会把她们管服帖了。再说我媳妇可好,性格也爽朗,她从不嫉妒。自从上一次我睡 了书房后,她就罚了她们几个,如今都消停多了。”莫庭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着说着有些沉吟。      “你夫人从不嫉妒,那是因为她从没喜欢过你。”施南生翘起腿,不耐烦的问道。“跟你说不清楚,行了,让她们下去吧。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这几个女人吧。”      “自然不是,唉,我也是刚刚收到的,官面上的还没下来呢。”莫庭摸了摸鼻子,然后探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      “皇上驾崩了,皇后殉葬。想必你也该收到你那小舅子的消息了吧?”莫庭表情正经的说到。      施南生蹭的起身,眼神暗沉的看着莫庭,“你真越发混了。还有闲心拿女人来消遣我。一旦这事是真,那些土司,族长们得了消息,只怕又会起争端。我现在回府去看看,你也早作安排,免得到头来慌乱。”      莫庭有些不在乎的摸了头,“这个是私信,正确的还得等。万一不是,我不是白忙了,所以请你来问问。”      施南生回府的时候,林绣娘已经带着两个娇美的妾回家去了。      田娘和丫头婆子们都在看樱桃,小姑娘如今能扶墙走了,正扶着墙站着笑呢。      看到施南生进来咯咯笑着,嘴里喊着“爹,爹,”摇摇晃晃的朝施南生扑去。可是她那里会走,直接就扑倒到地上。      “闺女,小心啊。田娘,怎么不让人扶着点,快帮我看看摔着她没有。”施南生被她那惊天一扑,吓的忘了皇上的事情,飞身上前捞起胖嘟嘟的闺女,焦急仔细的上下检视。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小姑娘刚碰到地毡就被施南生捞了起来,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她不知道施南生的焦急,只是抓住施南生的胳膊,睁着大眼睛,四处骨碌碌的看着,嘴里一边叫爹爹,一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摔不坏的,这地毡这么厚。”田娘看施南生的神色很肃沉,又不说,她看看屋里的丫头婆子,想了想吩咐道,“越嫂子,小姐累了,带她下去歇会,她也该睡觉了。”      “皇上薨了。”施南生看人都出去了,就坐到太师椅上,靠着那椅子背缓缓的说了句。      “您这个消息是那里得来的,这前几天不是说还上朝听政了吗?”田娘连忙问道。      施南生眼神晦暗不明,长叹一声,“是真的,刚刚莫庭和我说的,回来后,刚刚收到柏哥的飞鸽传书,从他说的日子算起,已经薨了五天了。想来最晚明天,明面上的消息也就到了。”      田娘楞了下,“爷,柏哥他不会有事吧?”      昌柏因为机警谨慎,到了东宫不久就被太子赏识,不知道是不是有施南生的原因,总之他小小年纪却参与了东宫很多机密的事情。      “不会,新皇为人虽然不算大度,可是却不是心冷手狠之人。柏哥虽然年纪不大,这方面他一向谨慎的很,不会让新皇忌讳的。”施南生安慰的搂了田娘一下。      “一直都担心那天他又变卦,动了杀我的心。没想到,他这样一走,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施南生抹了把脸。      闭上眼睛,他想起第一次见皇上。那是他封将军的时候,老皇上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激动和热切。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作战英勇,皇上才这样的。如今才知道是为什么,那个时候老皇上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田娘上前站到施南生的身后,习惯的伸手给他按摩肩膀和脖子。“爷不必伤怀,先皇他也是到了寿的,毕竟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我不是伤怀这个,”施南生苦笑了下,“你一定一直都有个疑惑,我为什么每次都被动的罢免或者升官吧。那是因为我父亲有遗命,让我必须无条件的报效老皇,忠于老皇上,那怕是老皇上让我去死。”   田娘愕然的看着施南生,从前的不解总算是有了点答案了。      她那个时候就奇怪,老皇上叫他进宫摆明就是想要他的命,可是他却能在那个时候还帮他找国师,救老皇上的命。后面的事情就更是戏剧性了,罢免,启用,远调的,一次次的,让她不解。      “那新皇会不会调您回京?”      施南生沉默了会儿,“暂时不会,他多半会让我接管整个云南的城防,新旧交替,恐有人乘机捣乱。老莫也是这么猜的,过了今天,我恐怕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从他出了京城来到大理,说是代天子巡查,实际上就是虚职。手里没钱没人,和罢免差不多。施南生也明白皇上的意思,索性什么都不做,只是日日陪田娘和女儿。      “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昌柏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他都十七了,婚事该定下了。”田娘忽然说道。      田娘却不知道,很快她就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总算是没出门,在家,可惜打扫房间,清洗积攒了很久的衣服,忙完一看,又是晚上九点。 ☆、111 乱中喜      “夫人,夫人,不好了,他们说要打仗了,如今四个城门都关了。据说,城里都已经开始通告,限时进出。”中厅的门帘子被快速的拨到一边去,荷叶急急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喊道。      “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黄鹂,让她坐下,看喘成什么样了。”      田娘正抱着女儿,在教她说话。被荷叶蹦豆子一样的话,吓了一跳。      “夫人,我听田大哥家的虎子说的,他说大家都在传,滇南的土司又开始闹事了。说侯爷和他爹都出城了,他说他还看到莫城主也带着人骑马往城门口去了。”荷叶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行了,我知道了,黄鹂,你带人去前院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马上回来告诉我。”田娘抱紧怀里不安分的女儿,稳稳初听被吓得砰砰跳的心后说道。      “啊啊,娘,啊啊,”施红缨不满田娘的紧搂,使劲的挣扎。      越氏看樱桃挣扎的脸通红,而田娘犹没察觉,心疼的上前拉扯田娘的胳膊,“夫人,夫人,你把小姐弄疼了。您累了,把小姐给我抱吧,她也该睡午觉了。”      田娘这才看到女儿急的要哭出来,连忙松手,一叠声的哄劝,“乖闺女,娘弄疼了你,是娘不好,唔,别哭,别哭,都是娘不好。”      樱桃撇嘴大声哭了几下就停了,挣扎着要下地。她本就不爱哭,刚刚也是被田娘吓的。如今不疼了,她就想继续她的学走路大业。如今她已经十个月多了,每天最喜欢就是扶着人或者墙走路。      越氏连忙上前扶着樱桃的小胳膊,笑着对田娘说,“夫人,给我吧,您忙,小姐有我们几个呢。”      田娘亲了下女儿白嫩嫩的脸蛋,把她递给越氏,“今天别走远,就在院子里吧,回头一会困了,就安置在我房里外面暖炕上,别回她院子了。”   “是,我省得的。”越氏本是个通透的人,刚刚荷叶的话她也听见了,自然明白田娘是担心樱桃的安危。      听着院子里传来女儿咯咯的笑声,田娘扶额焦急的等待黄鹂的消息。      想起那天施南生说过的那么一句,新旧交替,恐怕那些个野心勃勃的土司会趁机作乱。她真怕施南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虽然说有莫家镇守,可如今莫家的城主,却不如开国的城主,那里镇得住。三年前是施南生来帮着平叛,这才消停三年,如今又蠢蠢欲动了。      大理莫家,祖上是和陈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元勋,后被封为安平侯。      开国之初,滇南的土司叛乱,聚集几十万的叛军,一路打到昆明城下。太祖派安平侯率兵讨伐,战祸连绵百里,历经多日,最后安平侯捉了叛军头领,才结束了那次的土司叛乱。      当时因为云南这地方远离中原,又多个民族杂居,语言文化都不同于中原地带,被皇上视为蛮荒之地。为了有效的统治云南地区,分封了莫家为大理城主,世袭罔替,享亲王俸禄。      田娘焦急的等待,等来的不止是黄鹂几个丫头,还有一脸风尘的施南生。      田娘打发了服侍的人,然后急切的拉着施南生的胳膊,“虎子说的可是真的?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手怎么这么凉,别怕,有我呢。他们这就是不自量力,挑衅我天国神威呢。”施南生看着眼睛瞪的溜圆,一脸惊慌的田娘,心里一紧,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朝临窗的大炕走过去。      田娘看着他早上刚刚穿上的宝蓝色锦缎外氅,好几处都刮的起丝,甚至有个大大的裂口。      “您这是去城外那个鬼林了吗?”看到那个裂口,她心里一惊,想起城外五十里处的那个充满着恶毒传说,满是瘴气的丛林。      施南生不以为意的嗯声,然后笑着弹了田娘的鼻子一下,“没有,我不过是在远处查看地形。你啊,这么伶俐做什么,什么都瞒不了你。”      田娘仰脸看他,刚好捕捉到他眼底的一丝忧虑,不由的伸手握住他的胳膊,“听说那里面到处都是沼泽和地洞,还有里面的雾气都是有毒的,您可千万别去冒险。”      只是田娘用膝盖想都知道,莫庭那个家伙,一定是想把叛军都引到那个瘴气丛林里去,要是在里面再设些陷阱什么的,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施南生深吸一口气,拍拍田娘,“我明白,你放心,我自有把握。只是我自今天开始,恐怕就不能时时的陪着你和女儿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就有人喊道,“国公爷,莫城主请你去议事。”      田娘隔着窗子看到,田茁风站在院子里,旁边是四个身着侍卫服侍的将士。想来是莫庭派来传话的人,现在看,这一仗必不可免了。      “我这就给你打点行李。只是国公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带着樱桃和我肚子里的儿子,等你凯旋归来。”田娘摸了下小腹,咬牙说道。   施南生听前面的很欣慰,听到后面,吓的蹭的就站了起来。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田娘,眼睛现着狂热,“丫头,你说什么,你说你又有了,是我的孩子吗?”      “您这什么话,难不成我还有别的男人不成?”本来满肚子烦忧的田娘,被他一句,是我的孩子吗,弄的喷的笑了出来,横了施南生一眼。      “呵呵,哈哈,好,好,我就说,我施南生怎么能那么没种,费了这些天的功夫,怎么就能没种上呢。原来真的又有了,呵呵,我又要当爹了!”施南生抱着田娘大笑。      田娘被他的说辞弄得半天无语,这位真的曾经中过秀才吗?这都是些什么话啊,当他种地呢。天啊,她这回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外面的人都被施南生笑的面面相觑,尤其是那几个莫府的侍卫,都浑身一抖。谁不知道这位国公,看着一脸书生气,整日板着棺材脸,从没笑过。      世人皆知永国公,艺高人胆大,杀人不眨眼。定西宁,平南疆,镇压浈王之乱。年少高位,却从无人敢质疑。民间传闻,这位向来是治疗孩子夜哭的最佳良药。      施南生笑罢,仔细小心的把田娘放到炕上,“你放心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些了。你想的太多了,我现在还是闲散国公,没有皇上的旨意,我那里能参与战事。莫庭他找我,是希望我帮他守城,这些都是私人之交。行李不需要的,我晚上还是会回来住的。”      田娘脸嗖的就红了,“是我想左了,只是莫城主他靠得住吗?我看他最擅长的就是往府里抬女人,平时就没干过什么正事。”      施南生神色一正,揽住田娘的肩膀,“你可不要小瞧了他,他看着闲散,心里最是明白的,那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接城主三年来,可是做了不少实事。”      田娘楞了下,有些不解的看着施南生,“是吗?我日常里就是听绣娘说,他今天住在那个姨娘那里,明天又看中了谁家的闺女。”      “他就是喜欢收集各类女子,这个只是私下的嗜好。嗯,公事他还是很清明的。日后有时间,你想知道,我再和你细说。”他嗯哈的说道。      施南生摸着鼻子,有些尴尬,没想到莫庭夫人整天跑他家,就和田娘说这些个事情。看来日后得让田娘离这位白族不着调夫人远些,免得带坏了田娘。      “不管怎么说,您就是为了我和孩子们,也不要轻易涉险。这是我刚刚做好的,您试试,可还合身?”田娘起身打开衣箱,拿出一件玉白色绣青色巨鹰图的大氅,亲手给施南生披上。      摸着那栩栩如生的鹰头,施南生眼神暗了下,伸手搂住田娘。摸着她的头顶,“好姑娘,我很喜欢这件。你以后不要做这些了,看伤了眼睛。”      施南生又把井妈妈和绿锦叫了进来,叮嘱了番,才随着那几个侍卫离开。      施南生走后,井妈妈看着田娘,一脸的欣喜。笑的连眼睛都不见了,“我还说你这个月的天葵没来,是不是有了,你非说不可能,也许是记错了日子。我虽然老了,这些却是错不了的。早起就听喜鹊叫,原来是应在了夫人身上。”      田娘靠着椅子,慢慢的说道,“嬷嬷,我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您现在就去找相熟的大夫来看看。刚刚我怕侯爷血气上来,忘了我们母女,孤身犯险,毕竟樱桃是个女孩。”      她刚刚特意说肚子里是个儿子,她也不知道施南生听没听出来。最近林绣娘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男人都看重儿子,没儿子地位不稳,说不定那天就有新人抢了。让她赶紧生个儿子,把地位牢靠了。      可这儿子不是说生就生的,那得看机缘的。她摸了下肚子,小腹处硬硬的,她可以确认自己一定怀上了,就是不知道男女。      “我这就去请孙大夫去,幸好国公把他拐到云南来。我说你啊一定是有了,早上我看你喝了两小碗的酸笋汤,这一胎定是男娃。呵呵,酸儿辣女,你带樱桃时,整天就吵着要吃辣子。”井妈妈笑眯眯的说道。      孙子虚隔着纱帐,给田娘扶脉,左右各看过,然后沉思了一会。      “孙先生,夫人她到底如何?”井妈妈有些着急。      “嬷嬷说,上个月夫人来过天葵?”他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井妈妈有些不解,“是啊,这个是专门有丫头管的。不过好像只一天多点,量也不多。”      “夫人,请伸手让我再看看。”他忽然出声说道。      田娘这时候已经觉得有些不好,难道自己真的不是喜脉,而是月事迟了不成。那可是闹了笑话了,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给孙子虚。      孙子虚又给田娘仔细的摸了摸脉,田娘忍不住开口,“先生不是外人,有什么就直说。如今外面形势紧张,国公他事情多,也不必麻烦国公,直接和我说就是。”      孙子虚迟疑了下,然后毅然开口“按脉象看,夫人该是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子,可是您上个月还来过天葵,这就有些不好。”      田娘一惊,三个月,她那时候不是来天葵,分明是有小产迹象。细细想起那段时间,施南生日日折腾的厉害,每日都弄得她迷糊酸软。想来是劳动过量了,想到这里不由的脸上一红。      井妈妈大惊,连忙问道,“这可怎么好,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吧?”      她心里暗自抱怨田娘,早就该收个通房,那国公爷就跟个种马似的,日日都折腾半宿。这孩子是命大,没折腾下去啊。      孙子虚想了想,提笔写了个方子,“不过也不必担心,医书中记载过这样的例子,并不会怎样,现在看还是安稳的。只是夫人身子有些虚,我现在给夫人开安胎药,夫人要按时吃才是。”      有孕的喜悦抵挡不住叛军日渐逼近的脚步,整个大理都笼罩在全民备战的氛围里。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宦家庭,都要出丁,组建民团,天天进行演练。一时间,满城都是嘿哈轰啊,民兵团丁的练习声。      施南生白天几乎都是泡在莫庭的中军议事厅里,有时候晚上也回不来。回不来的时候,施南生都会提前打发人回府告诉一声。      这天深夜,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鸦青色素面袍子的施南生,匆匆把睡梦里的田娘叫了起来。      “田娘,田娘,你醒醒,醒醒,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睡眼朦胧的田娘,被施南生连拖带抱的弄到前面的书房里。      “哎呀,你到底要起来干什么,我困得很。”她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抱怨。      “你看看,那是谁?”施南生笑着让迷糊中的田娘靠着自己。      依着施南生,田娘看着灯下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带着笑意的狭长凤眼,清贵的容颜,“我不是做梦吧,昌柏,弟弟,柏哥,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她迟疑的问道。      “是我,大姐,我是柏哥你弟弟,你确实不是做梦,我来看你了。”昌柏接着扑过来的田娘,有些尴尬,不知道她姐何时变得这样豪放。      大理民风淳朴,男女大防不是看的很重。田娘来了这半年,看的多了,也就入乡随俗了些。施南生又不是那很讲究规矩的人。他要是讲究规矩门第,那里会娶田娘。      施南生拉住田娘,“注意点身子,你可不是一个人。昌柏这次是秘密行事,暂时还不能泄露行踪。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回头他一会还要去其他地方。”      他不觉得田娘这种表达方式有什么不好,不过他不太喜欢田娘抱着别的男人,那怕那是她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每次我看到这句,都会心酸,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磨掉最初那份真纯的爱恋。 一个人陪了一个人十几二十年,从青春黑发,到年华不复,华发丛生。便是仇人恐怕也该有份惜惜相惺的感情吧。 爱一个人要是爱到尘埃里,到底是谁之幸,谁之不幸。 作为女子,为母前,该最爱父母,为母后,该最爱子女,那谁来爱你,女人。 我总是想,在大千世界里,在这浮华的世间,女人首先要爱自己,不要把自己湮没在父母子女里面。 女人活的好,父母才会开颜,健康长寿。 女人活得健康尊严,子女才会幸福安康,不会沦落到其他女人手里,看人眼色,凋零。 一时感触,无处诉说,原谅我占大家的流量。只是想和看文的亲说,珍爱自己,珍爱爱你的人和你爱的 人。 ☆、112 出征前      田娘却有些着急的问道,“一路上可是平安,你没有遇到叛军吧,娘身子可好?”      昌柏细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一头乌发随意的挽起,只别着一枚木簪,却比从前多了安适少了谨慎。玫瑰粉绉纱长袍,衣襟处的带子都没系好,显然是临时匆忙套上的。      看田娘白皙丰腴的脸上,洋溢着见到亲人的欢喜和忧急,一丝异样也无,他才放下心,“娘很好,吃的好睡的香,让你不要惦记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带着侍卫呢,一路上都很安全。”昌柏含笑看着自家姐姐。      田娘倒是被昌柏的变化吓了一跳,粗看还是那个凤眼薄唇的少年,细看才发现,经年不见,自己的弟弟的整体变化都很大。      “柏哥,你说话的声音变了啊,人也晒黑了些,这会看着真是大人了。”      从前削瘦的身材不变,但是肩膀却宽了,唇角处有了黑黑的两撇小胡子。本来白皙的肤色,变成蜜色,清澈的眼神也变得深幽看不到底。      “大姐,我都十七了,外甥女都快一岁了啊。呵呵,姐,听说你就要给我再添个外甥了,恭喜姐姐。”昌柏轻轻的用手指敲击着紫檀色的桌面,温和的笑着说道。      “嗯,你又快当舅舅了。你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吧?”田娘瞪着昌柏的眼睛问道。      出京的时候,昌柏还是个聪慧却有些直率的少年,就像一把刚刚磨完的刀,说话做事都略微有些凌厉。      短短半年不见,他却淬炼成一枚美玉,温润而柔和,坚韧而内敛。看着如此老成持重的弟弟,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是喜,是忧。这半年里,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险,危机。      昌柏抬起修长的眉峰,凤眼含笑,“多日不见,姐姐还是如此敏锐,我是来传旨并督战的。当然,我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来看你。”      田娘心里一惊,虽然看到就模糊想到这个问题,可是真的摆到桌面上,她还是忍不住皱眉说道,“你一个书生,督战,你懂行兵布阵,气象风雨吗?真是胡闹,这样的差事你怎么也敢接?”      “呵呵,看来我姐姐的日子是真的过的不错,还是这样的性子。”昌柏避而不谈公事。      “什么好不好,大家不都是这样过的。”田娘觉得后腰有些酸,就挺了挺,换了角度坐着。      “可是累了,如今人也见了,不然你回去歇着吧。他暂时也不出城,日后见的时候多着呢。”施南生低声的问了句,并帮着田娘揉了下肩膀。      昌柏从他人口中得知,大理城主最大的嗜好是收集各色美女。这半年来,他一直担心,施南生会宠幸他人。田娘信里虽然次次都说喜事,报平安,他并不太相信。      田娘一点都没注意到,她坐着,而施南生却侍立在她身后的事情。她甚至都没理会施南生,而施南生却一直含笑听着他们兄妹说话,足以证明,田娘在这府里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昌柏起身含笑深深的给施南生行了个大礼,“姐夫,你把姐姐照顾的很好,小弟这厢谢过了。”      施南生扶起昌柏,“小舅子这话说的,自家的媳妇,自然得顾好,这是做男人的本分吧。”他唇角微翘,低沉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哎呀,我都忘了,国公爷,您先坐。”田娘这才发现,施南生还站着呢。      “你好生坐着,别碰着肚子。”施南生按住要起身的田娘,并伸手给田娘额前的发拢到耳后说道。      如今看到他们夫妻如此和谐自然,昌柏彻底放下悬着的心。      田娘又问了下京里自己熟悉的一些人。比如大舅母一家的近况,得知张鹏也进了国子监,还是昌柏给走的门路,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昌柏的手,半晌说道,“好弟弟,虽然姐姐并没教你为人要正直,做官要清廉,可是你也不能太过于急功近利。”      “姐啊,这些我明白,可姐也说过,清水池塘不养鱼,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昌柏本来温和的表情被田娘说的有些挂不住了。      田娘正色道,“柏哥,我知道你如今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就因为这样,你更要谨慎。俗话说,律己才能正身,正身才能正人。你就是不出手,过一年半载,鹏哥靠他努力也是可以进国子监的。这才多久,你怎么就忘了,姐常说的,取巧可以一时欢喜,稳打稳扎才能安稳一世!”      田娘说完,昌柏垂头不语,一时间屋里陷入静默。      施南生看他们姐弟,一个皱眉,一个低头,都不说话。没法子他只好开口,“柏哥,你姐姐她有了身孕,脾气就变得急了,说话有些重,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你姐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新皇登基,他那脾气最是忌讳身边人弄权的。”      “我明白,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其实也明白这个,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姐姐大可放心,日后不会了。”      田娘还是皱着眉头,“你当我不知吗,听说百香居已经开了好几家了。舅母的铺子数量都快追上尹家的了,前些日子还开了一家银楼,一家当铺,一家米铺,一家绣庄。有人告诉你,你还置办了一家庄子,你说这些都和你没关吗?”      忽然想起有人写信给她说的这些,当时她根本没信,现在一对,十有□,昌柏真是做了这些事情。想到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昌柏愣住了,他看向施南生,施南生摇了摇头,表示和他无关。施南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他也奇怪田娘从何处得知这些事情。      昌柏无奈的说道:“姐,我知道了,都是我考虑不周,日后不会了。只是姐姐能告诉我,你从何得知这些。”他想想,模糊的觉得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些。      田娘摆手,声音冷淡的说道,“柏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都能知道的,如果有心人想知道,那还能有多难。姐很欣慰你成长了。可是如果你打算这样继续,那我劝你早日辞了你那官职,先保住你自家的小命才是。”      施南生还是第一次看田娘如此疾言厉色的批评人,就是对府里的下人,她也从没这样过。听完田娘训斥昌柏的一席话,他才理解昌柏为什么在田娘面前一向是乖孩子样子了,也多少明白昌柏为何那样看重田娘,一向对这个姐姐都是既敬又怕。      看昌柏刚刚养出来的温润淡雅,都被田娘几句话就给削去了。刚刚比他还成熟的男子,瞬间又变成一个十七岁的弟弟。      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施南生觉得有些好笑,看田娘忧心,他真怕她日日不开颜,本就虚着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看昌柏瞅他就连忙开口调节。      “你想的也严重了些,如今大家谁不是都这样,便是我给你的那些房契地契,能是怎么来的。皇上看着清正公平,其实不然,那不过是他的保护色罢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别纠结这些了,柏哥不会有事,只会有功。”施南生温和的低语道。      “我这些都知道,可他这样冒进,万一有事就是大事。我家底子薄,经不起这个,何况到时候,谁来救他?”      看田娘皱眉,他接着说的有些酸乎乎的,低低的笑着说,“呵呵,我怎么不见你为我着急,显见得这是你亲弟弟,你心尖上的人,在你心里,到底我和他是不一样的啊,唉。”      田娘被他这样一搞,也不好再说什么。昌柏看了下更漏,已经是丑初了。看向施南生,“姐夫送姐姐回去吧,别累着我姐。”      田娘知道他们一定是有事要谈,可是又舍不得昌柏,就问道,“你们一定有事情谈,如果可以不避讳的,我就在这榻上靠会。如果是秘密,那我就回去。”      看着田娘一脸的不舍,满眼的关切,昌柏笑了。他就知道,这世上,只有姐姐,才是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娘也比不了的。      他看了看施南生,见施南生一脸无谓的样子,就点头,“你要是不困,就待着吧。”      四月初的天,白天热,晚上还是有些凉的。施南生取了个薄毯子给田娘盖在腿上,然后才从一个黄花梨木的柜子里掏出,一大卷羊皮放到书案上。      打开后,田娘才彻底的惊呆了。这是一张手绘的“陈国十三州疆域图”,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只能做听众,不能随便说话。      “柏哥,这是我这几年,自己走过的,听说的,加上从前市面流传的地图自己手绘合并的地图。你来看,叛军是从这里出发,一路纠结了近十个部落村寨的人马,经过…….。如今最多两天,没人阻击,他们就该到了这座城池的城墙下了。这里到昆明,也就没多远了。”施南生沉声的用手从滇南滑到大理,从大理又滑到昆明。      田娘心里咯噔一下,却忍着没出声问。她还是相信施南生的,总会有法子打发那些叛军。何况他一向都很谨慎,既然他能放她在这屋里,自然不是为了吓唬她。让她害怕。      “圣上也担心这个,临行前就说了,幸好您在这里,不然大理危矣。我就是不理解,如今也不是冬末春初,他们自己粮食不够,需要进来抢些。皇上也不是无道昏君,能让他们在登基前后闹事。”昌柏顺着施南生的手指看过去说道。      施南生叹口气,“今春大旱,我去南边看过,很多地都颗粒无收。他们又都生活的山里或者林区,地本就不多,又赶上灾年,如今林子里能吃的野菜几乎都吃光临。他们除了会打猎,剩下的也就只能进中原来抢。”      “侯爷,不会是你挂帅吧?”田娘终于没忍住问了句。      “刚刚忘了告诉姐姐,姐夫就是这次的兵马大元帅,全权负责这次平叛,即使是城主,也要听姐夫的调遣。”昌柏笑着说道。      “国公爷,您答应了吗?”田娘的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嗯,天子恩德,岂是能讨价还价的吗作为陈国的子民,别说我是上过战场的,就是普通百姓,那也是必须齐心合力的抵抗外敌才是。何况我辈本就是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天职。”施南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可眉梢眼角却显示出强大的自信。      田娘看了看昌柏,他正认真的听着施南生说话。回头看看个头不及昌柏的施南生,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霸气。那种气宇轩昂,那种沉着凝重,倒显得比昌柏要挺拔很多。      “国公这是已经有了对策吗?”田娘迟疑的问了句。      “嗯,倒不是,这些都不是能预料的,要见机行事。只是时间太紧,我这想和昌柏商量下,明天和莫庭汇合,不能再等了,必须迎战。”他缓慢的说道。      施南生平缓的声音里,带着安宁的气息。让松懈下来的田娘,眼睛和眼睛开始聚会,眼皮也管不了了。干脆闭上了事。      第二天,田娘醒来在自己的卧房里。从绿枫的口中得知,一早,施南生就已经带人出城去了。留下了一张纸,只一句话,“你和孩子等我凯旋归来。”    ☆、113 时疫      天元十五年的云南大理,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      天元十五年初夏,滇南彝族土司王朝阳,趁陈国圣通帝崩逝,新君继位,交替之时,纠结三十万兵马,一路朝大理袭来。      新帝清世宗运筹帷幄,谋定千里,派永国公施南生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率精兵十万,协同大理城主莫庭,奉旨平叛。      “三十万”年近花甲的井妈妈大惊失色,手一抖,差点摔了刚给田娘炖好的鸡汤。      田娘接过那碗鸡汤,笑着说道,“没有那么多的,都是虚数,老弱病残大概家里的奶娃娃都算上了。您想,他们一个族才多少人啊,别怕没事的。嬷嬷,您坐下说话吧,绣娘姐姐也不是外人。”      上次前太子逼宫,还号称手握重兵十五万呢,结果不过三万几人,最后真正跟随的也不过几百人。普通人有几个是不怕死的,最后为了活命多半还是会倒戈的,不然怎么会有成王败寇之说呢。      莫庭的夫人,林绣娘笑着点头,“妹子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我家那位着人仔细打听了,其实还不到五万人呢,其中还包括马夫,象夫。其他的都不足为惧,只是他们的大象兵训练的很厉害。”      田娘有些担心,“听国公爷说过一嘴,象兵很难训练,不止耗时,还费人力物力。不知道如今大军行到何处,战况如何?”      “他们就是不要脸的家伙,整天躲在十万大山里,靠天吃饭,天不好了,吃不上了,就出来抢。妹子不要焦虑,他们已经和我白族部众汇合了,这些不要脸的家伙,管教他有来无回。”一身利落骑马装的林绣娘,挥舞手里的马鞭子,意气风发的大声说道。      田娘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虽说有十万援军,可是那些兵士大部分来自北方,未必适应这云南的水土。她初来时候,还难受了大半个月呢,到现在才能适应这边的食物。      叛军一路烧杀掠抢,很多普通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一路朝大理而来。每天到开城门的时候,都会涌进来大批量的流民。        田娘日前到商铺巡视的时候,看到大街上最多的都是临街搭建的窝棚,再没了往日的繁华欢喜,衣衫褴褛的妇孺老幼,大都愁眉苦脸的蹲卧在窝棚里。眼神木然,神色死寂,好像活着就是唯一的目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不方便的事情,那些流民从她轿子旁过的时候,就会带过来一股难闻的恶臭。田娘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心里一惊。      “如今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不知道府库里存的清热解暑的药材还够用不?妹妹看城中的流民也日渐增多,这防疫的事情还请姐姐提醒城主一下。”田娘语速飞快的说道。      她最初知道要来云南的时候,曾让人找来的云南的游记,上记载了不止是云南的美丽风景和各族的风情,还有就是云南的瘴疫。   世人谈瘴疫色变,远的不说,就说天元九年,十一年,云南都爆发过大型的瘟疫,霍乱,痒子疫等。痒子疫有野鼠传播,发病快,死者不能碰,碰者感染,常常十室九空,乡邑为虚。以至于家家闭户,路少行人。   林绣娘愣了下,“妹子说的是,这些日子忙于抵抗叛军,倒是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因为年年都有发病的,府库里倒是备有救治的药材,只是恐怕不是很多。我这就回去和城主说,让他赶紧查看。”      防疫是大事,林夫人也不罗嗦,握着马鞭子,像个男人一样,郑重的抱拳行礼后离开了。      施南生此时在城南百里处的在中军大帐里议事。      “刚刚有人来报,陇川的土司武通也跟着作乱,安南宋家也蠢蠢欲动。如今咱们前去迎战的兵士已经损失了近万人了,郑宣抚使,您看这仗该如何打?”大理守将林天成摸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粗着嗓子说道。      昌柏淡淡的看了那个粗壮的男子一眼,脑袋里迅速出现他的资料。林天成,白族人,今年三十二岁,为城主莫庭夫人的娘家堂兄,是下一任白族族长的候选人之一。      “不怕将军笑话,在下虽然名为督抚,实则是过来宣旨,临时受命于此的。兵书倒是读过几本,懂得的不过都是些纸上的东西,实际征战还得看您和永国公这些战场上的常胜将军。事关国计民生,在下怎么能信口开河,贻误战机。施大人,林大人,还请诸位自议。”昌柏正色道。      施南生看看昌柏,眼神里有着赞赏,“林兄,既然宣抚使这么说了,咱们就按原来的谋划实行就是。滇南王家,从来就是急功近利的主,王朝阳的爹还是个有谋略的,可惜没胆子,如今他倒是比他爹强些,胆子有了,可是谋略却是差了些。其他那些,不过是乌合之众,林将军莫要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他人的志气。”      林天成呵呵大笑,“好,好,宣抚使,我家妹子很喜欢你姐姐。你姐姐常提起你这个弟弟,城主也曾和我提及你。连我和我大伯都知道今上身边的郑大人,年龄不大,却是不可小觑的。今日一见,不负盛名啊。”      “大人过奖了,在下一介小吏,那里值得您这样的夸奖。”昌柏微笑,年轻的面庞上却是一派安然,一点骄躁都无。      施南生看着昌柏,心里也叹口气,就是他十七岁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昌柏这样的沉稳安然。      不说施南生战场上的运筹帷幄,话说田娘送走了林夫人,刚刚坐下就听说府尹夫人来访。她苦笑了下,这回施南生可失算了。      他本意是怕田娘人生地不熟的,又有身孕不便走动,拜托了这些相熟的官员,请他们的家眷时常来陪陪田娘,打发时间。却忽视了,永国公夫人只一个,而那些夫人却是好几家的。      你来一次,她来一回,分开时间还行。像今天这样都凑到一起,接着来,田娘可就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不管谁来,都得把樱桃小姐抱出来遛遛,樱桃又特别喜欢往田娘怀里钻,田娘毕竟有了身子,应付着有些吃力。总算是送走了府尹夫人,田娘才算安心的靠在罗汉榻上歇歇。      大约半个时辰,“夫人,到了供奉菩萨的时候了。”荷叶小声的在一旁提醒。      “恩,我知道了,这就过去。”田娘舒展了□子,就勉力起来朝旁边的耳房走去。      自从施南生离开,田娘又开始早中晚三次上香供奉。      大理民众多年以来信奉的都是佛教,田娘入乡随俗,只要能保佑施南生的,她都去拜拜。      她先是在三清祖师爷的像前供奉香火,然后又到隔壁房间的观音菩萨面前跪下磕头。      默默的在心里祷告后,她虔诚的把三炷香插到香炉上。      午饭后,她到院里遛弯消食,绿锦从前面匆匆的走了过来。      绿锦看田娘,一身淡淡月白色的薄纱长袍,宽松的腰身一点也看不出四个多月的肚子。也许是因为不适应,也许是这些天的焦虑。这次怀孕,田娘没像上一次,那样发胖。      “什么事,劳动我们的大管家这个时候进来啊?”田娘笑着问道,平时这个时候都是绿锦巡视的时间。      绿锦笑着上前扶住田娘的胳膊,“嗐,早上没时间进来,刚巧有个事,我就自告奋勇的进来回,主要想看看夫人。”      “看我,呵呵,你们两口子眼睛里除了铺子就是钱,那里还能看到我,说吧,是什么事?”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简单大方的衣着,利落的发型发饰,越发的有大家管家娘子的意思了。      绿锦扶着田娘走到凉亭里,亲自给她铺好坐垫,然后看田娘坐好,才说,“夫人,城里的米都涨价了,如今十两银子也难得买到一石米,米铺苏掌柜的来问,咱们三间铺子的存粮是三千石多些。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他来问夫人,咱们自己是不是要存些自用。”      田娘思索了会,问道,“日前我去铺子,看到很多流民,你知道那些流民都是怎么安置的?”      绿锦楞了下,不知道田娘怎么问起这个,但还是据实说道, “因为流民太多,各个庙宇空地都差不多满了。为了避免饿死人,官府已经开仓放粮,只是官家的粥给的少。听说也维持不了多久,毕竟还得供养前方将士的口粮。”      “和掌柜的说,米要留一半,其他的随行就市吧,如果咱们便宜,倒是惹了祸,会引起疯抢。你让田茁风进来一下,然后你和双燕算一下,如果咱们也开粥棚,一天大约用多少米。”      田娘想起日前见到那些瘦骨嶙峋的小孩,面黄肌瘦的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又想起父亲离世的那段日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那种难受。      绿锦听说开粥棚,眼圈一红,笑了,“夫人大义,婢子觉得您还该和莫夫人,府尹夫人商量下,联合一下城里的大户,这样能惠及更多的流民。”      田娘一拍脑袋,有些惭愧,“看我一天都窝在家中,傻了。可不是这个理儿,咱们一家能顶什么。去找田茁风,就说我的话,让他派人去请各家夫人来,就说有事相商。”      很快在城主夫人的号召下,很多大户人家都响应了田娘的提议,每家每天出人出米,联合施粥,给流民发放预防瘟疫的药汤,定时清理施粥场地。      在林绣娘的带领下,各家都捐献衣物给那些流民更换,各家定时出人义务的清扫街道,泼洒消毒的石灰水,避免瘟疫袭来。      田娘身子日渐笨重,已经被勒令禁止出府了。城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的进行着,虽然也会有人突然发作,可都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和隔离,总算没发生田娘害怕的瘟疫。      战事的消息也时时的传来,天元十五年六月初,钦封的兵马大元帅施南生率领一万骑兵自大理而出,出永平,望宝山,于昌宁设下埋伏。      施南生先诈败退走,后惫夜突袭,以迅雷之势截断叛军首尾,消灭了叛军一万余人。后又设伏与去施甸的山谷,活捉住滇南王朝阳。      乘胜追击,挥军临沧等地,扫平残余击毙陇川土司武通,安南宋英自缚投降,至七月中旬,历时二个半月的滇南土司叛乱结束。      “娘,娘,站,站,啊,呜呜,站啊,”胖嘟嘟的樱桃嘟着嘴,拉扯田娘的衣袖。      她如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练习站立,迈步。田娘心不在焉的看着女儿一次次的站起,迈步,然后又一次次的不成功,扑倒。      越氏看田娘那恍惚的样子,就连忙抱起樱桃哄劝道:“小姐,别站了,让妈妈抱抱,咱们去看花好不好,抓蜻蜓去,回头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蛋羹好不好。”      如今战事说是已经结束,前头部队也都陆续回驰。只是施南生和昌柏却迟迟没有回来的意思。就算是需要清理收尾,可是昌柏总该回来了,他毕竟不是军中人,完成宣抚的使命也就该离开了。      每天她都派人去打听,却是连那两人的具体位置都问不出。这几天,她右眼一个劲的跳,她总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他们有谁是负伤了不成?      田娘越想越慌,猛地起身,“准备车,我要去城主府。”      一路匆匆的来到莫家,田娘也不理会林绣娘的躲避,眼睛盯着她,开门见山的说道:“请姐姐告诉我实情,到底国公和我弟弟出了什么事,是病了,还是伤了,总该给我个实话,让我这么悬着,日夜不安,倒不是对我好,倒是害了我和我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拉。”      林绣娘拉着田娘的手,“你先坐下,想知道什么派人叫我一声就是。身子这么重了,还坐车颠簸。这如今城里乱的很,出了事我可怎么和国公交代。”      田娘挣开她的手,一脸的决绝,“还请姐姐成全,是死是活的给个话。”   林绣娘为难的扎撒着手,却不知道怎么说,她嗯哈许久,忽然后堂转出一个男子,上前给田娘行礼问好。      “在下给嫂夫人请安。绣娘,你扶施夫人坐下。”      田娘认得这个男子,除了那个风流城主莫庭还能有谁。她顺从林绣娘的搀扶,坐到太师椅上。      莫庭长叹一声,“既然夫人找来,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柏兄弟无恙,是施大哥旧伤复发,不小心染上了时疫,如今已经派人去接国师。恐夫人担心,才一直瞒着。”    ☆、114 惦念      那人得了瘟疫,那人得了瘟疫,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他不是说了让自己和孩子等他凯旋吗?田娘只觉得耳朵阵阵轰鸣,眼前茫然一片。      她使劲的咽口唾沫,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一定是莫庭和她开玩笑的,一定是,这家伙一向对她没好感,觉得她是个嫉妇。对,一定是开玩笑,谁让他每次送女人给施南生都被拒绝呢。自己可不能上当,上当就中了他的计了。      想到这里,心跳的和缓些了。眼前刚刚清明了些的田娘,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到底如何,肚子里的娃凑热闹似的向上踢了她一脚,瞬间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她一手捂到那砰砰乱跳的肚子上,希望那捣蛋孩子消停些。一手挥了一下,叫黄鹂她们两个给她拿痰盂,免得吐到人家的地毯上。      挥手没人应声,想来两个丫头也被消息吓着了。她刚想开口叫一声,可是那一直往上涌的酸水,让她闭上嘴巴,生怕吐到这里难堪。      “嫂夫人,嫂夫人,你这是怎么了?绣娘,你快让人请孙子虚来。”      看田娘一手捧着硕大的肚子,一手朝旁边挥舞,脸涨得通红,眼里含着泪花,却不开口。莫庭被吓了一跳,这下麻烦了,被那人知道,还不得一顿好拳头吃啊。      “哎呀,田娘妹子,你这是怎么了相公,看你都把施夫人吓到了,她还怀着孩子呢。”林绣娘匆忙上前检视田娘的情况,回头有些恼怒的看着莫庭说道。      莫庭摸着鼻子,不敢出声了。心里暗道,他那里知道这个彪悍的女人也有这样的表情。按理能让施南生一个妾不纳,一个通房不收的女人,该是天崩地裂不眨眼才对啊。      莫城主,您倒是说啊,我们国公爷他现在怎么样了,您看把我家夫人吓成什么样了?”黄鹂被时疫二字吓的脸色雪白,这夫人还没生呢,国公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怎么办。      双燕则扶着田娘的胳膊,急急的说道,“夫人,您别担心,国公爷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田娘可算勉强压下那奔涌的酸意,咽下那份恐慌,她不信那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会这么倒霉,把命丢在云南。      “黄鹂,不可失礼,退下。”田娘低低的喝道。      林绣娘瞪了莫庭一眼,拉着田娘的手,“哎呦,田妹子,你可吓我。你这可是双身子的人,国公他虽然是沾染了时疫,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回来了。”      “莫城主,国公和我弟弟他们现在在那里?”孩子可算不踢了,田娘的心也平稳了些。      她朝林绣娘微微的点了下头,绣娘的话让她安稳些,可是却也证实了施南生的确染病的事情。这转眼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却忽然发现,施南生在她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不可或缺了。      田娘心里突然有些慌乱,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该把那人看得这样重要。从嫁人的那天,她就一直把施南生当成像大舅母一样的合作伙伴。她们之间的关系,她定位为掌柜的和店东的关系。      一直以来,她不肯给他纳妾,却也没阻拦他自己往回抬人。从前他离开回来,她都可以过自己悠哉的日子。可这一次,全都乱了套。      “施大哥虽然染病,却不重,这其中什么原因我不明白,好像说他曾经吃过什么避毒的东西。不过他后背的刀伤比较重,郑兄弟他执意要照顾施大哥,又怕你着急,就只好含糊其词了。”莫庭看着田娘的淡蓝色袍服下的肚子,再也不敢乱说了。      莫庭不是当事人,最后还是找了那个送信的军士,田娘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临沧的一个村子爆发了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大军回程时候,施南生所辖的骑兵,有一支刚巧从这个村子路过。人都没下马,还没什么事情。可是有些马却吃了那村里的草,喝了那村河里的水。结果到了第二天,就有几匹马倒下了。      有本地的将士,当时就发现了异常,立刻报告给施南生,施南生当机立断,先让厨房煮预防的药汤,没个军士都灌上一碗,以防意外。又找来一些生石灰,到处喷洒预防。      又下令,把那一队从村庄过的马匹,大约有三十几匹。不管好坏,都集中到一起,射杀,就地深挖坑掩埋。      偏巧那天昌柏也在那队骑兵中,他的马是一匹四蹄雪白的大红马,名字叫玲珑照夜雪,很稀罕的骏马。他骑了这马好几个月,天天在一起,有了感情。      别的马发病,他的马倒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和施南生说,能不能留下它,可施南生却不肯,坚持必须射杀,以除后患。      看着那白马哀哀倒地,他到底年少,不忍心,跑去摸马头。却没想到那马还没死利索,张口就喷出一口马血。      施南生看到他跑到禁区里,就吓了一跳,连忙跟了过去,看那马吐血,来不及想什么,只是迅速把昌柏拉到身后,结果那一口马血就喷到他身上去了。      “啊,嫂夫人,事情就是这样,您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打发了军士下去,莫庭看着温柔的田娘,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有些麻了。      “他们现在在那里养病?”田娘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他们到底在那里养病。      莫庭迟疑了下,“在城外的龙山寺,我本想让他进城养病,可他不肯,说怕传给他人。就是令弟,他也不肯让靠近的。”      听着说法,他分明还是在危险期。田娘心里犹如有好几只手在挠,让她七上八下,心神不安。施南生冰冷的没表情的模样,温和大哥哥的样子,听到她说有了孩子,搂着她大笑的样子,让田娘很想马上就看到他。      龙山寺在城外三十里左右,一个时辰用不上也就到了。只是现在刚刚平乱,市面上还不是很安稳,她自己出城自己都不放心。      “我想请城主帮忙,送我去国公那里。”田娘温声说道。想起他身上很多的疤痕,如今又加了刀伤,天气如此炎热,啥时候能养好啊。      “那可不行,他根本就不让告诉你这件事的。嫂夫人,不要为难我,我真没骗你,他马上就好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莫庭一哆嗦,连声说道。      不止莫庭吓了一跳,连林绣娘也吓的一激灵,她赶紧拦住,“这可不行,这八月天,热的人心慌,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你还有八个月的身子。一旦出了问题,我实在没脸也没法给国公爷交代。”      田娘摸着肚子,想起樱桃的笑脸,叹口气。这的确不太现实,她这肚子已经八个月了,随时都可能生。她还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朝别的女人叫娘。      当年那人高居马上,飞身救她的场景好像是在昨天发生。如今又救了昌柏一命,这么看来,自家姐弟都欠了那人一条命的恩情了。      林绣娘不知道田娘在想些什么,一会皱眉,一会微笑,她又回头瞪了眼莫庭,什么都能拿来说笑,这下子她要是执意去城外,看他怎么办。      “姐姐说的是,只是我实在不放心的很。刚刚城主说,要请广宣真人来这里,可是真的”田娘想起他刚刚的话问道。      施南生那年就是他救的,这回让他给看看,免得体内残留。而昌柏服侍施南生,难免也会沾上点,最好找国师大人要点防疫的药吃。      莫庭不知道她突然问起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据实回答,“嗯,这个是真的,不过不是我请的。安南如今已经皈回大陈,国师大人要去安南宣传道家学说,为期一年,途经此地。”      田娘忽然笑了,眼睛扫了林绣娘一眼,“您刚刚不是说,专程为我们国公请的吗?我是个笨人,不会听话,只当这是真的。国师来的时候,还请城主求国师去看看我们国公,好歹他也是为了云南大理的人才染上这病的。”      莫庭苦笑,“刚刚是我胡说的,谁人不知道国师大人千金难求一见。我和国师大人不熟,恐怕求不动。”      莫庭一边说,一边腹诽,这女人,这么好记性做什么。他那不是想试探一下吗,谁让施南生时时派人过来问询他夫人的身体。他就是想看看,田娘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姐姐,城主大人日常一定也是这样,甜口蜜舌,云里雾里,让姐姐分不清对错,眼错不见,就又多了美人做妹妹。美人多了烦恼多,莫大人开心了,姐姐却是麻烦多多了。”田娘笑吟吟的对林绣娘说道。      林绣娘看田娘神色正常了,才放下刚刚的担心,笑着附和田娘,“哎,我可从没信过,谁知道那些话都和那些下贱的女人说过,他不怕费口舌,我还担心污了我的耳朵呢。”      “唉,这个,嗯,没有的事啊。”莫庭头一次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自认为认识一些都很豪爽的女子,可是田娘这样敢于当着绣娘的面,直接调侃他的美妾,还是第一个。看莫庭尴尬的站在那里,苦笑不得样子,田娘心里才舒服些。      “莫城主,我不是让您去求国师,只是请你捎个口信,他本是国公的故人,去不去都在他自己。”      莫庭一听马上笑逐颜开,眼睛都眯了,“一定,一定,嫂夫人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准没错。”      “多谢莫城主,回头国公回来,我必然会让国公请城主吃酒,感谢您今日的一番好意。”田娘温和的说道。      “呵呵,不用,不用和他提,我也是怕你过于担心施大哥,才告诉你实情,你可不要误会。”莫庭摸着下颌的几根胡子,有些心虚的笑着说道。      想起那个男子,一脸的书卷气,可是在校场上摔他,那可是一点不书生,绝对就是蛮子一样的浑人。不知道一旦知道今天这事,会如何。      龙山寺里的禅房中,施南生盘腿坐在蒲团上,“子虚,你就让我服了这药。这徐建新是我小舅子旧年的同乡兼同窗,不会撒谎害我的。我现在着急回府去看看,你也知道,她再一个月就临产了。”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孙子虚,此时却黑着脸,“不行,必须等道长来了再说。你要不是早年吃了那百毒丹,后来又得了道长的灵药,就那一口血,早就送你去地府了,在忘川河边等渡船了。好不容易稳住了,你就消停些吧。”      “他是尹家当铺掌柜的儿子,我和尹家关系还不错,他不至于害我。他也说了,这是他爹当年因为祖母得了时疫,请尹家家主在道长那求来的方子配置的,绝对错不了。”身着灰色短打的施南生,摸了摸刮的确青的下巴说道。      “不行,谁的也不好使,我不能拿你的命,我的名声犯险。”孙子虚一脸的决然。      施南生明白,孙子虚为人看着随和,实际和他那个师傅一样,认死理。他倒不是在乎他名声,只是关心自己命罢了。      看着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想起那个怀着孩子,还细心给自己做衣服时的小女人,不由的深深的叹口气。到底他还是没做到当年的承诺,随心所欲,无忧无虑,一样都没有。自从嫁给他,就没消停,日日夜夜不是担惊就是受吓。      沉默了会,施南生清瘦的脸上浮起忧虑的神情,“她一定早就起了疑心,不然莫庭不会让你来传话让昌柏回去。唉,都是我不好,没想到这些。你前些日子去看过她,她身体好吧,气色如何,我闺女红缨长高了吧,现在像谁?”      孙子虚有些无奈,“挺好,都挺好,你那闺女都可以走几步了。等你回去,一定满地跑。”      门吱呀的开了,飘进了一阵香气,孙子虚看向门口,那里进来一矮胖子,手里端着一碗香浓的鲜鱼汤。      “建新,怎么是你,下次不要这样了,住在寺里已经给主持添麻烦了。你如今有开始杀生,吃生,主持会很快就撵了,呵呵。”施南生看着那个和自己差不多高,胖乎乎的年轻人。      徐建新,和昌柏一年考中的,只是他中了个同进士,这次昌柏南下,他是随行。    作者有话要说:建新是淮安那个小胖子,是前面出现了过,打了一次酱油,就为了现在这次送药。 感谢老树投雷,谢亲的支持。抱抱。 刚刚睡不着,手贱挖了个坑,大家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115 劫数   “孙太医,国公现在又开始发热了。我看您是不是试试,家祖母当年的症状和国公很像。道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么下去,国公的身子能受得了吗?”      徐建新看着眼睛紧闭,脸色通红,喘息的厉害的施南生,急的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相像就能吃同样的药吗?吃坏了怎么办。每一次发作的时疫,都随时间地点的变化而各不相同,你当我就愿意看到他这样子吗?黄嘴伢子还没褪尽的小子,你懂什么!”孙子虚一面鼓捣手里的药草,一边没好气的呛了徐建新几句。      本来施南生的病一直都没什么起色,他就心烦。好不容易走了的已经有些神经的郑昌柏,这又来了个唠叨嘴碎又执拗的小胖子。      徐建新被呛的脸通红,因为着急,眼睛都红了,“可你也给那些发病的兵士吃过,他们不是都好的差不多了吗?便是我和昌柏兄也都吃了它预防,如今过了这几天也都没事,可见那药还是有效的。便是不能全好,至少能让国公舒服些。你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他可是征伐四方的战神,国之栋梁,你怎么忍心让他受这样的罪?”      他为了让昌柏能安心回去看看他惦记的姐姐,拍胸脯保证,一定能照顾好国公的。可这不过一天,国公就又开始发热,昏睡。回头他拿什么脸,去见郑昌柏。      孙子虚冷冷的看着徐建新,“你也说他是国之栋梁,所以他的命本就比你们重,我说那药兵士吃治病,你们可以吃来预防,他体质易于常人,却不能保证治他的病。我不能拿他的生命做试验,我赌不起。”      “可现在怎么办,我答应昌柏兄了,这明天他回来,我怎么交代?”徐建新有些茫然的看着出气急促的施南生。      “你能交代什么,对于他来说,发烧不是坏事。”孙子虚看着药材已经捣好,就起身到床边,看着呆愣的徐建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要是帮忙,赶紧给他衣服拉开,我要给他后背换药。”      徐建新一喜,连忙上前,熟练的给施南生上衣扒掉。一道足有一尺长的刀口,狰狞的呈现在他的眼前。看到好几次了,可是每次都让徐建新心悸。      清醒时候的施南生,很少按孙子虚的要求趴卧,总是坐着,因为他现在没力气站着了。他还能谈笑风生,跟没事人一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他脸色不好,额头总是在流汗。他无法体会,那时候的施南生得是多么难熬。      一边帮孙子虚往上敷药,一边心里暗骂。都是那该死的武通,临了还背后砍了国公一刀。当然武通也没捞着好,最后也是死于国公的枪下。      “别愁眉苦脸的,他体内有灵丹妙药护着心肺,死不了,就是活遭点罪。谁让你那个倒霉同窗是他小舅子,哼,年少无知,却还自以为是的家伙。瘟马你去摸什么。不过是写了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就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文豪了。”孙子虚咬牙骂道。      徐建新不知道郑昌柏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大夫,两人但凡不说话,说话便掐架。      平日里孙子虚都是一脸笑嘻嘻,一身长袍,一把纸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只要有昌柏在,他几乎各种刻薄的言辞,不用打草稿,就汹涌而出。      昌柏本是个淡雅清贵的体态,又是年少老成,在军中对谁都很尊重。最初对孙子虚也是有说有笑,毕竟孙子虚是以施南生的朋友身份留在军中的。不知道那一次开始,两人发生了何事,再见便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我虽年少,却不无知,倒是有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仗着会开几个药方子,救活过几个没病的人,就以为是天下无敌的神医了。那神医,你可治好了永国公?”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两人正忙着,没注意,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哎呀,昌柏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回来以后,我这正担心呢,郑家姐姐还好?”徐建新听他们两个拌嘴,脸一垮,连忙拿话岔开。      “国公他怎么样了?”昌柏越发的清瘦,身上的衣服都空荡荡的了。他一边说,一边飞快的来到施南生的床前。      “托你的福,还没死。”孙子虚瞪了他一眼,人不大,心眼比石榴子还多。      看着脸色通红,睡得很不安稳的施南生,昌柏无心和孙子虚打嘴仗。他摸了下施南生的额头,烫的惊人。      “可他怎么又烧起来?听说国师已经到了这左近,就是谁也不知道人在何处,这可怎么办,我怎么和姐姐说?”看着不醒人事的施南生,昌柏一急,脸色惨白,眼圈里含了泪花。      “怎么说,你姐她人在府里,还不是随你说。要不是你,他会这样,现在哭晚了。”孙子虚脸拉得老长,讥讽的说道。      昌柏难得没和他对嘴,而是低垂着头,沮丧的说道,“她现在就在寺门口,等着我的回音呢。她说,她可以不见人,只是能听听姐夫的声音,她就放心了。我没想到他又发作,…….”      孙子虚听完一下子就炸了,他拉着昌柏的胳膊,瞪着他,怒吼,“你说什么,你带你姐姐过来,你知道不知道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啊。我的天啊,她现在八个月多了,一直胎像就不太稳,有早产的迹象。最怕的就是舟车劳顿啊,你,你看你做的好事!”      田娘怀孕初期因为不知道差点早产,流血她还当是来了月事,确诊后,孙子虚一直都给她吃各种安胎的补品。可因为战事,田娘一直都忧心费神,以至于胎像不稳。      “可我看她好好的啊,我一向都不会拒绝她。”昌柏也傻了。      “我不是说,先不让你靠近她,她双身子的人,体虚,万一你,”孙子虚脸气的通红,难得的眼睛瞪得溜圆。      昌柏头一次附和他,拼命的摇头,“没有,我没靠近她,我听你的话了,是隔着门隔着院子的。”      “两位,先别说那些,说现在该怎么办。昌柏兄此事做的莽撞些,只是郑家姐姐来都来了,可国公如今怎么能出门?”徐建新拉开他们两个,叹口气说道。      徐建新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看着床上躺着一个,听说外面还来了一个。想起年少时候见个那个女子,他知道也理解昌柏那种长姐如母的心态,可是也不赞同他的做法,毕竟那是要临产的女子。      昌柏低语,“她那样的脾气,我怎么拦得了。就是我不带着,她也会自行带人过来……”      要说田娘怎么来了,这话说来不长可也不短。自那天知道施南生得病,当时在莫家她提出探视被否,她也觉得自己是该安心待产,带着肚子去看施南生,是很不明智的想法。      可是回到家里,她就坐不住了。本来是担心,想知道人在那里,能知道确切的消息就很满足了。可人是有欲望的生物,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田娘那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她心里一边劝自己要顾全大局,为了没出生的孩子和已出生的孩子,不要冒险。搞不好,施南生没事,她自己却是一尸两命,烟消云散了。保全自己和孩子,决不能让樱桃叫其他女人做娘。      一边却叫嚣,莫庭的话不可靠,什么没有生命危险都是哄她的,要知道时疫这种恶症,有几个避过的?当年父亲就是伤寒大流行而亡的,要是自此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书生一样的悍将,她便是再多活个几十年,能有什么意义。      这样折腾了好几天,在大家的劝解和拦阻下,又听说昌柏要回来,她的确是淡了心思。昌柏能回来,证明施南生真的没事,因为就昌柏的有恩必报的性格,施南生没好,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姐姐,姐夫一直都还好,只是等传染期过了,就会回来了。”这天昌柏在院子外面说道。      “什么,你说你还要回去?”田娘捧着肚子,颤颤的说道。      “嗯,看你都好,我就不多留,还有些后继的事情要和姐夫商议,然后我回来住几天就该回去复命了。”      昌柏看着大肚子的田娘,想着那不知道啥时能好的施南生,心里一酸。姐姐的命真是苦,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啊。都是他不好,总说做姐姐的坚强后盾,其实是坚强拖后腿的啊。      田娘心里却开始盘算,刚刚要熄灭的担忧又沸腾了。如果没事,昌柏怎么不进来和她说话,而且住两天就要回龙山寺。可见这时疫还是很厉害,怕昌柏进来传染给她啊。      “既然这样,我现在身体还不错,本就想去龙山寺烧香拜菩萨,顺便看看国公他到底如何。你不要多说,我明白,我只是看他一眼,听听他说话,就好。绝不会靠近他,我已经为人母,不会拿孩子去犯险。你也不要劝我,便是你不和我同行,我也会带人前去的。”田娘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说道。      就这样,昌柏回去不过一天,就带着田娘一群人轻车简从的回来了。      孙子虚听完也叹口气,“最好把你姐姐劝回去,这城外还是不安全。他现在是不会醒的,至少要到子时。实话说我看他日里总是不肯躺着,太过于劳神,就给他用了些助睡眠的药,以利于他修养,现在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的。”      一屋子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嘈杂声。昌柏听到声音,脸色顿时大变,“不好,是我姐姐的丫头,可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说完就飞奔出屋。      孙子虚和徐建新相互对视一眼,也都迅速的朝房外跑去。      “少爷,少爷,您快救救夫人,她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要生了!”荷叶瞪着大眼睛,满脸是泪,跌跌撞撞的在一个小沙弥的身后冲到院子里,噗通就给昌柏跪下。      “什么,现在人在那儿?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我不是说让她坐在那里等一下吗?”昌柏气急败坏的问道。      “夫人现在在客房,少爷进来半晌不出,夫人着急,就让婢子们敲门,结果进门的时候,太急,一脚踏空了……”      等孙子虚到的时候,田娘已经破水了,人却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你们这些人出门,府里准备的稳婆怎么一个都不带啊。去找热水,准备剪刀。”孙子虚皱着眉头安排,手搭在田娘的脉门上,脸色有些难看,“建新,快去国公房里,把我准备的那支老山参取来。”      看着田娘容颜雪白,呼吸微弱,昌柏心跟刀割一样,“孙大哥,孙大哥!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姐姐,日后大哥但有指派,做兄弟的要是皱下眉头,就不是我娘养的。”他急的团团转,连当年在市井中学到的俚语都掉了出来。      “你安静些吧,还嫌不够乱。这里是产房,你还是出去的好。”      他本想瞪昌柏一眼,可看他六神无主,脸上竟然出现两条泪痕,心一软。罢了,终归他还是个十七的少年人,自己奔三十的人了和他计较什么。      “绿锦,你上次看到产婆如何做的吧,快,听我的指令,帮夫人生产。”孙子虚叫过来跟着田娘来的绿锦。      一时间,“少爷,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带着哭腔的黄鹂。      “热水来了,剪刀,干净的布。”荷叶的声音。      “拍打夫人的脸,叫醒她,不让她睡……这可不行,孩子不肯往下走,快,使劲拍打,”这是孙子虚的声音。      “把参汤给夫人灌下去,快点,……怎么就不醒呢,奇怪,明明脉门不是这样的啊?”      他们这里争辩忙碌,都以为田娘已经陷入昏迷。却不知田娘此时心里明白着呢,听得见他们的对话,就是张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来。      清楚的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不怎么动了,也不往下走,可羊水却还是慢慢的流着。      她知道这次自己是凶多吉少了,破水孩子不下行,这是她询问过难产的一种。而且她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看来,老天还是要收了她。      这一切也许是命中注定,她注定是要为动了心的男人而亡。这次比上一次还早了两年,大概是因为她逆天生了樱桃女吧。只是可惜了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投错了胎,被她连累了。      “怎么办,孙大夫,夫人她不配合,灌不进去啊。”绿锦惊恐带着哭腔。   “绿锦,别哭,你仔细说,夫人倒地前的症状。”孙子虚由不得心生疑惑,明明脉象不弱,可看着却是像放弃了生命一样。      绿锦一边哭,一边说,“这些日子,夫人日日焦心,看她吃不好,睡不好,我们做奴婢的也不好受。”      孙子虚不耐烦的打断,“说刚刚发生的事情,没用不要说了。”      黄鹂在一边忍着心慌答道,“门开的时候,夫人不知道看到什么,很是兴奋的往前走,那明明的门槛,可夫人却像没看到,结果就跌倒了。”      田娘听着她们的话,心里却是苦笑,当时她看到施南生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就急着走了几步,谁知道却原来是幻觉。现在看来,这本是老天来收她的一种手段。      “子恒,子恒,不是我不想给你生儿子,可惜月老祠没有你我的红线,姻缘簿上没有你们的名姓,这本是我逆天强求的姻缘,老天这就要收了我了。你好生的活着,带着樱桃好好的过日子,如果有来生,希望红线能上你我的脚,不至于短短一年就天人相隔。”田娘不能动,只是在心里哭着喊着。      想着那蹒跚学步的小女儿,至此没了亲娘,她越发的难受起来。在绿锦眼里,只看到田娘眼角慢慢的流出了眼泪,眉头紧紧的皱起。      “孙大夫,怎么办,哎呀,快快,夫人她有感觉,她流泪了。”绿锦惊喜的大叫。      “赶紧再灌参汤,再不醒来,除非大罗金仙,否则谁都没法子。”      孙子虚心里急的不行,额头上跟雨点似的。那边施南生危险未解,这边他夫人却又这样,万一真不行了,他拿什么脸对师傅交代啊。      广宣站在龙山寺的大殿上,对着那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挥拂尘,“元智,贫道虽不理佛,也知,佛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如今佛家在大陈衰微,那本是因果循环,时数轮回罢了。放了那女子魂魄吧,道佛两家之事,何必拿一个苦命女子 ☆、116 梦情      “别一见面就和我说什么时数因果的,你我之间谁不知道谁,不必这样冠冕堂皇的装蒜。不过是你祖师爷救过那位,报恩罢了。成王败寇,此话用在咱们两家也不算错。”元智此时的再没了慈眉善目,一脸的愤愤不平。   广宣微皱了下眉头,“你如今也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了,怎么火气还是这么大?我们两家的事情不是一天半天,一言半语就能说清的。这些且待后说,我现在问你,那女子你放不放?”   “我就看不上你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也不过就比我大一年,装什么祖师爷。她乱了天数,我替佛祖收她有何不可?弥陀佛,国师来此,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吗?我还以为是为了那个浑身杀孽的施主。”老和尚冷笑道。   这要是有佛家信徒看见,眼珠子都得掉下来。平日里那德高望重的,慈眉善目的,神仙再世一样的元智法师,此时就像一个负气的孩子一样,气哼哼的在和广宣拌嘴吵架。   广宣拂尘一甩,稽首正色道,“元智,咱们幼时便识,有些话不必我重复说。如今只说这女子,我早知她的异数,可她此生乐天之命,并没做出什么逆天之举,危害与谁,才放其自然。何况她自有她的来因去路,你何必多此一举,这样人为,难道不也是逆了天数?”   元智此时眼睛眯着,胡须抖动,连佛号都不宣了,提高了嗓门,“你也不用多说,我也没特意去拘她魂魄,这是她自投罗网,怪不得谁。”   广宣多年来被人尊重,几十年可能也就元智这么个人敢这样呛他,他有些微恼,“道可道,非常道,道法自然。佛曰,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由心灭。元智,你着相了。几十年来,你还是参悟不得。”   元智被他说得脸腾的红了怒道,“行了,这事你就别管了,这不是你广济道观,这是我的龙山寺。我不能看着这样妖孽到我的地方,却任由她来去,那是对世人不公!”   广宣也生气了,用拂尘指着元智,“哼,几十年你还是这样,执迷不悟。我只说一句,老天让她存在,就有她存在的道理。不公?你这样收她,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今生的家人就公了?”   提到孩子,元智的口气有些虚,但还是强词夺理,“那孩子本就不该出生,她命里本就无子女。我这么做没错,那孩子还不过只是人形肉胎,不算人。”   广宣掐指一算,感觉田娘有些不好,心里有些急。可是元智的北斗七星煞魂阵,就是他想破解也需要一定时间,就怕那女子等不得。   他想了想,耐着性子说道,“你真的没推算过那施南生的命吗?他是什么命,你也说他杀戮太重,可是你却也无法阻止对吧?只因他是顺天行事,你没有理由去动他。”   元智不屑的哼了声,广宣知他是个拗性子,这就是认可他的话了,“那你也该知道,这一次平叛,他本是要坑杀那些乱军,可最终却收回成命,何也?因为有人提议说他马上孩子要出世了,让他为孩子积福。就这样,上万人因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而得了性命。反之,如果他醒来,发现妻子都无,日后心中了无牵挂,再征战四方,会不会和从前一样,坑杀更多的叛军异族?”   元智一时无语,这坑杀的事情他早就耳闻,可停止坑杀他却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施南生这几天,都安分的按时吃药,急切的想快些痊愈回家见妻儿老小,他也开始思索广宣的话来。   广宣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显出,只是口宣道号,打亲情牌,“无量天尊,元智师兄,佛道两家本是兄弟之亲,为兄什么人,你难道不知?这些年,我何曾做过一件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龙山寺后院客房里,绿锦拼命的摇晃田娘,泪流满面,哀声叫道,“夫人,夫人,你醒醒,醒醒啊,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你不能睡了。还有樱桃小姐,她才一岁多,你这样,她可怎么办?你醒醒。”   田娘还是安稳的躺着,不动,只有眼角的眼泪一直没断,汩汩流淌。   “孙大夫,这怎么好,国公他要是行了,咱们可怎么交代啊?”   “我再想想,别急,容我想想。”孙子虚心里发慌。   他此时也发现田娘的不对了。可是作为医者为无鬼神论,本就不信那些邪魔外道。何况如今在寺庙里,更不该有那些鬼魅的东西啊。   田娘身动不了,想起施南生,和肚子里的孩子,想起樱桃,想起这一生的事情,越发的心酸难忍。   猛地她自己觉得能张嘴了,可是这回却是真的没力气了。随着时间,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渐渐的就不再能听见身边的声音了。   “别摇了,你掰开她的嘴,继续灌参汤,我现在用针,不然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孙子虚咬牙说道。这是最后的法子,运针催胎,是他师傅的独门秘法。   正当大家拼命给田娘灌参汤却无果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你们退后,我来给她喂参汤。”   施南生上前,轻轻的亲了下田娘的额头,“田娘,丫头,我来了,乖,听话,张口,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也该努力咽下去。”然后含了口参汤,口对口的哺到田娘嘴里。   田娘的意识已经一点一点的流失,当她自己都绝望的时候,听到施南生的声音,当那干裂的嘴唇碰触到她的时候,她只觉得精神一振,意识又开始往一起聚。   孙子虚愣愣的看着,“你醒了,你这是好了吗?”   “子虚,别问这么多,你先救她和孩子要紧。”施南生喂完一口,说了句。然后也不管一屋子的人,只是一口一口的把参汤哺到田娘的口中。   孙子虚抹了把脸,然后打开针盒,“国公,夫人,恕在下无礼了。绿锦,你帮我把眼睛蒙上。然后你和国公留下帮忙,其他人先退出去。”   “无妨,你赶紧救人要紧,那些世俗的东西都抛开外。”针灸不能隔着衣服的,所以施南生亲自给田娘身上的单子掀了起来。   看着大肚子的田娘,一脸苦痛的躺在那里,他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这个时候只要能救田娘和孩子,要他剜心估计都可以,又何况是蒙眼施针。   孙子虚手法迅速,眨眼睛,二十四根银针就都扎入田娘的身上,他一个个的慢慢捻动,脸上的汗慢慢的滴了下来。   大约二息功夫,田娘嘴里发出了哎呀的痛苦叫声。他脸色一亮,“绿锦,快帮夫人按我刚刚教你的法子,帮夫人往下使劲。”   毕竟这个是第二个,田娘平时活动的好,这个孩子在羊水流干前,终于从娘肚子里溜达出来了。   那个浑身都已经青紫的娃,被孙子虚两个大巴掌给啪出声来。听到这啼哭的声音,满屋子的人包括虚弱的田娘都笑了起来。这哭声,不啻于仙乐鸾音。   “恭喜国公,恭喜夫人,是个小公子啊!”绿锦稀罕的看着那个浑身还青紫的小娃,笑眯眯的说道。   “田娘,谢谢你,为了我们父子,让你受苦了。”施南生不去看那孩子,只是拉着田娘的手,给她仔细擦额头的汗。   他根本不管什么血房对男人不吉的说法,一直都守着田娘。刚刚在睡梦里,他梦到好像田娘遥遥的向他哭诉。“子恒,子恒,不是我不想给你生儿子,可惜月老祠没有你我的红线,姻缘簿上没有你们的名姓,。”那哀伤的声音,使人如临其境,如见其人,让他心惊肉跳。   他死命的挣扎,想起身去看看是不是田娘到底怎么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龙山寺的客房中,才知道那是南柯一梦。   “无量天尊,子恒,你可醒了。梦里一时,梦外一世,你要记住你在梦里听到的声音。”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施南生的头顶响起。   施南生这才发现,床头站着的不是孙子虚,而是那传说中,神出鬼没的国师大人。一身青色的道袍,仙风道骨的站在他的面前。看到广宣,他脸上顿时现出惊喜。   “国师大人驾到,在下未曾远迎,勿怪。”他现在最最欢喜,最最期盼的就是这个人了。他来了,也就意味他可以回家去看老婆孩子了。   广宣笑眯眯的看着他,“方外之人,不讲究这些的。嗯,好小子,有你爹娘的风范。这么多的伤口,还有这样的深的刀口,你还能挺到现在,不容易。孙子虚那小子,还有点子天赋,给你用的方子都不错。”   施南生微笑道,“道长,您又埋汰我,当兵的那有不受伤的啊。只是我这个病,您能不能给我点药吃。额,我媳妇要生了,我想赶紧回去看看她。可是我又怕传染给她,毕竟她现在怀着孩子,身子虚,孕期不能用药。”   广宣微笑,然后一拂拂尘,转身往外走,“我刚刚喂你吃了药,你的时疫没事了,也不会传染。你夫人如今也在寺里,你抓紧过去看看,如今正要生的紧急关键时候,快去,可别误了。”   “田娘来了,这怎么可能?刚刚那哭声难道是真的吗?”施南生愣愣的呆住了。   看施南生一脸的呆滞,广宣笑了,“还不快去,她现在可是危险着呢。还有我还带了个故人给你,他已经去你府里了。”   最后的那句故人去了府里,施南生人已经窜到院子里了,他根本没听,满脑子都是田娘和她的那个大肚子。   他没想到田娘能找到这里,毕竟她已经要生了。虽然抱怨她不该任性妄为,可是一想到是为了他,也难免心里美滋滋的。   待他走后,广宣回头,“元智,答应你的,我都做了。我也该走了,日后有缘再见吧。须知,种善因开善花,种善缘得善果。”   元智一脸的不以为然,“行了,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放过她就不会再找她麻烦,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人,我就知道你没事怎么会来我这儿。”   田娘生完孩子,浑身酸痛,已经昏昏然的要睡了。施南生把人都撵了出去,自己守着她们娘俩,慢慢的神疲力竭的他,也靠着床边睡了过去。 ☆、117佛、道      沉睡中的两夫妻却不知道,佛道两家的掌门人,正因他们而斗法。   广宣遥遥的看了看田娘产子的院子,微微叹口气,忽然就想起那个笑颜爽朗的女子,饶是修道很多年,也由不得心里一酸。   一转眼,她走了十七年,如今她的儿子总算是真正可以平安到老了,他也算是践诺了。只是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她,是不是还记得大陈天空下的广宣子。   元智在他身后撇嘴,“我说你虚伪,你总是不承认。哼,要不是因为他是那个女子的儿子,你会这样上心吗?可见你师傅当年说的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之所以能开天眼,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缘故,可是你无法得道成仙,也是因为那女子,六根不尽,只能凡尘行。”   广宣神色悠然,看着不像个修道之人,而是一个不得志的中年文人。看着远处的流云,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转头正视元智法师的眼睛。   “这么多年,你还是耿耿于怀。这一世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人开天眼,是冥冥中的天意。她去了那么多年了,不要再牵连她。她是无辜的,你不是不清楚。”广宣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她就是那个有缘人。毕竟我是我先认识的她,可竟然是你开了天眼。”元智捻着手里的佛珠说道。   广宣的声音转而淡幽,“你当开了天眼是很有趣的事情吗?呵呵,看到个人就知道他的前世今生,何难何灾,何生何亡却不能说,不能示警,只能干看着。我虽修道,却并不是没心,这也是我这些年总是辟谷,不见世人的缘由。当然这也是你说的,六根不尽,只能凡尘行。至于她,元智师弟,放下吧,她早就去了另一个世间了,也许早不记得你我了。”   听了广宣的话,元智心里也不是滋味。知人生死却不能言,这的确摧心。现在想想,师傅当年就知道他脾气急躁,性子直爽,根本做不到百忍,做不到知而不言,很容易泄露天机,引来杀身之祸。   “我早就放下了,刚刚不过是话敢话罢了。阿弥陀佛,愿她在另一世里喜乐安康。”元智肥壮的身子裹着一袭灰色的僧袍,刚刚还气哼哼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黯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因果循环,兴衰交替。时候到了,佛家自然兴旺。”广宣语气恳切的说道   元智看着广宣,忽然福至心灵,如醍醐灌顶,打通了他几十年没通的任督二脉一样,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弥陀佛,多谢道兄点醒,元智这些年自以为是,事情一直都没参悟。空即是色,色不已空。空无边处天,识无边处天,无所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处天。”   “恭喜师弟,终成正果。时辰不早,我也该去了。”广宣含笑的看着元智说道。   “山高水长,路上保重。”   元智目送着广宣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小径上,站立良久,才转身离开。   此时的田娘却是浑身酸软无力,睡梦里,一会是前世自己在灯下赶着,大伯娘要求必须在天亮完工的绣活。一会是自己站在大红喜堂上,悲伤自绝。看到那剪刀插入喉咙,田娘由不得心里疼痛难忍,悲伤难耐。   忽然看见她娘抱着她,“田娘,不怕,娘就是卖房卖地也要医好你。”   田娘下意识的想说不,却张不开嘴。   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拉着一个小小子,笑眯眯看着她,“娘,娘,你起来了吗,我和弟弟来看你了。”田娘心里一惊,哎呀,樱桃她怎么样了,自己一天没看到她了。弟弟,对,她刚刚好像生两个男娃,哎呀,那孩子是死是活自己还不知道呢。   心急如焚,担心那个让她差点丧命的臭小子,迫使她猛地睁开眼,感觉手边有个东西,她抓了下,却是一手黑色的长发。   “你醒了,太好了。子虚,快再给她看看。”施南生蹭的从床边窜了出去,捉了孙子虚的手,拖了他进来。   “真是莽夫,难为你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别弄脏我的新衣服。”孙子虚此时已经换了身衣服,他揉了下被施南生捏的有些红的手腕,说道。   “孙大哥,你快给我姐姐看看,回头小弟送你十件同样的衣服就是。”跟着跑进来的灰头土脸的昌柏急急的接了句。   “闭嘴,你先回去搞好你自己的仪容,像什么样子你现在。”孙子虚嫌恶的看了昌柏一眼说道。   “夫人一切都好,只是身子虚,这都是产妇正常的反应,日后多休息就是了。”孙子虚仔细的给田娘扶了脉说道。   施南生松了口气,拉着孙子虚的手,连声道谢。又是塞银票,又是许诺。孙子虚现在很想早点离开这个寺庙,从田娘诡异的生产过程,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个寺庙有些不同于其他。而且他现在身心俱疲,被施南生这一家人折腾的身心俱疲,最想的就是倒下好好的睡一觉。   可惜施南生不识趣,只是拉着孙子虚不停的问关于田娘修养的问题。他自家身子虚弱的很,却一句不问。这些问题,在生樱桃的时候,他已经问了一次了。却没想到他隔了一年多,他又喋喋不休的问了一遍。   孙子虚耐心终于告罄,拦住施南生没完没了的问题,“国公爷,您就放心,夫人她真的一切都不错。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让人准备,把夫人和小公子挪回府里才是正经,这里毕竟的佛家修身养性的地方,不适合产妇居住的。”   施南生一拍大腿,一脸的恍然大悟,“嗯,子虚说的是,杜宇,施安,备车回府。”   孙子虚双手交握,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吐槽施南生。这什么大将军,整个就是碎嘴婆婆。真该让那些尊崇他的人看看,他们的大将军在家的样子。   施南生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知道自家老婆没事,他心里就安定了。回头看田娘又昏昏睡去,就转身到隔壁看孩子去。   一进去就听见,绿锦在说,“小公子和国公长的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了的。”他心里一乐,想不到老子如今也儿女双全了。   看那几个丫头都顾着那新生的小祖宗,没人注意到施南生。他想了下,就悄然的转身出来。在这寺里住了好些天,如今要走了,是该亲自去和主持说一声的。   还有就是,刚刚焦急田娘的事情,却没和道长好好的说几句话,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当下无事,得赶紧去看看。这次要不是道长,他们两夫妻恐怕就交代了。   可惜他去的时候,广宣已经走了多时,元智递给他一个盒子,“这个是他给你新生孩儿的,你收好。”又拿出一枚玉佩,两枚玉环,“嗯这个是我给你夫人和孩子的,希望三清祖师爷和我佛如来都保佑你的孩子,一生顺畅,福禄寿喜长。”   “多谢大师馈赠,此番敝夫妇多日打扰主持,心中不安,改日安顿后,在下必然会前来为我佛重塑金身,再修庙宇。”施南生长躬到地,诚心诚意的说道。   元智心里有些发虚,幸好他听了老道的话,不然此时他恐怕就会一把火点了这寺院吧。   打点行装,准备车辆,施家一家人,浩浩汤汤的回转府城。   施南生回府后,安顿新生婴儿和体弱的媳妇,安抚已经会走路的大女儿。洗三满月,宾客盈门,迎来送往,种种琐事,不一而言。   时间已经是十五年的深秋了。如果在北方都城,此时都该烧起火炕来了。可是大理却还是鲜花照开,人们的衣衫也还是薄纱薄缎就可以应对温和的秋风。   单说这天,田娘搭了床大红色百鸟朝凤的薄纱被,歪在蓝底红色牡丹花锦缎的大迎枕上,笑微微的看着一身淡黄色衫裤的樱桃,瞪着大眼睛,正和趴在大炕上的弟弟红广,对视。   红广,施南生给儿子起的大名,他却了广宣的一个字做了孩子的名字,希望他长大要记住,他的救命恩人。   “娘,弟弟笑,弟弟笑,起,让起。”樱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去戳笑男孩的脸蛋。   “让他再趴一会,你别急,一会就让他起来。”田娘笑着回复女儿。   十七个月大的女儿,如今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了。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瞪啊瞪的,和弟弟比谁眼睛大。还希望拉小婴儿的稀疏的那几个头发,看红广咧嘴,就拿自己的手指当馒头给他啃,乐此不彼,最后基本都是姐弟同唱嚎啕调结束。   果然,田娘就听到李妈妈的哄劝声,“哎呦,小姐,不能总这样,弟弟会哭的。你快点放手,别往他嘴里送,他会咬你的。”   就这么一晃神,樱桃已经大声哭了起来。田娘颓丧的摇了摇头,看吧,那个马上就会跟着哭。果然红广被樱桃的哭声吓了一跳,瘪瘪嘴,也跟着哭开了。   其实那小家伙还没长牙,那里能咬得疼,小丫头就是把这个当游戏了,每次都要以哭结束,最近几乎天天上演一场。   施南生进来的时候,姐弟二重唱正是□迭起的时刻。   他连忙上前从乳娘怀里接过大女儿,语气低柔的说道,“乖,怎么又被弟弟咬了啊,别哭了,等爹爹打他屁屁,让他不乖,敢咬我们家聪明伶俐的大小姐。”   樱桃搂着施南生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然后停止了哭声,笑了,“不打,弟弟乖,爹爹,不打。玩,咯咯。”   她不哭了,红广在他的乳娘怀里也停止了哭声,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施南生。   施南生看着自己辛苦得来的儿子,心里暖暖的,放下樱桃,接过红广,“怎么又咬姐姐啦,你是男子汉,姐姐是要保护的,不是用来咬的,小东西。呵呵,你是不是也想爹爹了啊。”   田娘看他忙着抱这个,安抚那个,不由的嘴角上翘。他也和孩子一样,每天上演这样温情的父子父女亲情融洽的戏,乐此不彼。   等孩子们都被乳娘带了下去,施南生才坐到田娘的身边,仔细的看看她的颜色。“怎么坐了起来,身子如今可好些了”又摸摸她的额头,热度正常,他才长出一口气。   田娘这次生产,虽然最后捡了命回来,却到底伤了身子。气虚血虚,疲乏无力,手脚冰凉,这样的天气里,她也还要搭床被子。   如今调养了这三个多月,总算是有了起色。只是前几天不小心淋了雨,又开始发热,昨个晚上才退了热。   “我现在都好了,刚还去院子里走走呢,您不用这样紧张,不过是小毛病。”田娘笑着说道。   “走走好,子虚说过,多走动能恢复快些,不过你可千万别累着。”施南生拉着田娘的胳膊说道。   “我知道,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田娘笑着问道。   “如今太平盛世,我一个武将,能有什么事情。明年改元,你这身子骨,看来是不能长途跋涉了。我今天上了奏折,朝贺咱们就暂时不去了。”看着田娘黑亮的眼睛,柔柔的看着他,他忍不住心里一动,伸手揽住娇软的她。   “您不要顾忌我,您该去就去,我如今好的很,带着孩子在家,有这么些人陪着护着,能有什么事情。”田娘低低的说道。   屋里的丫头早都没影了,田娘也习惯施南生这种亲昵了。她靠着他的胸膛,望着外面的天空。要改元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她再次为人已经六年了。   施南生一边摩挲她的头发,一只手却顺着田娘腰摸了进去,“那些回头说吧,对了,我刚刚接到一封信,说是定北郡王夫妻要带着孩子过来,看日子还有个十多天也就到了。回头想着让人把那客院打扫出来给他们一家子住。”   田娘推回他伸向她怀里的手,嗔道“大白天,您怎么又这样,让人看了像什么啊。”   “那个那样没心肝啊,你身边的丫头婆子一个个都快成精了。”施南生笑嘻嘻的,也不理会她,继续东西游动,吃不到肉,吃的豆腐也是好的。   “定北郡王妃,就是您的义妹吧?”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田娘心一软,自己身子不好,他一直都体谅她,生完孩子到现在,他还没碰过她。   施南生捏着那鼓鼓的白桃子,笑呵呵的说道,“嗯,她人很好,你见了就知道了。对了,她那三胞胎也来,这下子樱桃就有伴了,不会总去撩拨红广了。”   作者有话要说:岁月抹去青春,带走天真,剥去迷离,露出血淋漓的现实。   爱一个人,爱到尘埃里,爱到没有尊严,便是爱情终结时。   爱你的时候,便是你口歪嘴斜,在他眼里也是天仙化作。不爱你的时候,纵然你天仙下凡,在他心中,那也是恶毒的白雪公主的后妈。   好姑娘,爱便爱了,那是事实,不必抹煞。爱的时候,你并没有现在的抱怨,那时候你一定是美丽的。   爱情过了,各自东西,若你恨他,那便过好自己的生活。你能过好,过得比从前好,才是对他最大最残忍的惩罚。   若你不恨他,更要过好自己生活,你能过好,才能慰藉自己的心和家人心,证明谁没了谁都一样可以生活,可以更好的生活。 ☆、118 承欢     田娘想起那名满京城的两夫妻,官面上是郡王妃体弱,郡王带她寻名医诊治。实际上是那郡王妃不知道何事离家出走了。定北郡王为了郡王妃,弃官舍家,追到北疆。如今更是郡王妃想去那儿,他便陪着去那儿。   “明天我让绿枫亲自督促他们收拾,尤其得给那三个孩子准备房间。郡王妃可真是厉害,一胎生三个,听说还各个长的都不一样。真是好命,一次就儿女双全了。”田娘眼睛温润的看着施南生笑着说。   “她啊,等你见到就知道了,很风趣随和的人。在她那继母手下吃了很多苦头,当年是冲喜进了陈家。陈瀚那人,年少时候的荒唐你也该听闻些,他们两夫妻的事情都可以编出戏了。”施南生手下停了下,歪头思索了下说道。   田娘知道这位杜氏郡王妃在施南生心里的地位不寻常,听说当年救过他的命。日前那位郡王妃初初离家时候,施南生也是满天下的派人去找。   她其实一直都挺羡慕这位郡王妃的胆大率性,郡王妃的身份名位,荣华富贵是多少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她却说舍弃就舍弃,毫不留恋。听说她要来,倒是急着想见见这位把个名满京城的小霸王,□成名满天下的大将军的女子。   施南生看她默然不语,以为她又不舒服了,“可是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人进来看看?”   他摸着手下比初见时候丰腴,比生产前却要削瘦腰肢,想到她生产时候的凶险,生产后的虚弱,心里一疼,把她把往怀里又带了带。   田娘轻轻摇头,“看您,妾身好着呢。晚上我可是吃了一小碗的米粥和一个小包子呢。”   “呵呵,那就好,井嬷嬷都告诉我了,说子虚来看过,你现在的身子基本已经恢复了。田娘,让我摸摸。”施南生心里一松,笑了笑,手下便又不规矩起来。顺着腰肢就往下摸去,一路东抓一下,西揉一把。   生过两个孩子后,田娘身子越发的敏感。给施南生这一顿乱摸,撩拨的心里酥酥的,早忘了刚刚想的是什么。   “爷,您还没梳洗呢。”胸口一凉,田娘低头一看,小袄就剩下一个钮瓣还扣着,露出一痕葱绿色绣牡丹的抹胸。她脸一红,忙推着施南生。   “你可是真磨人,这么爱干净做什么啊。”看着媚眼如丝,红晕满脸的田娘,施南生懊恼的抓了把头发,狠狠的亲了口田娘,才放下她,大步朝净房走去。   田娘抿嘴笑笑,拢了下衣服,然后起身下炕。她是早就梳洗过了,只是寝衣还没换。来到床头,拿起早就备好的淡绿色绣迎春花的长袍,换上。   等施南生出来的时候,田娘已经黑丝铺满枕畔,枕着大红鸳鸯枕和目而睡。   站在床头,施南生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只是想起她的身体,耙耙头发叹息了下。吹熄了床头的荷花造型的宫灯,小心的上了床,躺在田娘的身边。   施南生浑身燥热,往日的冷静自持早飞天边去了。躺了不到一息,听着田娘细细的呼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心痒难耐。轻轻的伸手过去,小心的把田娘搂过来,做不了实质的事情,过个干瘾也是好的。   田娘只是朦胧了下,其实并没睡实。施南生上床,她便醒了。施南生搂着她却没什么动作,只是轻轻的亲她的发顶。抵住她大腿的那处硬硬的物件,隔着衣物,她也感觉到它的滚热。只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忍住,是怕她体弱承受不了吧。   田娘心里一暖,哼了声,主动的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腰,贴了过去。正努力平心静气压制**的男人,被田娘难得的主动鼓励了。   “好田娘,你行吗?”施南生暗哑着喉咙问道。当他听到那低低的细细的“嗯”声,仿佛听到仙乐一般。禁欲了大半年了,这下子总算找到出口了。   他施南生一边疯狂的亲咬着田娘的小嘴,脖子,以至于脖子下的锁骨。一边伸手到田娘的大腿跟部,找到那丛密林,用两根手指去探路。   “乖,我的小美人,唔,这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探路探得满手甘露,他另一只手引导田娘去摸他那早就叫嚣的小兄弟,暗夜里,田娘也感觉到自己的脸烧的快着了。不过,她没有抵抗,也没有拒绝,任由他作为,甚至还伸出舌头去舔舔他的唇角。   施南生一笑,张口衔住她要退缩的丁香小舌,狠狠的吮吸。这娘子,他真想拆吃入腹,才能解了他的心火。亲到田娘直扭,他才放开,抱着田娘直喘。   “子恒,”田娘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字,然后拉开他亵衣的带子,学他的样子,伸手撩拨他那胸前两枚小果果。   “你这个小人精,这是邀请我出手吗。”软软的小手,按的他酥麻麻的。   施南生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再也忍不住,抽出手指,翻身上了田娘的身。分开她的两腿,直接就顶了进去。抓着两只雪白的大水蜜桃,感受着那温热柔软的花路,让他舒畅的哼哼了两声。   一时间床摇帐动,一室暧昧的气味。大半个时辰后,男人心满意足的侧身搂着早累得腰酸腿疼的小女人。   “夫人,日后你还要这样才是。”男人嘴角微翘,眉眼含笑。   田娘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可是还是说了句,“那样啊,我都忘了。”   施南生知道她不好意思,也不追问,只是用汗湿的身子去蹭她。搂着她,拦住她不让她穿衣服。   “爷,我不习惯这样。”田娘的声音媚的都嫩拧出水来。南方不同于北方,田娘日日洗澡惯了,何况这样的事情后,更是满身的汗迹和那种味道。   “你那有力气去,还是我服侍你吧,反正那里热水都是常备的。”施南生起身抱着她去净室洗浴。   闹了大半夜,当两人重新睡到床上时候,田娘枕着施南生的胳膊,忽然说道“昌柏回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信都没有?”   昌柏是一个月前离开的,他其实还想再陪陪田娘,可是公事却是不能再拖了。这边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他必须回京和皇上报告。   “不过一个月,可能信还在路上。这几个月下来,我看他越发的沉稳了,虽然偶尔有些时候还跳脱些,但那些都不伤大雅,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还没人敢动他。”   田娘在暗夜里,想起自己弟弟。年少没有根基,职位不高,却是皇上的红人,这样的处境不见得是好事。   又想起母亲,母亲在父亲离世的那两年,伤心劳累弄坏了身体,这几年一到了冬天就犯咳疾。虽然用药调养,可是根却是总也去不了,不知道今年犯了没有。   施南生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困了,就说道,“睡吧,晚了,明天不是说要去莫家吗?到时候我送你。”   “嗯,我知道,您也睡吧。”田娘低低的回了句。   很快,施南生就先睡了,他练了一天的兵,也累了。   听着身边男人传来的呼噜,田娘觉得心里很安定。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到老,也是一种幸福吧。明天给昌柏写信,让他想法子换个地方,最好能到大理这边来,这边的天气四季如春,适合娘的身体。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田娘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冬月初十,是林绣娘的生日。莫家,田娘和几个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坐在林绣娘的中厅里。   难得穿汉服的林绣娘,今天一身大红的宫装,满头的珠翠,明艳的妆容,像一只彩凤凰一样,周旋在来给她拜寿的女眷宾客中。   “真没想到你能来,送我的绣品我很喜欢,还特特跑来一趟做什么。你身子不好,我是知道的。”   田娘笑吟吟的看着她,“知道你什么没见过,那也不是什么好的,关键是我自己亲手绣的,能得你喜欢是我的荣幸啊。”拉着绣娘的手,“姐姐的大日子,我怎么敢不来。除非我病的爬不起来。虽然不是整数,可二十五岁了,这寿酒也是喝得的。”   “前个我去看你,还病的七倒八歪的,怎么今天就跟喝了鹿血一样,这么精神了。”林夫人绕着田娘转了一圈看,然后不怀好意的摸了田娘的脖子,小声说道,“这块可是红了,一看就是国公爷照顾的好,田妹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田娘脸一红,低声啐道,“呸,你个没正行的,这些人在呢,你胡说什么。”   “呵呵,谁不知道国公宠你宠到天上,连个通房丫头也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说了日更,晚了。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我又是瞒着家人码字,所以真是说不出的疲惫。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睁开眼睛就天亮了。   亲们的评论等我有了时间,一定回复。最近实在是心力不足。 ☆、119 婚事     “国公夫人,就是比我们这些人有福气啊,大家都不知道有多羡慕。如今儿女双全,国公就您一个。不像咱们这样,整日里还要提防那些贱人使坏。”城守李夫人也笑着凑趣道。   看着一脸皱纹的李夫人,田娘笑了笑,“你比我还要好,何止儿女双全,二儿二女,还羡慕我们,呵呵。”   上梁不正下梁歪,城主好色,城守自然要投其所好。听说这位李大人,不止帮莫庭找女人,自己也随时下手。家里养了不下七八个小妾,还不算那些通房丫头。   不过他做不到莫庭那样尊重正房夫人,小妾通房都由夫人管理,他家里是谁受宠就谁大。小妾争风吃醋,相互使坏。李夫人要保全自家的利益和子女的利益,更是得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拢住李大人,保证自己正房的地位。   不然李夫人怎么会不到三十岁,就弄的满脸的皱纹,黄黄的肤色,都是整天和那些女人斗法所致。这些都是听林绣娘说的。   “哎呦,今天就不要说那些烦心事了。你怎么没带孩子过来,我还想看看我干女儿呢。”林绣娘就一个男孩,叫莫天宇,看到樱桃喜欢的不得了,干脆认了做闺女。   她看了眼李夫人,这人没事提什么通房丫头的。要知道他家那位可没干什么好事,前几天又送了莫庭一个村女。那女子,不过十四岁,长的小巧玲珑的,风流妩媚,哄得莫庭快找不到北了,这几天莫庭都睡在那里。   她也不理会,等过些日子莫庭淡了,看看。要是听话,就留下,不听话,哼,那就只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看我,都说些什么,呵呵,今天可是夫人的好日子。您看,罗家的也来了,刚进的院子。”李夫人猛地想起,林夫人家里那样的贱人比她家还多,而且还有几个是她相公送的。   林绣娘去迎客人,大家就说些谁家的女儿定亲了,谁家的媳妇生孩子了,这个有无妾通房的话题就岔过去了。   虽然说不是整数,可如今莫家那就是云南的王,平日里想送礼的机会都没有。有这样的机会,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还能不一窝蜂的往上冲。   不到辰时,偌大的客厅就济济一堂了。年轻的年老的,描眉画唇,簪钗鬓朵,都是把自家最好的衣服拿出来套在身上。   田娘其实没来过莫家几次,这正厅还是第一次进。看着那高大爽阔的厅堂,心里感叹,到底是百年世家,不比那些新起来的贵族豪门。   屋里所有的东西没一件是新的。柜子架子都大气简单,摆设乍看都是不太起眼,细看却是难得的贵重古董。田娘心里暗道,没想到那个跟花孔雀似的莫庭,品味如此不俗。   林绣娘忙着应酬了一圈,才回到田娘身边,坐下,嘟着嘴抱怨。“看我忙的,都顾不上你。你送的红利我收到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咱们新开的那间绸缎铺子,还是你安排管事的吧,我对生意上的事情着实是不懂。需要钱你只管说,其他的就不要说了。要是你开个马场,我还懂些。”   田娘自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把那边的铺子,庄子什么的都托给了大舅母昌柏,平日里都是大舅母刘氏帮忙打理。   到了云南后,她核对了下施南生给他的地契和房契。又添置了几个铺面,每日有空就会过去巡视。云南这里民风开放,她不用像从前那样,出府还得蒙着面纱,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林绣娘发现了。   两人熟悉后,她找到和田娘说想合伙做生意,多给她的独生子莫天宇攒些家底。她自己的嫁妆大都是明面上的,都是娘家兄弟帮着照应。每年的出息都是有数的,常背能花钱的莫庭惦记。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田娘自然不会把这样的好事推出去。所以田娘来大理时间不长,在林绣娘的支持下,店铺却是开的要比京城里的多。   “我听姐姐的,回头我就安排人过去。马场还真是可以考虑下,如今四处都有战事,回头我们再详细谈吧。”田娘低低的说完正事,然后笑着说道“你这客人也多,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了。”   “你们两口子真是心有灵犀,刚刚国公就派人来问我,你气色如何,可还能挺住。呵呵,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国公,赶紧把他的小娘子带回去,可别被我给偷着卖掉。”林绣娘笑着打趣道。   她也知道她的身体不好,今天自己也实在照顾不过来,也不虚留。让小丫头去前面和施南生说了,不一会田娘就和施南生出了莫府。   上了马车不久,“刚收的昌柏的信,你看看。”施南生从袖笼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田娘。   田娘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匆匆看完,“上次说的六小姐不行,如今怎么却又要把二小姐给定下了,我记得那秀丹小姐却是不小了。”   “怎么,你觉得不好吗?六小姐有些跳脱,你不同意也就算了。可这二小姐却是比较沉稳,配昌柏我觉得挺合适的。她父亲陈二老爷如今官居三品的礼品侍郎,咱们也不算高攀。”施南生楞了下说道。   田娘微皱着眉头,她对陈家二房不太了解,对这位陈秀丹小姐却还是知道些。她母亲窦氏夫人,和二老夫人柳氏曾经来往密切,属于能说会道不吃亏的,甚是得老王妃的欢心。   “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在京城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小姐因为要求高,挑挑拣拣的,才拖到这个岁数。既然您也说好,那就依了昌柏就是。”田娘虽然如此说,心里却还是不放心。   “今天你还像昨晚那样热情,我就派人把二小姐的所有情况都放到你面前,供你了解。”施南生笑着捏了捏田娘的脸蛋。   “哎呀,您胡说什么呢。”田娘脸刷的红了,转头躲开他的手。   想起昨晚,她粉红着脸,连耳朵都红了,斜瞪了施南生一眼,然后嘟着嘴。施南生看田娘水汪汪的眼睛,媚媚的娇气样,不由的心情更加舒畅。揽住田娘的身子,低头就亲了一口。   “作死,这是在外面车上,您这是干什么。”田娘大惊,赶紧推开他,大白天的,让人看到她还活不活。   “怕什么,车里也没人,你这么坐着也累,靠着我就是。”施南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国公,那二小姐你可知道她从前有没有喜欢的人?”田娘看挣不脱,也就靠着施南生问道。   “呵呵,你看信不仔细,那里说了句,两人在京城乱起来的那个时候,曾经见过。”施南生笑了下,然后缓缓说道。   “什么?”田娘赶紧打开信又细细的看了遍,的确有这样一句,可不过就两个字,曾见。   “你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啊,小丫头。”施南生笑着又亲了田娘一下。   田娘这回也不推他,反而抱着他的腰,软软的说道,“您肯定还知道什么,都告诉了我吧。”昌柏说曾见,可施南生却知道什么时间见的,可见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呵呵,你啊,什么都漏不掉。我的确知道这个事情,那时候,乱起来满街都是乱兵,一度冲击窦家,也就是二小姐的外祖家。刚好是昌柏路过,救起了慌乱从后门逃出来的二小姐和她的表妹窦楠儿。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个婚事是二小姐自己选的,可见她还是喜欢我那小舅子的。……”   京城陈家二房,“他们家三年前还是个破落户,你怎么能同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就是那郑昌柏如今得皇上欢心,可毕竟没有根基,家里也穷了些,闺女过去岂不是要吃苦?”陈振的妻子窦氏对着坐在她对面的陈振说道。   陈振有些不耐烦,“折腾这些年了,如今连三弟家的五丫头都嫁了,你还打算留她做老姑婆吗?咱们什么人家,我不过是三品,那小子如今已经是六品了,才十七岁。深得皇上信任,又有施南生在后面支持,他是前途无量啊。”   “可是咱们秀丹,那可是要模样有模样,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管家都是好的。原来尹家那个状元我都没同意,如今却嫁给一个穷进士。”窦氏说着眼圈红了。   都是自己耽误了闺女,要是知道尹承宗能中状元,说什么当年也不会嫌他爹是个皇商。   “哼,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提尹家了的事了。老皇上临行前就把娴雅郡主赐给了尹承宗。你还提什么,让人知道不是坏了闺女的名声吗。我还有事找海哥,你回头给闺女准备嫁妆事宜,他家没钱?他那姐姐可是出名的护弟弟,怎么能亏了他。”陈振皱着眉头说完,就起身去了书房。   窦氏看着陈振的背影,默然不语。想了想,还是起身带着丫头婆子去了秀丹的房间。   秀丹这个时候,正专心的绣嫁妆-一对鸳鸯枕。一边绣,一边嘴角时不时的流露出笑意。   服侍秀丹的丫鬟玉儿,在一旁打趣道,“如今那人就要上门提亲,可是圆了小姐的梦了。小姐这回可是顺心如意,做梦都会笑醒的。只是他们家,可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小姐不觉得委屈吗?”她是那时候随着秀丹出逃的丫头,是唯一知道这个事情的下人。   秀丹也不生气,放下手里的绣品,微微长出口气,“傻丫头,你懂什么。这几年,娘给我选了多少人家,可你看哪家的公子少爷,房里是没个人的?大家都说我三嫂善嫉,不容人,可是我却真心佩服她。那个女人喜欢和人争夺相公。”   “小姐,您是说那郑少爷没有房里人吗我听表小姐说过,那些都不算什么,过门了打发了就是。早晚不得安排吗,您看大小姐如今不也给姑爷安排了通房了。”玉儿有些不解。   秀丹拉了下粉蓝色的通袖大袄,转着手上的白玉镯子,想起窦蕊儿和秀丽,她嘴角流出一丝苦笑,“你不懂,蕊儿表姐一步走错,就步步错,”   她当年要不是害怕当寡妇,如今的定北郡王妃可就是她的。只是如果是蕊儿表姐,三哥还会去北疆当兵吗?可见世事无常,谁也不预料不到以后的事情。   至于大姐秀丽,她亲娘如今在府里行同废人,虽然四嫂对她还是很关照的,但她那个多心多思的性格,怎么能相信四嫂。   她那相公从前也是有通房丫头的,只不过在她过门前就打发了。如今她生了个女孩,生怕失宠,就紧着把贴身丫头葶苈,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美貌丫头给了她相公。至于自己那位表姐夫,不提也罢,风流出名。他们怎么能和郑少爷比,他可是从没有过女人的。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院门响,秀丹连忙制止了玉儿的话。听着动静知道是母亲来了,她心里自然明白自家娘亲来是干什么。   “乖女儿,你在忙什么,也不去陪陪娘。娘好几天没看到你了。”窦氏进来东看看,西看看,然后坐下来有些惆怅的说道。   秀丹亲自去给窦氏泡茶,这时候提着茶壶给窦氏倒茶水,“刚想着过去呢,您就过来了。早上不是一起刚刚给祖母请安的吗,呵呵,娘,您真是。”   “你们都下去,我要和小姐说说话。”打发了屋里人,窦氏拉着秀丹手,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秀丹吓了一跳,连忙蹲在窦氏的脚边,“娘啊,您怎么了哭了,出什么事情了,是姨娘又惹您烦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开始收尾,我会努力把前面铺开的都写圆满了。抱抱大家,祝大家看书开心。   看有亲问,我的作者有话说,嗯,是家事,昨晚一直在陪同劝说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心情糟透,写不了文。   做女人不容易,爱一个人爱到尘埃里,是最悲剧的。 ☆、120跪下?   不是,娘是心疼你,早上你也听说了,那郑家要上门提亲。”窦氏抹了下眼睛拉起女儿。   看着身着半旧玫红小袄,乌鸦鸦的发髻上只簪了根银簪,清丽精致的小脸,水润润的眼睛,红莹莹的小嘴。这样好的女儿,本就该进公侯府,做贵人夫人的。   “娘啊,您这是?”秀丹拿帕子给窦氏拭泪。   她心里紧张,自己娘亲一向心高,总想让她进公侯府邸。可她不过是郡王的侄女,又不是女儿,身份摆在那呢。   从前娘亲挑了挑啊,以至于今年都十七了,还待字闺中。想起那些闺中密友,很多都已经做娘了,秀丹微微的叹口气。   何况这几年来,她看着自己的嫂子,因为宠妾娇月生了庶长子。为了打压娇月的气焰,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提了一个又一个,搞得哥哥如今通房妾侍三四个。   这几个女人整日里没事干,就是争风吃醋,你哭我闹的。他们两夫妻,如今也日渐的分心离德,嫂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而是虚假的厉害。   年纪渐长,从前的那份高傲的心思早就没了。只是希望能像三嫂杜梅影那样,和一个男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过这辈子。   “唉,要是你外祖还像从前那样就好了,老祖宗那里会想到把你给那郑家穷小子。”窦氏一脸的不甘的抱怨。   “娘,老祖宗不会害我的。穷富女儿都不关心,女儿只是不想母亲再为我婚事忧心,您不要这样皱眉了,会有皱纹的。”秀丹伏在窦氏的怀里,柔声劝道。   见秀丹如此懂事,窦氏心里更是难过。如今窦家因为前太子的事情,甚是不得新帝的欢心。便是她这个女儿的婚事,如今她也做不得主了。自来老王妃都没干预过她几个孩子的婚事,这还是头一回。   娘家衰败,如今不止帮不上忙,还要指着大伯陈郡王帮着疏通。老王妃这时候提秀丹的婚事,她那里敢拒绝。她知道自家婆婆也是担心秀丹年龄再大不好找,可是那也不能如此将就啊。   窦氏不服气的是,老王妃那侄孙子是早出了五服了,穷的吃不上饭才来了京城投亲。只不过不知道怎么的,那家的女子竟然被永国公施南生看上了,攀上了高枝儿,才提携了她娘家弟弟。   想起施南生,她更是胸口堵得慌。女儿当年可是很喜欢他的,那时候她也表示出要联姻的意思,施老夫人也很有兴趣。谁知道后来却传出他克妻的消息,把她吓了一跳。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冒着守寡的危险,自那后她再没敢和施老夫人提起婚事。   想到这里,不由的心里一动,脸色一变,“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他是永国公的内弟,你才不反对的。你难道如今还忘不了他吗?”   听说那郑氏国公夫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日子也过得很好。窦氏心说,都是她的错,不然今天的国公夫人就该是她秀丹女儿的。   秀丹被她娘的天外之言吓了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自从认识郑昌柏,她早就不崇拜大将军了,“瞧您,都想到那里去了。您不提,女儿都忘了他和郑家的关系了。自古儿女婚事,长辈做主,那有我选的余地。”   “嗯,那就好,刚刚想起,娘自己都吓了一跳。”窦氏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不是最好,要是因为那个,将来出点什么流言蜚语,她也不要活了。   “娘啊,郑家是祖母的娘家,祖母不会误了女儿的。”秀丹知道她娘本性要强,如今外祖已经被罢了官了,她娘心里本就不自在。   “闺女啊,那郑家虽说和老祖宗是一个族,可是早就出了服,家里也穷的很。我的乖女儿啊,都是娘不好,早该给你定个好人家。”窦氏说着说着又掉了泪。   看着母亲有些憔悴的容颜,秀丹心里很愧疚。她娘不知道,那人曾经救过她。也不知道,她私下里已经和昌柏见了好几次面了。可这些是不能说的,就她娘那脾气,要是知道了,一定更不会同意她嫁的。   秀丹轻轻的给窦氏擦着泪,轻声说,“娘,我问过二哥,他说那家如今也家成业就了,您就不要伤心了。如今外祖父还要请大伯父帮忙复职,您不要因为我的事情,惹祖母不高兴了。”   “难为你这样懂事,可娘却真的不服气,你这样灵秀的女孩,怎么就得屈就那样的人家呢。”窦氏一脸的不甘心。   “娘,您别这样难过。您这样女儿不好受。我干脆就不嫁好了,这辈子就陪着母亲。”秀丹软声安慰自家娘亲。   她们娘两个私语且不提,单说此时的田娘却已经带着一儿一女,随着施南生奔走在回京的路上了。   那天知道了昌柏要娶陈家二房的小姐,田娘就开始坐立不安。本来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娘这么长时间。自家娘身体不好,到了冬天必然会犯咳疾。   如今要娶弟媳妇,请媒人,三书六礼,各项杂事,她娘恐怕应付不来。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还有井嬷嬷在一旁协助,如今井嬷嬷却是在她这里。   她娘一向就不擅长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如今身边也没个人帮忙,她如何应付那些大家的规矩。想到这些,她是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刚好施南生接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圣旨,官面上是参加改元庆典,实际上,说是废太子的那一派如今又开始隐隐抬头,召他回京商议镇压方法。   没有机会田娘也就罢了,如今有回京看望母亲的机会,田娘怎么能舍弃。何况母亲还没看到过自家小儿子红广呢,看着胖胖的儿子,她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那天,“国公爷,您什么时候动身?妾身想回京看看,顺便看看那几个铺子。”田娘说道道。   “就这几天,这个事情很急。你这身子能行吗?” 施南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   “能行,您放心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让孩子也长长见识。”田娘知道施南生担心她身体,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孩子又小,这一路艰苦,要是染了病怎么办。   “京城这个时候,该下雪了,你真的行?万一你们母子不适应,到时候可怎么办?”施南生一脸严肃的问道。   “嗯,不会有什么大事,我实在是惦记昌柏的婚事。”田娘继续说道。   施南生想想这几天她日夜不安,忧思不得安眠,只好妥协带她们母子回京。   刚好此时,定北郡王又有信至,说梅影在路上游玩耽搁了时日,恐怕年前是到不了云南了。   田娘本来还有些犹豫,答应接待人家,如今却全家都走了,实在是失礼。现在既然他们一家都来不了了,她彻底定下回京的决心。井嬷嬷和绿锦留府里看家,田娘带绿枫,黄鹂和双燕及其他丫头保姆乳娘上路。   这一次回京,因为带着田娘和孩子,施南生带了近百人的侍卫护卫。田娘这边,行李和给各家亲朋带的土特产年货,连东西带人共装了六车。保险起见田娘带孩子,坐在中间的一辆外观普通内里舒适的大车里。   一路上田娘和孩子坐在宽大的马车里,和乳娘一起照顾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日子倒也不难过。只樱桃如今大了,整天在车里难免无聊,无聊难免就撩拨小弟弟。   所以一路上过往的行人,常常会听见,女孩的笑声,男孩的哭声,年轻女子的呵护声。   这天下午,离金陵城三十里的时候,车队就停了下来。田娘看看天色,“去问问国公,怎么这个时候就停了?”   施南生这时候打马过来,笑呵呵的看着缩在棉帘子后面的妻子儿女,“越发冷了,我怕你和孩子受不了。你们也坐了大半天的车,在这里投宿,明天走,中午正好进城歇着。”   田娘点点头,的确,北地不比南边。如今进入十二月了,穿着大毛的衣服,抱着手炉,她还是浑身发冷。   “娘,弟弟哭了。”红缨小姑娘一脸焦急的在车里喊道。   “你去忙吧,你那好闺女肯定又是撩拨红广了。这孩子到底像谁呢,真是。”田娘叹口气放下棉帘子,去看孩子。   “呵呵,她像我,多灵的孩子,这长大了才有出息呢。我派人去安排,你稍等等,安排好了,就让你们下来。”施南生笑着打马转头去了。   “闺女,那是你小弟弟,他小,听不懂你的话,你不要总是咬他胳膊。你要是再咬,我就打你屁股了。”田娘冷着脸说道。   看着樱桃和红广胳膊上的小牙印,她真是无奈。这闺女,被施南生惯坏了。那时候咬人不舍得打骂,如今到现在还是一急就咬人,包括她的弟弟。   樱桃立马红了眼睛,嘴角一撇就要哭。乳娘李妈妈立刻抱起她,心疼的对田娘说,“夫人,小姐她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吓她。刚刚小少爷也咬了大小姐,你看她胳膊上这个印,就是小少爷的牙床硌的。”   “怎么会,他才多大?”田娘楞了下说道。   她是真不信,这个才不到四个月,怎么会咬人?不过要是出牙就不好说了,难道他也要出牙了不成?她抱起儿子,细看他的牙床子,却没发现小牙。   这边正在解决姐弟的问题,没注意到车子外面忽然发出的杂乱声音。   最初感觉外面不对的还是樱桃,也许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她本来就是干嚎,为了避免母亲的责骂。忽然她不哭了,拉着田娘的胳膊,“娘,爹爹和人吵架啦。”   田娘正给红广换脖子下的围嘴,听了不在意的说道,“你这孩子,你爹怎么能和人吵架?”   田娘说着的时候,觉得车身一震,本来停下的车子竟然开始行走,她猛地一惊。连忙把红广抱到怀里,然后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那里喊道,“你不过一百多人,我可是准备了五百人,已经把你们全部包围了。不要妄图往外冲,那些弓箭手直接就把你变成箭靶子。永国公,这回你彻底永远为国捐躯了。哦,听说你还带着媳妇孩子,啧啧,可怜的,这回正好陪你去底下团聚了。”   这样大的声音,田娘能听到,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眼睛都看向田娘。这车里一共是五个大人,两个孩子,田娘和黄鹂双燕,两个乳娘和两个孩子。   “娘,你别怕,我不咬弟弟了。”樱桃看颜色雪白的田娘吓了一跳,连忙嫩声说道。   “没事,乖女儿,你听话,娘就不怕了。李嫂子,你抱着小姐。”田娘稳了稳心神,掀起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去。   她发现自己的车子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护着朝前移动。田娘看着田茁风正指挥侍卫围截打退,那些欲上前的黑衣蒙面人。   “田大哥,那是什么人?”田娘扬声问道。   “夫人,安心,都是一些渣滓,不足为虑。国公很快就可以拿下他们,您就放心的小姐公子歇息。”田茁风回头安慰性的笑了笑,又调转马头,指挥着。   田娘飞速的思考,这一路上基本都很太平,除了孩子闹了几次小毛病。云南这边如果想出手,是不会跑这样远的。看来也只能是先太子那边的,他们这是不想施南生进京。   难怪这样急切的催施南生回京,这样看来,皇帝的位子坐的不是很安稳啊。毕竟皇帝的外家谢家,大多是文臣,武将几乎没有。却是比不了前皇后的娘家,掌管过军队,笼络了大部分朝臣。   这车看着简单,外观有些方正,内里却是包罗万象的,比如车厢下面还有个暗箱。“黄鹂,打开后车厢,一旦偷袭的人占了上风,让两位乳娘带着孩子到下边去躲一躲。”田娘一笔想,一边紧着安排。   黄鹂虽然脸色也苍白,神情却很坚定,“夫人放心,婢子们誓死保卫夫人和小姐少爷的平安。”   施南生坐在马上,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忽然笑了,拿着马鞭子一指,“嗐,原来是你。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大白天的你蒙着脸,喘气不费劲吗?姓何的,你好好的在你的窝里安生的活着不好吗,非得让我挑了你的王八窝你才能安心吗?”   “少说废话,大爷不认识你。你赶紧纳命来就是,我替那些死在你手里,和间接死在你手里的好人,讨个公道。”一身黑衣,身材瘦瘦的男子,瞪着蛇眼看着施南生。   “好人?嗯,在我眼里人就两种,顺我和逆我,顺我者生,逆我者亡。何老三,你妹子不过是陈浈的三姨娘,值得你如此为他送命吗?”   施南生一边说着,一边忽然纵马前行,一鞭子挥了出去,就击毙了那姓何的身边的一个兵士。一时间没了说话声,大家开始混战。   大约一刻钟,田娘觉得外面的喊杀声已经减弱,听声音是自家这边占了上风,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就是不一样啊。田娘心里感叹,这杀人也是需要技术的,比如拿鞭子和拿大刀的一定不一样。   “黄鹂,让乳娘带着孩子下去,最好让他们两个睡觉,免得被人发现。”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求两个乳娘带着孩子去了下面的暗箱。   “夫人,您下去,让李妈妈留在外面,咱们不过是下人,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黄鹂虽然脸色不好,却还是很镇定的说着。   这时候,门帘掀起,一个侍卫对田娘说,“夫人,国公让属下带您先走。”   娘楞了下,外面不是已经占了上风了,“走?往那里走?”   “带着少爷小姐一起走,以防万一。”那侍卫一脸焦急。   田娘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田茁风那里去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那侍卫拖了出去,出去后,她就明白了,自己被内奸劫持了。   “哈哈,永国公大人,你看看,这是谁?这是你夫人啊,赶紧给我跪下,我就会饶她不死。” ☆、121不悔   “世人都说永国公宠妻,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属实。夫人,对不住了,咱家借你的一缕头发用用。”那人话起刀落,田娘本就松散的发髻瞬间散乱。   田娘觉得头发一轻,就看到他扬着手里的一缕短发,挑衅的对着施南生,“施南生啊,永国公大人,你还要犹豫到几时。这次是头发,下次就是她的耳朵啊,手指啊。嗯,在脸上划上朵牡丹花,也许会更有刺激性。”   施南生瞪着那勒着田娘脖子的那人的手,眼角似乎已经崩裂。   他看向田娘,觉得田娘好像在哆嗦。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是那一头散乱的长发,让施南生感受到田娘的无望。看那人手里的断发,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抓紧。   紧握着缰绳的手关节发白,提着红缨枪的手,有些颤抖。看自己的妻子被人挟持,他一向的冷静理智,早就不知道那里去了。   瞬间做出决定,回身面对属下,他低沉的声音都已经发颤,“众人听令,都退后十步,让出一条路给他。”   见众人都听令后退,他看着那蒙面人,“何九阳,你没脸见人,我也不勉强你。你恩将仇报,我也不指责你,毕竟各为其主。只是战场和争斗都是男人的事情,你拿个女人说事做什么。不就是想要个人质吗?她怎么能比得了我。”   说完,施南生整理了下狐皮大氅,一抖缰绳,飞身下马。按那人的要求,丢掉手里的红缨枪,一步步的朝那男子的马前走去。   “人质?呵呵,不敢,你先把你腰上的软剑也丢掉,不然我大概承受不了你的好意。”那人好像很熟悉施南生的各种武器,熟练的说出施南生的第二武器。   “这么些年了,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喜好,很好。你看,我丢掉了,这回没问题了吧。”施南生默然的解下作为腰带的软剑,抛到地上。   “你还没下跪呢,施大将军。”那人满意的看着,施南生一步步的来到他的马前。   田娘从最初的脑袋空白,到现在真切的感受到被劫持的恐惧。恐慌中,她首先想起自己的儿女的安全,抬头遥看那藏着她的儿女的马车。马车四周都是侍卫,还好,都是施家的侍卫,可见他们都是安全的。   “何九阳,你觉得你能承受得起我的一跪?那时黄良娣的那一跪可不是我要求的,是她自己怕死,才跪下的。你这样为她找场面,可没什么意思,不是大丈夫所为。”施南生看着慢慢把他围住的黑衣人,然后看向那挟持田娘的男子说道。   “别废话了,你倒是跪不跪?”那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田娘冷不丁发生这样突变,情绪极度激荡,尤其是被割发后。轰鸣不止的耳朵,一直没听清他们在喊叫什么。直到那人因为气恼施南生的话,勒着田娘脖子的手又有些紧,让田娘的头脑难得的清醒了起来。   “国公,您不能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田娘喃喃的说道。   不过刚刚的最后的几句她却是听清了,那人竟然如此侮辱施南生,他如今的身份,除了皇上一家子,几乎在也找不到能有资格受他一跪的人了。   “嘘,不要说你那些废话了。不过一抱还一抱。你不要再往前走,你要是不跪,我就在她这小脸上刻朵牡丹花,你信不信。”那人阴测测的声音让田娘心里一颤。   她看着施南生一步步的走来,惊恐慢慢的变成安定,毕竟这男人并没有把她当做弃子,便是死了,也不会怪他。本意她不想施南生跪下,这将是他一生的污点,那些谏臣攻击他的一个硬伤。   可是从另个角度看,既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看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地位,她又希望看到他为她的的安危而跪。如果跪了,此时便是死了,她也安心了,活了两世,总算有个男人是真心的为她,喜欢她。   施南生摆手制止,瘦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没有表情,“这有何难,大丈夫立于世,妻儿不能保,何也?”   田娘看着施南生噗通的跪在冰雪地上,她的心忽然疼的不得了。这个男人,这个傲然于世的男人,竟然为了救她,不止是单身赴险,还甘于受辱。她田娘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厚爱。   “哈哈,弟兄们看看,不可一世的平西侯,永国公如今可是跪在我的脚下了,哈哈,呃,”阴测测的声音,畅快的笑声忽然被掐断了。   泪眼模糊中,田娘只觉勒着脖子的手忽然松了,然后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好姑娘,你可是吓坏了吧?”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妻子,施南生柔声的问道。   田娘嗓子有些堵,说不出话,只是摇头,点头,眼泪刷刷的往下淌。伸出双手搂住施南生的脖子,软软的唇贴上他的脸。   施南生亲了田娘一下,然后搂住田娘,飞身上马冷声道“拙风,带人处理干净。”   事后田娘才知道,施南生最初回头吩咐退后的时候,就要眼神和口语安排了刚刚的围剿。他和那人对话,也是为了争取时间。   那人只知道他的袖刀厉害,却不知道他还有个救命的绝技,袖中刀。施南生跪下的时候,双手举起,趁那人得意忘形的时候,甩出飞刀,一刀毙命。其他的亡命之徒还没等朝施南生下手,就被田茁风带着人乱箭射倒。   何九阳,前太子良娣的表兄,曾在西宁做过校尉,和施南生一个战壕里共过事,一个帐篷里睡过觉。后来不知道何故忽然进了东宫,做了太监。   施南生安抚着怀里的女子,提到那个劫持的匪首,“他一直苦恋那黄家表妹,却没想到在他拼命挣功名的时候,太子却看上了他的表妹。他姨夫本就是个势利的,找机会还找不到,有这机会怎么会放过,自然是把表妹献给了太子。年前围剿的时候,我犯了妇人之仁,放了他一条生路,没想到差点给自己带来了灭门之灾。”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经历。”田娘想起那尖利的阴测测的声音,原来竟然的阉人。为了保护嫁人的情人,竟然能自残以便就近保护,想到他的一片痴情落得如此下场,也由不得心里黯然。   “当年也是一条汉子,他那表妹分明是利用他。说是如果能绞杀我,她就能做皇后了。田娘,都是我连累了你。”施南生脸色愧疚的看着田娘。   “您不要这样自责了,我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女儿,儿子都在这里,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就满足了。”田娘看身边熟睡的女儿和儿子,心里一片坦然。   施南生抱着田娘睡着大炕的另一侧,一边拍着田娘的胳膊,一边闲聊的说起昌柏的婚事。   “嗯,娘说十二月十九是个好日子,那天下聘定日子,到时候咱们早就到了,两不耽误。等过了先皇的忌辰,就选日子大婚。”田娘想起自己弟弟的婚事,就忍不住微笑,那个小小少年,竟然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施南生看田娘的表情,忍不住发笑,自家这位,总是不记得她不过就比弟弟大一岁。每次提出昌柏,都好像提起子侄一样,把那个早就成年的弟弟当成小孩子对待。   “嗯,一年之内忌婚嫁,你不说这个,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样的规定。”施南生一边说着,一边手就伸到田娘的小衣中,顺着胸口往下,一路滑行,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恍惚起来。   “李妈妈,孩子们都睡了,你带人把孩子抱过去吧。”田娘忽然扬声朝外间喊道。   “呵呵,你啊。”施南生微笑着看田娘的粉脸,捏了下。他其实只是想安慰她,却并没想到要具体如何。不过难得她如此主动,他到不想拒绝。   等孩子抱了出去,田娘转身投到了施南生的怀里。有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施南生自然不会做柳下惠,自然是手口并用,补偿这一路上所亏欠的。   经历的下午的惊魂,田娘此时想证明自己的真切的感受。头一次没有假意的推脱,而是热情的回应着那人的挑逗。很快屋里就想起了少儿不宜的声音,外面冰天雪地,屋里一室春意盎然,经久不息。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打开网页,发现自己竟然晃上了霸王榜,吓了一跳。   抱抱广寒宫主,谢谢亲的浅水炸弹哟。 ☆、122 团聚   京城通往金陵的官路上,凛冽的寒风中,七八匹马飞驰而过。   “昌顺,你平时很少骑马,还行吗?”骑在一匹黑马上的青年,拉了下狐皮的风兜,朝身边的一匹红马上的男子问道。   “读书我不如你,不过骑马也好,赶车也好,恐怕你都不如我。今天你话真多,有这么多话的力气,不如快点赶路吧。”红马上的青年撩开风兜,朝昌柏皱眉吼了句。   昌顺就是昌柏从前捡来的男孩三顺,田娘成婚前就安排他去了书院读书去了。   一身黑色的骑马装,连披风都没披的青年,露出风兜下的浓眉大眼,只是神情忧郁阴沉。他仰起被风吹的通红的脸,双腿一夹马腹,那红马吃疼,撩开四蹄,窜到昌柏的前方去了。   “你这燥脾气,就是姐姐能收服你。我就是担心姐姐,心里没底。那来送信的人,也不知道说的准不准,但愿都平安。哎,你等等我啊,”昌柏话没说完时候,昌顺已经跑出很远了,他连忙打马跟上。   后面的家丁护卫,相互看看,也呼呼的打马跟上前面的两个主子。   “你看前面那个车队,挂的是不是永国公府的牌子啊?”一路狂奔的昌顺眯着眼睛,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车队问道。   一脸忧喜交加的昌柏,被他问的一愣,“这么大的字你怎么都看不清?你眼睛一定是熬坏了,你日后少熬点夜吧,读书不是一天的事情。那的确是姐姐的车队,你看,他们已经发现咱们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大姐,你可好?”   “大小姐,我来接你回家了。”   “啊,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当看着两个年级相仿,身高也相仿的青年站到她面前的时候,田娘一脸的惊喜。顾不得天寒地冻的,她冲到车下,拉着两个青年,上下打量,一脸的欣慰。   “柏哥,你看着怎么又瘦了。三顺,呵呵,你长这么高了,我走的时候,你不过比我高一点点,如今都快赶上柏哥了。”   昌柏仔细的看着田娘的神情,没看到一点不适,才放下担了一路的心。昌顺则是扫了田娘几眼,道了平安,就又恢复了从前只听不说的习惯。   “昌顺啊,你进了我们郑家的家谱了,怎么还大小姐大小姐的,该叫我一声姐姐才是。我听说了,你读书煞是能吃苦,常常通宵读书。这可不好,身子会搞垮的。桥不是一天搭建的,书也不是一天能读完的。”   看着十六岁的昌顺,早脱离当年那个瘦弱男孩的影子。如今身材颀长,肤色微黑,浓眉朗目,田娘颇多感慨,很有吾家男儿初长成的心态。   不知道是因为当了母亲还是怎么的,田娘变得有些絮叨了。问完身体,问学业,问完学业问生活。   施南生早就过来,也和两兄弟见过礼了。见田娘说个不休,就含笑过来给田娘又披上件披风,“这么冷,你身子不好,有什么去车上说就是。”   田娘自己此时才觉得身上冷的很,裹着施南生的大氅还哆嗦着不停。她回头看了眼,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一时起意,停在路边挨冻。   “放我下去,我舅舅来了,我要去和舅舅骑马去。”一个脆生生的嫩嗓子给田娘的哆嗦伴音。//原来是樱桃听见外面的声音,隔着车窗看到了郑昌柏,吵着要下车。   “姐,您快上车吧,我也去看看樱桃和红广,呵呵,昌顺,你还没看到过那小子呢,白胖白胖的,可好玩了。”昌柏连忙催田娘上车去。   “抱歉,是我任性了,子恒,让车队按原计划行进吧。”田娘歉意的和施南生说道。   “呵呵,两位内弟赶了一路也是很辛苦了,自家人,不必顾虑,都去车上说话吧。”施南生说完,揽住脸色已经白了的田娘往车里送。   两方汇合后,本来就不短的车队又变的长了些。马车中的田娘,这时候觉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身边有和气的夫君,天真可爱的儿女,贴心的弟弟,懂事的义弟,京城里还有一个爱自己的娘亲在等待她的归来,这不是她一直都期盼的生活吗。   紧赶慢赶,一家人终于在十二月十七这天到达了京城,没耽误昌柏原定的十九给陈家下聘。为了早点能看到女儿,张氏早早的就来到永国公府。一边帮着留守的管家,安排下人打扫整理府邸,一边焦急的等待那远行的女儿一家。   这天她又带着几个婆子站在大门里往远处的瞭望,看看有没有朝施府来的车队。到门口等儿子女儿的归来,这是她这几天每日必做的功课。   忽然,扶着她的小丫头惊叫了声,“老太太,快看,是大小姐的车队吧,那边上骑红马的是咱们的顺少爷啊。”   田娘自然也得了信,在车里她的眼泪就已经落下。车子没停稳,她就冲了下来,一把抱住张氏,眼泪哗然而落。   “娘,您可好?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田娘哽咽着半晌才说了一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闺女,好闺女,你的手咋这么凉,快,咱们回屋去,回屋去!”张氏忍着泪,笑着拍田娘的后背说道。   “给岳母请安,夫人,外面冷,还是陪娘进去再说好不好。”施南生过来给张氏问好请安后,温和的拉着眼睛红红的田娘笑着说道。   田娘点点头,然后扶着张氏换了暖轿,一路朝内宅走去。   进屋后,大家重新见礼后,施南生陪着昌柏和昌顺去了前面的书房。   “娘,抱抱。我比弟弟漂亮。”樱桃挣脱乳娘的怀抱,指着张氏怀里的红广气哼哼的说道。   “啊,你漂亮?”田娘本来伤感的心情,被樱桃一搅合,就冲淡了很多。   而张氏抱着红广,早忘了刚刚见到女儿时候的那份心酸。看着怀里白胖的男孩,笑得眼睛都眯了,“这孩子长的好,这眉眼简直和国公一个模子倒出来,呵呵。”   “外祖母,我比弟弟好看,你看看。”一身大红缎子棉袄裤的樱桃,嘟着红红的小嘴不服气的说道。   看弟弟比她受欢迎,她很不高兴。挣她脱了田娘的怀抱,站在大炕上,两脚分开,一前一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红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这是?”张氏看着小外孙女茶壶一样的姿势,不由得吓了一跳。   看自家娘愕然的样子,田娘捂脸。她这女儿着实强悍,不会说话就会照镜子,会说话就知道往脸上抹胭脂,最是个爱美的小丫头。   张氏楞了下,笑着揽过来樱桃亲了下,“嗯,我乖孙女才是最好看的,呵呵。都说男孩晚开口等福,女孩早开口抢福,这孩子才多大,话就说的这样好,咱们樱桃真是有福气啊。”   “娘啊,您就别夸她了,这丫头让他爹惯的,跟个小蛮子差不多了。”看樱桃得意洋洋的样子,田娘摇头说道。   “我看挺好,她这点点大的小人懂什么。你可不能吓她,要是吓破了单子,这辈子可就难熬了。”张氏把啊啊叫着的红广递给了乳娘,拉着樱桃的小手,笑呵呵的说道。   这几年舒心的日子一过,张氏虽还是瘦弱,但气色却是好很多了。田娘细细的看了看她娘,原本干枯的头发也变得丰润了,粗糙的手指也养的细白柔滑了些。   张氏今天头发利落的挽成福字发髻,簪了两根白玉发簪,一身绣梅花宝蓝色锦缎的大袄,青色的马面裙。一身干净清爽,同时这两种颜色衬得她的脸色比较亮堂。   这真是养移体,居移气,“娘,我听昌柏说您今年就没咳嗽几回,是吗?”田娘细细的看着张氏的脸色和眼睛问道。   张氏怜爱的看着自己的闺女,笑着,“真的,你让人捎回来的白族秘药,我吃了段日子,你别说,还真行。就前几天有些着凉了,咳嗽几声,又吃了些,便好了,到现在也没犯过。”   娘两个说了些闲话,田娘就让人带两个孩子下去,提起了昌柏的婚事。   “要说秀丹小姐是极好的,我见过几次,又展样又大方。只是二夫人,我有些拿不准,她心气高是京城出名的,不然秀丹不过比你小了一岁,那能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只是那聘礼,……”   张氏有些忧心,她对自己的经济情况不是很清楚,着实怕窦氏狮子大张口,要聘礼要的多。   田娘这一路上已经仔细的盘算这件事了,如今窦氏所依仗的窦家因为站错队,已经被新皇厌弃。这一次的婚事据说还是老王妃提出来的,想必她不敢太过分,毕竟她娘家还指着陈郡王帮忙起复呢。   “娘,您不要想太多,想必大舅母早就和您算计过了,不会太过分。如今是不允许谈婚论嫁的,一切都得等过了先皇的祭期,才能定下来。至于二夫人和您一样的心,只担心自己女儿所嫁非人罢了。”田娘笑着和张氏说道。   “嗯,你舅母也这样说,你大伯外祖母也是这样的说法。可是我总是担心,那好歹是老王妃的孙女,咱们那里配得上啊?”张氏忽然神情忧虑的说了一句。   “您放心吧,既然大舅母这样说就不会错的。您不要妄自菲薄,咱们家如今也不比从前了。老王妃是经历老的人了,她必然是看柏哥前途好,才会提给自己的孙女的。我爹虽然是白衣,可是先祖也不是没做过官,您紧张什么?”田娘按了按额头,心里叹息。   她们要的这些到时候再具体商谈就是。“娘啊,聘礼多,也是咱们家的门面,最后也都随着嫁妆回来,总归您只赚不赔的。”   “你回来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娘一向不擅长这个。”张氏拉着田娘的手,长出一口气说道。   “娘,您放心,都交给我就是。您就等着娶新媳妇进门,隔年您就可以抱孙子了,呵呵。”田娘笑着拍了怕自己娘的手。   “瞧我闺女,越来越会说话了。娘听你的,以后就哄我那乖樱桃和红广孙子,其他的就坐享其成喽。”张氏一脸欢欣的笑容。   靠着母亲的肩膀,田娘心里涨的满满的。酸酸的,甜甜的,这一路走来,好几年过去了。梦魇一样的前世已经不存在,这一生,她娘在,弟弟在,真好。   娘两个说着说着,张氏不知怎的就提起了宋子秀,“来看过我好几次呢,唉,那也是个看着光鲜体面,实则就是的比黄连还苦的人儿。”   “娘,他们家大,人多,烦恼多是不可避免的。您如果心疼他,他再来您给他好好的做些吃就是。”田娘叹口气说道。   子秀的事情,她知道些,都是昌柏和她说的。自从中了进士,留在了翰林院,如今宋家的人都很佩服她,他甚至成了家中孩子学习的典范了。   他娘的嫁妆,在他满十八岁那年就拿到手了,只是夫妻两人还是分居两地。她坏心的猜测,那两个人还没圆房。   田娘不知道,她这偶然的调皮坏心,却是中了红心,那宋子秀和娶了两三年的媳妇,不止没圆房,确切的说,他连她长的什么样都不太记得了。   “他这些年一直帮着咱们,你娘不是那没良心的人,这些娘怎么能忘记。前个你舅母来,我听说他要申请去外地做县令了。”张氏笑着叹息着。   田娘默然,那个狐狸眼,世人眼里,整天恨不得把金库穿着的男子,他心里的苦和恨,是不能诉诸于众的。希望他在未来的日子,路越来越通,心情也随着越来越好。   张氏给身边的碳盆里压了些银丝碳,“要不要再加个火盆,听说你住的那个地方,从没下过雪是吗?”   “不用加了,这些就够热的了。那边是四季如春,这个时节,也不过两件单衣叠加就能过冬了。”田娘笑着指着那一二三四个碳盆说道。   张氏一脸真的是这样的惊讶表情,“那真是好地方,不过那样也不太好,住时间长了,像京城这样的天气你们就受不了了。”   张氏放下火剪子,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 “我和你说过没有,贤哥在你们去云南后不久,就成亲了。”   田娘微皱下眉,“好像听过一次,之后就没信了。崔大娘也很少来家吧,您今天怎么提起他们的事情?”   “嗐,我刚刚看到田侍卫,我就想起你崔大娘,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子如何了。听说走的时候,媳妇都有了身子了,算起来如今也该生了。就不知道男女,呵呵。”张氏漫不经心的说着。   提起崔贤,田娘说不出什么,一晃好几年没见了。那个清瘦的少年,关心,呵护,都恍然如梦了。至于崔大娘,自从自己做了娘,她也不再怪了。   哪一个做娘都希望给孩子最好的,何况崔贤在他娘眼里那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金玉一样的人,那里是她一个被退婚的又抛头露面的女子能配上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说抱歉了,最近实在是琐事缠身,每天累的回来就倒床不起了。被一个爱情冲昏头的人折磨了好几天,至今也没个结果。   最让我忧心的是家姐要准备第二次手术。实在是,找不到心情。今天总算哄劝通配合大夫的安排手术,心才平静些。   大家不要笑话我,我要给我自己撒花,相信心若安好,好人必然一生平安。 ☆、123私语   张氏看田娘不说话,小心的瞄了瞄她的神情,然后说:“娶的是一个姓胡的四品官家的庶女,听说甚是贤惠,刚知道有身子,就提了身边的一个丫头给了贤哥做通房。”   田娘被通房二字震了一下,有些恍然的看着她娘。心里感叹,她娘真是几年如一日,总是这样。绕了半天,她娘最想说的话,其实就俩字,通房丫头的问题。   “娘,我是您闺女,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就是。”田娘微吸口气说道。   张氏想起井妈妈让人捎来的信,咬了咬牙,“我知道国公如今宠你,你也得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顺心。可是你看京城里,那家公侯府邸是没个妾的?从前,还有个丝丝和后园里的两个姑娘挡着,如今却是一个都没有,国公他可以说衷情,你就是善嫉。何况这里不是云南,很快就会有人送各色女子给国公的。娘让你舅母给挑了两个绝色的,给你备下,回头让人送过来,你看着办。”   张氏一口气说完,心里有些虚,自己女儿看着温柔,实则脾气拗的很。这些年来,家里的事情都是她做主,何况这是她夫妻间的事情,她能听进自己的话吗?   田娘一时说不出话,这个问题,她翻来覆去想了一路了。的确,在云南,除了莫家,他们施家爵位最高了。那些人家都知道国公宠夫人,是不会有人上赶着找没脸的。   云南民风开放,一夫一妻的也不少。那些官家夫人太太的,顶多私下里说她善嫉,见面的时候还是没人敢当面说这话的。只要日子能过得好,那些话她根本不在意。   京城却不然,公侯王卿,还有那些好事的夫人太太,那些个以贤良淑德著称的王妃贵人,自己整日里和小妾通房斗气,看不得她这样的惬意的。   还有那些低级的小官,缺的是机会,不缺的女儿。一旦有机会,说不定上赶着把女儿送到施府。从前她没有孩子,还可以不在意施南生有无其他女人。生了樱桃后,她却有种危机感,尤其是去了云南后。   林绣娘算是很厉害的主妇了,可是架不住后院女人太多,防不胜防。便是她那样强大的娘家,她那样强悍的个性,她那个独子莫天宇不过六岁,却已经几次落水,中毒。   千难万难的保住了小命,只莫天宇的身体却受了很大的损失。人很单薄,平日里要防备很多,小小年纪却比同龄的孩子活的累多了。纵然是能查出行凶之人,发卖打杀,可到底给孩子带来了是一生的阴影。   “娘的大舅母的好意我明白,只是国公暂时还没有提过这个事情。”田娘犹豫了下开口说道。   “唉,好闺女,娘能明白你的心意,那个女人喜欢多个女人分宠呢。只这京城中,攀附的人多的是,万一……”张氏寡居多年,这样的事情还真说不出口。   田娘明白,有些宴请会请家里的小姐出来见客,她娘担心的是万一施南生看上眼。他看上的,她没法子。可是让她亲手给他床上送女人,她无论如何暂时都做不到。   还有些人的馈赠是无法拒绝的,比如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万一也送美女奖励施南生,她该如何。夫妻经历了生生死死的这些事,她还能不能泰然处之,一如从前呢?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让娘和大舅母费心了,如今是国丧期间,这些个暂时不用考虑。其他的,可以日后再说。”   “娘自然知道这个,所以说先准备着,这眼看着开年就到一年了。我知道你身边的丫头你是舍不得的,到时候现找,那有那样听话合心意的?”张氏盯着田娘说道。   为母则强,她怎样也不能让自己的子女,置身被人算计的危险中。田娘心里有些苦涩,不想被算计,就只能先算计了。   “人先放您那里,回头有机会我看看。”田娘叹口气。   的确,日子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不再限制婚嫁,她是再无法逃避这个问题了。但愿那个时候昌柏成亲了,他们一家子回云南去了。如今要做的是走不了的情况下,通房侍妾的问题,必然的逃不了的。   她们母女这里的事情且不提,单说施南生。他稍事休息,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皇上一道口谕传进了宫。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新皇登基日浅,到处动乱,京城也不稳。他手里能用的人不多,最能让他相信的就是施南生几人。所以施南生一回京,便有万千杂事等着他。之后又开始出城巡视,坐镇军中。   田娘这边也忙,忙着整理居所,忙着接待各路闻风而至的夫人太太,忙着准备昌柏的文定之礼。两夫妻分头忙碌,常常都顾不上一起吃顿饭。   一直到小年这天,他们两夫妻才好好的坐在中厅里,看着儿女嬉戏,一起共享小年之筵。   “你看樱桃,原来觉得她像我娘,如今大了,反倒越发长的像你了,可见女儿肖母,这话有理。”施南生盘膝坐在暖炕上,看着身穿大红镶金边的棉袍的樱桃小姑娘,不厌其烦的摆弄手里的玩偶。   田娘笑笑,给怀里的红广擦了擦口水,“我可没她那样爱美,到底这脾气像谁呢,整日里就喜欢新鲜的颜色和好看的物件。昨个大舅母来,生生的被她讹去一对红宝石耳坠子。唉,拉着坠子不撒手,我都想揍她。”提起这个田娘就气,这丫头太霸道了。   “呵呵,来,闺女,你真能干,这么小就知道喜欢的东西不放手。好样的,像我施南生的闺女。”施南生大笑着说道。   樱桃一边叫爹爹,一边爬到施南生怀里,玩他领口的玉扣子。   田娘气急,“这什么好事,您还夸她,日后那还不得翻天了?”   施南生搂着怀里的女儿,点着笑嘻嘻的丫头鼻子,“昨个我就听说了,咱们也不是白要,她不是给了个琉璃珠吗,那可是她日常最喜欢的物件了。我闺女才多大,就知道拿东西换东西,怎么算是讹呢?”   “嗯,您说的是,我舅母她就缺您闺女的那个琉璃球过节呢。”田娘苦笑不得的说了句。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田娘觉得怀里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儿子已经睡了。她看自家贪财的闺女,也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田娘对他们的教养嬷嬷越氏说道,“越嫂子,带他们下去安置吧,晚上精点心,给他们两个盖被子,如今不必南面暖和,小心别冻着他们。”   他们夫妻也分头梳洗,田娘白天洗的澡,晚上只是简单的洗漱一下,换了寝衣。回房后,打发了服侍的人,自己亲自去铺床。当施南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粉蓝棉袍的田娘,散着发髻,弯身在整理大红锦被。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那黑发间隐隐露出来的细白的脖颈,元宝一样小巧的耳朵引人心痒,想捏一下。他心到手到,自己看着大手捏住那柔嫩的耳垂,都吓了一跳,何时自己如此狂浪了?   田娘一直在想关于过年送礼的事情,还没注意到施南生进来。冷不丁耳朵一疼,吓了一跳。   “怎么跟猫似的,也没个动静。”她直起身,回头嗔道。   施南生看着眼前素颜的女子,长发批泄到腰下,粉脸微恼,眼睛瞪圆,那宜喜宜嗔的表情让他心里一热,把人揽到怀里,顺势坐到床上。   “那么些丫头婆子的,你不使唤,偏自己做这些琐事。你这次生产伤了身子,到现在好不容易养些肉来,要是累着了怎么办?”他咬了田娘的耳垂一下,低低的说道。   “瞧您,又这样,有人进来怎么办?”田娘楞了下,倚在施南生的怀里低语。   虽然孩子都生了两个,可这样明灯亮烛的亲热,田娘还是不太适应。明知道那些丫头不叫是不会进来的,还是有些紧张。   “呵呵,你啊。”施南生看着面孔微红,耳朵红透的田娘,愈发的浑身燥热。也不说什么,只是侧身吹熄了灯,然后挥手打落姜黄色的锦账,搂着田娘滚到床上去。   一阵胡天胡帝,床帐四摇后,男人终于舒服的哼哼着从田娘身上翻了下来。   “昌柏的事情都定好了吧,我这些天忙,也没顾上去看看,岳母生气了吧?”他一边摸着田娘柔滑的身体,一边问道。   “嗯,老王妃和二夫人都很平和,事情谈的挺顺利的。我娘她啊,对你满意的很。那里会生气。她对你送她的那两车东西赞不绝口的,得谁和谁展示那些物品,说你这个姑爷比我这个闺女还要强。”田娘被他揉搓的浑身软绵绵的,推开他那不老实的手,盖上被子。   “那就好,改天我去看她老人家。哎,我也冷啊。”施南生也不穿衣,笑嘻嘻的抢着钻进田娘的被子里,搂着她。   “您别这样,如今还是国丧期呢,万一怎么办?”田娘贴着施南生滚热的胸口上哼唧。   施南生呵呵的笑着,“我知道,不是都弄到外面了吗?你别怕,有我呢。就是皇上难道还能让那些美人闲着吗,谁家这个时候,还不是都在做这些。”   “哎呀,瞧你都浑说什么,连那位您都敢编排。”田娘心里直喊,谁和她说过,施南生是如何的不好色,如何的淡然。那些人不知道,一旦没衣服罩着,那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男人就不见了。   “嗯,是不该,可是你说说,他现在难道不是睡那个妃子,而是独自当和尚?呵呵,你个傻丫头,那些规矩都是给人看的,咱们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问题了。”男人低声调笑的时候,还不忘了摸摸隆起的两座高峰。   “其他女人,爷也想吗?”田娘顾不得被吃豆腐,只顾着自己的思绪,喃喃的问了句。   施南生楞了下,半晌才说了句,“怎么说起这个,可是谁说了什么闲话不成?”   “不是,我只是想起就问了。您不想回答就当我没说吧。”田娘有些懊悔,好好的怎么提这个事情。   施南生嗯了声,然后陷入沉思,只是手指还是游走在田娘的身上,一遍遍的摩挲着。弄的田娘身体都有些发烫,他却是毫无知觉一样,任凭手指到处点火。   半晌后,在田娘以为不会有答案的时候,“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怕自己像我爹那样,钟情一个女子,钟情到连子女都不顾。那些年,我不去看女人,收了丝丝,也是为了打破我爹的那个魔咒。”   田娘默然的听着,听他带着哀愁的声音叙述着他父母的爱恨情愁。她心里直颤,公婆的感情让她着实羡慕。也着实心疼身边这个背父亲遗弃的男人,纵然过了多年,他竟然还能记得父亲最后的话和最后的容颜。   她总觉的公公不是那样冷然的人,那样爱妻子的人,怎么会轻易的舍弃最爱的人生的孩子。这其中也许有误解,也许他身体的确不好,撑不下去了。   “您就没想过,老太爷不是一力求死,而是真的是绝症不治。他那样的喜爱母亲的人,怎么能舍得把你和妹妹丢下。我总觉得您是被误导了,其实父亲大人的身体也许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田娘试探的说了句。   施南生默然了下,“这些我也想过,尤其是知道了父亲当年给我吃的是避毒的丸药后。可多方查询,都无结果。如今相关的人都没的没,死的死,一切都不可寻了。”   田娘想起一个人,“王公公您问过吗?道长把他送到咱们那里,想必不只是给他寻个养老的去处吧。当年的事情也许他比道长还要清楚,您说呢?”   上次广宣去云南,在救醒施南生后,说给他带来个故人,那故人就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总管,王公公。   施南生身子一震,搂了田娘亲了一下,“你真是我的福星,当局者迷,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只他不肯回京城,回头我就去信问。”   “您也不要太纠结了,人要往前看,生活才会有滋味。过去的就让它过吧,也不要抱太多的希望,希望大,失望也大。”田娘任他为所欲为,一边喘息躲闪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   施南生缓了这么一会,精力又开始充足了。回了京城,他们夫妻这还是第一次。他一个武将,最不缺的就是精力。旷了几天,攒了无数精力,一次那里能够。   “我不知道以后,可至少现在我还没想过再有其他的女人。”施南生一边说,一边翻身骑到田娘的身上,重复刚刚过去的事情。   “爷一定要记得这句话,日后有了变化,也要告诉我一声。”田娘被他揉弄的昏头昏脑的,却一字不落的把这句话都记住了。   施南生低低的在她耳畔若有若无的说了句,“云裳,你这样的女子,我那里舍得让你受那些女人的刺激。难道你想我和其他女人欢好不成?”   “我,我的确不想,不想你和别的女人亲热。”田娘结结巴巴的说着。   “你一个都快把我吸干了,那里还顾得上其他。呵呵,你一定要保持现在这样热情,别学那些道学女子。”   田娘被他弄的再也没话能说出来,只是低低的娇娇的发出一些不知道什么话的音符。   被田娘的糯糥的娇娇的语气,鼓励的施南生越发的大力冲击起来。这一次却是比上一次时间要长的多,尤其是当田娘有了反应配合后,他越发的情动不能控制。   等田娘第二天起床,看到了床上揉皱的床单,地上散落的衣物,还有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不由的抱着脑袋呻吟。这怎么收拾,也瞒不过那些丫头婆子的眼睛啊。   她这边还在纠结,就听到房门开了,黄鹂和双燕捧着衣物进来。看田娘披着衣服坐在那里,黄鹂笑着上前, “听着有声音,想是您醒了。小姐和少爷都在外间玩,婢子不敢声张,怕小姐跟进来,还请您不要怪我没敲门问。”   田娘脸一红,儿女都在外边,自己竟然还在赖床,“国公爷走了几时了?”   “如今辰时,公爷走的时候是寅时三刻。”双燕抿嘴看了田娘一眼,到底是未嫁少女,被田娘的一脸风情弄的脸一红。   辰时,她竟然睡到这个时候,这是从没有的事情。田娘听到外面女儿银铃一样的笑声,吓了一跳,连忙抓过衣服往身上套。   “你们也该叫我,这成什么样子了。”田娘匆匆的整理自己的仪容,有些埋怨的说道。   “国公爷说,今天您不出门,可以多睡会,就是小姐公子来了,也不让我们叫您。”黄鹂笑着说道。   田娘越发的着急,那人可真是的,怎么能孩子等着给她请安呢。   “你们啊,真是。黄鹂,快点给我梳头,双燕,让人把她们两个领进来吧。”总算卧房整理好了,田娘急切的对双燕说道。   两个丫头对视一笑,她们这个主母,凡事其实都好说话,只在小姐公子的事情上,却是一点都不容出错的。   眨眼间,屋子就被男孩的哭声,女孩的笑声填满。田娘看着自己的儿女天真无邪的小脸,越发的坚信,要拢住施南生,不让其他女人进府祸害她的宝贝们。 ☆、124回报   从回京的第二天开始,她就没闲过。二十八这天,田娘终于把各项和新年有关的事情都弄妥当了。   上午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吃了午饭后,她打发了孩子们午睡,自己也想眯会。刚要卸了发饰,就听到人回说是张家三房的大奶奶来了。   “舅母来了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随我去接。”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田娘,一听见刘浅语来,顿时精神了。   “不用接,我自己进来了。”门口响起温润的说话声。   “别穿了,快点去准备点心茶水,把昨个得的那蜜桔和那个甜瓜都拿些来。”田娘看着门口的妇人,笑着对手里提着一双红绣鞋的黄鹂说道。   “看我来的不是时候,你这是打算要午睡啊。”刘浅语一边把大红镶雪白的狐皮的斗篷递给身后的红缎,一边笑着坐到炕桌边。   “我本还想着一会让人请您来呢,没想到您就来了。可见舅母是我的知音,心有灵犀的自家就来了。”田娘把刘浅语拉到暖炕上,挨着她靠着大迎枕上。   等吃喝都摆好了,田娘就只留了黄鹂和红缎两个人伺候,打发了屋里其他服侍的人。   “把你个嘴乖的,我来了你就这么说,我不来你也不去人了,也就不心灵相通了。别的不学,偏学这些顺杆子爬的。”刘氏笑着点着田娘的脑门子。   “真的舅母,我没撒谎,不信你问黄鹂,我的确是想找您有事。哎呦,这些日子可是累死我了,就今个得个空,舅母别怪我懒散,容我这么靠着好不好。”田娘拉着刘浅语宝蓝色锦袄的袖子,撒娇的摇晃着。   刘浅语这时候才细细的看看田娘,发觉她眼下有些青,心疼的摩挲了下她的脖子,“好孩子,你歪着就是。这么大个府邸,就你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难为你了。找我什么事,可是看上谁了?我看你的人也没全带回来,要不然回头我让红缎帮你一段时间?”   “没有看上谁,也不敢劳烦舅母了,呵呵。红缎姐姐,那可是你的左膀右臂,我都得了绿锦,那里还敢惦记红缎姐姐。”田娘笑着摇头。   “真没想到绿锦这就有了,她今年好像有二十二了,成婚三四年了,也没个动静,我都替她急。可算有了,却赶上这么个时候。”提起绿锦,刘氏叹口气说道。   “说起来,绿锦姐姐也真是好命。她血气不足,一直吃药也都不管事。偏去年家里来个孙大夫是个和气的。她求着给她调理了□体,还真就有了,两口子乐得跟什么是的。她说了,这次回不来,下次抱孩子回家,一家子给您磕头去呢。”黄鹂一边给她们两个倒茶,一边笑着凑趣说道。   刘氏看看黄鹂,一身俏丽的粉蓝衣裤,如今大了,越发的明眸皓齿了。不由调笑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跟着你们夫人,好好的做事,夫人自然也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听说嫁人,黄鹂脸通的就红了,“奶奶,婢子是好意给你捎口信呢,您啊怎么就说上我了。我是不嫁的,一辈子服侍我们夫人。”   “怎么不嫁,上次我来,绿枫妹子也说不嫁呢,不过一年,她就给了杜宇。绿枫多沉稳的个性,一般的大家闺秀也不见得比她强。啧啧,白白便宜杜宇那小子。”红缎在一旁接了句。   田娘觉得好笑,说起来红缎和杜宇还有些渊源,杜宇的堂兄是刘家的一个管事,娶了红缎。红缎成亲的时候,杜宇刚好在京城,据说好一顿闹洞房。红缎本就脾气有些暴躁,这样就记住了杜宇的跳脱。   “你多久没见到他了,如今小伙子可沉稳多了。他现在也是从五品的军官,拿府里一等的份例了。”田娘饶有兴致的看着红缎愤愤然的表情说道。   刘氏扫了眼黄鹂,“绿枫如今也算是当家奶奶了,而且她还是良民籍,绿锦又怀上了,你这里还真缺人手。”   那年大乱,田娘曾许诺,如果躲过去,她就给大家脱籍。说到坐到,危机解除后,她统计了名单,问了个人意愿,通通的都给解除了契约,其中包括绿枫黄鹂等人。   不过黄鹂等一些人也说,她们都是被卖出来的,如果回去还是被卖的命,不想走。田娘不想自己毁诺,就把死契都变成活契,每人又都赏了百两银子才罢了。**   “还好,我不知道能在京里住多久,不打算安排太多的人手。至于绿枫嚒,舅母,黄鹂接她的位子。等过了年,她也就出去做一家女主子去了。”田娘一边说,一边摇着刘氏的袖子玩。   “你说的是,如今你们国公位高权重,盯着的人也多,低调内敛些也好。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别摇了,一会拉坏了。孩子们呢,我那乖侄孙女呢?”刘浅语笑着点了下田娘的鼻子问道。   她笑着揽住田娘的肩膀,摸着瘦的骨头都凸出的肩膀,刘氏心里酸涩涩的。不由的想起她那个堂姐,那也是个妙人。没有闺女在身边,家里的事情也能处理,不过就是马虎些,可还过得去。   但凡这闺女在家,她便习惯性的做甩手掌柜,任事不管,全听闺女的。不想想这孩子一路奔波和艰险,不问她生产艰难和路上遇险的事情,只一味的把解决不了的事情全都推给她。   这些思虑都是转眼的事情,田娘的儿子她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想起她那个淘气的小闺女,刘氏就眼前一亮。仿佛看到那个小东西,瞪着大眼睛,胖嘟嘟的小短腿,东倒西歪的走来走去的样子。   “那一对小坏蛋,都睡去了。您还嫌她揪您耳朵不疼啊,还记得她干什么,这孩子都是她父亲惯坏了。”想起闺女的壮举,田娘就头疼不已。   “想,怎么不想,多乖巧的丫头。我要不是想她,我还不能这么赶着来呢。你有福气,比舅母命好,有个贴心的小闺女。樱桃这孩子,实在是太伶俐了。”想起那个粉嫩嫩的小丫头的那小胖手,刘浅语禁不住笑了。   田娘愕然,“您说樱桃乖巧?她乖巧到别人耳朵上薅东西,幸好是您,要不是别人,我都没脸见人了。”   “她那小手能有什么劲,她知道轻重呢。呵呵,她可是拿东西换的,还亲了我好几下呢,多乖巧啊,我要有这个闺女的话,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摸了下耳朵,仿佛那胖乎乎的小手还拉着自己的耳朵。   想起那小小白胖的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心疼的拿心爱的琉璃球和自己换耳坠子的小样子,她就忍不住想抱抱她。   田娘看着刘浅语一脸真心的笑容,她鼻子发酸。舅母一身傲气,因为大表舅的风流,在产下默哥后,就和大表舅断了恩爱。她早年就说过,最是喜欢女儿,现在看来,此生却是不太可能了。   田娘抱着刘浅语的胳膊,歪着头嘟着嘴,“您真是,有了樱桃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刘浅语爱怜的拍拍田娘的后背,“怎么不要,从前舅母就喜欢你。你不嫌弃我我这个老婆子唠叨,我就要。这么好的闺女,谁能不喜欢呢。”   看着难得流露小女儿心态的田娘,不由的想,当年如果把她订给鹏哥,自己是不是不止多个媳妇还多了个女儿。可惜一切没开始,就结束了。她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娘了,自己的媳妇却还没个影子呢。   田娘轻轻的给刘浅语理了下耳边的鬓发,“舅母,您对我恩重如山,那些年没有您,便是老太太的那些产业我们兴许也保不住的。您教给我的,大都是我娘没说过的,让我受益终生。您在我心里,从来都是和我娘是一样的。”   这些年,田娘备下的节礼,给刘浅语的都比其他张家人要贵重的多,基本和她自己娘差不多。   “傻孩子,舅母那有你说的那样好,有没有我,你都会做的很好的。”刘浅语心里一暖,眼角有些湿润,当年她还是很有私心的,只是后来和和这个孩子接触长了,才渐渐的喜欢上她的。   田娘笑笑,那些往事她自然心里清楚,她当初也一样是想利用这个舅母的。而刘浅语教给她的,的确让她受益匪浅。   “舅母,国公说,吏部有个员外郎空缺,让问问您,想不想让大表舅去?”田娘按下那个情感问题,说起了此次要找刘氏的主题。   “仗义每当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田娘,他如此对我,我是真的不想理会他的事情了。”刘浅语摇了摇头说道。   岁月是把伤人剑啊,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也经不起一剑一剑的零碎切割。一年不见,她圆润的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斑点,含笑的嘴角也出现了深深的纹理。本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也变得干涩了些,唯有那爽朗的笑声还和从前一样。   听说她房里从一个庶子到现在的又多了个庶女,妾也多了一个。纵然她决意不去理会她那个风流的表舅,可架不住那男人总来找她。嗯,不是恩爱,是爱银子。男人风流是需要雄厚的财力的,缺钱的表舅,怎么能不理会她这个财神爷呢。   “舅母,为了两个弟弟的前程着想,您再考虑下。”田娘思索了下说道。   刘氏讥讽的笑了笑,“我要是帮他升了官,那才是害了我孩子的前程呢。你舅舅那人,志大才疏,光是嘴上功夫。做个小官,也不过风流些,要是升上去,一个错处,不光给你们带来麻烦,也就害了鹏哥兄弟了。”   看看坐在她对面的田娘,刘浅语心里叹口气。都是女人,可是运气却各有不同,嫁前看的是家世,嫁后看的就是男人了。有无家世不要紧,关键是要嫁对男人。   田娘今天因为要过年了,被几个丫头劝着,穿了件大红色绣百合花的对襟褙子。为了配衣服的百合花,黄鹂给她梳了个百合发髻,左右各插三对通透的缠枝百合花造型的碧玉簪。越发衬得她脸蛋粉嫩白皙,顾盼间眉眼含情。   田娘默然,几位表舅她接触不多,这位大表舅,她看着也还算温和,知道他是同进士出身,算是读书入仕的。做了好几年的八品,却一直默默无闻,花了三太太很多银两,才挪到七品。   “我知道你表舅必定是找了国公的,不然国公不会让你问我。可他,我着实不放心。”刘氏默默的思索了会,鼓足了勇气,小心的和田娘说道,“倒是我娘家有个表兄,一直在外省做县令,考评也不错,一直想进京,却没机会。你看能不能和国公说说,让他升了这个空缺。”   田娘楞了下,她看了眼刘氏,见她脸色有些紧张,“这个,却不是表舅找的,是我和国公说的。舅母,也许是我多事了,鹏哥太小,还得熬几年才能出来。我不想您总是委屈在那个小院子里,所以才,”田娘有些说不下去。   三老太太对刘氏的出身耿耿于怀,一直喜欢四房两口子。从前老太太活着,她还收敛些,不过是私下里折腾折腾。等老太太没了两房分家后,她越发的拿刘氏的出身说事。   三老爷又纳了老太太房里的玉屏,根本不理会她的哭嚎,还是明公正道的摆酒请客。玉屏又是个省事的,深得三老爷的欢心,三老爷把自己的私房钱都交给玉屏保管。   三老太太哭闹几次后,越发折腾的自家人老珠黄,面目可憎。一向爱美人的三老爷有了新人自然就不去她房里了。慢慢的大家发现三老太太变得很不可思议,看钱看的很重,也看的很紧。   为了攒钱,她让刘氏管家,却不给足一个月的费用。如果问她,她便说她不会算计着过日子。商人出身的那里懂得官家的规矩,一个女子,不读女四书,天天就会把银钱挂在嘴边,俗不可耐,根本配不上她那宝贝儿子。   最让人生气的是,她抬举刘氏房里的那个妾,因为她生一个和三老太太长的很像的男孩。整日里说,书香门第出身的,便是妾那也是懂规矩的妾。   天知道,那妾只是一个城郊颓废的私塾先生的女儿。刘大表舅,那年春日出游,三走两游,就勾搭上了。进府的时候,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据说不到六个月就生下个男孩。   刘氏没想到是田娘提出来,她心里犹如倒了一壶开水,沸腾,她抱着田娘,眼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哽咽着,“好孩子,有你替舅母着想,舅母知足了。你能想着你弟弟的前程,舅母感谢你,日后你两个弟弟也必然感激你的。”   红缎和黄鹂也都红了眼睛,黄鹂不太知道内情,可红缎这些年,却是知之甚详。她噗通跪倒在炕前,“小小姐,这几年,为了两个少爷,我们奶奶她实在是苦啊。”   田娘吓了一跳,“黄鹂,扶你红缎姐姐起来,去那边坐会,我和舅母说会话,你别让人闯进来。”   黄鹂拉起红缎,“姐姐,去那边收拾下,大年下的,让人看了,这成什么了。”   田娘拿帕子给刘氏擦眼泪,勉强笑着,“舅母当年何等的风光霁月,怎么今天却想不开了呢?”   刘氏合目,半晌睁开,自嘲的说道,“说人易,劝自己难。从前我是真的不在意了,可如今年纪大了,孩子也都好了,我却心意不平了。”   ,“您教过我,为母则强,为了孩子,便是不喜欢也要把男人拢住。您便是不喜欢表舅了,是不是也该肃清一下您的院子,卫护一下两个弟弟的权益。如今这也是个机会,您拿这个换一个清静,想来表舅为了前程,也是会同意的。”田娘歪着头,看着刘氏。   “是我想左了,我回去琢磨一下。”   “您表哥的事情也不用急,回头您让他报个履历给国公。”   “这样不好吧,你如今才成婚几年,说这个会让男人反感的。别提了,你表舅的这个我不知道,知道也是不会让你提的。咱们家帮不上你什么,决不能拖你后腿。”刘氏摇头说道。   “舅母,您别担心,我有分寸的。何况这也不算行私,如果真是好的,那位如今正缺这样没根基的人呢。”田娘指指皇宫方向说道。   “说起来,我们家有今天,多亏了表兄一家的当年的帮衬。他是个很清廉的官,风闻一直不错,只是过于正直才一直蹉跎。”刘氏这才放松下来,脸色亮了起来。   田娘笑盈盈的亲手给她剥开一个蜜桔,“舅母,你尝尝,昨个国公送回来的,说是内供的,挺甜的。”   她接过田娘给她的蜜桔,“我自己来就行,你和我客气什么呢。如今也是一品夫人了,让人看了又该说闲话了。”   “您是我舅母,我服侍您不是应该的吗,呵呵,您不要理会那些酸话,左不过是说我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罢了,我从没说过我是大家子的闺秀啊,真不知道她们讨论这个有什么意思。”田娘笑笑,她回京不过十几天,却已经有了关于她的话题。   刘浅语看着手里的桔子,沉吟了下,“众口铄金,你不能不在意这些,她们一半是妒忌你如今独宠,一半是在试探你们府的底线。如今这世道,人心怀了,不思自己努力进取,偏起些歪心思,你要小心。”   田娘知道她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堂堂国公府,竟然连个妾都无,国公过得太可怜了。短短几天,就已经有好几家来示好了,其中还包括张家大房太太。   “好歹还有三个月的国孝呢,我就不信谁把现在把女人送进我府里。连大老太太都想把个娘家侄孙女送到我这儿来,好好的女孩,凭着正头夫妻不做,却糟蹋自己想给人做妾。”田娘皱了下眉头。   “四妞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孩子我见过,是个周正的。大伯母不过是乱想,她父母并不太同意,只是家贫又赶上她爹病了才起了这个心。只要有个家计不错的能上门提亲,她们自然不会让女儿给人做妾去,你放心,她年后就嫁了。”刘氏又恢复了外面那个精明能干的女子形象。   “舅母,这个可以这样,其他的还是得看国公自己的。这些事那里防的过来,还得看男人是何心思。”田娘拿帕子擦了手说道,她知道,一定刘氏帮忙打发的。   “嗯,谁家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两个女子,你是不打算接进来了吧,我当时也是心急,现在看,国公对你是真的好。如你说的,我回头打发了去。”刘氏嘴角一丝苦笑。   “我会想法子的,舅母不要担心我。我会过得好好的,让你和我娘安安心心的过日子。这果子还好吧,如今舅母吃好了,回头给您带一篓回去。”田娘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嗯,是甜。你能得多少,还是别拿了,我那不止是我一个,那门里好几家呢。”刘氏摆手。   “舅母,我知道她时常去您那查看。放心,不会让您为难的,今年每家的节礼单上都有些,只是没多少,不过是应个景。”田娘笑着说了自己的安排。   “你如今处事越发的老到了,我们太太那人,如今越发的爱挑理,有什么不妥的你多担待吧。”刘浅语想起自己的婆婆就一阵头疼。   两人又说了几句,孩子就醒了。两人逗了会孩子,看天色不早,刘氏就起身简单的梳洗了下,告辞回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要结文了,这两天时间有了,我却开始卡结尾,很舍不得我的田娘,我很想看她的女儿长大,长成一个大大的红樱桃,被一个贪嘴的腹黑男给咔嚓一下吞到肚子里,然后樱桃美妞就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一样,折腾那个贪吃鬼。 ☆、125 结局   田娘嫁入施家,没等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就经历种种的变故,所以和京城里的贵妇并没有特别要好的,大多是点头之交而已。在离开了京城一年后,就更是生疏了很多。   天元十五年的新年赶上国丧期间,有爵位的人家要为先皇守制。爆竹不能放,花灯不能点,戏曲不能听,剩下的也只能吃点好的,一家子偷着乐呵乐呵也就是了。   田娘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有这些制约,她乐得不出去走动。除了回娘家和有限的几家比如张家,郑家,陈家,剩下的时间都在府里守着儿女。   随着樱桃的话说的越来越流利,红广的牙也一颗两颗的往外冒,开元元年的二月二冷清清的过了。在柳树抽芽,京城回暖的时节,国丧期总算是完结。   束缚了一年的各家子弟小姐,尤其是那些本就有了婚约的那男女,十五六七八的青春少艾正是萌生春意的年龄,自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郎情妾意的。奈何在经历了逼宫兵变后,多少人家因为和先太子有关联而被找名目拿下。   皇上如今不是当年那个温和的一说一笑的皇子了,如今位子做的越来越稳。在平定云南叛乱,打压先太子一派毫不手软,性格中的强势已经逐渐显露。   太子当了二十多年了,谁家敢说和太子没有过来往了。因此便是再急切,也只能憋着。好在本朝皇帝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知道战争过后,最需要的增加人口,搞活经济,补充被连年征战搞得空荡荡的国库。   而不是为了孝道,让那些卖彩缎的,卖胭脂的,卖首饰的,甚至卖炮竹花灯的,还有那些养了娇媚的女子的地方,门庭冷落车马稀。要知道商家没生意做,官员上哪去收税呢。税收不来,皇上拿什么养妃嫔和大臣呢?   便是皇帝家那也是要吃饭的,传宗接代比老百姓还要迫切的。年轻的皇上先以自家弟弟路王做表率,给十八岁的陈璐挑了个王妃。看到皇帝如此的善解人意,做臣民的自然要配合一下。于是乎,各家的婚嫁开始风风火火的进行了。   一时间京城了,几乎天天都会想起爆竹声。大红的花轿,大红的新娘和大红的新郎。   婚嫁热了,商家火了,税银也如水一样,淌入皇上的银库里。皇上一高兴,又赏赐了几家近臣如花似玉的俏佳人。   这样那些早早娶了妻的,憋了一年的男人,大受鼓励。本来看皇上都没选美纳妃的,他们自然也只能配合看乏味的旧人。如今有了这样的暗示,那些自谓风流不下流的人,开始纳小妾,买通房的,逛窑子的,使得那冷清了一年的青楼楚馆,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本着与时俱进的原则,田娘自然也从善如流的开始张罗昌柏的成亲事宜。这天,田娘亲自请来了郑家大伯母,商谈昌柏的婚事。   “大伯母,柏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田娘笑吟吟的对着郑家长房的大夫人金氏说道。   郑夫人即使昌柏的本族堂伯母,又是陈家老王妃的娘家侄媳,在昌柏和秀丹的婚事上,她是最合适做中间人的。所以,在最初田娘和老王妃就都选她做了媒人。   “呵呵,两边都能收大红包,这样的好的事情,我自然义不容辞。”郑夫人也笑着说道。   两人对各项礼仪,又仔细的斟酌了下,商定后,郑氏又去了陈家,两边都说好后,昌柏的婚事正式提上日程,三书六礼,一样不落的走起来了。   二房窦夫人,本来一肚子不满意,嫌这样不好,那样不对的,只是到底拗不过老王妃。如同老王妃说的,“你找了这么些年,也没个合适的,眼见着这孩子再大些就只能给人做填房了。丹儿这样好的闺女,你舍得让她去做后娘吗?”   她被噎得无话可说,女儿也的确大了,都十八岁了,女孩子到这个年龄不嫁的其实不多了。做填房之类的人选,她从没考虑过。但是郑家的门户,实在是低,她不敢驳回老王妃,可心底到底不如意,觉得自己的女儿委屈了。   田娘回京后,她们已经见了几次,得知永国公夫妻亲自从云南回来就是为了昌柏的婚事,她才觉得面子上好看了些。最关键的是,永国公夫人说了,过门就当家,不用给婆母立规矩。想到自家的闺女不用给婆母端洗脸水,给婆母布餐夹菜,不用每天要起的婆婆早,睡的比婆婆晚,她心里才觉得舒服点。   等看到郑家的聘礼单子,见上面写着聘金就一万两,她心里的不满又少了很多。要知道,便是公侯府嫡子娶亲也不过就这么些,甚至没这个多。有很多庶子女,不过一百两二百两的就打发了。   尤其是当知道,聘礼单子上第一位的那一对金玉如意是皇上钦赐的,越发的有了面子。再看昌柏的时候,觉得本来普通的少年,如今看来其实清贵文雅的很。那小眼睛,其实是细长的凤眼的,便是清瘦也是如竹如松的。   得知昌柏已经考取了庶吉士后,越发是觉得这男子,的确是女儿的上上之选。她再看到田娘和张氏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真实了。   终于开始商议婚期,田娘希望越快越好。张氏不擅长管家,从前的小家她都管的乱七八糟。如今的府邸越发的大了,她身体不好,支撑的也不容易。从田娘回京就是她帮着理家,两边跑的她实在是累。田娘希望秀丹早些过府,把家事担起来。   秀丹年龄不小了,窦氏自然也想快点把她嫁人,同龄的姑娘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老王妃自然没有异议,只要有孙女嫁入郑家,和施家有了关联变行了。   这样,两家相互就和,等一切礼仪都分厘不差的走完,时间到了五月初二的这天。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鼓乐声里,一台台的大红嫁妆进来郑家的门。一身盛装的田娘在笑的脸都僵了时候,终于把弟媳妇迎进了家门。   晚上,田娘打发了各路亲朋,回到房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夫人,把这个喝了吧,这些日子您忙的都没时间好生吃饭,人也瘦了不少。要是绿锦嫂子和井嬷嬷在就好了,您肯定拗不过她们的,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没经验的。”黄鹂看着手里的燕窝抱怨道。   “行了,都说没胃口了。你啊,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唠叨啦。收拾下,明早还要认亲呢。”田娘一边拆发髻,一边疲惫的说道。   黄鹂看田娘眼睛都张不开的样子,心疼道,“您张口就是,我端着碗呢,喝两口吧,就两口。这日后,有了新奶奶,您就不用总往这府里跑了。”   “得了,得了,别唠叨了,我喝就是。”田娘困的心都有些忽悠悠的。好在孩子们都睡了,不然更是够她受的了。   这些日子忙着昌柏的婚事,还有自己府里的事情,孩子的事情,她忙的像个陀螺。也的确乏透了,知道自己的确需要补补。   前生今世,她从没经历过这样大型的嫁娶的事情。家里人口单薄,事无巨细,却都是缺她不可。这时候,她真羡慕那些兄嫂姐妹妯娌多的人家,至少还有人分担一下。   “爷要是过来,就叫我一声。”田娘懒懒的躺在床上,和目说道。   小舅子婚礼,施南生便是再忙也不会缺席的。宾客散后,还有几个都是和施南生一路从西宁回来的同袍兄弟,叙往昔,叹今朝,还舍不得散。   “婢子省的,国公爷回来,婢子进来报你。趁这会,您先好生的睡会儿。”黄鹂说着给田娘盖被子。   田娘点头,很快就眯了过去。黄鹂看着话音没落就睡过去的田娘,叹口气,自家这位小夫人,这些日子实在是累的很了。见田娘睡的安稳了,黄鹂给她放下帐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等施南生进来的时候,见田娘蜷缩成一团,靠着床里面,皱着眉头睡的很不安稳。他尽力放轻脚步,来到床边。   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睡梦中的女子。如墨的黑发披散在大红的鸳鸯枕上,盖着浅绿百子图的缎被,只露出白皙的小脸和一只胳膊。   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胳膊,细瘦。她难产后,身子不好,这回这么一折腾,刚刚养出来的一点点肉又都没了。叹口气,这段日子,着实是辛苦她了。   施南生垂头思索间的时候,田娘却已经睁开眼睛,“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嘘,睡吧,太晚了,是我不让的。来,给我点被子。”施南生脱掉外衣,上床躺下。   田娘任施南生掀被进了自己的被子,他们夫妻好像很久没这样睡一床被子了。   施南生一直都在忙,忙着练兵,忙着皇上安排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年后,越发的忙起来,排兵演练,有的时候住到军营里,甚至几天都不回来。   田娘知道他辛苦,只是尽力的给他准备合适的服装,可口的饮食。其他的事情,却知道不必问,也不能问。找了这样的人,她能做的只是让他无后顾之忧。   每次听到谁家被抄了,谁被抓了,她都会去三清祖师爷那去上香,为那家祷告一番。成王败寇,有些事情真是说不好。从前她的曾外祖就是站错了位,才导致她娘远嫁的。   闻着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田娘微微皱了下眉头,“您胃不好,酒还是要尽量的少用,回头闹胃痛,又该吵着不喝药了。”   “呵呵,”施南生伸手拉过田娘,搂在怀里,“都是些老兄弟,一晃十几年了,高兴,日后我会控制的。”   田娘听他胸腔震动,想起今天是弟弟喜事,他才会抽出时间来这里的。“您今天在这里留了一天,军中不会有事吧?”   “无事。”施南生弹了下田娘的鼻子,“告诉你个事,端午节,皇上要大宴群臣,要求带家眷子女,你回头赶紧安排准备一下。”   “带孩子?他们那些小,出了差错怎么办,能不能不带?”田娘明白,这是新皇亲近大臣的一次宴请。   对于新皇,田娘朝拜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容温和,年龄和施南生差不多的样子。要是从长相看,他的确没有先太子有帝王气势。要从城府看,他却比先太子要深沉多了。   从处置叛乱,打压逆臣,出手快准狠来看,田娘觉得他就是看着温和,实则狠绝。比先皇,先太子都适合做这个位置。   “儿子小,那就带着闺女吧,她也不小了,该见见世面了。”施南生手脚不老实的攀上田娘的身体。   田娘推了他一下,嗔道,“她下个月才满两周岁啊,爷。她不是不小,她实在是太小了。”这个人,总觉得自家闺女这样那样都好。   施南生楞了下,想起自家粉嘟嘟的小闺女,骨碌碌的大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你可得把闺女看好了,别被那个傻小子给拐了去。”   田娘被他的转折弄的哭笑不得,两岁的小丫头,哈喇子流满地的年龄,何况她那两排尖利的牙齿时刻准备出击,到处准备,留下牙印到此一游的习惯,男孩看到不跑才怪呢。   “越说越离谱,太晚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认亲呢。”田娘不打算和个喝醉酒的人谈论女儿的大小问题。   “嗯,睡吧。”施南生也知道田娘的确是累了,只是抱着她却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云南去啊?嬷嬷来信还问呢。”田娘闭上眼睛前,随口问了句。   “嗯,不会很久。”施南生沉默了一会说道。   在田娘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幽幽的说了句,“不会很久,浈王日前已经没了,王妃也殉了。”   “你,你说那人死了?” 田娘吓了一跳,冷汗都出来了,那点子睡意都被这个消息吓没了。   施南生拍了拍田娘的胳膊,“别怕,这是昨晚的事情,”思索了下沉沉的说道,“他那样性情,怎么能安心圈禁一生呢。他派人刺杀那位,被发现,他额承认了,不等皇上动手,他就自己服毒了。”   “真是困兽犹斗。”田娘骇然。   那人新婚宣旨时候的狐疑狠戾的眼神,在她眼前晃了下。做惯了上位的人,那里做得了阶下囚。因为他一个人的身家,牵连了多少人的生死,如今算是一个终了吧。总算施南生此后不用再日查夜查的了,东抓西抓的。   只是可怜他身边的那些姬妾了,王妃死了算是解脱了。那些不死的,估计也都是送到道观庙宇里了此一生了。   ““他自裁的内情无人得知,不过今上也算是践诺了。”施南生说道。   这个事情田娘知道,老皇上离开的时候,是留有遗训的,要求皇上不能先动手伤害自己的手足。便是谋反,最好也不要伤其性命。   只是浈王的那种性子,要他自裁,好像有些艰难。不过这种事情,谁又能去探查一下。问已经死的人呢还是问那个高居皇位的人呢,谁有这样的胆子啊。   施南生没等田娘说话,自言自语的接着说,“从前有人告诉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女人如此,男人如此,那位也是如此。你呢?”   听着男人的话,田娘明白,他其实也是不信的。只是问到自身,她却有些迟疑。前些日子皇上赐美人,自然也不会漏下施南生的那一份。只是他却辞了,言说自家常年征战,不能耽误他人青春等等。   田娘轻轻的用手描绘了下男人的眉眼,“嗯,我亦然。只是不知道相公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施南生莫名的说了那句,心里忽然很紧张。听了田娘的答话,他觉得心瞬间就安定了。   笑着捉住那只柔嫩的小手,轻轻的放到嘴里啃咬,“你啊,人又瘦了,都是昌柏这小子,回头让他媳妇好好的伺候你几天才是,都是为了她们两个。等忙完了这段,我就请命,咱们去南边,就不会有人没事给你送姐妹添堵了。”   田娘心里一热,在黑暗里,轻轻的点头,觉得他看不见,忽然大胆的在他胸口上亲了下。   施南生被她弄的身上颤栗了下,按着她的头,哑声说道,“丫头,不要再乱动,不然我可顾不得你累不累了,咱们也再洞房一下。”   田娘却不理会,依旧在他胸口那里舔来舔去,还顺势咬了那个凸起的小红豆一下。   男人那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何况两人也好几天没到一起了。等他们昏天黑地的幸福完,天都透亮了。   认亲的时候,田娘的眼圈都是黑的,她的腿都还软着呢。   作为主要的亲人,田娘昨晚就看到了秀丹。不过那是在一脸白粉的新娘装扮,根本看不出本人什么样子。   现在看着,一身大红新妇装的秀丹,薄施脂粉,粉脸微红,眉眼水媚,在从前的那份精致上又多了份娇艳。和一身宝蓝长袍的昌柏站在一起,男的清朗,女的雅致,倒是珠联璧合的。   待秀丹给张氏磕头奉茶后,张氏高兴的眼睛都笑弯了,给了她九百九十九两的银票,外加一对水头极好的碧玉百合簪。   等秀丹给田娘和施南生行礼的时候,田娘笑着招手,“咱家就这么几口人,都是一家人,日后就不必这样多礼了。”将一个红木的首饰盒子递给她,“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留着玩吧。”   “多谢大姐,大姐这些日子辛苦了。”秀丹恭敬的接过来。   同样给田娘行礼的昌柏,抬头看着田娘粉也挡不住的黑眼圈,心疼道,“大姐,都是我不好,让你操心。为了我的婚事,看把你累的。”   “说什么呢,这样的日子。姐希望你们夫妻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如今有了秀丹,你们两个日后好好的奉养娘,姐就高兴了。”田娘拍拍他的胳膊,笑呵呵的说道。   “姐,都是我”昌柏也知道这种场合无法再说其他,只好回身坐回位子。平日伶俐聪慧的他,只要遇到他姐,就变的笨嘴拙舌了。   他很希望秀丹能像他一样,真心的敬爱自己的姐姐。“你打开看看,姐姐给了你什么好东西,还这么神秘。”等秀丹转身坐下后,昌柏笑着指着那盒子。   盒子里是一整套的镶红宝石的赤金首饰,牡丹花造型的簪环打造精致都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上头的红宝石,颗颗都是都有指头大,纯净通透。光华璀璨。   饶是见过世面的秀丹也楞了下,虽然知道郑家一直都是田娘支撑,不过也没想到她出手这样大方。这样大的红宝石,便是她的嫁妆里也是没有的。   昌柏却是一愣,这首饰昌柏却是熟悉的,那是当年施南生送田娘的聘礼中的最是显眼的一盒。   “大姐,这个你给了她?那可是姐夫送你的聘礼。”他说着看向施南生。   施南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详情。同样只睡了两个时辰的他,此时一脸的舒适,和田娘的黑眼圈形成鲜明的对比。   田娘笑着摆手,“这个是我新定做的,不是我从前的那套,给弟妹见面礼,怎么能给旧东西。你也是为官作宰的人了,看东西也不细致,我那是海棠花造型,弟妹这个是牡丹花。”   不过那红宝石其实还是施南生给的,都是外藩的东西,京城里都很难能找到的。   “啧啧,看大姐多疼你,这样大的石头,满京城恐怕也没多少。就是我给你备的那套,也没这个成色好。你一来就抢了我在大姐心里的地位,日后我可得小心了。”昌柏笑着低声和秀丹说着。   秀丹抿嘴笑,也不说话,只是点头,摇头,一脸的温婉娇羞。   田娘看着他们小夫妻眉目和谐的温馨样子,很欣慰。眼前清俊的男子,让田娘不知怎的又想起,刚刚重生时候的那一碗鸡蛋羹。瘦的只剩下大脑袋的少年,那样的饥饿下,他却还是忍住,把那鸡蛋羹留给落水的她。   施南生坐在一边,看着温馨的一家,眼角却是一直都留意田娘,他心里希望这见面快点结束,让田娘早些回去休息一下。   忽然觉得田娘眼睛有些红,似有泪光,他低低的问了句,“夫人,你怎么了?”   “没事啊,我是没休息好。”田娘低了下头 ,晃落那一滴泪,她终于实现了她的诺言,奉养娘亲,教养弟弟成家立业。   “姐夫,你说什么?”正回答张氏问题的昌柏,听见声音转过头问向施南生。   “嗐,你姐夫问,孩子什么时候起来?没事。”田娘笑着接过话来。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响起了孩子们的笑声。随着声音,樱桃磕磕绊绊的跑进来。   后面跟着她的乳娘李妈妈,一脸的紧张的,“小姐,你慢点,别跑,看摔了。”   张氏直接起身迎了上去,抱住奔跑的樱桃。这时候,跟在后面的红广在越嫂的怀里也直嚷嚷的进来了。   田娘看着眼前欢快热闹的一家子,从前那凄凉悲惨的往事,渐渐的从她脑海里挤掉了。人要往前看,路要往前走,如今连弟弟都成亲了,她还担心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看向那个脸色没变,看向她的眼睛里却含着担忧的男人,她朝他笑笑,“一会散了,我们就回府吧。”   “嗯,后天还要参加端午宴,是该回去准备下。”施南生看她神情变得正常,不再忧伤,揪紧的心也放松了,笑笑说道。   田娘不知道,端午的宴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她知道,她宁可抱病,也不会带孩子参加。   ……   这个妹妹我喜欢,父皇,我要选她做我的太子妃。”清脆童稚的声音,在满堂宾客的头上响起。   一个身穿小黄袍,头戴小金冠的男孩,牵着樱桃的小手,傲然面对满堂宾客,郑重的宣布。   没等被惊呆的众人回魂,绑着红丝带,身穿小红裙的樱桃却大声而清脆的喊道,“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有些恼火,捏了下樱桃的嫩脸,“我不是坏人,我是太子哥哥。”   田娘此时站在殿门处,已经呆掉。她不过是去更衣如厕,女儿明明是跟越嫂在一起,怎么转眼的功夫,被小太子牵到手里了?   想到女儿的牛脾气,她心里急,田娘提着长裙,匆匆的朝樱桃跑去,生怕她惹祸。却还是晚了一步,樱桃闺女终于还是做了那件牙齿到此一游的活动。   满厅都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啊,你怎么咬人?!”   在众目睽睽下,樱桃得意洋洋的甩开那小子的手,瞄了眼田娘的方向,瑟缩了下,转身朝男宾处跑去。   她跌跌撞撞的跑向施南生,又委屈又骄傲的嚷着“爹爹,我是大将军,我不要做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就算完结了,还有个番外,是关于孩子的。感谢亲们一路的陪伴和支持。这些日子家事烦忧,没能保持更新,我很抱歉。 感谢亲对家姐的关心,已经约好了大夫,在排手术日期。 霓裳在此祝福天下所有的姐姐们,有姐姐的妹妹们,有妹妹的姐姐们,关爱自己,身体健康。 今天,是九一八,勿忘国耻,钓鱼岛是中国的。 这个时候,我深刻的体会到,学习好不是真的好,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初步决定,让家里的正太和正太他爹,都去健身学武术! ☆、126 番外,转头空   开元二年,为庆贺新皇登基,加开恩科。六月,榜单挂出来,那红榜上的名字,直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坐在百香的大堂里的喝茶的宋子秀,笑嘻嘻的听着旁边两个食的闲谈。   那穿红袍子却着了挑草绿色撒腿裤子的大胖子,眨着一对绿豆眼,一脸神秘的和对面的人说着,“听说今科的状元本来点的是今科的会元谢文磊的,结果却因为他行为不检,言行不一被皇上厌弃,只得了个同进士。”   “不会吧,那年轻人我见过,他和我家亲家母的娘家弟弟的小舅子一起读过的,看着温润有礼,是个谦谦君子啊。而且我听说,皇上对他的论时政的策论大加赞赏。就算不是状元榜眼探花,那怎么也该点个进士及第吧,他可是谢家子弟。“长着对灯笼似的牛眼的小个子男人一脸的不肯相信。   那胖子挑了筷子土豆丝,嚼着,又兹的啁了口烧酒,然后满意的砸吧着嘴,啜着牙花子说道,“老兄,你那都是过去了。刚刚我去看了,的确是赐同进士出身。他不过是谢家的旁支罢了,听说是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一身黑衣的小瘦子,叹息的说了句,”要是那样,可是可惜了的。那么的清雅俊秀的人,怎么能这样糊涂。同进士是个什么名位,那就是如夫人不是如夫人,是通房丫头啊。老兄,你听过这句吗?赐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堂堂会元,却落得这样,是大不该啊。”   那胖子听了,呵呵笑了几声,“你说说你,每次参考,你都不中,说是写不出文章来,怎么平时这词就一串串的了。”   宋子秀听到这里,笑了笑,起身往出走,多好的词,赐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这多符合谢文磊那小子如今的生活啊。他现在恐怕是在给如夫人和私生子在洗脚吧。呵呵,他那样的人,幸好田娘没嫁给他,不然今天哭着要退婚的就该是田娘了。”   此时的谢文磊到没有想宋子秀揣测的那样,给如夫人洗脚,不过却是被老头子用口水在洗头。   谢家的老族长,拄着朱红色的拐杖,气咻咻的看着躬身站立的谢文磊,“你,你简直是把我谢家的人都丢尽了。你实在是让人失望啊,你实在是让皇上失望啊!你爹荒唐,弄一窝子女人在府里,你比你爹还荒唐,连私生子都搞出来,咱们谢家,那可是香门第!丢人啊!丢人,你娘要是活着,也会被你气死的。”   谢文磊一肚子的说不出的苦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可老族长那叹息让他觉得脸都不知道往那放,那同进士还不如落第,三年后,还可以再考。他这辈子,科举之路算是完了。   “你赶紧回去把那女子和孩子都处理了,然后去原家请罪,看看还能不能回缓一下。退婚,亏你想的出来,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族人!你也是饱读诗的人,怎么敢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老头子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这个堵得慌。活了一辈子,谨慎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晚节不保,给自己找了麻烦,添堵。   他本是族里旁支子弟,家里也不出彩,他父亲也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当今的皇帝算来都是他的外孙子辈分的,像谢文磊这样的无名小辈怎么能进他的眼。   谁知道这一次,他竟然在会试里拨了头筹。又赶上皇上看中了他的文章,得知是自己外祖家的子弟,更是高兴。皇后娘娘为了哄皇上开心,听说他为母守孝,还没定亲,就凑趣说把娘家的一个堂妹嫁给他。   论文章他本首,论才华他也是拨头筹,又是本次京城会试的会元,文章得了皇上的青眼,才华得了皇后的意,眼看着就是一个状元又出自谢家。能娶皇后的妹子,作为谢家的掌门人,他老脸自然更是有光彩。   为了拢住这个年轻人,他就赶着做了两家的搭桥人。唉,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个寡妇给搞得一团糊涂。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姑表亲兄妹,那就是个祸害。   踟蹰在路上的谢文磊,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想起自己院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他就更是堵得慌。打发,怎么打发,如何处理,那是人不是物件。   想到自己院子里的女子,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那孩子谁看了,都会说是他儿子的,那模样,就是他年少时候的样子。当年那春风一度,没想到表妹就珠胎暗结了。   要不是姑父姑母是太子一派的人,怕太子登基,对谢家不利,不肯把女儿许配给他。依照习俗,母亲过世的百天里,他完全可以娶了表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丑事了。   太子事发的那晚,苏家被冲击,那些人抢了东西还放了把火。又因太子被圈禁,姑父被罢官,夫妻二人,连惊带吓,不久就相继去世了。如今姑父姑母都已经不在,他便是想说理都找不到人去。想起表妹,孤苦无依,他越发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日,他刚刚得了喜信,知道自己中了会元,正准备出去和朋友喝酒庆祝。这三年守孝,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洒脱过了。   却没想到在府门口,看到一个人,确切是说是一对母子,被看门的拒之门外。因为他们的样子太狼狈了,简直就像是要饭的。   “他们找谁,怎么站在咱家门口?”他皱眉问道。   “嘿嘿,少爷,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您这是出去,那个什么人啊,她说是找你的,小的看着不像,猜着是听说您中了会元,来打秋风的。”   “文磊表哥,我是文苑,文苑,你不记得了吗?”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谢文磊觉得脑袋轰然乱响,他快步过去,仔细的看看那妇人,在凌乱的发髻下,他心里牵挂的那张脸,虽然憔悴的不像十八,可样子确实是文苑的样子。   “磊哥哥,如今我无父无母,只得带着念文来寻你,原想着把孩子给你,我就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好去见我那故去的爹妈,只是实在是想念表哥的狠。如今见了,我这就去了,望表哥娶了新人,不要忘了旧人,善待咱们的孩儿。”一身褴褛的苏文苑,怯生生,悲戚戚的说着。   谢文磊抱着已经换了衣服的女子,他从小喜欢的女子,怎么舍得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去死。听着她说的那些往事,他痛心疾首,狠狠的打了自己个耳光,都是自己害了表妹。   那天,她的妈妈去找他,其实就是她娘逼着她坠胎。可是她不敢说,就盼着他去,他却去晚了。   “磊哥哥,我实在舍不得,他可是你我的骨肉。呜呜,我娘她怕人知道,就把我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我用了身上全部的首饰和钱买通了那婆子,她才肯放过我。我原以为,我娘和我爹,会接我回府,然后我再找你商量这个事情。谁知道,他们会那样做,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是真没脸见表哥了,我已经是个不干净的人了。呜呜,”   原来苏文苑的父母,觉得女儿已经不是个好女子了,在京城里断然是找不到婆家的。要是传出去,她不是处子,那他们苏家就门风扫地了。可是和谢家结亲,也是不可。康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是谢家所出,一旦太子登基,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谢家,他们不想受女儿的牵连。   在苏文苑修养的那个月里,偷偷的到处打听,总算是打听到一个济南的布商,刚刚死了老婆,正打算续弦。他们偷着去看了下,那男子不到三十,长的也不错,就定了下来。也不要聘礼,在苏文苑休了一个月后,就匆忙的把她嫁了。   那布商没想到京城走了一次,还不花钱捡了个漂亮媳妇,简直是太划算了,高兴的不得了。虽然不是处子,可他不在乎,处子还得开发,麻烦。便是苏文苑总是冷着脸,也不妨碍他日日求欢。   七个月后,她产下了个男婴。最初那人还以为是他的种,很高兴。虽然他早就有了好几个孩子,可儿子谁也不嫌多不是。可是这两年孩子大了,越发不像他,他也曾疑惑过,不过一看到小妻子的娇俏,也就过去了。   那布商房里姬妾三四个,各地的商铺里也都安有外室。这本就是商家作风,固定的外室总比去青楼楚馆要省钱干净的多。这样的后果就是布商的孩子也不少,光是府里的就男孩四个,女儿五个。   人多是非多,苏文苑本是大家的小姐,那里见过商人家妇人的做派,说话坐卧都很直白随意。这样的姬妾,她自然看不上眼。在那府里过了三年,却连丫头都没交下一个。   那布商的大儿子和她几乎一样大,和布商一样精明能干。苏文苑生孩子的那年,他母亲孝满,就在母族的提议下,娶了妻子。成了家的人,不论大小,那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依照规矩,他就可以接手家里的生意。   年前,那布商不知道怎么的,染了风寒,本不是大病,偏他好色,没当回事,日日还是不闲着。结果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在一个新买来的小妾身上了。   “他爹没了,他个不要脸的,和他爹一样好色,还去我房里调戏我。我不依,他就扬言,要掐死念文。呜呜,哥哥,我怕。他们全家都欺负我,不给我们分产,把我们娘们赶了出来,…..”苏文苑哭倒在谢文磊的怀里。   谢文磊看着怀里的女子,说不出什么滋味。快四年了,他几乎都快淡忘了。他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儿女情长,男人该做的光宗耀祖的事情。   苏文苑一点点的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又一点点的把他的衣服解开。看着眼前半开半合的身体,谢文磊却只是不动。从前他要是碰到表妹,总想着把她搂在怀里,可如今一想到她曾经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呻吟,他身上就热不起来。   “磊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脏?呜呜,我,”苏文苑怯怯的看着谢文磊,咬着嘴唇,眼圈又红了。   “不是,我只是一时觉得不太真实。你别哭,”谢文磊伸手抓住比从前要丰满多的一对肉馒头。狠命的扭了下,手感很充实。   苏文苑疼的抖了下,却不敢说。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机会,要是这个男人今天不碰她,没了眼前的氛围,日后有人提示他,她就再没机会了。毕竟他已经定亲,还是皇后娘娘的堂妹。   房里也不是没人,那两个娇美的女子,她见过的。那走路的姿势,那散乱的眉毛,按那死男人的青楼出身的三姨娘的话说,一看就是破了身的。   谢文磊却不知道女子心里想的,只是泄愤一样,扑到女人身上,没有任何前戏,就冲了进去。捧着女子的脸,在她脖子下面,不停的啃咬,死命的揉搓了一阵。   苏文苑忍着疼,她明白男人的心思,毕竟她让一个老男人给睡了好几年。她的磊哥哥,清高自诩,如何能忍受的了。   “文苑,我不会不管你们母子。只是刚刚你也听说,我订婚了,等我成亲后,我就纳你为妾,你要体谅我。”男人宣泄过后,并没停留,在穿好衣服离开的时候,说了句。   谢文磊原以为,不过是纳妾,皇上还三宫六院呢,那娘娘的妹子更该能明白才是。却没想到事情没发生在娘娘妹子那里,而是他那表妹的继子追到京城来了。   那青年言说,继母拐走了他的幼弟,还说他不该纳没出服的寡妇为妾。谢文磊大惊,细问后,才知道苏文苑是偷偷带着孩子回京的。他给了那继子一笔银子,好说歹说,才算打发了他。   世间本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谢家自从他娘没了,规矩也就没了。他爹的妾和不上排名的通房,年年增加。整天没事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   府里如今是梨花姨娘代管府务,她本就不高兴谢文磊娶个高门媳妇。那样的长房媳妇进门那日后那里还有她的地位,搞不好,她还得给她行礼。听闻了苏文苑的事情,她觉得机会来了,不只把这事情传的满城风雨,还悄悄的给原家那个姑娘送了信去。   人没进门,就有个青梅竹马的寡妇表妹带着私生子准备进门做妾,原家立马就恼了。本来就觉得谢文磊家世不高,委屈,但是娘娘说的,也只能忍了。如今出这样的事情,那还得了,直接就哭到皇后面前。   皇上大人,一向有个心结是不能碰的,那便是和太子相关的人和事。听皇后说了这事,他就恼了。喜欢如夫人,那便做同进士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俺开新文了, 新文,有兴趣的可以去瞄瞄。   亲爱的妹子们,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吗,收了我吧,收了我的专栏。编辑说,作收可以长积分,而且俺那作收真不好看,两位数啊,看着凄清惨淡。   看我美丽的大眼睛,特意刷了睫毛膏的大眼睛,传说中的电眼旁边的那个杏眼。眨啊眨的,卖萌有理,撒泼无罪,再不收我,我就哭给你们看了。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