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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无意玩火
作者：草长莺飞二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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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小姐？”工作人员疑问的声音从相机后头传过来，镜头里女方拘谨的挨着男方，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放在了细框眼镜的边上。
　　工作人员觉得这一对有点奇怪，从镜头后头抬起头又问了一遍：“小姐，你要不要把眼镜拿下来？”
　　章初晓回过神来，无措得“哦”了两声，慌忙把眼镜取下来，又顺手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紧张地咬了咬嘴唇，才调整好姿势配合镜头。
　　叶方舟居高临下，把章初晓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十年过去了，她好像长高了一点，戴了副眼镜，除此外并没有太大变化。五官长开了，但还是可以一眼看出从前的样子。尤其是她刚刚无意识的咬唇，下巴尖尖脸颊却白皙饱满，一双湿漉漉的圆眼，清澈盈润，就像当年落在他家老树枝头上的黄莺。
　　待章初晓调整好，叶方舟也收回目光配合着贴近。
　　灯光一闪伴着“咔嚓”声，一张结婚照新鲜出炉。
　　拍完照到婚姻登记大厅已经上午十点半，幸好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没有人扎堆结婚，前面排队的准新人也并不是很多。
　　叶方舟取了号示意章初晓和他一起坐到那一排长椅上等着登记。
　　章初晓一路绷着身体，挨到椅子的刹那艰难地松了口气，等叶方舟也跟着坐下，周围充斥着他的男性气息，难以控制地，她又紧张起来。眼神随便扫着别处却不敢开口跟他说句话。
　　叶方舟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眼神幽深，没有煎熬她太久，开口打破沉默：
　　“你，如果想后悔的话，还来得及。”语气体贴而轻松，并不强人所难。
　　章初晓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转念间又明了。
　　他们已经分别十年了，十年后初见，就已经要来登记结婚了，着实突然，他这样一问也十分自然。
　　章初晓觉得这些年，他或许成长的十分优秀，他的绅士，他的气度，都十分妥帖，但于她而言，却无一不是疏离。
　　可是他们已经说好了，章初晓并不是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何况提议的人原本是她。她摇摇头：
　　“并没有，我，我只是有点紧张。”
　　他和十年前变的太多了。
　　前两天他联系上她的时候，章初晓还有些不敢置信，所以约好了今天在她的城市鹰城见面。
　　年少时的记忆还留在十年前的桐城，这些年章初晓也不止一次梦见过他。
　　青涩的眉眼，有些单薄的身体，阳光俊朗的脸上，唇边有一圈柔软的胡须。
　　她并不认为他真的会像她梦见的这样，可是当他叫出“初初”的时候，章初晓真的难掩震惊。
　　站在约定地方的，是一个高大成熟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
　　为了怕认错，章初晓特意戴了眼镜，她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却没有找到当年的影子。
　　合体的衬衫西裤，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看上去仍然有些瘦却一点都不见单薄。气质改变的更加厉害，俊朗依旧，但阳光不再。
　　甚至可以算是阴沉。
　　叶方舟芝兰玉树地站在那里，旁边所有的风景都黯然失色。他看着记忆中的人踩着树荫间的细碎斑驳走过来，满脸笑容，青春如惜，仿佛十年于她轻似白驹过隙不染尘埃。
　　他眼中就纠缠出不满和愤恨来，只短暂的一瞬，难以捕捉，但阴沉的气息却愈加浓郁。
　　章初晓走像他的脚步莫名慢了一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这样的叶方舟全无过去的痕迹，让她有些心悸和不知所措。
　　所幸他笑着招呼她：“初初，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让她分外的熟稔，一股名为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浮上心头。
　　章初晓笑着回应他：“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声音欢快像登枝的喜鹊。
　　五月的日头大起来，晒在身上有点发烫，章初晓有点抱歉：“不好意思，工作日有点堵车，是不是让你久等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想着他们要聊的事情，她有点脸热，这个决定着实疯狂但他的出现却让她有点期待。
　　有种未名的情愫在发酵。
　　叶方舟看她被晒的眯起的眼睛，红红的脸，一边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提前打好的结婚证明：“没有等太久，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不如先去打证吧？”
　　章初晓接过他递来的薄薄的一张纸，就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这份证明是专门打给她的，上面有他的姓名年龄籍贯婚否和财产信息。
　　他们一早就说好要领证，但是十年未见，他这样是给她一颗定心丸，可见他诚意十足。
　　但他却没有像她要过这些，大约是不在乎吧。
　　章初晓忍不住十分失落。那种未名的情愫未起已落。
　　叶方舟回过头见她不动，有些奇怪的问：“怎么？有什么证件没带吗？”
　　她诚实地摇头：“没有，都带了。”
　　叶方舟就当没看见她的迟疑，颔首：“那走吧。”
　　章初晓一路傻跟着他，直到现在仍有很多不解。
　　偷偷看他一眼，除了刚刚那句话，他似乎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章初晓是幼儿教师，哄孩子倒是得心应手，怎么跟成年异性打开话题却经验了了。
　　十年前他们是儿时伙伴，十年后他们要登记结婚，但开口说句话，却有些近乡情怯地艰难。
　　或许是太久没见吧，章初晓努力了一会，又安静的放弃了。
　　排在前面的一对小情侣大约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扭过头来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叶方舟对他们笑笑，伸出手来理了理章初晓的鬓发和衣领，顺便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就像前面那对情侣一样。
　　那女孩惊呼一声，扭过头去，幸福的把头靠近男孩的颈边：
　　“他好帅哦，和老公你一样帅哎！还温柔体贴，和老公你一样好啦！”
　　男孩子微醋嗔她：“容我提醒下，半个小时内你彻将底是我的人了，拜托只看得到你老公好不好。”
　　女孩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亲，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对比叶方舟和章初晓这边，他们幸福地十分明显。
　　搭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章初晓圆圆的脸颊上攀起两朵红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叶方舟的心情晴朗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签字登记，流程走的很顺利，叶方舟交了9块钱，领回两个红本本，自己拿了一本，另一本放到了章初晓手里。
　　一切办完还不到下班时间，民政局门口，章初晓有意问他要不要一起午饭。
　　叶方舟先她一步：
　　“我来得急，桐城还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没有交代，我这就去处理一些急事，晚上你下班再接你一起去见你父母吧。”
　　章初晓有些失落，却没有表示异议，两人就此分别。
　　她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地想：
　　“这大抵就是形婚吧。”
　　原本不该有什么绮念。
　　回到公司还是午休时间，坐她对面的同事兼闺蜜陈楚瑜比着口型问她怎么样。
　　陈楚瑜是知道她上午请假是要去干嘛的。
　　章初晓二十六了，性子闷一直没有交过任何男朋友，家里逼的又急，陈楚瑜就给她出了个主意去网站上发形婚的帖子。
　　陈楚瑜这个建议纯粹是玩笑，但却没想到章初晓真的去发帖了，而且如此神速还到了要见面的地步，她有些后悔和担心，所以格外关注。
　　章初晓知道她的内疚，想了想，没有隐瞒，小声和她对口型：“领证了。”
　　然后她就看见陈楚瑜吃惊地张大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陈楚瑜不由分说地把章初晓拉到无人的角落，连扶了几次额，才有气无力的问她：“你说领证了，领证了是个什么意思？”
　　章初晓把结婚证拿出来递给她。
　　陈楚瑜看着这个红本本简直就像去接一瓶鹤顶红，手都不利索了。
　　打开一看，叶方舟和章初晓两个名字，一张半身合照，还盖着民政局的红戳，一点都不像造假的。
　　陈楚瑜抖着声音犹自不敢相信：“真的？”
　　章初晓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是真的？”
　　陈楚瑜欲哭无泪：“不是说发帖形婚么？”
　　章初晓点头：“嗯，是的。”
　　陈楚瑜不明白：“那这个红本本是怎么回事？”
　　章初晓不确定道：“领证也可以形婚吧？”
　　陈楚瑜一副生无可恋脸：“姑娘，你也太甜了。形婚而已，带回去见见父母，堵上他们的嘴就可以了，你怎么能这么爽快的把自己也赔进去了？这样你还怎么找真命天子啊？”
　　她现在真是恨死自己了，为什么嘴欠给好友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章初晓听她说真命天子四个字，经不住有点脸热。
　　好友提醒她去发形婚贴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很是心动。又鬼使神差的把帖子发在故乡桐城，id初初。
　　初初这个名字，曾经只有一个人叫过。
　　“初初，放学等我别一个人走，省的那群人找你麻烦。”单薄的少年说。
　　“初初，我今年考的很差，要留级了，怎么办，我比你大一岁，却要跟你上一个年级了。”很受伤的语气却是很阳光的表情。
　　而令她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回，高一那年。
　　记忆穿过时光回溯到那年春夏交替的季节。
　　树影婆娑，老旧的小院寂静无声，只有阳光斜进来落在堂屋新设的灵堂上。
　　她被他挤在狭小的卧室里，他喊她的名字：“初初”。
　　少年黯哑的尾音就像勾藏着火焰，令她几欲化生扑火的飞蛾。
　　可是后来，他不告而别，那团令她化生的火焰也一同消失，无迹可寻。
　　记忆中少年的形象和今早的成熟男人不期而遇，章初晓觉得，这些年自己或许也在期待着。
　　陈楚瑜张开五指在章初晓眼前晃动：“喂，回神，你听见我的话没。”
　　章初晓有些不好意思：“嗯嗯。”
　　陈楚瑜简直拿她没有办法，再次恳切叮嘱道：“你们又不熟悉，就这么领证，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记住你们只是形婚，多提防着点，别让他占了便宜……”
　　章初晓红着脸解释：“他不是陌生人。”
　　陈楚瑜：“……哦？那是失散很久的恋人？”
　　章初晓摇摇头。
　　陈楚瑜失望道：“那还是要注意别被占了便宜……”
　　章初晓认真地点着头拉着她往回走：“孩子们午休快醒了，我们快去准备吧。”

☆、第2章 chapter2

　　快下班的时候叶方舟如约而来接她下班，章初晓看着他在楼下的身影，才发现自己其实忐忑了一个下午，见到他才如释重负。
　　陈楚瑜顺着她的目光只看见马路对面的一个轮廓，气质很出众的样子，结婚证上的照片也是五官俊朗。虽然看着不像坏人，但她还是对好友的闪婚表示担忧：
　　“你这就要跟他走了么？你们可只是形婚！”形婚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章初晓感激又无奈：“是去我父母家吃饭。你不是说要拿来堵父母的嘴么？”
　　陈楚瑜松了口气：“哦，这就好。有事给我电话，晚上吃完饭不要跟他走，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哈！”
　　章初晓为这样一个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密友感动，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楚瑜你真的太好了。放心啦。”
　　陈楚瑜不接受她的卖乖：“记住！要！时保联！（时刻保持联系）”
　　章初晓一边出门一边回答：“是，母鹰！”
　　陈楚瑜：……
　　单纯的雏鸟似乎有被教坏的走向。
　　或许每个小鹰都有一个令它成长的悬崖，它跌下去，是获得它起飞的自由。
　　陈楚瑜只希望好友此行顺利。
　　章初晓坐在叶方舟的车子里，车子驶向章家，两个人一时有些无话。
　　叶方舟开了音乐，车子里气氛好了很多。
　　下班高峰期的路上堵成一片，副驾驶座上可以看清旁边车主麻木的脸。叶方舟目视前方，十指轻松地抓着方向盘，不急不躁，灵活穿行，斜照的夕阳让他看起来有些轻松写意。
　　章初晓有些小小的羡慕，初见的震撼依然清晰，在她不知道的这些年里，那个儿时的伙伴已经成长的这样令她仰望。
　　紧跟着是难言的失落，简单，孤寂，什么也不会，就像大树上每年都会轮回的树叶，一年一年，她好像还是当初那样。
　　章初晓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被叶方舟一声轻笑。
　　“老同学，怎么这样看我？”他说的很客气却不疏离，就像他称呼她老同学一样带着一点熟稔。
　　章初晓觉得，跟早上的沉默冷淡相比，仿佛他终于找准了他们之间的定位。她也试着跟着放开一点：“我在想，老同学你这些年肯定过得不错。”
　　这一句话不知道哪个字捅了马蜂窝，章初晓看见叶方舟嘴角那点微笑一点点消失了，他有些自嘲地说：“我啊，那年转学到新地方后成绩很差，后来也只考上一个普通的二本。毕业后也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不得已自己做了点小生意，磕磕绊绊这么些年，如今才刚刚像个样子。”
　　说完斜看了章初晓一眼，话里有点打趣：“章同学，这些年你看人的眼光还是不怎么好嘛。”
　　章初晓被他一个眼神看的心慌，总觉得他眼里一点打趣的意思都没有，这让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车里恢复了沉默，又过个大半个钟头，两人在章家小区停了车。叶方舟提了礼物一直跟着章初晓到了章家。
　　章父章母自下午得了消息，就一直忧心忡忡地等着了。餐桌上已经摆着几个炒好的菜，厨房里好像还炖着汤。
　　叶方舟一进门，就看见章家父母二堂会审似得堵在门口的沙发上，屋里火药味甚浓。
　　他跟着章初晓进门换鞋，把带来的礼物往沙发前的玻璃桌上放下，彬彬有礼地对二老问了声好：“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叶方舟，常听初晓说伯父爱酒，伯母身体有点弱，这次特意带了些茅台和藏红花，请伯父伯母不要嫌弃。”
　　正准备给他们互相介绍的章初晓闻言愣了一下，一个不留神就被叶方舟牵住了手，脸红了。
　　章父一听说有茅台，双眼放光，伸手就往礼盒里翻，被章母一巴掌拍下去，两个人眼神一碰就要开口吵吵，不过有外人在，勉强压下去了。被章父这么一打岔，再看自己女儿被牵着手还羞红了脸，章母一下子也绷不住了。
　　章父挥挥被打的手：“行了，都坐下说话。”
　　章母瞪了章父一眼，看着女儿领回来的男人长得一表人才的份上就没说不了。但她瞅着自己女儿的神色还是有气。
　　她虽然日日都盼着女儿早点结婚嫁人，但也不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就领证了呀！她这个女儿这么傻，这男方的家世人品总要她帮着掌掌眼不是？这彩礼的事没谈，婚礼的事也没商量，就这么一领证，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从下午听到这个消息，章母急的嘴都快起燎泡了。偏偏章父一副光棍样，一句好话不说尽找事，她一下午没少吵他。
　　叶方舟眼观鼻鼻观心对岳父岳母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顺从地牵着章初晓的手坐在了沙发另一边。
　　章母瞪了章父两眼，才见章父慢吞吞地开口：“听说领证了啊？咋从前都没有听晓晓提过，就突然领证了？”
　　章初晓下午打电话给爸妈之前就编了一堆前因后果，这会听自己爸爸提问，自然准备回答。
　　握在一起的手被叶方舟捏了捏，两人挨得这么近，又做这么亲密的小动作，还是当着爸妈的面，在她二十六年的人生里都没有这么大胆过，看着章母投来的眼刀，她编好的理由就这么说不出口了。
　　叶方舟又光明正大地给她一个温柔的目光，“安抚”她。然后开口对章父章母说：“伯父伯母，晓晓她脸皮薄，还是我来说吧。这事是我的错，我们谈了一年多，原本是打算结婚的，只是我一直在外地没回来，她这才没敢跟家里提。最近我才知道她压力一直很大，这才一回来就把证领了，好彼此安心。”
　　章母一听外地就急了：“外地？那怎么行？”
　　叶方舟赶紧道：“我已经打算把生意挪到鹰城来了。结了婚就不走了。”
　　章初晓闻言没有意外，这是他们说好的，他答应跟她形婚，就是借她的户口把生意名正言顺地做到鹰城来。
　　章母松了口气又问：“那结婚房子买了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只是形婚而已，章初晓怕章母问太多给叶方舟添麻烦，准备跟章母说暂时没有谈这个。谁知道根本轮不到她插话，就听叶方舟答地十分利落：“房子准备明天就看，尽快买尽快装修，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已经五月中了，来得及的话，婚礼就准备十一举行。”
　　章父章母一听这话都露出满意的表情。
　　章初晓却有点傻掉了。
　　她有心问问叶方舟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父母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已经把叶方舟让到餐桌旁边了。
　　章母现在看叶方舟越看越觉得一表人才，让章父陪着坐在餐桌上先吃，自己笑盈盈地问叶方舟喜不喜欢喝鸡汤，爱吃什么别客气。
　　章父一听叶方舟是做生意的，还准备做到鹰城来，就认定叶方舟年少有为，对叶方舟也是一个劲的客气。
　　没一会儿，这顿饭就吃的“宾主尽欢”了，章初晓跟在一边食不甘味，看了叶方舟好几眼都没有回应，也只能无奈了。
　　章父章母得了“乘龙快婿”都十分得意，兴头上开了一瓶叶方舟带来的茅台。章父和叶方舟都喝了好几杯，连章母和章初晓都跟着喝了一点。
　　没想到一顿饭吃完都九点多了，叶方舟看上去也有点疲惫。章母知道叶方舟今天刚从外地赶回来，就开始心疼女婿：“方舟呀，你晚上有住的地方没，要不就住这里吧，晓晓的卧室收拾收拾就能住。”
　　章初晓不常喝酒，一小杯茅台下去已经脸红头晕有点想不起所以然。听自己妈妈要叶方舟住她那里，先就脸红了，看向叶方舟的眼睛雾蒙蒙像含着水。
　　叶方舟神色微动：“谢谢伯母，我已经租了个酒店公寓。”然后看着章初晓欲言又止：“我今天刚回来，好久不见晓晓了，要不——”
　　章家父母心里门清，女婿常年在外，两个人又刚领了证，恨不得女儿跟女婿感情再好一点。章母大手一挥：“恩，方舟才回来，也需要人照顾，就让晓晓跟着一起去吧。我家晓晓别看人傻傻的，但懂事体贴。”
　　章初晓被自家父母扔出门，冷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两人都喝了酒，车是开不成了，叶方舟准备带着她去大路上打车。
　　这一晚上有许多事情都没问，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有点无所适从。
　　叶方舟一回头就看见章初晓跟早上一起领证时候一样缀在后边。
　　他停下来看着章初晓说：“我们已经领结婚证了，在父母面前要有夫妻的样子。尤其是形婚，更要甜蜜一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柔，眼神专注，让章初晓觉得这一刻，有点真假难辨。

☆、第3章 chapter3

　　叶方舟的眼神令章初晓一阵恍惚，就像回到很久以前的小时候，有种甜甜的温暖在彼此之间流动。
　　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慢慢发烧，章初晓不自然地将头侧了侧，余光之中，章初晓扫到叶方舟笑了笑，那模样像极少年时的他，热情中带着促狭，阳光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只是，笑容转瞬即逝。
　　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沉默，叶方舟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而章初晓是因为还没习惯这一刻彼此身份的转变，或者说，她心里总有一些小小的局促。
　　电话来得及时，让章初晓暂时从局促中解脱开来。
　　魔性的小苹果铃声在空旷的路边荡漾开，局促又变成了尴尬。
　　章初晓囧囧地翻包，拿手机，按接听键。
　　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打来的，这个铃声是专门为陈楚瑜设的嘛，而且还是她自己设的。那时候章初晓正在被家里逼婚逼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天天下班都有一场相亲流水宴，章初晓焦头烂额。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找个男朋友或者假装找个男朋友，但这两样她都不具备。最后还是陈楚瑜想了个办法，设了这么个魔性的铃声，曰：“兵行险招。”
　　然后每场流水宴她都从头打到尾，结果效果显著，搞得再有气氛也没有气氛了，成功让章初晓的每个相亲对象都对她产生了“这样那样”的看法，从而不了了之。
　　一场场这么下来，章初晓也听习惯了，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当着叶方舟的面，她总觉得自己囧的快成表情包了。
　　电话一接通，陈楚瑜的话就噼里啪啦砸过来：“初晓，饭吃的怎么样？结束没？你在哪呢？”她是生怕这傻丫头脑子不长弦，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章初晓赶紧安抚：“结束了，已经，放心。”
　　“那你在哪？”
　　“我……嗯”章初晓在犹豫要不要撒个谎，内心有点小愧疚。
　　她走的离叶方舟远点再说。
　　那边陈楚瑜已经等不及了：“你在哪？你跟他走了是不是？”
　　章初晓忙道：“没，没有，我在家……”
　　对面陈楚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你说谎，你一说谎声音就发慌，我担心你，你还骗我。你要是被他骗了怎么办？”
　　章初晓只好投降：“我现在还在家门口呢，我爸妈，让我送他回去。”她还是没敢说实话。
　　陈楚瑜叫道：“那好，我跟你一起送，你到来我家的那条岔路上等我，我马上就到。”
　　说完就挂了，章初晓没来得及拦。
　　他们出来已经十点多了，小区外边路上很安静，章初晓电话又有点漏音，叶方舟听的挺清楚。
　　他走过来问：“你朋友？”
　　章初晓点头：“嗯。好朋友。”
　　叶方舟：“唔，走吧，一起见见。”
　　章初晓有点忐忑，又听叶方舟问：“她知道我们形婚？”
　　章初晓犹豫了下，诚实说：“嗯。”
　　叶方舟形婚是为了做生意，做生意大概最忌讳有把柄被别人知道，叶方舟为了瞒住她父母连房子都肯买，肯定也不希望形婚的事被别人知道。这一点，章初晓有点底气不足。
　　果然叶方舟听完就独自走到前面去了，看起来大约有点生气。
　　陈楚瑜跟章初晓家离的并不近，但晚上打车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她们经常见面的路口。章初晓和叶方舟已经在等着她了。
　　叶方舟站在一棵树旁边，身形笔直，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章初晓觉得他大约是不想让她靠近，所以自觉站的不太近。
　　这是陈楚瑜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叶方舟。他周围强烈的距离感在漆黑的夜色里，让陈楚瑜第一感觉就是这个男人很阴沉，这更加坚定了她阻止好友的信念。
　　陈楚瑜走到好友旁边，看着叶方舟的眼神不那么友好，叶方舟更加面无表情。这实在算不上是个愉快的开端，章初晓只好硬着头皮给两人介绍：
　　“这位是陈楚瑜，我的同事兼好朋友。这位是叶方舟，我的……嗯，老同学。”
　　陈楚瑜笑道：“叶先生好，没想到初晓找到的形婚对象居然是老同学。我给她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还以为根本不会找得到呢。现在网上骗子那么多，既然是老同学，那肯定要可靠多了，叶先生说是不是？”
　　听话听音，陈楚瑜这话说的直白又不客气，就差指着叶方舟的鼻子问：“你确定不是骗子？”
　　章初晓下意识地辩解，情急之下叫出了叶方舟原来在乡下的小名：“不是的，大舟人很好，不会骗我的。”想着父母迫不及待把她往外推的样子，他和她，谁比谁好，简直一目了然。
　　她有些沮丧地自嘲：“而且我也没什么值得骗的。”
　　久违的称呼，让叶方舟的呼吸有一丝起伏。
　　叶方舟是生意人，生意场上讲究真真假假，尤其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
　　但是现在，看着傻乎乎地“妻子”，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叶方舟点头：“不会。”
　　陈楚瑜觉得好友现在纯粹是在犯傻，她就是对承认的人没有戒心。可人总是会变的，就算是老同学，从前是好的，多年后还能一样吗？所以她根本不听章初晓的。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给好友出了这么个主意，然后还偏偏叫好友遇上了，这么巧，怎么都不敢轻易相信。
　　没听老话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么？瞧着像金屋的，没准踏进去就是悬崖和火坑。
　　陈楚瑜打定主意不能这么由着章初晓不明不白。她笑笑说：“既然叶先生说不会骗我们家晓晓，那晓晓就先跟我走了。不知道需不需要给叶先生叫辆车呢？”
　　晚上降温，叶方舟的声音也有点冷：“不行。”
　　陈楚瑜心道这还不承认自己在打主意，她也冷声问：“凭什么，你们只是形婚。叶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叶方舟看着章初晓：“过来吧，伯父伯母看着你和我一起的，到时候我不好交代。”一阵风吹来，叶方舟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陈楚瑜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肯定是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现场版。把谁当弱智呢，她不揭穿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叶先生不觉得这理由太过牵强么，要交代我现在就可以打个电话跟晓晓爸妈交代。”
　　然后转头对章初晓说：“你看他现在就想吃定你，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
　　章初晓甚是无奈，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尤其注意到叶方舟疲惫的神色，她觉得还是不要让两人这样拖下去。
　　陈楚瑜是为了她好，她当然知道。但她就这样走了，无疑是赞同陈楚瑜的话，认为叶方舟并不可信。下意识的，她并不想这样。
　　章初晓纠结了一下，给了好友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顺从地走过去问叶方舟：“酒店地址在哪？我用滴滴叫辆车，赶紧送你回去休息。”
　　陈楚瑜痛心疾首，打定主意今天的护兔使者她是当定了：“我陪你送，完了你跟我一起回我家。”看着章初晓的眼神无比哀怨，就像一个失宠的小媳妇。
　　章初晓左右为难。
　　叶方舟沉声问：“陈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陈楚瑜也不隐藏：“就是不放心你。”
　　叶方舟问：“那要怎样才能放心？”
　　陈楚瑜一时语塞，证都领了，她这个使者再坚定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心思一转，觉得有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不如定个形婚协议？”
　　叶方舟看着章初晓：“你说要求。”
　　陈楚瑜也看着章初晓，一条一条的想：“第一条就是，分房而居，不得强迫晓晓她跟你发生x关系。”
　　叶方舟看着章初晓点头。
　　章初晓顿时脸色绯红比喝了酒还浓烈：“……”
　　“第二条是在晓晓有心上人提出离婚时必须同意。”叶方舟点头。
　　“第三条是形婚期间必须对配偶忠贞，不能在外面打野食。”继续点头。
　　章初晓的脸都快要烧起来，见陈楚瑜还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只想快点阻止这种荒唐的协议条款。
　　陈楚瑜一连说了三条一边倒的条款，都不见叶方舟有何反对，禁不住也有点好奇。
　　“第四条是形婚结束离婚时，章初晓作为女性弱势群体，叶方舟必须把婚房送给晓晓。”
　　章初晓急了，连声阻止：“不，不，不用的。”
　　叶方舟却同意了。
　　这下陈楚瑜都有些无话了。
　　叶方舟奔波一天，确实有些累了。吃饭时那点好心情在这一通搅合下也已经荡然无存。他放弃了带章初晓回去的打算，看见有路过的出租车随手拦了一辆准备回酒店。
　　章初晓和陈楚瑜回了住处，纠结着给叶方舟发了条消息道歉：“对不起。楚瑜她只是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回音。

☆、第4章 chapter4

　　第二天是个阴天，从室内看室外，天空灰蒙蒙的还有一点脏。拿手机一看已经是重度污染，小朋友们都被拘在室内做游戏了。
　　这几年鹰城发展的太快了，章初晓不可避免的想起叶方舟要来做生意的事。
　　昨天在陈楚瑜的审问下，她不得不坦白从宽地交代了领证的事情。
　　虽然陈楚瑜给她出的主意是在网上征形婚对象，但她也没傻到横冲直撞直接在网上摆出来。
　　“这么说你没有在脸上贴个大写的‘求被骗’真是可喜可贺，但这个叶方舟又是怎么回事？”陈楚瑜一边听好友说话一边对着镜子挤痘痘。
　　章初晓拿着棉签沾上医用酒精候在一旁，准备随时及时地给好友止血消毒，顺便兢兢业业的叙事。
　　章初晓在桐城贴吧上发帖：
　　【求助】有个亲戚家的姐妹被父母整日相亲流水宴轰炸，不堪重负，急求解决办法。
　　ps：她不想结婚。
　　id：初初
　　陈楚瑜在镜子里翻了个白眼：“#我的亲戚就是我#系列。”
　　章初晓其实也觉得欲盖弥彰，帖子底下跟帖的也是一水的和陈楚瑜一个反应。然后五花八门各种主意都有，张口闭口“要不咱俩凑合凑合”的猥琐男也不少。直到她都有些绝望的时候，有个叫‘一叶孤舟’的人加她。
　　章初晓现在都还记得初见这四个字时的感觉，有些遥远，有些陌生，但无法抑制心头微微一跳，有些不由自主地去想：会不会是他呢？
　　她通过了他的请求。
　　一叶孤舟：你好，请问初初是你的名字吗？
　　章初晓：哦，并不是的。我名字里有个初字。
　　一叶孤舟：谢谢，请问你在桐城吗？
　　章初晓：没有，我在鹰城。不过小时候在桐城住过几年。
　　一叶孤舟：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名字里也有个初字，也是小时候在桐城住过几年。
　　章初晓有些心跳加速：那她？
　　一叶孤舟：我后来转学了，没有联系。
　　章初晓：你是高一下学期转学的么？
　　一叶孤舟：是。
　　长久的沉默之后，对话框同时跳出了对方的名字。
　　章初晓：叶方舟？
　　一叶孤舟：章初晓？
　　然后又是两个同样的回答：
　　一叶孤舟：是。
　　章初晓：恩。
　　陈楚瑜抬起头来反问道：“就这样？这么简单？然后呢？重点啊。”
　　章初晓说：“就这样啊。然后他就问我被父母逼婚的是不是我。问我想怎么解决，我就把你的主意说了。他说正好他可以——”
　　她说到这的时候有些心跳加速，洗完脸后光洁白净有一抹酒后的红晕，眼睛湿湿的看起来有些羞赧。
　　陈楚瑜脸色有点古怪：“他说正好可以你就答应了？这么多年你连他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答应了？这么多年他连你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说他正好可以？”
　　——这么有缘分听起来一点都不像真的。
　　章初晓羞赧中又有些懵懂：“这不是正好么？跟高矮胖瘦有什么关系？”说起这个章初晓是真的觉得叶方舟变了很多，现在高瘦英俊，小时候明明有些胖的。
　　陈楚瑜难受地捂着心口：“晓晓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你娃娃脸小清新还这样天真懵懂，你这样连我都想欺负你……”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陈楚瑜把镜子往章初晓脸前面一搁：“来，说说，是不是高一下学期，你们分开之后，你一直没怎么变。”
　　章初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巴掌大的脸，下巴有点尖，眼睛圆溜溜的，脸颊有点小肉肉……她没有怎么捣腾过自己，也不是太清楚跟从前有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毕竟过了将近十年，说跟从前一样还是有点不可能吧。她不确定道：“应该变了吧。”
　　陈楚瑜肯定道：“才怪。”然后伸手捏捏她的小脸颊：”说，你们是不是有点不得不说的过去。”
　　章初晓赶紧从她魔爪里往外逃，连声否认：“没有，没有，真没有。”
　　陈楚瑜还是不信：“他转学之前真没对你有点意思？”
　　章初晓认真道：“真没有。”有的话当年就不会不告而别了吧？十年那么久，当初的感受都有点记不清了。他怎样她不知道，倒是她自己确实失魂落魄了一阵子。
　　陈楚瑜立马又问：“那你呢？”
　　章初晓有点反应迟钝：“什么？”明白过来之后沉默了。
　　陈楚瑜脑子里警铃大作。
　　青梅竹马，分别十年，一朝重逢，怎么看都是缘分佳话。但是一朝重逢就立马领证，这就有点惊悚了。原谅她是个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俗人，对这种童话故事不得不保持戒心。要是他们没领证，她肯定鼓励鼓励好友把握机会，好好观察，没准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但他们就这么一上来就把证这么赤果果的领了，她就不得不反着点劝了。
　　陈楚瑜：“他除了说他正好可以，就没有点别的原因？”
　　章初晓说：“他说他想把生意做到鹰城，如果结婚又有鹰城户口的话，会比较方便。”
　　陈楚瑜点头：“你看他这个打算就很现实，也很说的过去。你就有点太冲动了。看你这个样子他十年前是不是挺不错的？”
　　章初晓想着十几年前住在对面的他，阳光开朗，学习好，还会帮她赶走欺负她的小痞子，是她灰色生活里一道不容忽视的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恩，他挺好的。”
　　陈楚瑜叹了口气：“就算过去挺好的，但是十年，从少年到青年的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你别傻的先一头撞进去，我看他这十年经历肯定很多，气质那么阴沉，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别被人吃的渣都不剩。”想了想，又下了记猛药：“你们都说好了是形婚，他要是知道你对她有些不该有的心思，没准会变成困扰。”
　　说完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声。不是她想挡好友的桃花，而是好友这朵桃花怎么看都妖冶的不太正常。
　　章初晓忽然就想起初见的时候，那个让她不安的眼神。他看她，确实不像从前那样明朗，更说不上喜欢。他说领证她就去了，他说的明白是为了生意，而她呢，或许她确实有些别的，而且一厢情愿。
　　从联系上他到见到他到领证一直到现在，章初晓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陈楚瑜的话让她有种清醒的感觉。
　　看着好友担忧的眼神她有点愧疚：“你想太多啦。都过了十年了，我哪里会怎么样。”
　　陈楚瑜瞪她：“刚刚是谁要跟他走来着。我拦都拦不住。”
　　章初晓更加惭愧：“知道知道，都快十二点了，快点睡觉。别为我操心了，养痘痘才是正事。”
　　说起这个，陈楚瑜又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她长相不差，就是爱爆痘，一爆痘就毁脸。她喜欢的介意她痘痘总是连绵无绝期，亲一口都没地儿下嘴。不介意她一脸痘的她又不喜欢。所以她一路战痘就和章初晓一样成了剩斗士。
　　平凡人的爱情就是像她这样连个痘痘肌都绕不过去才正常。一别经年，再续前缘，那是童话。
　　——童话里没有不骗人的。
　　陈楚瑜往脸上又涂了一遍酒精消毒，然后上了药膏，脸上顿时没有一块好地。再看看好友白净嫩滑的脸蛋，顿时有点羡慕嫉妒恨。
　　她突然不太确定，看在好友楚楚动人的小脸的份上，也许真有人深情不悔呢？
　　“我说，有没有可能，他原来真的对你有点意思呢？”
　　章初晓经过这一番提点，有点心淡如水：“没有啦。这么多年，肯定早忘了。”
　　“也对。要是这么多年都不忘，那就是情圣了。情圣可不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搞不好是个偏执狂。再说当初你们也没什么。”
　　章初晓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老师老师，“一个稚嫩的声音叫她。
　　章初晓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小姑娘还在上小班，说话吐字字正腔圆：“老师，您的手机一直在响。“
　　章初晓打开一看，里面有个未接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她跟小姑娘道了声谢，又把手机放回去了。没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接起来，那边是个陌生的男音：“章小姐么，您好，我是叶总的助手，杨新华。“
　　章初晓迷茫的一下：“哦，哦，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那边笑笑，听起来挺大方和气的一个人：“是这样，您下午有空么，叶总这边选了几套房子，想让您也过过目。”
　　章初晓看着屋外，觉得好像有光亮穿过雾霾，天空晴朗了一点，想想自己下午没课，请个假出去
　　看房也是没问题的，就说：“嗯，好的。”
　　那边笑着说：“那下午大概一点钟，我过来园区接您。”
　　章初晓直觉不太对，难道不是叶方舟和她一起？有心想问又有点开不了口。
　　杨新华见她没有别的吩咐，就客气两句挂了电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章初晓把叶方舟约她看房的事情告诉了陈楚瑜，但只是助手打电话而不是本人的事情她有点犹豫。
　　陈楚瑜没有听完就复杂地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叮嘱她：“记住，写你的名字。”
　　世事无绝对，没准还真是个好的。搞的她都想祝天下有情人多年再见不是胖子就满脸痘了。
　　这样想真是太恶毒了，赶紧打住。
　　下午一点的时候，章初晓在园区外面看见了叶方舟的车子。走近之后，出来的是个陌生男人。
　　中午对着好友说不出的那点失落此刻无所遁形。

☆、第5章 chapter5

　　杨新华个子中等，长得白净秀气，乍一看有些孩子气，但脸上总带着笑，行事又十分谦和，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跟外表那一点孩子气不同，他其实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不然也不能跟着叶方舟征战生意场。
　　章初晓那点失落情绪在他眼里跟透明似得，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第一时间就想替老板说好话，但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
　　杨新华刚出社会就跟着叶方舟混了，那时候叶方舟还是个大三的学生，拿着辛苦攒下来的本金注册了一个小广告公司，最初只有他们俩。叶方舟一路带着他披荆斩棘把公司做到现在这个规模，而且最近他们刚接下一个大客户，可以说公司在桐城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
　　叶方舟在他眼里自然是哪哪都好，这么些年，他了解的叶方舟，坚毅隐忍，敢闯敢拼，有勇有谋，凡是谋而后动。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就算再低调，丢在他身上的芳心也没少过，可杨新华从没见他近过哪个女色。
　　他一直觉得叶方舟就像一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冷酷帝王，势必要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
　　可是这个帝王却突然放弃了他辛苦多年已有成绩的起点，而要临空转移到另一个更残酷而未知的地方。原因是：他结婚了。
　　于杨新华而言，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他也很想看看这个一夕之间异军突起促使叶总改弦更张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干净，清纯，长得惹人怜爱，心无城府，有点像个大学生，这是杨新华对章初晓的第一感觉。
　　他觉得这不像是个自己老板会喜欢的人，但转念一想，他老板会喜欢什么样的，好像也说不出来。
　　杨新华迎上前两步，恭敬的叫了一句：“夫人好。”
　　章初晓被这突兀的称呼弄的十分不好意思，连忙摇头：“不，不是的，叫我名字就好。”
　　杨新华状似不解：“怎么会不是，叶总可是明白说是要来带您看婚房的。”然后又似无意地问道：“叶总交代的急，都没细说他什么时候结婚。冒昧问一句，二位打算什么时候领证摆酒呀？我们这下属的准备准备礼金，还可以趁机跟老板讨个红包，不赚不赔，您说是不。”
　　章初晓听他这么说，猜测叶方舟应该也没把形婚的事情说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含糊：“嗯，已经领过证了，摆酒的话，他说大概会在十一。”
　　杨新华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已经领过证了！他该夸不愧是他老板，速度惊人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推进话题：“我这一路上，看着鹰城确实比桐城繁华。怪不得叶总要把生意做到鹰城来，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好的机会？”
　　章初晓脸上露出不安的迷茫：“啊，这个我不太懂，只是听他说想要来鹰城做生意的。”
　　杨新华了然地点点头，顺便替自己老板稳固高大的形象：“嗯，叶总一直眼光独到，机会抓的准。”
　　这一点在看媳妇的事情上也挺适用的，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这位新上任的老板娘似乎并不参和叶总的事业，也挺好说话，那来鹰城应该就是叶总一个人的主意。出于这么多年对老板的信任，他没再多想。
　　转而把放在车前的宣传折页递给章初晓，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章小姐，这是叶总带回来的楼盘宣传折页，一共就十几份，我按叶总的意思，先选出来三份最合要求的。您都先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今天下午就先看这三个楼盘。”
　　昨天给叶方舟发了短信没有回应，今天看房来的又是助理，她一心怀疑叶方舟是不是生气了，因此情绪不高。随便翻了翻，就说：“好。”
　　杨新华看在眼里也有点闹不明白。叶总让媳妇亲自挑婚房，这不是对媳妇的尊重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而且叶总给的全是好地段的房子，房价不菲。他挑出来的三份，所在小区配套齐全，户型更加完美。
　　这样的婚房还有哪里不满意？
　　他自己也是光棍一条，对女人的心思不是很了解。何况这么多年，公司里，生意场上都没见过老板娘这一款，说好懂好像很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说不好懂吧也不好懂，因为思维不同，真心猜不着。
　　杨新华没再说话，一下午带着章初晓转了三个楼盘。
　　平心而论，这三个楼盘的所在的地段都非常好，房子面积大户型也好，小区绿化和配套又好，她真的都没什么意见。
　　所以杨新华问她喜欢哪个，她也只能说：“都好。”
　　章初晓有些沮丧，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而且她和叶方舟只是形婚，他不在这里，她做选择会不会太过越俎代庖？
　　杨新华看出来了，老板娘真的是兴致不高，一时半会估计定不下来，索性道：“章小姐，房子先不急定。要不我先送您回去，等见了叶总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章初晓求之不得：“嗯，好的。我跟他商量商量。”
　　三套房子草草看下来其实也没用太长时间。章初晓不想急着回去，就让杨新华在附近商场把她放下来。
　　跟他道了谢后，自己走进商场点了杯饮料坐在玻璃墙旁边对着手机发呆。
　　通讯录找到叶方舟的名字，怎么也按不下去。
　　十年。
　　十年前的少年住在斜对面，她总是一伸头就能看见他，叫一声他的名字就能回应她。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亲密无间。
　　重逢后短短几天，她就体会到从前从没有过的艰难。
　　找他难，见他难，说句话都难。
　　章初晓吸了口饮料，把手机放到一边，叮的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陈楚瑜：“房子怎么样？(^_^)”
　　章初晓：“都挺好的。”
　　陈楚瑜：“……这么快就看完了？(⊙o⊙)”“定了没？”
　　章初晓：“没有。”
　　陈楚瑜：“为什么没定，那什么时候定？枉我以为他对你是认真的呢！╮(╯﹏╰）╭”
　　章初晓：“他没有过来。是他助理过来带我看房的。我觉得还是要跟他商量商量才好吧。”
　　陈楚瑜：“，助理？？(⊙o⊙)…”
　　陈楚瑜：“算了吧，我还是保持己见。他看起来对你不像认真的。你还是别抱太多幻想了。+_+”
　　章初晓：“……本来就没有嘛。(_)”
　　没有什么呢，是他没有对自己认真，还是自己没有抱过幻想呢？
　　章初晓觉得这天灰蒙蒙的像隔了一层，真的找不到小时候的痕迹了。
　　章初晓一直磨蹭到下班吃饭的点才回家。
　　章母一开门就往她身后看：“就你自己呀，女婿呢？”
　　章初晓忽然就觉得叶方舟已经无处不在。她妈叫女婿叫的这么亲热，要是以后知道是形婚怎么办？
　　章初晓说：“他很忙的，应该是回桐城处理生意去了。”
　　章母没把她话里的不确定放在心上，听过就让她进来摆饭准备吃饭了。章初晓随意把拿回来的楼盘折页搁在茶几上，就进去厨房准备碗筷。
　　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父母正拿着折页交头接耳面带微笑地讨论着。
　　章母听见她出来就笑着喊她：“晓晓啊，你带回来的这几个宣传页，是不是女婿打算从这里买一套类？”
　　章初晓说：“是的。”
　　章母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女婿真有心了，也有本事！这几个楼盘我瞧着都好。地段好，房子好，环境也好，配套又全。前段时间你宋阿姨的女儿结婚嫁人，男方买的婚房可不如女婿挑的这些个，就把她高兴的什么似得，婚都结完两月了，还在炫耀哩。回头也叫他看看我女婿买的这个才叫好！”
　　宋阿姨是和章母跳广场舞的一个队的，两人有些不对付。就是因为宋阿姨的女儿先嫁了人，男方条件又不错，宋阿姨整天搁在嘴边夸，章妈妈就有点受不了。这才逼着章初晓到处相亲，一副不把她嫁出去就不罢休的态势。
　　章初晓一听自己老妈说起这个就头疼，怕她太来劲，无奈的喊她：“妈，还没定呢。你千万别到处说啊。”
　　章父也受不了章母这种要强的样子，在一边帮腔：“就是。房子还没买呢，你就去说，回头要是买不起，丢脸的还不是你。”
　　章母对着章父脸一沉：“去去，女婿是个有本事的，不像你，他既然打算买那就是有能力买！哪像你，从来都是空口说大话，说了一辈子了也不成事！一个脚踏缝纫机二三十年了你倒是给我买回来啊！”
　　章父最怕章母翻旧账，闻言服了软：“好好好，你说吧，随便说，我不管。”他没有工作，早年掏空了身体，也没活做。全靠章母的退休金和打零工生活，自然不敢跟老伴顶。
　　章初晓怕父母又犟起来，赶紧安抚：“爸，妈，碗筷摆好了，快来吃饭。我都饿了。”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门铃响了。
　　章母看着壁钟嘀咕：“都十点了，这么晚谁还来串门？”
　　章初晓穿着拖鞋出去开门，一看门外的人就呆住了。
　　叶方舟一身西装站在门外，虽然衣服合体，但衬衫领子已经有点皱了。面有倦色，下巴上长出了一圈青色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
　　章初晓一时呆了，一是没想到叶方舟为什么这么晚出现在这里，二是觉得他这个样子竟然十分符合他的气质，有种颓废的深沉，既让人心疼又让人着迷。
　　章母在里面喊：“晓晓，是谁啊？”
　　章初晓赶紧把叶方舟让进来，叶方舟站在客厅门口笑着打招呼：“伯母，是我。忙的晚了，现在才来打扰你们。”
　　章母一听是女婿的声音，赶紧爬起来走到门口，看见叶方舟一身疲惫的样子，嘴里都是心疼：“哎，这真是这么晚，你吃过了没，没吃过进来，我给你现炒两个菜。”
　　叶方舟笑着推辞：“不了，晚上有应酬，已经吃过了。这么晚，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来看看二老和晓晓，打个招呼就走。”
　　章母觉得女婿真是会说话，讨人喜欢，想着小两口刚结婚，脸皮薄，估计不好意思直说，乐的成人之美：“好好，应酬哪能吃得饱。让晓晓跟你一块回去吧，晚上再给你弄碗蒸蛋吃吃。”
　　说到这里哎呦一声：“对了，你那边租的房子有厨房没？要是有，从这边拿几个鸡蛋过去就行了。”
　　叶方舟说：“没关系，酒店有的，可以借酒店的厨房用用。”
　　章母可惜道：“那哪里方便。还是早点买了房子，搬进去住着才安心。”
　　叶方舟笑着回答：“伯母说的是。”
　　章母赶紧趁热打铁，那出那几个宣传折页：“听晓晓说，这是你让人拿来给她挑的。晓晓这孩子拿不到主意，要跟你商量商量。我看你们估计也都不好拿主意，这住着舒不舒服，我们过了大半辈子的人最懂。我看这三处都不错，要不就定这个幸福时光小区吧，名字俗点，但寓意好！”
　　叶方舟从善如流：“好，就听伯母的。我尽快就买。”
　　章母乐的脸上开花，催着章初晓赶快换鞋，跟叶方舟回去，别让他等久了。
　　叶方舟微笑等着，怎么看都是个翩翩君子，温和良善。

☆、第6章 chapter6

　　为什么有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走出章家的章初晓在叶方舟身上深切的体会到这个疑问。
　　从刚才出来叶方舟就没再给过她一个眼神，走在前面的步子大的她都有些跟不上。什么君子如玉，温和良善好像是她刚刚一场幻觉。
　　叶方舟有点烦躁。
　　因为他觉得他现在很像一个白痴。
　　下午酒会上他听杨新华说‘章小姐好像不太高兴，大概是因为不见叶总亲自过去吧’。他就脑子一热，酒会结束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了。
　　可是据说没见到他不高兴的人见到他也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样子。
　　这种冲动的事情好多年都没有过了。
　　上一次冲动的时候是个什么结果，他至今难忘。
　　难道多年以后，他还要重蹈覆辙吗？
　　叶方舟拦了辆车，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沉默而尴尬，等到了叶方舟的酒店之后，这种尴尬沸腾到了极点。
　　临时租的酒店公寓只有一个卧室，单人公寓，床只有一米五。
　　章初晓尴尬又泛起紧张。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起陈楚瑜的话来：
　　“领证了还形婚什么？领证了就是合法夫妻了，他要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不要太名正言顺！”
　　章初晓当时还反驳：“应该不会的，他应该不是那种会不顾别人意愿的……嗯，衣冠禽-兽？”
　　陈楚瑜：“你当男人都是吃素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名义上的合法夫妻，章初晓的信心地动山摇起来。
　　叶方舟去洗手间试试了水温，出来对章初晓说：“水温正好，你先洗吧。我下去找点吃的。”
　　章初晓心里紧张发慌，闻言不假思索：“我不累，还是你先洗吧，我，我去给你找吃的吧。”她可以趁机再开一间房，回来再跟他说不太方便就是了。
　　她话里的意味明显，还带着颤音，叶方舟轻而易举就猜到了：“嗯？”
　　章初晓觉得应该不是错觉，叶方舟的此刻的眼神称的上“危险”。
　　他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戏谑地看着她，脱了外套又解开了衬衫的领子和袖口……
　　章初晓站在门口，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感到害怕，当他的手抚上腰间的皮带时，章初晓已经做好了夺门而逃的准备。
　　然后她就看见叶方舟抚着门框突然笑了。
　　笑的十分灿烂，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就像他小时候偶尔恶作剧逗她，让她闭上眼睛，然后一睁开，眼前就出现一条肉虫。那时候他总喜欢站在她后面，她一惊就下意识的后退，然后就退到了他怀里无法再退，眼看着肉肉的虫子在眼前用身体打结，她越呆他就笑的越厉害。
　　就像他现在这样。
　　章初晓听见他说：“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经不起逗。”
　　回到她熟悉的样子，章初晓就能感觉轻松一点，但轻松不过片刻，就见叶方舟正了正领口，脸上的笑消失无踪，语气也变得无比陌生：“章小姐原来是这么看我的吗？形婚协议也不全是你朋友的意思吧？请你放心，我是为了生意而来，形婚协议说定了，答应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虽然十年未见，但我想我在章小姐心里应该没那么差劲吧，请不要用防狼的眼光侮辱我的人品可以吗？”
　　说罢拿起外套，从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冷淡道：“卧室让给章小姐，我去酒店下面吃东西顺便洗澡换衣服，回来会睡在外面的沙发上。不是我为了省一间房钱，只是不愿意留下把柄被人知道形婚，那样我现在所付出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还请章小姐能够配合配合。就这样，你先休息吧。”
　　出去，关门。叶方舟握了握攥在门框上发疼的手，大步离开。
　　章初晓一个人在屋里面红耳赤，然后落下两行泪来。
　　终于明白什么是物是人非。
　　叶方舟去了很久，章初晓起初辗转难以入眠，后来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可能睡觉之前一直在回想那个令人难忘的情景，章初晓这次终于在梦里回到那个午后。
　　高一下期，春夏交替，叶方舟的父亲突然疾病去世了。
　　叶方舟请了长假奔丧，斜对面的院子里做了七天丧事，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章初晓跟着爷奶生活，他们年纪大了，只在第一天去告别了老邻居，剩下的时间拘着章初晓不准过去。
　　章初晓每天都上学放学都在看着对面的院子，可是人来人往，她看见过几次叶妈妈，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叶方舟。
　　她已经有七八天没有见过叶方舟了，心里的煎熬越来越盛。
　　终于叶叔叔出棺下葬，叶家的院子空了下来，可是她从自家的二楼看过去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这日午后，太阳浓烈，爷奶吃完午饭就去睡觉了。
　　章初晓趁着这个时间溜到了对面的院子。
　　这个院子这几年她来过很多次，十分熟悉。如今静悄悄的，只有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照在堂屋新设的灵堂上，用这沉闷的寂静缅怀逝去的男主人。
　　章初晓有点害怕，还好她知道叶方舟住哪个房间，小心翼翼绕过楼梯直接找了过去。
　　一室黑暗，只有床头的角落里有个人影。
　　熟悉的气息，章初晓知道那就是叶方舟，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周多没见，原来有点胖胖的叶方舟已经瘦的脱了形。
　　章初晓一下子就哽咽了，她轻轻地唤他：“大舟。”
　　角落里的人没什么反应，她走过去，挨着他，就像做作业那样，小声问他：“大舟，你还好吗？”
　　叶方舟回过头看她，黑暗里，她也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沉默的泪水，寂静而哀伤。
　　章初晓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眼泪也跟着顺流而下。
　　这种痛楚她也懂得。
　　她父母感情不好，一直吵闹，甚至大打出手。这次她被送来桐城爷奶家里，就是因为妈妈跟爸爸冲突动手，妈妈流产住院。
　　那时候她还只有十一二岁，看着妈妈血流如注倒在自己面前，她真的以为母亲会死。
　　章初晓觉得，那时候的心情就是和叶方舟现在一样的。
　　可是她的母亲被救回来了，但叶方舟的父亲却是真的离开了。
　　至亲逝去之殇，无法填补，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安慰他。
　　她只是顺从本心地伸手抱紧他。
　　后来事情怎么会变了味道，章初晓有些羞于回想。
　　她只记得湿热的唇从她的颈窝开始，一点一点游移，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他的手从她的上衣进去，一路点火。她很害怕，觉得此刻的叶方舟有些疯狂失智，就像动物拼命撕扯猎物以发泄心中的悲怒。
　　但他整个人都在不停的点火，她像海上的一叶孤舟身不由己。但她又觉得自己就是应该活在这海上，这孤舟里，迎接他的猛烈。
　　悲伤像一条纽带，章初晓愿作飞蛾扑火，慰藉彼此。
　　但最后还是叶方舟及时清醒，一切戛然而止。
　　章初晓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从前这个梦也偶尔会有。
　　每一次她都会伸开双手抱紧他。他们亲吻抚慰，但少年依然是少年的模样。
　　这一次却不知道怎么，少年的脸突然就变得成熟了。
　　瘦削高大，俊朗阴沉。
　　是十年后的他。
　　章初晓快被吓醒了。可是叶方舟还是像从前那样欺身上来，将她推到在他那间卧室小床上，珍重而疯狂地亲吻她……
　　这一次的梦就好像醒不过来似得，他们吻的时而浓烈时而缠绵，长长久久，昏沉欲醉。
　　她经受不住地喊他的小名：“大舟。”
　　而这一次终于有人回应她：“初初。”
　　翌日，章初晓从梦中醒来，觉得有些倦怠。
　　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里，手碰到嘴唇，莫名疼痛。
　　章初晓对着浴室的镜子仔细查看，感觉嘴唇像被蜜蜂蜇过，有点红肿，嘴角微有破皮。
　　她记起夜里那个绮梦，有些怀疑昨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匆匆洗漱好开门，客厅沙发上空无一人，叶方舟似早已不在房中。
　　章初晓就像被兜头淋了冷水一般，那点怀疑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也不过偶尔在她梦里出现，又能如何希冀对方呢？
　　章初晓听陈楚瑜说过她偶遇初恋的事情。
　　那时候年少无知，他们也差点走到最后一步。可是多年后偶遇，彼此都平淡地像少有交集的同学。
　　陈楚瑜说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章初晓问她：“真的都没有一点怀念么？”
　　陈楚瑜笑了：“怀念什么？尴尬还差不多。人家好不容易活的人模狗样脱离和你同一个阶层，怎么可能愿意提起当年那点蠢事。”
　　何况当时她一脸痘，那么毁，对方看她那个眼神咯……哎，这么忧伤的事情她没有说。
　　章初晓讷讷道：“只是蠢事么？”
　　陈楚瑜不在意笑笑：“或许不是蠢事，但肯定不愿意被提起。年少无知，轻狂点情有可原。而且人家又没跟你表白，也没说过喜欢你，发生点惹火的事情也不过只是暧昧。”
　　章初晓如今想来，大抵就是她此时的境况。

☆、第7章 chapter7

　　早上在公司门口碰见陈楚瑜。
　　陈楚瑜抬眼打量她，像个恶少调戏良家小媳妇似得，捏着章初晓的下巴说：“你这是去哪了，被哪个野蜂蛰了？又红又肿，啧啧。”
　　章初晓若无其事嗔她：“哪有野蜂，野虫还差不多。这都夏天了，屋子里老是进虫。”自从遇见叶方舟，她纠结着纠结着，撒谎的功力就出来了。
　　陈楚瑜狐疑：“确定是虫子，不是叶方舟？”
　　章初晓学她一个白眼：“怎么可能是他，昨天十点多不是还跟你在线讨论电视剧，后来我就睡着了。”
　　陈楚瑜勉强信了：“那就好。”
　　语气一转有点小猥琐：“宝贝儿~你今天可真有风情，这虫子的功力我给满分，绝必是个大色虫。”
　　章初晓败给她了：“这都夏天了，思春也过季了。你这满嘴颜色是闹哪样啊？”
　　陈楚瑜撩了撩头发，风情万种道：“老娘像是被季节限制的人么？”
　　一道车影从旁边略过停到幼儿园旁边的车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大长腿男人，看背影很有味道。大长腿男人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抱下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进园区的时候路过她们身旁，看了一眼又很快消失了。
　　章初晓看见陈楚瑜危险地眯起起眼睛，问道：“怎么？认识？”
　　陈楚瑜笑笑：“前前前男友。”
　　章初晓：“……”
　　孩子都这么大了，她只能让好友：“节哀。”
　　陈楚瑜无所谓地说：“这才正常呢，我们不过分手四五年，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像你们分别十年，竟然回来各自单身，才是稀奇。”
　　章初晓觉得自己这是无辜躺枪。陈楚瑜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她默默选择了不抵抗。
　　陈楚瑜一回头问她：“我看起来怎么样？状态还不错吧。”
　　章初晓现在真是有点不忍心：“嗯，不错，风情依旧。痘痘恢复的也不错。”
　　陈楚瑜一声长叹。
　　自几天前分开后，叶方舟就暂且没了消息。章初晓的生活好像回到领证之前，跟好友斗斗嘴，上上班的平和日子。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叶方舟回来的时候，终会再起波涛。章初晓觉得自己犹如生活在海上，不知道迎接她的还有多少风浪。她在海上流浪，不知道何时才能靠岸。
　　大约一周后的周末，章初晓接到叶方舟的电话让她去章母看好的那个楼盘那里，他在等她。
　　章初晓猜测是房子定下来了，但是那个协议里写她名字那条，无论如何都不能，所以接到电话后，没怎么耽误就过去了。
　　到了大厅，出乎意料的是，一排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沓文件的工作人员，叶方舟在，章父章母也在。章母一看就满面春风，喜不自禁。
　　章初晓直觉要坏事，然后就看见章母疾步走过来拉着她过来对那一群工作人员说：“这就是我女儿，女婿说了，房产证只写我女儿的名字。”一副骄傲至极的语气。
　　工作人员拿着资料核对一下就要点头，章初晓这下顾不得会不会露陷，连忙阻止：“不是的，我不同意写我的名字，写他一个人的就可以了。”她求救似得看向叶方舟，企图她能明白，她真的没有想过买房写她的名字这件事情。
　　章父章母都愣了下。
　　开发商奇怪地看向叶方舟，毕竟对他们来说，谁付钱谁更有话语权。
　　叶方舟笑笑，宠溺的看着章初晓：“她最近跟我闹脾气呢，都好几天没有理我了。就按之前说的，写她的名字，我回头再哄哄她。”
　　周围响起善意的起哄声，也有开发商恭维道：“叶先生对叶太太真是一片深情，令人羡慕啊。”
　　章母离得近，顺手就掐了女儿一把：“多大个人了，闹什么闹，女婿这么疼你你还闹，我是怎么教你的，还不赶快过去。”
　　章父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多大个人了还不懂事。”刚刚那一下真是把他吓死了，房子写女儿的名字，就跟自己家多套房子似得，这么好的事干嘛往外推。那是绝不能的。
　　叶方舟看见章母掐了章初晓一把后，手还没拿回去，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装作要哄她的样子，把章初晓从章母手里拉出来，笑着说：“这边的事，差不多了。晓晓还没看过新房，我先带她上去看看。”
　　章父章母自然同意。叶方舟带着章初晓进了电梯，章父章母还在楼下跟工作人员问长问短。
　　房子就在章母说的幸福时光小区。多层电梯房，顶楼复式楼，主房有一百八十平方，带一个四十平的大天台，视野开阔，采光很好。
　　章初晓上次过来看的是别的楼层，这个是第一次见，也有些惊了。
　　房子实在太好了。
　　叶方舟一个人走到大阳台的落地窗边，指着大阳台说：“这里地方够大，可以种点花草，放一套桌椅，你要喜欢放一架秋千也行。”
　　他难得跟章初晓说这么多话，似乎心情不错。
　　章初晓对这一切都不能保持平静，她问：“为什么？”
　　叶方舟不想破坏这种气氛：“不好么？你没有想过有个家么？没有憧憬过么？”
　　章初晓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们是形婚，你对我不理不睬，我有何资格憧憬？
　　叶方舟说：“我父亲去世，你还记得吧。”
　　章初晓心头狂跳，他还记得吗？她抬头看着他。
　　叶方舟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没有家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重新有个家。”和那个把他从黑暗中叫醒的女孩。
　　章初晓说：“那你不应该形婚。应该找个人正经结婚。”
　　叶方舟笑笑：“光在努力赚钱了，生意那么难做，哪有精力找人结婚。只好先找人形婚，假装一下。”
　　接着自嘲说：“让你见笑了。有了房子忍不住煽情了。”
　　话题一下子就转了过来，一点都没有要提起过去的意思。
　　章初晓醒了：“没事。那个，等你找到合适的人，我不会要你的房子的。”
　　叶方舟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章父章母满脸带笑一起上来。
　　他们对这个房子是越看越满意，对叶方舟这个女婿也是。
　　章母拉着章初晓在房子里转悠，商量着这里怎么装，那里怎么装，哪种进口的材料贵但是效果一流。厨房应该怎么样，卧室应该怎么样，还有客房，甚至以后的婴儿房都想到了。
　　她说的很高兴，叶方舟也时时回应她这不错，那也好，章母就更加来劲了。章初晓觉得阻止不了，索性听着，慢慢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刚刚瞬间的清醒已经再次沦陷，她有点忍不住去憧憬这里的生活，有他，也有她们的生活。
　　他们几个人一直在房子里待了一个上午，到中午的时候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吃饭。席上，叶方舟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章母：“伯母，这里有一百万，是我准备用来装修房子的钱。房子怎么装，我会跟晓晓再商量商量，回头装修图确定了给您送一份过来，这钱麻烦您拿着，材料好坏，工人偷工减料，都麻烦您多掌掌眼。”
　　章父章母真是高兴坏了，一叠声的保证一定会用心给他们看着装房子，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夸叶方舟。
　　章初晓已经被这一连串的弄麻木了，跟着夸了叶方舟好几句。
　　饭后，叶方舟开车送了章父章母回去。章初晓没有幸免，再次以扫地出门的姿势被父母赶到了叶方舟的公寓。
　　章初晓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的叶方舟似乎心情不错，一路把她载到公寓，还有心情跟她交代下行踪。
　　叶方舟说：“生意没有转移到鹰城前，我大部分时间应该还是两地跑。”然后拿了张门卡给她：“你要是有时间，平时可以自己来这个公寓住，我应该很少回来，就是回来也只是凑合一晚。”
　　章初晓接过门卡，觉得他此举应该是为了刚刚章父章母不让她住家里吧。她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接了门卡，道了谢。只是这下她觉得父母更有理由不让她回去了。
　　到了酒店门口，章初晓准备下车，却见叶方舟毫无行动。
　　章初晓：“不回去休息么？”
　　叶方舟笑笑：“不了，你去吧。我怕上去了又吓到你怎么办？”
　　章初晓知道他在调侃上次的事情，他这样温柔让她羞愧至极：“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她两颊升起极艳的红晕，叶方舟看在眼里，压下心底的躁动，不在意说：“没关系。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人把我当成色狼，也是新鲜体验。”
　　章初晓说的磕磕巴巴，像只刚学会说话的鹦鹉：“没，有，不，是我的问题。那个，你还是上去吧，我，我……”
　　叶方舟看够了她的窘迫，就像逗弄过后的满足，这才说：“不了，我有事要回去。你自己去吧。”
　　章初晓答应两声，身体里像揣了一只小鹿，灵活地下了车快蹿进公寓。
　　叶方舟意味不明得笑了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然后驱车掉头。

☆、第8章 chapter8

　　章初晓小时候经常被送到桐城的爷爷奶奶家，因为父母常常闹的不可开交。
　　她后来知道，原来章父年轻的时候长的很俊，是爷奶家附近这一片有名的帅哥，一个人只身到鹰城闯荡也算上进。然后章母对章父一见钟情，他们很快结了婚，并在姥姥姥爷的资助下在鹰城买了房安家落户。
　　起初两人也算恩爱，小日子过得不错，可是章母第一次怀孕之后发现章父跟从前来往过的女人暧昧不清，两个人之间第一次爆发了家庭战争，并且以章母流产，章父发誓断绝跟外边女人的关系终止。
　　之后章母一直注意管着章父，日子安稳了几年。但那一次之后章母伤了身体，过了三四年才有了章初晓这个女儿。章母对女儿爱若珍宝，重心难免有所有偏移，不久之后章父故态复萌。
　　从章初晓记事起，家里就一直吵吵闹闹没个清净的时候，她常常被送到姥姥姥爷家，后来姥姥姥爷在她五岁时候去世了，她就经常被送到桐城的爷爷奶奶家。但那时候她对住在斜对面的叶方舟一直没什么印象。直到她十岁这年，章父章母闹得特别凶，章母以三十五岁的高龄怀孕流产，身体极度虚弱，她被彻底放到爷爷奶奶家，连学校也一并转了过去。
　　那一年她十岁，转过来上四年级，正值秋初。
　　桐城比鹰城落后，鹰城那时候已经规划的很有模样，小区成片，大家都住在一样的房子里，桐城却是刚刚开始规划，商品房住宅不成规模，小区周围散落着各种老房子。
　　章爷爷章奶奶住的二层小楼就散落在深巷里。巷子歪七扭八的衔接着，章初晓初来咋到，放学回去的时候总是迷路。
　　有一次她就迷路到了一栋老房子前面。老房子的墙不高，里面枝枝蔓蔓伸出一大片好看的花，透过斑驳的老铁门可以看见满院子疯长的野草，那种红色的花恣意地生长，她努力的往里看也看不到尽头，只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头好像架了一座秋千。
　　章初晓被这种景象迷住了。十岁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做释放压力，大抵因为没人觉得她该有什么烦恼，但在这一片景色里，父母的争吵被阻隔了，母亲流的血不再可怕，章初晓第一次感到了无忧无虑的幸福。
　　她停留在门前，舍不得离开，直到一个男孩子奇怪地问她：“你在看什么？”
　　叶方舟认出来她是斜对面章家老人的孙女，名字是叫初初还是晓晓来着。他小时候见过她好几次，可是她每次都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不玩也不说话，他偷偷叫过她好几次，她都没有理过他。
　　他觉得她一直就像书里说的那种骄傲的小公主：大眼睛白皮肤长得很可爱，穿着公主裙，不爱搭理别人。
　　是那种城市里的女孩，叶方舟的妈妈让他不要找她玩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还是对她很好奇，总觉得她很可爱而且与众不同。就像这个老房子他从小看到大都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看那么久的。他站在这里看她有一会了她都没发现，他这才忍不住问出声。
　　章初晓不想回头，但是老师教过她，别人问话不可以没有礼貌。她转过头认真的对着男孩说：“我在看花。”
　　她觉得这个男孩子有点熟悉，个子挺高，有点小胖，但眉眼很好看，还长得白，似乎在哪里见过。
　　叶方舟也探头往里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这种花到处都是。”男孩子眼里，红色的花都是一种花，不管是长在树上，攀在墙上，还是开在路边，反正都是一样。
　　章初晓睁着懵懂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到处都是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吗？”
　　叶方舟：“叫……”他怎么可能知道这叫什么花。可他也不想在‘骄傲的公主’面前说自己其实不知道。
　　犯难了一会，突然想起他妈说的儿歌，歌词记的不清了，但好像有一句说的是‘梨花白，杏花红’。
　　他看这花也是红的，豁出去了说：“这是杏花，杏花红。”
　　章初晓在乡下生活的经历有限，其实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杏花。
　　小姑娘歪着头好像在认真思考。
　　叶方舟见她眼睛圆溜溜黑的像两颗大葡萄，一脸呆呆的显然也不知道的样子，庆幸自己不会被拆穿，于是十分喜欢。
　　然而没欢喜过半分钟，就听小姑娘清似莺啼的好嗓子缓缓背出一首诗来：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小姑娘睁着两个大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着：“诗人说的是春天，下过春雨，然后第二天卖杏花。现在是九月了，不是杏花。”
　　叶方舟有点尴尬无语，城里的姑娘都这么聪明吗？
　　章初晓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知道这首诗，问他：“你们老师没教过这首诗吗？”
　　叶方舟：“……”他其它科都挺好的，就是语文不好，背诵的东西尤其不好。
　　他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为好，看天色不早，打着哈哈问她：“都放学好久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章爷爷章奶奶找不着你会着急吧。”
　　章初晓说：“嗯，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叶方舟觉得她真是乖巧，拍着胸脯保证：“知道知道，我就住你家斜对门，走，我带你回家。”
　　从这起，章初晓才真正认识叶方舟，知道他就住在爷爷奶奶家的斜对门，和她同一所小学，还比她高一个年级。
　　他们上学放学常常遇到，所以总是一路，她一个转学生在班里被人欺负，他还会“跨年级”给她撑腰。后来叶方舟小升初没有考好，留了一级就跟她变成了同班同学。有一次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作文叫做：我想xxx。
　　章初晓写的是：我想变成一株花。
　　一朵朵一簇簇，迎风飘摇，自由的生长。我扎根在宁静的小院里，和野草为邻；一只藤蔓绕在墙上给墙披一件花衣；一只藤蔓缠上秋千，风吹过来，我还可以荡一荡秋千。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这一季的烦恼逝去，下一季又是新生的欢喜。
　　被老师批语语言优美，感情细腻，想象力丰富，但仍然成为了全班的笑柄。
　　同学们嘻嘻哈哈的笑她：“你要成为一株花啊，什么花，茄子花还是韭菜花？这两样还能给人当菜吃呢~~多有意义。”
　　“你这么笨，要是变成一株花，肯定第二天就被人掐了。哈哈”
　　章初晓对同学的取笑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叶方舟没有理他。放学没有，第二天也没有。这才让她难受，她不能理解，真的有这么丢脸么？
　　叶方舟呢？
　　——叶方舟很生气。
　　他知道她与众不同，可是没想到她与众不同到要去做一株花。
　　他知道她写的是哪种花，可是那种花除了好看点又有什么好的？就算变成一株花，为什么有野草，有墙，有秋千就是没有他？
　　为了跟她做朋友，他都故意考砸了升学考试留级了。可她宁愿做一株花，也不想当人和他一直做朋友。
　　叶方舟生气了好几天，决定把自己的作文捂的紧紧的，打死也不会给她看。
　　章初晓上学放学等了几次，叶方舟都自己走了，也沮丧地不敢找他。这样过了没一周，老房子的花又开了，章初晓在老房子的门口碰见叶方舟。
　　叶方舟问她：“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花？还有秋千和野草？”
　　章初晓点头。
　　叶方舟纠结了一下难为情地说：“你喜欢也不用就去当这个花啊。这样吧，等我长大有钱了，我给你盖个院子，跟这个一模一样的，你可以天天看着花荡秋千，怎么样？”
　　章初晓不想惹他生气，她说：“好。”
　　叶方舟这才满意了：“那就说好了，别想去当一株花，好好当个人，我们还有大好的前程。而且我们都还没长大，听说长大了很有意思的，可以做好多好多事……”
　　太久远的记忆，章初晓没想到自己还能完整的回想起来。如果不是杨新华给她看新房的效果图，这段记忆或许就永远尘封了。
　　她想起来那天叶方舟也说过：“……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搭个秋千。”当时她心神不宁，并没有想起来这一段。
　　效果图上，大阳台用板岩砌了一整面，还装了篱笆，上面开着一簇簇红色的蔷薇，沿着墙面是一圈草坪，角落里置了一架秋千。
　　美丽的像个独立的小院。
　　章初晓觉得有风拂过心上，她心里有一排花枝在摇曳。是否还记得儿时的许诺？是否对她也不是毫无感觉呢？
　　杨新华笑着问她：“夫人也被惊呆了吧。没想到我们老板还有这么有情怀的一面，这设计图可是叶总亲自做的，我拿到的时候也震惊了。”
　　章初晓压抑不住喜悦夸叶方舟：“是的，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做的很好。原来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各科都是。”
　　杨新华闻言道：“各科都是第一？这是什么时候，我听叶总说他成绩不好才考了个二本。怎么听的不像同一个人呢。”
　　章初晓摇摇头：“他高中转学之前。”
　　杨新华对讨论这个话题也没多大想法，听章初晓这么说就答应下表示知道了。转而又唏嘘起来：“原来你们是老同学，怪不得见面没多久就结婚了。叶总从前肯定非常喜欢您，看他这么下血本买房装修就知道了。叶总是白手起家，好起来也没几年，这买房装修几乎要花去全副身家，不是真爱都不信啊。”
　　章初晓震惊难以言喻。

☆、第9章 chapter9

　　往事随风，吹佛心间，带出些许暖意。
　　跟杨新华告别后，章初晓把装修效果图都带回了家，章家父母自从有了这个女婿就一直活在云端里，心情轻飘飘像年轻了十几岁。
　　章母拿着效果图就一直喋喋不休地称赞：“这么好的房子就该装成这样！女婿有本事眼光也好。”转头看见旁边默默听着的闺女，恍然这段时间好像有点忽略她。话音末了捎带上章初晓也夸了句：“我们家晓晓也好，才能挑到这么好的女婿。”
　　最后有些哀叹自身：“看见你这么好，妈这一辈子也值了。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得找个实际行动靠谱的，别光看男的嘴上说的好。妈这一辈子啊，就栽在这上头喽。”
　　章父在一旁埋头吃饭，恍若未闻。
　　章初晓心里有了一点念想，再听她妈这么夸叶方舟，也觉得热乎乎的。
　　饭后刚过九点，章母就催章初晓：“女婿把酒店门卡给你了吧？你没事就别在家住了，搬过去吧。”
　　章初晓不太坚定地推脱：“他在桐城，没有回来，我过不过去都一样吧。”
　　章母说：“这怎么能一样，你过去，万一他计划有变回来了，还能喝你一口热汤。男人结婚出钱出力，不就希望家里的娇妻温柔体贴，生儿育女。听妈的，快去，你们从前异地，这新婚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时候，别浪费了大好时机。”
　　章初晓“无奈”出了门，心里有点怯弱，又有点期待。
　　不过今天叶方舟应该不在家，章初晓刷卡进门的时候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只是没想到屋里灯黑着，沙发上却有个人影。
　　章初晓尖叫着倚在门边，用劲‘啪‘地一声按开了灯。等看清沙发上是叶方舟时，才松了神经。
　　叶方舟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外套和领带都扔在一边，衬衫开了好几个扣子，章初晓隐隐可以看见喷张的腹肌。
　　旁边搁了一个凳子，上面摆了两瓶红酒，其中一瓶已经见底。
　　叶方舟发丝凌乱，被灯光刺的眼睛微眯，看见章初晓似有点认不出来，看了她好一会，才冷淡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章初晓被他问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踌躇了一会，看他放佛醉了，就问他：“我看你喝多了，要不我给你泡杯茶，你压一压？”
　　她爸爱喝酒，经常喝多。她妈偶尔给她爸煮点醒酒汤，大多时候都不想管他，给他泡杯茶压一压。她其实不想只泡茶，但煮汤这里根本没有条件。
　　也不知道叶方舟听清没有，好半天，章初晓等的尴尬的时候才听叶方舟说：“不了，我还没醉。你来的正好，没事陪我喝一杯吧。”
　　章初晓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问：“你心情不好吗？”
　　叶方舟看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伸手抚了上来。
　　章初晓心跳如鼓，那只手却堪堪在她眼前停了下来。
　　然后又收了回去。
　　叶方舟坐起来，示意章初晓坐在一边，伸手拿空杯倒了一杯红酒给她。
　　叶方舟举着杯子问她：“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章初晓愣怔了一下，今天什么日子？
　　好像是五月底吧，没有什么特殊的，也不是传统节日。但看叶方舟这样，好像是有什么不同，可她慌里慌张的就是想不起来。
　　叶方舟凑近了一些。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盯着章初晓的目光像裹着冰一样阴沉：“你不记得。”
　　章初晓有点被他吓到，慌着声音问他：“什，什么？我，我应该记得吗？”
　　然后叶方舟又笑了：“不，你应该不记得。我开玩笑的。”
　　章初晓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哪里有值得被开玩笑的地方，她都快被他吓死了。
　　叶方舟跟她干了一杯，说：“十年前，上个月的今天我父亲去世了；下个月的今天我失恋了。”
　　哦，章初晓这才想起来，叶叔叔好像是四月底突然去的。但是他失恋了？那一年他突然就不告而别，是因为失恋了？可他恋的是谁呢，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章初晓觉得自己的心在钝痛，这么多年不可言说的等待，在这一句话前面突然就变得十分可笑。
　　她看着红酒一口干了下去，她觉得红酒其实也很冲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叶方舟又给她倒了一杯，继续说：“后来我就发现这一天跟中了诅咒似得，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就干脆把这一天过成了纪念日。”
　　其实那年过后的几年他母亲改嫁，他都过得很不好，医生说他有抑郁症，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可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
　　章初晓喝着酒问他：“你失恋了，是谁呢？”
　　叶方舟看着她说：“你认识。”
　　章初晓：“哦，你那么喜欢她？”
　　叶方舟摇摇头：“当时或许很喜欢吧，不过现在早就不重要了。”
　　章初晓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哭没哭，后来就醉过去了。她酒量浅。
　　按说醉成这样就应该睡死过去，不会再做梦了。
　　但是叶方舟这一段时间如影随形，章初晓也管不住自己不要梦到他。
　　梦里又回到那个午后，章初晓伸手抱紧叶方舟，俩个人的眼泪无声侵润彼此的衣襟。然后章初晓就感觉到颈窝那里有一个湿热的东西在动，先是试探着舔一舔，她僵着没动。再然后就游移到她耳边，伴着黯哑的喘息声。最后是的她的唇，两人吻的磕磕碰碰却异常浓烈。
　　后来她被他压在床-上，他的手穿过她的上衣探索进来，章初晓清晰的感觉到腿边有个硬硬的东西威胁着她，她不知道怎么反抗。就在她快要妥协的时候，身上的力度一轻，叶方舟把自己裹到被子里不安的扭动，黯哑的声音带着喘息催促她：“你，你快点走吧，我，我不想做错事。”
　　章初晓迷茫了一下，羞恼和后怕铺天盖地而至，她慌忙理了下衣服，夺门而逃。可她跑的太快了，没有听见少年微弱而欣喜的声音：“我爸说……要……结了婚……夫妻……才行……会生娃……有责任。”
　　这一次梦里又到了章初晓被叶方舟压在身-下，她无力抗拒。加上她记得自己喝了酒，实在没力气，就随便梦下去，反正等下他会自动停止。
　　可是这次的梦就像专门有了后续。叶方舟的手穿过她的上衣探索进来，解开了她的内-衣，脱掉了她的衣服，最后连她的底裤都没有保住。他一寸寸抚摸她，亲吻她，他们肌肤相亲，热烫地力度好像超越了做梦，这么真实的感觉她从前从未体会过，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
　　她好像还听见他一直喊她：“初初。”
　　章初晓好像问他：“为什么叫我初初，我家里人都喊我晓晓。”
　　少年走在放学的路上，踢着石子对她说：“哦，叫晓晓的人太多了，一点都不特别，还是初初好听。以后我就这么叫了。”
　　这个梦做地十分冗长。她醒来的时候头不痛，但身体却是宿醉过后的低迷状。章初晓用冷水敷了敷脸，清醒过来后，有些不确定地，对着浴室的大镜子，匆匆地，脱下睡衣，脱的□□。
　　来回查看了几遍，梦里印象最深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查看过。
　　什么痕迹也没有。
　　就像做了一场无痕的春-梦。
　　她今天起的有些晚，叶方舟显然已经不在公寓了。章初晓在床上坐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走火入魔了。
　　章初晓给陈楚瑜打了电话让她帮忙顶一节课顺便帮她请个假，她晚点过去。
　　陈楚瑜最近也有些心事，闻言关心了几句她的身体，就答应了。
　　陈楚瑜今天是给中班上课，有个叫方承予的小朋友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思。
　　跟他一个姓，长的也像他，亲生无疑，而且已经五岁了，只是长的有点瘦弱，看起来比较小，才让她以为只有三四岁。
　　陈楚瑜想他们到底分手了多久，满打满算五年吧？
　　他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真是无比讽刺。
　　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吧。
　　都说天道好轮回，可她做错了什么？时过境迁，还要来刺痛她？
　　章初晓打了个电话回头就睡了个回笼觉，这个晚点再去就晚到了第二天。
　　但她的精神看上去还是不大好，一副为心事所累的样子。
　　陈楚瑜从自己那点破事上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地问她：“怎么了，自己招了吧，我看看能不能救你一救。”
　　章初晓双唇嗫嚅，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
　　不是说，世界上不能隐藏的事情有三件：咳嗽，贫穷和爱。
　　陈楚瑜抽了张纸巾给她：“来来来，有事说，等会还要带孩子去，别哭出来吓坏小朋友。”
　　章初晓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憋回去，闷闷道：“我应该喜欢上他了。”
　　陈楚瑜‘哎’了一声：“就知道你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第10章 chapter10

　　章初晓把连日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买房写了她的名字，装修设计的按她们小时候提过的样子设计的，叶方舟还全款付了装修费。
　　陈楚瑜歪着脑袋说：“这样不是很好？自觉又大方，看起来你们像是两情相悦啊。”
　　章初晓闷闷地说：“但是他看起来并不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纠结了下，说：“看我的眼神阴沉沉的冷，一点都说不上喜欢。”
　　陈楚瑜回想她见过的叶方舟，认同好友的话：“你家这位确实有点阴沉可怕，心思难测。”
　　章初晓觉得心里就像有个猫爪，挠的既疼又痒。
　　陈楚瑜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好友，干脆地说：“既然猜不着就不猜了，从自己这边着手好了。你喜欢他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你，那就试试看。既然有形婚的优势，不如好好利用利用，来个弄假成真。”
　　章初晓知道好友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四个字就像个点火器，章初晓听了脸腾地红了，想起那些分不清真假的旖旎之梦。
　　她就像被人不小心戳破的心思，暗自羞耻：“这……”
　　陈楚瑜斜睨她，忍不住调侃：“你脸红什么？又不是让你去献身，想个法子试一试不就行了。莫非……”
　　章初晓有些时候真是对她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再说下去，话题就要超过可控范围了。她赶紧点头如捣蒜：“好好，我知道了。”
　　她发愁该怎么试探，然后叶方舟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去。章初晓有点担心，鼓起勇气问杨新华，叶方舟在不在公司。
　　她问的很巧，杨新华没什么怀疑，只告诉她，叶总在鹰城的公司，说是刚确定好的办公地方，体贴地把地址发给她了。
　　章初晓挺开心的，想起她妈叫她温柔体贴的话，就去菜市场买了鲜笋，花菇，排骨，煲了个清淡鲜香的汤，带着去看叶方舟了。
　　新公司大厦挺好找的，章初晓没费什么力就站在了公司门口。就像杨新华说的，估计是刚刚交割的办公地，原来的公司刚搬走不久，大门口的牌子写的还是原来的科技公司。里面更是乱的一塌糊涂，桌椅板凳没带走的被搁在一边，地面上还有残破主机箱和线路板，新买的装修材料到处都是，章初晓找个下脚的地都难。
　　她在公司外边听有工人抱怨：“这上家公司真是的，走也不把东西都带走，这破桌子留在这又不能用，还挡路。”
　　里边响起叶方舟的回答：“大家忙了一上午，先吃饭，下午先把没用的东西处理了，免得造成安全隐患，然后再开始装修，时间充足，不着急。”
　　音质还是冷冷的，但语气听起来很温和，让人很有好感。
　　章初晓见他在就放了心，又听他语气不错，这才一鼓作气走进去。
　　她敲了敲玻璃门，问：“您好，我找叶方……叶总。”
　　里面静了一瞬，有人喊：“叶总在，请进。”
　　今天温度高，太阳也大，因为午饭时间怕堵车，地铁方便又快，就坐了地铁过来。下来走了一段路，被太阳晒的有点脸红，额头边汗湿了一点绒毛。
　　叶方舟初听见她的声音还有点不敢信，见她果真走进来，眼底就像被阳光照耀的湖面升起点点粼光，不过很快又被他克制下去了。
　　不过开口还算客气：“怎么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章初晓一进来就看见屋里横七竖八地有五六个人，旁边一块干净些的地毯上摆着一摞盒饭。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叶方舟衬衫和裤子都皱了，上面蹭了好多灰，脸上还算干净，但屋里开着空调他还在沁汗，看样子是和工人们一起干活了，一副累惨了的样子，让章初晓瞬间就心疼了。
　　自然而然地，把汤倒出一碗递过去：“我中午煮了点汤，带给你尝尝。”
　　汤色鲜亮，香味勾人馋虫。
　　叶方舟看着一双莹白细嫩地手伸过来，鬼使神差地，就接下来，一饮而尽。
　　章初晓见他这样，就微微放心，脸上更热起来。
　　旁边都是一帮做体力活的大老爷们，见他们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就想调侃。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叶方舟略带恼怒的声音：“真难喝，手艺这么差，以后就不要做了。做了也别送了。你赶紧回去吧。”
　　一帮大老爷们瞠目结舌，气氛骤然就冷了下来。
　　章初晓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跟他相处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几天的忐忑不安，情愫萌动，就这样土崩瓦解，残留一地的羞耻和可笑。
　　章初晓趁眼泪出来之前，说了句抱歉，匆匆夺门而出。
　　叶方舟愣了一下，大约知道自己有点太过分，他有一瞬间的挣扎，不过很快就压抑下来。他自己走过去，又倒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地喝起来，直到喝地精光。
　　就算背景残破，都不能掩盖他的优雅惬意。
　　工人们心实，跟主顾相处了一上午，也没觉得他是那种随便恶语伤人的人，挺好相处。刚开始以为汤真的不好喝，可看他就这样又不像，有个大胆的就问：“这汤也不难喝吧？叶总干嘛那么刺人，都把人家气跑了。”
　　叶方舟喝地撑着了，又坐下来，靠着一边休息：“大毒日头，送汤太累。”又恢复他一贯的温和。
　　有个年轻些的工人觉得这话明显是关心人家姑娘，跟刚才可是差别真大，以为他在跟姑娘闹脾气，就笑哈哈地打趣：“姑娘家脸皮薄，可经不起打击，小心弄巧成拙喽。”
　　叶方舟跟着笑笑没吭声，面上有几分神秘，算计被他压在心底。
　　他圈起地盘，筑起围墙，现在用心织网，怎么可能让猎物跑了？
　　章初晓在大厦里找到洗手间，反复用水抹去止不住的眼泪，待了好一阵子才离开。乘电梯直接到一楼，眼睛有点刺痛，就一直低着头没怎么看人。
　　出电梯的时候有人擦肩而过，章初晓踏出去又被叫住了。
　　“章初晓？是你吗？”听声音，对方好像也不是很确定。
　　章初晓闻声回望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大美女。
　　紧身的职业套装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五官明艳，鼻子很挺，眉毛细细长长，妆化的并不浓，只有唇膏涂的稍微厚点，显得有点妖娆。
　　不过她一动起来，章初晓就觉得她不是显得有点妖娆，是真的蛮有风情的。
　　跟她站在一起，就像真女人和高中生。
　　可这个美女她并不认识。
　　章初晓疑惑地回头：“嗯？”
　　然后就看见大美女惊喜地过来拉她的手：“真的是你？”
　　章初晓云里雾里：“你是？”
　　大美女掩嘴一笑，好像格外开心：“你认不出我啦，我是青媛呀，高一我还坐你后边呢。”
　　这名字有点印象，章初晓用了点时间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个高中同学叫莫青媛，坐在她和叶方舟中间一排。
　　莫青媛仔细观察着章初晓，眼中闪过一抹警惕。见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才笑着说：“想起来了么？”
　　章初晓歉意道：“嗯，你好。不好意思，时间太久，有点记不清了。”
　　莫青媛不在意道：“人之常情嘛，没关系。大家都是老同学，干嘛那么在意。你的性格我还是多少记得的，从前就不怎么爱理人，自然就不记得了。不光这些，我还记得从前好多事情呢……”
　　一通从前说出来，才状似不经意地问：“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在这里巧遇，咱们可真是有缘分。我就在这里上班，初晓你这是……？”
　　章初晓刚受了打击，不太想说自己是来找叶方舟的，只回她：“我不在这里上班，我……来找个朋友。”
　　莫青媛追问：“啊，这么巧。你朋友在哪层呢？”
　　章初晓随便扯了个楼层：“十七层。”叶方舟的公司在十六层。
　　莫青媛眼中的警惕顿时松了一松。幸好不是像她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暗暗咬了咬牙，但是只差一个楼层，当年……
　　万一他们已经碰上了呢？
　　莫青媛觉得不能这么放过这个巧合。
　　她热情拉着章初晓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叙叙旧。
　　其实章初晓对这位同学的印象并不深刻，只记起来叶方舟还没转学的时候，莫青媛坐在他们中间一排，经常帮他们传传橡皮铅笔和课堂笔记之类的东西，偶尔也找她和叶方舟聊聊天。
　　可她跟她一直都不投缘，印象自然也不深刻，叶方舟转学之后，她们在班里坐的很开，就没什么交集了。
　　章初晓忙了一上上午，又哭过一场的，其实有点累。她很想离开，然而莫青媛盛情难却。
　　莫青媛半拖半拉地走在前面。章初晓跟在后面看着她漂亮的卷发，侧颜尖尖的下巴，十分感叹。
　　她印象里，从前她的鼻子没有这么挺，下巴也不像现在这么尖，戴着眼镜，穿着宽大的校服也没什么身材可言。
　　大家似乎都变了很多。这样一对比，她好像确实没怎么改变。

☆、第11章 chapter11

　　章初晓打量人的方式一点都不隐蔽。
　　点过两杯咖啡之后，莫青媛笑着问她：“刚才怎么一路上都在看我。你要是个男的，我就该误会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了。”
　　章初晓被人抓了包，有点拘束地解释：“我是看你变得太多了，嗯，太漂亮了。”
　　这话真是太老实了，虽然是夸她漂亮，但莫青媛心里就是有点不得劲：“哎，我发育慢，上了大学才长开了。不像你，小时候就长得好，班上不少男同学都评你是班花来着。这么多年，瞧着还像当初一样青春无敌，清纯的能掐出水，当真是令人羡慕。”
　　这事是莫青媛心上的一根刺，不知道不觉得她就带出来了。
　　十六七岁上高中的时候，大家正是喜欢天然去雕饰的年纪。男生们经常对班里的女生评头论足。
　　章初晓天生就五官好看，皮肤白嫩，整天坐在教室又文静乖巧，许多男生提起她都没有一句赖话，最后甚至封她做了班花。
　　可是莫青媛呢？她家里乡下农村，个子不高，常年干活有点壮，晒得黑，还戴一副近视镜，一身校服也经常灰扑扑的。
　　没错，她被班里男生评为几大恐龙之一，还是垫底的。
　　没有哪个姑娘喜欢被人说丑，莫青媛这些年努力变美，没想到跟当年把她比到泥里的人竟然还有相见的时候。
　　而她终于摆脱了小时候的形象，看章初晓意外又惊艳的时候，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的出现令莫青媛十分不安。
　　直到现在坐下来，这么近的距离，莫青媛连章初晓脸上的毛孔都看的清楚。
　　白t恤，浅蓝色牛仔裙，一双白色小板鞋，脸上白白嫩嫩什么都没涂。原滋原味的青春气息，走进校园冒充高中生都没什么压力。
　　而且越看越好看。
　　莫青媛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套装有点紧，脸上的粉底有点厚，脚下的高跟鞋也几分不适。
　　无疑她现在成熟优雅，有女人味，走在大街上远比章初晓吸引人目光。
　　可是这种好不容易用外物堆起来的气质，总没法浑然天成。
　　扬眉吐气的感觉消失殆尽，说出来的好听话自然也没那么好听：“怪道说我变了很多，这一看，你可真没怎么变。老同学说说看，怎么保养地这么年轻的，跟你一比，我都老了。”
　　章初晓就算不明白莫青媛压在心底的敌意，也知道气氛有些微妙地不和谐。她们之间从前到现在都这么不投缘。
　　章初晓也察觉自己话说的不好，道个歉：“我没别的意思，你很好看。”
　　莫青媛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朋友做什么的，忙不忙，要不约出来一起喝个咖啡？”她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的。
　　章初晓赶紧摇头：“不了，他不在这里，我刚刚没找着他，准备回去了。”
　　莫青媛又放松了一点，两个人无声喝了几口咖啡。
　　章初晓想找借口离开的时候又听对方毫无头绪地提起一个人。
　　莫青媛：“你还记得我们班上的叶方舟吗？”
　　章初晓迷茫了一瞬，不明白为什么莫青媛会提起他。
　　莫青媛不知道叶方舟和章初晓是从小学一路同学到高中，也不知道他们家当初离得很近，看章初晓这个表情自然就觉得她已经不记得了。
　　不怪她先入为主地这么想，当初高一上学期大家都坐的很开，她也没留意叶方舟和章初晓，下学期换座位才变成前中后这样，叶方舟常常找章初晓，也是那个时间才被莫青媛发觉不同的。但毕竟只有半个学期，叶方舟也很快转学了，她觉得章初晓会忘记是很正常的。毕竟章初晓看起来就不像个会为谁挂心的人。
　　章初晓没说话，莫青媛又肯定了几分。
　　她斟酌了片刻，脸上带出一点羞涩来：“我现在在他公司上班，就在刚刚那个大厦里。”她看到章初晓脸上的震惊，很高兴：“已经好几年了，他刚创办公司的时候就让我加入了，这些年我们一起把公司做的很好，之前商议后，把公司搬来鹰城发展了。我这才能在这里碰到你，可真是巧的。”
　　她这一副老板娘的模样让章初晓心里慌乱不已，章初晓别的没听见，只敏锐地捕捉到：“你们？”
　　莫青媛羞涩里晕染一点甜蜜：“恩，这些年我们一直很有默契，从前我有些抗拒，他一直没有说破。”
　　她看着章初晓：“我也是才知道，他高中就对我有意，可惜我那时候不知道，白白辜负了他。”
　　章初晓内心慌乱，脑海里一片空白，所以没有看见莫青媛若有所思地探究眼神。
　　她只听见莫青媛说：“我打算答应他一起建立一个家。”
　　章初晓想，这大概就对上那天叶方舟喝醉了说的话：
　　“十年前，上个月的今天我父亲去世了；下个月的今天我失恋了。”
　　那时候她还在猜，十年前叫他失恋的是谁呢。
　　如今这个人就出现了。
　　莫青媛注意到她的失态，关心地问：“老同学，你怎么了？看你出了一头的汗，怎么还有点发抖，你是不是病了。”
　　章初晓冷静着回答她：“是的，我感冒发烧一直没好。我……”
　　莫青媛听说她病了自然也不好留她，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就好心的帮她拦了辆出租车。
　　看着章初晓坐上出租车走了，莫青媛眯了眯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看来他们确实还没遇见，不然她这么胡说八道早就被拆穿了。
　　可她今天碰见章初晓，直教她危机感十分强烈。
　　她今天也是豁出去了，先下手为强，把叶方舟打上她的标志，就算章初晓哪天遇上了，也叫她打心里退避三舍。
　　毕竟他们十年未见，又怎么比的上她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
　　陈楚瑜听见门铃过来开门，看见章初晓煞白着一张脸倚在墙边，吓了一大跳。
　　急忙问她：“你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章初晓难受了一路，这才勉强控制了。
　　“我没有生病。我，我……只是心里难受。”
　　陈楚瑜给她倒了杯开水，坐在她旁边，心疼地搂搂她：“怎么了？叔叔阿姨又闹起来了？”
　　每次她家里出事，章初晓状态都很差，陈楚瑜自然这么猜。
　　章初晓摇头，艰难地说：“叶方舟喜欢别人。”
　　陈楚瑜惊讶：“谁？”这打击也来的太快了，峰回路转不足以形容。
　　“以前的同学，高中转学之前的。他说他失恋那个。”
　　这个陈楚瑜知道，章初晓跟她说了，但是那都十年前的事情了，陈楚瑜觉得根本没必要在意，很随意就略过了。
　　章初晓把碰见莫青媛的一系列事情都讲了一遍。
　　陈楚瑜脸色也有点凝重：“这么说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叶方舟身边？”
　　章初晓也觉得很绝望，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在自作多情了。叶方舟说和她形婚的确只是形婚而已，可笑她还一头热的做出许多事情来，可谓丑人多作怪。这会自责又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楚瑜用抱枕砸她一下：“你别钻牛角尖。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章初晓问：“什么蹊跷？”
　　陈楚瑜说：“一面之词啊。这都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而已。”
　　章初晓却觉得挺贴近事实的，叶方舟对她的态度说明一切。
　　陈楚瑜仔细思量了一会，恍然道：“不对，要是叶方舟像她说的那样喜欢她，又打算跟她结婚的话，根本就不会拉你假结婚了。而且还是领了结婚证，买房写你名字。这女的恐怕对叶方舟的事情一无所知，根本不是什么正牌心上人。剃头挑子一头热还差不多。”
　　她觉得自己get到了真相。刚刚是被章初晓的情绪给带着堵了。
　　章初晓不明白：“那她怎么敢说？不怕被拆穿？”
　　陈楚瑜灵光一现：“对啊，她肯定不知道你和叶方舟早就联系上了。不是还试探你来着？”
　　章初晓这会也通透了些，只是还是不太相信：“没底气敢这么说吗？”尤其十年前的事情对的这么准，让她无法怀疑。
　　陈楚瑜笑她：“这是多明显的打击情敌的手段。人家把话说的这么满，八成是想未雨绸缪置敌于死地。把男人打上自己的标签，让有廉耻的女人自动灭了心思。”
　　她看着章初晓：“这招用来对付你，我觉得太适合了。”
　　章初晓将信将疑。她听了之后确实打算放弃，才会心痛难忍。
　　陈楚瑜说：“看来叶方舟还挺吃香的，并不是没人打他主意。现在对手自己蹦出来了，我看你得加紧时间。僧多肉少，该出手时就出手。我看就别试探来试探去了，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变形婚为实际婚姻。我教你几招，你晚上试试。”
　　章初晓对话题突然转变有点适应不良：“怎么，这，说到这个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陈楚瑜说：“这女的话里漏洞百出。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叶方舟都没娶她。现在又跟你形婚，还领了证买了房。我看根本没这女的什么事。你要是不信，自己直接去问叶方舟好了，要是真的你就退出给他们腾位置，成全他们。”
　　章初晓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
　　陈楚瑜说：“你看让你放弃你又不舍得。我觉得吧，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拿下他的人再纠结他的心。”说到这些，她有些兴奋地跑进卧室，边跑边说：“等等，我给你看些东西，保证对你有用。”
　　章初晓如遭雷击般看着陈楚瑜抱出来一摞衣服，系蝴蝶结的深v小吊带，若影若现的蕾丝黑纱裙，护士服，还有一套猫女郎皮衣和粉色兔女郎装。
　　……这些干什么用的简直显而易见。
　　章初晓的脸瞬时成了熟透的虾。
　　陈楚瑜一件一件拿过来还要给她比划，吓得章初晓什么烦恼都没了：“哎，别，你哪来这些啊。”
　　陈楚瑜神秘一笑：“我最近感兴趣。”
　　章初晓：……
　　无言以对。

☆、第12章 chapter12

　　几乎是从陈楚瑜家落荒而逃，章初晓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用力把被强制塞过来的几样东西死死揉成一团再抱紧，尽力遮挡。
　　她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过于忽视好友，以至于她什么时候发展了这样特别的爱好。
　　抱着这一堆东西她也不敢回家，只好又回了叶方舟在的酒店。
　　章初晓遮遮掩掩地进了酒店，这种感觉真是让她尴尬的冒烟了，一进了卧室就像被烫了手似得扔开了。
　　这是叶方舟的地方，章初晓很怕这些东西带来什么不好的误会，但卧室里的柜子十分简单，里面除了几个衣架挂了几件换洗衣服，别的什么都没，放进去一目了然。
　　正在纠结的时候，章初晓的手机响了提示有消息。
　　陈楚瑜：“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有好些注意事项没说呢，这些可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利器，别浪费了啊。”
　　章初晓：“……！！！”
　　化腐朽为神奇什么的，跟这就什么关系？她简直要不认识这个词了。
　　陈楚瑜：“嘿嘿嘿……男女关系都需要一个画龙点睛之笔，你们就缺这个，听我的，上。”
　　虽然旁边没人看，但章初晓还是觉得自己脸要烧起来了。
　　按陈楚瑜的意思，是叫她穿着深v小吊带，蕾丝黑纱裙或者护士服等去那啥……叶方舟。可是那两个字她光想想都羞得浑身冒泡了。
　　章初晓给陈楚瑜发了个服的表情，求放过。
　　陈楚瑜视而不见，发来一个微笑地表情：“想想你喜欢的男人……还有觊觎他的女人。就算你不想跟别人争抢，但也总不能努力都不做徒留遗憾吧。我给你选的几件都不错，好好试试哈~~尤其那件护士服，可定特别衬你气质！勇往直前地上吧，反正你肯定不是第三者。”
　　不得不说这话非常诱人，配合着那些旖旎的梦，就像伊甸园散发着成熟香味的红苹果，一下子就把她心底的骚动引-诱出来。
　　是的，她不想徒留遗憾。
　　而且，她不会是第三者。
　　形婚带来的条件对她如此有利。
　　章初晓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她规矩惯了，有些难以面对自己心里出现的“邪念”。
　　她有点垂死挣扎在心里反复默念，形婚协议……约定好不发生x关系。
　　陈楚瑜就像听见她的心声似得，发来信息：“你别死板地去遵守什么形婚协议啊，当初我可不知道你喜欢他。知道的话肯定把你洗白白打包送过去，哈哈哈，嘿嘿嘿……”
　　那猥-琐的笑声，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章初晓卡壳了。
　　不知道她躺在床上天人交战了多久，外边天已经黑了，章初晓感觉有点疲累，准备洗个澡缓解一下再出去吃饭。
　　她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目光略过揉成一堆的几件衣服，又有些意动。
　　没错，在她天人交战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拆了包装，一件一件的看过。
　　几件衣服的触感都很好。
　　红色深v小吊带薄薄一件，上面露出双峰之间美好的玉沟，下摆刚刚好盖住臀部。真丝面料的视觉十分诱人，和肌肤红白相衬，透出几分张扬的野性，无声勾-引。
　　章初晓刚一上身，不敢多看就飞快地脱了下来。
　　……太性感了！
　　都不敢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赤果果的那啥，她接受不能……
　　她自欺欺人地把小吊带藏在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再看蕾丝黑纱裙，手伸到里面能若影若现透出肉来，胸前两点还做了捆绑设计，非常地突出。章初晓只看了两眼就没勇气试了，被子一掀，又藏了进去。
　　最后还剩一件白色护士服，瞧着不怎么透，设计也比较中规中矩，跟医院里的护士服好像没什么区别。
　　章初晓一个没接触过宅男世界角色扮演的老实姑娘有点没get这件衣服的点。
　　她好奇地把这件衣服穿了起来。
　　唔……穿上以后发现比一般的护士服紧，下摆也是刚刚遮住臀部，而且领口开的非常低，腰那里有点紧，下摆两侧还开了缝……根本遮不住！
　　不过还是有点白衣天使的味道，偏偏又多了点性感。
　　只是为什么陈楚瑜说这件最适合她，却有点没看出来。
　　章初晓默默滴了滴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还有一顶护士帽，她没准备再试。
　　她决定这个计划作罢，这三件衣服，她一件都穿不出来！
　　章初晓准备把衣服换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不，是关门声，人已经进来了。
　　似乎她回来酒店的时候太慌张了，没有锁好门。
　　再一看卧室的门也是半掩着。
　　她没想到叶方舟这么早回来，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毛都炸起来了。
　　要是让叶方舟看见她这样，真是再多嘴也解释不清了。
　　章初晓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过去关卧室的门。可是她慌里慌张撞了一下床差点跌倒，叶方舟又人高腿长，两个人堪堪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一个握着里的门把，一个握着外面的门把，就好像一个要进去，一个刚好迎出来。
　　叶方舟看见章初晓这副打扮，眼睛闪过一道亮光，看她的眼神整个都不对了。
　　他真没想到，今天喝了她一碗汤，又给了她脸色，想早点回来补偿一下，不然真把猎物吓跑了怎么办？
　　却没想到回来看到这副风景。
　　他还担心她太脆弱受不住打击，没想到竟然能直接做到这一步。
　　叶方舟觉得有点低估她，看着她的眼神危险而压迫。
　　章初晓从跟他照面脑子就开始乱了。
　　她是个嘴拙的人，越紧张就越拙。
　　连面对闺蜜好友某些时候都不得不遁逃，更别说面对叶方舟了。
　　她之前对这个提议还心猿意马，现在发现自己真是高估自己了。
　　她怂。
　　看着叶方舟走过来，骇人的气势，压迫的气息，诡异的气氛，章初晓干巴巴地解释道：
　　“误会，这，这是个误会。”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反正叶方舟逼近的脚步一点都没停。
　　章初晓不停后退，直接被他逼到床边边。
　　小腿搁到床沿，腿一软直接坐了下去。
　　这就像个无声的邀请，叶方舟的呼吸都乱了。
　　这身护士服确实非常适合章初晓。
　　她干净的气质，无辜的眼神，扮演一个初入社会的懵懂小护士无疑十分契合。再加上特殊用途的护士服，就像把圣洁的白衣天使拉入欲流滚滚地十丈红尘。纯洁里透着性感，性感里勾着欲-望，真是再适合不过。
　　此时居高临下，胸前那点饱满尽收眼底，慌张的神色简直就是勾人犯罪。
　　哪个男人还能在这个时候保持理智，除非他不能人道。
　　叶方舟当然生理正常，而且眼前人说是他心心念念也不为过，他的某个地方已经肿痛着叫嚣，强烈的情-潮裹挟而来，连他之前的计划都打乱了。
　　叶方舟顺从自己的本能欺身而上，把章初晓整个人一带推到下去，准确的找到她的唇，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姿态撬开她的牙关，深入浅出地吮吸。
　　这种吻法十分令人羞耻。
　　就算章初晓没什么经验，也能感受到这种方式里猛烈地欲求提示，甚至是不管不顾，引人沉沦，想要直冲到底。
　　何况此时此刻，叶方舟就像完全被解禁一样，火热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猛烈而迅速地抚摸过她的身体。
　　章初晓非常地害怕。
　　这样的情况其实算她的初衷达成了不是吗？
　　可是她没有感觉到期待中的羞涩幸福，而是害怕和恐惧。
　　因为叶方舟一言不发，而且十分粗暴。
　　他的吻他的手都十分用力，章初晓觉得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他手过的所有地方都泛起疼痛。叶方舟根本不管不顾，好像要带着她沉沦，又像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唯一的情-欲经历不过是来自十年前的叶方舟，那时候的情不自禁与现在的被迫裹挟完全不同。
　　那时候是吸引和飞蛾扑火，现在就是陌生和想要逃离。
　　等叶方舟的吻带着灼烫的力度蜿蜒向下的时候，章初晓终于喘息着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哽咽着哭了出来。
　　委屈而充满痛苦。
　　叶方舟稍稍冷静了一点，头埋在她的胸前，停下了动作，十分懊恼。
　　如果看着章初晓穿着情-趣护士服是一种你情我愿，现在他就把这种双方关系变成了半强迫。
　　他清楚地感觉到，除了情-欲，还有恨。
　　十年的痛苦，不甘，煎熬，等待，寻找……纠缠而成的恨。
　　其实毫无道理，但他控制不住。
　　章初晓躺在床上，侧着脸，无助地哭泣。
　　叶方舟半跪在她的上方。
　　本来已经停下了动作，章初晓以为有机会开口求饶。
　　却突然发现叶方舟发了狠，直接把她扒得精光。
　　章初晓心如死灰，无比绝望。
　　叶方舟看着她的脸，心里一阵扭曲，她勾引他，又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算什么？就像十年前明明自己跑去安慰他，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喜欢他……
　　他忍不住讽刺道：“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要诱-惑我，我如了你的意，又做什么贞洁烈女的样子！你就这么喜欢伪装吗？”
　　章初晓心里刺痛，分外受伤，嗫嚅着不知道怎么解释。
　　叶方舟扒光她，又找了件她从前的睡衣给她套上。她的睡衣一般都是她妈买的，很老旧保守的款式，而且胸前有块布，不会露点。
　　叶方舟给她穿好睡衣又把被子裹她身上，从床上跳下来，声音已经有几分平常的冷冽：“章小姐既然不想同我发生点什么，还是别穿的这么暴-露为好。难道章小姐不知道你今天穿的是情-趣内衣吗？我是个正常男人，再有下次可怪不得我了。”
　　那四个字被他咬的很清晰。
　　他看见床上的人往被子里又躲了躲，也不吭声，抽泣声都小了，明显理亏的样子，眼里闪过一点精光。
　　温柔地说了声：“对不起。”
　　章初晓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就这样三个字，她就无法再怪他了。
　　脚步声响起，然后是淋浴的声音。
　　浴室里，叶方舟努力地抚慰着自己，恨不得出去把那个勾火的人办了。
　　可是怎么行呢？
　　他们之间的帐都还没算完呢。

☆、第13章 chapter13

　　莫青媛对章初晓关注的很，重逢几天约了好几次，还从那天的只言片语里打听到她的工作单位。虽然很不情愿，但章初晓还是应约了。
　　原本以为只是两个人吃饭，没想到订的是个小包厢，进去之后除了莫青媛，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莫青媛说要去下洗手间，章初晓倒没想这其实是个借口。本着礼貌跟对面男的打过招呼就安静坐在一边，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男人看起来有点瘦，穿着不合身的衬衫，五官没仔细看，但眼睛很小。尤其他还用那眯成一道缝的眼睛一错不错得打量她，怎么看都有点猥琐。
　　章初晓有点恼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结果这人居然笑嘻嘻地打算坐过来。
　　一副很熟稔的样子，长臂一伸就想拍她肩膀。
　　章初晓侧身躲过紧张道：“你干什么！”
　　看他要真要挨着她坐，赶紧起身到一边了。她觉得这顿饭不吃也罢，抬腿就打算走了。
　　男人觉得被下了面子，有点僵。门外莫青媛听着气氛不好，适时推开门。
　　莫青媛悄悄瞪了男人一眼，就像没发现章初晓状况不对似得，过来拉着她。一边问她：“怎么还不坐下，来来来，都是老同学，别客气。”一边把她往位子上摁。
　　章初晓这会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门子老同学，只想找机会离开，但是莫青媛却热情地给她介绍：“章同学，这位就是叶荣啊。大家多年没见，好好聊聊。”又意有所指提道：“我记得上学那会，你们关系挺好的呀。”
　　叶荣在一边翘着腿，乐呵呵地说：“好久不见啊。”这一会又恢复吊儿郎当地样子了，大约听了莫青媛的话，口气还有点拽。
　　他目光不掩饰地在章初晓身上溜达，就像看一块要到嘴的肉。
　　章初晓嫌恶地蹙眉，人她不记得了，但这个名字还有点印象，因为这人挺讨的，从前就老是纠缠她，没少被叶方舟收拾。
　　章初晓否认：“我跟他不熟。”
　　从陈楚瑜分析过那天偶遇的事，章初晓就不觉得莫青媛是个单纯巧遇的老同学了，再加上她叫来这幅德行的叶荣，一看就没打好主意。
　　章初晓没什么犹豫，只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莫青媛嘴上挽留，却背过去给叶荣使眼色。
　　叶荣接到眼色赶紧冲过来，在章初晓准备开门的时候，叶荣抢身上前，一把攥在章初晓搭在门把上的手上。
　　“我来，我来，我送送你，干嘛这么着急。”从前上学的时候他就爱这样动手动脚，章初晓厌恶之至。
　　叶荣侧身站在后面，手按在章初晓手上，从后面看就有点亲密的样子。
　　莫青媛拿着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心情十分愉快。她觉得叶荣这身流-氓猥-琐劲真是好用。
　　这顿饭不欢而散。但莫青媛目的已经达到，不用花钱请客自然更好。她拿着手机慢悠悠地回到公司。
　　新公司装修的简单，经过一周的加班加点基本框架都弄好了，剩下就是些调试之类的事情，几个工人都在忙碌，莫青媛进来也懒得跟他们打招呼。
　　门口新做的形象墙油漆味有点难闻，她捂住鼻子，提着从楼下买来的咖啡，直接踩着高跟鞋到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去了。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叶方舟的应答：“进来，门没锁。”这阵子他都在这里处理事情。
　　莫青媛端出一个恰到好处地笑，敛去张扬，倒显得有几分知性地落落大方。她把手里的咖啡递过去，关心道：“叶总辛苦了，买了点咖啡给你提提神，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多注意休息才是。”
　　这点关心也没什么出格的，不过关心地多了，总能让人有所擦觉。叶方舟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不过并没有去接咖啡，甚至头都没抬一下，态度十分冷淡。
　　但莫青媛并不在意。
　　只觉得他专心工作的样子不能更有魅力，尤其侧脸流畅的线条，挺直的鼻梁，实在让人垂涎。就算光凭颜值，也有的是女人愿意前仆后继，何况他不但有颜，还十分努力，甚至已经有所成就。
　　这样的男人，遇见了哪个女人愿意放过？
　　至于配不配的上，莫青媛也不是没考虑过。
　　从前上学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好看有男人味，但他成绩好又处处照顾章初晓就让她嫉妒不已。那时候她对叶方舟就十分心动，可惜她有自知之明，所以一直按耐不动。也是老师安排的好，莫青媛恰好坐在章初晓和叶方舟中间一排，主动帮他们递递铅笔笔记作业之类的，最后竟然也能跟叶方舟说得上话。
　　可是高一下学期叶方舟突然就转学了，走的毫无消息，然后没过多久章初晓也走了。莫青媛底子不好，费尽力气也只考了本市一个二本，但是没想到的是，居然在校园里碰到叶方舟。
　　而且他们居然是同届校友。莫青媛不知道成绩优异远走他乡的叶方舟为什么又回到这个名见经传的小城市，而且还只上了一个普通二本。
　　她很疑惑，但是不影响她的狂喜。
　　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样了，她长高了，瘦了，皮肤也白了，而且关键是没有章初晓了！
　　叶方舟很孤僻，在学校里不怎么搭理人，她是少数几个能跟他说得上话的。可这也没有什么实质帮助，他们依然是偶尔讲的上话的老同学。
　　莫青媛那时候心志也不怎么坚定，大家都在谈恋爱，她也有人追。受了段挫折后就秘密谈了个男朋友，处了一阵觉得腻了，又想起叶方舟那种撩人的高冷来。
　　暗恋的感觉总像天边的明月令人向往。
　　而恰好她发现叶方舟居然跟校外的人打算创业，那时候他们才大二而已。
　　这是个机会，叶方舟又确实需要人，她毛遂自荐了几次加上口才不错，才能有幸成为公司的元老。也是这段时间，她和叶方舟的联系频繁起来。一起共事的人免不得一同出入很多地方，一起讨论问题，吃饭，甚至偶尔夜不归宿。
　　学校里的人都以为她把叶方舟这朵高岭之花拿下了，她享受被人嫉妒的虚荣，又滋生了强烈想要实至名归的念头。
　　可能那段时间她做的太露骨了，叶方舟对她突然冷漠起来，甚至打算让她退出公司。莫青媛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收起了不该有的念想，专心地跟着叶方舟经营打拼。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日子辛辛苦苦过了几年，叶方舟的成功让她欣喜，也让她心底的念头不停地蹿出来。
　　可是叶方舟的态度始终让她无从下手。
　　莫青媛也不是死板的人，非得盯着这一个，而且随着公司的发展，她的人脉也在增加，青年才俊也认识不少。
　　她交往过几个可是都没走到最后。那些人的毛病数出来真是银河星汉都不够。可叶方舟这么多年来，身边干净地一片绿叶都没有。稳妥成熟有事业心，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她比叶方舟还大着一岁，如今也成剩女了。
　　要说配不配的上，莫青媛觉得其实配不上。
　　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配不上不一定得不到不是。
　　她几次恋爱失败之后，得到叶方舟的念头就变得不可抑制起来。
　　她也怀疑过叶方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每年公司体检的时候，她还特意关照过体检医生，结果是十分健康。
　　莫青媛没什么可犹豫的，接下来不过等一个机会，然后也把别人的机会掐死在摇篮里。
　　叶方舟等了一会见她不说话，才抬起头来问她：“莫经理，有什么事吗？”
　　他对她的态度跟对一般员工没什么不同，可是莫青媛并不在意。
　　她拿出手机调出照片说：“今天出去吃饭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两个令人意外的老同学。你也认识，就是高中班上的，有一个你还很熟，要不要猜猜看？”
　　可是她知道叶方舟根本不会猜，所以她调整了语气显得很惊奇的样子：“是章初晓和叶荣！”
　　她留意着叶方舟的反应，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又低着头看文件去了。
　　莫青媛没有掉以轻心，接着试探，把手机照片递给他看，语气里很欣喜：“看他们挺亲密的，想必应该是在一起了。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听说他们两个对彼此有意，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可惜那时候你转学了，并不知道。”
　　叶方舟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照片，紧贴的身体，覆在一起的手，叶荣侧脸上兴奋的笑。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可是他还是很生气。
　　莫青媛对他什么心思他不是不了解，给他看这种照片，他略一想想就知道有什么目的。如果他不是早就见过章初晓，这一招对他可能还有点用处。
　　不过现在……
　　叶方舟压了压情绪，不动声色地从照片上移开眼睛，不经意地问：“哦，居然是他们？叶荣我还有点印象，如今在哪高就？”
　　莫青媛见他毫无异色，提都没提章初晓，好像完全不感兴趣，这才有些放心。大约是为了再一次降低章初晓的形象，听叶方舟这样问，就含糊回答：“我记得当初叶荣没有考上大学，现在好像是在一家电子工厂，老城区那，具体就不知道了。我去的时候，他们都要走了，没来得及细聊。”
　　跟没学历没前途的工人匹配，这样的章初晓还有什么好的？
　　叶方舟点点头，就不在多问，又专心看资料去了。
　　莫青媛开心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注意休息，公司马上要搬过来，事还多着呢。”

☆、第14章 chapter14

　　莫青媛一走，叶方舟就让人去查叶荣的具体情况了。做生意的人总有些特殊手段，没费多少工夫，他就知道了叶荣的具体情况。
　　确实是在老城的一家电子厂当普工，叶方舟掐着点开车溜了过去，最后在电子厂侧门附近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停下，刚好可以看清出入大门的人。
　　电子厂六点下班，过了十来分钟，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然后人-流就是一波一波的。叶方舟选的这个侧门直通老城的几个巷子，里面的林林总总开了很多家小饭馆，一看就是为了做工厂工人的生意。
　　等了几波人，才看见一个戴着口罩十分像叶荣的人从侧门出来，眼睛小的睁着也像一道缝，勉强算是有辨识度。不过毕竟好几年没见，人又戴着口罩，叶方舟也不是非常肯定。
　　来人穿着工服，一边走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最后把口罩放了一侧下来。
　　叶方舟看清了，推门下车，迎着走了过去。
　　叶荣看见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还有点纳闷。这个一看就像个上流成功人士的男人怎么瞧着像来找他的？
　　他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发现男人是冲着他过来，叶荣就站住了，眯着小眼睛仔细地打量，他虽然书读的不太好，但是眼睛却有一百多度的轻度近视。等人走的近了，这才发现这人好像是有点眼熟。
　　但是一时间又完全想不起来。
　　叶方舟步履从容，身正质端，走在一群累的歪七扭八的下班狗旁边，格外的鹤立鸡群，赏心悦目。把个叶荣更衬的灰头土脸，不堪入目。
　　叶方舟上前笑着跟他打招呼：“老同学你好。真巧，在这里碰见你。”他挺直了背站着，比叶荣高了半个头，气势看起来挺压迫人。
　　他说的语气得体，神色温和，但叶荣总觉得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傲气。
　　叶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眼前的人他又搞不清来路，不得已压着性子，也笑着跟对方打招呼，顺便问道：“您好，不知道您是？”
　　叶方舟看了他两眼，没有卖关子：“怎么，认不出来了？我是叶方舟。”
　　这三个字一出，叶荣瞬间就笑不出来。
　　要说他脾气其实挺犯贱的，性格又吊儿郎当，从小到大没少惹事，削他的人不少，但让他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叶方舟。
　　叶荣初中毕业就读不进去了，被家里人逼着才念了高中。但初中的时候就跟着街道里的小混混学着泡妞，可他长得丑，又没钱，自然谁也泡不到。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荷尔蒙旺盛，一进班骚扰了好几个女同学后，最后盯上了长相可爱脾气乖巧还被封了班花的章初晓。
　　他从前骚扰别人，属于有色心没色胆，只敢口头上占占便宜。但是叶荣觉得章初晓就是那种受了欺负也不敢回去告状的人。而且不知道听谁说的章初晓只有一对年迈的爷爷奶奶，这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叶荣恶向胆边生，就从嘴上占占便宜，直接到动手动脚，甚至在一些人面前扬言迟早把章初晓搞到手不可，最后还胡说八道，有鼻子有眼。
　　章初晓班里没什么朋友，这些事情自然没人告诉她，但叶方舟混在男生圈子里，自然清楚。给了叶荣几次教训，可惜对方屡教不改，还隐隐跟他杠上了。
　　叶方舟那时候其实比叶荣更血气方刚，然后有天放学叶荣就被叶方舟堵在某个旮旯里了。
　　叶荣没想到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坏起来，比混混都不遑多让。
　　先是把他揍了一顿，哪里不显眼往哪里揍，叶荣痛的半死但还是挺住了。
　　叶方舟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女同学动手动脚，他死鸭子嘴硬了一把，然后发现苦头还在后头。
　　那时候十月的天气，晚上已经冷了，河里的水更是冷。
　　叶方舟把他扔进河里，冰冷的水顺着刺痛的伤处似乎想要钻进皮肤，那种痛苦的感觉，让他瞬间就像他求饶了。
　　可是叶方舟并没有理会他，反反复复被浸在水里三次又拉上来，叶荣想等他放过他，一定会让叶方舟好看。
　　可是并没有这个机会。
　　叶荣被捞出来，就已经开始发烧。
　　叶方舟淡定地把他送回了家，并且告诉他父母看见他和人打架落了水，他好不容易把他救上来发现他好像已经生病了。
　　自然叶荣被及时送了医院，可是还是反反复复烧了半个月，等他病好了，跟父母说是叶方舟把他搞成这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不但如此，他父母还押着他带着东西去给叶方舟道谢了。
　　从此以后他对叶方舟就百米之外绕道而行。
　　现在听到这三个字，还是有种骨子里冲上来的冷意。
　　叶荣不知道叶方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冷着声音问他：“你来找我干嘛？”
　　虽然是质问的语气，可惜根本没什么气势。
　　从里到外，他在叶方舟面前都没什么优势。
　　从小是，现在更是。
　　这不禁让叶荣感到备受羞辱。
　　叶方舟奇怪道：“开车经过这里几次，发现有个人很像你，这次来确认下，没想到真的是你。怎么，在此高就呢？这么多年不见，过得还不错吗？”
　　这话说的真是没什么诚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高就谁低就，谁过得好谁过得差。叶方舟这一身成功人士的派头，让叶荣心里酸的难受。不过他还记着对方是仇人，留着点骨气，硬气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得不说，这时候他的骨气倒是像点样子。可是这点骨气很快就变质了。
　　叶方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样子十分的拉仇恨。
　　抬手看了看表，就好像有什么事情似得蹙了蹙眉。
　　叶荣就着他抬起的手腕瞄到表盘上一个陌生的标志，虽然他不认识，但这表一看就很值钱。叶荣的眼睛止不住瞟了又瞟。
　　然后突兀了响起了一阵铃声。
　　叶方舟稍稍退了几步，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然后就看见叶方舟眉眼舒展地说：“嗯，我有点事耽误了，等下就回去陪你吃饭，不要着急。”
　　叶方舟扫过一眼，就像看他是不是在偷听似得，继续说：“对了，初晓，上次炖的鸽子汤味道不错，不如再炖一次吧，家里还有没有食材，要不要我顺便带回去。嗯嗯，好好，一会就回。”
　　语气很是亲昵。
　　他声音不算大，但偏偏每个字叶荣都听得清楚，当听到初晓的时候更是如遭雷击。他随意惯了，立马就发作出来：“你跟谁喊初晓？章初晓？你们什么关系？”
　　叶方舟不咸不淡地回击：“我和章初晓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你莫非不记得教训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荣就怂了，但叶荣还是气的脸红，就像到手的鸭子又要飞了一样，气急败坏：“你们在一起了？”
　　叶方舟说：“你都听到了。”然后理了理没什么褶皱的袖子，瞥了他一眼，十分无趣地说了声：“走了。”
　　叶荣脸上火辣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从前确实喜欢章初晓的，就算被叶方舟政治了一顿，也没把念头压下去。后来叶方舟突然转学，他高兴坏了，只是没高兴多久，章初晓也走了。
　　这次偶遇莫青媛听她提起章初晓的时候就开始心猿意马，虽然他也不信莫青媛说章初晓对他念念不忘，一直一个人的事，但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期待的。
　　就算是假的，他也爱听。
　　何况现在大家都自由了，没有老师家长管束，他追她总可以吧？所以就算见到章初晓，对方对他不假辞色，他也一直死皮赖脸，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只是被人堵到门口挑破却是没想到的，而且还是原来的“仇人”。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竟然是他们两个在一起！
　　可叶荣怕叶方舟。
　　但他不怕莫青媛。
　　尤其现在怒火中烧，不管不顾，拿出电话拨过去，劈头盖脸就骂：“你个臭婊-子，居然哄我。说什么章初晓对我有意，这些年念念不忘，一直单身。我去你大爷，人家早就跟叶方舟在一起了！你他-妈什么意思，耍老子玩是吧？”
　　莫青媛一接电话莫名其妙被人开口就骂，她怎么是肯吃亏的，心里正憋着火，听到叶荣那句话，心都要惊的跳出嗓子眼。
　　有些尖利的声音传到叶荣耳朵里：“你说什么？章初晓跟叶方舟在一起了？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的！”
　　叶荣被震的把电话拿远了一点，听见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声音并不自己刚才的懵逼好多少，心里顿时平横了一点。
　　莫青媛还在电话里叫嚣让他说清楚，还问他是不是章初晓说的，让他别上当，叶方舟不可能看得上章初晓的。
　　叶荣好像突然抓住了重点，冷笑着说：“叶方舟看不上她，难道看得上你？我算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了，想让我给你当垫背的，想得美。你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我就不告诉你。呵呵——”
　　这样一通发泄，叶荣才觉得解恨了点。
　　莫青媛对着挂掉的电话又惊又怒，这些年被她压下的妒意像死灰复燃的星火，瞬间燎原。
　　可她还有害怕，害怕她当年做过的事情是不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呢？
　　叶方舟开车拐出去，摸出电话，上面是被他掐掉的闹铃。
　　通话记录那栏里并没有备注为初初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停在那一栏里，又关掉手机放了回去。

☆、第15章 chapter15

　　回到公寓，没有开灯，没有晚饭，更没有汤。
　　看了看表，七点多了，章初晓今天竟然不在。
　　又是一片狼藉，还有如仇人一般彼此怒目而视的章父和章母。
　　眼前场景在章初晓的童年、少年时期无数次地出现过，每一回他们夫妻闹起来，都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战场不仅在章家，也在章初晓的心上。
　　章母上了年岁，再没有年轻时火力十足，此时瞧着废墟一样的客厅，又开始后悔方才冲动，心疼起自己辛苦挣钱置办起的家什：
　　“老头子，我跟着你一辈子得来什么好？我也不想同你过了，明天咱们就办离婚，你跟李芳那妖-精过去！”
　　躲在角落的章初晓咬了咬下唇，每一回吵架，章母都是一口一个离婚，可到了最后，笃定先反悔的还是她。
　　章父使劲挠了挠头，有点理亏。
　　今天这架吵起来，确实怪的是他，也是当年惹下的风流债。
　　不是某个大明星也说过吗，男人都会犯这种错。
　　自从章父在电视听到这句“名人名言”，心中积年的愧疚算是得了纾解。更何况，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如今他老而衰弱，早没了那份外心，只觉得还是守着老妻安稳。
　　李芳找过来，其实根本不像章母刚才吵起时指控的，章父早就知情。
　　当年的事早就远了，要说李芳确实曾经有过一段。
　　章父一辈子被章母管着，自觉自己并不幸福，李芳跟自己丈夫过的也不如意，两个人暗里往来有了点小情谊，好的时候也说过互相离婚俩人在一块生活。
　　但真要离婚，章父也是不愿的，财产可都在章母手上。可没想到，后来事情败露，李芳还真就离了婚。
　　李芳曾经拼死想嫁给章父，章父对她也不是没有怜惜，只是后来终究断了。
　　当年李芳也算是小有姿色的，但这么多年没见，真可以说是物是人非，章父差点没认出来找自己的这小老太太是谁。
　　现在的李芳瞧着比章母还老相，坐在章父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伤心。
　　章父不知道该同情她过得不如意，还是该庆幸自己当年悬崖勒马。
　　李芳对着章父哭过一场后，直截了当地提出来，老公和儿子现在都不肯认她。如今李芳一身是病，还蹭在自己老妈家里住着，受尽兄妹白眼。这些都是章父当年造的孽，所以她李芳找过来，就是要章父给个交代。
　　如果说章父以前心里对李芳尚存一点点情愫，这一回见到本人过来，就只剩惊吓了，李芳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到现在还想跟他结婚！
　　章父叹了口气，同她实话实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身体不好，连个退休金都没有。现在幸好还有靠着老婆闺女过日子，要真出去了，也就只能讨讨饭。”
　　李芳眼睛闪了闪，她也是快六十的人，早没了年轻时的风流念头。
　　如今混得不如意，再想想更老之后的下场，她便急着想找一根救命稻草，这才来找姓章的。只是如今面前这老头，看来不但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成了拖累。
　　“我真是命苦啊！”李芳又一次掩面嚎哭起来。
　　两人此时站在章家楼下的小区，来来往往都是人，大多数还是几十年的邻居，章父实在觉得脸上磨不开，赶紧拉着她躲到小区外头。
　　等走到僻静地方，章父好心相劝：“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回去同他说说好话，一定会养你的。”
　　李芳用袖子抹扶泪，可怜巴巴地说：“这孩子给他爸教唆坏了，如今又娶了媳妇，口口声声说当我已经死了。我的胃不好，医生说差一点就是胃癌，可我连吃口饭都靠着自己老妈，哪有钱治病啊！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人就走了。”
　　章父有些明白李芳的意思了。
　　那一头，章母已从邻居那知道李芳过来的事。同一个小区住了多年，谁不知道谁家的事，但是章父回家后却只字未提，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如今都老了，章母早不将章父放在心上，反而恨自己当初太傻，非跟这种男人熬到现在。
　　现在也只好凑合着过，还好她如今有女儿又得了一位好女婿，章父想走就留，章母也懒得理他。
　　章父不提，章母也懒得管。
　　然而今天一早，章母手机里收到短信，叶方舟交到他们手里的银-行卡里被取走了十万块钱。
　　章母吃了一辈子苦，在钱财上极有心思。
　　当时叶方舟给她卡时，章母特意让章初晓帮着办了个短信提醒。这样每一笔进出，她好记个账，毕竟是女儿和女婿的钱，交到自己手上，就不能成糊涂账。
　　一接到短信，章母吃了一惊。赶紧去找锁在柜子里的银-行卡，结果明明她亲手放好的卡，居然怎么都找不着了。
　　起先她还以为是女儿有事拿走的，等打电话去问过，得来的回音却是章初晓一点都不知道这事。
　　得了信的章初晓也是吓得不轻。
　　虽说同叶方舟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关系，可背着人不过是个形婚。
　　叶方舟给这一百万，她已经心惊肉跳了，如今再给弄丢，章初晓真不知拿什么赔人家。
　　等她着着慌慌张地赶回家，章家老俩口已经打过一仗了。
　　瞧见章母手中一直挥来挥去的银-行卡，章初晓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章母后面的哭诉，又让她嗓子眼吊了起来：“晓晓，你爸瞒着我们，从里头取走十万，全给了他从前的姘-头。”
　　章父见女儿回来，心里多少有些丢脸，嗫嚅了半天，开口替那女的说话：“她挺可怜的，我一时心软，就拿了十万，反正卡是女婿给的，也算咱家的钱。”
　　章初晓性子有些闷，脾气也和缓，这一回却是有些急了。
　　章父说的这般轻松，可叶方舟的钱也不是从天上白掉下来的。不要说他们还有形婚这个前提，就算不是形婚，也没有女婿拿钱给父母养小三吧？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去叶方舟正在装修的公司，亲眼看见他跟着工人们一块干活，头上身上都是灰土，谁挣钱会不辛苦？
　　而且，杨新华都说了，连买房子带装修，几乎花光了叶方舟全副身家。
　　可自己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章初晓心里一阵闷痛。
　　好多话正想脱口而出，电话却在这时响起来。看到来电提醒，章初晓有些慌乱地闪回自己房间。
　　叶方舟有些不悦地在电话里问：“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章初晓怔了怔，这个电话让她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她也不明白宠的感觉是从哪来的。
　　只是下意识地不太愿意将家里发生的事告诉叶方舟，尤其这事她们家根本没脸对他说。
　　虽然最近在他面前丢尽了脸，但她还是想要在叶方舟面前保持一点自尊，哪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呃……陈楚瑜家出了点事，嗯……她现在挺难受的，想让我陪他，我今晚可以不回去吗？”
　　章初晓不自觉地用了询问的语气，像极了胆小的孩子。
　　叶方舟立刻挂了电话。
　　耳朵里传来的忙音声让章初晓的心又怦怦直跳，难道他又生气了？
　　叶方舟冷哼一声，叶荣死性不改，章初晓这十年也都白长了。
　　还跟小时候一样，编个瞎话带一大堆语气词。
　　在别人面前就跟只小绵羊似的，对他倒耍起了小心眼，以为他没听见，电话那头是章母嚷嚷的声音。
　　章初晓惆怅了一会，又回了客厅，这时候章母已经开始收拾客厅的残局，章父想上前帮忙，却被章母一眼瞪了回去。
　　章母口中不停地嘟囔：“明天你就把钱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就搁外头待着。”
　　见章初晓走上前，原本耷拉着脑袋的章父觉得有了希望。
　　或许女儿通情达理，这钱都送了出去，哪还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章初晓也不看章父，把手伸向章母：“妈，银-行卡还是给我吧！”
　　章母从兜里将卡掏出来，恨恨瞅着章父：“银-行卡还给女婿，咱家闹贼，别到时候，一百万全到了小三的口袋里。”说着，便将卡塞给了女儿。
　　“晓晓，我也是瞧她可怜，”章父赶紧替自己辩白，“爸爸绝没别的意思，毕竟我跟李芳以前是同事，就当做慈善了。”
　　章初晓简直要气哭了，她这个爸爸年轻时候的事就不提了，如今完全靠章母和她养活，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居然好意思说做慈善，还是把钱给的那个差点害得他们家庭破裂的小三李芳。
　　章母捞起手上的条帚，冲着章父打了下去：“你个穷鬼，一分钱不挣，还做慈善……”
　　章初晓拦住章母，对自己父亲道：“爸，你明天把十万块钱要回来，这卡我要还给叶方舟的。我们家不欠李芳，你要给她钱，自己想办法去挣。”
　　“对！”章母跺着脚道：“钱要不回来，你也不用进家门了！”
　　屋外这时传来敲门声，章家人立刻都闭了嘴。
　　章父被这母女俩教训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听到动静，赶紧跑去开门。待见到来人，满脸堆起笑来，转头讨好地对章母道：“老婆，咱们女婿来了！”
　　此时章初晓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不要赶紧藏到屋里去，然而没待她付诸行动，叶方舟已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一时之间章初晓无处可躲，只能站在章母身后，想借此抵御叶方舟瞥过来的目光中，那一丝意味不明的寒意。

☆、第16章 chapter16

　　章初晓不知道叶方舟什么时候到的，在外头听到了多少。
　　他们家住的是老房子，隔音并不好，谁家说话大一点声，左右邻居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旁边的住家一个个搬走了，章母又正在气急败坏之时，所以根本没在意声音的高低。
　　又偷偷瞟了他一眼，章初晓试图从叶方舟脸上找出一点答案。只可惜，她没有陈楚瑜察言观色的本事，或者真是，叶方舟城府太深了。
　　章初晓从心底里不愿意，让叶方舟知道章家的“家丑”。
　　“家丑”这两个字，还是桐城的爷爷奶奶当初教会她的。
　　他们说，晓晓的爸爸妈妈天天吵架，还老是闹离婚，这就叫家丑。不许她到外面说，因为会被人笑话。
　　从小章初晓就是乖孩子，所以她不说，什么都不说。
　　把所有心事藏得紧紧的，只为了不想被人笑话，尤其是被……大舟笑话。
　　屋里的空气有些凝滞，章父原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刚要张口，却被章母瞪了回去。
　　叶方舟将目光落到躲在章母身后的章初晓身上，没出意外地，章初晓接收到了他的讯息，上前拿过叶方舟手上提的礼物，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章母这才回过神来，刚想开口招呼，叶方舟先说了话：“伯母，晓晓说来了您这儿，我正好办事经过，顺路接她回去。”
　　“哦，好啊！”章母支吾了一声，下意识看看女儿。
　　此时的章初晓将头埋得极低，连耳朵根都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章初晓只剩下心虚了，叶方舟实在太厉害，居然能算出她的去向。
　　现在的问题是，等一会出了家门，该怎么同叶方舟解释自己撒谎的事？
　　难道要告诉他，爸妈为钱的事吵了起来？而且那钱还是叶方舟的。
　　那样的话，叶方舟知道事实会不会生气，或者再看不起她还有她的父母。
　　章初晓只觉得非常委屈。
　　叶方舟这时貌似地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刚到的时候，伯母好像在教训晓晓，让她不许进家门？”
　　章母“啊”了半天，心里想着，该怎么把这事糊弄过去。
　　女儿好不容易抓到一枚金龟婿，眼看着买了房、订好婚期，以后就等着过好日子了。
　　可自已老头子却不省事地闹了一出，不但偷了女婿用来装修的钱，还把钱给了当年的小三！
　　这事如果让叶方舟知道，说不定真会翻脸，到时晓晓该怎么办？
　　章母一咬牙，这事绝对不能说出来。
　　如果章父不把钱要回来，她就老着脸皮要求离婚！
　　至于十万块钱，章母盘算了一下自己私下的积蓄，再加上她帮女儿存的嫁妆钱，该是够填这个窟窿了。
　　章母脸上堆起笑意，还好叶方舟只听到最后一句，一切还来得及。
　　于是她拉过章初晓，同叶方舟解释道：“这孩子一天到晚要回娘家，我这不在骂她不懂事呢。”
　　叶方舟唇角稍稍弯了一下，看着章初晓道：“伯母，晓晓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其实也没什么。”
　　章初晓看看叶方舟，又赶紧转过头去。
　　见章母和女婿相言甚欢，被冷落好久的章父忍不住想刷刷存在感，尤其看到章母完全是在打马虎眼，显然不想叫叶方舟知道那十万块钱的事。
　　在章父看来，有了这十万块钱，李芳才不会闹得太难看，也算是保住了章家和女儿女婿的面子，这钱花得并不亏。
　　白天李芳接过厚厚一沓用报纸包着的钞票时，眼中的惊喜和感激，竟让章父那颗因为苍老而枯涸的心颤抖了好几下。
　　这是他在章母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的，足以让章父重拾作为男人的自信。
　　然而一辈子不懂体贴的章母居然想得出来，要逼他去向李芳把钱要回来，还有女儿也在后头帮腔，完全是想让他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叶方舟，这女婿不但出手大方，而且通情达理，更加上大家都是男人，想必他为明白自己的难处。
　　章父走上前摆出男主人的架子，对章母呵斥道：“女婿来了这么久，不端杯茶过来，连个坐都不知道让一下？”
　　章母这才发现有些失礼，忙将此时乱糟糟的沙发收拾出来，请叶方舟坐了。
　　而章初晓更是乖巧，说了一声：“我去烧水。”就“吱溜”一下钻进了厨房。
　　章父顺势坐到旁边，体贴地问叶方舟：“方舟，听晓晓说，你的新公司快开业了。”
　　叶方舟点了点头。
　　“年轻人创业真不容易哟！”章父着意搭讪起来：“我就知道你是能干的，买了这么大的房子，还准备用一百万装修……”
　　一旁章母感觉到不对，狠狠瞪了章父一眼，以示对他的警告，不要将他拿钱的事说出来。
　　显然这警告对于章父并没什么作用，老伴越阻止反而让章父越意动。
　　毕竟是新姑爷，嫁女儿也得收彩礼不是？
　　章父觉得这事跟女婿摊开来说，没准风轻云淡就过了。
　　只见他一挥手，吩咐章母：“去炒几个小菜，我要同女婿喝几杯。”
　　叶方舟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略微笑笑。
　　章母虽然觉得章父行事诡异，可是见叶方舟并没有反对，只好进了厨房。
　　见碍事的女人们都不在跟前，章父叹了口气：“今天让你见笑，其实晓晓的妈不是在训女儿，是在跟老头我置气。”
　　叶方舟似乎有了些兴趣：“伯父，我上楼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还钱’。”
　　章父老脸一红，看来叶方舟刚才是在给章家人留脸面，想必该听的，他也听得差不多。
　　既然瞒不过了，章父干脆一拍大腿：“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丑，咱们都是男人，年轻时候谁没点花花心思……”
　　叶方舟猛地咳了起来，以手握拳，掩住了一丝笑意。
　　此时从厨房里又传来章母的大嗓门：“晓晓，水都烧开了，还不快去泡茶，还有叫你爸少说两句，白天喝的酒到现在都没醒。”
　　屋外的叶方舟似乎听到章初晓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然后见她端着一只水杯走进客厅，迅速递到叶方舟手边。接着就像是有人在后面追也似地，赶紧回了自己房间，也忘了传达章母方才让她说的话。
　　“我今天根本没喝酒，”章父瞅见了叶方舟脸上笑容，很有遇到知音的感觉：“有个大明星不是说过，是男人都会犯错吗，说来惭愧，我年轻时就没管好自己。”说到这里，章父顿时觉得有些惆怅。
　　不成想章母突然从厨房跑了出来，一把将叶方舟拉到旁边。
　　然后执起手中条帚，冲着章父打了下去，大骂道：“叫你胡说八道，我一辈子都给你糟蹋了，你还想害了咱们女儿？”
　　听到动静的章初晓忙跑回客厅，想上去拉开章母，可看到旁边抱着双臂观战的叶方舟，她一时僵住，眼泪不争气地哗哗淌了下来。
　　虚假的掩盖就像泡沫一戳就破。
　　自己最不想让人发现的伤疤，偏偏被最在乎的人全看到了，此刻说不出来是羞耻，还是悲伤……
　　这时章母已扔了条帚，开始对章父拳打脚踢：“日子不过了，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婚，叫李芳把十万块钱还回来，人给她！”
　　看着转眼就厮打起来的父母，章初晓呆呆的，就像很多个小时候那样，麻木而不知所措。
　　叶方舟走到章初晓面前，用近乎怜惜的目光看了看一直垂着头的她。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绢，细细地帮章初晓擦了擦眼泪，然后回身将章母和章父隔开了：“晓晓，扶伯母到屋里去！”
　　章家重新恢复了安静，除了章父的絮叨，和章母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的呜咽声。
　　章父正向叶方舟回忆着自己的风流岁月：“李芳年轻时长得真漂亮，按你们年轻人的说法，那叫盘靓条顺，在单位里也是能歌善舞。我那时也英俊得很，我俩常在一块玩儿，一来二去就好上了。”
　　叶方舟淡淡地问道：“那时候晓晓出生了吧？”
　　章父被点中死穴，脸上露出了尴尬：“年轻时犯了糊涂。其实我最对不起的是李芳，她为了和我结婚，死活闹着同她男人离了婚，结果到现在她儿子都不理她。我这头父母反对，晓晓妈又死活不肯离，最后害得李芳不上不下，以后再没嫁人。”
　　对于章父的忏悔，叶方舟报以了冷笑。
　　章父又陷入遗憾当中，觉得那个温柔痴情的李芳，真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人：“其实这些年李芳一直没来找过我，要不是她得了重病走投无路，也不会想来麻烦我，”
　　“方才听伯母提到，您给了李芳十万块？”叶方舟的话，立刻将章父从感伤中拉了回来。
　　“那个……这事我正想同你说，”章父讪笑着道：“这女人是因为我才下场这么惨，我给她一点钱，算是略尽心意，也当是给李芳的青春损失费。就从你和晓晓房子装修的钱里取了点，那个，你们突然结婚我们家也没要彩礼不是。”
　　这是打算白要，还是拿自己的女儿做筏子。
　　叶方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章初晓紧闭的房门。
　　心底的怜惜如水泛起涟漪，像似看到了当年那个从来不理人的“骄傲”小身影其实是如何孤寂。
　　章父以为叶方舟这是默认了，心头感觉松快不少，笑着对叶方舟道：“女人家都小心眼，一听说我给李芳钞票，那母女俩个都不干了，还非逼着我去把钱要回来，这是不存心让我自打自脸吗？要不，方舟你帮我去劝劝她们？”
　　章父满心期待地看着叶方舟。
　　叶方舟这时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已没有一贯的淡然，反面多了几分凌厉：“伯父应该知道，我这笔钱的用途，您欠了谁的情，是您自己的事。至于彩礼，如果晓晓要，我只会给她。但现在如果不想我和晓晓的婚事就此作废，请尽快将十万块钱要回来，否则我会要求离婚。”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章母趿着拖鞋跑了出来，哭着冲章父挥起了手臂：“你现在得意了！你让女儿以后怎么办，给我马上滚！不把十万钱要回来，永远不许进这家门！你在外头饿死、撞死，同我们娘儿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章母闹成这样，章初晓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此时的她，正抱着头蜷缩在床上，叶方舟的字字句句都落在她的耳朵里。
　　原来对于叶方舟来说，他们的婚姻抵不过十万块钱。
　　其实也对，这不过是一场形婚，凭什么要叶方舟替她父亲还风流账。
　　可是为什么章初晓会觉得心里好痛，是当年的温暖少年也终于不再温暖她了吗？

☆、第17章 chapter17

　　章初晓闭上双眼，感觉又回到了桐城，此刻她正透过斑驳的铁门，好奇地张望着那座满是野草疯长和红花肆意的老房子，还有一架即远即近的秋千架，那是她幻想中的幸福，却为何，只存在于幻想中…..
　　房间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章父和章母的争执声在章初晓耳边放大，而这时，有人走到她的面前。
　　章初晓睁开眼睛，望向叶方舟，然而缥缈的眼神却透过他，看着当年眉眼好看，喜欢对章初晓逞能，只叫她“初初”的大舟，这个时而让她快乐，又时而让她觉得落寞的叶方舟，和大舟真是同一个人吗？
　　“又傻了？”叶方舟居高临下地看着章初晓，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冷得章初晓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此时的章初晓有一种冲动，想要拉过身后的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叶方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一把将章初晓拉下床，看着她穿上鞋，然后才说了声：“回家。”
　　也没管正吵得不可开交的章家父母，两人一起出了章家，而直到他们下楼，还能从楼道上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只有路灯的暗影，穿过路边婆娑的树叶缝隙，将一点吝啬亮光洒在半空。
　　叶方舟一直没有放开章初晓的胳膊，而章初晓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束缚，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偶尔经过的行人总会好奇地瞧瞧，觉得这二位像极了正闹着别扭的一对。
　　叶方舟不时回头瞧一眼章初晓，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也不知是在生气，还是委屈。
　　原本抓着章初晓胳膊的手慢慢松开，叶方舟回身挡在她面前。
　　“今天你对我撒谎了，难道不应该道歉？”叶方舟不像在质问，口气中甚至有一点温柔。
　　耳边有微微的酥麻感，原来是叶方舟将唇靠到章初晓的脖颈间，说话的声音带着轻柔的风，从章初晓的耳朵根直接吹到她的心田里。
　　支吾了半天，“我……”章初晓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的打算，她觉得，说不说实话，叶方舟都不会高兴，所以干脆规规矩矩地道了一声歉：“对不起，还有那十万块钱，我爸如果要不回来，就由我来还。”
　　叶方舟脸蓦地冷了下去，语气中带着讥讽，“你怎么还？卖身吗？”
　　章初晓的脸立时红了，她还有一点积蓄，虽然不多，不过章初晓在屋里就盘算好，再跟陈楚瑜借一点，勉强够还上十万块，还不至于…..要卖身。
　　叶方舟方才不是说了吗，如果章父不把钱要回来，他就要同章初晓离婚。
　　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章初晓下意识地扭过头去，难得硬气地回了一句，“我一定会还的。”
　　形婚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太多，叶方舟的出现只叫她惊喜，会不会离婚她也没来得及想，但是反正不想这十万块变成离婚的借口……
　　说完，章初晓绕过叶方舟，独自向前走去。
　　章初晓不敢回头，生怕叶方舟变本加厉地嘲笑她，所以，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叶方舟，此时已弯起了唇角，那是一种被愉悦了的表情。
　　没走几步，章初晓感觉一只手握了过来，叶方舟这时站到了她旁边，与章初晓十指紧扣。
　　“是不是觉得我不通情理，”叶方舟并没有看章初晓，而是望向了远处，“你爸说得还那么可怜。”语气里带着讥刺。
　　章初晓心里有些生气，气自己不讲道理的爸爸，声音闷闷地：“他一点都不可怜，当年的事闹的很大，我妈要不是为我，早就离……”
　　叶方舟忽地笑了：“想必你妈经常把‘离婚’挂在嘴边吧？”
　　章初晓只能默认，别说章父，连她都习惯了章母三句话不离“离婚”两个字。
　　如今她早没了小时候听到妈妈说“离婚”时的恐惧，因为她明白，章母永远不会有这份勇气。
　　紧了紧拉着章初晓的手，叶方舟很神奇地说出了章初晓此时心中所想：“你妈不会离婚的，他们都打了这么多年，以后也不会散。”
　　章初晓惊讶地转头看看叶方舟。
　　叶方舟得意地瞥了章初晓一眼，觉得这小丫头实在呆萌得可爱，不过方才她大概真给吓坏了，叶方舟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句，“至于我说的，你爸要不回来那十万块，我就同你离婚的话，其实……”叶方舟低头笑了一声，“我只是吓唬他的。”
　　没出他所料，章初晓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亮得叶方舟生出一股冲动，要吻吻那双眼眸，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
　　“你想啊，我要是大方地表示不计较这事，然后劝你妈别逼你爸，这事好像就过去了，可是有一个词叫‘欲壑难填’，那小三随便两句话，就能从你爸这里拿走十万，她尝到了甜头，肯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你家，你妈迟早要气疯。”
　　章初晓承认叶方舟分析得对，刚才她要章父去把钱拿回来，并没想太多，只觉得不能欠叶方舟，这时她才看出来，叶方舟比自己想得深远。
　　“我们就来看看，你爸到底心疼你，还是重视那个小三，如果我们为了十万块要离婚都不能唤起你爸的良知，我觉得你妈的确应该同你爸离婚了。”
　　离婚？章初晓心里一跳。
　　“不下重手，你爸永远理不清经纬，说句实话，他现在这样，都是你妈给惯坏的，要是还屡教不改，基本上可以打进渣男名册，扫地出门了。”叶方舟给下了评语。
　　前面的车灯闪一下，原来叶方舟的车就停在附近。
　　坐到车里，叶方舟还不忘帮章初晓系上安全带，两人靠近的时候，章初晓无意间闻到叶方舟身上淡淡的清草香，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

☆、第18章 chapter18入V一更

　　此时的章初晓就像从地狱爬上天堂，原以为叶方舟根本没有将他们这段婚姻放在心上，所以才能那么冷漠地说出，为了钱要与章初晓离婚的话，结果不过是他使的一个小计较，还是为她着想。
　　就像记忆里的少年大舟阳光温暖，扫除阴霾。
　　章初晓觉得今天的叶方舟让她意外，更让她感动。
　　回到公寓再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章初晓这才听叶方舟说起肚子饿，原来他一下班就赶到章家，结果为了章父和章母的大闹，连一口饭都没吃上。
　　章初晓心里直发虚，从包里搜出几个卤鸡蛋，又找了一碗方便面，手忙脚乱地泡给他。
　　叶方舟也没说什么，吃完泡面，洗过澡，便顾自拿着枕头、被子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章初晓从浴室出来，一眼就看到，昏暗的灯光下，正蜷缩在沙发上的叶方舟，大概这一天累得不轻，叶方舟似乎已经睡着了。
　　见他身上的被子一角落在地上，章初晓轻手轻脚地上前，想帮他把被角拾起来，然后将旁边的落地灯关上。
　　不想章初晓刚走近一点，叶方舟突然翻了一下身子，章初晓吓得赶紧往后一躲，一下子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拍了拍怦怦直跳的胸口，章初晓好久不敢动，只呆呆地看着叶方舟。
　　就在一会功夫，叶方舟已在沙发上翻了好几回，眉毛不时地皱起，很显然是沙发太短，盛不下他这样高大的身材。
　　章初晓愧疚不已，想了半天，刚起身准备拍醒叶方舟，让他到床上去睡，一转念间，又有些开不了这个口，她怕叶方舟误会，自己让他到里面睡，是想同他那什么什么…..
　　关上落地灯，章初晓摸黑回了卧室，躺到床上辗转反侧，反正就是不敢昧着良心睡自己的大头觉。
　　“叶方舟睡在沙发上，很不得劲的样子。”章初晓按了发送键，将编好的信息传给陈楚瑜，这事儿，还真没别人可以请教。
　　不一会儿，章初晓的手机震了震，“心疼了？”
　　“嗯。”在陈楚瑜面前，章初晓倒不用遮掩。
　　“去勾搭(▽`)”
　　章初晓嘴撅了起来：“害羞╮(╯_╰)╭”
　　过了好久，陈楚瑜都没回信息，等到章初晓准备真昧着良心睡了时，手机又震了震，“你今天是不是应该来大姨妈了，你不会生理痛吗？”
　　章初晓愣住了，这个提议莫名熟悉。
　　叶方舟的出现就仿佛一个线头，已经久远的记忆跟着这个身影，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一瞬间，想起了那家总是人来人往的医院，还有急诊科女大夫哭笑不得的脸。
　　那一年章初晓刚上初一，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却又不敢随便问，幸好那时还有叶方舟，总是在她最困顿的时候，无所不能地出现。
　　然而章初晓却忘了，叶方舟其实和她一样，也只是个半大孩子。
　　她初潮来临的那一天，起初只有一点点，她以为哪里磨破皮，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等她疼醒的时候，裤子和床上鲜红的血迹分外刺眼，肚子那么痛，一阵一阵不停地翻涌，章初晓想起倒在血流中的妈妈……
　　章初晓只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爷爷奶奶出去好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章初晓觉得，自己恐怕就要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在家里，不知道妈妈知道自己的死讯，会不会伤心。不过，她至少不用为父母的事苦恼了，又觉得有点解脱。
　　可她又很舍不得斜对面的玩伴，她们成为好朋友还没有多久，还有说好的事情也没做。
　　一个人胡思乱想，眼泪和思维一样不羁，直到叶方舟兴冲冲地冲进了来找她。
　　章初晓已经忘了叶方舟是怎样把自己横抱起来，又怎么样飞奔到医院的，她唯一记得的，是叶方舟那张苍白的脸上近乎恐惧的表情，还有他跑进急诊科时那句嘶吼：“大夫，快救救她，初初快死了，她那么小，不能死！”
　　等大夫们将章初晓放到急救床上，刚看了一眼，立马都笑得前仰后合。
　　可他们两个都在傻乎乎地哭。
　　最后是一位女大夫取过一包卫生巾，带着章初晓进了卫生间，等出来时，章初晓的脸已经红透了。
　　“你们两个啊，学校不教你们生理卫生知识，家里大人也不管？”女大夫嘲笑地看着两个齐齐羞红了脸的孩子。
　　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章初晓想起那个时候的叶方舟，觉得真难以想象啊！
　　……叶方舟也会有这么糗的时候。
　　束手低头地站在女大夫面前听着教训，真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般。
　　想到这里，章初晓不由自主笑了。
　　章初晓还记得，叶方舟真是细心，女大夫给章初晓说经期的注意事项，他就在旁边拿着纸笔全都记下，神态极为认真，只是脸却已经红到不行了。
　　就在那一天，章初晓生平第一次喝到红糖水，是叶方舟遵照女大夫的嘱咐，特地给她泡的。
　　也就在那一天，章初晓第一次感觉，有叶方舟在身边真好，他会给自己泡红糖水，会不厌其烦到甚至哆嗦地问章初晓有没有好一点，会在章初晓因为经痛疼得满头大汗时，温柔地用热毛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会用自己温暖的双手，轻轻替章初晓揉肚子……
　　那之后，章初晓把叶方舟当成了比爷爷奶奶还要亲的亲人，放在眼里，搁在心底。
　　少年人的世界总是那么充满好奇，也容易快乐，现在能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
　　叶方舟带着章初晓走过桐城的很多角落，几乎每一个街头巷尾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
　　夏天，叶方舟带章初晓去摘水塘里的莲蓬、帮她粘树上的知了；冬天，他们一块堆起一人高的雪人，组队同别的孩子打雪仗……
　　有一回,叶方舟准备满足章初晓的心愿，带她爬进那座有着秋千架的老房子，然而她胆小，却让这次探险以失败告终。
　　可叶方舟还是为她采来了秋千架旁，开得最艳的红花。
　　心满意足。
　　见叶方舟同章初晓总在一起，少不得招来其他孩子的调笑，说章初晓是叶方舟的小媳妇，章初晓只觉得害羞，叶方舟倒是很生气的样子，不过也只是对人扬扬拳头而已，却不屑做出解释。
　　章初晓懵懂的时候也不是没起过长大后要嫁给叶方舟的念头，不过这念头还没深想，她自己就羞得想不下去了。
　　而且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她十分满足。
　　只是不想几年后，叶方舟竟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桐城，并且彻底同她断了联系。
　　章初晓躺在床上，眼睛不知不觉地就酸了，有一滴泪水慢慢地渗进发丝间。
　　她想她们这样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可彼此都把对方弄丢了。
　　灰心丧气的时候又觉得他走的那样干脆利落，或者其实并不在意她吧？丢了对方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不过到底快乐的时候那么多，她丧气了一会又开始惦记这么多年叶方舟到底在哪呢？
　　与叶方舟分开的这十年，章初晓也曾想像过，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他，一定要向叶方舟问清楚。
　　可是真的再见到叶方舟时，章初晓看着面前那张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脸，立刻失去了为自己讨一份解释的勇气，那一刻她只想着，他回来了就好。
　　章初晓觉得今天的自己好像特别容易感伤，念头也比从前激烈许多。
　　原本一颗颗的眼泪，这时早变成了一串串。
　　脑子里只觉得自己没用。
　　卧室门一响，叶方舟睡眼惺忪地冲了进来，“初初，发生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
　　原本还在抽抽咽咽的章初晓显然受了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啜泣出了声。但看着叶方舟就这样冲过来，嘴微张了张，一时想不到怎么说。
　　见到章初晓挂在脸上的泪珠，叶方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沙发上睡觉本来就不舒服，他一直半睡半醒，然后就听到卧室里传来章初晓低低的哭泣声，叶方舟的心莫名地一抽，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刚才你在哭。”叶方舟打着呵欠坐到床边，说的是问句其实是肯定语气。
　　章初晓赶紧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泪，她方才只顾着伤心，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哭出了声，还把叶方舟都惊动过来。
　　她脑子里断了片，听见叶方舟说她在哭，就赶忙抹了抹眼泪。叶方舟就这样站在她跟前关心地看着她，倒叫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哭的那么狠。
　　这样一来就显得有点傻。
　　“我肚子疼，那个……来了。”找回思维的章初晓将脸埋到被子里，说了个真实可靠的理由。但自己心上就像被人丢了几团乱麻，还有只慌了神的兔子在里头乱窜。
　　叶方舟没想到是这个事情，脸很可疑地红了一下，可惜章初晓却没有看见。
　　她此时也正捂着脸害自己的羞，琢磨要不要继续把这个谎圆下去，主动请叶方舟帮她揉肚子，然后顺便……将他留在卧室休息。
　　卧室里突然没了声音，等章初晓觉出不对抬起头时，叶方舟已经不在了。
　　章初晓不免有些失望，看来叶方舟根本不吃她这一招。
　　这一下，章初晓感觉无计可施了。
　　“喝吧！”叶方舟的声音把章初晓从愣怔中唤醒过来，她的鼻子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甜味。
　　章初晓惊讶地看着叶方舟手上端着的那杯红糖水，“家里还有这个？”
　　叶方舟显然有些不耐烦，“我买的不行啊，你到底喝不喝！”
　　章初晓赶紧殷勤地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当心烫！”叶方舟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觉得章初晓这份傻气怕是永远改不掉了。
　　真甜！章初晓觉得这红糖水简直甜到了心里，“那个为什么……”她想问叶方舟，为什么会想到买红糖，男人又没有生理期，所以，一定是专门为她买的，对不对？
　　不过，章初晓……没这个胆量问。
　　见章初晓脸上泪痕未干，现在又突然乐起来，叶方舟实在是啼笑皆非，到浴室拧了夫热毛巾，手道轻柔地帮她擦了擦脸。
　　“多大的人了，还学三岁小孩儿，一会哭，一会笑。”
　　叶方舟嘟哝了一声，根本没发现到，自己在章初晓面前，又不自觉地喜欢上了唠叨。
　　从前他们在一起，话多的也总是他。

☆、第19章 chapter19入V二更

　　再甜的红糖水总有喝完的时候，叶方舟拿走杯子，习惯性地扶着章初晓躺到床上，又很自然地地弯下身子，帮她揉起了肚子。
　　章初晓闭上双眼，感受着那双手带给她的一如当年的温暖，这种温暖不仅让章初晓又重新有了安全感，甚至还有一丝强烈的悸动。
　　章初晓的心就着那双手揉搓的频率开始跳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被点燃，甚至快要烧起来了。
　　这时叶方舟猛不丁地停了手，而章初晓也睁开了眼睛。
　　一刹那间，两个人四目相对。
　　章初晓的眼睛圆溜溜地，看人的时候总显得单纯无辜，但现在这双眼却氲上了水色，有股子说不出的娇媚。
　　叶方舟牙关咬了起来，双眉紧锁，甚至额头都冒出了青筋，显然，此时他非常不痛快。
　　在章初晓眼里，叶方舟一定又是在生气，她有些懵住，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让叶方舟不满意，章初晓垂下了眼睑，心里一灰，叶方舟早不是以前的大舟，让她不知该如何取悦。
　　就在这时，章初晓肚子猛地一阵抽动。
　　刚刚只是一点点，这会确实痛的狠了。
　　章初晓终于不用再装了。
　　叶方舟在章初晓床边站了好久，很庆幸自己人身上穿了浴袍，章初晓应该看不出什么，否则自己就是糗大了。上回章初晓穿成那样，他一时失控还说的过去，这次要是一个眼神都起反应，他可都前功尽弃了。
　　“疼！”章初晓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叶方舟在身边，这一次的生理痛似乎比以往来得更生猛。
　　叶方舟纠结了一瞬，又一次伸出手，帮章初晓揉起肚子。
　　但是不管叶方舟揉得多久，章初晓依旧不停村喊着痛，脸上、身上都被冷汗浸湿了。
　　只觉得身子一轻，章初晓这时发现，自己被叶方舟抱了起来。
　　叶方舟道：“我带你去医院，这样疼下去不行！”
　　“放……放我下来，”章初晓挣扎了几下，表达出自己的不愿意，“哪有为这事去医院的，你忘了…嗯，被人笑话了。”
　　叶方舟怔了半天，才淡淡地回她，“没有忘。”
　　出了那么大一个丑怎么会忘了，而且这事后来被当笑话传到他爸耳朵里。他爸向来温和，但那阵子看他的眼神都格外让他心惊。不过到底没有揍他一顿让他不准早恋，而是有意无意地提点他女人跟男人不同。
　　后来他大了，他爸说的就更直接了。
　　叶父一直是个明理又好脾气的人，他们父子关系很好，只是他爸去的太突然，令他无法接受。
　　想起父亲，叶方舟有点出神。
　　“可不可以放我下来？”章初晓怯怯地问了一声，原来此时的叶方舟还将她抱在怀里。
　　叶方舟似乎没打算理她，依旧抱着章初晓，开始在屋里慢慢地踱了起来。
　　这法子曾经也是偶尔用用。
　　章初晓生理期痛得死去活来时，叶方舟抱着章初晓在屋里走来走去，效果倒也不错，章初晓每回都能睡熟。
　　倒不是他不想经常用，而是章初晓脸皮薄，总是死活不肯。
　　后来分开的十年，他想起这件事总是耿耿于怀。恨她说不可能喜欢他，恼自己贴的太紧竟然没注意到。
　　不过这会人看着倒是很乖。
　　看着章初晓靠在自己胸前，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叶方舟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轻手轻脚地将章初晓放回到床上。
　　此时的章初晓睡得极香甜，方才因为疼痛一直皱紧的眉头，这时已经舒展开来，朱唇微启，甚至好像还有点上翘，似乎正在向某人发出邀请。
　　叶方舟凝视章初晓良久，低头在她的唇上点了点。
　　果冻一般绵软的双唇这时轻抿了抿，像是在对叶方舟说，“再亲一下，再亲一下。”
　　叶方舟经受不住这种诱惑，在章初晓的唇齿间徘徊徘徊，须臾不忍离开。
　　浴室时传来了花洒的声音，叶方舟在里头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又迟疑了一会，他这才擦干身上的冷水，走了出来。
　　坐到章初晓的床边，看了她半天，叶方舟起身回到浴室里，重新拧了块热毛巾出来，从头到脚给她擦拭了一遍，最后刮了刮一直睡得跟只小猪似的章初晓的鼻尖，这才有些悻悻地回到那张恼人的沙发上。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幼儿园的院子里积满了水，像一片小小的荷泽。
　　章初晓安排好孩子们午睡，便坐到办公桌前，呆呆地欣赏着外面重重的雨幕，好半天动都不动一下。
　　五只手指在她面前划了划，章初晓元神一收，才看坐到对面的陈楚瑜。
　　陈楚瑜对她投来一个眼色，章初晓马上明白出什么意思，忙红着脸摇了摇头。
　　“啧啧，”陈楚瑜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连个男人都不会勾搭，真白瞎了叶方舟这块鲜肉。”
　　章初晓差不多是跳起来的，探过身子捂住陈楚瑜的嘴巴：“别！”说着赶紧偷瞧了瞧旁边办公桌上的同事。
　　幸好她们的位置在整个办公室的最里头，此时还没人注意到这边。
　　陈楚瑜扒开章初晓的手，好奇地打探：“说说叶方舟是怎么坚贞不屈的？难道，你根本就不是他的菜？”
　　章初晓又想起昨晚的情景，那杯热热的红糖水好像把大舟又带了回来，可为什么到后来叶方舟脸上的表情那么古怪，难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陈楚瑜用手戳戳章初晓的脑袋：“想把人急死呀？快说！”
　　“我，昨晚很疼的。”章初晓觉得肚子到现在还隐隐下坠，因为痛，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睡着的。
　　“真的？”陈楚瑜眼睛一亮，控制不住哈哈乐了起来，表情猥琐地问：“快说说，那滋味怎么样，叶方舟是不是猛男？”
　　显然，陈楚瑜完全领会错了章初晓的意思，
　　章初晓没听明白，顾自说：“想不到会那么疼，叶方舟差点想送我去医院，那就真丢脸了。”
　　原来叶方舟这么厉害！陈楚瑜几乎要拍手叫好，不过站在章初晓闺密的立场，她觉得还要尽一些提醒的义务：“你们玩归玩，搞出人命也没关系，可别把自己的命搞掉了，你长点心，别只知道顺着他，到时候自己吃了大亏。”
　　“啊？”章初晓一脸懵懂地看着陈楚瑜。
　　陈楚瑜终于觉出来，她们两个好像有点鸡同鸭讲，干脆直接问：“你们到底睡了没？”
　　章初晓张大嘴巴看了陈楚瑜好久，从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你说什么呀，我昨天……生理痛。”
　　看着差点要将脸埋到桌子底下的章初晓，陈楚瑜又是一阵捧腹大笑，惹得旁边人都好奇地瞧向她们。
　　自从叶方舟发了话，如果章父不把给小三的十万块钱要回来，他就要同章初晓离婚，章母便催逼着章父赶紧去要钱。
　　李芳接到章父邀她出去见面的电话，还蛮有期待，特意细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件新买的碎花长裙，挺适合她这个年纪。
　　虽然现在上了年岁，身材早已走样，不过李芳对自己的脸蛋依旧有几分信心，更何况前两天她特意去了附近一家造型工作室，花上小一千块做了个新发型，造型师还猛夸李芳，走出去就像四十出头。
　　街心公园里，李芳还按当年的习惯，故意晚去了一个小时，不出所料，章父早已等在一张长椅上，只是，人虽是那个人，却已没了当年风华。
　　不过李芳觉得无所谓，冲着他不说二话就大方地给了她十万，冲着他还算有情有意，李芳决定，后半辈子就靠着他，没有名分也无所谓。
　　见到走到面前的李芳，章父神色开始局促，站起声招呼道：“来啦！”后头就不知该如何说了。
　　李芳摸摸自己的头发，笑着问他：“老章，我这新做的发型，你觉得怎样？”
　　只可惜现在的章父正一脑门官司，早没了什么旖旎心思，看都没看李芳一眼，只敷衍了一句：“好，好！”
　　虽然章父的冷淡让李芳稍稍有点不悦，不过她自觉已没什么资本跟男人拿搪，于是做出开心样子，扶了章父重新在长椅上坐下。
　　章父已在心里盘算过好几个回合，一会自叹丢不起这个脸，送出去的钱还想弄回来，肯定李芳会瞧不起他；一会又觉得对不住女儿，让章初晓在女婿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有可能就此变成了二婚女。
　　他可还指望女儿女婿养老呢。
　　“那个……”章父心里的天平无论如何还是偏向了亲闺女：“李芳，那十万块钱，能不能还给我？”
　　这话一出口，章父心里就松快多了，反正在李芳跟前丢人，总没被老婆和女儿扫地出门更让章父觉得天塌地陷。
　　李芳几乎是从长椅上蹦了起来：“老章，你这是什么话？”
　　章父此时也放开了：“这事都是我的错，其实那十万块不是我的积蓄，我家女婿为装修新房，给了我女儿一笔钱，交给我们两老代为保管，我当时一时糊涂，没跟他们说，就从里头取了点钱给你，现在女婿知道这事，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拿不回十万块，就要跟我女儿离婚。”
　　此时的李芳眼眶里已噙了泪水，“老章，你就这样对我？什么叫一时糊涂，当年你骗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时糊涂？”
　　“都是过去的事了，”章父心里还真觉得，当年和李芳搅在一块确实办了糊涂事，要不也不会弄得他现在，跟老婆女儿面前一点脸面都没有。
　　李芳哼了一声，起身道：“可没这个道理，你心里清楚，这十万块钱是为了补偿我这些年为你受的苦，想拿回去也行，你去派出所报案、跟检察院还有法院起诉，咱们在公家人面前算算旧账，我不告你□□就不姓李！”
　　章父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向温柔顺从的李芳还有这一面，听她的意思，这钱是要不回来了？
　　章初晓这天刚下班，便接到章母电话，急赤火燎地催她回家，话里也没讲清楚什么事，弄得章初晓七上八下，不过也没忘记跟叶方舟报备，说自己回了章家。
　　等进到章家门，章初晓才明白过来，还是为了那十万块钱的事。
　　章母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眼泪汪汪骂自己男人没用，章父则躲在阳台上唉声叹气。
　　帮着章母把饭菜端上桌，章初晓去阳台上叫回章父，一家三口围在饭桌旁，没滋没味地用起饭来。
　　见章母举着饭碗还不忘对着章父怒目而视，章初晓轻轻地碰碰她的手。
　　虽然也怨章父，但是看到章父脸上明显的抓痕，还有一直挂在身上，被撕破了袖子的外套，章初晓只能无奈地叹气。
　　方才章母已同她说了，章父今天又去找李芳要钱，结果那个女人发了狂，对着章父又撕又咬，到最后章父只能落荒而逃。
　　章父这时停下碗筷：“晓晓，你放心，明天我还会去要的。”
　　章母白了他一眼：“你给我记住，晓晓是你亲生闺女，她不指望你给她大富大贵，好歹给孩子留条活路。”
　　“妈，不要说了，让爸把饭吃完。”章初晓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心疼地给章父夹了一筷子炒鸡蛋。
　　饭桌上又恢复了平静，母女二人各自吃着饭，都没去瞧眼泪已掉到碗里的章父。
　　用完饭后，章家难得安稳地又坐到了一起，只是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压抑直到章初晓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20章 chapter20入V三更

　　那头叶方舟道：“下来！”
　　章初晓看看章父和章母，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章母瞧见女儿的表情，知道是女婿来接她，赶紧催道：“快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她只字不提请人上来，实在是钱没要回来，不好跟叶方舟交待。
　　章初晓道了一声：“爸、妈，我先走了。”
　　章父讪讪起身，陪着章初晓走到楼梯口，还在不停地嘟囔，“晓晓，我明天一定去找她。”
　　章初晓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爸，回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便跑下楼去。
　　此时叶方舟已等在楼下，见章初晓终于从门洞出来，也没等她靠近，便掉头先走了。
　　章初晓疾步追了上去，跟在叶方舟后面嗫嚅道：“叶方舟，对不起，我爸的钱还没要回来。”
　　叶方舟似乎没听到她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叶方舟，他尽力去要了，今天我回家的时候，看见我爸的脸都被李芳抓破了，”章初晓竭力替父亲辩解，“至少我爸爸现在知道为我着想了。”
　　叶方舟突然站住，转过身来。
　　章初晓正一边说话，一边低头往前傻走，却不想突然栽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走路都不看前面？”叶方舟好气又好笑，扳过章初晓的脑袋，用手在她撞到的地方揉了几下。
　　“那个，能不能……”章初晓还想给她爸爸求情，一想到章父在饭桌上哭哭啼啼的样子，章初晓的心就一阵阵地疼，实在不舍得逼他太紧。
　　“不能！”叶方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其实，我可以帮他还。”章初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叶方舟冷冷地道：“这是原则问题，你以为我是在乎区区十万块钱？”
　　章初晓感到头上有一道寒光掠过，不禁打了个哆嗦，叶方舟又不高兴了。
　　正在章初晓百爪挠心的时候，叶方舟的声音从上而下落到她耳朵里，“明天去公司请几天假，如果有年假全部用掉，和我回一趟阜城。”
　　阜城？
　　章初晓惊讶地抬头看着叶方舟。
　　叶方舟顾自向前走去，并不管后面还在愣愣地摸不着头脑的章初晓。
　　“还不上车！”叶方舟这时已走到车边，回身颇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后面那人。
　　一直在原地犯傻的章初晓总算回过神，赶紧小步颠颠地跟了上来。
　　等车开动起来，章初晓见叶方舟神色并无不悦，小心翼翼地问，“叶方舟，为什么要回阜城？”
　　叶方舟随口回道，“我妈改嫁到了阜城，一直住在那儿，她今天打电话让我回去。”
　　“所以，当年你也去了阜城？”章初晓似乎有些明白，原来叶方舟后来去了那个地方，离桐城果然好远。
　　叶方舟的眼神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常态。
　　对于叶妈妈，章初晓的印象并不太深，只模模糊糊记得，叶妈妈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听说是到医院陪身体不好的叶爸爸了，即便偶尔看到她回来，也是忙个不停，好象她的生活里除了叶爸爸，什么都没有。
　　叶爸爸去世后，叶妈妈便很少出现在邻居们面前，总听叶方舟说，她出远门去了，而在叶方舟和章初晓上到高一下半学期时，叶妈妈彻底离开桐城，连叶方舟都被一起带走。
　　章初晓愣了几分钟，突然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引得叶方舟看了她一眼。
　　“你妈妈现在好吗？”章初晓觉得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叶方舟淡淡地道：“就这样吧。”却似乎不想深谈下去。
　　章初晓低头玩了玩手指，终于忍不住问道：“叶方舟，为什么要我也去阜城？”
　　叶方舟望着章初晓，神色中带着一丝好笑意味，章初晓却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被叶方舟鄙视，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咱们领了结婚证，你是不是该和我一块去见一下婆婆？”叶方舟丢过一句。
　　婆婆？这个词章初晓觉得挺新鲜，还让她生出一点小小的窃喜。
　　叶方舟带她去见长辈，是不是意味着把章初晓看做真正的叶家媳妇了，章初晓发觉，形势的发展已经偏离了原先轨道，她同叶方舟正在往以假乱真的路上走，其实这样……挺好的。
　　章初晓摸摸脸颊，好像又热起来了，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动不动就害羞，而且总是被叶方舟看在眼里。
　　陈楚瑜羡慕地举着章初晓手上已经批好的请假条，颠来倒去看了半天：“十三天，真是羡慕死鬼了！”
　　章初晓却还有些云山雾罩，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轻易就点头答应跟着叶方舟走，完全没有一点点矜持。
　　听说好多女孩为了不想去婆家，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辞，怎么到了她这里，反倒变成求之不得，还唯恐叶方舟突然变卦，方才一上班跑去请好假后，她脑子一懵，直接发短信告知了叶方舟。
　　短信一发出去，章初晓就后悔了，她是不是太急切了，这让叶方舟会怎么想啊！
　　陈楚瑜推了章初晓一把，“到阜城头等大事，把叶方舟勾搭上手，第二件事，把他妈妈哄得五迷三道，虽然以你的双商来讲，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你要记住，这可是把形婚变成事实婚姻最有效的办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章初晓对于陈楚瑜对自己的评价心服口服，叶妈妈先不说了，就是叶方舟，从小到大，章初晓在他面前只有听话的份，所以，就算现在形势大好，章初晓没有胜券在握的信心。
　　看着章初晓没出息的样子，陈楚瑜做出一副老谋深算表情，抚着下颌给她支招：“成败在此一举，阜城离此地遥遥千里，够你们孤男寡女一路上*的，你可别像上回那样衰，多主动一点，要，不再带几件情-趣……”
　　“不要！”章初晓把脸一捂，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那次的事，确实也把她吓坏了，因为……叶方舟好像非常非常地不高兴，看来他根本就不喜欢什么“护士服”。
　　而且叶方舟还警告过她，不许再耍这种花招，一想到叶方舟当时发了狂的模样，再给章初晓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玩这一套了。
　　陈楚瑜不死心，表示可以传几个小视频让章初晓观摩参考，吓得章初晓“哇”地大叫一声，几乎夺路而逃。
　　下了班，章初晓匆匆赶回章家，同章父和章母报备自己要随叶方舟去阜城的事。
　　章母最是兴奋，也顾不得做晚饭了，便要拉着章初晓到外面采购，说是新媳妇第一次见婆婆，一定要带礼物，免得人家说章家教出的女儿不懂事。
　　章父也在一旁附和，现在因为十万块钱的事，章父对章母言听计从，夫妻二人倒难得地和睦了。
　　等一家三口进到附近的大超市，章母带着章初晓先去看滋补品，章父在后面优哉游哉地跟着。
　　这时章父看到了什么，指着一盒包装精美的保健品，对章母道：“上回方舟送给咱们的冬虫夏草不就是这个？”
　　章母好奇地上前看看价格，眼睛立时睁大了，转身对章初晓啧舌道：“方舟真是舍得，这么一盒玩艺儿，居然小一万，你爸嘴馋老想吃这个，我还没当数，回家我就给收起来，别给糟蹋了。”
　　章初晓看着那个价格标签，觉得叶方舟对自己父母这般大方，她也不能小气，正想咬咬牙，拿两盒下来，章母却拉住了她，“看得出叶家条件不错，好东西肯定见得多，未必稀罕这些，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方舟，他妈妈喜欢什么，咱们投其所好，总比买回去人家还不喜欢得好！”
　　“嗯！”章初晓也没了主意，真就打了叶方舟的电话。
　　电话那头，叶方舟只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叶妈妈的喜好，随后便催章初晓赶紧回家收拾行装，说他们这次时间比较赶，天一亮就得走。
　　见女婿催得紧，章母只好带章初晓出了超市，临到章初晓快上出租车了，章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塞到女儿手里，“出门在外没钱不行的，这里头三万块钱你带着，到阜城去见你婆婆前，一定要置办好礼物，不许失了礼。”
　　章初晓坚决不肯拿，最后章母将章初晓推进车里，顺手把□□扔了进去，弄得章初晓眼泪又流了下来。
　　叶方舟果然已在家里等着她了，但是客厅里整齐摆放的行李箱却让章初晓吃了一惊，“你这么快收拾好了？”
　　“你觉得我还能指望得上你？”叶方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着报纸，瞧都没瞧章初晓，完全以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回道。
　　章初晓知道人家说得有道理，道了一声，“那我这就收拾自己的行李，马上就好。”
　　“不用，你的东西我都已经装进箱子。”叶方舟点点沙发旁边一个粉红色的行李箱。
　　章初晓眼睛有些不知往哪放了，难道自己那些小内内也被叶方舟收拾进去了，转而一想，她没穿衣服的样子都给叶方舟看过了，也没必要纠结小内内什么的。
　　想着方才自己煞有介事地问叶方舟的妈妈喜欢什么，结果什么礼物都没买回来，章初晓有些不好意思，“方舟，我和爸妈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给叶妈妈买些什么，我到阜城再买行吗？”
　　“我都准备好了，你不用管。”叶方舟放下报纸，直接躺到沙发上，“我困了，该睡就睡。”
　　看出叶方舟在下逐客令，章初晓哪里敢耽搁，正想往卧室跑，半道又折了回来，“明天几点的飞机？”
　　“不坐飞机。”
　　章初晓又问，“那是高铁？”
　　叶方舟有点不耐烦地回道：“明天我开车。”说罢，用被子掩住脑袋。
　　章初晓吐吐舌头，关了客厅的灯进到卧室。
　　这时外头又传来叶方舟的声音：“早上六点出发，起不来床就不用去了！”
　　天亮还没多久，叶方舟的车已开出鹰城，虽然章初晓不认得路，却也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上高速，走的是普通公路，不时还穿越乡间小道，倒让很少出门的章初晓觉得开了眼界。
　　叶方舟开得并不快，一点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甚至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带着章初晓到旁边的农田或者池塘看看新鲜，瞧别人是怎么伺候田地、怎么抓鱼的。
　　既然上了叶方舟的“贼车”，章初晓便只有亦步亦趋。
　　开始的时候叶方舟停下车，她心里还有些着急，到后来玩得有趣了，还得叶方舟催着章初晓回去，这一耽搁，走了一个上午，他们似乎没挪多少地方。
　　这么一来不像赶路的，倒像是旅游的。
　　等再次上车时，章初晓眼看着前方指向阜城的路牌，而叶方舟的方向盘却往右边一打，居然走了另外一条路，便忍不住提醒他：“我们这路好像走错了。”
　　叶方舟毫不在意，看了看旁边景色，“前面不远有一家私房菜馆，烧的鱼头远近闻名，我饿了，吃完饭再走。”
　　“远不远？”章初晓想着上午跟本没跑多少路，要再耽搁，今天不知道会到哪里过夜。
　　好象看出了章初晓的不安，叶方舟故意轻描淡写地道：“开车出门就是这样，中间难免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不知道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再不济晚上睡车上，我车后还带着账篷。”
　　章初晓有点傻眼。

☆、第21章 chapter21

　　一锅炖鱼头被端到章初晓面前，章初晓傻看了半天，觉得那锅比章家洗菜用的面盆还大，不由吃惊地望着叶方舟：“我们两个能吃得完？”
　　叶方舟盛了一碗鱼汤放到章初晓面前，随口道：“不是有人喜欢吃鱼吗？”
　　有人？谁呀？章初晓没太听明白，反正她很少吃，因为章母不喜欢鱼，家里便很少做这个，章初晓再想想，大概是叶方舟喜欢。
　　谁想到刚低下头尝了一口鱼汤，章初晓立刻眉毛、鼻子全凑到了一块，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开心，“真鲜啊！”
　　叶方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拆出鱼头上最嫩的一块肉，放到章初晓碗里，满意地瞧着没过一会，章初晓已经吃得抬不起头来了。
　　等用完这顿饭，章初晓的面前已经是一堆鱼骨头，倒是叶方舟骨碟里干干净净。
　　出门前章初晓意犹未尽，对叶方舟道：“回头一定要跟陈楚瑜说，原来还有这么一家好馆子，等再馋了，让她开车带我过来。”
　　此话一出，便招来叶方舟一记白眼，觉得章初晓这是吃完就抹嘴走人，只想到陈楚瑜，完全把自己扔到脑后。
　　再回到车上，章初晓已是汤足饭饱，车还没开多久，她就睡着了，完全不管旁边辛苦开了一上午车的司机。
　　叶方舟瞧着身边没心没肺的章初晓，只能哭笑不得，却又随手关小了车上的音响。
　　章初晓也不知睡了多久，居然还做起梦来。
　　好象就这么回了桐城……
　　叶方舟又变回少年时的模样，带着同样变小了的章初晓在桐城的大街小巷里乱蹿，还大方地拿出口袋里不多的零花钱，给章初晓买她最喜欢的烤小鱼。
　　他们这时又坐到那座老房子生锈的铁门下，那里原本只是章初晓一个人的秘密世界，现在，是他们两个的。
　　尝了一口章初晓递过来的小鱼，叶方舟皱起眉毛，“这怪味！”
　　“好吃着呢！”章初晓不满叶方舟嫌弃的态度，“你再尝尝。”
　　叶方舟坚决地将头转到另一边，表示他宁死不屈。
　　“大舟，长大了你想做什么？”章初晓饱了口腹之欲，总会想探讨了下精神层面的问题。
　　抬头看看天空，叶方舟衔了根野草放在嘴里，反问章初晓：“你呢？”
　　章初晓接过叶方舟送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我长这么大，除了桐城，就只到过鹰城，我看地理书里，中国有那么多名胜古迹，我就想以后做个旅行家。”
　　旅行家三个字还是最近在书上新看的。
　　叶方舟眼睛一翻，抽过章初晓还抓着的手帕，叠好塞回自己口袋，“想做独行侠？”
　　章初晓嘻嘻一笑，“要不，你同我一块去，咱俩做个伴？”
　　只是话音未落，叶方舟突然就不见了，章初晓吓得从地上蹦起来，在街巷间拼命地寻找：“大舟，大舟。”
　　章初晓伤心地哭起来，叶方舟走了，又是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正靠在驾驶座上打盹的叶方舟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还在哭着喊“大舟”的章初晓。
　　等章初晓再睁开眼，看见面前男人的脸，先是给唬了一跳，好半天才又反应过来，他是长大了的叶方舟。
　　叶方舟皱着眉头道：“睡个午觉都能做恶梦，我真佩服你。”
　　章初晓却笑了起来，原来只是一场恶梦啊，果然梦里都是骗人的，叶方舟哪里走了，不正坐在她身边吗？
　　叶方舟打开了车门，章初晓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车子停在一间寺庙前。
　　跟着下来的章初晓奇怪地问，“怎么又开到这儿来了？”
　　叶方舟嗯了一声，“反正没事，去参观一下。”说着拉上章初晓便进了这座叫吴山寺的庙宇。
　　章初晓忍不住提醒他，“会不会耽误行程，叶妈妈等急了怎么办？”
　　叶方舟看看章初晓，大概是嫌她瞎操心。
　　进到庙里，章初晓还不肯消停，一个劲地劝，“叶方舟，咱们看一会就走吧，今天好象没走多少路……”
　　“有介绍说，吴山日出是一绝，每当此时，天际间层层渲染，绚烂至极，蔚为壮观，”叶方舟顾自道：“我准备留在这里等明天的日出，要不你先走，总不能挡着你赶路。”
　　不出叶方舟所料，章初晓马上慌起来，“不”字脱口而出，叶方舟不走，她能往哪里去。
　　以前上地理课的时候，章初晓也听到过吴山日出，虽然这里离鹰城不远，她其实从没有来过，那个做旅行家的梦想，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叶方舟看来挺满意章初晓的反应，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这一路带着章初晓在吴山寺里转，说了不少庙中典故，引得旁边游客也跟在后面听。
　　章初晓这时脑子却开了小差，想起刚才做的梦，似乎自己有一回真的同叶方舟说过，长大后想到全国各地去玩。
　　难道……
　　章初晓抿着嘴偷笑起来，不是“难道”，肯定是叶方舟记住了她的话，所以才来了吴山寺，还坚持要看吴山日出，难得他这么细心。
　　“傻笑什么？”叶方舟也不管旁边还有听众，轻拍了拍章初晓的脸。
　　游客们这时一哄而散，表示懒得看这一对男女秀恩爱。
　　出了吴山寺，叶方舟便带着章初晓在景区附近的山道上兜风，显然他对这一带并不陌生，甚至还停下车，拉着章初晓去摘附近树上不知名的野果，寻山间少有人知的瀑布。
　　等他们玩得筋疲力尽，天色已经将黑，叶方舟把车开进景区一家酒店停车场时，章初晓已经累得在后座上睡着了。
　　叫醒了章初晓，两个一块进到酒店。
　　看来这家酒店生意不错，等前面的客人完成登记入住，轮到他们时，酒店只剩下一间豪华大床房了。
　　此时抢到就是赚到，否则连这间房都会被后面客人抢走，叶方舟拿过章初晓的身份证，同自己的一起递到前台，引来后面人一阵哀叹。
　　看着房里那张造型夸张的圆形大床，章初晓终于从瞌睡中清醒过来，转头问叶方舟，“就这床？”
　　叶方舟摊摊手，“差点连这一间都没有了，这酒店离山顶最近，早上看日出方便，所以订得人也多，双标早就被抢光了。”
　　“哦。”章初晓打了个呵欠，其实章初晓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这床好……有趣。
　　等各自梳洗完毕，叶方舟早已叫人又送来了枕头和被子，只是瞧着房间时唯一的沙发比他公寓的那张还短，实在搁不下他的身材，叶方舟看看地板，决定就在地上凑合了。
　　见叶方舟准备打地铺，章初晓羞涩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开口道：“那个，床挺大的，要不，你也睡上面吧。”
　　叶方舟不作声地瞅了章初晓半天。
　　“地板上挺凉的，生病……不好。”好吧，章初晓知道，自己的脸又红了。
　　房间的灯熄灭了，屋里只有一男一女轻轻的呼吸声。
　　章初晓下意识地又往旁边滚了滚，差一点就摔到床下。
　　听到动静的叶方舟问了一声：“又怎么了？”
　　章初晓哼了一声，“没事，不习惯……”幸好屋里黑了，也省得自己这衰样给叶方舟看见。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边叶方舟也在拼命往旁边挪，只是他并不因为害羞，至于原因，叶方舟不屑去想。
　　两人各占一边，都想着相安无事，不自觉在床中间划了一个楚河汉界。
　　一室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叶方舟伸手拿起话筒，只听里头一个女生在说，“客人，您早，现在是早上四点三十分，如果您想观赏日出，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原来是酒店的叫醒服务。
　　叶方舟“唔”了一声，挂断电话，将身边那个温热柔软的身体又搂紧了些。
　　忽然之间，叶方舟觉出哪里不对，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章安晓此时头枕在他一条胳膊上，整个身子趴在自己怀里，居然睡得极沉。
　　叶方舟脑子一抽，身体也跟着不对了。
　　此时的他已没了睡意，内心开始了控制不住的纠结。
　　虚伪的理智在说：“放开章初晓，你不能强迫她。”
　　诚实的内心却一个劲地反对：“是她主动滚过来的，为什么要放过。”
　　然而身体的温度在不可遏制地上升，叶方舟觉得，再不做出决断，他真的要炸裂了。
　　正当他咬紧牙关，准备听从理智的召唤，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嘟哝：“大舟！”那声音又娇又嗲，威力无穷，一瞬间将叶方舟的理智，打得溃不成军。
　　等章初晓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四处点火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透亮。
　　章初晓伸手摸了摸，那是一副骨肉均匀的男人的驱体，充满了活力还有……*。
　　“大舟。”章初晓又喊了一声，唇立刻被什么堵住，章初晓感觉那躯体已经覆到自己身上，肌肤之间的触感如此似曾相识，让章初晓不由自主想颤抖，又叫她忍不住地渴望。
　　下身有什么东西在越贴越近，章初晓的脸“腾”地通红起来，她此刻根本不敢睁开眼，只温顺地承受着激烈的吻，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一切就在突然之间戛然而止。

☆、第22章 chapter22

　　吴山的日出终于还是被错过，不过，无论对叶方舟还是章初晓，似乎这都不是问题的重点。
　　天刚放亮，叶方舟就铁青着脸到前台结账，然后几乎是提起行李飞奔到自己车里，差点把章初晓给忘到了后头。
　　坐到副驾位子上的章初晓没来由地心虚，总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又惹到了叶方舟，才让他……
　　其实早上时候，原本一切好好的，章初晓已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一心等待着成为叶方舟真正妻子的那一刻。
　　陈楚瑜给她科普过，说第一次都会有一点点疼，不过，为了叶方舟，章初晓决定咬咬牙忍过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切快要水道渠成，叶方舟莫名其妙地从床上跳了下去，直接冲进浴室。
　　章初晓傻傻地从床上坐起身，眼看着浴室的门被叶方舟用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关上，在愣了半天后，章初晓就给吓哭了。
　　过了好长时间叶方舟才出了浴室，几乎咬牙切齿地命令章初晓赶紧收拾好，他们马上就得出发。
　　“啊嚏！”叶方舟这时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惹得章初晓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关心的话就在她嘴边，却硬是被叶方舟脸上的不容侵犯给逼退了回去。
　　叶方舟此时不想理这个小祸水，隔几天就要洗一回冷水澡，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么反反复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了。
　　但为什么非得这么忍着呢，他只是觉得自己就是有口气咽不下去，非得折腾够了才行。
　　这下除了变-态，他还觉得自己幼稚的可以。
　　叶方舟脸色不好，章初晓小心翼翼地陪着小心，可她越是乖，他就越是不痛快。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瞎子才瞧不出来。
　　可是从前她笃定地说不喜欢他，怎么解？
　　叶方舟隐隐约约觉得，这些年的变故与折磨，肯定是哪里不对，也有可能就是一个误会。
　　可是真相让他不敢拆。
　　这边章初晓挠了挠鼻子，猛不丁叫起来，“叶方舟，快停车！”
　　被章初晓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叶方舟猛地踩下刹车，用嗡嗡的声音问她，“这又怎么了？”
　　章初晓催道：“把后备箱打开，我临走前在箱子里放了感冒清，你肯定是受凉了，吃点药再走吧！”
　　叶方舟只哼了一声，又直接发动了车子，“我没事。”
　　只他心里却在骂，是谁害人不浅。
　　为了表示自己身体健康很耐操，叶方舟居然方向盘一拐，开车到了吴山脚下的长临河景区，准备带着章初晓坐上渔民的竹筏，顺着河水飘流而下。
　　开始的时候，章初晓还在一个劲地劝他，“叶方舟，如果不舒服，我们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吧？”
　　叶方舟嗤之以鼻，嫌弃地道：“我好得很，要不你自己先走？”
　　叶方舟在章初晓面前向来不容置疑，干脆霸道地替她穿上救生衣，一块上了筏子。
　　章初晓第一次玩漂流，见识到河面上开始还平静无波，不一会便水流湍急，又突然来个峰回路转，自然是惊叫连连。
　　半道上章初晓差点滑出竹筏，幸好叶方舟眼急手快，将她一把拉进怀里，逗得渔民直笑，打趣说，城里的姑娘就是抓不住。
　　两人就这么在水上耗了一天，中途还去吃了当地有名的船宴，等回到岸上时，衣裳都湿了一大半。
　　好在这一回叶方舟早早订好的酒店，再没了两人“不得不”睡在一张床上的尴尬。
　　见到房间里两张并排而放的床，章初晓并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潜意识里还有一丁点遗憾，再转头看叶方舟，这时的他放下行李就马上钻进浴室，再出来直接睡下，大概是今天累得够呛。
　　不一会，叶方舟已经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惦记着叶方舟早上老打喷嚏，章初晓洗过澡，走到叶方舟床前，像对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去试叶方舟有没有发烧。
　　好在他的脑袋并不算烫，章初晓放了心，睡到另一张床，关灯之前，还不忘对隔壁的某人道了一声，“叶方舟，晚安！”
　　虽然早上发生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章初晓这么定义，是因为叶方舟明显不高兴了，不过后来在长临河玩得还挺开心。
　　章初晓觉得，今天是她和叶方舟重逢后最贴近的一回，一想到她差点从竹筏掉进河里，章初晓就忍不住偷乐，因为，后来叶方舟一直把她紧紧抱着，再没有松手。
　　香甜地睡到半夜，章初晓模模糊糊听到叶方舟在唤自己，“初初，初初。”
　　莫名地感到心慌，章初晓猛地睁开眼，一转头，果然是叶方舟那边有些不对了。
　　章初晓鞋都没穿跑到叶方舟床边，用额头再一探，叶方舟的脑袋这时烫得吓人，终于还是发起烧来。
　　搜过自已的行李箱搜了半天，章初晓才发现，除了感冒清，自己带了止疼止血止泻的药，却没有一样能管发烧，无奈之下，章初晓打电话到前台，幸好人家有备用药，并且很快送了上来，这才算解了燃眉之急。
　　等好不容易侍候半睡半醒的叶方舟服过药，章初晓刚想关灯，却听到叶方舟嘴里又在嘟哝，“冷……冷……”
　　章初晓赶紧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又打电话让前台再送了一床上来。
　　只是叶方舟还在一个劲地喊冷，章初晓又试了试他的额头，虽然不那么烫了，不过依旧温度很高，而且身体一直在发抖。
　　等叶方舟身上盖足三床被子，章初晓再不好意思骚扰前台，只好取了自己的外衣勉强御寒。
　　只是这一下，轮到章初晓觉得冷了。
　　一大早，叶方舟是被热醒的。
　　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睡颜，叶方舟有些发怔，怎么他们又睡到一块来了？
　　章初晓一双长长的眼睫毛这时颤了颤，叶方舟觉得，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心，只觉得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章初晓“嗯”地叫了一声，叶方舟知道她要醒了，赶紧侧过头去。
　　章初晓眨了眨眼，见身边的叶方舟一动不动，便上去蹭了蹭他的额头，好在已经不烫了，章初晓心里一松，马上想到，得趁叶方舟还没醒，赶紧回自己床上去。
　　章初晓刚爬回自己的床，就听到叶方舟打了个呵欠问，“几点了？”
　　“八点多了。”章初晓看了看手机。
　　叶方舟坐起身来，诧异地看着章初晓，“你睡觉不盖被子？受凉怎么办？”
　　“昨晚挺热的，”章初晓起身打开窗帘，随口问了一句，“我们今天去哪儿玩？”话一出口，她就觉出意思不对，赶紧补充，“我想，要不我们还是尽快去阜城吧。”
　　叶方舟没有回答她，只顾着自己的迷惑，“我床上怎么那么多被子，难怪昨天睡觉那么热。”
　　“你昨晚发烧，老是叫冷，所以我让前台加了床被子。”
　　“你把被子给我，晚上怎么睡的。”叶方舟偏要问个明白。
　　章初晓可不敢讲，半夜她给冻醒后，实在受不住，就爬到叶方舟床上取暖，“撑一撑就过去了。”章初晓没这个脸皮说实话，觉得这解释还算到位。
　　叶方舟开车上路，还在一个劲地纠结，昨晚房间一定在闹鬼，他老觉得床上挤了一个女人，摸着还挺软乎。
　　叶方舟说得高兴，全不管章初晓脸又是一阵通红。
　　眼见着边走边玩成了常态，原本到阜城两天就可以轻松走完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五天。
　　瞧着前方的路牌，章初晓忍不住叹了一声，“就剩五十公里了。”好象有些太快了哎！
　　叶方舟嗯了一声，专心地开着自己的车。
　　望着路两边不断往后退的农田和民房，还有高高的电线杆，章初晓的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
　　等见到叶方舟的妈妈，该怎么介绍呢？她会喜欢自己吗？如果不喜欢的话，叶方舟会站在哪一边？
　　此时的章初晓早将什么形婚忘得一干二净，只一个劲发愁起婆媳关系，就觉得每每靠近阜城一里路，她的心都得多跳好几下，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去面试，却摸不轻面试官的喜好。
　　章初晓决定向叶方舟求助，“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叶方舟瞥了她一眼，“不知道，问这个做什么？”
　　“是……”章初晓想了半天，决定说实话，“想让你妈妈喜欢我。”
　　叶方舟笑了一下，“就你这双商，费这力气干什么，该什么样就什么样，省得弄出个东施效颦，丢了我的脸。”
　　章初晓撅了撅嘴，其实……叶方舟说得没错。
　　瞧着章初晓有些心慌意乱，叶方舟好笑之余，还是跟她提了提阜城母亲的情况，“我爸去世后，我妈经人介绍嫁到了阜城，对方姓何，在当地一家企业做管理。”
　　章初晓歪着头问，“所以你就转到了阜城上学？那边习惯吗？后来怎么又回了桐城？”
　　叶方舟觉得章初晓弄错了重点，干脆不理她，继续说自己的，“何叔叔对我很好，把我当做亲生儿子看，不仅负担了我大学的学费，当初还借给我钱创业。”
　　“他对叶妈妈好吗？”章初晓总算问对了一个问题。
　　“他们两人都是再婚，彼此能体谅对方，这些年一直相敬如宾。”叶方舟其实心里挺感谢何叔叔，这些年他不在阜城，叶妈妈全由何叔叔照应，为他减了不少后顾之忧。
　　章初晓又好奇地打听，“何叔叔有没有自己的孩子。”
　　叶方舟眼睛闪了闪，很简略地道：“他有一个女儿，比你小一岁，一直住在阜城。”

☆、第23章 chapter23

　　叶方舟的车很快开进了阜城市区，章初晓一路上手抚着胸口，不断地呼气吸气。她以为自己做的还算自然，但看在叶方舟眼里，全然一副要犯心脏病的模样。
　　叶方舟斜睨了章初晓一眼，语气中还略带好笑，“刚到阜城就水土不服？要不要送你到医院？”
　　“嗯……”转过脸，章初晓眼巴巴地看着叶方舟，该怎么跟叶方舟说呢，她想打退堂鼓了。
　　好像章初晓突然之间就没了自信，觉得自己哪里都不优秀，长相一般，学历普通，工作也差强人意，叶妈妈生了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看得上她，甚至章初晓代叶妈妈作出评判，叶方舟娶她，就是鲜花插到牛粪上。
　　“想说什么？”叶方舟继续开自己的车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似乎并不在意章初晓的心事重重。
　　章初晓鼓起勇气，“其实……我们不过是形婚，没必要见家长的，对吧？”现在看看，形婚也不错，只要不去见婆婆。
　　叶方舟猛地踩下刹车，扭头看着，不，瞪着章初晓。
　　“我的天，叶方舟又不高兴了！”章初晓在心里惊呼，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半天不敢抬头。
　　没有等来想像中的雷霆雨暴，章初晓虽然没胆量看叶方舟，却能感觉出，他那两道如刀锋一般的目光直射到自己头顶，没一会，章初晓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但是叶方舟还是没有说话。
　　章初晓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泰山压顶，她担心再不弯腰，叶方舟会不会直接把她赶下车去，到时候她在阜城举目无亲，后果不堪想象啊！
　　“叶方舟，我错……”章初晓决定还是识点时务，只是没等到她把道歉的话说全，车窗被人在外面敲了敲。
　　叶方舟按下他那边的窗户，一个男人的笑声立刻传了进来，“果然是你，我刚还在电话里跟曼琳说呢，看到你的车了，那丫头死都还不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叶方舟不见得有多兴奋，但是明显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甚至还同那人聊了几句。
　　坐在副驾驶上的章初晓好奇地朝窗外扫了一眼，见外面那人剃着平头，中等个子，人显得很壮实，同叶方舟打完招呼后，还不时地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章初晓。
　　“你和曼琳最近还好？”叶方舟随意地问道。
　　那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支吾道：“还好吧，”转而又瞧了章初晓一眼，问，“那个，方舟，不介绍一下？”
　　叶方舟淡淡地道：“我妻子。”
　　那男人竟然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原来是带着小嫂子回来了，晚上有没有空？我请您二位吃饭，把曼琳也叫来。”
　　“以后再说吧！”叶方舟直接拒绝了对方，随即告了辞，“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经过那人一打岔，章初晓原本紧张的心情似乎松泛了不少，也是因为她的注意力有了转移，叶方舟和那人你来我往中，提了好几次“曼琳”，这显然是女孩的名字，自然勾起了章初晓的好奇心。
　　“叶方舟，曼琳是谁呀？”
　　叶方舟哼了一声，“你好象还没给我道完歉。”
　　章初晓撇了撇嘴，觉得叶方舟有时候心眼小得跟针眼能有一比，一点小事也要揪住不放，不过为了避免被赶下车的悲惨，章初晓决定认怂了，“我只是怕你妈妈看不上我，所以……没别的意思。”
　　“你瞎操什么心。”叶方舟不冷不热地回道。
　　“哦。”章初晓吃了叶方舟给的定心丸。
　　至于曼琳到底是谁，到了叶妈妈的家，章初晓自然就知道了。
　　叶妈妈对章初晓的到来反应很平淡，既没有章初晓一直担心的“挑三拣四”，也没有章母为女儿描画的“欣喜若狂”，甚至听到说，章初晓就是她们家在桐城的邻居章爷爷的孙女晓晓时，叶妈妈也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随便找个理由，居然顾自出门了。
　　倒是叶方舟的继父何叔叔礼貌性地问了章初晓两句，随后就让章初晓随叶方舟回房，然后他也跟着失了踪。
　　这样的冷漠连叶方舟都感觉到不快，章初晓更是尴尬不已，两个人坐在叶方舟的卧室里，不免有些大眼瞪小眼。
　　章初晓现在不要说自信心，就连自尊心都被打得体无完肤，如果不是怕叶方舟脸上难看，她都想夺路而逃了。
　　叶方舟终于站起身来，“走吧！”
　　“去哪？”章初晓不解地问。
　　行李箱被推到章初晓面前，叶方舟不悦地道：“住酒店，我们要不离开，何叔叔和我妈妈晚上大概都不敢回家了。”
　　章初晓听话地接过自己的箱子，还提议，“你给叶妈妈打个电话，就说我们走了，让他们回家吧。”
　　叶方舟倒被逗笑了，“说着玩的，你还真信啊！”
　　不过叶方舟还是打了电话，可以听出来，那头没有挽留他们的意思，电话挂了后，叶方舟只通知章初晓，明晚叶妈妈让他们回来吃饭。
　　走到客厅，叶方舟去开门，章初晓跟在后头，随眼扫到沙发后面一张大大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叶方舟是那一年离开桐城时的模样，不但没有了当初的阳光，神色中忧郁的还很明显。
　　章初晓心里震了一下，隐隐有些发疼。
　　叶方舟在章初晓身后道：“这是我妈刚嫁过来时拍的。”
　　“你旁边那个是何叔叔的女儿？”章初晓指着站在叶方舟旁边，一个眉眼精致，十分漂亮的女孩。
　　叶方舟点了点头，“她就是曼琳。”
　　章初晓终于解了惑。
　　虽然并非人见人爱，章初晓却也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冷遇，去酒店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检讨，觉得自己是千般不好，最主要的，她还连累叶方舟有家回不得。
　　正在想，她要不要同叶方舟商量，自己一个人住酒店，叶方舟还是回家时，叶方舟已经瞧出了章初晓的心思，也没向她做什么解释，而是道：“这事与你没关系，是我的原因。”
　　叶方舟的原因？章初晓忽闪着大眼睛，想问又不敢问。
　　用过晚餐，叶方舟便拉着章初晓出了酒店，说要带她去欣赏阜城夜色。
　　只要能和叶方舟在一起，章初晓哪里都愿意，所以自然忙不迭地直点头。
　　叶方舟并没有开车，而是带着章初晓在街上漫步。
　　习惯了鹰城的精巧细腻，章初晓对于阜城的热闹粗犷着实觉得新奇，无论是街景还是行人，处处透着一股烟火气，想象不出，叶方舟如今这种云淡风清的性格，是怎么在阜城养出来的。
　　不过，章初晓心里却只喜欢桐城，虽然那里不大，不繁华，却有章初晓最爱的温柔街巷，还有她远去的暗恋情怀，当然，那些都已是记记中的桐城了。
　　章初晓问，“叶方舟，你后来为什么要回桐城创业？”
　　“喜欢。”叶方舟简单地回了两个字。
　　是喜欢那里的什么？人吗？章初晓在心里问。
　　“那又为什么现在要去鹰城？”
　　叶方舟看着远处看不到头的护城河，“也是喜欢。”
　　这时叶方舟的手机响了起来，章初晓掸眼瞧了瞧，屏幕跳着三个字“何曼琳”。
　　章初晓站到一边，遥望护城河远近的灯火，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叶方舟那边的动静。
　　叶方舟这时似乎在问电话那头的人，“具体地址？”
　　里面的人说了好半天，叶方舟一直皱着眉头，最后直接挂断电话。
　　快步地跟着叶方舟走回酒店的停车场，叶方舟顿了顿，转头对章初晓道：“你先回房吧，我把曼琳送到家就回来。”
　　章初晓看了看周围，这里离酒店还有一段，虽有路灯，但是对于章初晓这种阜城的头回客，一个人在晚上陌生的地方行走，的确需要一点勇气，不过，她犹豫一会，还是点点头，“你路上小心啊！”
　　走了两步，章初晓听到后面叶方舟发动车子的声音，忍不住停了下来。
　　车子很快从她的旁边越了过去，章初晓望望左右，考虑要不要唱首歌给自己壮胆。
　　附近传来车轮压动地面的声音，章初晓一抬头，不由咧嘴笑了，原来是叶方舟的车又倒了回来
　　章初晓决定就算丢脸，也要跟着叶方舟一起走。
　　“上车！”没等章初晓表态，叶方舟已经在车里喊了一声。
　　看着章初晓几乎是蹦上车的，叶方舟嘴角勾了一下，真要丢下这傻丫头，哪怕只一小会，也会让他心慌不已。
　　“我们去哪里接人？”章初晓自觉地将自己列入叶方舟的麾下。
　　叶方舟看了看车外，“暗夜。”
　　“啊？”章初晓没听明白。
　　他们的车在一座因为有各色灯光照耀，而显得金碧辉煌的三层建筑前停了下来。
　　章初晓这才弄明白，所谓“暗夜”是类似会所的地方，章初晓只在影视剧或小说里看到过这些，今天算是头一回开眼。
　　叶方舟看了一眼章初晓，决定还是不带她进去，“你在车里等着，没事不许下来。”
　　章初晓又委屈了，嘟囔道：“又不带我。”

☆、第24章 chapter24

　　叶方舟似乎挺着急。
　　一下车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暗夜”大门，只丢下章初晓独自坐在车上，无聊地玩着手机，亦或是，不时看一眼叶方舟离开的方向。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章初晓只觉得时间怎么会过得那么慢，叶方舟进去好久，就是不肯出来。
　　直到章初晓等得快靠在座位上睡着了，突然之间，后车门被人猛烈地敲了起来，甚至车子也开始轻微地晃动。
　　章初晓一下子坐起，左右看了半天，原来是后面有人在使劲拉她的车门。
　　叶方舟临走之前，说这里有些乱，所以只把天窗打开，而将四边的门全锁了起来。
　　外面人还在闹个不停，章初晓没见过这种阵势，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砸车了，一时之间，她六神无主，也不敢去瞧来人是谁，只想慌张地想要藏起来。
　　这时，章初晓听到有个女人在喊，“叶方舟，你tm给我开门，再不开我要踹了！”然后又是一阵拍打声。
　　那女人肯定醉得不轻，嘴里不断地胡言乱语，章初晓隐约听出，她叫了好几个名字，一个挨一个骂那些人不是好东西。
　　章初晓快吓哭了，颤微微地往叶方舟手机上打电话，在阜城人生地不熟地，也只能指望他来救命。
　　可怕的是，叶方舟电话始终没有被接起来，章初晓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这女人一副狠劲听的人头皮发麻。
　　章初晓打算报警的时候，车门“哔”地响了一下，章初晓慌地一缩，在心中惨叫，那女人要进来了！
　　“叶方舟你跑哪儿去了？”外头女人不满地大叫了一声。
　　这时车门一开，叶方舟从天而降般坐到了驾驶座上，章初晓立时转惧为喜，用手抹了抹眼睛，却因为叶方舟突然转过来的脸，猛地张大了嘴巴。
　　叶方舟方才居然打架去了，而且好象还……被打了。
　　心疼地上去摸了摸叶方舟还在流血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章初晓又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叶方舟，快给老娘开门！”
　　叶方舟坐了好一会，突然打开车门下去了。
　　为避免叶方舟再次将自己锁到车里，章初晓也赶紧跟了下来。
　　这下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比暗沉的黑夜更浓的，是女人脸上厚重的妆容，章初晓觉得这张脸就像一张面具，遮住了她的喜怒哀乐，然而不得不承认，那女人全身玲珑透致，蕴着一股说不尽的活色生香。
　　在章初晓呆呆的注视下，叶方舟走到女人跟前，“何曼琳，今天玩得挺嗨？”
　　何曼琳？
　　章初晓想起那张全家福上的女孩，觉得与眼前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何曼琳咯咯地笑了起来，居然直接上前抱住叶方舟的腰，“叶方舟，又为我打架了？那么多男人，还是你对我最真心！”
　　章初晓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虽然是兄妹，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一言不合就抱上来，太暧昧了吧？
　　幸好叶方舟有点有妇之夫的自觉，一脸嫌弃地扯开了何曼琳，“这就是你所谓的应酬，你连那帮人名字都不知道，就跟他们喝酒？”
　　“大家一块玩玩，有什么关系呢！”何曼琳还要扑上来，却被叶方舟闪开了。
　　章初晓觉得该到自己行使主权的时候了，于是悄悄地挪到叶方舟身后，扯扯他的衣袖。
　　何曼琳似乎终于看见了章初晓，指着她问叶方舟，“这就是你所谓的‘妻子’？”说着还居高临下地打量了章初晓一下，轻蔑地问，“这种清水小白菜，你也吞得下去？”
　　章初晓起初还想礼貌地同何曼琳打个招呼，却被对方这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叶方舟咳了一声，对何曼琳道：“我送你回家。”
　　说罢拉着章初晓先上了车。
　　等车开动起来，章初晓闻到何曼琳身上掺杂了香水味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鼻头。
　　叶方舟似乎不经意地看了章初晓一眼，没一会，车窗全部打开，章初晓揉揉鼻子，觉得好受多了。
　　“关窗，我冷！”后座上的何曼琳护住自己□□的肩膀，不满地道。
　　叶方舟侧了侧头，丢过去一句，“你该清醒清醒。”
　　“管得着呢！”何曼琳讥讽道：“你把我爸哄好就行，没有我的坏，怎么能衬得出你的好，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把手上的股票都给你。”
　　章初晓不喜欢她这样对叶方舟说话，决定拉回叶方舟的注意力，“你脸上的伤疼吗？”
　　“没事。”叶方舟随口回道。
　　何曼琳显然并不甘寂寞，“叶方舟，今天谢了！”
　　叶方舟没有理她。
　　“好啦，对不起，我没想到那是一帮混黑道的，”何曼琳突然烦躁地说：“混蛋，居然想给我下药，他们不知道老娘是从哪里混出来的？”
　　章初晓一惊，顿觉何曼琳不可小觑。
　　叶方舟揉了揉自己脑袋，问，“以后别这样了，不是每一回都有人来救你。”
　　何曼琳不置可否，反倒夸起叶方舟，“看来你打架的功夫还没丢，七八个人对付你一个，居然只伤了点皮肉。”
　　叶方舟却问，“你和程子吹了？”
　　何曼琳大笑起来，“那个做小买卖的癞□□想吃天鹅肉，我不过同他玩两天，还被他缠住，居然求什么婚，被我索性一脚蹬了。”
　　“程子比你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都好。”
　　“谁说的，他比你就差远了，”何曼琳把头靠向叶方舟：
　　“如果他是你，我一定改邪归正，在家相父教子，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爸爸那么中意你，”说完何曼琳还故意转头看了看章初晓的胸部，“再说了，我至少比她有料吧！”
　　章初晓几乎要愤怒，这个何曼琳简直太无耻了，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角。
　　“你们是兄妹！”章初晓话里有股怒气，名义上的兄妹也是兄妹！
　　何曼琳一听，咯咯笑了起来，笑她天真。
　　章初晓惯常不会耍嘴皮子，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话反驳，此时怒上心头才觉得吃亏。
　　一时间她委屈地将头扭到一边，不但讨厌何曼琳，甚至对同何曼琳有一搭没一搭的叶方舟，都开始讨厌了。
　　到了叶妈妈家楼下，何曼琳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还不忘走到叶方舟的驾驶座外，冲他撒了个娇，“送我上去嘛，我喝多了！”
　　叶方舟拿起手机，不一会，对方就接通了。
　　“何叔叔，曼琳喝得不少，麻烦您下来接一下。”叶方舟礼貌地向电话那头道了个再见，便丢下气急败坏的何曼琳，开动了汽车。
　　对于叶方舟这种一点不怜香惜玉的行为，章初晓在心里……点了个赞，不过，怎么好像叶方舟同何曼琳有一点什么呢？
　　躺到酒店的床上，章初晓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
　　叶方舟看来挺关心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否则也不会一个电话就被何曼琳叫去，还替她跟人打架。
　　以叶方舟这种闷骚的性格，莫非是对何曼琳爱在心头口难开，或者被他妈妈和何叔叔棒打鸳鸯，这才随便在外头找了个章初晓带来阜城，只为了刺激何曼琳，或者给长辈们看？
　　章初晓开始灰心了，原来自己还有这个用途，大家毕竟一块长大，叶方舟这么做的时候，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不知不觉间，章初晓的眼泪流到了枕头上，她翻了个身，鼻子也抽了一抽。
　　“睡不着？”隔壁床上的叶方舟问了一声。
　　章初晓“唔”了一声。
　　叶方舟将脸转到章初晓一边，“在想什么？”
　　“没有。”
　　章初晓其实在想，到底叶方舟是不是为了何曼琳才把自己带过来的，可是她实在没有问出这话的勇气。
　　叶方舟嘟哝了一句，“没有就算了。”
　　章初晓忽地生出了冲动，为什么不问一问？就算要利用她，也该有个解释呀，“叶方舟，为什么带我来阜城？”
　　“让我的家人见见你。”叶方舟回道。
　　章初晓又追问，“还有别的理由？”
　　叶方舟答：“没有。”
　　章初晓急了，终于问出了心里话，“你喜欢何曼琳对不对？”
　　叶方舟似乎有些诧异，“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不知道女人都有第六感吗？”章初晓声音没来由地低了下来。
　　“第六感？”黑暗中的叶方舟轻笑了一声，“你这第六感……还真让人无语。”
　　对于叶方舟的无语，章初晓也用无语以对。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睡着了。
　　此后一整天，两人都在酒店房间消磨掉了，章初晓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叶方舟一直盯着电脑。
　　直到夜色快要降临，叶方舟这才对章初晓道：“换一件衣服，回家吃饭。”
　　章初晓愣了愣，问了一句，“叶方舟，真需要我去吗？”
　　或许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何必要费这些周折，章初晓在心里道。
　　叶方舟冷冷地回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来阜城？”
　　出了酒店，叶方舟没有开车，而是拉着章初晓，沿着护城河往他家的方向走。
　　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叶方舟带着章初晓在河岸边站住，问她，“是不是觉得何曼琳有些怪怪的。”
　　章初晓诚实地点点头，何曼琳怪到……让人不喜欢。
　　“何曼琳的妈妈是因为有了外遇，才同何叔叔离的婚，据说当年在阜城闹得满城风雨，”叶方舟看看章初晓，“何曼琳因此受了很大刺激，后来她又遇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才变成现在这种性格。”

☆、第25章 chapter25

　　章初晓心情忐忑地望着叶方舟，疑惑他后面会说，何曼琳如何如何可怜，或者告诉章初晓，他同何曼琳之间早已经两情相悦，不过因为不得已的原因分开，什么什么的……
　　然而，叶方舟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看向了远处。
　　“后来呢？”章初晓鼓起勇气问道，她最不喜欢故事只听一半，即便这故事也许会让人不开心。
　　“我妈妈还有何叔叔，都有意让我同何曼琳在一块。”叶方舟的语调平淡，却让章初晓顿时觉得兜心凉。
　　果然让她猜对了，叶方舟同何曼琳根本不是普通兄妹那么简单，怪不得刚见面就腻歪在一起，原来是这种关系。
　　如果是陈楚瑜碰上这种狗血事，她一定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可章初晓不是陈楚瑜，虽然她知道，这种时候当着叶方舟的面哭起来，绝对像透了傻瓜，可是怎么办，章初晓控制不住自己，她还是哭了。
　　叶方舟居然笑了起来，“你多大了，怎么眼泪这么多？”
　　“没……没有。”章初晓转过身去，用手抹了抹眼睛。
　　“这都是大人们的想法，我一直没同意。”叶方舟丢过来一句。
　　章初晓噎住了，那她还哭个什么劲！
　　不过，好象她还应该问清楚，“何曼琳那么......有女人味，你不喜欢么？”
　　叶方舟掉头就走，不高兴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章初晓的嘴角勾了起来，叶广舟这话说得真解气，可惜何曼琳听不见。
　　不过等章初晓低头笑过一会，一抬头，叶广舟已经走出老远。
　　“等等我啦！”章初晓赶紧追上去，本能地抓住叶方舟的手，这下人就跑不掉了。
　　叶方舟侧脸瞧瞧她，“不哭了？”
　　章初晓笑着“嗯”了一下。
　　“我妈和何叔叔对你冷淡，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觉得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叶方舟紧了紧握着章初晓的手，“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必刻意讨好他们。”
　　章初晓点了点头，“哦。”
　　随即又替叶方舟发起愁来，“那你怎么对他们交待呢？”
　　叶方舟唇角弯了弯。
　　此刻章初晓心情大好，原本那些胡思乱想早被抛得瞧不见影了，要知道在影视剧里，最怕哥哥妹妹什么的，更何况是何曼琳这样妖冶的妹妹，好在叶方舟眼高于顶，瞧不上这种活色生香的红烧四喜丸子。
　　但是，红烧四喜丸子会不会喜欢叶方舟呢？昨天何曼琳见到叶方舟时，未免太热情了点吧！
　　章初晓八卦心顿起，扯了扯叶方舟，“何曼琳好像对你……”
　　大概觉得章初晓问得太多，叶方舟斜睨了她一眼，“你这是有意撮合我和她在一起？”
　　好吧，章初晓立马语塞，决定闭紧嘴巴。
　　叶方舟干脆停下脚步，站到章初晓面前，“我同何曼琳什么事都没有，最多当她是妹妹，这次带你回来，也是为了向二老表明我的态度，让他们放弃那种不着边际的念头。”
　　章初晓闻言松了口气，就像这突然带她回来的举动终于有了解释。
　　这一路上都暧昧的找不着头绪，突然有了解释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
　　等走到何家楼下，叶方舟并不急着带章初晓上去，而是又回身嘱咐道：“记住刚才我说的话，咱们今天来过个场，就为让我妈他们别瞎费心思，他们不冷不热，你就装着什么都没看见，还有，不要人家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最后把自己给绕进去。”
　　章初晓咧咧嘴，略带讨好地道：“我不说话好了。”
　　叶方舟拧拧章初晓下巴，眼里有星星的闪亮。
　　何家客厅里，叶方舟带着章初晓坐在沙发上。
　　此时叶妈妈同保姆一块在厨房做饭，何曼琳在自己房里没出来，只有何叔叔坐在另一张沙发上，有一言没一语地同叶方舟说话。
　　如果没有叶方舟的嘱咐，此时章初晓恐怕已经主动跑到厨房给叶妈妈当下手了，虽然有点如坐针毡，不过章初晓还是紧紧挨着叶方舟，不敢挪半个窝。
　　“怎么突然把公司搬到鹰城去了，”何叔叔喝了一口茶，“在桐城做得那么好，生意最讲究人脉，突然换了地方，困难肯定不少。”
　　叶方舟一笑，居然转眼看了看章初晓，“还不是为了她，死活非要我搬到鹰城去，还用分手威胁，真是没有办法，好在鹰城也有它的优势，市场规模和前景都很可观。”
　　章初晓吃了一惊，叶方舟说的真是她？就是刀架在章初晓脖子上，她也不会拿这个来威胁叶方舟啊！
　　倒是何叔叔颇有深意地看了章初晓一眼，显然是完全相信了叶方舟所说，神情中颇带几分玩味。
　　一个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何曼琳打着呵欠从里面出来，只瞧了叶方舟他们一眼，便直接进了厨房。
　　叶方舟不以为意，可章初晓却觉得何曼琳身上，有一股隐隐的敌意。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就是了。
　　厨房里这时传来叶妈妈的声音，“大舟过来帮忙！”
　　叶方舟答应了一声，示意章初晓不用跟上，于是乎，客厅里只剩下何叔叔和章初晓相侧而坐，气氛明显尴尬不少。
　　何叔叔又喝了一口茶，终于找出了话题，“章小姐的爸爸妈妈从事什么职业？”
　　“他们都已经退休。”章初晓说得有些心虚，谁叫她有个年轻时爱折腾的爸爸，当初章父扔掉公职下海，结果处处碰壁，到现在连个退休金都没有。
　　何叔叔淡淡地点点头，章初晓想起了一个成词“乏善可陈”，大概就是说她的吧。
　　此后，两人再没什么可说的。
　　这时厨房里传出一阵笑声，随后叶妈妈和何曼琳乐呵呵地出来，后面跟着叶方舟。
　　章初晓到后来发现，叶妈妈同何曼琳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等众人上桌，叶妈妈盛的第一碗汤，不是给何叔叔，而是递到何曼琳的面前。
　　何家人说说笑笑，都在逗叶方舟说话，却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旁边还坐着章初晓。
　　章初晓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吃得最难受的一顿饭，几乎是在数着米粒熬时间，而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又似曾相识。
　　幸好还有一个叶方舟，不停地给她挟菜，到最后，干脆不搭理旁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章初晓身上，甚至贴到她耳边说起悄悄话，对于叶妈妈的问话也只随意敷衍。
　　原本热热闹闹一顿家宴，忽然之间就沉寂下来，到最后何曼琳先回的房，然后何叔叔招呼一声，便下楼散步去了。
　　叶妈妈冷冷地看着对外依旧顾自亲昵的叶方舟和章初晓，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叫了保姆过来收拾碗筷，她便对叶方舟道：“大舟，到屋里来，我有事跟你说。”
　　叶方舟拉着章初晓坐回到沙发上，还不忘安抚一句，“我很快出来。”
　　“嗯。”章初晓听话对他笑笑。
　　随后，叶妈妈和叶方舟一起消失在一扇门后。
　　章初晓傻傻地看着保姆忙活，像个小学生一样笔挺地坐在沙发上，心里却在算着时间，只盼叶方舟赶紧出来，带她离开这个冻得死人的地方。
　　有人这时走过来，原来何曼琳从她房里出来，坐到了章初晓的旁边。
　　何曼琳姿态随意地靠在沙发上，顺手打开了电视。
　　今天的何曼琳没有涂脂抹粉，倒是与全家福上的女孩像了几分，其实，真得很漂亮，而且看得出来，叶妈妈也很喜欢她。
　　实在不希望何曼琳此时出现，只是到了何家的地界，章初晓只能低头不语。
　　“你真是叶方舟的女朋友？”何曼琳懒懒地问道。
　　章初晓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从没做过叶方舟的女朋友，而是他的……妻子。
　　这个反应引起了何曼琳好奇，“叶方舟可从没带过女孩回家，你可是头一个，这么闷骚的家伙，居然跟程子说，你是他‘妻子’，这可玩大发了。”
　　章初晓想辩解，叶方舟说的是实话，正在此时，从叶妈妈房间里传出叶方舟的声音，“妈妈，我不是孩子，有权力作出自己的选择。”
　　不过声音后来又小了下去，任章初晓竖起耳朵使劲听，也再没有动静传出来。
　　“妈妈不喜欢你，我爸也是。”何曼琳在旁边直白地道。
　　对此，章初晓是明白的，叶方舟也告诉过她，所以，章初晓有心理准备，只还是不免灰心。
　　何曼琳忽然凑到近前，“其实妈妈希望我嫁给叶方舟，这是她和爸爸认为的，最完美的结局，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这个想法？
　　章初晓呵呵两声，忍住没反驳何曼琳。叶方舟说过不喜欢她，所以这个结局不过就是……呵呵。
　　见章初晓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何曼琳更加不依不饶：
　　“你没有发现吗，在这个家你不受欢迎，即使叶方舟现在对你有兴趣，可是妈妈坚决反对的话，你们还是结不了婚，叶方舟可是大孝子呢！”
　　章初晓忽然觉得何曼琳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恶毒女配”？
　　趁着婆婆叶妈妈在对儿子叶方舟发动攻势，在一旁对她这个媳妇章初晓挑拨离间，企图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原来这就是人生如戏啊！
　　这时叶妈妈的嗓门突然放大：
　　“不管你怎么说，这个女孩都不够格做我的儿媳妇，你现在翅膀长硬，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章初晓猛不丁被这声音震了一下，而坐在她旁边的何曼琳却手支脑袋斜靠着沙发，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章初晓表情的变化。
　　为了不让何曼琳更加得意洋洋，章初晓按捺住心跳，不想让她看出自己一丁点的颓丧。
　　这时，叶方舟高声地道：“妈，我不在乎她够不够格当您儿媳妇，我娶她只是因为我爱她，我带晓晓回来见您，不是为了征求您的同意，而是想让您知道，我寻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章初晓的背一下子挺直了，甚至还转头瞟了何曼琳一眼。
　　两个女人之间的厮杀无声胜有声。
　　只是……章初晓忽然愣了一下，刚才叶方舟好像说……爱她。

☆、第26章 chapter26

　　叶妈妈的语速快了起来：“你为了自己所谓想要的生活，就忍心让你妈难过？何叔叔把你养那么大，难道你一点都不感激他？就算你爸活着，也不会像他待你这么好，现在他就只希望你以后能照顾曼琳，为什么你就做不到？”
　　“您不用拿这些话压我，何叔叔对我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孝顺二老。至于曼琳，我也会好好照顾，但是，只能以哥哥的方式，”叶方舟不肯有半点退让，而且关于叶父的事情，叶妈妈这样说让他反感。
　　叶方舟微有自嘲：“妈，为了表达对何叔叔的感激，您就需要您儿子牺牲自己的幸福？”
　　听得出来，叶妈妈已经盛怒了：“你……为什么娶了曼琳就不会幸福？你们从小一块长大，曼琳漂亮、能干，比你带回来的章小姐不知好了多少倍！”
　　何曼琳差点要掩口大笑，甚至还贴近章初晓，“我说的吧，妈妈不会接纳你的。”
　　不用她提醒，章初晓早已经心里有数，但叶妈妈对何曼琳评价这样高让章初晓觉得很奇怪。
　　那天跟叶方舟一起去酒吧接何曼琳回来，瞧着像是经常跟男人出去喝酒混夜场的，怎么叶妈妈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反而一心想让她当儿媳妇？
　　一般人可都不会这么想吧？
　　然后听见里面叶方舟忽然放轻了声音：
　　“漂亮、能干，我娶了就会幸福，妈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叶妈妈呼吸一窒，“你这是什么话？”
　　“这么多年，您觉得我们母子都欠了何叔的，你心里什么想法，我还是了解一二的。不过我也早就说过，我只会娶我想娶的人，不会为了补偿谁而奉献婚姻。”
　　叶妈妈气的捂住脸。
　　何父的条件，当年是可以娶个年轻的再生儿一儿半女，是她想尽办法嫁进来，这么多年确实觉得亏欠了何父。后来发现何父很喜欢叶方舟，对他寄予厚望，还想把曼琳嫁给叶方舟，就也起了心思。
　　这么多年抱着这个想头，才觉得对得起何父。这时候让儿子挑明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头却又委屈。
　　当年家穷的那个样，叶父一撒手，她们娘俩怎么活，她还不是为了儿子叶方舟？
　　里面气氛不好，章初晓很是担心。
　　但何曼琳却依旧笑嘻嘻的，似乎一点都没被叶方舟言语影响。
　　叶妈妈房间的门猛地被人拉开，章初晓看到叶方舟从里头出来了。
　　叶方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从沙发上拉起章初晓，就准备往外走。
　　“站住！”叶妈妈跟到了客厅，厉声朝着叶方舟喝道：“这就是你回阜城的目的，随便通知你妈一声，你要娶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然后扬长而去？”
　　叶方舟站住，转过身来，举起他和章初晓十指紧扣的双手：
　　“晓晓不是‘不知所谓’的女人，在桐城，她陪我度过了最美好的少年时光，我那时候就已经喜欢她了。妈，请收回‘不知所谓’四个字，不要侮辱我的爱人。”
　　章初晓猛地抓紧了叶方舟，爱人？她一定没有听错，叶方舟称自己是爱人，还形容他们当年在一块的那些日子，是“最美好的少年时光”。
　　叶妈妈眼睛好像有些湿润了，“大舟，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当年在桐城，因为你爸的病，我的确冷落了你，可你不该这样来气我，我和你何叔叔才是最为你着想的，为什么就不肯听我们的呢？”
　　一直坐在沙发上的何曼琳走到叶妈妈身边，拿过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
　　看了看何曼琳，叶妈妈哽咽地对叶方舟道：“大舟，你和章小姐的事暂时放一边，都各自再考虑一下好吗？想想到底和对方合不合适，还有，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连一晚上都不住吗？就想这样伤妈的心？”
　　这回连章初晓都猜出来了，叶妈妈大概想使缓兵之计，先将他们两个分开，再各个击破，章初晓感叹，她不愧是叶方舟的亲妈，想法还挺丰富。
　　叶方舟不为所动，“妈，没必要考虑了，我同晓晓已经在鹰城登记结婚了，我们的家以后就安在那儿，房子也正在装修，她爸爸妈妈同意，我们十一办婚礼。”
　　叶妈妈和何曼琳同步地张大了嘴巴。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跟妈说？”叶妈妈质问道，擦眼泪的手势都停顿了。
　　叶方舟淡淡地回答：“妈，这是我自己的事，十月一日的婚礼，我希望您同何叔叔能出现，但是即便您二位不来，我和晓晓，依旧会……如期举行婚礼。”
　　这时候总算轮到章初晓得意了，可是瞧见叶妈妈眼中的失落，章初晓怎么也得意不起来，甚至起了几分惶惑，觉得好象正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叶妈妈和叶方舟发生那么多不愉快。
　　到了楼下，章初晓抬头望了望何家灯火通亮的窗口，忍不住劝叶方舟，“要不你上去跟叶妈妈道个歉吧，她好象很伤心。”
　　叶方舟问她，“你是想让我跟她说，十一不举行婚礼了，回鹰城我们就离婚，然后我来娶何曼琳？”
　　“不！”章初晓脱口而出，又马上闭了嘴。
　　叶方舟哼笑一声，“走吧，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嫌？”
　　显然，他是在笑话章初晓，没有本事讨叶妈妈欢心。
　　大概是双手一直牵在一起，两个人一路上挨得很近，章初晓又一次心猿意马，一段段地回忆方才叶方舟说得那些话，发现自己已经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
　　“傻笑什么？”叶方舟看也不看她地问了一句。
　　章初晓定了定神，忍不住试探地问，“叶方舟，你真觉得咱们在桐城那一段是最美好的吗？”
　　叶方舟却只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章初晓垂下眼睑，却弯起了唇角，心里更生起贪心，想问叶方舟，他那个爱不爱的话，是真还是假？
　　思量再三，章初晓决定还是不问了，反正她在心里当真就好。
　　叶方舟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喂。”叶方舟接通电话。
　　章初晓隐约听见对面是个男人在说话，并且讲了很久。
　　叶方舟态度恭敬地回道：“何叔叔，真对不起，这次回来给您添了很□□烦，我妈现在还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我会再回来看您和我妈。”
　　那一头可能又说了一句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的。”叶方舟诚恳地应付了一下，便挂断电话。
　　章初晓看得出来，叶方舟对何叔叔是真的尊重，这位何叔叔以前一定对叶方舟很好。
　　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叶妈妈一定要叶方舟娶何曼琳，就算她想要让叶方舟报恩，用这种联姻的方法，未免太简单粗暴了吧！
　　叶方舟突然加紧了脚步，“走快点，明天一早要出发。”
　　回到酒店，章初晓躺在床上算算时间，他们在路上耗了五天，在阜城却只待两天就走，叶方舟还同他妈妈吵了一场，这一趟旅行，真是不划算。
　　章初晓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然后她就觉得又回到了桐城，一切还是旧时的模样，章初晓背着书包走出家门，叶方舟已靠在墙边，笑容灿烂的转头瞧着她。
　　接着，她就跟在叶方舟的后面，在桐城的街巷里傻乎乎地疯跑，她还终于爬进了那座老房子，坐到梦寐以求的秋千架上。
　　叶方舟在后面使劲地推她，章初晓越飞越高，竟变成了一只小鸟，可是叶方舟却还站在原地，身影越变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了。
　　章初晓猛地睁开眼睛，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个梦。
　　开始很美好，可到后来，就看不见了叶方舟，章初晓抚了抚怦怦直跳的心，翻身看着旁边床上的人。
　　他还在，真好……章初晓安稳地又闭上眼睛。
　　可能是晚上睡得不好，章初晓拖着行李跟在叶方舟后头上了车，车还没开出阜城，她已经又睡着了。
　　叶方舟伸出手指戳戳章初晓耷拉下来的脑袋，脸上尽是哭笑不得。
　　章初晓再醒来时，发现他们的车已上了高速，捂着嘴打过一个呵欠，章初晓突然怔住了，转头惊讶地问叶方舟，“我们这是去桐城？”
　　前面指路牌上，明明白白地写了“桐城”两个字。
　　叶方舟“嗯”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章初晓猛地傻笑起来，还好奇地趴着车窗往外看，想找出一些记忆中熟悉的影子。
　　“还要开两个多小时。”叶方舟看出了章初晓的急切。
　　望着窗外，章初晓感叹地道：“我好些年没去桐城了，爷爷奶奶的房子都拆没了影，”转而她又不解地问，“叶方舟，怎么想到去桐城？”
　　章初晓期待地看着叶方舟，等着他说，回桐城是为了和章初晓一块缅怀过去美好的时光，如果是这样，章初晓就会鼓起勇气问叶方舟，那个爱人什么的……
　　叶方舟给出的答案让章初晓失望了，“桐城那边有些事，顺道去看看。”
　　章初晓本来就是路痴，连在鹰城都常常迷路，所以更听不出叶方舟话中的谬误。桐城根本不在阜城去鹰城的顺道上，叶方舟明目张胆地冲章初晓说了瞎话。
　　也就只有她才拆不穿了。

☆、第27章 chapter27

　　叶方舟的车开进桐城，走了好一段路，章初晓都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老家，还在一个劲地问：“这是哪座城市，挺漂亮的，我们什么时候去桐城啊？”
　　直到叶方舟将车停在一幢二十来层高的商业中心外，章初晓才迟疑地问道：“难道这里就是桐城？不会吧！”
　　指了指一处商场外挂的门牌，叶方舟扬了扬眉，“下去看看，这是哪里？”
　　章初晓听话地开门下车，等走到近前，傻看了半天，才惊叫一声，“我爷奶家的门牌号！”
　　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章初晓有些回不过神来。自从离开桐城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回来。后来爷爷奶奶老了，也去了鹰城养老，不过没多久便去世了。
　　丧事的时候她回来过，但是房子早都破败的不成样子。
　　包括叶家的院子。
　　想到这里，章初晓心里有些暗淡。
　　她四处张望，真是没想到，短短几年间，桐城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取代了瓦屋庭院，柏油大路取代了街头巷陌，同样，喧闹繁华也取代了宁静安逸。
　　而那些旧时美好的回忆，也终于只能留在回忆中了。
　　在门牌号下站了好久，章初晓心里不知不觉生出一丝酸楚，那大概就是一种再也找不到根的感觉。
　　想到这里，章初晓不由回头看了看靠立在车边的叶方舟，幸好，他还在。
　　拉起章初晓走到一处显然已经有些年头的窨井盖前，叶方舟耐心地给她指路，“沿着这个盖子往北走三十步，再向右拐，走上十步，就是你爷奶家，十年前的这个时候，你已经放学回家，正坐在自己房间写作业。”
　　叶方舟记得非常清楚，从他家门口出来走十步，就能到这个窨井盖，他每天都会数着步子去等章初晓，一同上学，一同去玩，闭上眼都不会走错。
　　多亏还有这么一点痕迹，让他能帮章初晓找到家。
　　按着叶方舟的说法，章初晓数了几十步，直到踏进那家商场里面。
　　站在爷奶家旧时的位置，章初晓耳边是商场里循环播放的商品信息，她知道，属于叶方舟和章初晓的桐城，终于消失了……
　　出了商场，章初晓走回那个唯一承载着记忆的窨井盖，左右张望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个有着生锈的大铁门、永远只能远远观望的秋千架还有红花野草的老房子又到底隐没在何处。
　　再没有人比叶方舟更懂章初晓，会意地领她走过一段路，来到一间咖啡厅外，叶方舟指了指里头：“这就是当年那个大铁门后的老房子，后来被保留下来，并且做了改造，成了家咖啡厅。”
　　原来从爷奶家到这个老房子总是需要七拐八弯，现在倒是改造的很方便。
　　章初晓“哦”了一声，这里完全陌生，陌生到让章初晓产生错觉，过去的那些好时光，好像成了褪色的旧电影。
　　“都不认识了，感觉不像真的。”章初晓低叹了一声
　　“傻瓜。”叶方舟低头想笑，更多的是在笑自己。
　　他当初刚回来时，何尝不是这种感受，觉得美好的过去突然被人蛮横地抢走，可那过去里有他最初也是最深的爱，所以叶方舟才会生出执念，一定要寻回失落的过去，还有，不小心弄丢了的初初。
　　天色渐渐暗下来，叶方舟依旧兴致不减，开车带着章初晓在市内兜风，章初晓看到最后，只能叹气，桐城现在焕然一新，新到章初晓俨然已经成为一名外来客。
　　车这时又停了下来，章初晓向外瞧了瞧，原来他们停到了一所学校门口，不过……
　　“桐城第一高级中学？！”章初晓兴奋地跑下了车，她认出来了。
　　这里是她的母校，曾经和叶方舟一块上学放学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叶方舟不辞而别。
　　不知哪来的勇气，章初晓突然问了一句，“叶方舟，当年你转学的时候，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叶方舟看了看她，答非所问地道：“走吧，进去瞧瞧。”
　　此时学校的大门已经上锁，章初晓好心提醒道：“好像不能进哎。”
　　一只手猛不丁拉住章初晓飞跑了起来，“我有办法进去，跟我来。”叶方舟笑得神秘。
　　来到一处矮墙下，章初晓惊讶地瞅了半天，才问，“这墙居然还在？好像矮了好多哦！”
　　“那是你又长高了！”叶方舟嗤笑。
　　随后，一双坚硬的臂膀从后面将章初晓高高托起，章初晓双手扒上墙头，用力地一撑，很顺利站到墙上。
　　很满意他们之间默契依旧，叶方舟立马也爬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矮墙上走，章初晓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那种少年时的快乐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叶方舟似乎比章初晓记得还清楚，他们高中时上课的教室，他们游戏的操场，他们曾一起走过的林荫道，还有那棵已经枝叶繁茂的樱花树，如今它已从小小的枝苗长成参天大树，章初晓相信，他日开花，必然美不胜收。
　　正当章初晓想像着樱花盛放的美景时，叶方舟却将目光投到了不远处的器材室，眼神慢慢地黯淡下去。
　　叶方舟知道自己不应该走过去，只是双脚却不由自主迈向了那里。
　　那年随妈妈到了阜城，有好几年时间，他天天晚上会梦到这里，有时候会看到章初晓，有时候什么人也看不见，可每一回，叶方舟都会听到一大群人在嘲笑他……自做多情。
　　即便心里清楚，这是自己太过脆弱，叶方舟依旧痛苦得不能自拔，甚至忧郁成疾，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想到，章初晓居然就这么轻易否定了他。
　　她当时说什么了？
　　叶方舟努力地想了想，言犹在耳。
　　章初晓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否定说：“怎么可能，我不可能喜欢叶……”
　　不可能喜欢叶方舟，是吗？叶方舟控制不住地冷笑起来。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那一天，在他承受着丧父之痛，悲伤欲绝的时候，章初晓要闯进来，用一种奋不顾身的决然，扑进了他的怀中。
　　难道章初晓不明白，她的决然，足以让叶方舟不可自拔地爱上，如果之前是他对她，是少年懵懂的喜欢，在那一天之后，叶方舟对于章初晓是强烈到灼痛的爱。
　　因为有爱，所以章初晓轻率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痛到骨髓。
　　那一年，他爱的家轰然破碎，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就急急嫁了新人。
　　那一年，他初懂爱一个人，表白的心刚刚递出去，就被对方撕得粉碎。
　　少年刚烈的叶方舟想不开过。
　　有一回，如果不是何曼琳发现他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往护城河边走，并且在叶方舟即将跳下去的一刻，从后面死死抱住他，后果怎么，或许难说。
　　“章初晓，还认得这个地方吗？”叶方舟面无表情问走到他旁边的章初晓。
　　“是，是器材室啊？”章初晓不喜欢这个地方，她记得很清楚，在这里，莫青媛污蔑她和叶荣亲热，还振振有词说有人看见了。
　　虽然大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绝不可能喜欢那个叶荣，但是章初晓还是被气得回家偷偷哭了一场，觉得让叶荣这种人喜欢，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完了没什么精神，想找叶方舟问问该怎么办，又觉得羞耻开不了口。
　　但是第二天上学，她就再也没见到叶方舟了。
　　一想到这件事，即便十年过去，章初晓依旧耿耿于怀。
　　沉浸在自己经年的愤愤不平中，章初晓没有注意到，叶方舟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章初晓突然返身就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器材室。
　　叶方舟上去拉住她，语气中含着讥讽，“为什么要走？在躲什么？”
　　为什么要躲呢？叶方舟此刻恨起章初晓，当初她不是说不可能喜欢自己吗，现在故地重游，回忆起她的愚蠢，觉得无地自容了？
　　“我讨厌这里行不行？”章初晓异乎寻常地冲着叶方舟吼了起来。
　　叶方舟不由一愣，没想到章初晓也会有暴怒的时候。
　　章初晓越想越生气，索性大声地道：“那个莫青媛到底有什么好，你居然和她一块创业？”
　　“什么？”
　　瞧见叶方舟脸上惊讶之色，章初晓也不管自己这样算不算在背后说人坏话，反正只要有莫青媛在的地方都没有好事。过去这样，现在也如此。
　　之前还骗她叶方舟要跟他结婚，这次阜城一行，章初晓算是彻底明白她在胡说八道了。就算没她章初晓，也还有何曼琳，根本排不上她莫青媛。
　　可她跟叶方舟一起创业，还是公司的元老……
　　章初晓决定要直白一下：“莫青媛不是好人，当年她就在这里诬赖我和那个……叶荣有的没的，她这样的女人，讨厌！”
　　“她怎么诬赖你的？”叶方舟危险地眯起眼睛，完全忘了这时他正准备跟章初晓算账，一时只想到谁敢欺负他的初初，就得等着吃教训。
　　章初晓脸有些红了，自己实在小肚鸡肠，也许只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话，怎么她还记到了今天。
　　“快说！”叶方舟受不了章初晓的粘乎，大喝一声。
　　章初晓想了半天，“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走的那一天，莫青媛把我叫到器材室外头，悄悄说叶荣喜欢我，还非逼我承认喜欢那人。”
　　叶方舟深吸了一口气，莫青媛？叶荣？有些东西醍醐灌顶一般……
　　章初晓看看叶方舟，见他神色不对，小心脏不由跳了跳。叶方舟似乎很信任莫青媛，不由有些泄气。
　　“叶方舟，你以后小心莫青媛。”章初晓尽责地提醒叶方舟。
　　叶方舟哼了一声，“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要问你的是，后来你怎么回答莫青媛的，承认喜欢叶荣了？”
　　章初晓差点蹦起来，“怎么会？！我当时就说了，绝不可能喜欢叶荣！”
　　话音未落，叶方舟突然将章初晓扯在怀里，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第28章 chapter28

　　章初晓被叶方舟突如其来的热情给震住了，她不知道，是叶方舟疯了，还是自己傻了。
　　只不过……这感觉着实让人心醉，章初晓心里欢喜得小鹿乱撞。
　　温热的舌有力的撬开她的唇齿，辗转流连，时轻时重，带着一种珍视的爱的意味，让人沉溺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方舟终于抬起头来，而此时的章初晓还闭着双眼，双臂竟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在叶方舟戏谑地注视下，章初晓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腾了几下，虽然始终没有睁开双眸，她的脸上却可疑地染起了红晕，握在叶方舟腰间胳膊也不自觉地缩了缩。
　　或许不肯让章初晓退缩，叶方舟又将她搂回了怀中。
　　章初晓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问，“那个，你为什么要……”
　　——亲我啊？
　　只是章初晓后面没说出口的三个字，被叶方舟再一次的吻给吞没了。
　　这一次却是如疾风骤雨，可偏又绵长难解。
　　沉溺于叶方舟这种要人命的亲吻之余，章初晓心里还是生起迷惑，难道因为她提起莫青媛，让叶方舟受刺激了？
　　叶方舟的确受刺激了，他今天才明白，这十年来的煎熬和痛苦，居然来自一场误会。
　　不，或许不是误会，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莫青媛！
　　对于这个女人，叶方舟原本并没有多少印象，后来在大学校园，莫青媛主动过来打招呼，叶方舟才想起，她好象与自己在桐城的高中同过班。
　　大概是因为她和章初晓有那么一丝联系，叶方舟允许了她靠近自己的周围。
　　大二时叶方舟开始着手创业，莫青媛也加入了他的团队，此后*折折，莫青媛一直没有离开，并最终随着公司从桐城来了鹰城。
　　叶方舟不是傻瓜，早就发现莫青媛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他从来都是冷漠以对，态度再明白不过。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动过让莫青媛离开的念头，不过是她自己坚持下来，公司又实在需要人罢了。
　　可他不知道一手造成他痛苦的人尽然一直都在他身边。
　　当真功不可没。
　　除了心痛还有懊恼。
　　公司创业初期，他忙得焦头烂额，莫青媛经常关心他的衣食住行，起初是真的没有心力顾及，等发现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人开玩笑起哄他们在一起。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叶方舟有意识地疏远了莫青媛，没想到莫青媛却不肯放弃，甚到有意无意地对外暗示，叶方舟已与她在一起。
　　最后他干脆直接找到莫青媛，以公司正处创业初期，工作压力太大，并不适合女生为由，劝她离开公司，大概看出了叶方舟其中深意，莫青媛终于消停下来开始上心工作，当然，叶方舟也就没再赶她走。
　　作为公司起步时的第一批员工，叶方舟对跟随身边多年的莫青媛不可能没有了解，这个女人聪明、傲气，野心勃勃外还很会算计。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原来她的算计早就用在他身上过。
　　其实在叶方舟的公司，莫青媛口碑并不好，不少下属都来跟叶方舟投诉，说莫经理不仅好权而且苛待下属，这也是为什么莫青媛身至今还只是一名部门经理。
　　但考虑到公司理念，叶方舟并不想让人觉得，公司现在蒸蒸日上，那班老臣就不被他放在眼里了，所以他只是削弱了莫青媛的权力，并没对她下狠手。
　　只是今天看来……叶方舟心里冷笑。
　　怀里的娇躯扭了扭，大概是他抱得太紧，叶方舟虽然感到略有抱歉，却并没打算放开章初晓。谁教叶方舟现在心里五味杂陈，既有狂喜，又有懊悔，更害怕如果松开怀抱，他的初初又要被自己弄丢了。
　　叶方舟继续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听了章初晓的描述，他才知道莫青媛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叶方舟也才记起，当年在器材室外同章初晓说话的，就是莫青媛。
　　她倒是矢志不改，从高中一直到现在，一个劲想把章初晓和叶荣凑作堆。
　　至于安得什么心……
　　叶方舟越发觉出来不对劲，以莫青媛这种极会算计的性格，她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没有目的，那么当初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他叶方舟？
　　以莫青媛当年追求自己时使的手段，以及加入他的公司后，莫青媛的某些行径，叶方舟不能不生起疑心。
　　章初晓这时轻声地问了一声，“叶方舟，咱们该回去了吧？”
　　这黑灯瞎火的，章初晓担心老在学校里待着，说不定从哪蹦出个巡逻的校工，到时候被揪住当带坏小朋友的校外人士不就糗大了？
　　“我当初给你写的信，你后来扔哪儿去了？”叶方舟猛不丁问了一句。
　　章初晓想了半天，最后是一头雾水。
　　从小时候到现在，章初晓敢肯定，叶方舟从来没给她写过什么信，所以，她直接摇了摇头：“什么信？”
　　叶方舟又问，“真没看见？”
　　“想不起来了，”章初晓抓抓头发，“还以为你走了之后就记不得我了，原来你还写了信啊？或许半道上给丢了，大舟对不起，我还误会你从此不理我了。”
　　看来章初晓真的不知道，叶方舟临走之前，在她桌洞放了一封信，谁会拿走这封信？叶方舟觉真相其实简单的可笑。
　　叶方舟深吸一口气，不再追问。
　　章初晓觉得他心里似有一股狂风暴雨，于是乖巧地将头依偎在叶方舟胸前，轻声地道：“没关系啊，信上写什么，你现在告诉我。”
　　“你真想听？”叶方舟凑到章初晓耳边，近乎呢喃。
　　章初晓原本只是撒个娇转移下莫名的气氛，却没想到，叶方舟说了一句给她念信，就拉着她直接进了器材室。
　　一到里头，除了四周漆黑一片，还有到处一股霉味。
　　“走吧，这里闷死了。”章初晓嗔了一声，此地绝非谈情说爱的地方，而且连门都没锁，一副破败的样子。
　　而且章初晓怕黑。
　　可恨叶方舟一意孤行，打开手机电筒，找到角落铺在地上的一块厚厚的体操垫，拉着章初晓就坐到了上面。
　　在电筒光影的照耀下，章初晓清楚地看到一层浮灰在眼前飞了上去，却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叶方舟现在正将她抱坐在怀里，想走都走不了。
　　叶方舟贴近章初晓的耳边问，“我听你妈说，这些年你从来没有交往过一个男朋友，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方舟这话里竟似喊着点甜蜜。
　　章初晓垂下头去，还不是因为心里不明不白地装着某人，所以条件再好的男人，也进不到心里。只是，她不敢告诉他，怕叶方舟耻笑，章初晓觉得，在这件事上，谁笑她都无所谓，独独叶方舟不行。
　　感受到章初晓的心跳，叶方舟终于开怀地笑了起来，他知道，今天终于从这些年来的痛苦和压抑中解脱出来了。
　　多好啊，正如叶方舟从没有忘记过章初晓一样，章初晓也将叶方舟牢牢地放在心里。
　　所以在彼此重逢之时，他和她才会一眼认出对方；所以才会在叶方舟几近荒唐地，第一次见面就提出一块领结婚证时，这个傻丫头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
　　“初初，为什么会在桐城论坛发贴，寻找愿意同你形婚的人？”叶方舟心里充满了喜悦，却又忍不住想嘚瑟一下，要让章初晓亲口说，她这么做，只为了寻找到自己。
　　“嗯……是无意中发错的。”章初晓支吾一声，并不肯说出心里话，白白让叶方舟得意。
　　觉得后背好像越来越热，还有一双手开始抚到了她胸前，章初晓下意识地想挣一挣，却不料重心一倒，不知怎么就躺到了垫子上。
　　章初晓忍不住“呀”了一声，什么进来给她念信，都是叶方舟骗人的。
　　有温热的唇吻上了她的额头、眉间和唇角，有炙烤的手在章初晓的身上点起烈火，一瞬之间，充满浮尘和霉灰的器材室，似乎变成了叶方舟和章初晓的伊甸园。
　　叶方舟觉得自己大概醉了，章初晓就是那杯美酒，相别经年，念念不忘，而今，他要痛饮一场。
　　此时的章初晓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她知道，自己在叶方舟的怀中，享受了他的爱意，期盼着他的温柔，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初初，从第一次遇见，我就觉得你很可爱。现在，我可以肯定我是喜欢上你了。男人对女人那种喜欢。
　　我的梦想，就是陪你一起长大，可是现在我要随妈妈离开桐城，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再见面。不过你一定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回桐城来找你。初初，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收到信后到器材室来，我在这里等你。”
　　叶方舟一边亲吻着章初晓，伸手解了她的扣子，一边用极尽魅惑的声音，给她念起当初自己写的那封信，真是难以理解啊，十年过去，信上的内容，叶方舟记忆犹新。
　　那种青涩的表白，看一看都要牙酸，但现在这种时候念出来却像一支兴奋剂令两人都无法自拔。
　　章初晓似乎嘤咛了一声。
　　叶方舟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轻笑了一下，“说什么呢？”
　　然而章初晓的回答并不重要，叶方舟又覆上了章初晓的唇。
　　良久之后，章初晓终于说了一句，“初初喜欢大舟。”
　　叶方舟的身子顿了一下，黑暗中，一双眸子如烛火股闪亮，“初初，我可以在这里要你吗？”
　　“嗯。”这便是章初晓唯一要给的回答。

☆、第29章 chapter29

　　就算在夜色下，章初晓也能瞧得出来，此刻的叶方舟脸色铁灰，太阳穴上也冒出青筋，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得非常僵硬，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他这个反应把章初晓的忸怩都比下去了。
　　只是章初晓实在同情不起来，反而有些忍不住想笑。
　　好在章初晓还长了脑子，干脆侧过头去，尽量不让叶方舟看到她的表情。
　　谁教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候，外面会猛地传进来一声大吼，“谁在里面？”
　　当时章初晓明显地感觉到，她上面的叶方舟抖了一下，而且身体某处好像起了变化，当然是……不好的变化。
　　章初晓其实也吓得不轻，要知道，万一外面有人闯进来，瞧见自己身上的衣服零零挂挂，以后她也不知该怎么出去见人了。
　　两人都一动不动，接着又听到有人嘟哝一句，“又是野猫。”
　　也不知多久之后，似乎有脚步声开始远去，然后除了几声猫叫，四周再没有别的动静。
　　章初晓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愣愣地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
　　后来叶方舟先爬了起来，悄悄到门口瞧了瞧，这才返过身来，先帮章初晓穿好衣服，又拉着她走回原路，依旧攀越矮墙，跳出到学校外面。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一路上叶方舟都没说一个字，只下了死劲地拉着章初晓的手，倒像怕她半路脱逃一般，直至来到他们的车前。
　　奇怪的是，叶方舟并没有直接带章初晓上车，反而沿着桐城中学外的林荫道，继续走了起来。
　　章初晓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今夜因为有叶方舟在身边，做任何事情都令她无比愉悦，既便差点被人捉那什么在器材室，也让章初晓感受从未品尝过的刺激和……快乐。
　　叶方舟绝没有章初晓那么想得开，刚才被人在外头那么一吼，让他顿失雄风，到现在都提不起劲来，最主要的是，怎么能在初初面前，丢了他身为男人的脸！
　　叶方舟控制不住偷偷瞅了章初晓一眼，心里猜测，这傻丫头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否则现在还乐个什么劲！
　　“那个小操场还在！”章初晓猛不丁大叫起来，甩开叶方舟，跑到一个栅栏旁边，“大舟，我还记得刚上初中第一天，你就在小操场跟人打了一架。”
　　这个地方叶方舟自然熟悉得很，他何止在这里打过一架。
　　“你那时可厉害了，”章初晓扒在栅栏边，开心地回忆道：“我还记得，因为每一回不是我爷爷就是我奶奶来开家长会，他们有人就笑我没有爸爸妈妈，你还为我跟他们打架。”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叶方舟的朋友义气，她和他熟，自然不能让别人乱说她坏话。现在自然而然的说出来是了为她打架，心里有几分倒灌的甜蜜。
　　叶方舟哼了一声，觉得章初晓这不识好歹的毛病是治不好了，到现在都没闹明白，他哪一回打架不是为了她，就算小操场那一回，也是因为有个小子不怀好意，拽了章初晓的头发。
　　要知道当年叶方舟在桐城中学极有威名，谁不知道他治理人的本事最大，这可都是为了章初晓，反正直到他离开，也没人敢在他太岁爷头上动土，欺负章初晓了。
　　叶方舟慢慢地走到章初晓身后，像一个调皮的男生一样，揪了揪章初晓的马尾辫。
　　这小没良心的，从小到大自己为她做了那么多“恶”，章初晓真还没记得几件。
　　大概是感到了疼，章初晓“呀”地叫起来，回头诧异地看着叶方舟。
　　叶方舟终于笑了起来，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在戏弄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后，心里充满了窃喜。
　　这之后，叶方舟带着章初晓在桐城整整停留了三天。
　　似乎这座城市的千变万化对叶方舟毫无影响，他能不费力气地找到他和章初晓当年吃过的所有小馆子和路边摊，即使人家换了店面或在别处重新开张，只要还在，都成了他们大快朵颐的去处。
　　路路通的叶方舟还能在繁杂林立的楼宇间，找到藏在紧深处，似乎被时间遗忘的旧时街巷，然后如数家珍地提醒章初晓，他们当年曾来过此地，曾做过些什么事。
　　此时，章初晓看着面前一条窄窄的小胡同，激动地对叶方舟道：“这是梨花巷，我还记得，里面有一位卖五香豆的老爷爷，那年冬天，雪积到膝盖，下课后我们两个从学校一直走到这儿，买到了老爷爷最后一包五香豆。”
　　叶方舟微笑地注视着一脸神采飞扬的章初晓。
　　有她在的日子总是这样充满色彩，在经历了十年遗失的岁月后，让他不药而愈。
　　其实，梨花巷是叶方舟回桐城创业时经常来的地方，每当工作遇到瓶颈，或者心情烦闷的时候，他都会到梨花巷，从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手上买上一包热腾腾的五香豆。
　　只可惜，那位卖五香豆的老爷爷去年作了古。
　　其实叶方舟并不在意五香豆好不好吃，他在乎的，是那熟悉的感觉，那种能瞬间让他回忆起章初晓点点滴滴的，温热香甜的滋味。
　　叶方舟感慨道：“老爷爷去世了，再没人在梨花巷卖五香豆。”
　　章初晓将头靠到子叶方舟肩上。
　　叶方舟一定不知道，当初章初晓总吵着要到梨花巷买五香豆，是因为有一个人会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寻着香味过来，又不厌其烦地和她一块手牵手回家，而这才是章初晓最喜欢的。而一旦跟叶方舟分开，她就要老老实实回到爷奶家里，听他们数落父母，所以她宁愿一直走在外面。
　　章初晓从来不说，但懂事起，她心里觉得自己很不幸的。
　　但后来又多幸运，可以那么早遇见叶方舟。
　　“你离开桐城之后，我再没有来过梨花巷。”章初晓叹了一声，没有了叶方舟，桐城于章初晓而言，便是一座再没有快乐的小城而已。
　　三天飞快地过去，转眼他们就要一起回鹰城。
　　等结完账，叶方舟带着章初晓出了酒店。
　　两人上车没走一会，叶方舟一拐方向盘，便进了一家商场的停车场。
　　章初晓见他下车，便要松开安全带也下去，却被叶方舟拦住，“我进去给你爸妈买点土特产，一会就出来，你不用去。”
　　对于叶方舟能想到她爸爸妈妈，章初晓只有开心的份，所以听话地坐了回去。
　　一时无事，章初晓拿着手机玩了玩，顺便拔了一个号码。
　　对面传来陈楚瑜的吵吵声，“章初晓，你重色轻友，到现在，连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章初晓揉着耳朵，笑着求饶，“我现在不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陈楚瑜哼哼两声，猛地冒出一句，“你们上了没有？”
　　“……”真是英雄不改本色。
　　章初晓差点没被吓昏过去，她听出来，陈楚瑜那边都是小朋友的嘻闹声，分明就在教室里，她还真不怕到处传播章初晓的□□。
　　“说啊，到底有没有？”陈楚瑜颇有几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式。
　　章初晓有点语塞，原本是该上的，结果被一声鬼吼搅黄了，后面三天，章初晓天天都等着叶方舟的动作，结果叶方舟乖得像一只小白兔，根本不想碰她，甚至连亲吻也没有了，真不知道，器材室里那个狂野的叶方舟又去了哪里。
　　她就更不敢主动了，油煎似得过了几天，想想都觉得遗憾又脸热。
　　只是此话说来太长，也不适合在电话里同陈楚瑜交流，章初晓只能隐晦地表示，回去再说。
　　虽然有些不甘心，陈楚瑜看在章初晓态度尚可，暂且放过了她。
　　正要挂电话时，听到陈楚瑜在那头吼起来,“你们几个又欺负方承予，告诉你们互帮互助，还要跟老师对着干是吧？”
　　章初晓笑了笑，就陈楚瑜这脾气，她还真不信有孩子敢跟陈楚瑜淘气。
　　叶方舟远远地提着几个袋子过来，章初晓上前帮忙，才发现还挺沉。
　　终于再次出发，章初晓还是老习惯，上车没一会就睡着，等她再醒来，叶方舟还在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歪着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叶方舟，章初晓只在心里傻乐。
　　离开鹰城时，她的旁边坐着叶方舟，现在和她一起回来的，终于变回了大舟。
　　叶方舟注意到章初晓的神情，撇了一下头问，“想说什么？”
　　章初晓赶紧摇摇头，“不想，就看着你。”
　　叶方舟笑了笑，随口来一句，“又不能吃，有什么好看？”
　　不经意间，章初晓脸红起来，赶紧坐正了身子，将头扭到另一边，叶方舟这话听起来有点□□的，让她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叶方舟道：“跟你说件事。”
　　“嗯？”章初晓重新看向叶方舟。
　　“回去如果碰到莫青媛，不要同她说，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更不要提十一结婚的事。”叶方舟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章初晓心里一沉，仿佛一刹那间，她就从云霄跌入了地下。
　　“为什么不能告诉莫青媛？”章初晓语气不悦，她觉得这趟旅行没白来，把她的胆都养肥了。
　　叶方舟张口想解释又忍住了，只道：“没什么，我另有安排。”
　　她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得回敬一下，只是还没想好，这种事情不好同章初晓说。
　　章初晓还是太善良了，别看她说莫青媛讨厌，但顶多让他远离这人，别的再不肯的。
　　此后的一路上，章初晓一直低着头，在心里同自己纠结。
　　那些莫青媛同她说过的话，又一次在章初晓耳边聒噪。
　　莫青媛说，她打算答应叶方舟一起建立一个家。
　　难道，叶方舟真的爱着叶青媛？章初晓觉得这个不太可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刹不住念头，简直就是在没事给自己添堵。
　　可她控制不住。
　　章初晓的心中忽然涌起了悲愤，乱七八糟的想，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叶方舟为什么要同自己玩什么形婚，甚至不惜答应，离婚之后将他买的婚房送给章初晓。
　　难道有钱人都喜欢这样耍着人玩？
　　在桐城她说的莫青媛那些“坏话”，叶方舟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在心里偷笑章初晓傻瓜？
　　等回了鹰城，叶方舟是不是准备把她所说的一切全告诉莫青媛，两个人一块拿章初晓当笑柄取乐？

☆、第30章 chapter30

　　叶方舟带着章初晓，还有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出现在了章父和章母面前。
　　现在只要一见到叶方舟，章父心里就不由自主自主地发怵。那十万块钱早成了他的心病，叶方舟来了，无异于债主上门。
　　章父差点踩破李芳家门槛，可那女人死活不肯还钱，等回到家，章母又紧盯着他不放，简直就是想逼他去死的节奏！直到前几天，叶方舟领章初晓回去见公婆，章父算是稍松了口气。
　　对于要回钱这事，章父并不抱太大希望。
　　李芳说得明白，给她的再让她吐回来，绝对不可能！
　　只是女儿跟女婿因为这十万块差点要离，章父才不得不表示态度，好不容易他们两个去了阜城，章父就决定休息休息缓一缓。
　　章母最了解自己家老头子的毛病。
　　任何事不到万不得已，他就不会着急上火，能拖就拖。
　　这两天章初晓出去，章父的态度就开始敷衍。每次章母催他去找李芳，他支吾一声就走，也不知去了哪里。反正回来后，不是说没见着人，就是对方死活不还钱。
　　说来章母早对章父灰了心，也并不指望他尽心尽力地去要钱。
　　章母的盘算，这十万块钱算她倒霉，等章初晓出嫁的时候，自己掏腰包还给叶方舟。然后跟女儿女婿一块过日子去，至于这个老头子是死是活，她再不肯管了。
　　纠缠了一辈子，临到老了才有点想开。
　　就这样混过一天是一天，其实章父偷懒也偷得提心吊胆。
　　他心里明白，女儿女婿总是要回鹰城，他无论如何都要给叶方舟一个交代。
　　开门见到叶方舟，章父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搁。
　　自然也不像从前那样热乎，倒是章母热情又夹杂几分尴尬地将叶方舟迎了进来。转头吩咐神态明显不自然的章父，赶紧招呼孩子们坐下。
　　很快章母注意到，章初晓表情恹恹地，看得出不太高兴。
　　自己的女儿她最清楚，向来七情上面，章母不禁心里一揪。
　　借口要章初晓帮忙，将她拉进厨房，小声问，“晓晓，你婆家那头，这回顺不顺利？”
　　此刻章初晓还在纠结着莫青媛，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等章母再问到婆家，她那点“堵”顿时膨胀了好几倍，看着章母，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客厅里，章父坐在叶方舟旁边，讪讪地不知该讲些什么。他真怕一开口，叶方舟三言两语就问起十万块钱的事。
　　可也总不能怠慢这位娇客。
　　章父琢磨了半天，寒喧了一句：“方舟啊，你父母还挺好？”他觉得这么说话最保险。
　　叶方舟点了点头，“谢谢伯父，他们挺好。”
　　“哦。”章父想想，再没什么可说了。
　　章母这时同章初晓一块端茶出来。
　　方才在厨房，除了看出女儿不开心，章母什么都没问出来。
　　实在拿这闷葫芦的丫头没办法，章母觉得，她有责任问一问叶方舟，难道是婆家人对章初晓有什么意见？
　　亲自送一杯茶到叶方舟面前，章母字斟句酌地问，“方舟，这次回去，晓晓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章初晓咬了咬下唇，眼神止不住流露出一点哀怨。
　　有没有失礼她不知道，反正章初晓的出现，让何家一家人都不开心。
　　叶方舟用眼神示意章初晓坐到他身边，才回道：“挺好，我妈妈非常喜欢晓晓，说她乖巧懂事，很有家教，夸伯母您养得好。”
　　章母脸上果然露出笑容。
　　做父母的，凡事都要为儿女们操心，而且总觉得自己养的就算不是天下最好的姑娘小子那也肯定不差。
　　听到叶方舟说章初晓的婆婆满意女儿，心下高兴之余，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头章初晓却吃惊地睨了一眼叶方舟，叶妈妈对她的态度可没有半点喜欢。
　　章初晓再傻也不相信，她还会夸奖自己，叶方舟当着章父章母说这种瞎话，回头两家人一见面，可不就穿帮了。
　　见面？
　　章初晓心中一痛，她怎么又忘了，叶方舟与她不过是形婚。
　　两家父母不定有没有有机会见上一面，她真是多余想这些。
　　章母欣喜之余，也没忘记规矩，如今一双小儿女都已经见过彼此父母，这没几个月就要举行婚礼，总该两家父母也要认识一下。
　　可惜两地相隔太远，两孩子的事又太突然，也晓得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想全这个礼也不那么容易。
　　不过章母觉得礼数还是要讲的，便提议：“方舟，这些日子晓晓跟你去阜城，让亲家他们费心了，我想跟你母亲通个电话，你觉得合不合适？”
　　章初晓此时居然有一点幸灾乐祸，很想看看叶方舟怎么圆他的谎。
　　不过又不免心疼自己妈妈，章母那么实心实意地替自己着想，万一在电话被叶妈妈几句冷言冷语刺激到，也不知会难过还是生气。
　　到底有些捉急。
　　正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打消章母这个念头时，章初晓听到了叶方舟的回答：“好的伯母，我先跟我妈说一下。”
　　说着居然真拿出手机拔起了号码。
　　此时的章初晓已经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叶方舟把电话接通了。
　　“妈，您这两天好吗？”叶方舟冲着电话那头问道。
　　屋里人全都看向了叶方舟，等对方回过一句什么后，叶方舟很快扯到了正题：“晓晓的妈妈想同您说几句，嗯，我们已经到了鹰城，正在她们家里，好的，我把电话给她。”
　　就这样，章初晓看着章母接过了电话。
　　没说两句，章母便开始喜笑颜开，居然同对方聊得十分投机。
　　叶方舟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众人的表情，尤其是章初晓。
　　此时她瞪圆了眼睛，如实表达着她的震惊和不信。
　　让叶方舟觉得很好笑。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婆婆和媳妇却是天生不对盘。
　　她这样子倒是很有几分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章母这时对着电话那头说：“亲家，真是多谢你了。我家晓晓从小被惯坏了，好多事情都不懂。以后你就当她是自己女儿，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我呢，你放心，早就把方舟看作自已儿子，越看越喜欢……”
　　说来章母也真能絮叨，等电话被递到章初晓手上，手机后壳都发烫了。
　　“和我……说话？”章初晓心惊胆战地看着手机上一连串号码。
　　章母觉得女儿这态度颇不得体，催她，“你婆婆要跟你说两句，还不快接！”
　　章初晓忙不迭地将手机贴到耳边，瞅着章母的脸色，冲电话里头的人打了个招呼，“叶妈妈好。”
　　耳边这时传来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晓晓，你好啊！”
　　“您……您好！”对方话语中的客气，反倒让章初晓背上直抽冷子。
　　对方继续说，“我同你妈说过了，你们安心准备婚礼，以后好好过日子。”
　　章初晓惊诧，这难道是那天同叶方舟大吵大闹，还指责章初晓不配当她儿媳妇的叶妈妈？
　　电话终于挂断，章初晓犹疑地将电话递还给了叶方舟。
　　和亲家通过电话后的章母心情极佳，又兴奋地说起前两天，她到新房子看到的装修进展，又提出好些自己的想法。叶方舟表情认真地听取了意见，章父依旧神色紧张，而章初晓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深。
　　总算从章家出来，一上车，章初晓眨巴着圆眼迫不及待地问，“你妈妈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
　　叶方舟踩下油门，“她改不改主意有这么重要？”
　　章初晓更迷糊了，叶方舟“噗嗤”笑了出来，终于说了实话，“那头不是我妈。”
　　怪不得她觉得声音有些怪怪的，章初晓明白过来，只是，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叶方舟似乎猜出了她想法：“你想让你妈为你担心，生气，更或者被我妈击怒之下，逼我们分手？”
　　章初晓下意识摇了摇头。
　　又忍不住问，“以后她们见面一对质，不就拆穿了？”
　　“你也够操心的，”叶方舟打了个呵欠，“这事以后自然会解决。”
　　见他说得这般胸有成竹，章初晓也不好再问，只是……
　　“接电话的到底是谁？”章初晓好奇死了。
　　叶方舟笑了笑，“何曼琳。”
　　……章初晓觉得被雷劈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等回了酒店，章初晓才发现，他们已经换了一间公寓，这一回有了两卧室，叶方舟终于不用委屈在沙发上了。
　　章初晓提着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脑子胡思乱想。
　　原本她以为叶方舟跟何曼琳并不和睦，所以才会反对叶妈妈和何叔叔的提议，坚决不肯娶她。没想到的是，何曼琳居然会帮着叶方舟一起……骗人，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章初晓想起来，何曼琳那天在外头喝醉酒惹事，一个电话就能让叶方舟跑去救她，还帮她打架……
　　虽然当着自己的面，叶方舟一脸嫌弃地扯开投到他怀里的何曼琳，可这都是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背着章初晓，他们会做些什么？比如什么时候……商量好一起骗人？
　　真让头疼啊，前面刚出一个莫青媛，后头又来了何曼琳，叶方舟到底有多少桃花，总感觉朵朵都不是善茬。

☆、第31章 chapter31

　　叶方舟结束长假，终于回了公司，一上班就召集高管开了一天会，也不带让人喘息的。
　　说起来叶方舟一走就十来天，对外说法是回阜城探亲，不过公司从创业至今，除了过年休假，叶方舟从没有离开过这么久，不免引起上上下下的好奇。
　　公司不少人起了八卦之心，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叶方舟老大不小，回阜城十有□□是为相亲。
　　当然，没人敢当面问叶方舟，倒是乐意向他的助理杨新华打听。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十分关注叶方舟的莫青媛。
　　莫青媛如今的模样确实拿得出手，走出去妥妥的白领丽人。来鹰城这些天到处拓展业务，拉关系，还真就吸引来了好几个青年才俊。
　　可她如今待嫁心切，这几个青年才俊放在人堆里还算出挑，只是跟叶方舟一比那就索然无味。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不拿下叶方舟，她怎么甘心？
　　对于公司里传叶方舟回阜城相亲一事，莫青媛自然心生警惕，想要尽快弄个明白。
　　随便找了个送文件的由头，莫青媛不请自来地坐到杨新华对面，瞧着叶方舟办公室紧闭的门，搭讪了一句：“杨助理，叶总回来后一直挺忙的？”
　　杨新华“嗯”了一声，接过莫青媛手上的文件随便翻翻，便放到贴着“缓件”标签的文件筐里。
　　“知道叶总为什么回去吗？”莫青媛歪着头，故做无意地打听。
　　杨新华看了看莫青媛，心里却在翻白眼。
　　比起资历，杨新华晚了莫青媛几个月才进的公司，刚来之时，因为摸不清情况，被莫青媛教训过好几回，虽不至于同一个女人结梁子，不过杨新华对莫青媛印象非常差。
　　开始他还以为，莫青媛是叶方舟的女朋友，所以才敢这么嚣张。等时间长了，才知道这一位根本什么都不是，却喜欢狐假虎威。特别是让人以为，她背后有叶方舟撑腰，加上人世故得很，杨新华平常不太爱搭理她。
　　不过大家都瞧得明白，叶方舟是莫青媛的梦中情人。虽然并不看好她，不过谁也不知道，叶方舟最后会不会真和莫青媛在一块了，不是有人说吗，梦想总该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杨新华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原本他还替叶方舟担心，怕他一不留神掉莫青媛坑里了，不过杨新华现在早有了底，那莫青媛总算彻底没戏了。
　　“你笑什么？”莫青媛有些愠怒，她一直以老板娘的标准要求自己，绝不许下属在她面前有任何不尊重的言行。即便杨新华的级别现在比她都高，莫青媛也不能容忍一个比自己晚进公司的人，居然敢嘲笑她。
　　还没等杨新华收回笑容，叶方舟已打来内线让他进去，打听的事情无疾而终。不一会，其它汇报工作的同事们陆续出来了。
　　杨新华起身拿起需要叶方舟签名的文件，莫青媛似乎想跟他一起进去，到了门口还是缩回了步子。
　　说来，整个公司莫青媛谁都不怵，只怵一个叶方舟。倒不全是因为他是老板，而是自从莫青媛在大学校园与叶方舟重逢，就觉得他身上莫名地多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有时候阴沉有时候冷漠，让她总有些不自在。
　　叶方舟低头看着杨新华拿过来要他签的文件，随口问道：“是不是莫经理在外面？”
　　杨新华刚才开门进来的一刹那，叶方舟正好抬了一下头，瞅见了杨新华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新华点点头，“莫经理想打听叶总您去了哪里？”在叶方舟面前，杨新华根本不乐意替莫青媛说什么好话。
　　叶方舟唇角弯了弯，杨新华下意识地觉得，叶方舟是在冷笑。
　　“房子装修得怎么样了？”叶方舟问。
　　杨新华这些日子天天都要去工地看看，自然情况了解得透彻，“大理石地砖已经开始铺上，然后厨卫设备这几天进场，对了，您订制的秋千架已经到货了。”
　　叶方舟放下手上文件，“听说晓晓的妈妈这两天也去了工地？”
　　杨新华回道：“章小姐的妈妈对厨房壁砖的颜色不太喜欢，又觉得叶总选的吊灯不合她心意，一个劲地说要改。”
　　这个房子的设计经过叶方舟首肯，又经过一流设计师修过，说来章母有点胡乱指挥的意思，杨新华在心里道。
　　果不其然，叶方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正当杨新华猜测，叶方舟是对丈母娘的越俎代庖感到不满之时，叶方舟开口道：“以后不要叫章小姐，称她夫人或是叶太太都行，至于我岳母对装修的那些意见，就照着她的说法做，不必跟我汇报了。”
　　杨新华吃惊地张大嘴巴，合着叶方舟不高兴，是嫌自己称呼错了章初晓？想到章初晓明确表示过，不喜欢被他称做夫人，杨新华只觉得这两口子太爱折腾人了。
　　正讪讪地想退出去，叶方舟又叫住了他，“我结婚的事暂时不要传出去，还有，请莫经理进来一趟。”
　　杨新华答应了一声，不由在心里庆幸，好在自己不是大嘴巴，从不敢乱传老板的私事。只是他不明白，叶方舟好好地，为什么还要隐婚？
　　是对那位章小姐不满意？
　　那叶方舟干嘛要急着买房子装修，连婚礼酒店让杨新华给订好了，甚至如今还对丈母娘言听计从。
　　杨新华直摇头，果然是，老板的世界没有人懂。
　　莫青媛刚回到自己位子上，便接到杨新华的电话，说叶方舟现在要见她。
　　赶紧跑到洗手间细细地补了妆，莫青媛不敢耽搁，尽量疾步又不失婀娜地往叶方舟办公室走去。
　　看着莫青媛从外头进来，叶方舟试图努力回忆一下她高中时的模样，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叶方舟很不明白，这个同章初晓毫不相干的女人，为何要乐此不疲地插手她的事，高中时如此，前一次叶荣出现加上她拿照片给他，不用猜也是莫青媛捣的鬼。
　　莫青媛袅袅婷婷站到叶方舟跟前，声音温柔地问：“叶总，您找我？”
　　叶方舟打量着她，虽然莫青媛比章初晓大不了两岁，可举手投足间都是精明。不知道十年前的莫青媛是不是就如此，不过他可以断定，章初晓遇到她，绝对不够玩的。
　　谁会想到，这个女人城府会这么深，差点害得他和章初晓从此陌路。那就不能怪叶方舟不客气，这女人不能留在他身边，更不能让她没事找事。
　　叶方舟示意莫青媛坐下，“莫经理，到公司也有不少年了吧？”
　　莫青媛看出叶方舟在观察自己，不由心中动了动，于是莞尔一笑，露出恰如其分的八颗牙齿，还稍稍带了一点娇嗔，“叶总不会忘了，我也是创业元老呢！”
　　就凭这一笑，把那几个青年才俊电得不行，莫青媛决定要在叶方舟身上试一试。
　　让人失望的是，叶方舟根本不为所动。反倒一本正经地道：“莫经理一向能干，连我们的客户对你都赞不绝口。不过，公司到底根基弱，鹰城这边也没铺开，我看莫经理平常也多有不满，许是觉得在这里屈才了。”
　　莫青媛一愣，这话中的意思……怎么跟当年叶方舟想要劝退她的话一模一样。一时之间，莫青媛心如刀绞，叶方舟去了一趟阜城，居然回来就想赶走自己，是什么人在背后说坏话？
　　“叶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一会，莫青媛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道：“我知道我们组的业绩一直不好，可您明白的，现在公司精英都去了别的组，我独木难支，可您不能因为这个就赶我走啊？”
　　这几年莫青媛自恃公司元老，公司有了一定规模后，她光顾着折腾自己的外形品味以及留意男人，业务上确实不大用心。
　　如今她这个组里留下的都是跟她一心的，业务上不好不坏，但在公司也算个小团体。
　　叶方舟面无表情地看着莫青媛，觉得她倒有自知之明，只可惜聪明得不在点子上：
　　“莫经理，你的意思是，你们小组里的员工素质都不好？可当初他们都是你挑的，你不觉得是自己带团队的问题？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管理层已经在考虑精减……”
　　“叶总，再给我一次机会！”莫青媛猛地大叫起来，她知道叶方舟有多冷情冷心，关键时候就得赶紧拉下脸。
　　而且她现在不能走，这样灰溜溜地离开，除了留人笑柄，她也再没机会钓住叶方舟，莫青媛会有走的一天，但必须以叶方舟妻子的身份。
　　莫青媛在心里咬牙，公司她也是付出过心血的，绝不可能让给别人！
　　叶方舟忽然笑起来，“你是元老，我不可能赶你走。莫经理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回桐城，在分公司担任副总。”
　　莫青媛不得不冷笑了，回桐城去做什么？那里摊子早就辙了，这不过是变相发配。
　　她既然跟着叶方舟到了鹰城，就没有谁能赶得走她，还有那什么分公司，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就算去了，也是个光杆司令。
　　不是要业绩吗？
　　莫青媛想到那几个青年才俊。
　　有个特别殷勤的叫张博，家里不正是开公司的？
　　一出叶方舟办公室，立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说来莫青媛这些年遇到不少男人，没有一个像张博这般对她言听计从。听到说她要挣业绩，二话不说就同意将自家公司的广告交给莫青媛，还表示，如果叶方舟的公司做得好，还能介绍别家公司给他们。

☆、第32章 chapter32

　　章初晓回来销假，最高兴的，除了那帮终于能够摆脱凶巴巴的代班陈老师魔爪的小班孩子们，就是对章初晓的八卦乐此不疲的陈老师本人。
　　中午哄过孩子们睡觉，陈楚瑜拉着章初晓走到此刻空无一人的阳台上，急吼吼地打听，“你们孤男寡女这一路，居然什么该发生的都没发生，是你根本没有女人味，还是叶方舟本就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赶紧警惕地四处看看，章初晓睨了陈楚瑜一眼，不过想想，这问题真不好回答，她只能含糊地道：“我们都挺好的。”
　　瞧章初晓这粘粘乎乎的模样，陈楚瑜终于看出来了，在叶方舟和章初晓的男女关系中，章初晓永远掌握不了主动权，陈楚瑜也无可奈何了，“算了，教都教不会，你比方承予都笨。”
　　知道方承予是陈楚瑜带的中班孩子，章初晓颇为奇怪，什么时候开始，一向以不偏心自居的陈楚瑜会对一个孩子这么上心，她可是不止一次听陈楚瑜提到这个名字了。
　　“你婆婆对你应该不咋的，十有*不喜欢你吧，叶方舟的态度如何呢？”
　　章初晓惊叹了，陈楚瑜难道长了千里眼，随随便便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实质，不亏自己在她面前只有听话的份。
　　陈楚瑜得意地道：“你不照镜子吗，天生长了一张受气小媳妇的脸，谁给你当婆婆，都会有冲动虐一虐你。”
　　章初晓马上拿起手机，对着屏幕左右照了起来。
　　一时间，陈楚瑜被逗得直乐，戳戳章初晓的脑袋，“你傻呀，我开玩笑的，不过，难道被我猜对了？”
　　章初晓长叹了一声，将头搭在陈楚瑜肩上，一五一十地把在阜城遇到的人和事说了一遍。
　　陈楚瑜“啊”了好几声，也是大惑不解，“叶家人怎么这么奇怪，非要把兄妹俩凑作堆，就算是没有血缘，也不该这么包办吧？”
　　章初晓狠劲地点了点头，怎么怪事就让自己碰上了。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该要叫孩子们起床了，虽然话还没说完，不过章初晓决定，明天再跟陈楚瑜探讨莫青媛的事，正好让陈楚瑜帮自己算一算，叶方舟的那两朵桃花。
　　放学了，将班上最后一个孩子交到家长手里后，章初晓回到办公室，才发现别的老师都已经离开，只有陈楚瑜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章初晓上去摸了摸她脑袋，还好，没有发烧。
　　“楚瑜，哪里不舒服？”章初晓关心地问。
　　陈楚瑜艰难地抬起头来，“晓晓，瞧我现在和以前有没有不一样？”
　　章初晓不解其意，端详了半天之后，由衷地说了一句，“痘痘少了好多。”
　　“你也看出来啦？”一向视痘如仇的陈楚瑜并没有显出开心，反倒有些捶胸顿足，“看来是真的了。”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章初晓被陈楚瑜弄得一头雾水。
　　陈楚瑜一把拉住章初晓，“晚上能不能陪我去相亲？”听得出，陈楚瑜口气里有一丝哀求。
　　为姐妹自然是要两肋插刀，章初晓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不过她还是不明白，相亲和痘痘有什么关系？
　　陈楚瑜一口接一口地叹着气，“也不知道我妈哪来的朋友给介绍的，她老人家跟中了邪似地，硬逼着我今天去相亲，你知道我妈讲的最刺激人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她说我再不嫁人的话，身上的雌激素就快没了，脸上倒是不生痘了，就怕以后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对比陈妈妈这么生猛的言论，章初晓觉得章母以前催自己找对象时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温情脉脉。
　　很显然，这一回相亲对于陈楚瑜并不是值得期待的，她连个衣裳都没换，直接拉了章初晓就走。
　　两个人刚走到街口准备打车，叶方舟的电话打了过来，“晓晓，晚上要见客户，我迟一点回来。”
　　章初晓“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自己也有事，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陈楚瑜带着章初晓进了一家法式餐厅。
　　餐厅很大，布置得非常典雅，米白色的桌椅都雕刻着精细花纹，高高垂下的水晶吊灯，显出高贵奢华之气。
　　站在门口，章初晓悄声问，“人呢？”
　　“谁？”陈楚瑜随口道，眼睛扫向了不远处一张桌子。
　　章初晓顺着陈楚瑜的视线看了过去，那边侧坐着一位穿白t恤的男子，看不太清相貌，不过气质倒挺好，“是他？”
　　陈楚瑜没有说话，直到服务生上前问她们是否有过预约，陈楚瑜才收回视线，“32桌。”
　　让章初晓惊讶的是，她们最终去的，不是陈楚瑜看了半天的那男子的桌子。
　　32桌旁边早有人站了起来，大概没想到会出现两位女士，对方多看了章初晓两眼，问起陈楚瑜，“请问，哪一位是陈小姐？”
　　自我介绍之后，三个人一起坐下。
　　很显然，相亲双方的第一眼印象都很一般，陈楚瑜一落坐，眼睛就不住地隔着几张桌子，瞟那位穿白t恤的男子，很是心不在焉。
　　章初晓着实有些尴尬，不停地在桌子下面踢陈楚瑜的脚，提醒她快点回神。
　　到后来，陈楚瑜一言不发，章初晓不得不有一句没一句地同相亲男搭讪，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很像是章初晓在相亲。
　　与此同时，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上了章初晓的两位熟人——叶方舟和莫青媛。
　　他们在章初晓后面进的餐厅，不过一直没有上菜，看得出正在等人。
　　有服务生这时走到近前，为他们上了两杯柠檬汁，莫青媛笑了笑，对服务生说了什么，不一会，叶方舟面前的柠檬汁被成了一杯白水。
　　恁是莫青媛这般体贴周到，也没见叶方舟领情，他只是不停地看着手表，显然非常不耐烦，莫青媛小声安抚了一下，拿起电话离开了座位。
　　章初晓很快发现，相亲男非常善谈，或者说，很会套人的话，没一会，他就把章初晓的年龄、学历、还有喜好都问了出来，越到后面，章初晓越觉招架得吃力，担心那人接下来要问她住址了。
　　为了避免彼此了解的继续深入，章初晓干脆起身道：“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相亲男自然不好拦阻，而陈楚瑜依旧顾自发着呆。
　　见没有得到陈楚瑜响应，章初晓只好自己灰溜溜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刚转到洗手间回廊上，便听到一个声音在道：“张博，别忘了，二十分钟后你再出现，不，不用太早，你是给我们生意的金主，当然要矜持。”
　　章初晓叹一口气，又碰到莫青媛了。
　　正想要不要折回身避过她，莫青媛已经叫住了章初晓，“章初晓，真巧啊，我早看见你了。”
　　的确，莫青媛陪着叶方舟刚进来时，一眼就瞧见了章初晓，正在相亲的章初晓。
　　莫青媛在心里偷笑，尤其是打量过与章初晓正说得热络的男人，立觉对比自己身边的叶方舟，两人就是云泥之别，不过那人配章初晓，倒也绰绰有余。
　　只是鉴于叶方舟以前喜欢过章初晓，莫青媛必须提防着他们旧情复燃，回头坏了她的好事，所以莫青媛不显山露水地请叶方舟背过身坐，就为了不让章初晓落到叶方舟的眼里，笑话，今天是她主场，绝不许别的女人捣乱。
　　章初晓“哦”了一声，准备进洗手间。
　　这时莫青媛不问自答道：“可惜你挺忙的，要不就请你到我们那桌一块坐了，我男朋友也在，反正大家都是老同学，不过嘛，下次有机会再聚吧。还有我和方舟的订婚宴，你到时一定要来呀！”
　　方舟？章初晓头皮麻了一下，难道叶方舟也来了？还有神马订婚宴？
　　章初晓一头黑线地进了洗手间，等再带着一头黑线地回到自己座位，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张望，想看看叶方舟坐在哪张桌上。
　　倒是没费多少力气，就看到正用后脑勺冲着自己的叶方舟，莫青媛看到章初晓望着他们，还故意眨了眨眼，随后居然凑到叶方舟耳朵说了句什么，看上去极为亲密。
　　章初晓艰难地收回视线。
　　心里一会是叶方舟不让她告诉莫青媛他们结婚的话，一会是莫青媛说的什么订婚宴，再然后就是现在那两人一起用餐的亲密样子。
　　只觉得事情乱如一团麻。
　　叶方舟到底想干什么，脚踩两条船吗？
　　章初晓不太相信叶方舟是这样的人。
　　好一会平复心情，章初晓才按耐住想要上前质问的冲动。
　　“吃吧，菜上齐了。”一直没说话的陈楚瑜终于开口了。
　　章初晓这才注意到，相亲男居然不见了，“那个……人走了？”
　　陈楚瑜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谁都没瞧上谁，还待着干什么，不过人家向我打听你，我说你是已婚妇女，那人拍拍屁股就走了。”
　　章初晓忍不住笑了，她第一次发现，“已婚妇女”这四个字能挡烂桃花，只可恨附近有个“已婚男”，还在到底拈花惹草。

☆、第33章 chapter33

　　莫青媛脸上全是得意，不时用手去捋额间的发丝。
　　要知道高中的时候，莫青媛只能偷偷看着叶方舟同章初晓“郎情妾意”，即便两人座位中间还隔着一个她，那种默默流动的温情小意还是止都止不住，莫青媛心里既羡慕又嫉恨。
　　而此后数年，她虽一直跟在叶方舟身边，却都被人隔得老远，别说从未得过叶方舟的青眼，连他半点笑容也难得看到。
　　今天，莫青媛终于品尝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无视叶方舟递过来的无数白眼，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兴奋，尤其是注意到，章初晓明显纠结又不开心的表情。
　　“叶总，喝点水吧！”莫青媛又故意凑近叶方舟，脸上扮出尽可能妩媚的笑容。
　　叶方舟坐不住了，莫青媛搔首弄姿得让人厌烦，那个张博不守时更是没有礼貌。
　　看看手表，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已超过半个小时，叶方舟终于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算了，对方没有诚意，没必要再等，我先走了。”
　　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将公司搬来鹰城，急需打开局面，他根本不会来赴邀。
　　其实原本他也是不准备过来的，莫青媛本就有能力开拓业务。不过是张博亲自打电话邀请，说希望能同叶总面谈合作细节，如果合适可以当场签字。
　　看在这笔业务还算重要的份上，叶方舟才勉强同意了。
　　他既然来了，原没有让莫青媛陪同的。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不该出现的莫青媛早就等在法式餐厅的停车场，他这才知道，张博又邀请了莫青媛。
　　见叶方舟已经不耐烦了，莫青媛知道玩得有些过，忙道：“叶总稍等，张总可能有事耽搁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联系。”
　　来之前，莫青媛硬是劝张博晚半小时出现，似乎是在替张博着想，让他拿出金主的派头，其实只为了自己能与叶方舟独处一会，但碰到章初晓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位看着年轻但面相略有些憨实的男人，一见叶方舟，就伸出手来，甚至还弯了弯腰，“叶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叶方舟打量了男人几眼，才握住对方的手，淡淡地道：“没关系，我知道张总一向事忙。”
　　明显张博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点，不过现在出现倒还算合适，莫青媛刚才还担心，叶方舟真会拍拍屁股走人。
　　“两位老总请坐吧。”莫青媛笑着招呼二人坐下，回身唤服务生上前点菜，趁人不注意，松了一口气。
　　远远看见叶方舟的桌上又出现一个男人，并且莫青媛还从包里掏出来几份文件递给他们，三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虽只是幼儿园的老师，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章初晓立马反应过来这叫商务宴请。
　　原来如此！
　　章初晓本来酸酸的小心情立马好受了不少，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二人约会，莫青媛刚才不过是在说大话，这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地讨人厌烦。
　　正当章初晓偷偷观察敌情，陈楚瑜点了一瓶白葡萄酒，居然自斟自饮起来。
　　章初晓回过神时，一瓶酒已经被喝了近半。
　　“别喝了！”章初晓一把抢过酒瓶抱在怀里。
　　陈楚瑜稍有醉意，却还算清醒，见章初晓抱着酒瞪自己，便笑道：“别抢，我不喝了。”
　　看出陈楚瑜有借酒浇愁的意思，章初晓想起，这丫头从一进餐厅就不对劲，除了谁都不爱搭理，就是总望着一个男人发呆，比如……现在。
　　“楚瑜，那人是谁？”章初晓悄声地问陈楚瑜。
　　陈楚瑜眼睛有些发直，好半天才说，“方承予的爸爸。”
　　章初晓摸了摸额头，好吧，又是那个方承予。
　　陈楚瑜又补充了一句，“他……我前前前男友。”
　　这么一说，章初晓算是明白了，转眼打量起了那个前前前男友
　　人长得还是蛮帅的，只是态度好像不太热情，尤其此时他对面还坐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要是一般人，早主动热情地开聊了，可这位前前前男友，也就只是正襟危坐而已。
　　不过这气质，还真有点像现在的叶方舟。
　　不知为何，她什么事都能想到叶方舟，章初晓自叹没出息，又忍不住看了看某人的位置。
　　此时叶方舟已经不在座位上，只留下莫青媛同后面来的那个男人坐在那。
　　看上去莫青媛有几分不高兴，倒是那个男人十分殷勤，一眨眼，竟然让人送上了一捧红玫瑰。
　　章初晓差点笑出来，莫青媛今天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陈楚瑜趁着章初晓不注意，又喝了一杯，随后道：“晓晓，我们走吧！”
　　章初晓听话地拿起手包，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叶方舟。
　　叶方舟大概此时刚回到座位上，瞧见莫青媛一脸无辜地瞅着他，怀里还抱着一捧花，非但没什么表示，甚至还视若无睹，反而转头看了看章初晓这边。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碰触了一下，然后各自收了回去。
　　陈楚瑜招来服务生，刚说要付账，却服务员说：“两位女士，你们的账已经付过，是一位叶先生买的单。”
　　“谁？”看着账单，陈楚瑜有些糊涂，相亲男一早就溜了，连他自己提前到时，点的饮料都没付钱，这哪来有钱没处花的叶先生。
　　章初晓的不高兴来得快，去得也快。
　　尤其是知道叶方舟帮她们把账付了之后，更觉得叶方舟做了特别贴心的事。
　　“走吧，是叶方舟付的，”章初晓扯了扯陈楚瑜，低声道：“他正好也在。”
　　陈楚瑜四处看了看，终于瞧见叶方舟，还有他旁边的一男一女。
　　章初晓解释，“他们是来谈生意的，我们不用打扰了。”
　　这时陈楚瑜的目光落到了那个捧着玫瑰花的女人身上。
　　“她是莫青媛，”章初晓很想听听陈楚瑜对莫青媛的看法，又担心她误会叶方舟，免不了多余加了一句，“那花不是叶方舟送的。”
　　陈楚瑜随即评价了几个字：“就一般人儿。”
　　章初晓差点捂嘴大笑起来了。
　　两人正要起身离开，一个男人这时走了过来，章初晓抬起头，原来是前前前男友过来了。
　　“楚瑜，没想到是你。”那男人冲陈楚瑜笑道，也没忘记客气地朝章初晓点点头。
　　章初晓觉得他此刻的态度比对着那“国色天香”时要热情，人也挺有礼貌，再加上是前前前男友……章初晓不由看向陈楚瑜。
　　“原来是方承予爸爸，”陈楚瑜在酷了一晚上后，终于变回了热情奔放的陈楚瑜，“我刚才还觉得有点像呢，原来真的是你，对了，方承予最近在班里表现得挺好，只是老听他说爸爸好忙，建议方爸爸你还是多陪陪他。”
　　“方爸爸”大概没想到陈楚瑜会说出这么一大通，愣了半天，才苦笑道：“陈老师既然这么说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陈楚瑜这时又好心提醒，“方爸爸，你女朋友好像在找你。”
　　“今天我是来相亲的，不过，好像不合适。”对方丢下一句“废话”，对章初晓又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楚瑜一眼，转身走了。
　　陈楚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拉起章初晓就往外走，像是害怕有人在后面追似的。
　　在门外等出租车的功夫，陈楚瑜的表情终于浮现出一丝后悔，章初晓忍不住直摇头，陈楚瑜方才那样子，真是傻透了。
　　“方承予爸爸挺好的。”章初晓中肯地提出意见，而且她也看出来，人家对陈楚瑜明显是余情未了的意思。
　　“哎，章初晓，你们还没走啊，相亲得怎么样？我觉得那男的挺适合你的，呵呵。”莫青媛也不知从那个旮旯跑了出来。
　　章初晓无奈地回过头去，结果一眼却扫到了站在莫青媛身后的叶方舟，并且叶方舟在听到“相亲”两个字时，还望了望章初晓。
　　陈楚瑜正想同叶方舟打招呼，莫青媛已经开始主动热情地替人介绍了，“叶方舟，还记得章初晓吗，咱们的高中同学，我上回还同你提过，和叶荣好的那个。”
　　章初晓嘴巴张得老大，莫青媛又在瞎说，什么叫“和叶荣好的那个”？
　　“莫青媛，你……”章初晓气的！
　　“好久不见，章初晓。”叶方舟这时已走上前，冲着章初晓伸出了手。
　　章初晓：“……”无话可说了。
　　陈楚瑜也愣了下，没想到叶方舟会是这个反应。
　　居然还假装同章初晓不认识，再看看此时形势，不免心里觉得有趣，也不管打不打招呼的事了，只笑眯眯地袖手旁观。
　　犹犹豫豫地握住叶方舟，章初晓无语了半天，才说出口，“你……好，叶方舟。”
　　两手交握之际，章初晓忽然哪里一痒，下意识地低了低头，才发现叶方舟正暗地用手指挠她手心，只是他脸上却是一本正经。
　　“章初晓，不对呀，你来相亲，难道是同叶荣吹了？”莫青媛继续不依不饶。
　　“今天相亲的是我，”陈楚瑜终于出来打抱不平了：“还有，那个叶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跟晓晓在一块这么多年，从没听到过这人！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
　　章初晓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一是没想到叶方舟还有这么促狭的时候，二来有陈楚瑜在旁边，能让莫青媛没两句话就翻起白眼，真是痛快死了！
　　这时章初晓眼睛眨了眨，指着莫青媛手上的花，问道：“莫青媛，这花是你男朋友送的？真好看！”
　　这会莫青媛终于说不出话了。

☆、第34章 chapter34

　　叶方舟回到公寓的时候，章初晓早就回来了，见他走进来，故意调侃一句，“将莫青媛送到家了？”
　　瞥了章初晓一眼，叶方舟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反问，“张博送你到了酒店门口？”
　　方才在法式餐厅前，莫青媛克服了那束玫瑰花带来的尴尬，为表示张博不是自己男友，两人并不熟悉，坚持让他送章初晓和陈楚瑜回家，又说自己同叶方舟住得不远，笑称要厚着脸皮蹭叶总的车。
　　大家各怀心思，都没有推辞，倒是那个张博涨红了脸，也不知道他心里乐意，还是不乐意。
　　“我和楚瑜一块下的车，然后自己打车回来的，”章初晓自觉挺聪明，为叶方舟端来一杯热水，忍不住想探听，“那个……莫青媛真住在这附近？”
　　叶方舟哼笑一声，方才等章初晓他们走了，叶方舟说自己今天喝过酒不想开车，给莫青媛叫了辆出租车，就把她弄走了。
　　只是……
　　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叶方舟对章初晓道：“坐吧，我们谈谈。”
　　章初晓听话地坐下了。
　　“今天陪陈楚瑜相亲？”叶方舟喝了一口水，不急不缓地问，“结果怎么样？”
　　章初晓想想，还是笑了起来，“楚瑜妈妈非逼着她过来相亲，结果陈楚瑜一路神不守舍，你猜怎么着？她的前前前男友也在同一家餐厅相亲，那场面，可真巧。”
　　叶方舟很不厚道地“切”了一声。
　　“陈楚瑜懒得理相亲那个男的，我只好在中间打圆场，你别听莫青媛胡说八道，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章初晓并不想叶方舟误会什么。
　　叶方舟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往浴室走，边对章初晓道：“莫青媛你不用理她，你那点小聪明也就是看看罢了，只要记住，这人说话不能信就行了。”
　　章初晓一下子愣在沙发上，叶方舟这意思，是不是在骂她笨蛋？
　　不过听他的口气，对莫青媛并没有什么好感，就凭这一点，章初晓在心里表示，暂且原谅叶方舟对自己智商的不了解。
　　等叶方舟打开浴室的门，章初晓还坐在客厅里，正傻乎乎地发着呆，叶方舟低头笑了笑，走上前问，“怎么还不睡？”
　　章初晓抬起头道：“对不起，叶方舟，我今天好像误会你了。”
　　“怎么说？”叶方舟好奇地望着他。
　　虽然鼓了鼓勇气，章初晓还是下意识将视线避开了叶方舟：“我和莫青媛前段时间见过几次面，她跟我说，一直在你公司上班，还说你们……她的意思，就要和你成家呢。”
　　叶方舟眉心挑了挑，冷笑一声。
　　“刚才在餐厅洗手间外头碰到莫青媛，她说你们一起来吃饭，还说你们要订婚了，让我一定要参加。”章初晓眨眨眼，觉得自己有点像正跟老师打小报告的小孩子，挺有恶作剧的感觉。
　　“你相信了？”叶方舟表情平淡，一脸的不在意。
　　愣了两分钟，章初晓决定实话实说，“刚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确在心里不开心，以为你在脚踏两条船，既然喜欢莫青媛，为什么还要找我，不过……”
　　叶方舟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望着章初晓道，“你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在骗你？这就是你对我叶方舟的评价？”
　　章初晓感觉叶方舟要生气了，赶紧解释，“别急呀，你听我说，我在餐厅就明白过来了，那都是莫青媛一厢情愿，你根本不喜欢她，还有你对我是……很好的。”
　　“何以见得？”叶方舟讥讽道。
　　章初晓站起身来，“如果你们之间真有什么，一定不愿意让我发现，结果你还主动帮我和楚瑜付账。还有你们那桌又来了一位什么张总，当时我就知道了，她在说瞎话，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莫青媛都是谎话精。”
　　“反正是形婚，我有什么怕你发现的。”叶方舟哼了一声，似乎在赌气，随后转头进了自己房间。
　　章初晓被叶方舟“怦”的摔门声吓得心直跳，下意识跟到门外。
　　看出来她把叶方舟气着了，章初晓急得在门外来回踱步，她真不想两人冷冰冰的，也不愿意再同叶方舟猜来猜去，叶方舟对她好就是好，她要全心全意相信他，并且回报同样的，甚至更多的好。
　　“叶方舟，我错了，不该误会你。”章初晓想到半天，只说出这一句。
　　只是房间里根本没动静，章初晓心开始拔凉了，反复琢磨，自己到底哪一句不真诚，又伤了叶方舟。
　　“那个，”一刻钟后，章初晓还是放弃了，冲门里嗫嚅道：“叶方舟，你睡吧。”
　　章初晓垂头丧气地折回身，正要开门进自己房间，却听到叶方舟几乎咬牙切齿地问句，“章初晓，在你心里，我对你……只是‘很好’？”
　　“啊？”章初晓愣住。
　　叶方舟的门应声而开，还没等章初晓明白过来，已被某人困在臂弯里。
　　“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很好’？”叶方舟一双深眸凝视着章初晓。
　　除了两颊发热，章初晓的眼睛又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其实两人除了最后一步迟迟走不到外，亲啊抱啊的，都做过了，可章初晓还是放不开那一分羞怯。
　　不过，她好像被叶方舟“壁咚”了哎！
　　章初晓只顾着小窍喜，却没有注意到，叶方舟的脸已经越靠越近。
　　“快点解释给我听，否则要你好看！”叶方舟说着狠戾的话，口气越更像嚅嚅私语。
　　章初晓现在不仅脸热，连全身都要热了，“那个，‘很好’就是……‘喜欢’嘛！”
　　这样的回答看来并没有让叶方舟满意，他依旧没放开章初晓，温热的唇反而开始在她脸上四处逡巡。
　　“‘喜欢’又是什么？”叶方舟不放弃地低声问。
　　章初晓闭上眼，“喜欢”又是什么？她也在问自己。
　　又到幼儿园孩儿们露天自由活动的时间，章初晓和陈楚瑜身上像装了吸石似的，不一会两人又凑到了一起。
　　相邻而立，两人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陈楚瑜昨天被某位学生的家长用微信“骚扰”了一晚上，本想干脆关了手机不理他，可是总是不自觉地重新开机，想看看对方又说了些什么花言巧语。
　　“方承予，怎么又一个人藏边上，去找同学们玩！”陈楚瑜又操心起来。
　　章初晓看看那孩子，五官和前前前男友有一点像，不过脸型更秀气些，大概像他妈妈，而且明显比别的孩子小一号，性格也内向，说白了就是不太合群。
　　给这孩子当后妈，陈楚瑜以后恐怕要劳心劳力。
　　陈楚瑜自己愁肠百结，倒还有空八卦章初晓，“昨天回去和叶方舟怎么样了？”
　　章初晓不自觉地把嘴一扁，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感觉要到最后关头了，叶方舟直接把章初晓推回她卧室，弄得章初晓大半晚上睡不着。
　　“那个捧玫瑰花的女人是个难缠的，而且可是一心觊觎你家叶方舟，你小心她一点。”陈楚瑜向来眼光毒辣，一针见血。
　　章初晓深恨自己，怎么就少了陈楚瑜这份机警，所以才弄得明明自己理直气壮，却总要被莫青媛压上一头。
　　看章初晓又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陈楚瑜笑道：“其实那女人也没有什么可怕，晓晓。你昨天不是也把她憋得无话可说，加油！”
　　能得到陈楚瑜的夸奖，章初晓勉强找回点自信，回头又鼓励起陈楚瑜，“昨天那个方爸爸其实挺好，来相亲就来相亲，还特意跟你解释他没看上人家，这意思，我都听出来了。”
　　陈楚瑜表情变了变，一摆手，“工作时间不谈私事。”丢下章初晓就走了。
　　章初晓有些发愣，方才陈楚瑜同自己说那么久，难道说的都是公事？
　　公司例会一结束，莫青媛就拿着张博签好字的合同到了叶方舟办公室外。
　　“是昨天的合同？”看看莫青媛拿来的东西，杨新华准备伸手接过来。
　　莫青媛却妖娆地扭了一下腰，半开玩笑地道：“杨助理不带这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谈下来的案子，得听叶总亲口夸夸我。”
　　杨新华心里“哼”了一声，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那你稍等，叶总正在和客户谈判。”
　　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莫青媛袅袅婷婷地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
　　合同是张博一大早派人给莫青媛送过来的，昨天张博送章初晓和她朋友回家后，一肚子不高兴，跟莫青媛通了好久的电话，质问她为什么在老板和朋友面前，隐瞒他男朋友的身份。
　　对付张博，莫青媛手到擒来，只需她很委屈地表示一下，自己有难言之隐。
　　莫青媛说，自己是公司元老，可老板因为她业绩不佳，想赶她回桐城。
　　但她已经喜欢上了鹰城，想在这里生根发芽，所以才请张博帮忙，可是莫青媛也有自尊心，不愿意人家在背后说，她是靠男朋友帮忙才挣的业绩。
　　不过，莫青媛劝张博，他们的关系是暂时保密，等以后事业顺利了，再公布也不迟。
　　几句话一说，张博立刻服帖，可莫青媛心里却不太高兴。
　　昨天张博莫名其妙送她一束玫瑰，还让叶方舟看个正着，结果到后来，连章初晓都敢奚落她，莫青媛除了嫌张博多事，章初晓多嘴外，就一直在观察叶方舟的神情。
　　别人的反应，莫青媛可以不在乎，可叶方舟千万不能误会她，否则后面的戏，就唱不下去了。

☆、第35章 chapter35

　　看着叶方舟低着头一页一页认真地翻着合同，坐在他对面的莫青媛只觉得，再没有比叶方舟更帅的男人，只可惜，这人就是块冷硬的石头。
　　昨天原本她都安排好了，张博同章初晓她们一拔，然后叶方舟送自己回家，结果前脚张博的车刚走，后脚叶方舟就拦了辆出租，干脆利落地将莫青媛塞了进去。
　　那时候莫青媛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进到车里才听到叶方舟甩了一句，他今天不想开车，要一个人走走。
　　别提多丢脸了！
　　莫青媛心情不畅，回到家还要应付完张博的夺命call，不过等静下来莫青媛又开始琢磨起叶方舟。
　　她见过当年对章初晓嬉皮笑脸、百依百顺的叶方舟，和现在截然两样的人，但是她更喜欢如今酷酷的、玉树临风、事业有成叶方舟。
　　可是自从章初晓又出现之后，莫青媛心里越来越没底，总觉得叶方舟心里还搁着那个笨女人。
　　在法式餐厅，莫青媛一眼不眨地观察着叶方舟同章初晓的久别重逢，虽然两人彼此之间只是冷淡地打个招呼，却让莫青媛感觉，在他们彼此漠视的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这是女人的直觉，不过至少，两人的表现并不像已经重新在一起的样子，莫青媛很庆幸，叶荣那些的话都是假的。
　　没关系，莫青媛相信自己，章初晓怎么会是莫青媛的对手，叶方舟最终会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很好，莫经理，”叶方舟放下合同，“这一次你的表现有了进步，以后再接再厉，当然更希望你能带好团队。”
　　莫青媛莞尔一笑，“谢叶总夸奖，我一定努力。”
　　“去工作吧。”叶方舟随口打发道。
　　“那个，”莫青媛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叶总，我有几句话要说。”
　　莫青媛认为，有些话必须要说，比如那个红玫瑰是张博一厢情愿送的，莫青媛对那人一点意思也没有；比如昨天是她误会了章初晓，原来章初晓和叶荣还是一对，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
　　叶方舟抱着双臂等莫青媛说完，才道：“莫经理，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不希望也没兴趣听下属跟我聊她的私事，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我想，我的时间不是用来聊那些乱七八糟的。”
　　莫青媛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当听到叶方舟评价章初晓是“无关紧要的人”时，又觉得放心不少，于是作态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叶总，我以后不会了。”
　　目送莫青媛神采飞扬地走出叶方舟办公室，杨新华起身进到了里面。
　　叶方舟将张博的合同递给杨新华，“让设计部打起精神，一定要做出最好的案子，这项目拿到手没靠真本事，别叫人家背后骂咱们，只会歪门邪道，不懂好好干事情。”
　　杨新华笑了笑，叶方舟还真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挺介意莫青媛的做事方法，觉得她是靠迷住人家小老板抢来的业务，不过现在谁做生意不是想尽手段呢。
　　“早上我岳母打电话，说要去看新房子，你现在过去接她，”叶方舟嘱咐道：“多问问她有什么意见，能改的，就尽量照着她的想法。”
　　“知道了。”杨新华答应一声，心道叶方舟倒是很会拍丈母娘马屁，还真不怕把自己新房给糟蹋了。
　　杨新华开车接了章母到新房，顺代转达了叶方舟的态度，问章母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他们会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瞧着上一回自己提的建议已经得到落实，章母止不住点头，不过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思忖着这毕竟是女儿女婿的家，自已插手太多，惹恼叶方舟就不好了，所以随便支吾两句，便准备离开。
　　也没要杨新华再送，章母只说要去买菜，一个人先走了。
　　快到家了，章母想想，还是给章初晓去了个电话，“晓晓，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电话那头章初晓掐指一算，前天她刚回去过，却也只好“哈”了一声。
　　章母道：“你们两个挺好吧？”
　　“好呀。”章初晓一边剪给孩子们上课的小手工，一边问了声，“妈，您在哪儿？”
　　章母也不在意章初晓有些心不在焉，笑道：“在路上走着呢，我刚才去你们新房看了，装得七七八八，叶方舟还真贴心，让他那个助理小杨陪着我，还老问我满不满意，唉，又不是我住，当然是你们满意就好。”
　　章初晓呵呵一笑，“大家满意才好嘛。”
　　“傻丫头，”章母嗔了一声，随后又道：“我刚才在路上想啊，你说证领了，房子也快装修好，眼看着就要举行婚礼，可我们和亲家还没见过面……”
　　章初晓果断放下手上的东西，警惕章母又有什么新想法。
　　“我的意思，如果叶方舟的妈妈身体不好，我也不介意亲自去阜城拜访一下，你帮我问问叶方舟的意见？”章母觉得结了姻亲，总要做一些感情交流，省得以后女儿被婆家挑剔。
　　“妈，您别去，人家又没邀请咱们。”章初晓赶紧劝阻。
　　章母有些不高兴了，“都嫁人了你还这么拎不轻，现在是拿大的时候吗？再说妈妈不也是为了你好！”
　　章初晓转了半天眼珠，最后憋出一句，“我问问叶方舟好吧？”
　　谁想到，章母那边突然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章初晓愣了半天，这老太太怎么跟叶方舟学起来了，动不动就不高兴。
　　叶方舟她对付不了，章初晓却有信心对付自己老妈。
　　一串号码拨出去，章初耐心地等着章母接听。
　　然而好半天过去，打了几遍，章母那头没有任何反应。
　　章初晓向来胆子不大，报纸跟网络上不时会登一些老年人在外面被抢、被伤的新闻，这有电话不接，不由章初晓不胡思乱想，迅速跟领导请了假，又让陈楚瑜帮着代班，章初晓赶紧出了幼儿园。
　　一路上，章初晓还在打电话，依旧是没人接，最后她只好又转头打章父的电话。
　　半天之后，章父接起电话，声音显然有气无力，“晓晓。”
　　这态度又吓着了章初晓，她赶紧问，“爸，你看见我妈没有？”
　　章父好象在那头叹了口气，“我们在家门口的派出所，你过来吧。”
　　“我妈她没事吧？”章初晓的心开始怦怦直跳。
　　“你自己来看！”章父一下子挂断电话。
　　当了二十多年乖乖女、好公民，章初晓除了办户口，从来不进派出所，这一回人站在派出所外，腿肚子开始打颤，心时害怕章母真出了什么大事。
　　到值班室一打听，章初晓便被指到了走廊尽头一间调解室。
　　屋里头没有什么声音，章初晓敲了几下，才推开虚掩的门探头进去。
　　一眼见到章母独自坐在窗边，章初晓不由拍拍胸脯，总算松了一口气。
　　听到门响动的声音，里头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从外头进来的章初晓。
　　章初晓左右看看，等瞧见坐在门旁边一个女人时，不由自主撇了撇嘴。
　　而此时，章父坐在一个角落，倒是与屋里两个女人保持等长的距离。
　　“妈，您怎么到派出所来了？”章初晓走到章母跟前，心疼地帮她整了整有点被扯开的衣裳。
　　章母见到女儿，嘴唇哆嗦了几下后，大声喊了出来，“晓晓，就这么定了，我这回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离婚！”
　　“你离呀！”门边那个女人站起来，“你这边离，我马上就跟老章领证！”
　　章初晓猛地回过头去，直盯着那个女人，“李芳，你把我们家害得还不够？！”
　　“我害你们？”李芳冷笑，“是你们害我，你爸，你妈还有你这小兔崽子，我现在孤苦伶仃，身边连个说热乎话的人都没……”
　　“啪”地一声，章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前，狠狠打了李芳一个耳光，“你活该，老狐狸精就该这个下场！敢骂我女儿，我打死你！”说着还要动手。
　　章父赶紧冲过来拉开章母，李芳索性大叫起来，“警察同志，快来看啊，那女人又打人了，救命啊！”
　　很快两个警员冲了进来，口中不满地嚷道：“您老几位都上了岁数，能不能安生一下，我们一天到晚那么多案子，总不能老陪着您各位玩儿吧！”
　　章初晓将章母抱在怀里，一个劲对人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屋里多了位漂亮姑娘，警员的态度缓和不少，道：“行了，既然家里孩子来了，就回去吧！下次可不许当街打架，您几位不嫌面上难看呵，再有下回，就按《治安处罚条例》处理了。”
　　人家这是放人的意思，章初晓赶紧拉着章母，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李芳却不肯了，“我被人打就这么算了，你们警察不管，我就找法院、检察院上访去！”
　　章初晓这才看清楚，李芳的额头上青了好大一块，唇角也破了个口子，她赶紧回头看章母，还好，章母雌威犹存，并没有受伤。
　　“李芳，要真是我妈动的手，你去看伤，回头我赔你。”章初晓怕再留下去真要出事，丢下一句话就走。
　　到了门口，她又想起里头还有个人，转身问，“爸，你走不走？”
　　章父支吾半天，“你们先回，我送送李芳，毕竟人家受伤了。”
　　等到了派出所外头，章母放声哭了起来，“晓晓，你爸死性不改，跟那女人藕断丝连，今天被我撞见了，两个坐在公园里头靠着头，真不要脸！”
　　章初晓只能陪着落泪，落上这样一个爸爸，也是前世冤孽。

☆、第36章 chapter36

　　忙碌一天的叶方舟看看表，已过了下班时间，便拿起手机，给章初晓拨了过去。
　　那头好长时间才有人接，叶方舟不由皱皱眉头，问道：“在哪儿？”
　　章初晓此时还在一路劝章母回家，就算她口舌都说尽了，章母还是不肯点头，只说自己已经死了心，从此净身出户，什么都让给那老狐狸精。
　　明白章母说的是气话，虽然是二、三十年的老房子，那也是章母辛辛苦苦挣下来的，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可如今章母正在火头上，章初晓也只能耐下心听着。
　　此时的章初晓特别想念陈楚瑜，觉得如果是她在这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章母大概早就回家了。
　　叶方舟问她在哪儿，章初晓看看四周，一时也有点糊涂，不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章初晓一下子有了主意，她怎么把这一位给忘了！
　　“叶方舟，”章初晓刚想求救，谁料章母一把夺过手机，冲着那头道：“方舟啊，我晚上让晓晓陪我逛街，要晚一点回来的，啊……好……我到时候让她给你打电话。”
　　电话里章母的声音很是淡定，就像刚才没有出任何事一样。
　　章初晓傻傻地看着章母，“妈……”
　　章母抹了抹头发，将脸上的泪也用袖子擦干了，然后把手机塞回到章初晓手里，“我和你爸离婚，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能让女婿跟着不痛快，这事你也不要去说，十一你们婚礼一过，我就跟他去办手续。”
　　“那……您现在回不回家？”章初晓迟疑地问，总不能今晚让章母露宿街头，章初晓思量，要不就把人带到她和叶方舟的公寓去？
　　“回家！”章母猛不丁厉声道：“丢个老头算什么，我还有房子和闺女，听着，等我和你爸散了，那老家伙你不许管！”
　　毕竟刚受过一场刺激，章母这一会舍不得让章初晓走，章初晓也不放心把章母独自扔家里，于是母女俩手拉手往回走。
　　到了单元楼下，章家窗户里一片漆黑，显然章父还没有回来。
　　章母又有些悲从中来，恨恨地骂了一声，“死在外头才好！”扯了章初晓便上楼。
　　章母一进屋就到厨房忙活，硬是把章初晓赶了出去。
　　章初晓从客厅看着厨房里的身影，隐约瞧见章母的肩膀在微微耸动，像是哭得厉害，心里越发地不安。
　　想了半天，章初晓进到自己房间，拨通叶方舟的电话。
　　“在外面玩得开心？”叶方舟很快接了电话，不过语气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章初晓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跟叶方舟坦白，“其实是我爸和我妈又吵起来了，这次都打到了派出所，我妈现在吵着要离婚，说过了十一，就去办手续。”
　　还在办公室加班的叶方舟忍不住想笑，章母瞧着性子泼辣，其实同小孩子差不多，乍乍乎乎地有口无心，就他亲眼所见，章母吵着离婚也好几回了，却没见什么实际行动。
　　身为女儿，章初晓却截然相反，完全就是闷闷的性子，有时都能让叶方舟急憋过气去。
　　不过来日方长，叶方舟想着以后好好□□，章初晓资质其实还不错，尤其那天在法式餐厅，她居然出乎意料将了莫青媛一军，结果一向伶牙俐齿莫青媛半天答不上话，让叶方舟大有“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叶方舟，你说该怎么办呀，我爸和我妈要真离婚，我家就散了！”章初晓想听叶方舟的建议，谁料对方半天没说话。
　　叶方舟好半天才注意到自己开了小差，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由笑笑，起身拿起车钥匙，“等着，我到你家来。”
　　章初晓赶紧阻拦，“别，我妈最要面子，刚才还叮嘱我不要同你说这事，你要来了，她的脸往哪儿搁呀。”
　　叶方舟啼笑皆非，“我不去怎么帮你？行了，我不上去，就在车上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打我电话我再上去。”
　　“嗯，好吧！”章初晓终于点头了。
　　章母很快把饭做好端上了桌，章初晓出来时，一眼瞧见桌上三碗饭，不由愣了愣。
　　这时章母大概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一句话不说，端了一碗饭回到厨房。
　　母女俩没滋没味地对坐着吃饭，正是各怀心事。
　　章初晓看看客厅的钟，这时候叶方舟差不多该到了，章初晓有点心疼，也不知他有没有吃过饭，要是饿着怎么办。
　　见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章母抬头问，“怎么啦？”
　　章初晓“嗯”了一声，想对章母实话实说，叶方舟在下面，可不可让他来吃饭。
　　门突然被敲响。
　　章母的脸立刻拉了下去，对章初晓道：“要是那老家伙，立马给我赶走！”
　　瞅了瞅章母，章初晓忙起身去开门。
　　见到门外站着的叶方舟，章初晓不由自主笑起来，“你来啦？”随即回头看看章母，故意高声道：“我原本在陪我妈逛街，后来我觉得有些累，就提前回来，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听说是女婿来了，章母也走到门前，口中念叨，“刚才晓晓还要说打电话让你过来呢！”
　　叶方舟回道：“伯母，我正好没事，就想提前来等，没想到您家灯亮着，伯父正要出门散步，瞧见我，就让我上来了。”说着，让出了后面的人。
　　章母脸色变了变，似乎酝酿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出口赶人，想必这也是她给叶方舟最大的诚意了。
　　“晓晓，给我盛饭，”叶方舟笑着进了屋，又回头对章父道：“伯父，今天有空，不如我们喝一杯？”
　　章初晓忙拦住，“开车喝什么酒呀，妈和我都吃过了，要不爸爸您陪方舟再吃了一点？”
　　无意之间，章初晓看到叶方舟扫了她一眼，目光还带着点心领神会的意思。
　　这时章母已端了两碗饭出来，却只招呼叶方舟，“你慢点吃，我到屋里收拾衣裳去。”
　　很快章母便关门进房，客厅三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章父大概有些饿了，吃起饭来有点狼吞虎咽。
　　瞧着章父的样子，章初晓忍不住想起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在心里冷笑，那个李芳这么“情深意重”，也没留章父吃个饭？
　　等他们两人吃完，章初晓便去厨房洗碗筷，没一会，叶方舟走了进来，瞧瞧在客厅沙发上魂不守舍看电视的章父，转头低声对章初晓耳语了几句。
　　章初晓进屋去同章母告别时，章母正斜靠在床上，还在抹着泪。
　　坐到床边，章初晓照着叶方舟刚才教给她的话说，“妈，如果你真想把爸爸和房子让给李芳，我也不会拦您，反正等我出嫁有了自己的家，也不在乎这点东西。”
　　章母惊讶地看着章初晓，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
　　章初晓观察着章母的神色，叹了口气，“算了，我爸可不都回来了吗，显然还是拿这儿当自己的家，您也别逼他太紧，就听听他的解释，也许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样呢，别到最后，我爸真被您赶去了李芳那头。”
　　章母咬着牙低声道：“我不稀罕！”
　　“我稀罕呀！”章初晓心里猛地一酸，发自肺腑地道：“您不知道，我那时被送到桐城后，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您和爸爸不在一块过了，我老在想，你们要真的离了婚，我就再没有家了。”
　　章母拉住女儿的手，觉得那些年真的太亏欠女儿，“晓晓，对不起。”
　　“妈，看在我面上，别同爸吵，你们就好好谈谈吧。”章初晓红着眼圈劝道。
　　回去的车上，叶方舟明显发现章初晓情绪不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在替你爸妈担心？”
　　章初晓低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不乖，所以他们才会天天吵架，还把我送到桐城，长大了才知道，是他们感情不好，可是私心里，真不希望爸妈离婚。”
　　叶方舟笑笑，“刚才我在下面碰到你爸，同他谈了一会，说的是白天的事。”
　　“我爸都和你说了？”章初晓惊讶地问。
　　“你爸说，他一直在找李芳，她总躲着不见，今天好不容易约上在街心公园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让李芳赶紧还钱的话，李芳就把头靠了过来，接着你妈和你就出现了。”
　　章初晓吃了一惊，合着半天，是李芳捣的鬼，这样想来，这女人真是该打。
　　叶方舟又道：“你爸还说，当时你妈把人打伤，还闹到派出所，他也是要面子的，觉得你妈当着李芳还有外人的面说离婚的事，心里想不通，这才赌气没跟你们走，可将人送到半道上，他就后悔了，马上又折了回来。”
　　章初晓不由叹了一声，其实章母也没想真同章父一拍两散，否则也不至于母女俩吃饭，章母端出了三只碗。
　　两人一路开车回公寓，章初晓还在琢磨，要不要再打电话问一问，不知道老两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事。”叶方舟笑着劝道。
　　叶方舟拉着章初晓进了酒店，而此时，他们的公寓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第37章 chapter37

　　“嗨，叶方舟！”何曼琳从她的行李箱子上跳了起来，“没想到我来了吧？”说着，很自然地上前抱住叶方舟。
　　章初晓看得有些傻，直到何曼琳对她眨了眨眼，算是打过招呼，才让章初晓回过神来。
　　章初晓不由自主看看叶方舟，想看他的反应。
　　叶方舟只稍顿了一下，习惯性地拍拍何曼琳后背，便放开她，拿出门卡开了门。
　　让章初晓先进去后，叶方舟回头又帮何曼琳将行李箱提进了屋，口气平淡地问跟在他后面的何曼琳，“你怎么跑来了？”
　　何曼琳毫不客气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撩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风景，这才回身坐到沙发上，“爸妈不放心你被小妖精，呵呵，拐走了，派我来打探，不，关心你一下。”
　　叶方舟皱皱眉头，将章初晓拉到身边，一起坐到沙发上，训道：“怎么说话呢？”
　　显然叶方舟在何曼琳面前缺乏权威，叶方舟不像“训斥”的训斥对何曼琳毫无震慑力，反倒逗得她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小妖精”章初晓有些手足无措，左右看看了半天，干脆一个人到厨房烧起了开水，留下那兄妹二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可实际上，躲进厨房成一统的章初晓貌似全神贯注地烧水，耳朵却竖着，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
　　何曼琳大概也没太当章初晓一回事，直接问，“你们真领证了？”
　　“还需要我给你报备？”叶方舟斜了何曼琳一眼，这表情让章初晓直接看在了眼里。
　　说来章初晓最怵叶方舟对自己露出这么鄙夷的神情，老觉得他是在说自己可笑，每每会觉得丧气，此时，她便有心看看何曼琳的反应。
　　令章初晓惊讶的是，何曼琳居然点了点头，明显是没将叶方舟的话当成一回事。
　　客厅一时有些冷，而正好炉上的水已经滚开，章初晓沏好茶，决定以一位女主人的姿态重装上阵，以找回方才不知丢到哪里的士气。
　　叶方舟和何曼琳这时都停下说话，双双看向正笑得贤惠体贴，捧着茶过来的章初晓。
　　琢磨剧集里演过的，小姑子上门拜访时，做嫂子该有的态度，章初晓客气地道：“曼琳，我们都没想到你会过来，今天方舟陪我回娘家了，倒让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我让方舟去接你呀！”
　　何曼琳一点也不跟着章初晓的套路走，“就是为了突然袭击你们，临来之前我妈说，叶方舟最会欺上瞒下，当年一个人跑回桐城创业，也是把他们二老骗得好苦，这一回让我亲眼来看看，他是不是搞个什么现在时髦的形婚来唬弄人。”
　　话音刚落，章初晓的脸早换了好几种颜色，再次退败，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叶方舟倒大义凛然地笑了起来，“既然你都猜到了，章初晓，回头我把今天的工资结给你，你现在可以下班了。”
　　章初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叶方舟依旧笑眯眯的，而这时何曼琳在沙发上已经乐不可支。
　　等何曼琳笑够了，才道：“叶方舟，我发现你好像变得有趣了哎，没想到章初晓还有这本事。”
　　叶方舟起身，将还如坠五里雾中的章初晓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何曼琳，“准备什么时候走？”
　　何曼琳伸了个懒腰，“哪有叶方舟你这样的，刚来就赶人，我妈说了，如果章初晓是你雇的托，就打电话通知她们，好让二位放心；如果不是，就让我想尽办法把你们拆了，顺便联络一下兄妹感情，能升华一下就更好了。”
　　何曼琳既然是背负着何家老俩口的重任过来，何以话说得这么大言不惭，还直接将底透给了叶方舟？章初晓差点要挠头了。
　　章初晓觉得真被这兄妹两个弄糊涂了，她记得在阜城，何曼琳坐山观虎斗，瞧着叶妈妈跟叶方舟因为结婚的事吵翻脸，还在旁边对自己冷嘲热讽，倒像是真拿她情敌看似的，然而现在怎么表现那么古怪呢？
　　等叶方舟将何曼琳送出门给她另开房间，章初晓这才长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又擦了擦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这何曼琳太难对付了！
　　没想到何曼琳还有后招，趁着叶方舟进厨房为一个劲叫饿的她下面条的时候，当着章初晓的面，她就开了两个卧室门，往里头探头探脑，然后一脸叶方舟同章初晓被她捉奸在床的表情，问章初晓，“你们俩谁有问题？居然不在一块睡觉，难道真是形婚？”
　　对于这种不荤不素的问题，章初晓支吾了半天，脸已经红得没了边。
　　何曼琳干脆又兴致勃勃跑去厨房找叶方舟打探，章初晓听得很清楚，叶方舟直接冲她吼了一声，“出去，你找打啊？”
　　吃过两口面，何曼琳便说饱了，还要出去玩儿，叶方舟满是不耐烦，对章初晓说一声，“我出去给她开个房间。”就拉着何曼琳的行李箱先走了。
　　叶方舟再回来时，已是三个小时之后。
　　已经洗漱上床的章初晓听到开门声，赶紧跑出来看，立刻闻到叶方舟身上一股酒味，脚步还有些踉跄，忍不住惊诧地道，“你喝酒了？”
　　“那丫头一放下行李就要出去，我带她到附近酒吧随便坐坐，喝了两杯，省得她一个人出去惹祸。”叶方舟解释道。
　　只是，他明显喝的不只两杯，一进屋就半躺到了沙发上。
　　章初晓赶紧端来一杯蜂蜜水，哄了叶方舟喝下，心里不免有些埋怨何曼琳，自己一天到晚做酒鬼，还连累哥哥。
　　正在心里埋怨小姑子不懂事，叶方舟用手揉了揉脸，“曼琳说要在阜城再待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陪她到附近转转。”
　　章初晓想了想，陪倒是可以，只是何曼琳到底要不要她陪？而且何曼琳喜欢去的那些地方，显然跟章初晓的品味南辕北辙，难道还让她陪酒吗？
　　不过，没想到叶方舟居然如此关心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惹得章初晓也挺好奇的，所以也就脱口问了出来，“你们真像兄妹？”
　　这话让叶方舟愣了一下，居然笑了起来。
　　当年刚同妈妈来到阜城，与何爸和何曼琳重新组成一个家庭，不管对于叶方舟还是何曼琳来讲，都是不自在的。
　　大约到阜城有一年多，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倒是叶妈妈对这个继女十分善待，很快赢得何曼琳好感，没多久两人就亲如母女。
　　其实那一年多，叶方舟正处于无助的失恋之中，也许别人看到会觉得可笑，他居然为了一个黄毛丫头所谓的感情背叛而性格大变，只是那时的叶方舟真是心痛到无法自拔，整夜整夜失眠，以至于必须得到医生的帮助，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准备过跳下护城河。
　　而当时一路跟在他后面，在护城河边死命地抱住他腰的，正是何曼琳。
　　那一晚，两人坐在护城河边，叶方舟一言不发，只有何曼琳不停地在说，却没有一句在安慰叶方舟，只顾回忆她水性杨花的母亲，还有她对自己的种种不好。
　　当年何父同何母的离婚，受伤最深的其实是何曼琳，那时候她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却不得不承担别人的冷嘲热讽，以及周围孩子们有意无意的孤立。
　　从那时起，叶方舟和何曼琳奇迹般地亲近起来，以至于叶方舟有时候会不自觉地把何曼琳看成章初晓，虽然何曼琳同章初晓性格迥异，虽然叶方舟始终也只将何曼琳看做自己的妹妹。
　　只是何父和叶妈妈并不这么想，尤其后来何曼琳出了事之后，他们害怕何曼琳再受伤，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将她交给叶方舟，他们才能够放下心来。
　　叶方舟叹了一声，“何曼琳挺好的，你和她多接触就知道了。”
　　章初晓相信他的话，只是，她肯定，何曼琳一定不喜欢自己，就像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其实何曼琳是喜欢叶方舟的，那种不属于兄妹的喜欢，她就是看得出来。
　　自从拿下张博的生意，莫青媛自觉在公司腰杆挺直了，底气也比以前足了不少，当然最主要的，是叶方舟再没提过，要让她走路或者去年桐城的话。
　　可是，原本叶方舟对自己什么态度，现在依旧如此，甚至还添了几分冷淡，让莫青媛忍不住猜测，是张博那束花的原因，还是叶方舟上回见到章初晓，心思又动到那边去了？
　　对于莫青媛来讲，现在她的目标明确，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许拦住她，所以，该做的防备必须做，就比如张博那里，她已经开始刻意冷淡，至于章初晓，似乎该要做些什么了……
　　又接到莫青媛的电话，叶荣很不耐烦，“找我什么事上回还没够？”
　　“哟，老同学，没事就不能找你？”莫青故作不在意地道。
　　叶荣在心里冷笑，他现在多少猜出了一些莫青媛的小心思，还不是打自己的算盘，他叶荣顶多算个棋子。

☆、第38章 chapter38

　　毕竟一起混过高中三年，莫青媛到底什么样的人，叶荣多少有点了解。
　　其实莫青媛当初其貌不扬，在班里更是并不起眼，不过从与她少有的几回交道中，叶荣倒是看出来了，这世上真难找比莫青媛鬼心眼还多的女人。
　　今天莫青媛又打来电话，叶荣用脚趾头也猜得到，她肯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有工头冲着正打电话的叶荣后脑勺大吼了一声，“上着班呢，又装打电话想偷懒，也不怪你干了那么多年，只能给人当下手！就这点出息，还有脸怨自己奖金拿得少？”
　　叶荣吓得一纵，回头看看工头，堆着笑哈了哈腰，“一会就得！”然后对电话那头的莫青媛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莫青媛早听见叶荣被人呛了，转过头他居然又冲自己嚷嚷，不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要不是还用得上叶荣，她才懒得搭理这种下三滥的货色，说出去这么猥琐的人来当自己高中同学，也是够让莫青媛没脸的。
　　压了压心中的鄙夷，莫青媛口气平和，还故意问道：“你现在和章初晓处得怎么样？”
　　听到莫青媛又提起这事，叶荣气得牙直痒痒，吭吭老半天才说，“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不早就跟你说，这女的又跟叶方舟搞到了一块，莫青媛，你是不是存心要寒碜我？”
　　这时莫青媛咯咯笑起来，“叶荣，你应当听说过，我现在叶方舟手下做事，那天我陪他到一家餐厅谈生意，还真巧碰见了章初晓，我亲眼看见，他们俩个生疏得很，一点都不像在一起的样子，”顿了顿后，莫青媛又很神秘地问：“对了，你知不知道，那天章初晓到餐厅做什么？”
　　叶荣居然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显然是很想听。
　　听出来叶荣这是贼心不死的意思，莫青媛心里也有了数，“这丫头居然在相亲，当然喽，对方并没有看上她，一个幼儿园老师，还能找到什么好的。”
　　叶荣的眼珠子闪了闪。
　　按照莫青媛现在的想法，不管叶荣从哪听到的叶方舟同章初晓在一起的传言，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法式餐厅外，叶方舟对章初晓明显的冷淡，在莫青媛判断，就是两人人之前从没有过交集的实证。
　　不过，叶方舟毕竟喜欢过章初晓，这突然见面了，以后会不会再动起当年的心思……莫青媛觉得，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最好的办法，是将章初晓排除在叶方舟圈子之外，比如，让一直觊觎章初晓的叶荣先下手为强。
　　章初晓真的和叶方舟没关系？叶荣抓抓头发。
　　叶荣又回忆起，那天叶方舟到工厂门口耀武扬威的时候，虽然当他的面像是给章初晓打了个电话，但电话那边到底是猫是狗，叶荣还真没听清楚。
　　只是，叶方舟当时为什么要做这些？
　　叶荣琢磨半天，勉强做出答案，或许叶方舟同自己没差，像偷腥的猫惦记着鱼一样，在打章初晓主意。
　　其实当年被叶方舟暗算差点淹死在河里的时候，叶荣已经看出来，叶方舟这人面上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其实不是什么好鸟，比社会上的老大更狠，如果不为女人，他为什么要凭白来对付叶荣。
　　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尽管莫青媛旁敲侧击向他打听，到底从哪里听说，叶方舟同章初晓又在一起时，叶荣只字不肯回她，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没必要还让这女人看了自己笑话。
　　挂断电话，叶荣跟乖孙子一样到工头跟前听训，脑子里却开起了小差，思忖莫青媛说的，章初晓在外头相亲的事。
　　既然章初晓还没个着落，这朵鲜花凭什么就不能让他叶荣来摘，那叶方舟不过多两个臭钱，说不定在外头还花得狠，比起他，叶荣穷一点又算什么，至少他不会乱花钱。
　　也许莫青媛给想的主意，他叶荣真可以试上一试。
　　章初晓大清早出门上班，安排完小朋友们自己做游戏，便抽了个空躲到一个角落拨电话，自然是往家探听章父和章母的消息。
　　那边是章父接的电话，不用章初晓开口，章父就主动地汇报，“晓晓，那事都是误会，我不知道李芳会……你放心，同你妈我也解释过了，我们马上一块去买菜。”
　　章父昨晚也自觉心亏，等女儿女婿走后，一个劲地向章母赔不是，承认自己没提防好李芳。
　　章母后来虽然又哭一场，好在也算听进去他的辩白，又呵斥章父几句后，这两人的官司就算是凑合着打完了。
　　章初晓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忍不住还是说了两句，“爸，李芳是什么人您也看出来了，您要钱归要钱，可千万别再……您多想想，我妈这些年真不容易。”
　　“怎么你都来教训我。”章父有点委屈，昨天叶方舟有意无意地说了他两句，虽然答应帮他缓和，不过章父也觉出几分难为情，在女婿面前，自己这老脸真是没法守住。
　　章初晓捂嘴笑笑，“行了，我不说了。”又叮嘱他们出门小心一些，便挂断了电话。
　　中午孩子午休时间，陈楚瑜主动把章初晓拉到外面平台上，显然是有话要同她说，只是今天的陈楚瑜颇少了平日的爽快，支吾老半天，都没讲出个所以然。
　　“什么事，你快说呀！”章初晓这么个慢性子，也被陈楚瑜欲言又止的模样给弄急了。
　　陈楚瑜以手托腮，半天才道：“早上我刚出小区门口，方继宇就拿着一束花跑来向我求婚，弄得我差点迟到。”
　　章初晓眨眨眼，随口道：“难怪你来那么晚。”随即她就醒悟过来，“什么求婚？方继宇是谁？难道是那个前前前男友？”
　　这神转折是不是有点惊人？上次不是还对面相逢刚重新认识？
　　陈楚瑜呵呵笑了一声，觉得章初晓这一回反应倒还迅速。
　　“这人挺好啊，人有礼貌，气质也很不错，”法式餐厅那一面，前前前男友方继宇给章初晓留下了很深印象，“和你算得上般配，就是……除了身边有个儿子。”章初晓客观地分析道。
　　陈楚瑜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实情大致如此。
　　“那你答应他了？”章初晓好奇地问。
　　“如果不答应，这人就拦着不让我上班，”陈楚瑜表示自己全是出于无奈，“小区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只顾看热闹，也不去上班上学了，为了不妨碍人家的正常工作学习，我只好勉强……答应了。”
　　章初晓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这，这也带勉强……”这画风让她不理解，比她找人形婚有差吗？
　　“其实，我们都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这人一出现，就抽起风来。”陈楚瑜故意长叹一声道。
　　看见陈楚瑜脸上掩不住的笑容，章初晓忍不住请教她，“你这算不算闪婚？”
　　陈楚瑜斜睨了她一眼，“准你形婚，还不许我闪婚啊？”
　　一家咖啡馆里，窗边的一张桌上，有两女一男加个孩子正坐在一起。
　　章初晓默不吱声，只听陈楚瑜同方继宇聊得开心，最多同方承予两个大眼瞪小眼。
　　其实今天的会面是章初晓要求的，毕竟关系到陈楚瑜的终身大事，章初晓作为闺蜜，虽然一向明白并佩服陈楚瑜的胆大果断，依然坚决表示，一定要同方继宇见上一面，好歹帮陈楚瑜长长眼。
　　没想到方继宇一叫就到，直接到幼儿园门口来接她们，当然，也顺便接儿子方承予放学。
　　陈楚瑜现在倒学会害羞了，让章初晓先带着孩子上了方继宇的车，自己一直等到幼儿园走得只剩下门口保安了，这才“哧溜”一声钻进车里。
　　不过到位咖啡厅，陈楚瑜便现了原型，嘻嘻哈哈地同方继宇眉来眼去打得火热，把旁边人都快忘记了。
　　方承予啥事不懂，先还无聊地打哈欠，等到服务生端上来提拉米苏和可乐，便只顾上眼前这点甜头，吃得连嘴上沾满奶油都顾不得。
　　章初晓觉得，只要是陈楚瑜在的场合，基本上就不用自己说话了。
　　比如这时陈楚瑜指着章初晓问方继宇，“我们晓晓想问，为什么这么急着求婚？”
　　方继宇看看陈楚瑜，“再不结婚，咱们都老了。”
　　陈楚瑜回头对章初晓解释，“明白了吧，就是随便凑合一下，我也是这个意思。”
　　“其实也不是随便的，”方继宇望向章初晓，“我之相过不少女孩，那回在餐厅见到楚瑜，我觉得好歹她和我还算脸熟，可以减少了解的过程，大家直奔主题。”
　　陈楚瑜又笑问，“我闺蜜怀疑，你只不过想给你儿子找个后妈。”
　　章初晓：“……”她就是来当个大旗，随陈楚瑜怎么扯。
　　方继宇并没有立即回答，随手扯了两张面巾纸，和章初晓一起给方承予擦脸上的奶油。
　　半天之后，才道：“不管怎么样，小予都是我同陈楚瑜的长子。”
　　陈楚瑜此时垂了垂眼睑，随后起身，拉了方承予去卫生间清洗。
　　一下子同一个陌生男人坐了对面，章初晓不免有些尴尬，不过方继宇很善谈，不知不觉，就引着原本话并不多的章初晓，说起这些年陈楚瑜的生活状态。
　　方继宇笑着听了半天，才道：“她真厉害，没有了我，依旧生活得这么有滋有味。”
　　可章初晓并不觉得如此，陈楚瑜虽然交过几任男友，不过章初晓总感觉，陈楚瑜心根本不在上面，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似乎……
　　“方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当年你为什么同楚瑜分手？”

☆、第39章 chapter39

　　方继宇似乎想得很认真，可到最后，却只给了章初晓一个非常抽象的答案，“当初因为愚蠢，现在出于懒惰。”
　　章初晓并没有听明白，不过她向来不擅长追根究底，更何况意识到对方与自己并不算熟，或许比较反感回答这种很私隐的问题。
　　一时之间，章初晓倒有些语塞，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管得宽了，她却忘了，当初陈楚瑜替她同叶方舟谈形婚协议的时候，真是什么话都敢问。
　　一碟慕斯被方继宇挪到章初晓面前，他脸上并没有不快，反而笑道：“章小姐同楚瑜性格截然不同，没想到二位居然做了最好的朋友，真应该说，是你们彼此的幸运。”
　　章初也被逗得笑起来，“方先生总结得真好。”
　　说着拿起叉子，品尝起面前的甜品。
　　而此时，在咖啡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相貌猥琐的年轻男人正死死地盯着章初晓和她对面的方继宇。
　　虽然穿着西装，桌前也放了一杯咖啡，可是此人却显得与咖啡厅的氛围格格不入，甚至还不时地盯着其他桌上的人，以至引来服务生有意无意的注视。
　　猥琐男的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看到贴子了，没想到你还真能写，如果少点错别字，再弄通顺一点，简直可以发表，不过吧，你还可以把章初晓写得对你更痴情一点，叶荣，瞧不出你肚子还有一点货。”
　　“我说莫青媛，你在骂人呢？”叶荣气哼哼地冲着电话嚷道。
　　“你还真不经夸，我给你的图片怎么没放上去？”莫青媛很有兴致地提醒他，“无图无真相，这都不懂啊？你这贴子再不改就得沉了，到时候水军都救不了你。”
　　隔壁桌的客人被这边叶荣接电话的声音吵到，转头看了看他以示提醒。
　　叶荣回瞪对方一眼，反而放大了声音，“关你屁事！”
　　昨晚为了把莫青媛给的那张他和章初晓手握在一起的照片放上网，叶荣忙了整宿，一直就没弄好，只怪他电脑不精，除了打游戏、看小视频，几乎什么都不会，连贴子都是叶荣先用笔写好，再花钱到打字社找人打的。
　　莫青媛咯咯直笑，“你今天有没有去接章初晓下班，顺便表白一下？莫非现在已经得了手，所以才拿我这媒人不当回事了。”
　　“是又怎样？”叶荣不服输地回了一句，然后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章初晓，顺手挂断了电话。
　　又在相亲？叶荣这下算是信了莫青媛的话。
　　今天他可是特意请了半天假，又换上衣柜里最好的一件西装，骑着小电动，早早拿着莫青媛给的地址，去章初晓上班的地方等她。
　　没想到的是，刚瞧见章初晓领着一个孩子从幼儿园门口出来，还没等叶荣故作巧遇地要走到马路对面打招呼，一辆路虎拦在了他身前，等车开走，章初晓也跟着不见，显然是上了那辆车。
　　叶荣狠狠地啐了一口，女人都是贪慕虚荣，有好车就上。
　　不服气的叶荣干脆骑上自己的小电驴，开足马力跟了过去。
　　等勉强跟上的时候，路虎已经在一间咖啡厅前停了下来，然后章初晓拉着孩子，跟在一名穿着衬衫的男子后头进去了。
　　咖啡厅这种地方，叶荣以前从来不会进的，一是手头没那么多钞票来消费，二是他觉得，进到这里，还不如到小馆子炒上两个小菜、喝一瓶二锅头舒服。
　　今日为了章初晓，叶荣咬咬牙，忍着要白扔钱的肉痛走了进去。
　　虽藏在离章初晓他们很远的角落，并且身后还有绿值遮挡，叶荣依旧不由自主缩起了脖子。
　　后来章初晓那一桌又跑来一个女人，倒是见那女的同那男的有一搭没一搭的，章初晓并不讲太多话，然而等那女的带着孩子暂时离开桌子，章初晓又同那男的热络起来，分明是谈笑风生。
　　叶荣心里很不高兴，明明是自己看好的肉，怎么是个男的都想叼走。
　　看来章初晓年纪一大，真急着想嫁了，这一回居然相起二婚带孩子的，叶荣这下也有了信心，至少自己还是未婚，总不会让章初晓一进门就当妈。
　　等他想到结婚时在哪租房子的时候，章初晓那一桌已经没了人，叶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而此时路虎车早带着章初晓不见了踪影。
　　章初晓功成身退，拒绝了方继宇的邀请，只说家中有人在等她，笑盈盈地目送那“一家三口”去共进晚餐。
　　回到家时，其实叶方舟还没下班，章初晓正准备煮个面，便听门面传来“咚咚”敲门声，一开门，何曼琳正懒洋洋地站在外面。
　　章初晓这才想起，她怎么把这一号人物给忘了，叶方舟还让她多陪陪何曼琳。
　　何曼琳也没打算进来，只在门口丢了一句，“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要不我给你煮面吧？”章初晓下意识摆出了主妇的架势。
　　“我不吃！”何曼琳一点都不给她情面，“你走不走？要不我打电话给叶方舟了，说你给我脸色看。”
　　看来何曼琳已经同叶方舟通过气，给小姑子脸色看可是很大的罪名，以章初晓的胆量，她万万是不敢的，更何况何曼琳背后还有个恨不得把章初晓赶走的婆婆。
　　这种时候，章初晓就算有脾气，也得乖乖听话，更何况，她本就是个没多少脾气的。
　　等走到酒店外，何曼琳直接道，“找个会所，我们一起喝酒。”
　　章初晓哼哧了半天，“那个，我从没去过什么会所。”
　　“那我去过哪里？寺庙还是修道院？”何曼琳斜睨着章初晓。
　　没想到章初晓一下子乐了起来，冲何曼琳眨了眨眼，“我带你去吃大排档，可以吃烧烤，喝啤酒。”
　　何曼琳一脸的嫌弃，毫不留情地奚落章初晓品味太土，章初晓坦然接受，根本不生气。
　　昨晚何曼琳喝得有点多，早上叶方舟叫人送过来粥，何曼琳尝了两口，就一直在床上呼呼大睡，等到被饿醒过来时，天色都快黑了。
　　何曼琳打电话给叶方舟，想让他带自己出去吃饭，结果直接被拒，不过叶方舟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让去找章初晓填饱肚子。
　　没想到的是，章初晓把她带到一条乱哄哄的美食街。
　　在何曼琳看来，自打章初晓进到这里，简直是如鱼得水，活蹦乱跳，什么好吃的都试一下，还硬逼何曼琳跟着她一起大快朵颐。
　　要知道何曼琳虽从小亲娘不在身边，却有个比亲娘还爱管她的后妈，根本不许叶方舟同何曼琳在外头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别是路边摊之类。
　　章初晓居然这么接地气，倒让何曼琳开了眼界。
　　这眼界一开，就有些刹不住，到最后干脆何曼琳做了主导，两人面对面坐到一个龙虾排档前，点了一扎啤酒，对坐着喝了起来。
　　一盆龙虾很快下去一半，章初晓已经撑了，可何曼琳却意犹未尽，没一会，啤酒便喝下了三杯。
　　见何曼琳还想倒酒，章初晓怕她又醉了，上前夺过她的杯子，“算了，喝趴了不好。”
　　“这点啤酒算什么，”何曼琳嚷嚷道：“我曾经一晚上干了一瓶伏特加。”
　　“喝醉了多难受啊！”章初晓嘟哝了一句。
　　何曼琳这时又灌下了第四杯，“你这种小白兔，怎么知道姐儿们的乐趣，一帮男人被你灌趴下，那滋味，说出来你也不懂。”
　　这时旁边一桌走过来一人，晃荡地坐到何曼琳旁边，手里还提着一瓶白酒，大着舌头道：“妹子，要不咱们试试……呃……你把我灌趴下，我就服了……呃……你。”
　　何曼琳白了那醉鬼一眼，而这时章初晓已经起身，将何曼琳拉到自己的座上，瞪了一眼对方，“我们不认识你，请你回到自己那桌去。”
　　“哟，这还有一个妹子，要不你们俩一块来灌趴下我？”醉鬼不依不饶，就赖着不走了。
　　何曼琳这时扔过去一句，“你也配？！”
　　没想到醉鬼“怦”地一下把手上酒瓶摔到地上，明显是借酒装疯，“臭娘们，敢这么跟你大爷说话！找死啊！”
　　何曼琳根本不甘示弱，一拍桌子，“老娘就这么说话的，你敢怎么样！”
　　这时周围的人都被惊动了，等瞧清楚是一男一女在吵架，又回过头去不再理会。
　　章初晓知道是遇到地痞了，想到醉鬼那边还有别的人，真要闹大，她们两个女孩未必应付得过来，于是干脆拉了何曼琳就走。
　　那醉鬼不省事，又挡住她们去路，吼道：“臭娘们道歉！”
　　“道tm的歉！”何曼琳声音更大。
　　一只手这时抡了过来，直甩向何曼琳脑袋。
　　章初晓猛地反应过来，使出大力推了醉鬼一下，只听“哗啦啦”一阵碗碟落地的声音，醉鬼侧倒在她们桌上，很快滑到地下。
　　何曼琳清楚地瞧见，醉鬼的身上挂了好几只龙虾，控制不住大笑起来。
　　而这时，醉鬼同桌的人已经过来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章初晓趁着人都涌过来看热闹，拉了何曼琳就跑。
　　两个人在美食街横冲直撞，还有人在后面追，大叫：“不许跑！”不过章初晓根本不管不顾，只知道拉住何曼琳，不要命地向前乱奔。

☆、第40章 chapter40

　　章初晓扯着何曼琳也不知跑了多久，就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生怕后面人追过来。
　　直到被她拉得死紧的何曼琳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章初晓，我不行了，打死也不跑了！”
　　章初晓终于站住，一边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心有余悸地往前后左右打探。
　　她们已经跑进一条稍显清静的小街巷，巷子两边零零星星开着几家店铺，再掸眼往前一看，章初晓乐了，她居然带着何曼琳跑到了派出所门口，想不到她们运气还不错，也难怪没人在后头追了。
　　章初晓拍拍胸脯，今天自己小宇宙爆发，居然敢斗流氓了，回头说给叶方舟，他准定不会相信。
　　等章初晓终于缓过劲来，转头去找何曼琳时，才发现她正蹲在一处草棵边，大吐特吐。
　　一瓶矿泉水被递到何曼琳手边，“喝点漱漱口吧！”章初晓道。
　　何曼琳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吐自己的，不过矿泉水倒拿到了手上。
　　章初晓很想上去帮她抚抚背，以前陈楚瑜喝多的时候，章初晓都会这样做，不过……她怕何曼琳不乐意自己碰她。
　　无奈地蹲到旁边，章初晓看出何曼琳脸色苍白，两道弯眉也蹙到了一块，让章初晓不由产生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算了，谁教章初晓是外貌协会的，不忍心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孩一副惨兮兮的样子，何况今天也怪她，不该带着何曼琳跑到美食街。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了何曼琳后背，她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章初晓一本正经地在忙活，嘴里还解释道：“我给你揉揉就好了，挺管用的。”倒像生怕何曼琳拒绝
　　何曼琳方才暴饮暴食，又剧烈运动了好半天，此时差点苦胆就要吐出来，只觉得胃从没这么疼过，至于章初晓的按摩手法，何曼琳觉得和她以前做过的心理治疗差不多，都是为了让心里好受一些。
　　叶方舟回到公寓，见屋里黑黢黢空无一人，才想起来，他让何曼琳跟章初晓出去吃饭了。
　　其实何曼琳找他的时候，叶方舟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他希望何曼琳能有机会同章初晓独处，这两个人虽然性格迥异，却都是善良的女孩，尤其是叶方舟觉得，何曼琳这些年太过封闭自己，需要有像姐妹一样的闺蜜。
　　只是……叶方舟看看手表，好像这二位出去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正要给章初晓拨个电话，章初晓似乎心有灵犀地发来短信，“我们在外面逛街，晚点回来。”
　　这时候还逛街？叶方舟根本不信，难道是何曼琳把章初晓拐到什么酒吧之类的地方？
　　坐在病房，章初晓一眼不眨地盯着何曼琳头上的吊瓶，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在巷子里，何曼琳刚吐完，章初晓正想扶她起来，一块打车回家，却不想何曼琳猛不丁地又坐到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等章初晓好不容易将她抱坐到怀里，才发现何曼琳脸白得跟纸一样，手也凉得吓人。
　　幸好当时有刚巡逻回来的警车经过，见两个女孩坐在地上，便停下车问情况，然后干脆将她们直接送到了医院。
　　做过急诊检查，医生判断是急性胃溃疡，要求立刻住院治疗。
　　闻到何曼琳身上酒气熏天，医生又训了旁边的章初晓一顿，说再这么喝下去，病人以后患上胃穿孔，胃癌都有可能。
　　章初晓被训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敢申辩，只忙着给何曼琳办住院手续，等终于把她送进病房，章初晓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已经汗透了，于是同刚醒过来的何曼琳招呼一声，就去卫生间洗脸。
　　等她再回来时，发现自己放在床边柜上的手机闪了一下，打开一看，原来是叶方舟的短信，问她们在哪儿，说要过来接。
　　章初晓刚要回拔电话，叫叶方舟赶紧过来，何曼琳却一把将手机抢了，“我刚用你手机给叶方舟发过短信，说我们在逛街，住院的事你别跟他说了，他加班也挺辛苦的。”
　　“你都生病了，怎么能不让叶方舟知道？”章初晓责怪道。
　　何曼琳满不在乎，“小毛病而已，住两天医院就没事了，你也先回家，见到叶方舟一个字不许漏，就说我回自己房了。”
　　章初晓觉得何曼琳这样做不对，脱口道：“大家都是亲人，谁都会有不顺的时候，当然得互相照顾。”
　　何曼琳的眼睛闪了闪。
　　有护士这时进来，冲着章初晓嚷道，“大晚上的，病人都要休息，要是不陪床就赶紧离开，别吵着别人！”
　　这是章初晓到医院后第二次被抢白，她也不敢顶嘴，只能乖乖地道：“我会注意的，护士小姐，那个……我陪床。”
　　说着，也不管何曼琳的阻止，同护士出去办陪床手续。
　　到了外头，章初晓自然还是要跟叶方舟通气。
　　叶方舟匆匆赶到医院时，章初晓正在走廊上喊护士换吊瓶，瞧见叶方舟过来，低着头上去道歉，详而简之地将晚上发生的事说了。
　　进到屋里，何曼琳已经睡着，叶方舟凑近瞧了瞧她的脸色，不由叹了口气。
　　章初晓在一旁看着，觉得叶方舟的眼神里充满怜惜，像一个哥哥心疼自己的妹妹。
　　此时护士已经来给何曼琳换过吊瓶，怕惊扰了何曼琳和隔壁床的病人，章初晓和叶方舟一块走到外面的楼梯口。
　　章初晓的想法，何曼琳生病全是因为自己，她承认犯了错误，接受叶方舟教训。
　　不过叶方舟却没说什么，只问她，“要不晚上我来照顾？”
　　这怎么可以，章初晓直摇头，“我来吧，你毕竟不方便。”
　　叶方舟也知道她说得没错，摸摸章初晓的头发，“今天就辛苦你，明天我给曼琳请一位护工。”
　　毕竟年轻，何曼琳第二天醒来时，脸色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苍白，一睁钱看到旁边躺椅上还在熟睡的章初晓，何曼琳不由笑了笑。
　　瞅见挂着一双黑眼圈来上班的章初晓，陈楚瑜直截了当地问，“这是昨晚纵欲过度了？”
　　章初晓不住地打着呵欠，以至于没听清陈楚瑜话中含义，只解释道：“我家小姑子昨天急病住院，我陪了一晚。”
　　陈楚瑜大感诧异，等听明白，“小姑子”就是章初晓提到过的何曼琳时，不免笑起来，“怎么，不怕有人抢走叶方舟了？”
　　章初晓呵呵一笑，一副就不告诉你的表情。
　　上午章母打来电话，问章初晓什么时候回家吃饭，章初晓弄清楚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也才算放心，刚准备挂电话，忽然又道：“妈，中午帮我煮点粥，我回来取。”
　　原来医生吩咐，这两天何曼琳只能吃流食，早上叶方舟从外面买了粥，章初晓闻到一股子碱味，觉得不适合病人喝，可自己又要上班没时间，所以才想到让章母帮忙。
　　索性下午章初晓干脆请了假，准备去陪何曼琳。
　　听到说叶方舟的妹妹来到鹰城，而且居然生病住了院，章母用手指戳着章初晓脑袋，骂她不长心，婆家来人都不跟自己妈妈说，接着坚持要一块来医院。
　　何曼琳惊讶地望着面前对她问长问短的老太太，差点连粥都忘了喝。
　　等章母去了卫生间，何曼琳低声问一旁的章初晓，“这是你后妈吗？”
　　“啊？”章初晓给弄愣住了。
　　“这位老人家多会说话呀，你就没有继承一点基因？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何曼琳突然想起上回自己冒充叶妈妈同章母扯了大半天，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章初晓白了她一眼，将已经不烫的粥碗塞到何曼琳手里，“吃饭！”
　　两人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们之间竟然亲密了不少。
　　章母出来时，听说叶方舟给何曼琳请了护工，一个劲地道：“浪费这个钱做什么，让方舟把护工辞了，明儿起我值白班，晓晓值夜班。”
　　这话惹得刚从门外进来的护工直翻白眼。
　　章初晓知道她妈向来说话算数，忙拦道：“妈，方舟已经安排好了，您白天不用过来，要不您就给曼琳做做饭吧！”
　　何曼琳也笑道：“阿姨，您的粥真好吃，您也不用来回跑，我让我哥派人到您家去取。”
　　哄走了章母，何曼琳也睡不着了，听到说章初晓下午不走，显得很高兴。
　　章初晓洗完碗筷，刚坐到何曼琳床边，就听她突然感慨了一句，“有妈的感觉真好！”
　　章初晓愣了愣，知道何曼琳心里有些难过。
　　叶妈妈对何曼琳再好，恐怕也不能完全弥补，她当年被母亲抛弃的痛苦。
　　章初晓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抚着何曼琳正打吊瓶的手。
　　一个下午，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只是说来说去，总绕不开一个叶方舟，章初晓描述了十七岁前的那个阳光男孩叶方舟，何曼琳则告诉她，十七岁之后，叶方舟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到最后，何曼琳睡着了，唇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第41章 chapter41

　　转眼何曼琳已经住了三天医院，因为自觉症状减轻不少，何曼琳便开始有些不耐烦，冲着下午抽空过来陪她的叶方舟直嚷嚷：“我在这住够了，赶紧帮我办出院！”
　　叶方舟坐在床前，似乎只全神贯注于对付手上的火龙果，根本没有一点搭理何曼琳的意思。
　　“求求你了，叶方舟，”何曼琳决定放软态度，“我在这儿都急死了，要不让我回酒店住，也免得你和章初晓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回酒店你又要偷偷跑出去喝酒，”叶方舟这时将一碗切好的火龙果塞到何曼琳手里，“现在在我的地盘，给我乖一点，医院对你比较安全”
　　何曼琳急了，“别假好心，我就知道，你存心想闷死我！”
　　“要不这样吧，我给何叔叔和我妈打个电话，问他的意见，要不要提前接你出院？”叶方舟慢条斯理地问。
　　“你……你……”何曼琳被叶方舟抓住了软肋，若给那二位知道，自己倒在鹰城，别说出院，怕是他们马上会飞过来，直接把自己送到某个度假胜地的疗养院，当年她也是受过教训的。
　　叶方舟唇角弯了弯，“这回听话了？”
　　何曼琳终于泄气，“叶方舟，算你厉害！”随即又不服气地道：“不过你小心，等我病好了，哼哼。。。”
　　叶方舟无畏地看着何曼琳，“随便你！”说着便退出病房，准备到医生办公室，了解一下何曼琳的病情。
　　无聊地拿着小叉子捣手中的火龙果，何曼琳突然很盼着章初晓赶紧下班过来陪她。
　　比起叶方舟的毒辣，章初晓在她面前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什么事都让着何曼琳三分，至少不会像叶方舟那样，故意要把人气得七窍生烟。
　　“何小姐？”一个女人提着果篮走到了何曼琳床前。
　　何曼琳抬眼打量着对方，“请问哪位？”
　　这个女人典型的职场精英打扮，得体的妆容，标准的微笑，只是进了医院的病房里，却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那女人笑问，“你就是方舟的妹妹吧？”
　　方舟？这种叫法是几个意思，连章初晓叫叶方舟都连名带姓，这一位是哪路神仙？
　　何曼琳眼皮一抽搐，感觉出了一点意思。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莫青媛，同方舟是高中和大学的同学，后来我们又一起出来创业。”莫青媛靠近何曼琳，伸出一只手来。
　　“不好意思，真没听我哥哥提过。”何曼琳随意地握了握，觉得对方的手有点冷硬，不像章初晓的手，软绵绵的，让人有温暖的感觉。
　　莫青媛细细地观察何曼琳，没想到叶方舟居然还会有一个妹妹。
　　下午开完会，莫青媛想借汇报工作之机，同叶方舟单独待一会，结果到了他办公室前，正听到杨新华对一个副总解释，“叶总妹妹的护工请假，病人独自在医院，他现在过去了，留了话一会回来。”
　　那位副总跟叶方舟是大学室友，一起闯出来的，两人关系不错，对叶方舟的家境多少了解一点。
　　经不住莫青媛的旁敲侧击以及死缠烂打，副总便将叶方舟的继妹何曼琳来鹰城小住，不料患上胃溃疡住进医院的事告诉了莫青媛。
　　三言两语之下，莫青媛连何曼琳住哪家医院，几号病床都打听了出来，随后收拾一下东西，借口见客户，人就出来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攻克叶方舟这座冰山，莫青媛自然得抓住一切机会，包括亲近叶方舟亲友的机会，即便他同那个妹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见到何曼琳真人，莫青媛倒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何曼琳是个半大孩子，没想到竟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在何曼琳面前，莫青媛不敢像对章初晓那样说大话，不过话里话外，依旧似有似无地显示她同叶方舟的亲密，“方舟也是的，都不跟我说你来到鹰城，还生病住了院，要不，再忙我也该来看你的，曼琳这两天好一点没有？需不需要我陪你？”
　　听那话音，莫青媛同叶方舟还挺熟络，甚至多少有一点小暧昧。
　　何曼琳可不是无知儿童，叶方舟何等人物？一个能为章初晓死心塌地了十年的家伙，怎么可能随便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还是眼前这位一身媚俗气的女人。
　　其实莫青媛刚说过两句话，何曼琳就看出来，这女的就是心机多多的那种人，别说叶方舟瞧不上，就算他瞧上了，何曼琳也得想法子把他们拆开。
　　这么一对比，章初晓还真是完美。
　　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何曼琳转过头，笑着道：“哥哥，有一位莫小姐来看我。”
　　原来叶方舟回来了。
　　何曼琳特地注意了一下莫青媛的神色，果然见她眼睛明显亮了起来，身子控制不住侧向叶方舟，还笑盈盈地道：“叶总，原来您也在这儿。”
　　叶方舟脸上稍显吃惊，随后便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曼琳。”莫青媛笑着扫了何曼琳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叶方舟身上。
　　何曼琳在心里暗笑，这小眼神，可是闪着小星星哟！真想拍下来给章初晓看。
　　叶方舟淡淡地道：“多谢了，”接着作势看了看表，“那就不打扰你上班了。”
　　虽然习惯了叶方舟一贯的冷淡，不过在何曼琳面前，莫青媛不想丢这个脸，也不知是不是一时冲动，莫青媛脱口嗔了一句，“就不许我偷偷懒嘛，我可是第一回见曼琳呢！”
　　何曼琳差点喷了出来，没想到莫青媛还玩这一招，看得出她年纪也不小了，还真当自己美少女呢。
　　“曼琳，医生不是叫你要多休息吗，怎么还不睡。”叶方舟并不接招，只掉头呵斥何曼琳。
　　何曼琳忙听话地将手里的碗放到旁边柜上，二话不说便蒙头睡下，她实在也是懒得看莫青媛的做作表现。
　　最后莫青媛还是走了，叶方舟重新坐到何曼琳旁边，伸手扯开她头上的被子，“也不怕给闷死！”
　　翻过身对着叶方舟，何曼琳笑呵呵地道：“叶方舟，没想到啊，你还挺招桃花的。”
　　叶方舟白了何曼琳一眼。
　　其实这些年，莫青媛的确曾明里暗里地示好，不过都被叶方舟给挡了回去。
　　这个女人，如果说以前只是叶方舟手下一个可有可无的下属，那么现在就是叶方舟最反感的人，正是因为她当年算计晓晓和自己，才让他俩彼此误会了十年，差一点失之交臂。
　　莫青媛暂时能留在他的公司，只因为，叶方舟有他的想法……
　　今天方继宇说好来接陈楚瑜看房子，原本章初晓也受到了邀请，不过想着何曼琳老早就给她打电话，一定要章初晓带着粥去医院陪她，章初晓只能跟陈楚瑜说抱歉了。
　　陈楚瑜如今爱情得意，也不跟章初晓计较，只不过叮嘱她别傻乎乎地被那兄妹二人指使得团团转，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初晓眨眨眼睛，“我姓章呀！”
　　陈楚瑜点了一下章初晓的脑袋，“瞧你这笨样。”
　　两个女孩嘻笑了一会，拉着方承予走出幼儿园。
　　到了门口，章初晓冲着这一大一小挥了挥手，就转身自己走了。
　　陈楚瑜在后头喊，“晓晓，一会继宇的车就到了，还是让我们送你吧？”
　　章初晓刚要转头回答，突然之间，一辆小电动车一下子冲到她跟前，幸好章初晓反应快，往后退了好几步，否则就差点撞上了。
　　陈楚瑜赶紧冲上来，拉住章初晓看了半天，这才冲着骑电动车的人吼道：“你骑车不长眼睛啊！”
　　谁想到那个骑电动车的居然惊喜地叫了一声，“章初晓，怎么又是你？”
　　章初晓身上前几天新买的裙子方才被蹭到一点灰，正在心疼的时候，听到那人叫出她名字，便抬起头来，随即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叶荣。
　　“那个对不住，”叶荣从电动车上下来，居然恬不知耻上要摸章初晓的裙子，“我刚巧经过，没想到你在这儿上班，就想过来打个招呼的，结果骑得猛了，你有没有事？”
　　远远地见对方不但嬉皮笑脸，还动手动脚起来，陈楚瑜一把冲上前，将叶荣隔开，“行了，乱摸什么！”
　　叶荣瞪了陈楚瑜一眼，刚才他瞅准机会从对面岔过来，想得好好的，最好能把章初晓撞到地上，然后他就带章初晓去看伤，顺便吃个饭什么的，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没想到这丫头躲得挺快，后面还来了个帮手，真是晦气！
　　不过既然来了，没有不继续下去的道理，忍了忍气，叶荣冲着陈楚瑜一笑，“你是章初晓的同事吧，我是她同学。”
　　章初晓这时终于开了口，“叶荣，反正也没撞到，行了，你走吧！”
　　就这么想打发走他，叶荣怎么可能甘心，“要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碰到哪儿就不好了！”说着叶荣还拍了拍电动车的后座。
　　章初晓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用，我同事在这，你忙你的，不打扰了。”
　　“哟，老同学，是不是瞧不起人了，”章初晓的冷淡让叶荣很不受用，尖酸地道：“你不会也是那种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后头笑的那种人吧？”
　　章初晓被气得脸色煞白，拉了陈楚瑜往后就走。
　　陈楚瑜冲着叶荣哼了一声，“真没见过你这种人，不可理喻！”
　　叶荣被女人这么奚落，心里更不痛快，干脆上前拦住章初晓，“怎么，不是以前暗恋我吗，现在看我没人家有钱，就瞧不上了？”

☆、第42章 chapter42

　　“吱嘎”一声，一辆路虎这时猛地停在他们面前，驾驶座被打开，方继宇从车上走了下来。
　　叶荣看到来人，立刻认出，此人正是在咖啡厅同章初晓相亲的那个，一时醋意顿生，故意高声叫道：“章初晓，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你现在也就只够找个二婚的，这就高人一等了？我不过想玩玩你，谁愿意娶你这烂……”
　　这头话音未落，陈楚瑜已经上去狠狠抽了叶荣两记耳光，浑身气得直发抖，指着叶荣道：“人渣！看老娘不扯烂你嘴巴！”
　　叶荣一下子给打愣住了。
　　其实一瞧见方继宇还有他的路虎，叶荣就有点蔫了，比不过人家，他就想在嘴上找点痛快，心里还觉得章初晓是当初那个被人欺负也只会躲着哭的小丫头，又没了叶方舟撑腰，却没想到，她旁边还站着陈楚瑜这个泼辣货。
　　刚才跟着陈楚瑜走过来，后来一直躲在两人身后的方承予大概被吓到了，“哇”地大哭了起来。
　　章初晓平白被人羞辱，虽也是气得不行，此时也只能先顾着小孩子。
　　叶荣总算反应过来，抬手推了陈楚瑜一把，嘴上继续不干不净，“怎么着，还帮烂货出头啊！到网上看看去，章初晓你可臭大街了，告诉你，别以为二婚的就肯娶你，我呸！”
　　陈楚瑜被叶荣狠劲一推，差点摔到地上，幸好一只手从后面接住了她，陈楚瑜回头一看，原来自己落到了方继宇怀里。
　　欺负女人叶荣很有信心，不过遇到方继宇走上前，他就有点心虚了。
　　方继宇示意陈楚瑜和章初晓带着孩子到旁边去，又抬头望望街上的监控镜头的方位，这才上去一把揽住叶荣的肩膀，居然笑着对他道：“兄弟，跟女人有什么好斗的，咱们到一边谈谈去！”
　　明显可以看出，叶荣脸上全是恐惧，实在是方继宇这种笑面虎的架势，他当年从叶方舟那里已经领教，并且受过一万点的伤害。
　　不过方继宇的力气实在太大，叶荣觉得自己两个肩膀像被什么钳住似的，只能被他拖走。
　　看着方继宇一付哥俩儿好的模样，还把叶荣拉进一个僻静的巷子，章初晓睁大了眼睛，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陈楚瑜已经用一根棒棒糖哄好了方承予，转头对章初晓道：“那个人渣要倒霉了。”
　　章初晓不安地问，“你家方继宇会不会有事？”
　　陈楚瑜哼笑一声，“他野战部队出身，最擅长卸人胳膊腿，知道什么叫杀人于无形吗？方继宇就有这本事。”
　　果然没一会，方继宇边走边系着袖扣出来了，招呼两个女人，“上车！”
　　章初晓拎着粥到病房的时候，何曼琳一下子来了劲，眼里带着笑，口里却埋怨章初晓是故意来晚，存心为了饿死她。
　　谁料章初晓一言不发，只将粥递到何曼琳手上，便自己坐在一边发呆，实在是她刚才被叶荣气坏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何曼琳最会察言观色，看出章初晓心情不好，想着法子逗她，没两下，倒是把章初晓不痛快的原因问了出来。
　　何曼琳很替章初晓生气，大骂世上还会有这种人渣，安慰一定让叶方舟替章初晓报仇。
　　不过章初晓却笑起来，说她闺蜜的男朋友实在厉害，居然把叶荣的两条胳膊卸脱臼了。
　　其实方继宇没有同陈楚瑜和章初晓说全，也是怕吓着他们，叶荣身上能卸的地方，方继宇都给卸了，人死不了，不过罪有得受。
　　两人这么聊聊，章初晓心情也就好多了，听说何曼琳想吃火龙果，乐颠颠地拿着钱包跑了出去。
　　瞧着章初晓一走，何曼琳笑了笑，拿过手机给叶方舟打电话，话说这种时候不打小报告，难道还要等人家再欺负到章初晓头上吗？
　　电话刚放下没多久，一个女人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何曼琳觉得有趣，莫青媛居然又来了。
　　“曼林，正好下班，我过来瞧瞧你，”莫青媛笑盈盈地道：“我问过护士，说你现在只能喝粥，所以我找到鹰城做粥最好的一家店，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莫小姐，真是太客气。”何曼琳笑盈盈地回道，忽然有点好奇，等一会莫青媛要是看见章初晓回来，再知道她同叶方舟真正的关系，会不会还来特意巴结自己。
　　莫青媛很是殷勤地把粥盛好，亲手端到何曼琳面前，似乎还准备喂她，把何曼琳弄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忙接到手里，应景地喝了两口。
　　“好喝吗？”莫青媛急切地问。
　　何曼琳笑着回她，“还好。”
　　莫青媛眼睛眨了眨，“其实方舟最喜欢这一家的粥，每回我们通宵加班，他都是点名要这个，也只有我找得到地方。”
　　何曼琳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真是什么事都扯得上叶方舟。
　　“莫小姐，你真和我哥是同学？”何曼琳好奇地问。
　　“当然啦，我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他成绩可好了，人又帅气、阳光，最招女孩喜欢，”莫青媛眼里溢出光彩，甚至有一丝羞涩，“我原本不相信缘分的，高一那年方舟转走了，我还挺伤感，以为从此各奔东西，没想到……后来我和他居然进了同一所大学，这才知道，真的是有缘千里来相聚。”
　　何曼琳见不得莫青媛这么装b，故意问了一句，“你认识一个叫章初晓的吗？”
　　莫青媛猛地眼皮抽了抽，心道：“竟然连何曼琳也知道章初晓，难道叶方舟同她真的藕断丝连，又在一起了？”
　　不过表面上，莫青媛依旧保持着镇定，“一个关系一般的高中同学，听说以前对叶方舟有点好感，不过嘛……”莫青媛这时顿了顿，忽然好奇地问，“曼琳怎么知道这么个人？”
　　“前两天，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病了，跑到医院来看我，结果被我哥直接赶走了。”何曼琳笑得鸡贼。
　　后面的话是，还有某人不死心，这会子又主动上门。
　　原来章初晓也来过？莫青媛心里一惊，不过听说叶方舟并不理她，立刻转惊为喜，“刚才我还没说完呢，其实当初方舟也不反感她，没想到章初晓不知道洁身自好，又和我们班一个叫叶荣的男生好上了，把你哥气得要死，从此再也不肯理她。”
　　叶荣？不就是今天找到章初晓的幼儿园挑衅的那个？
　　何曼琳直叹气，叶方舟跟章初晓也是没运气，怎么身边尽是极品的同学。
　　而此时莫青媛也在思量，叶方舟毕竟同章初晓好过一场，现在虽然叶方舟没什么表示，说不定还念念不忘，不行，她绝不能给章初晓机会！
　　好几天也没有叶荣的消息，莫青媛心恨这家伙太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说来得想个办法，帮叶荣霸王硬上弓，到时候看章初晓还有没有脸再来找叶方舟。
　　何曼琳这时作势叹了口气，“那天章初晓哭哭啼啼地从我病房出去，瞧着也怪可怜的。”
　　“曼琳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莫青媛语重心长地道：“她和叶荣有过好长一段，差点都要结婚了，后来又嫌叶荣在工厂当工人挣不到钱，一脚踢了他，然后到处去相亲，她上回碰到你哥，就是在相亲的餐厅里。”
　　何曼琳捂住嘴，努力掩了笑意，“一定是章初晓看上我哥有钱了。”
　　“那还用说，”莫青媛这时掏出手机，“叶荣有苦没处讲，只好在网上发贴子抱怨。”说着，莫青媛就打开一个网页递给何曼琳看。
　　又说了一大通章初晓的坏话，莫青媛心满意足地告了辞，觉得这一回给章初晓上足了眼药，就算叶方舟心软肯同她和好，小姑子还有婆婆那关，章初晓肯定过不去。
　　莫青媛做好趁胜追击的打算，当然，第一步得同小姑子搞好关系。
　　刚下电梯，莫青媛迎头就碰到章初晓，眼睛直接瞪了起来。
　　章初晓正低头走路，没想到一双高跟鞋出现在面前。
　　“你来做什么？”瞧着章初晓手上提着的水果，莫青媛居高临下地问。
　　“我来做什么不需要同你交代，”章初晓抬眼看着莫青媛，“请你让一让。”
　　莫青媛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来看曼琳的，怎么还没对方舟死心？劝你别做白日梦了！”
　　章初晓看着莫青媛。
　　其实高中时她还挺佩服莫青媛，虽然她家境不好，不过看得出是个上进努力的学生，虽然章初晓很不喜欢她替叶荣保媒拉纤那一套，不过也不至于恨莫青媛到咬牙切齿。
　　至于后来在鹰城重遇，莫青媛一副已将叶方舟收入囊中的惺惺作态，甚至又把叶荣拉到了她面前，打碎了章初晓仅存的一点同学情谊，或者说，章初晓对莫青媛只剩下了鄙夷。
　　见章初晓绕过自己还想上楼，莫青媛急了起来，脱口道：“不许去，上回被叶方舟赶出病房，你还不觉得丢脸？”
　　章初晓愣了愣，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时莫青媛在她身后补了一句，“章初晓，你就不能安份一点，叶荣对你这么好，你还不满意吗？人家等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愿意回来找你，你就不能长点良心？我真白替你操心了！”
　　章初晓这时突然站住，走到莫青媛面前，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原来叶荣来纠缠她，又是莫青媛出的鬼主意。

☆、第43章 chapter43

　　莫青媛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她从没想到，章初晓脸上会有这样的表情，就这么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眼睛似要冒出火来，这还是以前那个跟棉花糖一样任人揉捏的章初晓吗？
　　不过，她莫青媛也不是吃素的，还不至于被章初晓吓倒。
　　“章初晓，理亏了是不是？”莫青媛冷笑一声，“叶方舟年轻英俊，而且事业有成，你以为他还能瞧得上你这种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的幼儿园保姆。”
　　章初晓猛地反问一句，“那叶方舟就能瞧得上你？”
　　莫青媛愣了愣，总见得这话好像有个人也问过她。
　　以叶方舟多年来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莫青媛知道，自己在成为叶太太这条路上任重道远。
　　不过莫青媛自认百折不挠，只要没章初晓出来捣乱，她未必没有信心，毕竟莫青媛近水楼台，甚至在事业上，她还能帮叶方舟一把。
　　趁莫青媛愣神的功夫，章初晓懒得再同她多费口舌，闪了闪身准备上电梯，不想莫青媛伸手扯住章初晓胳膊，“话还没讲完呢，你走什么！”
　　章初晓早被她弄得不耐烦了，下意识地想甩开莫青媛，而就在这时，只听“哎哟”一声，莫青媛莫名其妙地摔到地上。
　　“章初晓，你做什么？”一声厉喝从章初晓的身后传过来，等章初晓回头时，叶方舟已经朝她们这儿走过来。
　　叶方舟来到跟前，俯视着莫青媛，问道：“你有没有事？”
　　不过问归问，对于莫青媛伸过来求援的手，叶方舟全当没有看见。
　　对于叶方舟不懂怜香惜玉，莫青媛早有过领教，于是不介意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随后一脸苦相地看着章初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过是好心，想劝你同叶荣复合，毕竟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叶方舟此时没有瞅章初晓一眼，只对莫青媛道：“我送你回家。”
　　眼前这一幕，在章初晓看来，简直就是狗血剧情，她猜莫青媛应该是早瞧见了叶方舟，这才玩这一出，不过这招式是不是太老土了呀？
　　目送莫青媛紧追不舍地跟在叶方舟身后出了医院大门，章初晓心想，这下终于没有人拦着她上电梯了。
　　回到病房，当何曼琳一脸好笑地将叶荣发的贴子拿给章初晓看时，章初晓被气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何曼琳颇不以为然，甚至笑得乐不可支，“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他还好意思发在网上，放心啦，叶方舟已经在找人删贴，可惜这贴子没什么人关注，如果转发过了五百次，咱们还能直接告那个叶荣。”
　　章初晓觉得今天真是出门不利，先是叶荣，再又来了莫青媛，只要遇见他们两个，就跟踩上狗屎一样事事不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才能消停。
　　“哎，我明天要出院了！”何曼琳心情极好，根本不管章初晓的愁眉苦脸。
　　章初晓整了整思绪，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叶方舟不是说你还要住三四天吗？”
　　何曼琳骄傲地哼了一声，“对付叶方舟那人，你不行，我行！”
　　何曼琳不会告诉章初晓，她就是拿章初晓作为交换条件，才算得到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当然啦，这也是叶方舟有求于她，后头的好戏，没有何曼琳怎么演得下去！
　　平生第一次，独自同叶方舟坐在一辆车里，并且还靠得那么近，副驾驶座上的莫青媛心怦怦直跳，她认识过那么多男人，从没有一个能让莫青媛有这种要飞上天的感觉，大概这才叫谈恋爱吧！
　　鼻间似有似无地传来叶方舟身上青草一般的香味，让人迷醉得，恨不得投身其间，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莫青媛觉得指尖都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刚才与章初晓对峙的时候，莫青媛正好面对着医院的大门，自然提前一步看到，叶方舟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么好的时机，莫青媛怎么可能放过抹黑章初晓的机会，所以她才去抓章初晓。
　　而章初晓归根到底还是傻的，居然做了一个甩开她的姿势，这才让莫青媛顺水推舟坐到了地上，虽然屁股到现在还有一点疼，不过为了此时此刻，莫青媛觉得真值。
　　就算一路上叶方舟依旧态度冷清，莫青媛也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是这里？”叶方舟终于开了口。
　　莫青媛看看车窗外熟悉的建筑，不由在心里咒骂，怎么医院离她家这么近！
　　指了指远处一个小区，莫青媛声音温柔地道：“叶总，就是前面。”
　　叶方舟将车停了过去，莫青媛并不急着下车，而是转头邀请叶方舟，“叶总，不如上去喝一杯咖啡？”
　　有意无意地，她的眉眼带出一丝妩媚。
　　莫青媛在心里默念，“答应吧，答应吧！”只要叶方舟肯上去，就代表他们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可惜，叶方舟很快摇了摇头，“我还有事。”甚至连句客套都没有。
　　掩饰住心里的失望，莫青媛恋恋不舍地拉开了车门。
　　就在这时，叶方舟猛不丁问了一句，“章初晓和叶荣……是真的？”
　　莫青媛眼睛一亮，屁股重新又坐了回去，一副替叶荣不值的神情，“他们最近还经常见面，章初晓把叶荣折磨得好苦，唉……”
　　叶方舟目视着前方，冷冷地又问，“你很了解他们两个？
　　“是呀，是呀！”莫青媛忙不迭地点头，“我同章初晓从高中就一直是好朋友，叶荣喜欢她的事我最早知道，甚至还帮叶荣跟她告白，”莫青媛眼珠转了转，“开始章初晓还没觉出叶荣的好，没想到你转学之后，他们两个打得火热，一直谈到现在。”
　　莫青媛这是在要叶方舟跟前兜个底，看得出来章初晓现在还想缠着叶方舟，万一她说出当年的事，有这个底子在，莫青媛自然就有办法应付。
　　叶方舟的唇边有可疑的笑意，夜色中，莫青媛却没注意到，因为她只顾着打开自己的手机，想让叶方舟看叶荣发的那条贴子。
　　叶方舟接过来随便看了两眼，就将手机扔了回去，“章初晓的事，我不想知道。”
　　“哦，好！”莫青媛差点笑出了声，这不正说明，一切都已经按照自己设想的在进行了吗，叶方舟对章初晓已经越来越反感了。
　　“莫经理，有件事拜托你，曼琳明天出院，她在鹰城没有朋友，想找个人陪陪，如果有空，你们有空一起吃个饭逛逛街。”叶方舟难得语气中带着商量。
　　莫青媛简直要笑坏了，何曼琳果然好哄，看来今天自己去医院真做对了，就冲这个，她晚上那顿粥也没有白送，“叶总您放心，曼琳的事交给我了。”
　　今天莫青媛颇有大获全胜之感，以至于下了叶方舟的车，屁股一点都不疼了，走路更是轻快地不得了。
　　然而刚进小区里面，张博却出现了。
　　莫青媛一惊，下意识地往小区门外，叶方舟刚才停车的位置看了看，还好，车已经离开了。
　　“张博，你怎么来了？”莫青媛压住心里的讨厌，在脸上挤出笑容。
　　“那个车是不是你们老板的？”张博质问道。
　　莫青媛大方地点了头，振振有词地回道：“是呀，加班太晚，老板送我回家，有什么不对的？”
　　张博将信将疑，随后又不满地道：“为什么这两天老不接我的电话？”
　　最近莫青媛对张博明显没有以前热络，不再主动打电话不说，收到张博吃饭看电影的邀请，要不以加班为借口拒绝，要不就是随便搪塞，而这两天干脆手机都打不通了。
　　张博虽然老实，也并不是个傻瓜，自然感觉出莫青媛开始冷着他，张博有些不高兴，就算分手，莫青媛也该给个说法，不能这样老将人吊着。
　　对莫青媛来说，张博从来都是备胎，现在叶方舟主动让他妹妹同自己接触，几乎等同于在暗示，叶方舟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她莫青媛了。
　　所以，此时的张博理当功成身退。
　　酝酿了一下情绪，莫青媛眼圈终于红起来，“对不起，张博，我想我们不合适。”
　　张博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青媛，你这是要和我分手？”
　　叶方舟回到公寓时，一眼瞧见章初晓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瞧见叶方舟回来，也只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
　　任章初晓装得再无所谓，叶方舟依旧看出她的不高兴，于是脱了外衣坐到她旁边，顺手还搭住章初晓的肩膀。
　　“有没有吃过饭？”章初晓随口问道。
　　叶方舟将头凑近了点，“在公司随便吃了一点。”
　　章初晓便没再说话。
　　叶方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一边摩挲着章初晓的胳膊，一边道：“那什么贴子的事你不必在意，刚才我接到朋友电话，网站已经把贴子删了，至于叶荣，这以后他未必敢再去你们幼儿园，陈楚瑜那位未婚夫打架挺专业，叶荣总要在床上躺两天了。”
　　章初晓猛地坐直身子，冲着叶方舟叫起来，“那莫青媛呢，这个女的到底什么心思，我不信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为什么你还要留她身边？”
　　叶方舟先是愣了愣，随后便笑起来。
　　能教章初晓发火，可见她是被逼急了，这样的章初晓真是难得一见。
　　见到叶方舟的表情，章初晓气得躲开他，坐到了沙发另一头。
　　说实话，虽然知道叶方舟从心底里瞧不上莫青媛，但是看着两人一起在自己面前离开，章初晓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
　　“初初，一切交给我，谁都不许欺负你，记住这句话。”叶方舟靠了过来，笑着拍拍章初晓的脸。
　　温柔如清风。

☆、第44章 chapter44

　　一大早开完例会，莫青媛特地动作放慢了点，等到叶方舟带着杨新华最后从会议室出来，便返身迎了上去。
　　叶方舟随意瞟了她一眼，“莫经理，什么事？”
　　莫青媛故知羞涩地笑了笑，“叶总，今晚我和曼琳一起吃饭，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没有空。”叶方舟一点情面也不给，边走边甩了一句。
　　而莫青媛早习惯了他的冷淡，反而只注意到，杨新华憋着笑的表情。
　　“这样啊，”莫青媛用余光扫了扫杨新华，声音特意放大了一点，“叶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肯定不记得今天是曼琳的生日。”
　　叶方舟果然站住了，似乎才反应过来，“曼琳生日？”
　　莫青媛呵呵地笑道：“这几天都是我在陪着曼琳，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唠叨了好几遍，一年就一次生日，不知道哥哥会送她什么礼物。”
　　叶方舟这时回头对杨新华道：“去帮我买一件女孩子喜欢的礼物，如果选不好，你就打电话问曼琳想要什么。”
　　莫青媛赶紧拦了，“哪有叶总您这样应付差使的，女孩子生日当然想要惊喜，真不行的话，叶总，我毛遂自荐陪您去选礼物，好吗？”
　　同叶方舟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叶方舟的家事，莫青媛感觉愉要上天似的，叶方舟虽然依旧坚持让杨新华去给何曼琳买礼物，但是总算点头同意，晚上和她还有何曼琳一起吃饭了。
　　莫青媛通过这几天使劲地投其所好，自觉已经收服了何曼琳。
　　现在何曼琳总会有意无意地提及叶妈妈喜欢的女孩类型，顺带还要夸夸莫青媛，以至于莫青媛觉得，叶妈妈理想中的儿媳妇，完全就是照自己描画的。
　　而今天的生日，何曼琳已经暗示，一定会给莫青媛机会……
　　桌上的手机这时震了一下，莫青媛也没看号码，随手将电话接起，“喂，你好！”
　　“我好？”那一头是叶荣怒气冲冲的声音，“我差点命都没了！”
　　莫青媛看了看左右，冲着电话那头说了声，“请稍等一会！”随后拿了手机走出了办公区。
　　等到了平常没人走动的楼梯间，莫青媛还特地下了两层，瞧瞧周围没人别人了，才道：“叶荣，你又怎么了？”
　　“莫青媛，我听你的话到章初晓那丫头上班的地方堵她，结果被开路虎的二婚男给揍了一顿，养伤养到今天，我才能上班，这个月的全勤都泡汤了。”叶荣恶狠狠地道，实在心疼这些天丢进水的钱。
　　莫青媛听得直乐，“你自己打不过人家，还有脸怪别人！不过，什么叫开路虎的二婚男？”
　　“就是上回同章初晓相亲的那个。”叶荣揉了揉肩膀，虽然只是全身骨关节脱臼，不过连给他正骨的老中医都直摇头，说这手法实在太狠，叶荣这回吃的亏实在太大了。
　　莫青媛一挑眉，章初晓又去相亲了？那干嘛还去找叶方舟，居然想玩脚踩两条船，就她那怂样，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
　　虽然叶方舟到手在即，可当莫青媛听到，章初晓另一头居然还挂着个有钱男人，心里未免不服气，叶方舟现在还没开上路虎，章初晓凭什么能高她莫青媛一等！
　　叶荣又恨恨地道：“我上回发的贴子也人给删了，你们tm都欺负我！”
　　“是你自己没用！”莫青媛开始咬牙切齿，章初晓还真厉害，上学时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现在又想抢她风头，不过，有莫青媛在，章初晓就等着空欢喜一场。
　　叶荣对着莫青媛吼道：“老子不服，我一定要把章初晓弄到手。”
　　莫青媛大笑，觉得叶荣总算说了句有点男人样的话，她当然得鼓励一番，“叶荣，我帮你，等着我电话，迟早章初晓会被脱得干干净净送到你床上。”
　　放下电话，莫青媛收敛了神色，今天先把叶方舟搞定，得了空就该对付章初晓了。
　　莫青媛重新回到办公区，却没有注意到，杨新华不知什么时候也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还貌似无意地扫了莫青媛座位两眼，随即走进了叶方舟的办公室。
　　自从出了院，何曼琳只在房间待了一天，就又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章初晓有点担心，怕她又到外面喝酒，忍不住提醒叶方舟，没想到她的话完全被叶方舟无视了。
　　章初晓挺无奈，只好起个大早给何曼琳煮粥，然后端到她的房间，而每每这时，何曼琳都还在蒙头大睡。
　　而这边，陈楚瑜做事干净利落，居然已经定下了婚期，而且比章初晓的仪式还要早两个月，号称就为了让章初晓给她当伴娘。
　　章初晓从心里替陈楚瑜高兴，庆幸闺密总算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虽然陈楚瑜和方继宇两人，一个说要嫁是因为凑合，一个表示想娶是懒得再找别人，可是作为旁观者的章初晓，却能从他们偶而碰触的眼神中，看出无法隐藏的火花。
　　反正，他们是天生一对，就像自己和叶方舟。
　　“喂，你试个菜傻乐什么？”陈楚瑜捅了捅旁边的章初晓。
　　章初晓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真在傻乐？
　　方才快下班了，陈楚瑜拉着章初晓不放，说今天被方继宇放了鸽子，明明说好一起到酒店试菜，结果他下午却带方承予去见亲戚了，所以章初晓必须顶上这个位置。
　　对陈楚瑜，章初晓向来惟命是从，何况这是两肋插刀替人试菜的大事，所以同叶方舟发短信报备后，便跟着陈楚瑜过来了。
　　这是家五星级酒店，因为刚刚开业，无论装修和家具都挺新，方继宇包下了这里的餐厅办婚宴，听说还会送一间新婚套房，看得出陈楚瑜挺满意，还说等一会带章初晓到上面的套房见识一下。
　　说来这菜倒挺合两人胃口，章初晓甚至还被陈楚瑜哄着喝了一杯红酒，不免薄薄地添了几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那个方继宇带儿子看亲戚，你怎么不跟着？”
　　“去见方承予的妈，我跑过去算什么？”陈楚瑜蛮不在乎地道。
　　章初晓有点愣了，“方继宇跟他前妻还见面？”
　　陈楚瑜啜了一口红酒，“偶尔去见见，不过，那不是他前妻。”
　　“啊？”章初晓吃了一惊，难道方承予是私生子？
　　她再想追问时，有服务员又来上菜，章初晓赶紧闭住嘴巴，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走过她们桌前，把章初晓的注意力全引了过去。
　　原来叶方舟也来了，大概今天又有应酬。
　　章初晓站起身来，刚想从后面跟上去吓唬一下叶方舟，却见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向叶方舟。
　　“那个莫青媛哎！”陈楚瑜颇兴奋地扯了扯章初晓的衣裳，怎么一见那女的，陈楚瑜就有想揍她一顿的冲动呢！
　　章初晓这时反而坐了下来，眼瞧着叶方舟跟在莫青媛身后进了一间包厢。
　　虽然心里有一点小酸，不过说不定又是商务应酬，章初晓再反感莫青媛，也至于那么小心眼，还有，章初晓记得叶方舟说过，不会让人欺负她，那她就拭目以待，看看叶方舟是不是说到做到。
　　陈楚瑜却有点坐不住了，说了声，“我去探探情报。”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章初晓一把没抓住她，只好任陈楚瑜去了。
　　直到服务员上了甜品，陈楚瑜这才笑呵呵地走回来，屁股一沾到座位便道：“放心啦，里头三个人，另外一个我听莫青媛一口一声‘曼琳’，大概是你小姑子。”
　　章初晓笑了笑不说话，心里却觉得古怪，何曼琳明明知道莫青媛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同莫青媛这么亲近？
　　而此时的何曼琳正同莫青媛一唱一和地向叶方舟敬酒，开始的时候，叶方舟还挺矜持，不过到后来，何曼琳专门让人给叶方舟上的白酒，已少了快一半，而紧紧把酒瓶握在手里的何曼琳，还在一个劲地倒酒。
　　“曼琳，算了。”莫青媛想要阻止，却被何曼琳瞪了一眼，只好笑着伸了伸舌头，心里却觉得，叶方舟越醉越好。
　　此时的叶方舟眼睛开始有点发直，手撑住脑袋，看来真是醉了。
　　接下来任凭何曼琳怎么劝，叶方舟坚决不肯再喝。
　　何曼琳不满地叫起来，“叶方舟不带这样的，今天我生日哎，装醉不想付账是吧？”
　　叶方舟摆了摆手，“叫服务员结账。”
　　结完账，走路有些踉跄的叶方舟让一个男服务员扶着走出餐厅，等到了酒店大堂，他实在有些坚持不住，找了张沙发坐下。
　　莫青媛这时殷勤地蹲到叶方舟腿边，“叶总，不如我和曼琳送您回家吧？”她在心里暗笑，这么好的机会，真是失去就找不回来了。
　　何曼琳挺不耐烦，“叶方舟快走啊！我要回家。”
　　“曼琳，不行了，你帮我在上面订一间房。”叶方舟嘟哝道。
　　莫青媛立刻自告奋勇地道：“我去订，用我的身份证好了。”
　　何曼琳没有阻拦，看着她走向前台，眼睛随后转回到莫青媛匆忙之间丢在叶方舟旁边的手机。
　　章初晓和陈楚瑜试完菜，正准备从大堂乘电梯上去看新婚套房，远远看到叶方舟摇摇晃晃先进了电梯，莫青媛跟在后面一直虚扶着，只有何曼林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不过也紧随其后。
　　陈楚瑜用眼神示意章初晓是否要跟上，章初晓有些迟疑了……
　　等叶方舟终于倒在了床上，何曼琳长嘘了口气，对莫青媛道，“一身酒味，行了，我们走吧！”
　　莫青媛似乎有点犹豫，最后却还是被何曼琳强行拉了出去。

☆、第45章 chapter45

　　见何曼琳拉着莫青媛从一间客房里出来，并且进了电梯，陈楚瑜同章初晓闪出楼梯间，走到客房门口，看了看上面的号码——“1002”。
　　陈楚瑜转头疑惑地问章初晓，“这是唱的哪一出？”
　　章初晓耸耸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了陈楚瑜的提议，莫名其妙跟了过来，“要不走吧！”
　　刚才就看出叶方舟喝醉了，莫青媛觉得他开间房休息，也没什么大不了，就让他睡一会算了。
　　陈楚瑜撅起嘴转了转眼珠，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1002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把两个没有防备的女孩吓得“嗷”地一声，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叶方舟居然好好地从里面出来，甚至没有一点醉意，还一脸好笑问章初晓，“来捉奸？”
　　章初晓脸一红，暗地瞪了陈楚瑜一眼，后悔听了她的话偷偷跟过来，结果还被叶方舟逮个正着，实在丢死人了！
　　没想到陈楚瑜却大大方方地看着叶方舟，“装醉？早瞧见我们了？”
　　叶方舟上前拉起章初晓的手，却对陈楚瑜道：“想看捉奸，就跟我来。”
　　三人又到了楼梯间，合上防火门，陈楚瑜忍不住问，“叶方舟，你搞什么鬼？”
　　叶方舟故作神秘，“你们等一会就知道了。”说着，从防火门的缝隙往斜对面的1002号房看了一眼。
　　陈楚瑜捂着嘴直想笑，用胳膊肘顶了顶章初晓，在她耳边道：“你家叶方舟有时候挺诡的。”
　　章初晓只能“哼哼”两声，其实心里是同意的。
　　没想到这一等就十分钟过去了，章初晓有点站不住，开始不停地换脚，一副累坏的表情，还拿眼直瞟叶方舟。
　　连陈楚瑜也着急了，挺不耐烦地问，“叶方舟，还要等多久？”
　　叶方舟这时似乎听到什么动静，走到门缝瞧过后，宣布，“开场了！”
　　陈楚瑜赶紧扒到门边，只来得及瞧见，1002号房门被人“怦”地关上。
　　等她再转回头，差点看傻，原来叶方舟居然背靠墙蹲起马步，而章初晓更绝，一脸坦然坐在叶方舟的大腿上，这下果然不累了。
　　又过好一会，主动当起侦察兵的陈楚瑜压着声音叫道：“莫青媛来了，用房卡开门，哎呀，进去了唉！”
　　章初晓侧过头想看叶方舟，却只听到他“噗嗤”笑了一下。
　　而在二十分钟前……
　　“曼琳，一路小心。”站在自家小区门外，莫青媛弯了弯腰，冲出租车后座上的何曼琳招了招手。
　　目送着出租车扬长而去，莫青媛并没有转身进小区，而是又招了另一辆出租车。
　　一上到车里报过目的地，莫青媛便取出包里香水，往身上喷了喷，又拿出一面化妆镜，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稍补了补妆。
　　随后，莫青媛又走进酒店——方才她和方曼琳一起离开的酒店。
　　进了电梯，莫青媛端详着手里房卡，忍不住笑了起来。
　　1002号房里漆黑一片，莫青媛摸索着将房卡和包放在旁边柜上，却刻意地没有去开灯。
　　抚着跳个不停的胸口，按照刚才送叶方舟进来时的印象，莫青媛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
　　床上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还有隐隐的酒气，莫青媛眼睛有点酸，这是叶方舟，终于要变成她的叶方舟了。
　　莫青媛用颤抖的双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就算被人笑话恬不知耻，也一定要死死抓住，即便叶方舟醒来后会恨她，怨她，可莫青媛相信，以他性格，绝对会对自己负责。
　　至于以后，莫青媛发誓，她会成为最配得上叶方舟的……叶太太。
　　床上的人似乎动了动，随即莫青媛一阵眩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人翻到了身下……
　　莫青媛无声地哭了出来，她觉得自己被感动了，无论叶方舟此时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谁，都是他主动地来吻的莫青媛，是他伸出怀抱接纳了莫青媛。
　　楼梯间里，陈楚瑜皱着眉头盯着章初晓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我说晓晓，老这样坐着，叶方舟的腿麻不麻？”
　　正支着耳朵仔细听外面动静的章初晓听陈楚瑜这么一问，稍愣之后，大言不惭地道：“没事，他老厉害了，我们小时候一块去看马戏，没位子的时候就这样坐，两三个小时没问题，后来马戏团的老板都看上叶方舟了，一见他就问，愿不愿学杂技。”
　　叶方舟也忍不住笑起来，趁陈楚瑜不在意，故意捏捏章初晓腰间的软肉。
　　章初晓嗔怪地扭了扭，陈楚瑜向来眼尖，早看出叶方舟的小动作，没有到叶方舟这一向道貌岸然的货，居然当着她的面调戏章初晓，章初晓还挺享受，陈楚瑜真是……为这两只绝倒了。
　　“混蛋！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做了什么？！”一个女子嘶哑的吼声猛地响起来，整个楼屋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有10层的客人出来瞧动静。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在1002房外的走廊上手忙脚乱地穿着裤子，而靠得比较近的客人隐约看到，男人身后半开着门的房间里，虽然没有亮光，却好像有一个用被子遮住身体的女人坐在床边，正嚎啕大哭。
　　客人们众说纷纭，很快有酒店保安上了10层，拦住正要离开的男子去路。
　　见保安一副防贼的表情，男子赶紧解释，“哥儿们，不是□□，真不是，我俩是同学，出来开个房，完事吵了起来，不信……”男子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我叫叶荣，她叫莫青媛，你们问问她去？”
　　保安将信将疑，一位女客房经理这时赶了过来，商量之后，经理进去安抚那个女住客，依旧让保安看住男子。
　　见屋里没有亮光，经理用对讲机通知工程部赶紧过来修理，没一时功夫，1002号房的灯亮了起来，而房门随着客房经理的进去，又重新关上了。
　　保安的对讲机里这时传来声音，“保安部，1002房是用莫青媛的名字登记，确认是本人订房。”
　　客人们都嘘了一下，果然是出来约/炮的。
　　见客人围了不少，保安赶紧劝，“各位对不起，是我们酒店管理不周，现在没什么事了，大家请回吧！”
　　客人很快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一男两女仍站在走廊上没有挪步。
　　叶荣原本背过身子不想见人，等听到客人们似乎散了，这才扭过头来，没想到一眼就瞧见了那三人，“你们……”叶荣脸色顿时煞白。
　　他就算再笨，也猜出来了，自己又中了叶方舟的算计。
　　一个小时前，叶荣接到了莫青媛的短信，要他尽快赶到这个酒店的1002号房，短信里有四个字特别醒目，“等章过来。”
　　叶荣没想到，莫青媛这么有本事，真把章初晓给送上门了，一时兴奋得不行，想着反正这个月已经没有全勤，也不管工头的白眼，请了假就骑着小电驴过来了。
　　叶荣也长了个心眼，特意到前台查了一下，莫青媛果然订过1002号房，他这才兴冲冲地上去，没想到门都没关，像是专门在为他留的。
　　只有一点不好，房间里的灯都不亮，叶荣也不知道打客房电话，干脆脱衣上床，反正今天是来办事的，黑灯瞎火得更好。
　　然后，就有一个女人过来了……
　　可恨的是，方才正在最爽之时，那女人叫了一声“方舟”，立马让叶荣一激灵，差点萎了。等拿过手机一看，对方居然是——莫青媛。
　　看着叶方舟和他旁边的章初晓，叶荣背过声狠狠地啐了一口，虽然今天睡错女人，好歹睡了个女人，他叶荣也不吃亏。
　　客房经理这时从1002房出来，对保安道：“没事了，客人承认与对方认识，后来发生一点口角，并没有多大的事。”
　　随后，酒店工作人员全部撤走，甚至叶荣也趁人不注意，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的莫青媛已经穿好衣裳，颓唐地坐在窗边沙发上。
　　今晚就像一个恶梦，将这些年莫青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打得支离破碎。别看她不缺男人，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乱搞过。不是不想，而是她看不上，不屑交付自己。
　　只是没想到珍惜了二十多年的童贞，居然被叶荣这个龌龊鄙俗的家伙夺走，莫青媛的痛苦无以言表。
　　为什么是叶荣？叶方舟去了哪里？
　　颤抖地拿起手机，莫青媛拨了个号码，“曼琳，你哥哥不在酒店房间？”
　　那头何曼琳哈哈笑起来，“那就是他先走了，今天喝这么多，如果再不回去，叶方舟一定要被他老婆骂死，他肯定负荆请罪去了！”
　　“老婆？”莫青媛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不可能，叶方舟怎么可能有老婆？莫青媛觉得自己快疯了，算计了这么久，甚至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难道就得到这个结果？
　　莫青媛不甘心，叶方舟怎么可能是别的女人的？
　　拿起包冲到门口，莫青媛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不应该这样，绝不该这样……
　　门这时开了，莫青媛一眼看到靠墙而立的叶方舟，还有，他身边的章初晓。
　　叶方舟动都没动，看着莫青媛走上近前，问了一句，“找叶荣吗？他先走了。”
　　莫青媛听出了叶方舟语气中的鄙夷，忍住了心痛和羞耻，“我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方舟，我一直喜欢的是……”
　　“莫经理，”叶方舟立刻打断了莫青媛，“我们刚才经过这里，正看到叶荣在走廊上穿裤子，然后就听到有人议论约/炮什么的，我不爱管闲事，不过我太太听说是你在里面，表示不放心，所以我们一直等在这儿。”
　　“你太太？”莫青媛喃喃地道。
　　叶方舟这时举起章初晓和他十指紧扣的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太太，章初晓。”

☆、第46章 chapter46

　　叶太太？章初晓？
　　莫青媛吃惊地张大嘴巴，不，不，她一定是幻觉。
　　叶方舟怎么可能会娶章初晓，她费尽心机让叶方舟以为章初晓同叶荣是一对，莫青媛不相信，他会一点不介意？
　　“莫青媛，我有一点好奇，”叶方舟这时开口道：“当年那封信，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莫青媛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叶方舟是什么意思？
　　“莫青媛，十年前自己做的事都忘了？”叶方舟冷冷地问道。
　　“叶总，我，您什么意思？”莫青媛的心开始怦怦直跳，额头的汗珠开始不停地往下掉，嘴上还在硬撑，反应却已截然不同。
　　叶方舟哼笑了一声，“当年我离开桐城前，曾经晓晓留了一封信，然后约她到某个地方见面，但是，后来初初告诉我，根本没有见到什么信，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
　　“没，没什么信，不关我的事！”莫青媛急忙辩解，“我带章初晓到器材室，是为了帮叶荣向她表白，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那儿！”
　　莫青媛的话戛然而止，几乎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聪明一世的莫青媛居然几句话就漏了底，她分明看到了叶方舟脸上鄙夷的笑。
　　章初晓也盯住了莫青媛，在她面前总是自觉高人一等的莫青媛，今天的样子实在愚蠢和可笑，章初晓不愿意太恶毒，可是她控制不住地想，莫青媛和叶荣真是天生一对，十分……快意。
　　叶方舟懒得再与莫青媛纠缠，揽过章初晓肩膀，又看了看陈楚瑜，示意他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经过莫青媛身边时，叶方舟停了一下，冷冷地丢过来一句，“莫经理，你同那个叶荣开不开房，是你的私事，不过以莫经理的操守，还适合继续留在我们公司吗？”
　　“……”莫青媛现在就像被抽筋扒骨一样，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坐在地上苟延残喘，望着那三个人远远离开。
　　原来这就是机关算尽，莫青媛傻怔了半天，忽然想到另外一个人，那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张博。
　　她努力从地上爬起，擦干眼泪，拨出了电话。
　　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莫青媛循声望去，张博拿着手机，出现在不远处。
　　“张博，你怎么……”莫青媛此刻就觉得，好像自己刚从冰冷刺骨的河里爬出来，却又一次被无情地踢进了河里。
　　张博阴沉着脸，“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打我电话做什么？不是你已经提了分手吗？”
　　“你听我解释？”莫青媛撑着酸痛的身体向张博跑了过去。
　　“不用解释了，”张博一贯老实的脸上尽是嘲笑，“如果我不是被叶方舟叫来，也没有把这场闹剧从头看到尾，或许你这个电话会让我傻乎乎的重新接纳你，不过，莫青媛，不必费这心机了。”
　　莫青媛心如死灰，这一次，她终于输得彻底。
　　走到酒店外，趁着叶方舟去取车功夫，陈楚瑜捅了捅章初晓，一脸八卦地问，“那个，莫青媛藏了什么信，犯得着让叶方舟记恨了十年，你们家叶方舟真够小心眼的，劝你以后千万可别得罪他！”
　　章初晓瞪了她一眼，不喜欢听别人把叶方舟称做小心眼，“反正都是莫青媛想的坏点子，就为了拆散我和叶方舟，叶方舟不过是君子报仇，他只有对坏人才这样。”
　　“你们曾经十年没见，难道就是因为这封信？”陈楚瑜似乎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咧，一见面就猴急着要领证，搞得跟*似的，原来中间还有这段故事。”
　　章初晓突然脑子变快了，反唇相讥，“你和方继宇更厉害，比我们还早两月办婚礼，大家彼此彼此！”
　　“哟！在这等我呢！”陈楚瑜大笑。
　　目送着陈楚瑜下了车，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章初晓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又傻了？”叶方舟也不急着开车，伸出手摸了摸章初晓的头。
　　虽然觉得叶方舟这手法像极了在摸宠物，章初晓还是乖巧地将头轻靠到叶方舟肩上，“今天莫青媛挺惨的，唉！可我就想笑，是不是挺不善良？”
　　叶方舟好半天没说话，最后突然道：“初初，对不起。”
　　“啊？”章初晓一下子坐直了，怎么刚痛快一会，又怎么了？
　　“这些年我不该误会你，”叶方舟低下头，第一次毫不隐晦地向章初晓吐露自己心声，“当年我妈要带我离开桐城，我在你桌洞留一封信，想约你到器材室见面，好确定我们的将来，没想到，信却被莫青媛偷偷拿走。”
　　章初晓想到那次叶方舟带她回校园，在器材室一边吻她，一边念信的情景，小脸不由红了起来，说来那一次差点他们就。。。
　　“然后就是莫青媛把你带到器材室外面，让我误以为，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叶方舟转头亲了亲章初晓的头发，“为此，我恨了你十年，可后来又千方百计来找你，甚至提议和你形婚；我原以为，让你回到我身边，是为了要报复……”
　　章初晓一脸惊诧，猛地挣脱开叶方舟，“你恨我？”
　　叶方舟承认，他的确误会过章初晓，既有莫青媛从中搞鬼的原因，也因为有他没有足够信任章初晓的成份。
　　一时之间，叶方舟羞愧到不敢看章初晓的眼睛，只嗫嚅地解释，“那个，都是重新见到你之前的胡思乱想，你不要放心上。”
　　“那现在呢？”章初晓眼圈红了起来，这十年来的委屈和迷惑又涌上心头，原来叶方舟是用了十年时间来恨她，章初晓觉得难过死了！
　　看到章初晓凄戚的模样，叶方舟的心跟着揪痛起来，鼓起勇气，他试探地想去搂住章初晓，谁想章初晓一侧，居然闪躲了过去。
　　叶方舟的动作立刻凝住了。
　　好半天，章初晓只将头扭到车窗外，像是在思考什么。
　　叶方舟一点也不敢催她，将头搭在方向盘上，静等着章初晓给出的……判决。
　　其实章初晓的决定对于叶方舟毫无意义，他早做好打算，就算章初晓再生气，或者打他、骂他、不肯理他，叶方舟也忍着。
　　不过，章初晓但凡有半点想掰的意思，叶方舟只给两个字——做梦！
　　“回家吧！”章初晓终于发话了。
　　叶方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看着章初晓。
　　章初晓咳了一声，“都是莫青媛搞得鬼，这件事怪不着你。”
　　“好。”叶方舟强忍着才没乐出来，他的初初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章初晓的烦恼来得快，去得更快，等跟着叶方舟到了公寓，已差不多将不愉快消化完了。
　　只是她并没有随叶方舟回他们房间，而是去拍了拍何曼琳房门。
　　没拍两下，叶方舟就拉住了她，“何曼琳已经回了阜城。”
　　“什么？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章初晓真是失望，明明何曼琳帮了她和叶方舟的大忙，怎么不听一声谢就走，还有，走得那么急！
　　叶方舟在心里哼笑一声，何曼琳原本是奉叶妈妈命令过来捣乱，不过这些年的兄妹不是白当的，倒正好让她做了自己对付莫青媛的帮手，现在大功告成，自然得卷铺盖走人。
　　叶方舟的想法，省得章初晓没事跟何曼琳打得火热，忘了自己到底是谁的老婆。
　　“我让她走的，再留下来，何叔和我妈要急坏了。”叶方舟随口答道，对付何曼琳一点也不难，只要让程子打个电话给她，说明天就到鹰城，就能把被程子缠得头疼的何曼琳给吓走。
　　章初晓站在何曼琳门外长叹两声，遗憾地随着叶方舟回了他们的房间。
　　看来叶方舟早就盘算好了，一进屋灯都没来得及开，他就把章初晓抵在墙上，急不可待地吻了起来。
　　开始之时，章初晓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大家在一起这么久，叶方舟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章初晓早已适应，没一会功夫，她已反抱住了叶方舟的腰。
　　两人唇齿相缠，一时都有些控制不住，似乎恨不得嵌进彼此的身体，永远永远地不再分开。
　　“初初，我爱你。”叶方舟喃喃地道，唇慢慢地挪到了章初晓的颈窝。
　　章初晓全身像过电一样，情不自禁揉抓起叶方舟后背的衣裳，“大舟，大舟。”
　　叶方舟猛地将章初晓抱起，直接冲向了他的卧室。
　　两人重重地躺倒在床上，房间里是无法停下来的热吻，还有两颗迫不及待要融为一体的心。
　　床边的木地板上，有衣裳一件接一件地落下，章初晓已经意乱情迷，娇美的面容上，双眸轻合，齿咬樱唇，脸颊覆尽桃红。
　　有轻吻落在她的蝴蝶骨上，章初晓微微有些颤栗，觉得自己犹如浮在绵绵云彩上，如果不抓住什么，就会随时掉下去，她不由地生出一些不安。
　　这时，有男人坚硬的臂膀将章初晓轻轻托起，奇迹般地安抚了章初晓的不安，她下意识地将男人紧紧抱住，一起在云彩上荡来荡去。
　　“初初，是我，你的大舟。”耳边响起呢喃。
　　章初晓似有似无地“唔”了一声。
　　对于叶方舟来说，却是这世上最热烈的邀请，最不可抵挡的诱惑。
　　一切解开，该受到惩罚的人也已经自食其果，叶方舟觉得自己再无犹豫之处。那些幼稚的不甘和折磨也像终于寻到了归处，叫嚣着横冲直撞。
　　“大舟，疼！”章初晓嘤咛了一声。
　　章初晓这一声让叶方舟的心抽了一下，只是叶方舟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章初晓突然被叶方舟堵住了唇，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无法言说的疼痛自下而上地袭来，而这时叶方舟舌尖还在挑逗着章初晓的唇齿，情意绵绵，爱与痛，两种奇妙的感觉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
　　章初晓有些迷惑，自己现在是上了天堂，还是堕入了地狱。
　　漆黑的房间里，弥漫着爱的味道。

☆、第47章 chapter47

　　章家客厅沙发上，李芳正背过身躺着，完全不理会站在她对面，正苦口婆心相劝的章父。
　　“老章，你还是省省吧，”李芳翻身坐起，将茶几上一堆医药费单子往章父面前一推，“看到没有，我苦了一辈子，现在要你两个钱治病，还要受这气，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住下了！”
　　“滚，都给我滚！”卧室里传出章母的怒吼，“一对狗男女，别在我这儿丢人现眼！”
　　李芳哈哈大笑，冲着卧室里喊了一声，“丢什么人，你一辈子没本事抓住男人，现在也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老章，跟她离！”
　　“你们别说了，哎哟！”章父急得直跺脚，知道这下邻居们都听见了，以后出门真要臊死了。
　　而此时的卧室里，章母已经拿了纸笔，写起离婚协议来了。
　　外头这时传来章父的哀求声，“李芳，有话好好说，我求你了！”
　　“哟，这回轮到你求我了？”李芳照旧扯着嗓子，“你三天两头来逼着我还钱的时候，我可求你多少回了，也没见你好好说啊！”
　　这时卧室门猛地一开，章母站在门口，冲着李芳道：“别以为上门耍赖就能不还钱，我告诉你，一个子儿不许少，要不我上法院告你！”
　　章父大概觉得章母这话有些过了，忙劝道：“不至于，不至于，别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我呸，要钱没门，一分钱都不还！”李芳跳着脚大骂。
　　一大早被章母呼过来，章初晓跟着叶方舟进屋时，正瞧见李芳叉着腰指着章母鼻子在撒泼。
　　一时章初晓有些忍不住，冲过去挡在李芳跟前，“李芳，不许你欺负我妈！”
　　李芳冷笑一声，“哟，把你丫头叫过来做帮手呀，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有个儿子呢！”
　　章初晓听章父说过，李芳如今是孤家寡人，原来的老公早已再婚，儿子更不理她，现在她敢打上门来，也别怪章初晓不厚道了，“李芳，既然你有儿子，就把他过来评评理！”
　　叶方舟刚打完一个电话，正听到章初晓蹦出这一句，忍不住转头嗤笑一下，章初晓这段时间长进不少，说不定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成了伶牙俐齿。
　　李芳果然被说到痛处，噎了半天，冲着章父道：“老章，连你女儿都欺负我，你就不会说一句公道话？好歹我是她长辈。”
　　有了章初晓替自己撑腰，再加上叶方舟在一边坐镇，章母立马壮了声势，“你算哪门子长辈，不要脸！既然孩子们都到了，老章，今天把话都说开，晓晓把这个给你爸。”
　　章初晓疑惑地接了章母递过来的一张纸，眼睛只瞅了一下，随即将那纸塞到章父手里。
　　“这些年我也跟你过够了，以前说离婚是为了赌气，今天可都是认真的，你好好看看，我的字也签了，没意见把你名字签上。”章母异常平静地道。
　　李芳眼珠子转了转，凑到章父跟前，看了看他手上的纸，立刻叫了起来，“你这女人欺负人吧，什么房子归你，还要我还钱，合着要让老章净身出户！”
　　章母咬着牙道：“老章，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你除了在外头花天酒地，给家里做过什么贡献，这房子是我买的，一块砖你都别想得；还有那十万块是我女婿挣的，你卖血卖肉也得给我还回来；这以后你想跟谁过，我都不管！”
　　章父这时已经傻住，直勾勾看着这时章母递过来的笔，没想到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的章母，这回真不跟自己过了。
　　而旁边李芳已经笑逐颜开，没料到今天自己这场“逼宫”居然成了！
　　门面传来敲门声，有人在喊，“我们是警察，这户是不是有人报警？”
　　叶方舟立刻转身开门，笑道：“对，是我们报的警。”
　　在屋里人惊讶的目光中，叶方舟指了指李芳，“这位女士欠我和我妻子十万块钱，我们多次索要，对方一直不肯给，现在更发展到登堂入室，到我岳父家闹事，所以我们无奈报警。”
　　警察看着李芳，想不明白，一个干瘦的老太太怎么那么不省事，便劝道：“如果你们有经济纠纷，可以上法院解决，老太太，你这叫私闯民宅，闹大了，不说拘留吧，坐牢都有可能。”
　　被警察这么一吓，李芳赶紧躲到章父身后，口中还振振有词，“什么私闯民宅，我到我男朋友家坐坐有什么，你们别以为我不懂法，警察同志，我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欠人钱，是我男朋友给我花的，这叫赠予。”
　　被李芳这么一说，警察也有点糊涂，问，“这家主人到底是谁？”
　　章母上前一拍胸脯，“我是这家户主，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那女人是我前夫的小三，警官，我现在能不能报案，小三就是私闯民宅。”
　　最后李芳再不情愿，也给警察连哄带吓地给弄走了。
　　章家终于清静了下来。
　　章母将李芳坐过的沙发垫裹了裹扔到门外，然后把《离婚协议书》再一次拍到章父面前，“今天你把它签了，明天上午咱们去换了绿本，你下午就能跟李芳领红本，我也不挡着你们老风流，你就跟李芳死一块去！”
　　已经躲到屋角的章父根本不可能签这东西，只能一个劲拿眼瞄章初晓和叶方舟，想让他们说说好话，劝章母收回成命。
　　叶方舟这时忽然开口道：“伯父、伯母，您二位的事，我们做小辈的只能听听，我只想说一点，亲兄弟还要算账，这十万块虽然数目不大，毕竟也是一笔钱，我正好手头紧，伯父，要不您想想办法？”
　　章父无奈地“啊、啊”两声，却是一眼都不敢看叶方舟。
　　这时叶方舟电话响了一下，他于是闪进章初晓房间。
　　章初晓坐到章母身边，委屈地道：“妈，刚才过来的时候，叶方舟挺不高兴呢，问爸爸拿了他的钱这么久都不还，是不是真要不回来了，你们让我怎么跟他回话嘛！”
　　“乖女儿，我刚才想过了，等我和他办完手续，就把这房卖掉，到时候拿10万块还给叶方舟，剩下的我在外头租房住，只要你能三天两头看看我就行了！”章母这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到说章母又要同章父离婚，甚至老太太搬到了叶方舟的公寓，还给章父放话，不肯去办手续就一辈子不见，陈楚瑜被逗得咯咯直乐，掰了掰手指头，“你爸妈这是第几次闹离婚啊！”
　　章初晓也“唉”了一声，觉得拿他们老俩口没话讲，虽然知道他们打都打不散，可这么老僵着也不是办法。
　　叶方舟对章母的入住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因为老太太住进章初晓的房间，完全方便叶方舟夜夜笙歌，章初晓暗恨这酒店的隔音太好，才让叶方舟敢这么闹腾，关上门一点顾忌也不讲。
　　如此操劳的结果，章初晓白天上课止不住地打呵欠，还要被陈楚瑜取笑。
　　这天陈楚瑜提议要来个四人约会，主要是想让方继宇同叶方舟结识一下。
　　神奇的是，方继宇同叶方舟一见如故，两个都不太爱说话的人居然聊得十分投机。
　　陈楚瑜看得好笑，悄悄问章初晓，“觉得他们俩很有cp感？”
　　“胡说什么？”章初晓一脸好笑表情，叶方舟取向如何，他早用每晚的实际行动证明过了。
　　趁着两人一块去洗手间的功夫，章初晓又问起了一个困惑她很久的问题，“方继宇以前真没结过婚？”
　　“谁说他结过婚了？”陈楚瑜笑了一下。
　　“那方承予是……”
　　陈楚瑜想了想，拉章初晓到了一个僻静处，“我跟你说过吧，方继宇以前是野战部队的，五年前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的时候，他的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没了，留下一对母子，孩子妈妈受不住打击，得了抑郁症。”
　　“方承予是他收养的？”章初晓总算明白。
　　“后来方继宇退役，见那对母子孤苦伶仃，就把孩子接过来照顾，让孩子重新嫁人。”
　　章初晓忽然想起，陈楚瑜五年前同方继宇分手的，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陈楚瑜这时一笑，“瞧你好奇的，告诉你吧，方继宇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有一条腿没有了，他不想拖累我，所以主动分手，结果这人又后悔，实在是我这样的好女人太难找，所以又回来求我。”
　　章初晓定定地看着陈楚瑜，她没想到会是这样，方继宇走路的姿态，根本不像曾失去过一条腿。
　　“别把我想成白莲花，我不过看在他家里开公司，挺有钱的份上，才委委屈屈地嫁给一位残障人士。”陈楚瑜眨了眨眼睛。
　　章初晓一早正上着班，突然接到章父电话，竟然是他在家里摔了一跤。
　　毕竟是自己父亲，心里再埋怨他，章初晓也不会坐视不管，挂断电话请过假，她赶紧跑回了家。
　　叶方舟随后也赶到章家，背起章父去了医院。
　　好在章父摔得不重，只是轻微骨裂，倒也用不着住院，不过一时半会不能下床。
　　回到家，章初晓刚想给章母打电话，想劝她过来照顾，却被叶方舟拦住了。
　　叶方舟坐到章父床边，“爸，您看，我和晓晓都挺忙的，也没法照顾您，这时候您希望谁过来？”他的意思，是让章父做出选择，是要章母，还是李芳。
　　章父叹了一口气，“我同晓晓妈这么多年夫妻，当然还想跟她凑合。”
　　“凑合？那和李芳呢，”章初晓忍不住问，“就是金玉良缘？”
　　“她也可怜。”章父嗫嚅道。
　　“那就让李芳来照顾你！”章初晓恨了起来，直接拿起章父手机，找到李芳的号码。
　　李芳到的时候，章初晓和叶方舟正好去超市买东西，屋里只剩章父一个人，连门都没关。
　　一见章父惨兮兮地躺在床上，李芳吃惊地问，“老章，你这是怎么了，你女儿说你腿摔坏了，到底伤得重不重？”
　　章父赶紧摆手，“没事，一点骨裂，你不用担心。”
　　李芳不信，“你不会故意骗我吧？你女儿说得挺严重的，说实话，你以后能不能正常走路？”
　　这话让章父的心“咯登”一下，忍不住问，“如果我以后腿脚不好，你能照顾我吗？”
　　李芳想了半天，很是“诚恳”地道：“老章，你也知道，我身体不行，又没什么收入，就算再结婚，也得找个能关心体贴我的，让我照顾你这种腿脚不便的，时间久了，我也吃不消呀！”
　　章父心凉了，其实他早知道李芳心冷得很，所以当年才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原本章父还侥幸，总以为她对自己不一样，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你走吧，我不用你照顾。”章父冷冷地道。
　　李芳还挺高兴，“你要是没事再给我打电话，咱们到公园说说话，我就满足了。”
　　正当李芳要出门之际，章父冲她身后道：“李芳，以后别来我家了，那十万块钱你也尽快还回来，否则……”
　　李芳猛地回过头来，吃惊地张大了嘴，疑惑道：“老章你？”
　　章父面无表情：“你还记得自己怎么丢的工作吧？我可知道人家破产以后东山再起，现在又是个大老板了。”言外之意，收拾你轻而易举。
　　当年章父和李芳都是公职，两个人私下来往被人撞破后双双丢了工作，然后各自找了个小私企。后来他无意得知李芳收了钱透露公司秘密导致公司破产，那时候他对李芳心存愧疚，只当她是被生活所逼，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瞎了太久。
　　李芳被章父揭了这件事，心下大骇。她有点不敢置信章父竟然知道这件事情，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被人捏住了七寸。
　　李芳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口气软软带点哀求地喊了了一句：“老章。”
　　章父心意已决，只冷冷的看着她：“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多的也不必再说。”

☆、第48章 chapter48

　　望着镜子里自己这张浓妆艳抹，基本看不出原版的脸，陈楚瑜对影楼的造型师笑了笑，表示自己很满意，随后便拿出手机，从不同角度自拍起来。
　　半天没见人上前捧场，陈楚瑜猛地侧过头，冲着旁边沙发上正昏昏欲睡的章初晓暴吼了一声，“章初晓，让你陪我们拍婚纱照，你当是请你来睡觉的啊！”
　　章初晓被震得立马坐起身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嘟囔着问，“好了呀？”
　　陈楚瑜哼哼冷笑两声，将头凑近镜子，似乎觉得自己这假睫毛戴得有点问题，嘴上却不肯饶过章初晓，“我说，就算叶方舟是一夜七次郎，你们这样天天纵欲，真的好吗？”
　　这时造型师正过来准备给陈楚瑜修妆，旁边还站着不少工作人员，章初晓根本拦不住陈楚瑜的大嘴巴，见众人目光这时全扫了过来，小脸顿时羞得透红，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其实即便旁边没人，章初晓也是没法还口，谁叫陈楚瑜说的……真是事实呢！
　　在他们公寓盘桓数日后，章母终于得胜还朝回了家，叶方舟表示一定要庆祝两人重回二人世界，只是这方式……提起来怕是能臊死人的脸。
　　章母回心转意，一方面是因为章父的认错态度极其诚恳，另一方面是李芳真的吐出了五万块钱！
　　可见章父在这事上是真心使力了，至于另外五万，据说已经被挥霍掉了。李芳说要是非得逼她拿出来，她就只能去跳楼了，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章父三天两头给章母打电话道歉，一再悔改认错，认清了李芳的真面目，要从此和她一刀两断，连见也不想再见，其间诅咒发誓的话，就不必再提了。
　　叶方舟也觉得事已至此，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而且他和章初晓正在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懒得为此多费力气。为了让老俩口尽快和好，叶方舟更是当着章母的面大方表示，那剩下的五万块钱全当买一个教训，他也不要了，省得再给章父去见李芳的机会。
　　于是章母又稍稍拿了拿搪，便急赤火燎地赶回去照顾受伤的老头子了。章初晓见此默默叹了口气，心里觉得她妈真的是一辈子都离不开她爸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叶方舟强行转换了感官。
　　再说叶方舟所谓的庆祝，居然一连三天，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成了他们那个什么的战场，章初晓一想到这，脸就忍不住又红起来。
　　开了禁的叶方舟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她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陈楚瑜就喜欢看章初晓这小模样，意犹未尽地再接再厉，继续打趣章初晓，章初晓全无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幸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叶方舟声音传到章初晓耳朵里时，竟然还有一丝颤抖，“晓晓，我……何叔叔刚才打电话来，我妈心肌梗塞进了医院，你在哪儿？我们得立刻回阜城。”
　　章初晓听出叶方舟口气中的紧张，她爷爷当年就是因为心肌梗塞去世，这种病非常凶险，叶妈妈怎么会得了这个病，章初晓心里有些酸酸的，万一叶妈妈真出了事，叶方舟一定要伤心死了！
　　“我直接去机场同你汇合。”章初晓立刻做出决定，这个时候早一分钟回去都是好的。
　　最后是方继宇亲自开车将章初晓送到机场，一下车，章初晓道了一声谢，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飞快地往航站楼里跑。
　　而这时叶方舟已经在等着她了。
　　可以看出来，叶方舟失去了往日一贯的镇定，见到章初晓出现，拉了她的手就往安检口走去，章初晓感觉到，他手心里全是汗。
　　幸好章初晓有随身带证件的习惯，等顺利地通过安检，两人进到候机厅时，距离飞机起飞甚至还有不少时间。
　　章初晓揉了揉叶方舟有些僵直的脊背，“大舟，不会有事的，叶妈妈不是已经进医院吗，有医生在，一切都会好的！”
　　叶方舟心情烦躁至极，刚才接到何叔叔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懵了，脑海里甚至都是当年父亲去世时的情景。
　　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叫上章初晓和自己一起走，有她在身边，至少叶方舟不会觉得孤单。
　　在候机室里不安地踱了好几步，叶方舟又一次拨打何叔叔的手机，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
　　叶方舟心开始“怦怦”直跳，转而去打何曼琳的电话，居然……关机。
　　“还是没人接？”章初晓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她也觉得，好像事情有些不妙了。
　　叶方舟此时几乎是瘫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只知道反复地拨着手机，以至到后来，手指都有些抖。
　　章初晓提议，“要不你打何叔叔的，我来打曼琳的电话。”
　　就在章初晓手机即将没电的时候，何曼琳的电话几乎可谓奇迹般地接通了。
　　章初晓刚兴奋地“喂”了一声，叶方舟已经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我妈现在怎么样？！”
　　那头何曼琳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方舟的神色立刻起了变化。
　　看到叶方舟居然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章初晓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叶妈妈没事了。
　　将手机塞回给章初晓，叶方舟猛地“噗嗤”笑了出来，随后起身对章初晓道：“回家吧！”
　　章初晓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没提醒登机呢，再等一会。”
　　叶方舟长出一口气，“我说的是回我们自己家，不去阜城了，我妈好得很，何曼琳说，老太太正在厨房给她做煎饼，我妈在逗着我玩呢！”
　　至于背后什么用意，叶方舟不用猜就知道。
　　章初晓其实已猜出几分，叶妈妈没事这么吓人，就为了想把叶方舟骗回阜城。
　　至于叶妈妈到底几个意思，章初晓也明白，依旧是不想叶方舟同她在一起。
　　章初晓暗自叹了一口气，自己有这么差吗？叶妈妈出这招，可不就是要死要活地想拆散他们。
　　“机票都买了，还是去吧，”章初晓无奈地劝道：“只要人没事就是好消息，叶妈妈肯定也想你了，不是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吗？就当去看看她还有何叔叔，她们也不容易。”
　　候机厅的广播里，已经开始通知前往阜城的乘客登机，叶方舟叹了口气，笑着摸摸章初晓的头，拉着她去排队了。
　　斜靠在飞机座椅上，章初晓忽然问正在给何叔叔发短信的叶方舟，“大舟，如果你妈妈还是不同意咱们在一起，那怎么办？”
　　通知过何叔叔自己会尽快赶回阜城后，叶方舟一边关手机，一边慢条斯理地道：“要是以前的话，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现在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你当然要对我负责，敢玩完了就走人，我跑你们幼儿园闹去！”
　　章初晓先还红了脸，后来在心里描摹了一下，叶方舟跟个弃夫似的到幼儿园哭天抹泪的场景，章初晓一下子栽到叶方舟怀里，笑得不能自抑。
　　还在昏睡之中的章初晓被叶方舟弄醒，这才注意到，飞机已经降落在了阜城机场。
　　“我们到了！”叶方舟好笑地拍了拍章初晓的脸。
　　此时阜城何家的客厅里，叶妈妈坐在沙发上看泰国偶像剧，里面正演到受恶婆婆欺负的儿媳被气得快要流产，恶婆婆还在旁边冷眼冷语，甚至想撺掇儿子离婚。
　　电视里恰到好处地响起煽情的歌曲，叶妈妈拿出纸巾抹起泪来。
　　何叔叔瞧着她的样子，实在哭笑不得，而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把声音关掉！”何叔叔赶紧对叶妈妈道：“方舟打来的。”
　　叶妈妈忙靠近过来，兴奋地问“这么快就到了？”随即便冲着何曼琳的卧室喊，“曼琳，方舟回来了！”
　　“知道了。”何曼琳在房间里懒洋洋地回了一声。
　　“何叔叔，我是方舟。”何叔叔按下接通键，听到叶方舟在另一头道。
　　“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何叔叔多多少少有点心虚，控制不住直瞟叶妈妈。
　　叶方舟问道：“何叔叔，我妈在哪家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呃……”何叔叔耿直大半辈子，真觉得说谎这事着实太难，支吾了半天，才回他，“要不你先回来，我正好在家，到时候陪你一块过去？”
　　叶妈妈很觉得何叔叔这情绪掌握得不对，恨恨地拧了他胳膊一把，何叔叔差点疼得叫出来。
　　其实叶妈妈在何叔叔的悉心照顾下，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想得病都得排队，唯一一点心病，就是叶方舟的事，
　　在叶妈妈看来，儿子随随便便就跟个女孩子结了婚，实在是拿婚姻当儿戏，就算那个章初晓是天仙，她也是不能同意的，更何况，叶妈妈认为，章初晓比何曼琳差得简直十万八千里。
　　叶妈妈理想中的幸福，就是叶方舟娶了何曼琳，自己养大的儿媳妇一定贴心，到时候一起把儿子劝回到她身边，再生个孙子，既叫她奶奶，又叫外婆，也可以弥补心中对何家的亏欠，她这一辈子便算是圆满，以后就真可以颐养天年了。
　　然而何曼琳奉命瓦解叶方舟和章初晓感情的计划失败，逼迫叶妈妈拿出大招，用她得了急病的理由把叶方舟叫回家，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叶妈妈也要把儿子的心拴住，让他立马跟那个章初晓离婚。
　　何叔叔这时突然“啊”了一声，表情猛不丁变得很紧张，也不知道叶方舟在电话同他说了什么。
　　叶妈妈看得一头雾水，却听到何叔叔道：“方舟，赶紧回去吧，不用过来了，不用过来，你妈这儿有我和曼琳照顾。”
　　叶妈妈快急死了，挤眉弄眼地瞪着何叔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好歹说一声啊！

☆、第49章 chapter49

　　何叔叔放下电话，迟疑了半天，安慰叶妈妈道：“老婆，你先别急，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讲。”
　　结果，他越这么说，叶妈妈就越着急。
　　叶妈妈从来都觉得，何叔叔这个人哪里都好，人老实厚道，对叶方舟视如已出，就是性子太粘乎，有什么话都不会直接讲，还非要铺垫那么多。
　　“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叶妈妈快不耐烦了。
　　听到外面说话声的何曼琳这时出了房间，见何叔叔表情讪讪的，还支支吾吾，也催道，“爸，您再不说，我妈真得给您急出心肌梗塞来了！”
　　“那个……刚才方舟告诉我，他一下飞机就接到鹰城电话，说晓晓今天在单位上班时，出现流产征兆，现在已经被她同事送进医院了。”
　　电视时，突然传来恶婆婆一声惊叫，“我的孙子怎么就没了呀！”
　　叶妈妈猛地一阵心惊肉跳，这是什么情况？
　　晓晓流产，那岂不是……她的孙子也要没了？！
　　不不不，她有孙子了？
　　这一下连何曼琳都被吓了一跳。
　　不过思忖半天，何曼琳又觉得不太像那么回事。
　　她从鹰城回来也没几天，到她走之前，叶方舟还同章初晓井水不犯河水，其间章初晓甚至还陪自己去喝酒，怎么说流产就流产？
　　何曼琳挠挠头，回了自己屋，猜出来多半又是叶方舟玩花样。心里忍不住偷笑，一个装病，一个就装老婆流产，这对母子也真会玩！
　　何叔叔这时又在犹豫，要不要把叶方舟另外一些话告诉叶妈妈，最后他还是一拍大腿，道：“方舟说，曼琳上一回去鹰城，跟晓晓讲了不少关于你不同意他们婚事的话，晓晓一直就心情不好，今天方舟听说你病了，一早要赶过来，走之前因为担心你，同晓晓拌了两句嘴，甚至一气之下，还说只要他妈妈没事，否则就同晓晓分手。晓晓听了这话就——”
　　何曼琳猛不丁从房间伸出头来，嘻嘻笑了两声，“原来怪我咯，还不是你们教我这么说的！”
　　叶妈妈这时眼圈都红了，来不及怀疑就开始疼那个没出世的孙子。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人说没就没，何况还是那么幼小的生命……早知道会这样，她干吗好好的要装什么病，自己真是多事唉！
　　“那个，方舟的意思，他也不知道现在该管哪头了，方才在电话里，他想着赶紧到医院见你一面，如果你没事，他就马上飞回去，晓晓的同事一直在打电话催他，晓晓好像问题有点严重，医生要求家属必须在场，所以我赶紧说你情况还好，让他先回去照顾晓晓。”
　　叶妈妈终于忍不住，坐在沙发上“呜呜”哭了起来。
　　叶方舟拉着章初晓阔步走出机场，全然没有注意到，章初晓小脸通红，眼睫低垂，小嘴也撅得老高，显示她现在又羞又气。
　　等出租车的功夫，叶方舟才转过身来，瞧着章初晓不高兴的模样，好笑地用手指刮了一下章初晓翘翘的小鼻子，“这是给我脸色瞧？”
　　“你，怎么可以那么说呢？”章初晓憋了好长时间，终于等到叶方舟肯理她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以后你妈见到我，会怎么想？”这谎话说的……
　　叶方舟得意洋洋地道：“她肯定在想，我家这儿媳妇本领高强，当然她儿子更是一位播种能手，以后叶家肯定人丁兴旺。”
　　章初晓羞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叶方舟的胸口，“你乱说什么呀，我明明就没有怀孕，更哪来的流产，你不是存心败坏我名誉吗？”
　　叶方舟瞧了瞧四周，似乎也没人注意他们，索性一把将章初晓搂进怀里，“咱俩可都领过政府颁发的执照，生孩子光明正大，现在连计生委都不管了，你还怕谁说三道四？”
　　“万一你妈到打电话到我单位问怎么办？”章初晓心有余悸，计生委不管，叶妈妈肯定会管，一个电话，妥妥的什么都知道了。
　　“她往哪儿查？”叶方舟摇了摇头，觉得章初晓有时候真傻到了家，他妈妈又不是公安局的，“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天天努力，绝对让你在‘十一’前，肚子里货真价实。”叶方舟颇有几分自信地道。
　　章初晓真有点气急败坏了，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撒过谎，所以现在心虚得腿都直抖，万一叶妈妈知道叶方舟拿怀孕的事骗人，以后章初晓怎么有脸见她，可恨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在这吹牛！
　　何曼琳一个电话打到章初晓手机上，这时叶方舟已经带着章初晓到了上回来阜城时住的酒店，开好房间，要继续“努力”了。
　　这个电话正好让章初晓得了理由，义正辞严地挡住了已经赤果果饿虎扑食过来的叶方舟，气得他拿眼直瞪章初晓。
　　“曼琳。”章初晓委屈地睨了叶方舟一眼。
　　“晓晓，你不会真怀孕了吧？到底有没有流产成功？”何曼琳笑呵呵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里尽是八卦意味。
　　章初晓异常灵活地从叶方舟身下滚到床的另一边，吭哧道：“没有啦，是方舟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话筒里此时是何曼琳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好半天后，她才道：“我就说嘛，叶方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本事！”
　　叶方舟这时夺过手机，恶狠狠地骂道：“何曼琳，你现在胆子肥了，敢嚼我的舌头！”
　　很显然，何曼琳并不理会叶方舟那一套，而是直接在电话里道：“你们应该没走是吧，说个地方，我来找你们。”
　　何曼琳穿戴整齐，越过还在客厅里抽抽噎噎的叶妈妈还有明显束手无策的何叔叔，飞奔下楼。
　　她到的时候，叶方舟已经将脱掉的衣服又重新穿了回来，不过脸色明显不咋的，给何曼琳开门，眉眼都紧皱着，颇为不情不愿。
　　不过章初晓却对何曼琳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欢迎，倒是何曼琳冲她啧啧了两声，“哟，不在鹰城忙着流产，跑咱们这儿来浪什么！”
　　章初晓“嘿嘿”两声，瞧了一眼叶方舟。
　　叶方舟这时摆着脸问，“妈现在怎么样了？”
　　何曼琳拉着章初晓一屁股坐在床上，“还能怎么样，急得要打自己脸了，现在正算着时间，你什么时候飞回鹰城，准备打电话问情况呢！”
　　章初晓有点不忍，“方舟，要不你现在打电话告诉叶妈妈，根本没什么流产的事，别把她吓坏了，大不了，我以后，嗯，生呗！”
　　“哟，这几个意思啊？”何曼琳扯扯章初晓的胳膊，“都想到传宗拉代了呀！”
　　“她是你嫂子，不许这么没大没小。”叶方舟咳了一声，严肃地提醒道，何曼琳现在跟章初晓有点亲密得过头了，再听之任之，以后她还不得跟自己抢老婆！
　　何曼琳哼了一声，白过叶方舟一眼，就同章初晓咬起耳朵，显然故意不想让叶方舟听。
　　正在这时，叶方舟的手机响了，何曼琳一乐，“瞧吧，一定是老太太憋不住了。”
　　叶方舟看看屋里两个女人，随手接起电话，还特意整了整表情，语气中略带了些浮夸，“妈？”
　　叶妈妈的声音似乎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方舟，你回到鹰城了吗？”
　　叶方舟愧疚地道：“到了，我坐最早的一班，对不起，妈，您病得这么重，晓晓那边却出这样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现在好了很多，医生说不是什么大事，静养几天后，人又健健康康了！”叶妈妈紧着安慰叶方舟，差点拍着胸脯保护，她啥事都没有，好到能上山打虎，随即叶妈妈又问，“你见到晓晓了吗？母子现在是不是平安？”
　　“妈，您放心吧，孩子终于保住了！”叶方舟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瞅着对面床上，两个正抱在一块笑得打滚的女人。
　　电话那一头，叶妈妈声音明显高昂起来，“太好了，这下我一块石头落了地，方舟，回头你跟晓晓说，别再想那么多，什么都没有宝宝重要，如果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十一’我们一定去参加婚礼，你要多照顾她，别让晓晓太累。”
　　听完了叶妈妈对孩子出生后的美好情景的畅想，叶方舟关心了几句叶妈妈的病情，又请她代转对何叔叔的问候，这才挂了电话。
　　不过他转手又拨了个号码，等对方接通后，叶方舟慢条斯理地道：“程子，是不是好几天没瞧见曼琳？她现在在我这儿，我就在xxxx”
　　叶方舟的话还没说完，已被何曼琳一把将手机抢过去，直接按了挂断，“我说叶方舟，不带你这么玩人的，我的事你以后少管！”说罢，二话不说，何曼琳提着自己的包就跑了。
　　呵呵大笑三声，叶方舟冲着章初晓勾了勾手，“过来，该到你侍候大爷了。”
　　章初晓哼哼唧唧地走过将去，被叶方舟一扯，顺势坐到了他腿上。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自然可以想象得出来。
　　“今天你服不服？”叶方舟躺在床上，揉着章初晓腰间的软肉，开始求表扬。
　　章初晓嘤咛一声，将脸藏到了叶方舟怀里。
　　叶方舟抱着章初晓，心里很是感慨，这一趟鹰城来得真值！老太太不但举白旗投降，顺带还能同章初晓换个地方鸳鸯戏水，真是好事成双。


☆、第50章 chapter50

　　这天杨新华给章初晓打来电话，汇报新房装修已经完工，问她什么时间有空，能和叶总一起来新房验收。
　　对于这种事，章初晓几乎一窍不通，也不会像章母那样不懂装懂，只能毫无主见地回道：“我听他的。”
　　等到叶方舟终于带着章初晓来看新房，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装修公司的经理早就守在新房外，笑盈盈地迎接着业主的到来。
　　他显然是认为，只要女主人满意，男主人就必定没有意见，所以只一个劲地招呼章初晓，客气地将他们领进了明亮精致的客厅。
　　章初晓也看不出门道，只觉得每一处都挺好看讲究，不过待瞧见阳台上的秋千架时，章初晓才真正兴奋起来，情不自禁地“哇”地大叫出来。
　　叶方舟靠在门边，抱着胳膊看章初晓跳着坐上去，迫不及待地荡起秋千，似乎又见到了十六岁时的晓晓，他曾经那么渴慕的女孩，终于如愿以偿地陪在了身边。
　　“叶太太，您觉得还满意吗？”经理笑着问道。
　　章初晓眨了眨眼，“我挺喜欢的，真棒哎！方舟，你觉得呢？”
　　经理主动道：“其实这次装修叶总全程参予，从螺钉到门把手，从地砖到顶灯，叶总每一样都过问，能呈现出这个效果，连我们设计师都佩服叶总的眼光。”
　　“呀？”章初晓真没有想到，叶方舟还做了这么多。
　　当初买这房子的时候，叶方舟只带她过来看过一趟，接着交给她爸妈一个存折，就似乎没太管这事。
　　章初晓一直觉得，家里对新房装修最上心的是章母，每隔几天就听她说，又去了新房，看到小杨在忙这个，忙那个，所以，章初晓一直觉得，装修的事都是杨新华在张罗。
　　因此对经理的话，章初晓不免觉得，他未免有点夸张了。
　　叶方舟这时咳了一声，“到主卧看看。”
　　经理忙领着两人往主卧走去。
　　章初晓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kingsize床，还有床头一束火红的玫瑰，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她想感动到哭来着，只不过这时候章初晓连笑都来不及了。
　　叶方舟朝经理递了个眼色，经理也是个人精，立马明白人家想要二人世界，忙道了一声，“不如二位慢慢看，我就在屋外，如果有什么意见，请尽管提出来。”说罢，赶紧走了出去。
　　等主卧的门从外面阖上，章初晓上去将玫瑰捧在怀里，惊叹道：“花瓣上还有露珠哎！这家装修公司真贴心。”
　　叶方舟哼了一声，“这是我送你的，关他们什么事！”
　　章初晓惊讶地张大嘴巴，没想到叶方舟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
　　叶方舟干脆躺到床上，拍拍身侧位置，“过来！”
　　章初晓有点扭捏，“外面还有人呢！”
　　她也是觉得叶方舟的大胆时不时就要令她脸红心跳，不过她还是听话地躺到了叶方舟旁边。
　　原以为叶方舟又想做那……什么，没想到他半天没有动静，倒是一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舟，我好喜欢这里。”章初晓发自内心地感激道：“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多心思，谢谢！”
　　叶方舟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我们的家，我当然要用心。”
　　“可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妈还说呢，怎么每回来新房，都只看到杨新华。”
　　“还不是怕吓着你。”叶方舟忽然笑了，仿佛又看见几个月前，他和章初晓去领证时，章初晓畏畏缩缩的表情。
　　章初晓觉得自己的智商又不够用了，“为什么？”
　　“怕我太热情，把你给吓跑！”叶方舟拧了拧章初晓的脸颊。
　　“我吓不跑的。”章初晓叹道。
　　叶方舟将她拢在怀里，发自内心地道：“事实上是因为我害怕，找了你这么多年，我害怕找到的是一个心里从来没有过叶方舟的章初晓，我步步为营，只想着能一点点感动我的晓晓，让她能体会到我的真心，然后，心甘情愿地和我一起白头到老。”
　　“谁说我心里没有你？”章初晓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想了你十年，想到快要绝望的时候你才出现，那时你说要形婚，你不知道我多么庆幸，庆幸就算形婚，你也是选择了我，而不是别的女人。”
　　“你不担心，我真是为了形婚才同你领证？”
　　章初晓用手抹了抹流到额边的眼泪，“你想得美，上了我这样贼船，你觉得自己还能下得去？”
　　两个人互相依偎，觉得幸福再无可替代。
　　杨新华开着车来到新房，刚准备拿钥匙开门进去，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他，“杨助理，别急，里头在办事。”
　　“办什么事？”杨新华瞧着对方，随口问道。
　　经理看了看手表，这怎么着也有两个多小时了，别说叶总还真挺厉害。
　　不过瞧杨新华一脸的不明白，经理心里好笑，上前拍拍他肩膀，“还没结婚是吧，以后你就懂了。”
　　两人正说话时，新房的门这时开了，叶方舟先走了出来，神色坦然，没有任何异常，而他身后，是捧着玫瑰花，一脸娇羞的章初晓。
　　在此之前，叶方舟懒洋洋地靠在床头，看着章初晓费劲地要将抹胸纱裙的后拉链拉上，却一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袖手旁观。
　　“大舟，帮我一下！”章初晓跑到床边求救。
　　叶方舟冷冷地道：“我只会脱衣裳，其他的都不会。”叶方舟现在耍起流氓来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
　　“快点啦，我还得去陈楚瑜家送新娘呢！”章初晓一个劲地催道。
　　今天陈楚瑜出嫁，她可是唯二的伴娘，陈楚瑜罔顾章初晓已婚的事实，一定让她过过当伴娘的瘾，而这伴娘裙，还是一个月前陈楚瑜为章初晓量身定制的，当时陈楚瑜对设计师只提了两个字的要求，就是——“性感”。
　　起先章初晓把衣服带回公寓，特意试穿给叶方舟看时，叶方舟还表示挺喜欢，尤其是喜欢替章初晓拉下拉链的瞬间，不过等事后听说，这衣裳是准备在陈楚瑜婚礼上穿的，叶方舟脸色马上就不好了。
　　此时见叶方舟不理不睬，章初晓只好自力更生，勉勉强强地把纱裙穿好，冲着叶方舟招呼一声，“那我先走了，婚礼上见吧！”随即跟只小燕子一般飞了出去，也没注意到叶方舟不痛快的表情。
　　到陈楚瑜家的时候，新娘子已经打扮好，见到章初晓，陈楚瑜大笑，“你这波涛汹涌的，看得出被叶方舟滋润得不错呵！”
　　章初晓已经习惯了陈楚瑜拿她开这种有色玩笑，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不停地抱怨，“我好像又胖了耶，衣服都快穿不上了！”
　　“谁叫你现在这么能吃，”陈楚瑜“切”了一声，“就跟怀孕了似的。”
　　章初晓伸伸舌头，听说怀孕的女人都是吃不好，睡不着，见什么都想吐，章初晓例假本来就不准，现在又一点感觉也没有，肯定是陈楚瑜在吓她。
　　晚上的方陈婚宴，叶方舟开车接了章父章母一起过来。
　　如今这老俩口总算是彻底彼此妥协，章父腿脚已没多大问题，现在整天只跟在章母后面，两人一起买菜逛街，逐渐拾回了当年感情，章母也学会体谅，章家过了这么多年吵吵闹闹的日子难得和谐。
　　同方继宇聊过两句，叶方舟便带着章家老俩口入了席，一坐下来，他的眼光就开始全场飞，当然，想看到章初晓，用不着叶方舟费多大的力气。
　　章母这时扯了扯叶方舟，指着远处的章初晓，“看到没有，我养的丫头就是好看，把另一个伴娘都比了下去。”章母心里得意，她已算是留口德了，在章母眼里，章初晓是全场最好看的女孩。
　　叶方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这是他的初初，漂亮得让人炫目，除了那身过于性感的衣裳稍稍让叶方舟不舒服外，其他的简直无可挑剔。
　　而这时章初晓也瞧见了叶方舟，乐呵呵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就在叶方舟满心欢喜的注视下，章初晓突然晃了晃，头一晕倒了下去……
　　章初晓再醒来时，便听到章母的大呼小叫，“我的晓晓呀，你可吓死妈妈了！”
　　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章初晓一时吓得不清，“妈，我这是怎么啦？”
　　“你是不是不长脑子啊，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章母高声道。
　　一旁章父也笑得合不拢嘴，“我要当外公了，真是开心啊！”
　　章初晓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喃喃地问，“叶方舟呢？”
　　“他去跟他妈妈报喜了，”章母这时喜极而泣，“你刚才在婚礼上把大家都吓坏了，叶方舟方才已经给陈楚瑜打过电话，你放心吧！”
　　叶方舟进来的时候，章初晓还有些愣愣的，章母知道小两口有话说，拉了章父出去了，看着叶方舟走近，章初晓伸出双臂，示意叶方舟抱抱她。
　　叶方舟却有点恨恨的，“你是不是真傻，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穿那么高跟的鞋子。”
　　章初晓委屈地低下头，“我真不知道，第一次嘛。。”
　　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拥住，叶方舟吻了吻章初晓的头发，“初初，谢谢，我爱你！”
　　章初晓连忙回应：“那个，大舟，我也爱你！”
　　叶方舟稍挪开一点，“我妈说了，同何叔叔会马上飞过来看你，还有同你爸妈谈婚礼的事，当然我也跟她承认，上回流产是吓她的，不过现在有了孙子，她什么都不介意。”
　　章初晓忽然问，“大舟，是不是说，我要当妈妈了？”
　　对于反射弧这么长的章初晓，叶方舟只能好笑地摊了摊手。
　　“晓晓，有了孩子不能总躺在床上，要多活动。”叶妈妈扶着章初晓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不停地念叨，“趁着现在不吐，多吃一些营养的东西，这样孩子长得才能好。”
　　章初晓点了点头，“妈，我知道了。”
　　叶妈妈情不自禁摸摸章初晓依旧平坦的肚子，“到了你们结婚那天，应该就显怀了，要是方舟爸爸在天上知道，一定开心死了。”
　　“妈，谢谢您，”章初晓看向叶妈妈，“肯接纳我，还大老远地飞过来看我们。”
　　叶妈妈稍有点过意不去，笑了笑道：“以前的事不提了，你就当我老糊涂，只要你和方舟过得好，我还瞎折腾什么呢！”何况她的心结，何家叔叔也是真不介意。
　　两人正说着话，章初晓无意间扫到一个女人从眼前走过去，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莫青媛。”
　　也许是婚姻美满，也许是要做母亲了，章初晓觉得对很多以前的事已经不那么介意，所以她才能坦然地叫住莫青媛。
　　只是莫青媛的脸色却很苍白，看章初晓的眼神更是充满敌意，“听说你怀孕了，怎么，想跟我炫耀？”
　　章初晓笑了笑，“你现在好吗？”
　　“好？”莫青媛冷笑，“我被叶方舟赶出了公司，你满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们不是敌人。”
　　莫青媛觉得这话挺好笑，她从来都把章初晓当做敌人，从过去，一直到现在，而正是这个敌人，害得她被叶荣污辱，还有了孽种，不过没有关系，一次流产手术，足以让莫青媛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我想我们没话可说了，”莫青媛回道：“我会如你们所愿离开这座城市，只是，我很想问问你，你觉得叶方舟能爱你多久？”
　　章家的楼下，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章初晓提起婚纱的裙摆，在陈楚瑜的帮忙下走到阳台上。
　　叶方舟正捧着花束走出婚车，大概感觉到楼上有人在看他，叶方舟将头抬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
　　“初初，我接你回家！”叶方舟兴奋地朝章初晓喊了一声。
　　章初晓没有立刻回答，很奇怪的，她这时竟然想到了莫青媛的那个问题，“你觉得叶方舟能爱你多久？”
　　到底能爱多久呢？
　　向楼下的叶方舟挥了挥手，章初晓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这份爱太长，从他们还是懵懂少年开始，一直延伸到今天，并且还将延续很久很久，谁也计算不出期限，也不需要计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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