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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她拿着招聘单找到这里,隐瞒自己的身份,同戴铭生前的生意伙伴朝夕相处,为的就是调查真相,不管这个死因是真是假,她都要弄个明白,好让自己搁下心头的这块包袱。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向微抬起头,杨辰正迎面走来。他是若若的哥哥,年纪和戴铭相仿,比向微大了两三岁,个子高高的,模样帅气。 男人打了个哈欠,揉揉乱糟糟的头发,说:“怎么都比我起得早?” 若若嗤声道:“黑仔都比你起得早。” 他听闻伸手往杨若若脑袋上弹了一下,笑说:“怎么跟大哥说话呢!没大没小……其实啊,黑仔的生活规律估计你也比不了!”又回头问向微道:“你说是不是?” 向微不禁笑出了声,说:“大家都没得比,咱们黑仔可是标准的老干部模式。” “话说另一个老干部今天该回来了,若若,你今天把二楼房间收拾一下,你顾大哥今天大概就能到了。”杨辰说。 若若即刻爽快地应了下来,向微被杨辰话里的某三个字吸引住,她顿了顿,问:“是那位顾先生吗,我以前听大家说起过,怎么这些天都没见过他?” 杨辰说:“他忙,天天走南闯北的。” “说是去外地接海棠姐,应该是在那儿多呆了几天吧。”若若又说道。 海棠…… 向微心中默念,她很早就知道这个名字,也不只一次的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这会儿并没有多问。 向微在石素的工作很简单,她主要是做前台登记,给客人安排房间。客栈事情少,若若不上课时也会帮着她,便更是轻松。前厅酒吧由杨辰打理着,一切都井井有条,在这里,戴铭的死似乎已经被遗忘了,即便这件事几乎传遍了大理,也没怎么影响到石素的生意。 石素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因老板大方仗义,长久以来拉拢了一大批老人儿,相互介绍着,于是在这酒吧遍地的大理古城,石素也算小有名气。 向微有时会发呆,仿佛能看到戴铭在这里乐此不疲地打拼的身影。他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她想知道,石素最后带给他的是什么。 杨辰照例去前厅看场子,向微独自待在后院给黑仔洗澡时,突然听到了手机来电的声音,原来是刚才杨辰把手机给落下了。 她擦擦手,拿起手机正要过去喊他。不经意瞥了眼屏幕,突然停下了脚步,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她接通了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向微没有说话,她没有见过这个男人的样子,却是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 “辰子?” 她默了几秒钟,开口道:“稍等……” 男人的语气并无惊讶之意:“向小姐?” 向微眼神中闪过慌乱,她又说:“杨辰不在,等我把手机拿给他。” 对方却说:“不用麻烦,我晚点儿再打过去。” 挂断了电话后,向微的心情却再也平静不下来,这个人怎么知道接电话的是她?她感到诧异。 她猜想,可能杨辰提前跟他说起过,只是以一个新员工的身份? 又或许,是这个人认出了她的声音? 顾青山,这个名字于向微并不陌生。 一个月前,她看到母亲拿着电话听筒瘫坐在沙发上,泪流不止。她心头一凛,接过了电话,听筒里来的男声低沉动听,却平静地诉说着最残忍的死讯,她哭着对他喊:“你滚!我哥他没有死……我不相信!”随后便狠狠地砸了电话。 她苦笑,应该不至于吧? 向微一向浅眠,夜里被后院的动静吵醒,听着像是有车子开了进来。 起身从窗子往下看去,院子被车灯照得通亮,停了一辆吉普,经典的车型,黑灰色系的车身颜色。 这辆车之前跟她有过一面之缘,两个月前,它就停在自家楼下,向微回家时,它的主人刚好下楼,她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形,再多的,也不过是一个英俊的侧脸。 这次,她能想到这个人是谁了。 男人下了车,他衣着简单利落,周身包裹着一种冷冽的意味,气质绝佳。 黑仔早就像一团黑色的旋风般扑向了他,男人便笑着矮下了身,抬臂逗弄着它,任它在自己身上乱蹭。 副驾驶座的车门也打开,一个身材高瘦的女人下了车,中长的黑发烫成了大波浪,唇色深红,指尖还夹着一根细长的烟。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海棠。 戴铭出事之前,手机通讯录里打过电话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 夜空上星子繁密,明月皎皎。 她冷眼看了一会儿,再次拉上了窗帘。   ☆、第2章 chapter2(小修) 初秋的风软软绵绵,太阳光来得不疾不徐,即便是在清晨,也有着几分慵懒的意味。 这个早晨,因昨天那两个人的到来而有些不同寻常。 向微推开房门,看到海棠身着睡袍正往楼上走去,白皙的双腿在衣摆下若隐若现。和昨晚见她时一样,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听到声响,她侧身回看了向微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半眯起眼,红唇间吐出了口烟雾。 是个迷人的女人。 向微皱了皱眉,她非常不喜欢这种烟草味道。 \ 海棠靠着门框,抬手叩响面前的这扇房门,当从房内传来脚步声时,她迅速掐灭了指间的香烟。 顾青山显然是刚睡醒,他裸着精壮的上身,头发凌乱。 “这么早?”他的声音还带着睡醒后特有的沙哑,开了门便往房间里回去。 海棠坐在他的床上,架起细长的双腿,说:“好久没过来了,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又问他说:“你呢?昨晚睡得着吗?” 顾青山往身上套衣服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 她身子向后倒在床上,说:“我睡不着。” 顾青山一言不发,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海棠自顾自地说:“对了,客栈来了个新员工?” “怎么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嗔声道:“我不喜欢这里有其他女人。” 顾青山轻笑:“看来她应该长得不错。” 一句话揭穿了海棠的心思,她并没有在意,安静地看着他揉了揉凌乱的碎发,男人英俊的面容还有着几分困意,不比平常那般生硬的距离感。她的眼中溢满了神采,一刹那竟然不知不觉地朝着他的侧脸伸出了手。 顾青山抓住她的手腕,挡开。嗤笑道:“什么意思?” 海棠眸中突然涌现悲伤,方才的风情溃不成军,在顾青山起身时,慌忙站起来揽住他的腰,身子贴在他的后背上,低声道:“你怨我?” 软香温玉,戚戚艾艾。 顾青山却再次拿开了她的手臂,沉声道:“回去换衣服,以后少抽烟。” 顾青山来到小厅,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靠在卡座里忙碌,凶猛的猎犬似温顺的小猫般蜷在她脚边,正在玩着一团毛线球。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长发披散在身后,在认真地看着几份单子,不时写写画画。 桌子上,一盆浅白色的山茶花盛放。 向微感觉到了注视,抬头看向他,只一眼瞟过,像是不经意的样子,随后继续忙自己手头的事情。 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像瓷器一样,头发乌黑,嘴唇薄薄的,模样是一种寡淡的美。 尤其是看着他的时候,安静却拒人千里。 顾青山反而在她对面坐下了。 黑仔意思意思地在他腿上蹭了蹭,继续趴在了向微脚边。 顾青山笑,说:“它喜欢你。” “可能吧。” “你叫向微?”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觉得这里怎么样?” “还行。” “知道我们这儿死过人吗?” 向微这才抬眼看他,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手心,说:“听说了。” “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庞,却没有让人感到露骨,反而看他像是高深莫测地在观察什么。 突然,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对她说:“我叫顾青山。”他又朝她伸出手,唇边扯过一抹极淡的笑,说:“希望你在石素一切愉快。” 向微勉强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 宽厚而火热。 \ 向微抽空给远在北京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这些天来母亲仍然郁郁寡欢,丧子之痛让她精神萎靡,低沉的情绪又为她的两鬓添了不少白霜。 电话中,母亲的精神听着好了些,向微放了心,她知道,继父会照顾好她的。 起初,母亲是如何都不同意她到大理来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她最期盼的,就是这个女儿能一直陪在身边。向微对她承诺,这次从云南回来,自己的一切都会按她期望的那样照做,因为母亲已经心神俱伤,凡事她绝不敢违逆。 挂了电话,心里空荡荡的。 等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就回到北京,去投入已经为她安排好的那样的生活。即便她不怎么喜欢,而且也绝不同于她理想中的模样,但长辈总认为那是好的。 所以,如今或许是她最后的一次放肆。 \ 大理古城的夜生活向来丰富多彩,用惊蛰来比喻它的夜晚时分毫不过分,惊蛰一过,春雷乍动,男男女女不在蛰伏,在灯红酒绿中醉生梦死。 光影打在海棠身上,她风情的卷发同那妖艳的红唇一样迷人。海棠是酒吧的一名驻唱歌手,今晚她唱了一首又一首,只是目光不时投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身上,像,只是唱给他一人听。 顾青山旁边一人早有察觉,他看着台上的海棠:“我说,你俩的事儿耽搁这么久了,啥时候成啊?” 顾青山喝了口啤酒,淡淡道:“别胡说。” 那人笑了笑,说:“那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海棠哪里不好?别跟我说你看不上人家。” “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爱不爱得上是另一回事。” “你以前不是对她也没这么冷淡?……” 玻璃杯子送到唇边,却停住,他看向对方,唇角似笑非笑:“怎么?” 男人识趣地就此打住,耸耸肩,说:“当我什么也没说。” 相比前厅的热闹喧哗,石素的客栈小厅安静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向微盘腿坐在地毯上上了会儿网,不多会儿竟然靠着柜子睡着了。 顾青山回来时就看到她这副样子。 她睡觉时微微皱着眉头,蜷起身子的样子,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他在她面前矮下身。 “喂……”顾青山曲起手指在她脑袋靠着的木质家具上叩了几下。 向微仍然没有知觉。 顾青山正要直起身子离开,不经意看到她嘴唇动了动,似是喃喃地说了句梦话。他凑得近了些,想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不料,她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顾青山来不及闪躲,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底。 那是人们通常最没有防备感的时刻,任何人都一样,柔和而真实。他觉得她好像很低迷,眼里没什么神采,他想,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却为什么心事重重。 一瞬间,两人都恍了神。向微很快反应过来,后背贴在柜子上,满眼戒备地瞅着他。 黑仔奔过来,在他们中间坐下,看看她,再歪头看看他。 两人不约而同地别开了脸,顾青山站起来,对她说了句:“回房间睡吧。” 向微看着他的背影。 满园月影迟迟,她却无比清醒了。 向微并没有很快上楼,她在楼下跟几个房客刚回来的房客聊了会儿天。而顾青山没多久又下了楼,面有愠色,快步去了前厅酒吧。 很快,他同杨辰和海棠一起回来,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后面二人皆是如此,却都一言不发,气氛不太对劲儿。 杨辰取了医药箱过来,向微这才注意到海棠的右手正在流血。她便从杨辰手中拿过箱子,说:“我来吧。”又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辰正要解释,却听到正往楼上去的顾青山平静地说:“还能是怎么回事?自作自受而已。” 向微听他这么说,不由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海棠。 后者盯着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说:“顾青山,如果是对于你在意的女人,你还会这么说吗?” 男人的脚步并无丝毫停顿,他的语气不分喜怒:“海棠,你要明白,现在没有人会惯着你。” 这个高傲娇艳地像朵玫瑰一样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狠狠一恸。 杨辰轻咳了一声,安慰她说,“他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顿了顿,又说:“那小流氓出言不逊,知道你是受了委屈,但遇到这种事能喊人就喊人,能躲就躲,别动不动就抡酒瓶子,这样只能把事情越闹越大……要不是这次看在青山的面子上,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海棠偏头看向别处,语气不甘:“以前不管我怎么样,他都会护着我,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对的……”她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包含着委屈:“可是现在,却成了自作自受。” 杨辰无奈地拍了拍向微的肩膀,低声道:“还是你来劝劝她吧。” 待他走开了,向微坐到海棠面前,说:“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海棠显然没注意到她还在,慌乱地别过了脸,向微看到有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第3章 chapter3(小修) 向微自顾自地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纱布。 “多谢。”海棠语气仍有些不自在,不过已经缓和了一些。 她以为向微会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而她仅仅认真地拿纱布把她的伤口缠起来,什么也没说。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可笑?”海棠屈指擦去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这么说?” 海棠没有回答,向微看了她一眼,把东西收好,正要起身离开。 “陪我待一会儿吧。”她叫住向微。 向微看了看她,面前的女人靠在椅背上,仿佛已经没有气力支撑。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倾诉者,向微便再次坐了下来。 海棠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桌上暗红色的瓷器,这种东西,精美,易碎。 “我很久以前救过他一命,接着就爱上他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不救他,那么如今的自己也不会这么难受了……我什么也不怕,唯一害怕被他辜负,的确,他也没有辜负我,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要的东西从不愿给我。”她笑了笑,又说:“你说说看,我该怎么办?” “他这样或许是有原因的。”向微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 “或许没有原因,或许……”她突然苦涩一笑,没有继续这个回答。默了片刻,又说:“我一直觉得,他于我,就像我于另一个人,这么想想,原来我也伤人不浅过。” 向微说:“人不都是这样吗,眼里只看得到自己在意的,免不了忽略在意自己的。” 海棠深呼了一口气,说:“是啊,人与人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就像我,辜负过一个人,又眼巴巴地期盼另一个人,有时候难受,不知道是为了谁……或者,是太可怜自己了吧。” 向微直直地看着她,突然问:“那个人是谁?” 海棠心不在焉地回:“什么?” “你说,你辜负过谁?”向微继续道。 海棠垂眼看向桌面,声音轻轻的,像是是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扼住了心脏,向微犹豫了一下,试探道:“我听若若说起过郑铭。” 海棠的神色猛地一变,她几乎是狼狈地站起身,说:“不早了,我有点儿困了,回去休息吧。” 向微却继续在她身后说:“我很好奇,在这个戴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为了什么才自杀的?” 她猜想,她的哥哥爱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她身上,向微能感受到愧疚,她希望这种愧疚感能在此时支撑着这个女人,面对一个毫无攻击性的陌生人,说出她想得到的答案。 而海棠只是背对着她,良久,才冷冷道:“一个人想死,总会有很多理由。” \ 在大理住着的日子依然平静,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从各个地方赶来,却极少有人停留下来。 游客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而这里的山和水却亘古不变。大理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得仿佛从没有发生过变化。 石素客栈却不一样。 海棠新认识了一个男人,没过几天,她就搬离了石素。 她的新住处是城外的一栋别墅,别墅的主人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比海棠大了十几岁,某天在石素对她一见钟情,两人很快就确定了关系。 大家尊重她的选择,什么都没说。 在海棠搬走的那天晚上,向微看着独自一人呆在那里的顾青山,他抽了很多烟,灰缸里的烟蒂仿佛堆成了一座小山。她心想,表面装着不在意,其实心里应该是不好受的吧? 或许海棠也很清楚,她这样是在故意作践自己。 这么做,无非只是做给顾青山看。 人和人,为什么总是喜欢相互折磨? 若若半趴在沙发上,不时抛出黑仔叼过来的飞盘,恹恹地说:“海棠姐就这么搬走了,还挺不习惯的。” 向微的眼睛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她问:“她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也不是经常,不过每次来大理,她都是住在这儿的,毕竟跟我哥他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若若突然坐起来,认真地看着向微,问:“微微姐,你觉得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海棠姐呗!” “你想让我说什么?” 若若默了片刻,问:“你是不是觉得海棠姐不是好女人?” 向微知道她指的什么,便说:“这个不是短短几天就看得出来的。” “其实海棠姐她很好,我是怕你误会她。”若若叹了口气,说道。 向微却不觉得自己对海棠会有“误会”这一说,因为她很清楚,当一个女人的爱情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任何一个分岔口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她低垂着眼眸,说:“我知道,不过她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若若咬了口苹果,边嚼边说:“顾大哥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刻意要跟海棠姐拉开距离一样,那天的事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上一次,顾大哥把人打进了医院……” 向微笑说:“你还小,三角恋这种复杂的事还是不要瞎操心了。” 好久没听若若回话,一抬头发现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盯着自己看。 向微问:“怎么?我猜对了?” 若若惊讶地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向微耸耸肩,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若若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惋惜道:“其实我觉得吧,海棠姐她只是想跟顾大哥赌气,但是这么一来,他们俩是不太可能了……” 向微暗自道,是啊,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心狠,事情做得一个赛一个得绝。 她又想了想,随口说:“他应该是喜欢海棠的吧。” 若若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向微眨眨眼,说。 浆洗店的员工送来了干净的床单,向微边签字边对若若说:“别八卦了,今天店里没人帮忙,去把床单换了吧。” 她把房间较少的二楼留给了若若,自己上了三楼。 把需要整理的房间挨个儿收拾好了,她瞥见最里面的一扇房门没有关严,但是并不记得这间屋子有住客,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黑乎乎的,窗帘拉得严实,不透一丝光亮。 向微摸索着拉开窗帘,又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被褥,却猛地被一股力道扯住。 被子下传来男人不悦的嗓音:“你干什么?” 向微手中的动作一僵,屋内漆黑一片,她竟没发现这张乱糟糟的大床上还睡着一个人。“你……你继续睡,我以为,这是间空房。” 但顾青山已经很清醒了,他打了个哈欠,问她:“几点了?” “下午4点。” 她说着就退回门口,这时候又听到了顾青山懒散的声音:“窗帘没拉好。” 向微只好折回去,给他重新拉上窗帘。 无意中瞥见了桌子上一个挺眼熟的小物件,她不由地怔了怔。这时身后的顾青山已经再次窝进了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帮我把门关上。” 向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出了房间,背靠这扇门发了会儿呆。 她起了一件事。 两年前,她只身来过一次云南,途中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原定飞往大理的飞机暂时停在了丽江机场。 和戴铭通了电话后,她就等他从大理过来接自己。 外面的风雨愈来愈大,到后来竟然阻断了手机信号。从大理到丽江车程最多三个小时,向微却在这里等了小半天。直到外面的风雨已经停下了,她还是没有等到人。向微脾气就上来了,她当即订了最段时间内飞往北京的航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丽江。 四五个小时后到达首都机场,看到手机上显示着十几个戴铭的来电,她马上回拨过去,这才知道去接自己的并不是她哥哥,而是他的一个朋友。 因途中的高速因风雨太大而封了路,他在路上等了很久才得以通行,那人到了机场又苦找了她很久,而那时的向微正睡在飞往北京的空中。 算算时间,他到机场的时候,差不多自己刚好登机。 向微顿时愧疚满满,被戴铭在电话里狠狠地训了一番后,她决定给那人打电话道歉。 对方的语气很平常,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向微不禁对这个声音好听的男人好感倍增,当即跑去商场挑选了一件赔礼,寄到了大理。 那件礼物就是她在顾青山窗台上看到的那个打火机…… 走廊上空无一人,向微后背贴着那扇门静静地站在那里,有风吹起旁边的纱窗,吹拂到脸颊上的时候她终于清醒了一些,也理清了思绪。 原来那个人就是他?   ☆、第4章 chapter4(小修) 并不清楚这算不算缘分,之后再见到顾青山的时候,她总觉得怪怪的。留在记忆中的他两年前那天的形象,在她心里是很好的,就只是抱着对他这样的印象,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当她看着顾青山的时候,竟莫名其妙地觉得他亲切了很多? 向微心想,自己一定是太孤独了。 她在院子里和黑仔呆了一会儿,夜色正浓,院子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理的夜从来都不寂寞,除了她所在的这一方小天地。 过了一会儿,向微披上了一块披肩,出门去了。 …… 向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这一觉昏昏沉沉地睡了太长的时间,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只记得昨晚在外偶遇几个老乡,跟他们打了会儿牌,后来又喝了点酒,聊着聊着竟然醉得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耳边传来了敲门声,她下床打开门,若若过来给她送茶水,看着向微憔悴的样子,她说:“微微姐,你可算是醒了,快把这个喝了吧,会舒服点儿。” “麻烦你了。”向微接过杯子说。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我姐姐,别这么客气……那没事儿我就先下去了啊。” “好。”向微点了点头,突然又叫住她:“那个,若若……” 若若回头问:“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问她说:“我昨天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若若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后来是顾大哥把你送回房间的,唉!还能说什么胡话啊,你真是太注意形象了哈哈!” 向微说:“嗯,你先去忙吧,我马上下去。” 走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向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莫名地感到些许陌生。她还记得刚刚打开门看到若若的那一刻,年轻的样子无忧无虑,从内向外散发着蓬勃朝气。 和以前的自己很像,而现在,她的样子没有变化,看起来却像成熟了好几岁。 冲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自己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倒是发自内心地轻笑了一声。 她拿过毛巾擦干脸,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我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下了楼,见到刚晨跑回来的顾青山,他额头上挂着汗珠,并不宽松的t恤经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她能看到线条分明的肌理。 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神。 “什么事?”听到向微叫他,顾青山问道。 “昨天,多谢了。” 他抬臂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问:“怎么喝那么多?” 向微说:“不是喝得多,我只是容易醉。” 顾青山笑了笑,向微又说:“我给你换块车玻璃吧。” “已经换过了。” “多少钱?” 他说了个数字。 “我先欠着。” 他眼中有笑意,说:“这个就不用了,记得下次喝醉不要再往我车里钻就好。” 昨天虽然喝得烂醉,不过发生了什么向微还是能记得一些的。 她是被人背回石素的。 被送回来后,她窝在沙发上小憩,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趁若若去给她倒水的空当,晃晃悠悠地走出去透气,见到顾青山的车子在院里停着,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觉得车座还挺舒服的,于是任若若怎么拉她下来都不肯了,后来被她烦得不得了,看到车钥匙还在车里,她就这么机灵地把自己锁住了。 后来再有意识,是被一声巨响惊醒。 顾青山砸碎了驾驶座的玻璃,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反手从里面打开车门。 她不悦的瞪着他,抬腿踢了他一脚,质问道:“大半夜的,你来我家干什么!” “什么时候成你家了,你这也太霸道了吧?”顾青山笑着说,把身子探进来去捞她的手臂。 向微挣扎着拒绝。 正嘟嘟囔囔地说着话人就被抱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眼都睁不开,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脑袋往里蹭了蹭,继续睡去了。 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向微一想起昨晚的事就觉得窘迫,这时又听到顾青山说:“你准备准备,待会儿一起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她诧异地问。 若若在不远处苦着脸说:“我哥骨折了,现在正在医院躺着呢。”她突然又换了副笑脸,说:“微微姐,其实你喝了酒还挺可爱的。” 向微面无表情地说,“有吗?”又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问道:“杨辰怎么骨折了?” 顾青山:“被女人揍的。” \\ 病房里,杨辰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是几天没见,依然光彩照人的海棠。 向微下意识地看了顾青山一眼,他神色如常。 “过来很久了?”顾青山问。 “没有,我也是刚来。” 两人对话自然,就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趁他们谈话的时候,向微悄声问若若:“不会是海棠把你哥打成这样的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是海棠姐呢?”若若偷笑:“是阿盈。” “阿盈?为什么?” 若若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好像是我哥生意上的一些事让阿盈姐知道了,她生气。” 杨辰似乎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眼神刀子一样朝这边杀过来。 向微看看他打着石膏的左腿,挑起眉尖,问:“断了?” 他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阿盈是女中豪杰,我招架不住啊!” “你一个当过兵的会招架不住?”向微问。 杨辰哀声道:“唉,可别提了。” “真是,躲都不会躲,活该!”若若嫌弃冲他说。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几人纷纷笑出声。 “多亏你啊,我对阿盈的崇拜又多了几分。”向微笑说。 “对了,阿盈最近在忙些什么?好久没见过她了。”顾青山问。 “还能忙什么?最近不是旅游旺季吗,店里客人多,她走不开,天天守着她那些小玩意儿。” 几人没在这里呆太长时间,杨辰还要在医院对住几天,若若留下来照顾他,向微他们三个就先行回去。 和顾青山海棠他们两个走在一起,向微全程觉得自己跟个电灯泡一样,短短的几分钟,满满的不自在。 终于出了医院,听到顾青山对海棠说:“我送你。” 海棠语气冷淡道:“不用,我有人来接。”说着朝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招了招手,那车子便朝这边开过来。 海棠脊背挺得很直,她一句话没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海棠。”顾青山突然说。 她停下关上车门的动作,问:“什么事?” “你以后好好的。” 听他这么说,她便静静地看着他,这时顾青山转身对向微说:“走吧。” 向微临走前看了看车子里的海棠,原本想告别一声的,但是看海棠根本无暇顾及,因为她早就跟那个中年男人热吻在了一起,目光始终注视着顾青山的方向,后者却早已转过了身。 向微心想,这两个人大概都不怎么好受,即使外表上看不出什么。 这是他们的感□□,向微认为此时的她和车子里的地中海都是多余的,她想,不……地中海好歹算是个配角,只有她自己是局外人。 向微站在医院外等顾青山去停车场开车过来,一个身着白族服饰的婆婆挎着个篮子走到她身旁,对她说:“金花,买条手链吧,你看一看,都是我自己编的。” 向微一眼就看中了一条,链子是用细细的黄色草绳编织成的,上面镶着大小不一的三块孔雀蓝颜色的石头,简简单单却美感十足。 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说:“老人家手艺真好,改天吧。” 婆婆看得出她喜欢,说:“这是碧甸子,会保佑你的。” 不是她不想买,出来时有些匆忙,忘了带钱包。 眼看顾青山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身旁边,她又对老太太说:“婆婆,先算了吧。”绕过去坐上车,那边顾青山已经降下了车窗,和老人说了几句话。 向微刚坐进副驾驶座,顾青山那边已经从老人手中买下这条手链,递给了她。 向微对他说:“谢了。” 顾青山淡淡地说:“看她这么大年纪不容易而已,你不用谢。” 向微说:“那婆婆刚才叫我金花,这是哪门子的称呼?” “在大理,姑娘的称呼是金花,小伙子都叫阿鹏。” “还有这么一说?” “白族人都是这么叫的。” 车内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气氛有些尴尬,向微首先打破了沉静,问他:“苍山洱海在哪儿。” 顾青山专心开车,腾出手按下她那边的车窗,说:“往外看。” 她依言看去,远处果然是连绵青山,她只能看到一部分山头,那么远,又不似想象的那么远,是那样的近。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随手别在耳后,微仰着脖子看了好久。 云雾缭绕,层峦宋翠。 原来那就是苍山,作为云南最著名的山脉之一,照片她倒是看过不少,却是第一次这样亲眼看到。 这些天,她一直呆在石素客栈,根本就没想过出去看看。 她又问他:“洱海呢?” “往前走是苍山,向后看是洱海。” 话刚说完,她竟然真的扒着车窗朝后看去。 天空纯净,轻快的风溶解了初秋的凉意。 顾青山轻笑出声,他说:“怎么还当真了?这是大理的一句俗语而已。”   ☆、第5章 chapter5(小修) 向微反应过来,也笑了笑,说:“哦,原来你涮我啊!” “北京人?”顾青山注意到她那特别的形容,问她说。 “是啊,地道北京人,你是哪儿的?” “就这里,地道云南人。” “我挺好奇,你这名字是跟哪座山有关吗?有没有人说过你名字很罕见。” “这个不清楚,没人提起过。”他又说,“只是一个称呼吧,没什么意义。” 向微看着窗外,过目青山绵延,似是没有尽头。过了一会儿,她说:“挺有特点的……一次就能让人记住,想忘都忘不了。” “那我倒是挺荣幸的。” 向微顿了顿,回头说:“别人大概都是这么想的。” “是吗?”他似是不经意地回她道。 \\ 若若打了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向微刚给黑仔弄了些东西吃,酒保阿德过来找她,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拜托向微给他当一会儿班。 她和阿德打过几次交道,算是半个熟人,便答应了。 石素并不像有些闹吧那么乱,不过偌大的一个厅子里,什么人都有。 向微待在吧台里,有人过来了,拿酒,收钱,偶尔有人过来阴阳怪气地想多聊两句,她冷着脸就把人打发了。 “阿德不在?” 她拿干巾擦着酒杯,说:“他今天有点事儿,没来。” 那人在她面前坐下,点了两杯酒水,问她:“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向微说:“你没见过的人多了去了。” 男人讪讪笑了两声,又问:“听说辰子住院了?” 向微打量他一眼,对方是个年轻人,他穿了件皮外套,耳朵上钉了枚耳钉,耳后还纹着一个看不出什么图案的纹身。 “伤了肋骨,不算严重。”她说。 男人笑了笑,说:“不严重就好。”问她说:“看你跟那群妖精不太一样,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看向微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接着问:“怎么在这儿工作,不怕遇那种人吗?” 向微跟没听到一样,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径直道:“一百三。” 男人付了钱,问,有冰吗? 向微转身加冰。 他把其中一杯推到向微面前,说:“请你。” 向微抱着手臂,勾起唇角,问:“请我?不用了。” 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你防备心挺重啊,难不成还怕我加了东西?” 向微继续忙自己的事,对他说:“那边多的是女人,空虚寂寞了找别人去,别来烦我。” 他往向微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你跟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向微冷笑,“怎么不一样了。” 男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诚恳地说道:“你误会了吧,我可不是来勾搭人的,过来找个人聊会儿天而已,你别看我大皮衣大外套的,其实人家纯着呢!姐姐,不能因我刚猛的外表否定我纯情的内心啊!” 听他这么说,向微不禁被逗乐了。 他把酒杯往向微面前推了推。“我和辰子他们都是朋友,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向微瞥了他一眼,拿过他面前的那杯。 喝下了这杯酒,男人话倒是没那么多了,向微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可能是伏特加太猛烈了,聊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些难受。 皱起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男人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向微感觉心头像是有把火在烧着燎着,连呼吸都炙热了起来。 她走出了吧台,想出去透透气。男人见状连忙过来搀扶着她,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问:“你去哪儿?”向微厌恶地反手把他推开,叫来吧里的伙计小川,让他帮忙照应着,自己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你住哪儿?我送你吧。”男人问。 向微眼神一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叫住小川,气虚不稳地说:“小川,先陪我去一趟后厅吧,我怕是走不成路了。” “好嘞!小川爽快地应了下来。 那人之后便没有再纠缠她。 小川搀着向微把她送到了后厅,她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顾青山看到,问小川说:“怎么了?” “好像喝醉了。” 小川临走前又笑嘻嘻地回头对向微说:“姐,才一杯就醉成这样了,你这酒量也差了吧。” 向微没反应,气息不稳地窝在沙发里。 顾青山听了微微皱了下眉,他看了眼瘫坐在沙发上的向微,她好像浑身都没力气,很热的样子。 他问:“难受?” 她点了点头。 “喝的什么?” “伏特加兑干姜水。” 酒量不行还敢喝这么烈的,怪不得醉成这样。 顾青山没打算管她,对她说:“你先缓缓吧。” 他转身离开时,身后女人不耐地动弹了几下,他回头一看,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水,状态不怎么好。 顾青山返回来,给她倒了杯清水,递到她面前,拿着杯子碰碰她的手。 向微紧紧闭着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看了看,不动。 他只好把杯子送到她的唇边,她尝了一小口,然后双手附着他拿杯子的手大口地喝了起来。 一滴水珠从红唇滑落,顺着小巧的下巴,滑过细白的脖颈,落进了衣领里。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他避开了眼。 看她喝够了,顾青山收起杯子,她却把脸贴在了他的手上,不愿放开。 触感滚烫,细滑。 顾青山把她的手掰开,对她说:“睡一会儿。” 她勉强睁开眼,看着他:“我难受。” “我知道,过会儿就好了。” 她嘤咛一声,摇摇头,说:“好不了。” 握住他的手臂,她说:“我要回房间睡。” 顾青山把她拉起来,架在了胳膊上,向微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任他把自己送到了二楼的房间。打开门,顾青山轻轻推了她一把,说:“去睡吧。” 他转身离开时,她却从身后抱住了他。 顾青山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可以这般僵硬不自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他松开她手臂的环绕,没想到她却扒着他蹒跚了几步,又抱了他一个满怀。向微紧紧地揽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脖颈上,说:“别推开我了……我难受。” 她浑身都是热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哑着嗓子:“顾青山,我被下药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这个猜想已经在顾青山脑中闪过。 他不由分说地再次拉开和她的距离,可向微偏偏不愿意,她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响在他的耳畔,他听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似乎字字传到了心底:“顾青山,你就当一夜情吧。” 他没想到她突然会这么说。 语气沉沉,不容抗拒:“向微,你放手。” 谁知她听了后,竟然动手开始解他的衣服扣子,莹白的手指不时触到他的胸膛。 “我都愿意,顾青山,你有什么……不敢的呢?”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她张开嘴轻轻咬了咬。 顾青山僵直着身体站着,任她窝在他怀里喘息,抱着他,吻着他。 一团火焰升腾起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眸色深深,低头,抵在她耳边沉声道:“你别后悔。” 这句话带着他呼出的热气,似一阵电流侵入向微的耳朵里,她感到全身的皮肤都颤栗起来。也终于清醒了一些,瞬间认清自己在做着怎样的荒唐事,可她却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在脑后。 什么北京,什么周华。她什么也不要,酒精释放了真正的她,她要的只是自在。 从小到大她墨守成规,从未有过疯狂。 这一次,她放任自己放纵。 她笑了笑,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那里有浅浅的胡茬,坚硬,刺痛她柔软的唇。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双手,却向下解开他的腰带。 顾青山不再忍耐,双手箍着她的腰,把她按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 …… 顾青山起身穿好衣服,看到床单上的那一块红色的血迹,觉得分外刺眼。 这个夜晚很安静,向微背对他躺着,像是睡着了。 他叫了声她的名字,但是没有得到回答,就在他以为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床上的女人动了动,算是给他的回应。 “你选,走还是留?”他平静地说。 “要走的话,明天就离开,断得一干二净,如果想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好好对你……你知道我指的什么,以后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我不强人所难,不过希望你能干脆些。” 顾青山走后,向微进浴室洗了个澡。她满身大汗,自己的,还有他的。 水是凉的,她闭上眼,任水花从头顶浇上来,无比清醒。 她不后悔,在回北京前自己选择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后悔。 回到卧室,她打开手机通讯录,寻着记忆找到一个名字为“打火机先生”的联系人,犹豫了几秒钟,按下拨号键。 心跳得很快,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喂?” 顾青山的嗓音低哑。 她说:“我是向微。”   ☆、第6章 chapter6(小修) 他顿了顿,“你说。” “我哥哥是戴铭。” 那边没有再出声。 向微接着说:“我来这里,只想弄清楚他的死因,因为我不相信他会自杀,我哥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 “你现在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他死前都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马上就会离开,依你说的,断得一干二净,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罢休,待在这里,我迟早会弄明白的。” 她顿了顿,说:“你自己选。” 半个小时前,他同样对她说过这句话。 像是一场博弈,她握紧了手心。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钟,顾青山说:“好,我现在告诉你,没有所谓阴谋论更不要坚信你所谓的直觉,戴铭他的确是自杀的,你明白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沉静,任何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不像谎言。 她的声音颤抖着:“告诉我原因。” “你应该知道,戴铭的尸检报告上写着,体内含有大量的酒精。” “告诉我原因!” “这就是原因。” “我不信!”她带着哭腔大声喊。 他沉吟片刻,问:“你来这里,怀疑是我们的人害了他?” 很快,他又说:“也是,如果你怀疑是我们做的,就不会打这通电话。” 的确如此,向微曾对这里的人产生猜疑,可是后来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人的心性向善或向恶,在时间的作用下会很明显地呈现出来,她知道,他们不是恶人。 但关于戴铭,总会有一个理由牵连着他们,这些人,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向微呆呆地坐在床边,背影孤零零的。 光色昏黄,气氛静谧,她感到孤独,无助。 头发没有擦干,夜风一吹,冷,头痛,眼睛也痛。 晶莹的水珠无声滑落,她声线如常:“我会知道的。” “随你。” \ 接下来的几天,向微和顾青山之间,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几乎算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两人本来交流就少,即便这样,其他人也不觉得奇怪。 杨辰依然住在医院,若若刚收拾了一些他的日常用品准备送过去,向微看她有些拿不过来,说:“东西怪多的,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看看你哥。” “好啊,我看看青山哥有没有空,让他送咱们吧。” 向微叫住她:“不用麻烦他,我开车载你就好。” 若若说这样也好,便过去要来了顾青山的车钥匙。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若若说:“对了,微微姐,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 “是吗,想要什么礼物?” “我挺想去滑雪的,上次约好了同学,但后来被放了鸽子,生日那天你们陪我去吧?” 向微还没来得及回答,这时注意到原本跟在后方的一辆轿车突然加快了速度,从她们左侧超车过来,而两车之间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隙,惯性使然,轿车很快就要撞过来了。 向微眼疾手快,猛地转动方向盘,让车子往右方偏了偏。车身猛地一晃,算是躲了过去。 她还没松口气,又听到了同样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什么东西发生撞击的声响……她和若若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才的小轿车立即逃之夭夭了,前方斜着停了辆商务车,车主骂骂咧咧地下车去看车子有没有刮痕。 她和若若对视一眼,赶紧下了车。 道路中间的隔离栏被商务车撞倒,万幸没有撞到人,商务车的车身倒是被狠狠刮了一道。 向微忽略车主满口的不敬,问他:“车里有没有人受伤?” 男人的语气越发恶劣:“老子跟你讲,你们就该庆幸车里没人,不然要你俩几条命都赔不起!” 若若愤愤不平地说:“大叔,你怎么说话的,怎么扯到我们头上来了?” “看看!还想抵赖是不是!你们不按规定闯了单行线,路人可都是长着眼的,这事儿得由你们全全负责,还有我这车子,你们也得理赔。” 若若气急,就要和他理论。向微拉住她,对司机说:“你误会了,事先有辆轿车往我们这边撞过来,我们只是躲了一下……造成事故不是我们想的,公路上经常发生各种事,开车自然要注意些,或许是你没有小心……” 话还没说完,车主又大声嚷嚷道:“我不管,总之你们要赔偿!” 向微冷冷地说:“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从始至终没有和你的车子碰撞过一下,要理赔你可以去找保险公司。” 男人心虚地沉默了两秒,嗓门却更大了:“别给我动不动就提保险,保险才能给我赔多少?这事儿要么私了,要么交给交警处理。” 若若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了他这话,立刻拿出手机拨下号码,“那好,就叫警察过来评评理!” 向微听了神色一变,连忙拉住她,可若若心性大,不肯罢休,说:“微微姐,咱们就叫交警过来,让他们评评理,这大叔车技不行,连个方向盘都转不好还想赖在我们头上,就得找个阎王治治他……喂,警局吗,我们这里……” 向微叹了口气,这下麻烦可是真的大了。 “若若,我没带驾驶证。”她低声说。 “这好办,打电话让人送来。” “在北京。” “……” \ 顾青山赶过来时,交警还没到。若若在电话里已经把详情告诉他了,向微看他样子倒是平静。 他朝她走过来,若若还在和大叔争得喋喋不休,向微朝她那边看了一眼,竟然觉得还是自己面前的人更不好面对些。 他直直望向她,说:“惹麻烦了?” 向微莫名地想从他双眼中看出一些不同的东西,而她想得到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 同样的,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被他盯得挺不自在,她别开脸,说:“不是我们的错,这男的不讲理。” “我知道,你先带若若走,这里我应付着。” “你怎么应付?” “我和队几个人还算熟,总比你好办。” 也是,待会儿交警过来肯定是会按流程查驾照的,若是没有,那就不太好办了。 “多谢了。” 顾青山跟没听到一样,朝若若摆了摆手叫她过来。 眼看不远处正有两个交警骑着摩托赶过来,向微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顾青山单手撑在车头上,没看她,淡淡回了句:“不碍事。” \ 向微在客栈等顾青山回来,对这件事,于他,她有愧疚,更多的是感激。 她在想待会儿跟他说些什么。 向微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好久,看看时间,也仅仅过了一个小时。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她迅速站起身来,看顾青山神色如常,她心想应该没什么事吧,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猜想,因为这个男人在她的印象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永远都是波澜不惊,山一样的稳重。 可是随后,她竟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埋在她颈间的重重的喘息…… 疯了,真是疯了,她暗骂自己。 把心情平静下来后,向微问他:“怎么样了?” “车胎压到了单行线,没过。” “那司机没说什么?” “也没什么能说的。” “那就好。” 顾青山拿起水杯递到唇边,他的嘴唇飞薄却立体,喉结有节奏的上下翻滚着,向微的眼神一时闪烁,正要转身走开,又听到顾青山说:“觉得难为情?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 向微后背一僵,转身看着他,反笑:“难为情?是你吧。” 顾青山又喝了口水,说:“我?”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我不爱想那么多。” “这样最好,你说得对,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我都当别成一回事儿,能忘就忘了。”向微故作平静地说道。 顾青山笑了笑,笃定地说:“我倒是无所谓,至少你忘不了。” 是的,她的确忘不了,她的第一次,这一个英俊的男人,那荒唐的一夜。 向微没看他,转身离开,又听到顾青山在身后说:“脖子后面印儿还没消,注意着点儿。” 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后,偏过脸看了他一眼,后者却不是她想象中戏谑的模样,他抱着手臂,靠在桌旁,就那样看着她。 眼神,似冷淡,似认真。 向微莫名想看清他眼中的情愫,想观察到他对她的一切看法。 他的眼睛很好看,但这不只是愉悦她的视觉,里面有更深的东西……向微不想承认,但她的灵魂几乎真的为他入迷。 她瞬时明白,海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他突然嗤笑了一声,说:“怎么这样看着我?想把我吃了啊?” 向微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她的确没有留意到自己竟然看了他这么长时间。 因为在那一刻,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在他的眸中溺了水。   ☆、第7章 chapter7(小修) 石素来了位不速之客。 向微没有想到会再次和陈美其见面,眼前女人的状态看起来大不如一起喝酒聊天的那个晚上,她的脸颊消瘦了一些,整个人像生了病一样。 和她也算是萍水相逢,向微冲了两杯咖啡,和她聊了会儿。 她看得出来,陈美琪不单是冲着聊天来找她的。 “小军跟瑶瑶呢,没和你一起吗?” 向微的话音落下许久,陈美其才迟钝地应道:“哦,他们,他们先回去了。” 向微看着她,问:“美其,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经过那天的相处之后,陈梦其留给她的印象是开朗热情的,绝不同今天这般呆滞木讷。 陈美其明显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说:“向微,我想在你这里住两天。” “当然可以。” “对了,我的身份证和护照,都丢掉了。” 这算是一件麻烦事,人在外地,处处需要用到证件,想来她回北京是不太方便了,不光如此,甚至在大理的住宿都成了问题,怪不得找到了这里。 向微对她说:“住宿的事你不用管,我给你通融一下,只是,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大概回不去了。”她的目光黯淡下来,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失了魂。 向微皱了皱眉,她越来越感到不对劲,但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三过问了。 杨辰还住在医院,前厅这几天由顾青山一人打理着,半天见不到影子。 若若从医院回来,本来正跟向微说着话,无意瞥见了单独坐在角落里的陈美其,被她吓了一大跳。 她小声问:“微微姐,这不是你朋友吗?那天她送你过来我见过她一次,怎么才没过几天就成这个样子了?” 向微看了眼陈美其,厅子里日光充沛,她偏偏选了片阴影一动不动地待着,这么看起来,整个人更加阴郁了一些。 “不太清楚,她不肯说。” “她没事儿吧?” 那边突然想响起了来电铃声,陈美其一惊,手忙脚乱地把手机翻出来,看了她们一眼,走到外面才接通。 若若迟疑道:“微微姐,你这朋友……有点不对劲儿啊。” 下午的时候,安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黑仔的几声狂吠,向微赶过去,看到它正冲着一个年轻男人叫着,要不是被绳子栓着,恐怕马上就要扑过去了。 向微喝住黑仔,给男人道了个歉。 她有些奇怪,黑仔之前从没有这样攻击过陌生人,于是对眼前这人打量了一番,他身材瘦瘦的,皮肤很白,已经入了秋,气温降了许多,他却单穿一件灰色的v领t恤,下半身穿了条黑色长裤,脚上蹬着双尖头皮鞋,模样没什么奇怪的。 男人倒是很淡定,他笑着说:“这狗挺凶的。” 他明明友好地笑着,可望向他的眼睛,向微突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黑沉沉的,死人般不具一丝神采,她怔了一怔。 他说:“你好,我来找人。” “找人?” “陈美其是住这里吧?” 正说着,陈美其就下了楼,男人指了指她,说:“就是她。” 楼梯处的光线有些暗,向微看不清陈美其的表情,听到她说:“向微,这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先上楼了去了啊。” 向微目送着他们上去,那男人跟在陈美其身后,拍了拍她的臀部,手停在那里,又捏了两下。而陈美其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是男朋友吧。 刚才莫名感觉到的古怪,可能只是自己多想了。 看两人上去后,她低头,拍了拍黑仔的脑袋,装作生气的样子瞪着它,质问:“刚才是怎么了?人家招你惹你了,还想咬人不成?” 黑仔低低呜咽了一声,可怜兮兮地趴在了她的脚边。 向微在楼下忙了一会儿,没过多长时间,她听到楼上传来了瓷器炸裂的声音,快步上了楼,随后又听到了压抑的呼救声,是陈美其的声音。 她猛地推开门,看到陈美其倒在地上,身子被刚才的那个男人压制住,男人的双手正紧紧地掐在她的脖子上……陈美其的脸色已经铁青了,而男人依然咬牙切齿地不停地咒骂着,模样癫狂。 向微抓起手边的果盘朝男人砸了过去,但他就跟没知觉一样,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干脆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狠狠地朝他的胳膊上扎过去。 鲜血马上渗了出来,男人吃痛地低吼了一声,松开了陈美琪,偏过头狠狠地瞪着向微,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他突然站起来,朝向微走过来,目光狠厉,面容扭曲,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向微往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大笑起来,转眼又变了副脸色,怒声道:“顾青山给你的胆子?啊?” 恐惧之中居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一恍神,向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和顾青山认识? 而男人话音刚落,就像猛兽般她朝扑了过来。向微反应迅速地推上了门,用身体抵着,又死死地拽住门把,男人在门后不停地推拉,力道极大,向微咬紧了牙关,手中的门把也可不控制地摆动。她开始不停地大声喊:“有人吗?……快来人啊!” 几个房客闻声赶来,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也是在这同一时刻,房间里的动静蓦地停了下了。 向微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她松了口气,说:“里面那人疯了……” 几位房客都是一头雾水,有人上前打开了门。 看了一眼,又回头问她:“怎么了,没啥事啊?” 向微也往房内看去,方才发狂的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了,情绪竟然已经稳定了下来,面色如常。而陈美其也坐在床上,手捂着脖子,满眼的惧怕。 “美其?” 陈美其冲她勉强地一笑,说:“向微,我没事。” 有人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那么大的动静。” 向微有所顾忌地看向沙发上的男人,他却冲那几人友善地一笑,说:“刚才和女朋友发生了点儿摩擦,抱歉打扰到大家了,不好意思。” 那几人听了没什么大事,就纷纷开导起他来,说:“年轻人嘛,心性大也正常,不过有话就好好说嘛!” “是啊,别动不动就出手,看这闹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人命了……” 男人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赔着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仿佛刚才的癫狂模样是另外一个人。 向微冷眼看着他。 不一会儿,那几人就走开了。 向微还站在门外,问:“美其,用不用报警?” 陈美其飞快地瞥了男人一眼,连忙摆手,声音颤抖着,说:“向微,不用了,没什么事的。” “这还没事?” 她勉强一笑,说:“你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向微临走前看了那男人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她,眼窝黑漆漆的,也不知刚才看了她多久。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说:“这笔帐,我先跟你记下了。” 向微没有理会他,她认为此时该叫人过来,那男人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让他待在这里,随时都可能出事。 陈美其看起来很惧怕那个男人,她不敢反抗,甚至什么都不敢说,难道是被胁迫了? 还有,他认识顾青山? 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去了前厅,但是没有看到顾青山。问小川说:“顾青山在哪儿?”小川说:“不知道啊,怎么了?” “客栈里来了个房客,好像不太正常。” 小川“啊”了一声,问:“怎么了,精神病吗?” 向微回想起男人的模样举止,把事情跟他交代了一下。小川听她这么一说,样子严肃起来,他说:“那……微微姐,我去把他请走?” “我是担心出事,不过那人好像认识顾青山,这事情还是交给他处理比较好。” 小川只好先随她去了后厅,正琢磨着给顾青山打个电话,刚才的男人下楼来了,大半个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模样却是气定神闲的。 向微目光防备,小川看了她一眼,也就了然了。 他明显是要外出,身后还跟着陈美其,她低着头走路,一言不发。 男人从向微身前走过,看不出什么神情,向微问陈美其道:“美其,你要走了?” 陈美其点了点头,小声地回了她一声。 向微感到不可思议,她这是怎么了,那男人可是差点杀了她啊! 向微认真滴盯着她,又问:“你确定?” 陈美其不再说话了,向微叹了口气,只好说:“有事随时找我。” 目送二人离开后,小川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哎,刚才那人我好像见过……” “本地的吗?” “好像是。” “算了,人都走了就没什么事儿了,等顾青山回来你告诉他一声,毕竟差点在他店里出了人命。” 小川说:“好的,不过,微微姐……” “怎么了?” 小川嘿嘿笑了两声,说:“你胆子真大!刚才不觉得害怕啊?” 向微叹了口气,说:“害怕总会是有点儿的,不过终究没出什么事,对待精神不大正常的人,少招惹就是了。” 说完又道:“你去忙吧,这里就不用管了。” 小川走后,向微心里更是乱糟糟的。 有客人退了两间房,在店里打杂的白族姑娘阿丽上楼去收拾房间,向微心思不静,想做点事儿转移下注意力,就跟阿丽一起上去了。 走进陈美其住过的房间,这里被弄得一片狼藉,那把水果刀还放在地毯上,向微站在那里,刚才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 她把刀子捡起来,上面粘着男人的鲜血,很是让她厌恶,便把刀子扔进了垃圾桶。 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也不知忙活了多久,无意往门口瞥了一眼,她顿时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刚才的那个男人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不知呆了多久。   ☆、第8章 chapter8(小修) 男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回来拿件东西。” “什么东西?”她声音僵硬地问。 “你怎么那么紧张?我长得很吓人吗?”他说着就走了进来。 向微表面虽然冷静,但的确有些惊怕了,她大声叫着阿丽的名字,试图喊人过过来,却没有得到回声。 男人像是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他低头看到了什么,蹲下身,从垃圾筒里拣出那把匕首。 “好好的东西,扔了做什么?多可惜。”用拇指把上面的血擦拭掉,他拿起刀子指着向微,又说:“你看看,这不还好好的吗?” 向微的手脚有点发凉了,在她夺门而出的时候,男人也快速地起身,在她身后用调笑的语气叫道:“向小姐?”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她知道那男人已经跟过来了,向微慌了神,狼狈地快步下了楼。 顾青山刚一回来就看到她这副慌乱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向微看到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示意他看向楼上。 “兄弟,好久不见了啊!”那男人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顾青山目光一沉,声音像裹了几道冰霜:“你来这里做什么?” “有个朋友住这儿,我过来拿点东西。” 顾青山低头问向微:“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向微不知道该从哪里向他解释,这时,男人又道:“……哎,这位是现任?眼光不错啊,一个赛过一个。” “少废话,拿了东西就快滚。” 向微看着顾青山,这些天来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对于眼前的那个男人,他,貌似十分厌恶。 男人耸耸肩,把一串钥匙套在指头上在向微面前转了转,倒是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你和他认识?” “谈不上认识,下次再过来就给我打电话,躲着点儿。” “我知道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转身离开时向微叫住他:“顾青山。” 他回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他是什么人?好像,和我一个朋友有些牵扯。” 顾青山没回答她,只是说:“他是什么人不重要,记住离你那个朋友远一点。” 这似乎是一句忠告,但他话一说完就走开了,不给她任何解释。 \ 傍晚时分,天色阴郁,快要下雨了。 向微去了趟后院,白天她松开了黑仔的项圈,任它四处跑了跑,直到这会儿也没回来。她决定出门去找找。 几只蜻蜓飞得低低的,轰隆隆响过几声闷雷,惊得它们四处飞散。 灰白色的云雾密不透风般笼罩着大理,于是古城的色调更浅淡了一些,草木气味更浓重了一些。 厚重的云层中又劈过几道闪电,随后雨点簌簌而下。 她在一间餐厅门外看到了顾青山,还有海棠。 海棠今天没化妆,眉目温柔。两人被困在屋檐下,雨雾蒙蒙,俊男美女,这一幕很是养眼。 顾青山脱下外衣递给海棠,她迟疑一下,接了过来。披上黑色的外套,海棠慢慢靠近他,接着靠在了他的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腰。 顾青山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手,空置在她的肩头。 这个拥抱并不算短暂。 雨帘之外,双人缱绻,他们多像一对恋人。可顾青山还是轻轻地推开了海棠,他看看雨势,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雾中。 海棠依然站在那里,木然地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向微能想象到她会有多怅然。 她知道海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愿离去,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定了这么久,雨点打在伞面上嗒嗒作响,她就细听着那声音,突然有些冷。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雨中一对游客装扮的老夫妻,她一句话也没说,把雨伞递给了他们,淋着雨小跑着回到了客栈。 黑仔已经自己回来了,顾青山也在,他的动作挺快,已经换了身衣服,大概还冲了个澡。 她注意顾青山看向被雨淋得狼狈的自己,主动回答了他的疑问:“找黑仔去了。”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若若提着保温饭盒走出来,看来又要去医院送饭了,她见向微浑身湿透,就交代她说:“微微姐,感冒药在杂物间,你记得吃点儿啊,我现在还得去趟医院。” “嗯,你路上注意着点。” “好嘞,这季节太容易感冒,你可别忘了吃药啊!”她说完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向微回房间洗了个澡,刚出卫生间,冷风一吹,连着又打了几个喷嚏。 大概真的要感冒了吧。 她去杂物间拿药,在若若说的地方到处翻找一番,却一无所获。她只好作罢,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就回房间待着去了。 窝在床上,突然想到了陈美其,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嘟嘟响了十几声才被接通,陈美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无力。 “向微?” “那个,你还好吧?” “嗯,还好,那天……给你添麻烦了。” 那天发生的事情仍然记忆犹新,那男人对陈美其的所作所为更让她不能理解。向微问:“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陈美其突然小声抽泣起来:“向微,我……” “说吧,不要怕,你不能再这样委屈自己了。” 她却只是一直哭,向微心想,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连语言都表达不出来,只能靠哭泣发泄? 过了一会儿,陈美其才说:“那个人是我最近才认识的,那天晚上我只当是一场艳遇,临走前准备放纵一下,没想到,没想到……” 喉咙哽咽得厉害,她一时连话都说不好了,过了一会儿继续道:“之后他就缠上我了,拍了很多照片,威胁我如果不听话就会曝光,还拿走了我的所有证件,让我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备受折磨……我没有办法啊……他是个疯子,简直就是个疯子!每天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我的……” 向微虽然可怜她,但对她的懦弱毫不理解。她问:“为什么不报警?” “我,我不敢,他哥哥在当地有势力,我怕报警不成反遭他报复。” 向微叹了口气,说:“美其,你听我说,你去到派出所,告诉警察你的护照和证件丢失了,让他们给你办个临时的,现在最主要的是离开这里,回到北京就没事了。” “可是,我根本就出不去啊,他把我锁在这里,连这间房子都走不出去,我该怎么办啊,向微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啊!”电话那边的哭声几乎声嘶力竭。 她感受到了陈美其的绝望,也是真心想帮她逃出那个男人的魔爪,问她:“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陈美其想了想,说:“他有一个做玉石生意的哥哥,平时对这个哥哥言听计从,只是我没什么机会和他哥哥说上话,向微,你可不可以去找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或许可以帮我一把。” 听到她这么说,向微小小松了一口气,她愿意替她试试,问:“你告诉去哪儿能找到他?” …… 挂了电话,向微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有些事她是不应该多操心的,只是和陈美其相逢一场,她做不到冷眼旁观。陈美其现在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她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时突然注意到房门上的手把动了几下,她条件反射般想到了那天的情景,呼吸猛地一滞,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 这时候,房门已经被缓缓地推开了,她松了一口气。 “来者”竟然是黑仔。 她勾勾手,笑着唤他过来。 黑仔嘴里叼着一只小盒子,走到她床边,把盒子放在床上,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咽,又把下巴搁在她的床沿上,瞪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睛安静地瞅着她。 向微拿过盒子看了一眼,原来是感冒药。 不自觉地笑了笑,她知道这是谁指使黑仔送过来的。抬手摸了摸它的头顶,她轻笑:“谢谢你。”小心地瞥了眼门外,又小声说:“也谢谢他。” 向微知道,顾青山对她说不上喜欢,但也称不上厌恶。这次他好心送药过来,也仅仅因为她是去找黑仔才被淋了雨的,如果她是为做自己的私事而生了病,按顾青山的性格,大概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挺欣赏顾青山的性格,他永远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对事不对人,原则分明。她甚至认为那是一种清晰的魅力,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乞求庇佑。却在接近他时,看到那张不分喜怒的脸上,隐隐约约地写了“滚蛋”二字。 她突然想知道,当顾青山爱上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吃了药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9章 chapter9(小修) 第二天的天气不错,向微出了门。 这所名叫“翡玉阁”的玉石店铺并不难找,它所处地段祥和清幽,店面装潢古典大方,看得出,主人是个很有品位的人。 向微走了进去,店内部空间很大,仅有三两名店员,见了客人进来也不招呼,任人随意观赏挑选。 靠窗的位置安放了几张黑木桌子,茶具摆放齐全,屡屡轻烟自紫檀壶里缓缓漂浮而上,茶香沁人心脾。在这典雅的古店里,玉石富贵仿佛为次,倒是闲聊饮茶为主了。 “请问段先生在吗?”向微问道。 店员看看她,疑惑道:“您是?” “我找段先生有些事,关于他的弟弟段启安。” “这……”年轻的男子为难地看向令一名店员,明显在询问意见。 “段先生不在,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等先生回来了,我们会联系您。” 看来连见段益华一面都不是件简单事,陈美其的事又不能多做耽搁,向微再次请求:“拜托了,我需要见段先生一面。” “向微?”身后有人推门进来,惊讶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闻声看去,原来是海棠。 她身边陪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想来就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商人了。 那男人问她:“你朋友?” 海棠和他低语了几句,男人便走开了。 向微看着海棠,觉得她变了,相比初见,如今的她像是减去了几分风华。 “巧了,你也在这儿。”海棠说。 “是啊,我来找人。” “找人?” “这件店的老板,找他有些事。” 海棠应该也知道一般见段老板一面不容易,她听了便看向刚才的店员,问:“段老板在吗?这位是杜先生的朋友,帮忙告知一声。” 那店员即刻道:“好的,您稍等。” 转过身,海棠又问她:“你认识段贺?” 向微说:“不认识,替朋友来见他一面。” “段贺常年往缅甸那边跑,身家不算干净,你找他什么事?” 就在向微思索着该怎么跟她说的时候,海棠又说:“不方便说就算了,对他你多注意着点儿。” 向微点了点头,再和海棠对视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注视。 那边有店员向刚才的中年男人讲解着一块玉石,海棠用下巴指了指了,说:“给他儿子选礼物。” “那位就是杜先生?” “是啊,托他的福,我也是快当妈的人了。”眼看向微好像误会了什么,她眉眼一展,大笑了几声,说:“新儿子比我小两岁。” 向微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海棠挑了挑眉尖,问:“怎么样?” “各有各的活法,你乐意就好。” 她听闻倒是收敛了笑容,面容平静。过了一会儿,用轻松的语气说:“我现在算是开悟了,好男人还是不如人民币啊!前几天有个姐们儿跟我灌鸡汤,说什么……钱是买不到幸福的……去他妈的胡扯,钱本身就是幸福,你说是不是?”她说着就大笑起来。 向微都懂,海棠这是在说服自己,也在向她这个了解过她的伤痛的人用力证明,自己依然坚强洒脱。 可是,这样真的太勉强了。 这时那名店员走过来,朝向微鞠了一躬,客气道:“小姐,段先生在后院等您。” 向微跟海棠示了意,跟着店员走过去,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海棠。杜先生正揽着她的腰,满是横肉的脸上堆着笑,献宝似的捏了块翡翠跟她说着话,而海棠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他几声。 低头的时候,向微却看到了她眼里无意流露出了疲惫感。 \ 应邀在木桌前坐下,面前的男人年纪约莫近四十来岁,身材清瘦,穿了身浅色的唐装,这副儒雅的外形倒是衬得脖子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过于突兀了。 他给向微斟了杯茶:“正宗的云南普洱,不知你是否喜欢。” “多谢。” 他的眼神像总含着笑:“小姐不是本地人?敢问贵姓?” “我姓向,北京人,不过在大理工作。” “哦,北京人。”他转手给自己面前的茶杯上满,又说:“这套茶具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清朝时期某位达官显贵用过的,几年前我从一位北京商人手里买到,大费周折啊!都说上海人精明,在我看来,北京人倒是更胜一筹。向小姐觉得呢?” “各有所长,这个不太好评价。”向微说。 她不喜欢左右逢源地讲客套话,直奔主题道:“段先生,我这次来有要紧的事找你。”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眼睛一瞬不瞬地认真看着她,好像一切都好商量的样子,在向微看来甚至有些刻意了。 “你说。” “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最近来大理旅游,目前却被您的弟弟……囚禁起来了,段先生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表情惊讶起来,说:“还有这样的事?” 向微看了他几秒,说:“确实如此。” 段贺皱起了眉,手指交叉在一起,是思考的摸样。 “我见过您弟弟一面,觉得他……性格非常两面化,这次过来的目的,是希望段先生能够说服他,别做出什么傻事。” 男人眼中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过了一会儿,似是平静下来了,对向微笑笑,说:“多谢向小姐提早告知,家弟前几年害了场病,偶尔会心神出乱,所以做出的某些事情绝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的就好,能及早制止更好,段先生,这件事就拜托了。” “当然,只是……那女孩和他是什么关系。” 向微沉默,她字里行间没有表示她的朋友是女性,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说:“认识没多久,男女之间的事我不说段先生也能明白个大概,那女孩来这儿待了许久,早该回北京去了,时间长了北京那边肯定觉得不对劲。她的意思是,想要您弟弟放她走,并且删掉一些照片。既然他是因为病情才做了这些事,她也并不打算追究,毕竟传出去对女孩子家的影响也不太好。” 男人立即回道:“向小姐说的是,这件事我该尽早处理,免得启安他惹出祸来。” 向微点点头,说:“那就拜托了。” 她拿起包站起来,边说:“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段贺也起身,问:“段小姐住哪里,我送送你?” 她说:“就在古城外的一家客栈,不算太远,不用麻烦了。” 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后,她停下了脚步。 “石素客栈?” 向微疑惑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是石素?难不成这人跟他那个弟弟一样,也认识顾青山? 向微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段贺笑了笑,说:“说起来石素的前老板戴铭也是北京人呢,你在石素工作,是否也跟他认识?” \ 晚上的时候,陈美其再次来到了石素客栈。 她手里还拿着行李,看来段贺那人的确说话算话,她解脱了。 陈美其眼神里满是感激,由衷道:“向微,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向微笑了笑,说:“这有什么?你没事就好。” 她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担忧,说:“我还是有些怕,怕段启安会找你麻烦,你这些天……多注意着点儿。” “我知道。”看了看她的行李,问她:“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陈美其的确是过来告别的,经历了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在这儿。 “是啊,多在这里留一秒,我心里就不安生……”话说到这里,她的身子突然虚晃了几下,用手按了按脑袋,很虚弱的样子。 向微表情严肃起来,问:“你怎么了?” 陈美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我没事儿,刚有些头晕……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什么也没说啊。” 陈美其抬手敲了敲额头,说:“我这几天记性不太好,看来回去得好好养养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北京给我发条短信。” 向微出去送了送她,看着她越走越远,瘦弱的身影渐渐融进了黑夜,大概一切都太平了吧? 和陈美其萍水相逢,但对她,向微只有同情,自己帮她,并不是喜欢管旁人闲事,只因为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在戴铭去世后,她深深明白,一个人的命运遭遇会对另一些人造成多大的伤痛,因为领略过,便再也不忍心目睹。 向微想了很多事情。 这些天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些许。或许时间真的有这般魔力吧,它总能淡化伤痕,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她相信石素的这些人一心向善,或者,那件事情真的是她自己多想了。 于是,她偶尔会觉得,自己的执念也该被时间冲淡一些了。 她有点想回家了。   ☆、第10章 chapter10(小修) 临近若若的生日了,之前她一直念叨着想到丽江看看去,这次趁着大家都在,向微便依着她去了一趟,同行的还有小川和顾青山。 天高云阔,远处山峦连绵不绝,前方的公路一时看不到尽头,仿佛是朝澄澈的天空上延展过去了。 车子快速地行驶着,过眼景色如同移动的画布,道路两旁是碧绿的草地,偶尔能看到牛羊,小川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欢快地朝它们大叫,壮硕的大黄牛就慢吞吞地抬头瞅着他,嘴里还不紧不慢地嚼着草。 前后车窗都大开着,任由干净的风肆意灌进车厢,这么被风吹了一会儿,就像是洗了洗肺,神清气爽。 小川突然大叫了一声,向微看过去,他伸在车窗外的胳膊正被突然升起来的玻璃夹住,不轻不重的,但也让他动弹不得。 若若回头瞅他一眼,笑骂:“活该,一点儿安全意识都没有!” 又听到顾青山说:“小川啊,待会儿胳膊飞出去了,千万要记得别把血溅我车上!”他嘴角噙着笑,语气轻松,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小川笑嘻嘻道:“哥,我错了,快把玻璃放下来吧!” 收回了手,他可就长记性了,老老实实地揣起了手臂。 若若从副驾驶座转身看着向微,说:“微微姐,大城市的空气跟咱这儿没法儿比吧?” 她笑说:“当然了。” 小川问她:“姐,你以前在北京是做什么的啊?” 向微说:“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 “哦……那你怎么想着到云南来了?” “过来散散心。” “之前来过大理吗?” 向微摇了摇头,说:“之前也没想过会到大理来。” 小川喋喋不休地问她说:“那来过丽江吗?” 向微怔了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顾青山,顿了两秒才说:“来过一次,不过没有呆太长时间。” 若若也问道:“啊?什么时候来的?” 她说:“……大概是两年前吧。” 他俩还准备问点什么,却听到顾青山说:“快下雨了。” 闻言往车外看去,天色已经暗沉了一些,云层都堆积在一起,的确是要下雨的样子。 零星的几滴雨点打在玻璃上,小川说:“下吧下吧,越大越好,免费给咱洗洗车!” …… 过了十来分钟,他又苦着脸埋怨道:“这老天爷脾气真大,咋还急眼儿了呢!” 由于雨势较大,交警已经封了前面的路,说雨雾太浓,容易出事,等下得小点儿了才准同行。 于是,他们的车子被迫停在了收费站。进不得,退不得。 四人闲来没事儿在车里打了会儿扑克牌,几局下来,小川连打了几个哈欠,没过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若若受他感染,不一会儿也会周公去了。 车外大雨倾盆,车内寂静无声,向微几乎能听到顾青山的呼吸。目光不经意瞥向他,入眼的侧脸线条坚毅,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向微承认,这个男人皮相生得非常好。 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脑后,静静看着外面的雨势。 向微不由自主地想,两年前同样被这么困在雨中高速路上的时刻,他是不是也这般静静地等着。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她在想两年前的顾青山是什么样子的,如果那天她在机场多等了一会儿,那么他们就提早认识了两年,那么如今的一切必然又是另一副样子。 但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还在猜测,这个男人会不会也想到了两年前,想到那一场不输今日的滂沱大雨,那一个放了他鸽子的、如今却坐在他车子后座的女人。 越想越出神,突然听到顾青山说:“我的后脑勺就那么好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视镜上映着顾青山的双眼,直直与她对视。 向微装作一副淡定的模样,移开了眼,说:“没什么好看的。” “就这样还盯了五分钟?” 被识破的感觉,有些丢脸,还有一点点的恼羞成怒,她面带愠色地瞪向他,顾青山眼中含有笑意,这副样子,这句话,都有点故意捉弄她的意思。 于是她默不作声了,心,却“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 这时候又听到顾青山说:“我也睡会儿,你慢慢儿看,不收钱。” 向微面上红了一红,小声辩驳:“谁稀得看你。” 顾青山的睡相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不像小川那样没过一会儿就呼噜声连天。看他们都睡了,向微也有些犯困,只是被小川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 流动的雨水滑落下来,冲刷着车窗,车内的玻璃升上了一层白色雾气。她伸出手指,勾勾画画,竟然乱涂出了一朵山茶花。 这种花在云南地区很常见,向微来云南的这段时间正是它开放的时节,第一次看到山茶花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虽不如牡丹雍容华贵,也不比百合清新淡雅,山茶花娇柔精致,优雅而不张扬,给人一种平静清和的感觉,怪不得令香奈儿女士钟爱一生。 向微偶然得知了它的花语,称为理想的爱。 但她很清楚,理想只不过是念想而已,怎会轻易实现。 这场暴雨来得急走得也快,不到半个小时,雨势就渐渐弱了下来。 “顾青山。”向微叫了他一声。 “……” “喂,顾青山。” 有一瞬间的睡眼惺忪,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说:“怎么了?” “前面通车了。” 他发动了车子,这一下小川也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可以走了?”又对前面的顾青山说:“哥,换我开会儿吧,你休息休息。” 顾青山应下,打开前门下了车。小川猫着腰,抬腿就直接跨到前座去了。 顾青山打开后车门坐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味道的冷空气,或者还混杂着他自身冷冽的味道。 被这股风一吹,本来倦倦的状态立刻回转,向微脑门一片清明。 看来顾青山刚才并没有睡够,不过一会儿他就再次闭上了眼。 雾气渐渐消散,天空很快就放晴了,此刻的太阳光似清晨那般明亮却不刺眼,光线充足,温和,温暖。 打开车窗,空气清凉而湿润,顾青山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他闭着眼睛,任由碎发不听话地在他额上拂动,一缕日光看他放任,于是也悄悄参与了进来,放肆地跳跃在他的鼻梁上,嘴唇上,轻吻一般。 顾青山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珠子被光辉映成了温暖的褐色,难得一见的温和。 身旁的向微正把半个身子探出了车窗,一条腿屈膝跪在车座上,拿着手机拍照。纤细的腰身弯曲着,曲线优美,包裹在深蓝色牛仔裤里的臀部挺翘浑圆,大腿匀称笔直。 他转头看向左旁的车窗外边,天空气象恢弘,地表水绿山青,有飞鸟划过河面,惊起一道波澜。 同一时刻,他像是听到了那涟漪之声,声象如同表象,转瞬即逝,只给心底留下了一片静悄悄的温润感。 一行人到达丽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中午了,他们在雪山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准备午饭后就到山上去。 接待他们的老板娘漂亮、热情,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的韵味。 “你们是哪儿的?” 小川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对她说:“我们从大理来的,大理,你去过没?” 老板娘摇了摇头,看看顾青山,笑着说:“那挺近的嘛。” 顾青山正靠在车头抽烟,淡淡回她:“是不远。” “中午有车过来,你们可以包辆车上去……哎对了,你有高反吗?” 顾青山没有回答她,他打量了一番周围,说:“我03年来的时候这里栽了不少树,附近连人影都看不到。” 老板娘也把身子靠在了车边,顺了顺头发,说:“是吗?03年啊,我刚参加工作,也没想过以后会在这儿开了店。” 她又轻笑道:“哎,你这车不错,有女主人吗?” 顾青山就跟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两间房,两天一夜,麻烦了。” 女人不经意偏头看了看车子另一边的向微,问他:“你跟谁住?” 顾青山唇边勾起一个角度,没有回应。 老板娘丝毫不在意,直直地看着他,自曝姓名:“我姓白,白骨精的白。”“你呢?” “我?不姓唐,也不吃素。” 向微绕过车子提着东西从他们面前走过,瞥了顾青山一眼,他正靠着车头抽烟,阳光太强烈,他的眼睛微微眯着,这样一看眼眶很是深邃,他身旁的女人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眼神柔情似水。 向微不禁轻轻笑了笑,他还挺招人。 目光与顾青山对上,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思,掐了烟,拿过向微手中的行李就先走进了客栈。 向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敢情拿她挡桃花呢。 果不其然,待顾青山进了客栈,就听到身后那老板娘问她:“男朋友?” “你看像吗?”她反问。 老板娘眉目含笑,说:“不会是老公吧?” 向微没看她:“那就更扯了。”   ☆、第11章 chapter11(小修) 乘着索道上了山,滑雪场建在大约4600米的高度,从缆车上往下远远望去,一个个小黑点分散在雪地四周,这会儿不是旅游旺季,人不算多,地方足够宽阔。租了滑具后小川就玩疯了,顾青山给向微和若若教了个大概,最后问:“我说明白没?” 向微跃跃欲试,只是预感自己不会少摔几下,也不想在他面前出糗,满口应着学会了。看若若已经颤颤巍巍地滑了几米,顾青山撑着杆子,转身奔向滑雪道,身形快速地移动,撒野般大喊了一声,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若若学得很快,滑得像模像样。向微一向不喜欢运动,这方面的神经也不怎么发达,不敢滑也不会滑,后来累了,坐到雪地里歇着,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拍了些照片后,她就有些无聊了。 玉龙雪山好歹也是国家5a级景区,山体高度5000多米,顶峰的景观必然不赖。 既然不会滑雪,也不能白来这一趟,她突发奇想,想到山顶去看看。随后就退了滑具,离开滑雪场爬上了通往山顶的步梯。 往山顶去的游客很少,各个都穿着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 步梯很长,又建得特陡,向微腿一软差点跌倒,旁边有人及时扶了她一下,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你一个人啊?”男生问。看了看她,又说:“你怎么没带氧气瓶?”说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瓶子。 “要带吗?”向微问。 “当然了,高反严重的会死人的!你还真放心自己。” 向微的确觉得越往上走呼吸就有些困难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她就没放在心上。 男生又说:“哎哎,你别往上走了,赶快回去吧!” “为什么?” “你一女的,受得了吗?” 前面有人朝这边喊,男生扯着嗓子应了一声,震得她耳朵都快聋了。 她说:“女的怎么了?” 男生临走前又回头对她说:“我就当做点好事儿积点德,你啊,别往上走了,真出事了后悔也来不及。” 向微有些犹豫了,要不要下来是个问题。她抬头看看,这里离封顶没差多远了,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 又过了不久,她开始呼吸困难,头痛,双腿也开始发软,这些症状几乎出现在十几秒内,她史料未及。想也没想就转身扶着扶手往回走去。 走了没多远,最后实在是没有力气,手撑着脑袋坐了下来。 她的身体越来越难受,而旁边并没有人,她皱着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待了一会儿,试图看看这种反应会不会过去。 过了一会儿又试着走了几步,一站起来,几乎就压晕倒,还是坐着好受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面前出现了一双男式登山鞋,她没抬头,但是她知道是谁来了。 “一会儿不见就成这个样子了?刚才不还摔得很有能耐的吗。”低沉的男声带着戏谑。 虽然虚弱,但是她的嘴角漾起一丝笑,说:“我难受。” “我知道”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向微往前靠在他背上,他小臂圈起她的腿窝,轻轻松松地把她背了起来。 他的肩膀很宽阔,向微把脸靠在那里,也不管他怎么想,闭着眼睛轻声叫他的名字:“顾青山。” “怎么?” 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她的后话。 他说:“你可真重。” 向微无声地笑了笑,睁开了眼睛,雪白得无暇,天蓝得透彻,鹰在盘旋。 她昏昏欲睡,心里却无比清醒,因为那里出现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很踏实,很憧憬。 她接着说自己刚才想说的话:“你好像总是帮我。” “是吗?”他淡淡回道。 她问:“为什么?” “你是戴铭的妹妹。” 她说:“然后呢?” “……我也把你当妹妹看待。” “然后就在妹妹的床上脱掉了内裤?” 这句话脱口而出,向微忐忑地等待他的反应,顾青山背着她走了几步,突然松手,向微便狼狈地摔在了雪窝里。 她抿起嘴唇瞪着他。 顾青山蹲下来,凑近她,嘴角噙着笑,说:“你比我想象中放得开。” 向微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伸长胳膊,绕道他背后,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说:“还走不走了?” 顾青山再次背起她,他脚下突然滑了一下,向微唯恐再次被摔,慌张地搂紧了他的脖子。 顾青山即刻就站稳了脚,说:“害怕什么?我保证不摔着你。” 她用商量的语气说:“你慢点儿行吗?” 顾青山轻轻笑了一下,故意道:“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向微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窘得脸色通红,幸好他会不了头,不然被他看到,估计又要红上一层了。 这么想着,顾青山突然侧过了脸。向微受惊一般往左边靠了靠,几乎整张脸都窝在冲锋衣的连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侧脸。 顾青山看的是缆车的方向,对她说:“待会儿等缆车过来,我送你下山。” 向微不好让他一直这么背着,意思意思地动了两下,他松开了握着她腿窝的手,任她下去。 这里白茫茫的一片,她也不讲究,就地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缆车。 眼看一架缆车就要滑过来,顾青山低头看了看她,向微懒得起身,顾青山却以为她站都站不起来了,缆车过来的时候,他捞起她的胳膊肘,把她提了起来。踏上缆车的时候,低声提醒她:“小心脚下。” 一起乘缆车的还有一对小情侣,女生问向微:“你们也刚从山顶下来啊?” 向微看她唇色发白,问她:“你也高反了?” “是啊,可真难受啊!我都觉得我快要死了……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向微否认道。 这个女孩非常善谈,她又小声道:“唉那可真是可惜了,但是吧,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看刚才对你多好啊!” 顾青山只顾看着玻璃外的景色,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向微也不想再费口舌去解释了,她轻轻一笑,只是说:“你多想了。”而那女孩又碰了碰她的胳膊肘,说:“好好把握啊,又帅又有范儿的,要是我,估计每天早上都能笑醒!” 女孩的男朋友故作不悦地抗议:“喂喂!说什么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向微看了看一旁的顾青山,知道刚才的对话他一定也听到了,她脸皮一向很薄,但现在对顾青山,居然没有不好意思,倒是挺坦然的。 缆车滑动起来的时候,女生娇笑着靠进了男友怀里,小情侣一路上都笑着闹着。向微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顾青山也是同样。 到了地方,男生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孩走下去,顾青山直接在向微面前矮下身,对她说:“上来吧。” 向微乖乖地爬上他的背,只见那女孩在不远处嬉笑着用口型对她说:“还说他不喜欢你?” 正巧顾青山朝那边看了一眼,那女孩冲他吐了吐舌头,安生下来了。 顾青山说:“现在的小姑娘好奇心都这吗重的吗?” 向微轻咳了一声,问他说:“若若和小川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就到傍晚了,他俩玩性大。” “你待会儿还过去吗?” “不了。” 他又说:“待会儿你休息一下,我有事,出去见见几个朋友。” “嗯。” “要不要吃些东西。”顾青山问。 向微没说话,闭着眼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搂着他脖子的双臂不自觉地紧了紧,过了一会儿,她说:“顾青山,你别对我这么好。” 没等顾青山回答,她又问了在山上同样的那个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说:“女孩子孤身在外,需要多关照些,何况你又是我朋友的妹妹。” “真的吗?”她问。 “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占了你便宜,所以对你有责任?” 向微心底一动,却故意不甘地说:“说错了,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不要搞混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向微听出他的声音里有笑意,耳根不禁红了一圈,快到客栈的时候,她又说:“以后别对我这么好了。” 这句话声音非常轻,飘飘忽忽的,好像一说出来即刻就被风吹散了,她自己都听不太清。 顾青山没有回话,她想,他一定是没有听到。 然后,她又偷偷地在心底埋下了一句话:“我怕我真的爱上你,顾青山。”   ☆、第12章 chapter12(小修) 向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一觉昏昏沉沉地睡了很长时间,嗓子有些发干,她下床准备到外面倒杯水。 客厅里空无一人,连前台都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灯倒是亮着。 路过沙发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身子趔趄了一下,手中杯子里的水也撒了大半。这时注意到沙发上有一个人影不耐的动了几下,原来是顾青山,他怎么睡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凑近他还能闻到一股不轻的酒精味,显而易见的,他喝醉了。身上的衬衫还湿了一大片,正是刚才杯子里的水不偏不倚地浇在了他身上。 这人还真是倒霉,向微轻轻推了推他,“喂,你醒一醒。” 顾青山明明眯起眼看了看她,随后竟然又继续睡去了。向微心想,既然他乐意睡在沙发上,那就由着他吧,不过他身上的这一大片水渍,作为当事人,自己还是应该给他处理一下的。 向微拿来一块干毛巾,在他身上蘸了蘸,他的衣服湿透了,估计身上也不太好受。看他现在睡得正死,向微也不介意合不合适,她解开了顾青山衬衫的前几颗扣子,用毛巾在他胸前擦了几下。 不经意间手腕突然被他用力拽住,带动着她的整个身体朝对方倾了过去。 “你干什么?”他声音有些许嘶哑,带有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在她脸上,向微身上不由地麻了一麻。 而顾青山说完这句话就再次闭上了眼,好像刚才那只是无意识的反应。 可他的手,怎么还不松开? 向微挣扎了几下,试图脱离他的桎梏,不过她的力气肯定敌不过顾青山,他仍然没有放手。她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沙发上,身体离顾青山非常近,不过一直保持着距离不让自己靠在他身上,但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让自己非常难受。 向微哭笑不得,又用力挣扎了几下,提高了声音,语气重重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顾青山顾青山睡得很熟,他只是皱了皱眉,随后竟然把另一条手臂搭在了她的后腰上,收紧,背后的力道致使向微毫无退路地靠在了他的身上,身体与身体之间,紧紧贴合。 向微彻底没辙了,低头看到了他袒露的胸膛,耳根红了一圈,腾出一只手一颗一颗地给他系上了扣子。 手下的布料濡湿,她低声说:“把你害成这样子,不好意思啦。” “身材倒是挺有料的。”她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笑着说。 目光触及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昏暗的灯光下,向微移不开了眼。 女人一向都喜欢好看的东西,不管是璀璨的钻石,漂亮的衣服,还是她眼前这一张足够英俊的异性的皮相。 他的睫毛很长,浓密地像两把小蒲扇,向微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又一路沿下,抚过他高挺的鼻梁,飞薄的嘴唇……指下触感温热,柔软。 心“砰砰”乱跳。 “不介意我再占个便宜吧?” 脑子仿佛瞬间空了一下,她吻了上去。 酒精弥漫,她觉得自己也醉了。 第二天早上,向微路过顾青山的房间,看到白芳华从房内走了出来,顾青山穿着浴袍站在门前,她恍了神,下意识地想退回去,可那老板娘已经看到了她,对方友好地一笑,对她说:“醒了?要不要下来吃早餐?” “你们吃吧,我就不用了。” 白芳华听了又对顾青山说:“我先下去了,等着你哦。”看她走开了,向微环抱双臂,说:“你胃口挺好的啊?” 说着瞥了他一眼,返回房间,关上门,他却大步随着她过来,手臂撑在门板上,问她:“怎么了?” 向微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怎么了?” 他说:“怎么一大早就不给我好脸色?” “我没有,也没这个必要。” 顾青山眉眼展开,低笑出声:“她刚过来送醒酒汤。” 向微这才抬眼看看他,说:“送就送呗。” 顾青山仍然看着她笑,向微瞪了她一眼,再次反手合上门,没想到这人把手卡在了门框上,又一次推开了这扇门。 “你干什么?” 他的手居然朝着她的领口伸过来。 她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没来得及躲开,他的手已经触到了她的衣领,扣上了她锁骨位置上的一颗扣子。 她眼神忽闪了几下,挡开了他的手,说:“不劳烦你,我自己来。” “现在社会倡导的互帮互助,有借有还。” 他貌似话里有话,难道昨晚的事情他都知道?向微不自然地说:“你走开,我要关门了。” “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想……”话还没说完,顾青山向前逼近,她往后退了几步,被他困在了墙边,他一只手撑在她脸侧,玩味地看着她。 向微白了他一眼,正想从另一边走开,顾青山又用令一条手臂挡出了她的去路。 眼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沉声质问:“你干什么?” “向微,你就装吧。”他念着她名字的声音就响在耳畔,像是一股电流,“滋滋”地烧到了心底,她觉得自己使不上劲儿来了。 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 “你快走开!”她有些恼怒了,这样不行,她宁愿在无人的夜里自欺欺人,也不能容忍在自己无比清醒的时候和他如此亲密。 荒唐了。 顾青山的嘴唇贴近她的,他说:“不要。” 眼看他的嘴唇就要贴上来,向微紧张地闭上了双眼,但这个吻并没有印上来。 她感觉到顾青山拉开了他们的距离,睁开眼,顾青山正看着她,又偏过了脸,明显是给她示意。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芳华正站在不远处,双臂环胸,看热闹似的望着他们。 向微尴尬地推开顾青山,问:“有事吗?” 白芳华爽朗地一笑,说:“没事,没事,路过而已,你们继续吧!” 向微推开他,跟着白芳华下了楼。 顾青山下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便装,见到向微,问:“他们俩呢?” “应该还在赖床吧。”向微没看他,随便回道。 顾青山拿过一个面包,递给她,向微说:“我不喜欢吃早餐。” “拿着。” 他的语气淡淡的,却不容拒绝。向微看了他一眼,只好依着他,拿过了他手中的面包。 “到时候你们三个先回去,车子留给你们。”他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了向微。 “你不走?” “暂时先不回,路上注意着点儿。” 向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你去哪儿?” “想知道?”他笑。 “无所谓。” 顾青山随便吃了点东西,他没待多久,临走前看向微仍然一点一点地掰着面包慢吞吞地嚼着,他就说:“等你吃完我再走。” 向微说:“你有病啊?” 他倒是很有耐心地看着她,向微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拿他没办法,干脆转身背对着他,三下五除二地,很快就吃完了。 期间顾青山就在她身后开怀地笑着,向微转身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起身,问她:“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没兴趣。” 顾青山耸了耸肩,拿过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身朝外走去。 “对了……”向微想起什么,突然站了起来,在他身后叫住他。 他顿住,转身看着她。 “你……刚才,在楼上的时候,想对我说什么?”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他说着继续往外走。 “喂……” 向微目送着他的背影,看他一路走远,他开门的时候,不知有意无意的,侧过脸往回看了一眼。 目光相撞,向微条件反射般移开了目光,顾青山远远地冲她吹了个口哨,向微再看向他,他便朝她挥了挥手。 \ 向微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做逗留,顾青山走后不久,他们就回了大理。 杨辰身上的伤好了很多,已经出了院。大家不在的这两天,一直都是由阿盈照顾着他。看着阿盈瞻前顾后,无微不至的样子,旁人一定想不到杨辰正是被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姑娘给打伤的。 向微刚回来,还没歇一会儿,就见阿盈走到她身旁,低声说:“向微,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说着就先出去了。 向微觉得莫名其妙,跟着阿盈来到了后院。“什么事这么私密,还用得着避嫌?”她问。 阿盈丝毫不复平时机灵古怪的模样,看着她严肃的样子,向微也认真了起来,问她说:“怎么了?” 阿盈说:“我问你,你和戴铭什么关系?” 心底仿佛有一口大钟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向微愣了一愣。 阿盈接着说:“向微,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向微苦笑道:“我还在想该怎么骗你。” “我在杂物间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戴铭生前的一张照片,上面只有你和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们一定认识的吧?可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起过?” 向微垂下了眼,说:“阿盈,我能信你吗?” 阿盈握住她的一只手,说:“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兴许我能帮到你,而且,我把你当作朋友,不希望你有事情瞒着我。” 向微直直看向她,握紧了手心,说:“那好,我告诉你,他是我哥哥,亲哥哥。” 阿盈兴许也猜到了,她没有多么惊讶,但听向微这么说,还是怔了一下,“可是……为什么,你要瞒着大家?” “我们都在互相隐瞒罢了……我想知道我哥他是怎么死的,来大理只是为了找到答案,但是一开始就不让我和家人知道的真相,在大家得知我是他的至亲后,对我当然就会更加隐瞒。” 她顿了顿,又说:“阿盈,我只想知道,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第13章 chapter13(小修) 阿盈叹了口气,说:“我理解你,可是,有些事,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你知道再多能有什么用,很有可能,只会更加伤心罢了。” “我不管自己会不会伤心,我只要知道真相。” “那么然后呢?” “然后,对于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我都会不惜一切让他们付出代价,他不能就这么在我身边消失了,而我竟然连他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阿盈,你说你理解我,可是你没有兄弟姐妹就不会理解这种滋味,失去至亲的滋味。” 向微静静地说着,这些话貌似平淡地从她口中说出,只有她自己知道,字字诛心。 有风拂过,似是无声地安慰,但你看那风吹过的地方,那么多的人幸福团圆,无忧无虑,又有多少人尝过失去的滋味? 向微声音哽咽起来:“别这么看着我,同情也好,可怜也好,阿盈,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 \\ 和阿盈分开后,向微拨通了段贺的号码,那次在翡玉阁见了一面,段贺给了她一张名片,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真用的到。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段贺的声音一如之前那般礼貌,客气。 向微说:“你好,段老板,我是向微,十三号我们在贵店里见过一面的。” 对方很快回道:“哦,原来是向小姐,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向微客气道:“打扰您了,没什么大事,是想谢谢您上次的帮忙……” “向小姐真是客气了,家弟不懂事,这是我应该做的,还要多谢向小姐的提醒。” “也不知道段老板最近有没有时间,可否赏脸一起吃个饭?” “哦?吃饭?”段贺的语气有些玩味。 向微又说:“另外,还有一些私事想请教你。” 和段贺约好了明天见一面,挂了电话后,向微闭眼揉了揉眉心。 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后,她的眉头倒是皱得更紧了。 “喂?” “向微,是我。” 她淡淡地回道:“嗯,我知道,找我有事吗?” 对方停顿了两秒,说:“向微,我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这么生分。” “抱歉,我还不太习惯。” 男人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说:“没关系,大概,以后慢慢就会好了。” “嗯。” “你最近怎么样?” 向微说:“还好。” “哦……那个,我这次打电话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有事吗?” “日子越来越近了,咱们的婚房也该准备了,等装修好差不多得大半年……我家亲戚给我介绍了几个楼盘,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周华,我还没准备好。” “可是……”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虽然说两家长辈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好,但是我觉得……我们还需要时间互相了解一下。”向微暗暗叹了口气,又说:“好了,先不说,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吧。”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若若走过来,好奇地问:“微微姐,你跟谁打电话呢?听你说在一起什么的,不会是男朋友吧?” “男朋友?”向微喃喃道,“一个相亲对象而已,算男朋友吗?” “你相亲了?”若若惊讶地说。 “是啊,怎么了?” 若若自言自语道:“现在这世道都怎么了,长这么漂亮还用得着相亲,那我这样的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向微听了不禁被她逗乐了,又听到若若说:“对了,微微姐,刚才海棠姐打电话过来了,请我们去她家里吃饭,说是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我也去吗?” “当然了,海棠姐都说了请咱们俩的,我们当然要一起去的。” \ 海棠住的房子离石素不算近,她们来到的时候,刚打开门就闻到了满屋子的香味。海棠系着围裙,在厨房不停地忙碌着。 向微洗了洗手,给她帮忙打下手。 “没想到你对烹饪还真有真有一手。” 海棠笑了笑,说:“最近刚学的,每天闲在家里无所事事,烟抽惯了,酒也喝腻了,找点事情做做而已。”“听若若说,你们前两天去丽江了?” “是啊,在那儿呆了两天,昨天刚回来的。” “他呢,也回来了?” 海棠似是不经间问起,向微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继续清洗着手中的蔬菜,回她说:“没有,没说去哪儿了。” “哦。” 小小的空间内一时没有谈话,只听到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声响。 海棠突然说:“你喜欢他吗?” 向微一不留神把水溅了自己一身,她手忙脚乱地擦拭干净,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问她说:“你说什么?” “认识他的女人中,少有对他没有好感的,你觉得呢?” “你说顾青山吗?” 海棠嗤笑了一声:“不然呢?” 向微想了想,说:“他,他对人挺好的。” 海棠突然转身看向她,向微也看着她。 “换个围裙吧,你身上的要湿透了。”海棠说。 菜一上桌,若若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她早就馋得不行了,还不时冲海棠比起大拇指以示赞扬,海棠笑说:“慢点儿,这些够你吃的了,你生日那天,姐不在场,这一大桌子好吃的,就算是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海棠姐,你对我真好!” “怎么能对你不好啊,咱们朋友几个中数你最小,哪个不是让着你,对你好?”她又对向微说:“怎么样,我厨艺还行吧,来尝尝这个排骨。”说着就帮向微夹到了碗里。 “谢谢。”向微客气地说。 “谢什么嘛,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对了,你们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向微问。 海棠眨了眨眼,说:“下次就要轮到我过生日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能不来啊!若若,叫上你哥……” “对了,还有顾青山。” …… 向微按那天和段贺在电话里约好的时间来到翡玉阁,然而结果是被店员告知,他们的老板已经在昨天晚上飞去了瑞士。 “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再和我见面?”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来这里之前,向微在心里做了完全的准备,直到推开翡玉阁大门的时候都是紧张的,而现在,满心的忐忑瞬间转化为了沮丧。 她去找了阿盈。阿盈开了家买卖纪念品的小店,里面摆得花里胡哨的,各种东西都有,她来的时候,阿盈正就着一台黑白电视机看《还珠格格》,注意到向微的到来,她如往常那样展颜一笑,招呼道:“哎,你来了。”又热情地邀她尝尝自己最近配制的花茶。 阿盈还是阿盈,并没有她的身份和隐瞒而对她另眼相待,向微一时间竟有些感动。 几句闲聊后,向微说:“我去找过段贺了,他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着我。” “没关系的,你不要想太多了。”阿盈安慰她说,又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向微,说:“喏,这张照片给你,你放好吧。” 这是张她和戴铭好几年前的合照,向微静静地看了许久,恍如隔世。 “你在哪里找到的?” “去杂物间找东西的时候好像从一本书里掉出来的,大概你哥哥生前的一些东西就放在那里了。” 向微点了点头,看着阿盈,后者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笑。 她说:“谢谢你,阿盈。” “朋友之间,不言谢。” \ 向微回到客栈,在杂物间里翻找了很久,找出来几本书籍,都是戴铭爱看的类型,应该都是他的书。 她拍拍了上面的灰尘,拿回房间准备保存起来,不经意随手翻了翻,竟然又发现了一张照片。 不过这次的主人公不是她也不是戴铭,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留着利落的短发,笑容亲切,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直觉使然,向微迫切地想知道她是谁。她把相片拍了下来,给阿盈发了条微信,问她认识不认识这个女孩。 过了好一会儿,阿盈才回道:“见过一次,好像是若若的学姐吧,我记得她在客栈住过一晚。” 向微说:“她的照片怎么会在这儿?” “可能是若若放的吧……” 向微仰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喃喃道:“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吧。” 向微午睡的时候梦到了顾青山。 她立在悬崖上,往下看是沉沉海水,冰冷黑暗,仿佛要淹没一切。 她往回走,另一面温暖而充满光亮,母亲正站在那里招呼她过去,待走近了她才看清那里居然正燃烧着熊熊烈火,周华也在那里,已经被焚烧到只剩下了一半的身躯,却仍然微笑着重复着招呼她过去的动作。 火苗疯狂地吞噬着眼前的一切,她想跑开,可脚下突然生出无数双手,紧紧地抓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惊恐无助中她看到了顾青山,他站在不远处怜悯地看着她,向微便哭出了声,哭着求他救救自己。 顾青山朝她伸出了手,这只手对她来说就是唯一的希望,她万般努力,却怎么也碰不到他,也救赎不了自己。 向微醒来的时候,梦境清晰犹现,目光触及她早就摘下的拿条顾青山送的手链,她想了想,拿起来戴在了手腕上。   ☆、第14章 chapter14(小修) 杨辰这些天过得很是清闲,被阿盈收拾了一顿后,他安分了许多,每天就呆在客栈养伤。向微跟他聊了会儿天,话题不自觉地就扯到了段贺。 “你怎么会认识他?”杨辰问。 向微把段启安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也就了然了,说:“他跟海棠比较熟,我倒是没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海棠和他什么关系?” “不太清楚,不过……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向微不自然地移开看着他的眼神,说:“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她顿了顿,又说:“之前为了我朋友的事去见过段贺一面,他好像也认识戴先生?” 杨辰没看她,弯腰逗弄着黑仔,好像没打算回答她的样子。 “抱歉,我话多了。” “这有什么?”他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啊,其实就像是一个蜘蛛网,要仔细说也说不清楚,有点儿复杂了。” 到底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向微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前两天在海棠那儿吃饭,听说她快要过生日了,在景轩饭店订了席,你知不知道。” “哦,这个若若提起过,到时候一起过去……这么说来,老顾应该也快回来了。” 向微问:“他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难道说除了这间客栈,他还有别的副业?” “大忙人嘛!客栈才是他的副业,他做生意,这两年不少往东南亚那边跑。” 向微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做玉石生意的?” 杨辰惊讶道:“这都能猜出来?” “那边还能做什么生意,利润大一些的不就是那三两个道子吗?” 杨辰笑,说:“还有人贩子和毒枭呢。” 向微摇头,说:“他不像,他看起来挺……正经的。” 杨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说:“看来某人形象树立的不错,你这句话我得转达一下了,哈哈哈哈。” 向微轻咳了两声,说:“你自个儿乐吧,我出去订个蛋糕,明天晚上给海棠带过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墨蓝的夜色笼罩下来,有盏盏橙黄的灯光点缀,远远看着,像一幅画作般美好。 顾青山从一辆车子上下来,身形挺拔,带着仆仆风尘。 向微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然后就没有再移开眼。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了,隔着这样的距离,她能感到一种陌生感,可明明还是那个熟悉的他,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顾青山在车旁和司机攀谈了一会儿,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突然转过头来。看到向微的那一刻,他好像有点发怔,又回头和司机说了几句,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 “你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顾青山笑了笑,突然又说:“好久不见。” 向微问:“有很久吗?好像才三四天吧。” “要去哪儿?” “前面有家蛋糕房,去订个蛋糕。”她默了几秒钟,又说:“海棠要过生日了。” “嗯。” 向微说:“你先回吧,我过去一趟。” 顾青山却跟上她,向微没说什么,任他走在自己身后两三步的距离上。 空气很清新,偶尔还能闻到不知名的花香,向微的平底鞋轻盈地踏在干净的路面上。 他们没有交谈,却也不觉得尴尬。 顾青山突然说:“这条手链你不是不戴的吗?怎么,转性了?” 向微回头看看他,顾青山唇角挂着笑,每次见他这么冲她笑着,她总觉得他眼睛里有更深的意思,仿佛能看透一切,每每都能让她乱了心神。 她只好说:“我乐意。” 到了蛋糕店,顾青山伸出手臂从身后替她推开玻璃门,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虚无地把她笼在怀里一样。向微无意看到玻璃门上她和他的影子,顾青山正低头注视着她的背影,却一直保持着距离,丝毫没有触碰到她。 没由来的,心底涌上了一阵躁动。 蛋糕店内有着浓郁而温暖的香气,店员领他们来到一个玻璃橱窗旁,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蛋糕模型,任他们挑选。 “你觉得海棠会喜欢哪种?”向微问。 顾青山说:“不知道。” “你选一个吧。” 顾青山指了指他旁边一个y图案的粉色蛋糕,说:“这个吧。” 向微无语:“你觉得海棠会这么少女心吗?” 顾青山耸了耸肩膀,说:“随便选一个吧,味道都差不太多,搞那么多形式干什么?” 向微问他说:“你明天过去吗?” “不准备去。” “需不需要转交礼物?” 他问:“你好像觉得我跟海棠很亲近?” 向微反问:“你难道不是为了她的生日特地赶在今天回来的?” 她又说:“她一定希望你能过去,她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半晌没有听到顾青山的回话,向微看向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 “你看什么?” 顾青山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说:“你是不是有点儿傻?” 向微被他这个过分亲昵的动作定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刚反应过来,他已经收回了手,双臂环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时候店员走了过来,向微随手指着一个蛋糕说:“就这个吧,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拿。” 顾青山在她前面付了钱,向微先出去在外面等着他。 夜晚的温度很低,她不禁打了连打了两个喷嚏,顾青山说:“冷了?” 她径自往前走,说:“没有。” 顾青山说:“按电影里的情节,到这一步我应该脱下衣服给你披上。” “我可不是你的女主角。” 话刚说完,肩头一沉,他那件黑色的夹克衫就披到了她的肩膀上,顾青山身上好闻的味道立刻包裹了她的周身,向微脚步一顿,说:“你……” “我怎么?” 向微很不习惯这样,身上披着他的衣服,感觉怪怪的,但是她又很依赖这种感觉。 “没什么。”她继续往前走,今晚月亮很圆,地面上印着他们的影子,呈出了相互依偎的样子。 路过一间酒吧,向微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在酒吧骗她喝下一杯有问题的酒的小伙子。他一边搂着一个辣妹,正站在街边侃天侃地。 向微没打算过去,转身对顾青山说:“不想从那边走,换条路吧。” “你认识?”顾青山问她说,意指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 “上次代阿德的班,见过一次。” 顾青山思索了一会儿,说:“就是他给你喝的那东西?” 这时那个小年轻也看到了向微,阴阳怪气道:“哟,这位美女,看起来挺眼熟啊,还记不记得我?” 向微没有看他一眼,对顾青山说:“走吧。” 顾青山笑,说:“就这么算了?” 身后那小年轻朝他们走近,不住地调笑着:“好妹妹,那杯酒味道怎么样,还喜欢吗?” 向微讶异地看着顾青山,问:“那你还想怎样?” 话刚说完,只听到一声闷哼,方才洋洋得意的小年轻已经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了。顾青山动作利落,力道又狠又猛,拳头击在他的身上,直揍得那人没有半点而还手的余地。 顾青山一脚踩在小年轻脖子上,声音毫无怒气,却字字铿锵有力:“今天我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一旁的两个化着浓妆的美女被吓得不住尖叫,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向微全程站在一旁当观众,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说实话,她挺解气的。 小年轻躺在地上不住地哼哼着,顾青山又是两脚踹在他身上,向微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便对顾青山说:“算了,咱们走吧。” 顾青山蹲下身子,抓起小年轻的衣领,示意他看看向微,说:“看清了没?她,以后见了就绕道走,再敢犯一次太岁他妈的就废了你!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听到没有?” 小年轻睁开红肿的眼缝,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顾青山松开他,朝向微勾了勾手,向微走过去,他把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问:“还行吗?” 向微轻轻笑了笑,说:“还行吧!” 回到客栈,黑仔围着顾青山上蹿下跳地闹了半个小时,顾青山很有耐心地陪着它。 “那边的事儿都忙完了?” “还没,过两天又得走,挤出时间回来一趟。”顾青山说。 杨辰不可思议地问:“哟!这可不像你啊,是为了海棠的生日特意赶回来?” 顾青山说:“我不知道明天是她生日。” “那你回来干嘛?” 注意到顾青山时不时看着不远处的向微,目光跟随着她,好像移不开眼一样。杨辰瞬间了然,他拍了拍手,激动道:“我靠!什么时候的事?” 顾青山低笑:“不太清楚。” “你小子的春天终于到来了,恭喜啊恭喜!” “恭喜什么?真到手的那一天再说!” 杨辰又说:“只不过,你让海棠该怎么想?” 顾青山想了想,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如果事事顾及其他女人的想法,我让向微该怎么想?” 杨辰默了片刻,又说:“按海棠的性子来,她怎么会甘心?这么多年都没收了你,遇到另一个人,不到一个月就把你吃得死死的了,搁谁谁不痛快。” “看对了眼儿,一个月也嫌长,这个我没办法。”   ☆、第15章 chapter15(小修) 夜里,向微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不用母亲开口,向微已经明白她要说些什么,她问:“妈,你最近还好吗?” “微微啊,你想让妈妈过的好些,就快些回北京,你回来了,我才能安下心来。” 向微说:“我现在还不准备回去。” “怎么能不回来呢?周华的父母最近已经在看房子了,你们先领了结婚证,到时候房产证上写得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名字,这个亲家非常讲道理,周华他文质彬彬的,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向微顿了顿,疲惫地开口道:“妈,我想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周华结了婚就皆大欢喜了?你觉得这样我就会过得很好吗?” “微微,你听妈妈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好婆家,过一两年,再生个一二半女,这才是最好的人生。你看看周华,人一大家子都是北京户口,父母还是知识分子,周华也是一表人才,有车有房,多少小姑娘争着往上贴呢!” “妈,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呢?” 向母叹了口气,柔声说:“微微,你哥哥已经不在了,妈妈最希望的就是你幸福快乐,听话,好不好。” “可是,这样我一点也不幸福!我和周华只见过三次面你就急着让我嫁给他,我不想这样,不像这么仓促地嫁给一个我根本不了解的人,每天和一个陌生人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我不喜欢这样!” 向微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哽咽。她听不清电话那头母亲都说了些什么,她只想迫切地结束这番谈话。 “妈,我要睡觉了,先挂了吧。” 向微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一定伤到了妈妈的心,可是她不得不说,也希望妈妈能知道她自己的想法,她不愿再这么委曲求全下去了。她要的是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 一种无助感蔓延她的全身,她蜷缩起来,闭上眼睛的时候,想到了顾青山。 在这个时候,顾青山像是她的一种念想,是她只能放在心里的念想。 \ 海棠生日这天,向微和若若他们来到景轩饭店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来了一些人,向微大部分都不认识。 海棠窝在沙发里吞云吐雾,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若若捧着蛋糕走到她面前,说:“海棠姐,生日快乐!” 海棠笑笑,“你们都来了?”她下意识的朝后面看去,目光与向微相撞的时候,吐出了一口烟雾,嘴唇勾起一个不屑的角度。 向微不知这是为何,但也不怎么在意,她对海棠说:“生日快乐。” 海棠站起来,语气仿佛带着刺一样,她说:“托你的福,怎么能不快乐?” 若若和杨辰面面相窥,丝毫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仅他们,就连向微自己也是云里雾里的。 向微不确定地问:“托我的福?” 海棠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向微说:“我不太明白。” 杨辰解围道:“大家都坐下吧,来来,寿星快请上座!” 海棠就跟没听到一样,问她:“认识秦小旭吗?” 向微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对她说:“不认识。” “再想想,你们昨天见过的。”海棠低头抽烟。 向微想起了什么,问她说:“然后呢?” “谁打的。” “你不是知道吗?” “呵,他凭什么?”海棠的声音突然加重了不少,模样满是不甘。 若若在一旁小声地问:“海棠姐,你怎么了?秦小旭是谁啊,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海棠并没有理睬她,继续咄咄逼人道:“你说啊,他凭什么?” 向微顿了顿,问她说:“你这样生气,为得又是什么?是因为秦小旭受了伤,你心疼,又或者说,是因为顾青山护着我,你容不下他这样?” 她又喃喃道:“秦小旭,他姓秦,你男友也姓秦,所以说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你两岁的继子,既然是继子,你应该没必要在这里咄咄逼人,所以,你在生谁的气?” 海棠嗤笑,说:“原来你挺能说的嘛?就是因为这张嘴,成功地撬了别人的墙角,披着他的衣服,唆使他给你打人出气?” 杨辰站起来,沉声道:“行了,海棠,别说了。” 海棠却不依不饶地说:“我把你当作朋友,和你讲掏心窝子的话,而你呢?呵!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我就问一句,你知不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向微默了片刻,静静地说:“你是有多爱他,才能让自己变得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总比你做事来得正大光明!” 这时候有人推开了包厢了门,顾青山走了进来,他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皱了皱眉头。 向微看了他一眼,又直视着海棠,说:“可是不管怎么样,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着就朝顾青山走去,一路注视着他的眼睛,大步走到了他面前,顾青山丝毫不感到讶异,似是明白她要做什么似的。 向微双手捧着他的下颌,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似乎很漫长,包厢里鸦雀无声,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不清楚这剧烈的心跳是因为对海棠的气愤,还是面对她吻着的这个男人的紧张。 她认为,大概是后者。 向微松开了顾青山,男人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背上,轻声问:“怎么了?” 她望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一如平常那般通彻。那一刻,向微知道,她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诉说自己的委屈,因为一切他都明白。 向微离开了包厢,她走得很快,逃离一般。留那些人在那里吧,随他们怎么想吧。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不想回客栈,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抬头看了看孤零零的月亮,不由自主地转身,心里有着小小的期待,期待能看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蓦地怔了一怔,突然间就觉得秋天的夜晚一点也不冰凉,再怎么形单影只又怎样,只要能在转身的时候看到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一切都没什么好难过的。 顾青山开着车子一路缓缓地跟着她,他的胳膊架在车窗上,冲她吹了个口哨,说:“美女,去哪儿啊?用不用带你一程?” 向微回头看着她笑,坐上了他的车。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 顾青山把车子开去了环海公路,这里没有高楼大厦的阻隔,明亮的月光覆盖着她目光所及的一切地方。苍山为背,这条路串起了村庄,田野,路边的树木,夜风习习,洱海海面上波光粼粼,美到让人叹息。 车子里播放着一首粤语老歌,车子外繁星璀璨,风清月朗,向微把车窗开得大大的,任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一直以来压抑着她的哥哥的死,什么周华,什么海棠……在这一刻,她什么也不在意了,甚至灵魂都轻了起来。 就像歌里唱得那样:“……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毋庸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没有其他的车辆,没有其他人,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谁也没有拿出手机看看现在是几点,仿佛连时间也静止了,因为他和她谁也不会主动喊停。 天地之间,有山有水,有一辆车子,两个人。 他们把车子停在洱海边的草地上,向微跳下车子,兴奋地指着远处苍山脚下的万家灯火,说:“往那边看!他们在那里,只有我们在这里。” 顾青山说:“我们?” “对啊,我和你,我们。” 顾青山把她的那句话放在嘴边细细地嚼,不由失笑。 浅滩上水流清澈,能清晰地看到河底的水草和细沙,向微脱了鞋袜,光脚踩进水里。水面没过她的脚踝,沁凉的湖水冰得她不住打哆嗦,她却乐此不疲,笑着追寻着游荡的小鱼,还招呼着顾青山也过来。 顾青山也跳进了水里,他只是跟在向微旁边,牵着她的手,防止她摔倒。 他的手掌宽厚火热,向微被他牵着,她不想放开,更不想他放开。玩得差不多了,被他牵着上了岸,坐在他的车头上,抬头望着满天星辰,她突然说:“我小时候住在爷爷奶奶家,夜里总是喜欢躺在草垛上数星星,后来长大了,遇到了很多事,有时候失眠,最想做的事就是这么静静地躺着看星星,原以为再也不可能了,没想到……” “没想到会遇到我?”顾青山说,:“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我一个一个帮你实现。” 向微勾起了唇角,默默地把这句话放在了心里,她对他说:“遇到你是个意外,顾青山。” “这个‘意外’如何?”他问。 向微没有回答他,只是笑。   ☆、第16章 chapter16(小修) 顾青山一手卡在她的腮下,靠近她,轻笑道:“说啊?” “有你这么胁迫人的吗?”向微问。 咫尺的距离间,眼神中倒映出彼此,距离缓缓地,不断地拉近,他吻上了她,她吻上了他。 紧紧地拥抱着他,让他的体温温暖着自己。顾青山吻了她很久,他的怀抱温暖宽阔,他身后是万颗星辰。 他的吻越来越炙热,延伸到她的耳边,脖颈上,所经之处窜起了一簇簇火苗,向微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安心的了。 被他抱回车子里的那一刻,向微把手附在解着她扣子的他的手上,呼吸不怎么平稳地说:“顾青山,说你会记得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如既往地她爱着的模样,平静,通彻,她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你会记得我吗?顾青山。” 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手卡在他的腮下,笑着问:“说啊。” 又一个吻印上来的时候,他温热的嘴唇摩挲着她的皮肤,她听到顾青山像被砂纸磨过般的声音:“你说呢,戴微微。” …… …… 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向微睁开眼睛,明亮的日光刺得她眼疼,有短暂的几秒眩晕。 顾青山的一条手臂正搭在她的后背上,把她的上半身压在了他的怀里。他们就这么过了一夜,怪不得夜里她也不觉得冷。 他睡得正熟,向微就没敢怎么动弹。 顾青山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倒是她,衣衫不整的,一看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车厢里依然弥漫着情.欲的味道,外面天光正好,水面上波光粼粼,上方轻轻飘荡着大片大片的雾气,恍然间宛若仙境。 向微伏在他的怀里,呆呆地看着湖面上来来回回的飞鸟,过了一会儿,额头上方传来顾青山沙哑的声音:“醒了?” 尽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疯狂,当这一刻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的时候,向微觉得有一种轻微的酥麻感自上传来,她的心跳加快,呼吸也急速了起来。 向微心想,这个男人有毒。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依然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顾青山缓缓地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询问道:“回去吗?” “几点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还没到八点。” 向微坐起身,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说:“回去吧。” 顾青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她的动作,向微便由他看着,他突然伸长手臂,把她抱过来,让她面对面跨在他的大腿上,给她穿上了衣服,又一个一个地扣上扣子。 这个姿势异常暧昧,他握着她的腰,却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 向微又说:“走吧。” 他这次松开了她,说:“好。” \ 回到客栈,店里的伙计说杨辰一大早就去阿盈那里了,若若也不在,想来是回学校上课了。黑仔兴奋地朝他们扑过来,向微蹲下身子,双手揉揉它的颈子,和它说一些谁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的话。 顾青山很快回房间洗漱完,打开冰箱看了看,问她:“想吃些什么?” “你会做吗?” “简单的一些家常小菜还拿得出手。” 向微的怀疑明摆在了脸上,顾青山笑了笑,说:“冰箱里没剩多少食材了,给你做个地三鲜和番茄炒蛋怎么样?” “好啊。”向微也进了厨房,说:“我来洗米吧,再熬两碗粥好了。” 顾青山动作麻利,有条不紊的,向微给他打了会儿下手,说:“你先忙,我上次洗漱一下。” 向微再下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她站在厨房外边看了他一会儿,顾青山身材高大,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确实有些突兀,他腰上围着一条围裙,袖子挽了起来,颠勺的动作轻松利落。 这样看起来,很有几分良家男的味道。 向微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初见见到他的时候,怎么都不会想象到他还有这方面的潜质,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顾青山端着盘子走过来,说:“给你下个厨就这么开心?” 向微夹起筷子尝了尝,赞扬道:“味道不错。”又问他说:“你经常做饭吗?” “不经常,只是偶尔。” 他也尝了尝几口,说:“这次是比之前的味道好很多。” 黑仔把前爪搭在餐桌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人不禁失笑,顾青山就过去给它倒了些狗粮。 这时顾青山的电话响了起来,向微听到他说:“我知道,大概明天一早赶到……好,我尽量。” 挂了电话后,他没再吃多少东西,只喝了一些粥就不再动筷子了,坐在向微对面看着她。 向微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看人吃东西?” 顾青山说:“我不光喜欢看你吃东西,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看。” 向微看着他,脸突然红了起来,她想到了昨天的那个夜晚,他炙热的眼神扫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目光所到之处又印上了无数个吻…… “你脸红什么?” “我有点,有一点热。” 向微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说:“我吃完了。” 顾青山说:“刚有人打电话来,催我快点走。” “去哪儿?” “缅甸。” 向微顿了顿,说:“缅甸……我爸爸在那里。” 顾青山说:“我知道。”注意到向微的疑惑,他又说:“之前和戴铭一起做那边的生意,你爸爸帮了不少忙。” “是吗?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跟我一起过去?” 向微摇了摇头,说:“不了吧……对了,你前些天也是去的那里吗?” “嗯。”顾青山点了点头。 “怎么事情没忙完就回来了,放了两天假?” “没有,在缅甸的那几天太难熬了。” “怎么了?” “想见你。” 听他这么说,向微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波澜,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她才似是不经意地说:“我有什么好的。” 顾青山没回话,他站起身的时候,向微问:“现在吗?” “现在。” 向微随他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说实话,她不失望是假的,对她来说,这十几个小时是难得的温存,她尝到了其中的滋味,不想这么快就要脱离。 顾青山朝她张开了手,轻声道:“过来。” 向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由着自己融进他的怀里,双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不想再放手了。 顾青山抱了她一会儿,说:“每天一通电话,好不好?” “顾青山……”她没有回答他,只是低低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她不知道他走了以后自己会怎么样,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愫是不是一时热度,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对她始终如一。 所有的问题她不愿意细想,她知道他的这句问话是意图对他们关系的确立,可她太过理智,不会妄下定言,只是轻轻念出他的名字。她此时说出的这三个字,是她所有的犹豫和期盼。 顾青山离开后,向微一个人呆了很久。 杨辰回来的时候,向微对他说:“老杨,我想请几天假。” 杨辰一口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你是该休息一下了,趁这几天去散散心,不要想太多事情。” 向微说:“昨天发生的事情,我没有放在心上,想休假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些天,我只是想回一趟北京,那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杨辰听她这么说倒是轻松了不少,就说:“好啊,你尽管回去吧,店里就不用操心了,若若课少,等她回来给她照应着就行。” “老杨,这些天,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你这么说,搞得好像要告别一样,哈哈。”“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向微说:“我现在订张机票,待会儿就去机场。” “行,我送你过去。” 向微给阿盈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要回北京一段时间,阿盈很快回了一条过来:“路上注意安全,什么时候回来?” 向微想了很久,才回她说:“我也不知道。” \ 到了机场,向微还在候机厅的时候,接到了顾青山的电话。她知道杨辰会告知他,也知道他会打来这通电话。 “你要回北京了?” “嗯。” “怎么早上没听你提起。” “临时决定的。” 顾青山语气放轻了很多,问:“什么时候回来?” 这时候机场上空传来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透过高大的玻璃墙壁,向微看到一架飞机带着呼啸声腾空而起,逐渐变得遥远而渺小。 “我还不知道。” 电话那头,顾青山沉默了一会儿,说:“五天,我希望回去的时候能看到你。”他询问她的意见,说:“好不好?” 向微托着行李走到安检处,对他说:“马上要登机了,先不说了。” 她挂断电话,过了安检。坐上飞机的那一刻,她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自己,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她初到云南走下飞机的那一刻,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她不曾想过的。 此时她带着行囊离开这个地方,不知前路如何,只愿今后偶尔打开记忆的行囊,那抹温存仍然清晰可见,璨然一新。   ☆、第17章 chapter17 向微到达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推开门的那一刻迎面扑来的是陌生的气息,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过吧,即便这里是自己的家,她仍觉得心无定处。 很累,但是不想睡觉。 她简单地打扫了卫生,隔着玻璃看着夜晚的北京城。她住在城市里最繁华的地带之一,从二十七楼远远眺望,阑珊的夜景尽收眼底。 虽夜色弥漫却灯火齐明,这里和大理太不一样。她抬头望了望,看不到和昨晚一样的星星。 向微打开手机看了看,没有短信和未接来电。她找出了一盒泡面,打开电视,随意切换了一个频道,静静地等电磁炉上的开水沸腾。之后她又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 一如一个多月前的生活,可是她有些不习惯了。 这会儿是北京时间01:30,缅甸时间00:00。 向微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才没过几分钟,她蓦地睁开了眼,再次拿过枕边的手机,点开通讯录里顾青山的名字,在文本框里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到北京了。” 迟迟没有点击发送,她又把文字一个一个的删除掉。这时,手机屏幕上方的通知栏里突然闪过了一条短信,向微迅速点开,。 这条短信是顾青山发来的:“睡了没,是不是已经到了?”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角度,回他道:“嗯,正准备睡了。” 想了想,又回了他一条:“晚安。” “早点睡。” 顾青山的一句问候像最好的安眠药,向微把戴着手链的左手放在心口处,很快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向微去了母亲那里。 她乍一眼发现母亲家里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退休后最乐意摆弄的那些花花草草少了许多,剩下的一些长势也不怎么喜人,是缺乏照料的原因。 老两口一早知道向微要过来,买了不少菜,继父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母亲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报纸,向微给她拿了件外套,说:“妈,入秋了天气凉,你注意着点儿身体。” 向母眼睛并没有从报纸上抬起,她平静地说:“你还知道为我好。” 向微笑了笑,说:“妈,我这不回来了吗?” “晚上一起和周家吃个饭,不许不去。” 向微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向母看看她,又说:“微微,听话,妈妈是为了你好。” “可你不知道怎样才是真正对我好。”向微语气诚恳,轻轻地说。 向母合上报纸,说:“我老了,的确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一个个追求所谓自由随性,说白了就是任性,年轻气盛!你总不是不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再过几年,你就会理解我的心思了。” 向微蹲下身,把手放在向母腿上,眨眨眼睛,说:“那不然,结婚的事就过几年再说吧?” 向母叹气,无奈地问:“你知不知道你都多大了?” 向微顿了顿,说:“妈,如果我,我愿意结婚……但是,那个人不是周华,你会同意吗?” “你说什么?”向母讶然。 “如果我和别人结婚……” 母亲打断她,沉声问:“和谁?”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说:“其他的我还不太了解,但是,我很喜欢他。” 向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微微,妈妈奉劝你一句,喜欢没用,喜欢不能当饭吃,你们得合适。” 她又说:“没有谁比周华更适合你,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听我的话,迟早有一天,你会感谢妈妈的。” \ 从母亲家里出来后,向微约了一个朋友到咖啡厅。 朱蕴是她的大学同学,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戴着黑框眼镜,衣着考究,一副精英打扮。 两人的性格有些相似,平时无话不谈,向微回到北京后,除了母亲,最想见的人就是她了。 点了一杯黑咖啡,向微又给自己加了两块方糖。 “既然点了黑咖啡,还加糖做什么?” 向微笑,说:“苦中作乐嘛。” 朱蕴问她:“在云南过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 “云南风水好啊,看你皮肤都好了不少,等我什么时候修了假,也要去南方呆几天。” 向微轻轻搅拌面前的咖啡,突然说:“朱蕴,我遇到一个人。” “什么样的?” 向微故意道:“很高,很帅。” “人怎么样?” “我挺喜欢。” 朱蕴喝了口咖啡,又问:“周华怎么办?” 向微很干脆地说:“我和他成不了。” “这件事不随你的意愿,要看你那强势的老妈怎么想的。” 向微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说得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人比我妈更重要,即便是我自己。” “你准备怎么处理?” “走一步算一步吧,相比周华,我当然更乐意和那个人在一起,可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朱蕴,我很怕结婚,不管对方是谁……这件事太大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朱蕴说:“你还是太缺乏安全感,感情方面的事情,我没多少经验,但我觉得,坚持你的内心总是好的,做过了,总比以后想起来后悔强。” 向微把她的这句话思索了一番,又说:“对了,我妈要我晚上和周华家里人吃顿饭,他们这么快就已经在准备房子了,呵,不可思议。” “这不就是典型的相亲式婚姻吗?我都能猜到下一步你们该做什么,互相见见对方的七大姑八大姨,出彩礼,送嫁妆,结婚,生小孩……”朱蕴拖着语调说道。 向微叹了口气,说:“一辈子和一个陌生人捆绑在一起,是我幼稚了吗,我怎么觉得这样太可怕?” 朱蕴想了想,说:“说实话,周华人还不错,又仪表堂堂的,的确是个挺好的依靠,向微,这个年头,咱们再谈爱情真的过于浮夸了。” “可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一边提醒自己要理智要现实,一边又期待着能遇到真爱,可真爱是什么,谁又能说清楚。” 朱蕴摇了摇头。 良久,向微喃喃道:“或许只是,时刻都想和他在一起。就这么简简单单。” \ 傍晚的时候,向母打电话过来,让向微回家里一趟,说待会儿要一起去和周家吃饭。 向微敲开母亲家的门的那一刻,心跳得飞快。因为在来的路上,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现在,她就要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 向母特意换上了一套不常穿的衣服,这套衣服是向微买给她的,价格昂贵,她一向不舍得穿。看来今天的这个场合,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的心情难得的不错,拉向微过来,给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看了她一会儿,又忙不迭地去自己卧室,拿出了一对珍珠耳坠要给她戴上。 向微突然间有些心酸,那句话在唇间徘徊了很久,终于,她推开了面前的耳坠,握紧手心,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妈,你别忙活了,我是不会去的,也不会和周华结婚。” 母亲睁大了眼睛,说:“你说什么?” 向微无比清晰地又说了一遍:“妈,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和周华结婚的,这件事让我自己做主吧,妈,你放过我吧。” 继父听她这么说,又看了看向母,向微的事他一向很少插手,这次依然如此,他转身回了书房,关上了门。 不同向微所想的那般,向母竟然什么也没说,她好像失去了力气一样,木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向微定定地站了很久,说:“妈,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也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 她转身,手扶着门把,又看了母亲一眼,说:“妈,我走了。” 向微出了门,裹紧了衣领,外面正刮着冷风,眼泪流过的地方,被风刺得生疼。 她不愿意伤害妈妈,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更不愿因为母亲错误的决定让自己遗憾终生。这句话终于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口,倒是轻松了很多。 还没走出小区,向微突然接到了继父的来电,她心里猛地一凉,手指颤抖着接听了手机,电话那头传来继父焦急的声音:“微微啊,你快回来吧!赶紧拨120……你妈她,她心脏病犯了!”   ☆、第18章 chapter18 白炽灯打出冰冷的光调,医院的走廊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向微弯着腰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她小声地说:“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妈妈。” 一分钟的等待都觉得万分漫长,向微手脚渐渐开始发凉,干涩的嗓子里不断发出呜咽声。 周华一家人听继父说了向母进了医院的事,很快从饭店赶了过来。 向微没有听他们和继父在说什么,她只是呆呆地坐着,像没有了声息一样。 周华在她面前蹲下身,说:“向微。” 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回话。 “你还好吗?” 周华的父母也朝她走过来,向微这才抬起了头,木讷地看着他们。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向微迅速站起身,焦急地问道:“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病人情况还算稳定,现在已经恢复意识了。”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纷纷向医生道谢。向微第一个走进了病房,母亲已经醒来了,但仍然很虚弱,她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向微知道她是在看着自己。走到床边,握住妈妈的手,抽泣着说:“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她把脸贴在妈妈的手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护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说:“病人休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这些天注意安心养身体,切记不要再被刺激到了。” 向微跟母亲说了会儿话,没过一会儿,向母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周家父母呆了一会儿,也先行离开了,周华留了下来。继父说:“你们去吃饭吧,这里不用留太多人,有我照顾着就行。” 向微摇了摇头,说:“不了,我想留在这里陪着我妈。” 周华也说:“向微,身体最重要,先让阿姨休息一下吧,等吃过饭我再送你过来。” 随他出了病房,向微说:“周华,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周华犹豫了一番,开口道:“向微,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能猜到你今天对向阿姨说了些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事不能只考虑到自己……向微,父母永远不会害我们,我希望你能理智一些,也希望你能够接受我。”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向微平静地说。 周华仿佛被噎住了一样,他张了张嘴,但是没说什么话,他的表情从惊讶变到失落,沉默了很久,说:“可我们都要谈婚论嫁了,你这样,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你就当我任性好了,我不管妥不妥,只认我爱不爱,周华,我对你没有感觉,我们这样硬生生被凑成一对,真的太勉强了。” “我一直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了解我接纳我,可你连最起码的时间都不肯给我……这样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向父母提起,我等向阿姨醒来后你给我答复。向微,我真的,一直都很欣赏你。”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对她说:“希望我不会等太久。” 周华走后,向微也让继父回了家,她一人待在母亲的病床前陪着她。月光洒在洁白的床单上,她握着妈妈的手,静静地看着她。这是多年不曾有过的时刻,她想,这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还有什么能比她更重要? 哥哥死后,母亲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她脸颊消瘦,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憔悴感。面对这么脆弱的她,自己怎么还能做出伤她心的事情来。 她把额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暗自忏悔。 突然发觉到母亲的手指动了动,向微抬起头看向她,向母已经醒了。她的手掌轻轻地抚摸过向微的脸颊,说:“微微。” 母亲像是用了很大的气力才唤出她的名字,这虚弱的声音听在向微耳里,更加让她难过。 向微看着妈妈,轻声说:“妈,对不起。” 向母摇了摇头。 向微哽咽地说:“妈,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以后,再也不要吓我了。” 向微喂母亲喝了些水,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看了母亲一眼,然后就挂断了。 “谁打来的?”向母问。 “一个朋友。” “……” “微微。” “怎么了?” 向母说:“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去云南了。” 有清辉洒在向微的脸上,把她的皮肤映照地几乎透明,房间里寂静无声,向微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看着输液吊瓶里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动了动嘴唇,良久,她说:“妈,我听你的。” \ 此时的缅甸曼德勒,空气清凛,群塔璀璨。 顾青山呼出最后一口烟雾,捻灭了指尖的香烟,大步走在纯柚木的乌本桥上,这里万籁俱静,偶尔有寺庙古老浑厚的钟声响起。 他去到了一个玉石工匠的作坊,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笑容憨厚,用缅甸语问后他:“顾,好久不见。” 顾青山拿了把椅子坐下,说:“道陀,帮我一个忙。” 说着递给他一块翡翠原料,道陀接过来,放在手心细细地打量,说:“顶尖的无色翡翠原料,极其罕见,顾,你想做什么。” “一朵独一无二的山茶花。” “送给谁。” 复杂的缅甸语从顾青山口中流畅地说出,像是在念着一句来自异域的诗:“我爱的女人。” 顾青山从道陀那里离开后,再次给向微打了一个电话。 忙音响了十几声后,电话被接通。 “以为这么晚你一定会睡了,原本不想给你打过去,终究是没忍住。” 他又说:“之前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你没接,在忙什么?” 向微说:“嗯,今天家里有点儿事情。” “心情不好?” “没有。” “给你讲个笑话听,一个老头给儿子买房子,去办理分期付款的登记手续,业务员问他,先生,你是季付还是月付,老头儿一听就火了,说,我他妈不是继父也不是岳父,我是……父亲!于是业务员就在申请表格上打了个勾,一次付清……不好笑吗?” 向微第一次听他一下子讲这么多话,不觉得这个笑话怎么样,倒还是有了一丝笑意,她说:“还好。” “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去看了我妈,和朋友见了个面。” “我把这两天忙完了就提前回大理,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顾青山,我不准备回去了。” 他沉默了两秒钟,说:“我去找你。” 向微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说:“你不问为什么吗?” “你怎样都可以,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在北京有固定的生活,大理只算是一场旅途吧……” “所以我说,我去找你。” 他的这句话像鼓点一样敲进向微心里,她握紧手机,声音消沉:“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只是不想放手。” 顾青山望向遥远的暮色,飞鸟化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沉沉暮霭之中,他说:“缅甸很美,一定让你意想不到,以后我会带你来。” 向微说:“已经很晚了,不说了。” 在她挂断电话之前,顾青山叫了声她的名字。 向微便静静地听着。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到她的耳边:“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 一轮满月升起在平静的东塔曼湖湖面上,有红袍的僧侣和他擦肩而过。顾青山又点燃了一根烟,缥缈的烟雾升腾而上,一只纤细的手从身后搭在他的肩膀上。 白芳华凑近他:“不介意借个火吧?” 顾青山把打火机抛给她,白芳华点了火,把他的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说:“跟你的小美女打电话呢?” 他笑:“天仙似的一个大美人儿到你嘴里成了小美女?” 白芳华说:“快回吧,大家都在等你。” 顾青山望了眼身后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们,说:“放着你好好的老板娘不当,非得跑缅甸来凑男人的热闹?” 白芳华呵呵笑了两声,问他:“你告诉我这趟回去能捞到多少成本。” 顾青山随口说了一个数字,白芳华深吸了一口烟,说:“所以,为什么不呢?” “不过你记住,我们做的是正当买卖,最好不要看歪门邪道红了眼,后果你承担不起。” “这个我知道。” 他又说:“别和段贺那些人打上交道。” 朝回走的时候,有同伴冲他们嬉笑:“这俩人跑那么远干什么,说悄悄话呢?也给咱们听听!” 立马有人应和着他谈笑,顾青山无视这几个大男人的恶趣味,径直坐进了车子里,问他们:“还走不走?” 方才起哄的那人推搡着白芳华,让她和顾青山挤在同一辆车子里,顾青山没看她,车子发动的那一刻,他对她说:“他们这些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你不要介意。” 白芳华看着车窗外后倒的景色,说:“我倒是想介意,可你啊,却从来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第19章 chapter19 向微陪母亲在医里住了两天,出院的时候周华过来接送。看着他忙前忙后办理各种手续的身影,向母眼神中有着难掩的赞赏。 向微削了一个苹果递给母亲,她接过来,说:“给小周也削一个吧。” 周华连忙摆手表示不用了,向母看着他笑,说:“小周,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就不要客气了。” 向微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华,他接过来,对她说:“谢谢。” 向微冲他挤出一个笑容,说:“别客气。” 周华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明白了什么,了然般地也回了她一笑。 回到家里把母亲安顿好后,向微下楼去送送周华。站在车边,他面朝她站了一会儿,说:“你快上去吧,外面冷。” “嗯,路上注意安全。”向微说。 她转身准备回去,又听到周华在身后说:“向微,你……今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向微无意中瞥到母亲正站在阳台上朝这边看,她便转身,返回去抱了周华一下,又笑着对他说:“好啊。” 周华看她这样,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样,直到向微朝他挥了挥手,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那好,晚上我过来接你。” 向微回到家里,母亲看起来果然是很开心的样子,向微陪她看了会儿电视,交代她要按时吃药,然后就又出了门。 她原本是想去给母亲买一些补品,路过某条街的时候,突然想起以前一个朋友说过她的店就开在这附近,向微随处走了走,很快就发现了这家奶茶店。 向微进来的时候,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染着黄色头发的女孩子正背对着她忙活,“瑶瑶。”向微叫她。 女孩子回头看到她,很是惊喜:“向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刚回来的,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嗨,我能有什么不好?从云南回来后我还以为咱们以后都见不着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那天晚上在大理聊得那么开心,我喝得烂醉,多亏你们把我送回去,怎么会轻易忘记你们?” 瑶瑶笑了笑,招呼她说:“哎,站着干什么,快坐啊!”说着就拉她坐了下来。 “刚才路过这里想起你了,过来看看你……对了,小军和美琪呢?” 眼看瑶瑶的笑容突然褪去,向微问:“怎么了?” 她说:“向微,美琪她死了。” “……什么?”向微不可思议道。 她又问:“怎么会呢?” “美琪真的死了,就在不久前,这个周末就是她的葬礼。” 这句话太让人震惊,向微缓了缓,又说:“什么原因,她是怎么死的?” 瑶瑶说:“美琪她是跳楼自杀的,没有人知道什么原因,从云南回来后的那些天她还挺正常的,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她就有点不一样了……之后的几天没见到她,后来就听人说,她自杀了。” 陈美琪的死太过蹊跷,向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段启安,可瑶瑶却说,美琪从云南回来后的那几天还挺正常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妄下定言,说不定,她的死和段启安并没有关系。 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会把她逼到这种地步? 向微说:“瑶瑶,美琪葬礼那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好歹相识一场,我也过去送送她。” \ 从瑶瑶那里离开后,向微回到了自己的家。 一路上,陈美琪的死都扰乱着她的心神,她知道,陈美琪在云南发生的那些事只有她自己清楚,可她又不知道,这些事需不需要告知她的家人。 段启安对美琪做的那些事情,单靠说是说不明白的,但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或许,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了,这件事,很快就会风平浪静。 可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觉得自己非常懦弱,甚至是罪恶的。 这么做,的确会让自己少了很多的麻烦,但同时,心里会对不住陈美琪。 她此时很想摸清段启安的底细,或许能给自己分辨是非提供一些帮助,顾青山一定了解她想知道的,但他不一定会告诉她。 况且,这两天她挂断了顾青山的所有来电,原本狠下了心不准备再联系了,这么冒昧地前去打扰,太不妥了。 还是算了吧。 向微随便吃了些东西,坐在沙发上翻了翻刚买的几本杂志,可是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不能静下心来,她只好作罢,想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站起身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随之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差点让她站不稳身子。她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在意,心想大概是血糖低了吧,待会儿补充点糖分就好。 \ 晚上去赴周华的约,他订了一间很有格调的西式餐厅,餐桌上摆着花束和蜡烛,到处弥漫着音乐和花香,却更让她感到不自在。 突然胃里感到一阵翻涌,向微忍了忍,还是没有控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借口去一趟卫生间,她快步离开了餐桌。 向微弯着腰吐得上气不接气,万分难受中,一个猜想涌上了心头,她扶着漱洗台的手臂开始微微地战栗。 她望向镜子中的自己,能看出一丝欣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回到餐桌,周华注意到她脸色苍白,关切地问:“怎么?不舒服吗?” 向微点了点头,说:“有点儿。” 看她不再动起刀叉,周华问:“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没什么大碍,直接送我回家好了。” \ 周华把她送到了小区楼下,向微朝他挥了挥手,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从车子里探出头,说:“你回去吧,等你上去我再走。” 向微笑了笑,说:“为什么要等我上去,你先走不可以吗?” 周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向微,真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 向微又朝他摆了摆手,眼看他的车子走远了,她出了小区,走进一家药店买了一盒验孕试纸。 回到家里,向微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进去卫生间测了测。不同她所想的,试纸呈阴性特征,她没有怀孕。向微又拿出一条试纸,再次测试了一遍,结果同之前的一样,她才相信了这个事实。 可今天身体明明出现了那么强烈的反应,自己也没有吃坏什么东西,这是怎么了? 不管怎么说,身体上的事情不能耽搁,她决定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 第二天,向微到医院来做了个体检,医生拿着体检表向她解释她各方面的身体状况,到最后,医生对她说:“大部分的项目都挺正常的,不过,我建议你去内科看看。” 当这句话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向微心中就开始涌现出一些不好的猜测。她静静地坐着,等待检查结果出来,时间越久,心里就越乱。 她知道,昨天的呕吐并不算什么症状,反而是检查出了她身体上的其他症状。之前腹部右上方偶尔的胀痛几乎让她慌了神,对于这种不常有的现象她从来不在意,很难想象到,它究竟诱发了什么。 终于,一个护士拿着诊断报告走了出来,问:“哪位是向微。” 向微走到她面前,说:“我是。” “进来一趟吧。”说着把她领进了诊室。 向微看到了诊断书的几个字,瞬间脑子一懵,还没等医生开口,她面色沉重地问道:“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面容严肃的医生扶了扶眼镜,说:“肝血管瘤是常见的症状,属于一种良性肿瘤,目前你身体里的这个肿瘤小于5厘米,原本做微创手术就可以解决问题……” “原本”二字听得向微胆战心惊,她问:“医生,我这种情况,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医生点了点头,说:“你属于先天性肝血管瘤,出生时肝脏部位的血管就比较复杂,所以不提倡做微创手术,并且,这个肿瘤位于肝包膜下方,做开刀手术有70%的可能会大出血。” 向微的声音很没有精神,仿佛失去了气力,她问:“医生,我该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尽快做手术,否则等到肿瘤发展变大,就会更加麻烦了。” “如果手术中真的大出血,我会怎么样?” 医生沉默了片刻,说:“如果不能止住血,轻者会造成失血性休克,严重了,会即刻死亡。并且,如果造成了其它血管部位的感染,很有可能出现对侧瘫痪……” 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医院,向微此时很想找个人来依靠,诉说她的痛苦。母亲是她最亲的人,但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因为害怕母亲的心脏承受不了。她又想起了她的亲生父亲,那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极少关心自己,又远在缅甸。在这个时候,向微突然很想见他一面。 顾青山也在缅甸,她最想见到的两个人都在那里。 向微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收到了顾青山的一条短信。 他说:“我明天从曼德勒直接飞北京,去找你。”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后来她说:“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见你。” 冷风刺得皮肤发痛,连心脏,都好像被风刮出了一个洞来。   ☆、第20章 chapter20 向微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要不是瑶瑶打电话提醒,她差点儿忘了陈美琪的葬礼就在今天。 打车来到礼堂,瑶瑶早就在外面等着她,看到她过来,朝一边示意了一下,说:“喏,那就是美琪的爸妈。” 向微看到那两个明显沧桑的老人,他们此时的神情,自己曾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对所有的父母来说,最难过的事就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向微由衷地同情他们,她走过去,说:“阿姨,叔叔,节哀。” 老两口看了看她,说:“谢谢。” 向微是很想向他们问清楚美琪生前的状况的,可是觉得这样可能会让他们更不好受,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美琪的灵堂里摆满了白菊花,中间的墙上挂着她生前的照片,是她熟悉的笑容。可她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人,从生到死,这么快。 向微望着陈美琪的遗照出了会儿神,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回身看去,注意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匆匆离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多想,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通:“喂,周华,有事吗?” “中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向微原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对他说:“好,我正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周华沉默了几秒,问:“中午去你家楼下接你吗?” “不用,我待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好了,先不说了,待会儿见。” 周华却没有要挂掉电话的意思,他问:“向微,我现在很好奇,你要跟我说些什么?” 向微说:“我们最好当面谈吧。” 周华低声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最怕你这样。” “什么?” 还没得到清晰的答复,周华那边就挂断了电话。其实她明白周华的意思,她也知道他是个好人,向微不想这样反复无常地伤害他,但是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凡是人,哪有不自私的?何况她现在生了这样的病,很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后半生,这件事是一定要周家知道的。 到中午的时候葬礼就结束了,人都还没有散去,周华来接她的时候,向微跟瑶瑶打过招呼就朝他走过去,周华下了车在车边等着她。向微来到他旁边,突然眼前一黑,身子趔趄了一下,周华连忙扶着她半靠在自己怀里,问她:“你怎么了?” 向微轻轻摇了摇头,拉开和他的距离,说:“没事儿,头有点晕,缓过来就好了。” 周华为她打开车门,又把手掌放在她头顶上方,防止她被磕到。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好,向微都看在眼里,她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没有认识顾青山,她会不会爱上眼前的周华? 车子发动起来的时候,向微看了看时间,问他说:“伯父伯母这个点应该还没吃饭吧?” “应该吧,怎么了?” “周华,你可以问下你父母有时间吗?我觉得,有件事情,你们大家都有必要清楚。” …… 从周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向微没有吃任何的东西。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方才他父母沉默了很久,气氛凝重,换在他们的立场上,向微能猜到他们的想法。 周华从家里追了出来,对她说:“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说:“向微,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向微笑笑,说:“医院的化验单白纸黑字,我还能骗你不成。” 周华面有难色,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心态还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过一段时间再去做手术,应该不至于死在手术台上,如果真按医生说的那样出现一些后遗症,我也会挺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想,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你的父母应该不会这么想,周华,算了吧。” “我们真的就这样了吗?” 向微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说:“不然呢?” “我应该可以说服我父母,只是一个手术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向微叹了口气,说:“周华,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不只是一个手术的问题,下了手术台的我很有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不光我的身体,还会影响到后代,谁家父母会愿意接受这么一个未来的儿媳妇?周华,我不想连累你。” 转身离开的收,周华握住了她的手臂,说:“你答应我,以后还是朋友。” 向微看着他,说:“还是朋友。” \ 向微去了母亲家里,陪妈妈聊了会儿天,后来周家果然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周华的父母说话算话,并没有给向母透露向微生病的事,只是说认为两个年轻人不太合适。 两家老人都是很通情达理的,向微妈妈虽然失望,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也不是不知道,这桩婚事,向微一向都是很不乐意的。 挂了电话,向母重重地叹了口气。 向微打趣道:“妈,你不会又准备让你女儿出去相亲吧?” “唉,好好的婚事怎么说黄就黄了,我看周家人一向都挺中意你的,是不是你再背地搞了什么鬼?”向母无奈地说。 向微笑了笑,说:“我能搞什么鬼?人家不要我了,我也是很伤心的啊!” 向母点了点她的脑门,说:“你伤心?我看你就差蹦跶起来了吧……不过也好,前些天我在医院想了很久,虽说后来你顺了我的意思,妈也总觉得是在逼你,这样太勉强你了……现在到这样的形式,是周华和你没缘,是他没福气……” “好,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起过在云南遇到的那个小伙子……” 她话还没说完,向微打断她,说:“妈,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吧,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结婚的事过一阵子再说吧。”她狡黠一笑:“再说了,国家不还提倡晚婚晚育吗,咱们可是好公民,要带头做起啊。” \ 向微回到自己家里,她睡了好长的一觉,病痛虽然可怕,但自由更难得。此时的自己,倒是十分放松。 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朱韵过来找她,向微早就告诉过她自己身体上的事。一打开门,朱韵看着她端详了一会儿,说:“我本来是想过来安慰安慰你,让你放松心情,没想到你啊,根本就不像个病人的样子。” 她自顾自地换鞋,说:“好事,好事。” 向微说:“我问过专家了,我的这台手术成功率还是挺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坎儿总会过去的。” 她又说:“再跟你说个事情,我和周华取消婚约了。” “恭喜啊,单身女贵族终于再次上线。”“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做手术。” “再等等吧,等真的承受不住的时候。” 朱韵走过来,突然抱住她,说:“不要硬撑。”向微抚了抚她的后背,说:“嗯,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朱韵问:“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继续上班?还是回云南?” 向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想了想,说:“继续留在北京吧,不走了。” 这个答案似乎是在朱韵的意料之外,她问:“向微,你不怕错过吗?” “错过?” “一件事情,一个人,都会错过,之后会成为遗憾,无法弥补。你现在去做了比将来想起来后悔强。”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 朱韵说:“不要顾虑那么多,想做什么事就去做,想爱什么人就去爱,咱们年轻又漂亮,怕什么!” 听她这么说,向微笑出了声,说:“你真跟我妈一个样儿,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突然,她收敛了笑意,说:“朱韵,我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是最好,朱韵,我不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小姑娘,在手术没成功之前,我难道真能跑去谈恋爱啊?” 她顿了顿,说:“万一,手术失败,这不是伤彼伤己吗?” 朱韵没说话,向微又用轻松的语气说:“等过一个月,我去把这个瘤子切掉,到时候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真不回去了啊?” “你说呢?” “唉,我还想认识认识你那个人呢,这么看来,可是没机会而咯!” 向微垂下了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响了房门,向微愣了楞,猛地起身走到门边。 朱韵纳闷:“怎么这么大的反应,你以为是谁?” 向微从猫眼往外看去,那是陌生的一张脸,她打开门,门外那小哥说:“你好,是向小姐吗?” “嗯,是我。” “这是你的快递。” 向微疑惑了,问:“我的?可我最近没网购啊?” 快递小哥又看了看地址,说:“不会错的,应该是别人寄的,你签收一下吧。” 向微只好签下了自己名字,拿着快递盒子进了屋子。朱韵问:“谁寄来的?” “没写名字,也没有地址。” 她使劲儿把盒子扒开,里面有泥土漏了出来。 朱韵拿过剪刀递给她,把包装盒完完全全地打开,淡淡地清香扑面而来,里面竟然放着一株山茶花。根部用泥土包裹着,还缠上了一圈保鲜膜,经过长途的转运,虽然有些萎靡,但浅白色的花瓣并没有干枯,叶子也仍透着绿意。 她明白了,轻轻笑了笑,小心地把这支花拿起来。 朱韵仍然满头雾水,问:“这是什么花?” “山茶花?” “谁寄来的?” “云南的那个人。” 朱韵笑,说:“怎么寄来一朵花啊?” “想让我回去。” “那……你还回去吗?” 向微把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眼尽是笑意,说:“回去,回云南看山茶花,也回去找他。”   ☆、第21章 chapter21 和北方相比,云南的空气非常湿润,霞光的颜色也浓郁很多。傍晚时分,浩瀚的天空呈现出梦幻一般的绯色,向微乘坐的飞机在这片绯色的笼罩之下着了陆。 她这次过来依然没带什么东西,简简单单地挎着一个大大的包,手臂上搭了一件厚外套。机场里人来人往,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顾青山,但她知道,他一定已经在等着她了。 拨通他的号码,向微说:“我下飞机了,你在哪儿?我没看到你。” 他说:“站在那里别动,我过去找你。” 向微乖乖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背后突然有人揽住她,把她的身体带进一个怀抱里。向微任由他抱着,问:“等很久了吗?” 顾青山低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说:“没多长时间,不过也挺难熬的。” 他握住向微的腰,让她跟自己面对面站着,注视着她的脸庞,掌心在她后腰上摩挲了几下,说:“你瘦了。” 向微眨眨眼,说:“瘦了不好看吗?” 顾青山呢喃着说:“你在意的是好不好看,但我在意的是你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向微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顾青山啊,你真是太会撩了。” 他笑了笑,胸腔微微地震动,说:“这次回来,你这个人,彻彻底底就是我的了,懂吗?” 向微埋在他肩膀上点头,半晌轻声说了句:“不退不换。” 顾青山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车旁,向微打开车门,又被身后的他关上,顾青山扳过她的肩,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了上去,向微后背靠在车子上,身前又被顾青山紧紧地贴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就这么□□了一会儿她的嘴唇,男人又不满足地撬开了她的牙齿,这个吻激烈而冗长,向微差点喘不过气,她担心有人看到,别开脸,推了推他,说:“别了,有人。”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语气里有着难掩的娇嗔,晚霞映照着她姣好的脸庞,她的双颊又红上了一层。 顾青山抵着她的额头,双目深深地看着她,说:“美呆了。” 向微低头,催他:“快走吧。” “回去继续?” 向微没理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顾青山从车后绕过来,坐进了驾驶座。 向微见他突然又朝自己倾过来身子,不自觉往后靠了靠,警惕地说:“你怎么又来?” 结果是她尴尬地会错了意,顾青山只是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他捏捏她的下巴,说:“暂时先放过你。” 经顾青山刚才的这么一折腾,像是在她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向微降下车窗,让风灌进来,像是这样就能吹灭那团火似得。随风一起进入车厢的还有温和的太阳光,扑在人脸上,暖洋洋的,连睫毛都被染上了阳光的颜色。 觉着有点刺眼,顾青山单手戴上墨镜,向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男人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此等极品? 想到这里,向微问他说:“哎,你家有几个人?” 他勾起唇角,说:“爸妈都在昆明,家里只有我一个,有车有房,身心健康,没外债,怎么,这么早开始调查户口了?” 向微又问:“你来大理很久了吗,多长时间回一次家?” “退伍后就一直呆在这儿,应该有四五年了,回家的话,不定期,不过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要不改天带你去见见我爸妈?” “啊……还是算了吧。” “以前跟他们说起过你,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 “怎么说的?” 顾青山看了她一眼,说:“只是说,我对你是认真的。” 这句话在向微心里绕了一圈,只觉得暖暖的,她也没说什么,半晌,竟然回了他一句,“我们会结婚吗?” 顾青山问:“你说什么?大点声。” 向微知道他是故意的,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说,我们会结婚吗?” 顾青山突然说:“身份证带了没?” “嗯?”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说:“不回客栈了,要不直接去民政局?” 笑意爬山向微的眼底,她说:“顾青山,我信你,可是我……” 后面那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顾青山问:“可是什么?” 她便在心里说:可是我生了病,而且不知道会不会好,股青山,我该怎么办啊? 表面上她却笑了笑,说:“可是我没有带户口本啊!” \ 到了客栈,黑仔见着向微高兴地直绕着她转圈圈,简直热情得过了头,向微很快招架不住了,顾青山喝了它一声,黑仔就乖乖的了,不过向微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若若回学校上课去了,杨辰一人守在客栈,看到她回来很是惊喜,故意朝顾青山努努嘴,打趣道:“还是舍不得吧?” 向微装作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说:“是啊,当然舍不得,像你这么好的老板去哪儿才能找得到?” “你可别抬举我了,也不怕某人找我的麻烦?” 顾青山说:“谁找你麻烦,你说阿盈吗?” 杨辰的表情立刻跟吞了个苍蝇似的,向微看热闹不嫌事大,上下打量了杨辰一番,问:“伤好了?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阿盈了,竟然被收拾成那样?” 杨辰看了看顾青山,说:“这事儿怪就怪在你男人身上。” “嗯?”向微疑惑地看向顾青山,问他:“怎么还扯上你了?” 顾青山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又说:“猜猜看。” 向微犹豫了一下,说:“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们两个的基情被阿盈发现,然后她就……” 顾青山大笑,说:“你挺有想法的。” 杨辰说:“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那件事是我不对,老顾做的很聪明,及时让我打消了那个念头。” “什么念头?” “夹私。” 向微张了张口,惊讶地问:“杨辰,你胆子够肥的啊,东南亚的那些东西还能随便往国内运?” 不用问,她也能想到那些私货都包括些什么。 杨辰叹了口气,说:“做我们这行的少有不被诱惑迷住双眼的,夹私是常有的事,做成了利润巨大,做不成麻烦也不小。” 顾青山说:“我们做生意的,钱财永远要放在道德之后,小心驶得万年船,动一些歪心思没什么好下场。” 杨辰拍了拍顾青山的肩膀,由衷道:“上次,真是多亏了老顾。” “是阿盈‘管教’得好,你还是谢她去吧。” 杨辰挑挑眉尖,说:“巴不得我走是吧?行!你俩小别胜新婚,哥们儿今晚出去避避嫌,你们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向微闻言朝他扔过去一个抱枕,杨辰连忙挡开,顾青山说:“辰子,越来越会做人了,值得表扬。” 向微:“……” \ 到了晚上,杨辰还真“避嫌”去了,晚饭过后,向微和顾青山牵着黑仔出去散了散步,这个时刻,竟然有点老夫老妻的意味。 顾青山牵住她的手,两个人慢悠悠地走了很久,一直到星星都升了上去,向微仰着头说:“真漂亮啊,在北京根本看不到星星。” 顾青山说:“那就不要回北京了,一直在大理,这里每天晚上都有。” 向微偏过脸看她,说:“对了,缅甸好玩吗?” “那几天一直忙来忙去,除了工作没工夫顾及其他的,不过缅甸的风土人情很别致,算得上一个挺好的地方。” “你在电话里说以后要带我去缅甸的时候,我当时还以为再也不可能了,顾青山,我原本,是真的想留在北京不打算回来了。” 顾青山揉揉她的头发,说:“你就真的舍得?” 向微不做声。 “我不会勉强你回来,但是你甚至不同意我过去找你,为什么?” “你怪我吗?” “不会,这不还是回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原本我也以为你真的不会回来了,看来那朵山茶花帮了我不少忙。” 向微笑,说:“要不怎么说你会撩妹呢?” “被撩的感觉如何?” 向微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好得不要不要的。” \ 从外面回来后,向微有些困了,安顿好黑仔,她打了个哈欠跟顾青山说:“我先去睡了,晚安。” 顾青山问:“去你房里还是我房里?” 向微睁大眼睛,说;“当然是回我房间。” “好。”他听了就径直朝她的房间走过去,见向微仍站在原地,对她说:“怎么不走了?” 微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他,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她在卫生间里洗漱了很久,就是不想出去。她经验不多,紧张是难免的,虽说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那些火都是瞬间被撩起,毫无征兆的,哪像现在,他还在外面等着自己,真叫人难为情。 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睡衣,镜子里的自己有着羞涩的神采,双眼水光盈盈,她从没见过自己这个样子。 顾青山突然走了进来,站在向微身后,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他双手扶在向微肩上,看着镜子里的她,说:“好了没?” 向微轻咳了一声,说:“还没,我还要涂很多东西,你先出去吧。” 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双臂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向微慢腾腾地打理自己的脸,水乳霜一个步骤不能少,手心不停地在脸颊上拍拍打打。 顾青山看了她一会儿,说:“不疼吗?” “你不懂,这样比较好吸收。” 顾青山上前,双手捧住她的脸,手心慢慢地摩挲,说:“我帮你。” 他的大掌宽厚,温暖,这样揉着她的脸颊,像是在逗弄一只小宠物。 “脖子上也要吗?” 向微轻轻地“嗯”了一声,顾青山的掌心便朝着她的脖子上转移,慢慢地抚摸,热度不断地传递给她,向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渐渐烫了起来。 还没过一会儿,他温热的唇瓣就代替了手掌轻吻在她纤长的脖子上,双手也不老实地再次向下移动,在她身上缓缓地揉捏,所到之处能带动微妙的颤栗。 向微的脸颊逐渐变得绯红,仿佛软成了一滩泥,虚虚靠在他身上,她终于败下了阵,由着顾青山把自己横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第22章 chapter22 我们本是个体,生来孤独,家人给予依靠,朋友给予温暖,当你遇到一个对的人,依靠着他,就这么躺在他身旁看着他,你一定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有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床单上,给满屋的阴影投入一道唯一的光亮。 向微没看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她也不想知道。 顾青山一条手臂揽着她,睡得正熟。 向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顾青山睁开眼睛,摸摸她的脸。 “几点了?”嗓音沙哑性感。 “应该还早吧。” 他的手指在向微光裸的肩头轻轻敲打,问她:“还睡吗?” “不睡了。”向微摇了摇头。 顾青山侧过身子去拿手机,向微看到他肩膀上的道道指痕,她把手掌覆盖在上面,说:“疼吗?” 他凑到她耳边,噙着笑,低低地说:“痛并快乐。” 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耳根,痒痒的。向微经不住他的撩拨,嬉笑着躲开,顾青山却把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向微无处可逃,老老实实地躺着任他为所欲为。 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下来,过了一会儿,向微推推他的胸膛,说:“快起开,你重死了。” 顾青山很配合地从她身上下来,握住她的腰翻了个身,竟把向微跟他调换了个位置。 向微趴在他身上,感觉到他那处的坚硬,她便不再乱动了,顾青山的大手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再往下探的时候,向微抓住他的手,说:“不要了。” 他语气温柔却不容抗拒:“不能不要。” …… 向微坐起身,拿被单挡住自己的身子,活动活动发酸的筋骨,背对着床上的男人穿上衣服。 顾青山在身后看着她扣上内衣,冲她吹了个口哨。 向微侧过脸看他,说:“还不起来吗?” “待会儿。” 向微把自己收拾好,看了看时间,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先下去了。” 顾青山看她开门,也坐起了身,说:“好。” \ 向微出门去了一家药店,对医师说:“避孕药,事后的。” 女医师把药盒递给她,向微付了钱正准备离开,又返了回来,问:“这种药可以和别的药混着吃吗?” 医师问:“什么药?” “抑制肝脏肿瘤的。” “没问题,可以的。” “好,谢谢。” 向微到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把药丸吃了下去,剩下的放回了包里。 步行回客栈,有辆车在她身旁停下,车玻璃降了下来,露出段贺客气而疏离的笑脸。 “好久不见了,向小姐。” 向微讶异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她出于礼貌性的友好一笑,说:“段老板,这么巧啊?” “你这是去哪儿,用不用带你一程?” 向微说:“谢谢,不用了,没多远的路,很快就到了。” 他说:“上次因为临时有事,爽了你的约,实在是对不住了。” 她只好说:“没关系,你不用太在意。” 段贺又说:“最近有空吗?我请客,地方你随便挑,向小姐有什么话想问的,凡是段某知道的,绝不隐瞒。” 向微怔了怔,她没想到段贺早就看出了自己请他吃饭的用意。段贺这个人城府实在太深,她想起海棠的话,记得少和他打交道。 她说:“段老板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想知道的?” 段贺的眼底再次浮现出笑意,说:“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哥哥戴铭算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从北京远道而来,我哪有不尽尽地主之谊的道理?” 他又说:“何况,我也有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大家各取所需,向小姐应该不会不赏脸吧?” 向微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复杂,半晌,她才说:“好,什么时候?” …… 顾青山起了床,正在院子里拿着水管洗车,袖管卷了起来,露出健壮的小臂。 注意到向微回来,他侧过身,问她:“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 向微把包放下,走到顾青山身边,关掉水管,问他说:“你认识段贺吗?” 她看着顾青山的神情,却观察不出明显的变化,他说:“翡玉阁的老板,他这个店在大理还算有名。” 她又说:“他的弟弟你也认识吧?” 顾青山说:“怎么想起他们了?” “我有个朋友,和他们兄弟俩有些交集,刚才在外面见到段贺了,他约我一起吃个饭。” 顾青山没看她,语气淡淡的,“不许去。” 向微接着说:“他认识我哥哥,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段贺会跟我讲清楚。”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向微,你怎么这么倔。” “如果你换到我的立场上,就会知道原因了。” 顾青山说:“我知道你很聪明,但凡是不能只相信自己的猜测,戴铭真的是自杀的。” 向微哽咽了一下,说:“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觉得不会那么简单……顾青山,如果不想我去赴段贺的约,你就告诉我。” “你真的相信段贺就不会骗你?” 向微沉默。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徒添烦恼,戴铭临死前拜托我两件事情,一件是照顾好你,另一件是不要让你的家人知道他的事情,向微,我不能食言。”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你就可以知道?” 顾青山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替她擦掉源源不断地泪珠,说:“不让你知道太多,真的是为了你好。” “是怕我承受不住真相吗?” 她顿了顿,说:“我哥从小就对我很好,凡事都让着我,小时候被男孩子欺负,他总会帮我欺负回去,他会去打两个月的暑假工给我买生日礼物,下雨了没带伞打个电话他就会来学校接我,后来长大了,他更是对我有求必应……我唯一的哥哥,他这么好……但是说没了就没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死前都发生过什么事,顾青山,我真的没办法放下。” 顾青山把她揽在怀里,没说话。 向微抑制住将要滚落下来的泪珠,挣开他的怀抱,说:“我出去走走。” 顾青山却在身后叫住她:“向微。” 她回头看他。 “离他们远一点,尤其是顾启安。” “为什么?” “他有艾滋。” \ 若若从学校回来了,热情地抱住向微,撒娇般地说:“微微姐,你想我不?” 向微笑着说:“怎么也不能忘了你啊。” 看到若若手腕上多了一副抢眼的手表,向微说:“这个牌子的手表可不便宜啊,说,谁送你的?” 若若嘿嘿笑了一笑,顿了顿,说:“是海棠姐送的。” 向微说:“她挺大方。” “不过不是她买的,海棠姐过生日的时候她一个朋友送她的,说是专门跑到瑞士挑的,还真不便宜呢。” “瑞士?” 向微记得段贺在海棠生日前两天去了瑞士,难道这块表就是他送的?向微又看了看这副手表,做工精细,造型别致,一眼望去便知道价值不菲。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才让段贺如此看重海棠的生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若若突然说:“对了,微微姐,你不在的时候咱们客栈来了个熟人,你猜猜是谁?” “熟人?我也认识?”她想了想,说:“我猜不出来。” 若若说:“就那个咱们上次去丽江,住她客栈的那个老板娘。” 向微没想到会是她,问:“她怎么来大理了?” “不知道,在这儿住了一晚上就走了,她和青山哥一起过来的。” 向微脸色微变,她不知道顾青山怎么和白芳华又扯到了一起,她记得,当初在白芳华客栈住的时候,那个女人对顾青山的欣赏表现得很是分明,甚至有些露骨。 他们两个后来还能联系上,这是向微万万没想到的。 \ 向微接下来的心情不算太好,她很想当面向顾青山问出她的困惑,却觉得自己这样子太过敏感,甚至有些可笑。向微不想让他觉得她疑心太重,就只好自己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告诫自己要相信他的为人,一边又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她想,恋爱中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疑神疑鬼的。 倒了杯水,向微刚从包里翻出在北京医院开的抑制肿瘤的药,这时候顾青山突然过来了,问她说:“什么药,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就伸手去拿她手中的药盒。 向微心跳加快了几拍,及时反过手,把药盒放回包里,没好气地说:“避孕药。” 顾青山明显愣了愣,他说:“也好,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在向微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对她说:“怎么,还在生气?” 向微声音冷硬:“我没有。” “真没有?” “我骗你做什么?” 顾青山笑笑,又上前一步,面对面和她站着,说:“没生气就亲我一口。” 向微没辙,虽然面色被他哄得好了很多,但不甘心对他软下脾气,便搭着顾青山的肩膀,踮起脚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顾青山按住她的后颈,故意逗她似的,也往她脸上轻轻地回咬了一下。 向微装作愠怒的样子,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 若若刚好路过,啧啧道:“这恩爱秀的,也太虐狗了吧!” 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弱弱投射过来,她连忙用夸张的四指挡住眼睛,大声说:“哥哥姐姐,我还小,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快继续吧!拜拜!”   ☆、第23章 chapter23 向微来约好的餐厅赴约,段贺订的这间餐厅气氛非常安静,服务生引领她来到半开放式的厢房。 段贺已经在等着她了,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仍然穿了一套唐装,模样文质彬彬,鬓角的白发为他的气态增添了几分阅历感。 他微笑地伸出右手示意向微坐下,说:“向小姐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快请坐。” 向微在他面前坐下,说:“段老板用不着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段贺开怀一乐,说:“向小姐是个爽快人,段某也不绕圈子了,今天请向小姐过来,纯粹就是为了那天所说的交易。” 向微说:“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戴铭是我哥的?” 男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双眼笑意盎然地看了她几秒,说:“看眼缘。” 向微嗤笑:“您就别说笑了。”段贺却说:“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这也不是你真正想知道的,不是吗?如今你最看重的只有你哥哥戴铭的死因,否则也不会不远万里从北京来到大理。”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说:“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真相,但同时,向小姐,别忘了答应我的要求。” 向微冷静地问:“好,我答应你。” “不问问我要向你提出什么要求吗?” 向微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段老板,我时间有限。” 段贺发出两三声沉沉笑声,又给向微斟上了一杯茶,说:“好,那我就不费话了,你应该知道你哥哥除了跟别人合伙的那间客栈,还做着其他生意,我和他一样,也是倒卖那些绿石头的,这个圈子就这么点儿大,生意人难免经常碰上头,我和戴铭,也算是半个熟人。” 向微说:“既然只是在生意上有往来,你从哪里知道他的事情?” “虽然有人妄图把事情压下来,但段某我……”他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说:“是个明白人。” “什么人想把事情压下来?”向微问道。 “当然是他身边的生意伙伴,同时也是石素客栈的合伙人。”注意到向微的惊讶,他接着说:“你想想,大家都要吃饭,但眼前的肉就那么一点儿,草原上的狼都知道互相残杀,何况是人?” 他话中的意思明着指向杨辰和顾青山,向微心里猛地一咯噔,身体微微朝前倾,不可思议道:“你胡说什么?” 段贺讽刺般地一笑,说:“我胡说?向小姐,不是我胡说,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 向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你说清楚。” 段贺手中的折扇缓慢地摇着,说:“戴铭曾在生意上和顾青山他们发生过争执,两方僵持了不短的时间。都说和气生财,于他们而言,我算是个长者,也曾尽过本分劝说过他们,但毫无用处,他们这么一闹,钱谁都没得赚,这么一来,火气也是越来越大,后来他们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再见到你哥就是他的尸体被警察从客栈里抬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自杀的,但是,向小姐……如果你相信的话,今天就不会坐在我面前了。” 向微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她才开口道:“你在骗我。” 段贺又说:“我为什么要骗你,又有什么理由?我所言的确属实……杨辰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后来我曾就这件事情跟顾青山他们对峙过,可能因我是少数清楚内情的人中,不甘把真相咽到肚子里的吧,那两人便扬言不会让我好过,你在缅甸的父亲听了他们的一面之辞,硬生生断了我的财路。” 向微皱眉,问:“我父亲?断了你的财路?” “令尊是缅甸当地玉石商中少有的华裔,国内多数的商人想取得货源都要经过他的手,这个你应该是清楚的,戴铭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父亲根本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手段让你父亲与我发生误解,向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像令尊一样,相信他们的一面致辞,轻易被见利忘义的人蒙蔽了双眼。”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让我说服我父亲,让他继续跟你合作,打开你的财路?” 段贺看向她的眼神大加赞赏,他说:“向小姐是个聪明人。” 向微站起身。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但段老板,你刚才提醒过我,不能轻易相信一面之辞,你说的话,我不会全信,我哥哥的死因我会继续调查清楚,如果你所言为真,我言出必行,但如果你在骗我,那我只能相信,我哥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情,我不会轻易罢休。” 她转身大步离开,头也不会地说:“希望有时间再会。” \ 出了餐厅,向微魂不守舍地走在大街上,刚才和段贺的一番谈话让她感到昏昏沉沉的,仿佛没了力气一样。 虽然在段贺面前她表现的很从容,但内心的慌乱是难免的,此时的她终于松懈了下来,眼眶酸酸的,喉口也堵上了一团气,涩得她难受。 如果在她对顾青山毫不了解的时候听到段贺的那番说辞,她很有可能会信了他,但是如今,她不会完全相信段贺的话。她不知道他所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凭直觉,她相信顾青山不会做出那些事,她更愿意相信段贺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但她也听说过一句话: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 向微知道,爱情会蒙蔽了一个人的双眼。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自己了解的顾青山,只是她在短暂的时间里认识的顾青山,除此之外,他的曾经,她一概不知。 向微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抱住头,越来越多的疑问浮现在她的脑海,顾青山为什么对她哥哥的死这么避讳,海棠和戴铭是什么关系,又和顾青山是什么关系,她知道,甚至段贺对海棠的感情也很不一般……为什么顾青山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和白芳华联系在了一起,他有没有她不了解的另一面…… 还有,顾青山,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头痛欲裂,她颓废地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年轻男人。 向微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却被其中一人挡住了去路,她克制住狂跳的心脏,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你们是?” 面前的这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他们迅速地捂住她的嘴,把她的手臂反手抓在身后,又按住向微的肩膀,把她往一旁的面包车里推。 向微是真的害怕了,她用力挣扎起来,试图吸引路人的注意,可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过来,更没有人看得到她。 在两个大男人面前,她试图挣脱的那点力气小的可怜,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向微几乎是绝望了。 车子开动的时候,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就放开了,而她的双手依然被紧紧地捆在身后。 她的声音不由地高亢了起来,带有微微地颤栗:“你们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却没有得到回应。 “你们这是绑架,等我朋友发现我不见了他们就会报警,你们逃不掉的。” 向微的身体克制不住地轻轻颤抖,她又问:“告诉我,谁让你们来的?” 有一人回她说:“跟我们去一个地方,老实点儿,保证放了你。” 听他这么说,向微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她看向窗外,试图记住行车的路线,这辆车子走的竟然都是大路,没过多长时间就在城外一栋别墅旁停了下来。 身旁的男人把她带进房子里,拨通了电话,说:“二哥,人给你带到了。” 就在向微好奇他口中的这个“二哥”是谁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向微朝上望去,段启安正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向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他绑架了自己。 段启安对上她的目光,突然阴阳怪气地说:“哎呦喂,瞅瞅你们办的蠢事,怎么对待客人的?我是怎么交代你们的!” 马上有人上前给向微松绑,段启安给她道歉:“美女,不好意思啊,真是对不住。” 笑眯眯的样子看在向微眼里就像个笑面虎,像极了他亲哥段贺。 向微从容地问:“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把我这么绑过来?” 段启安像听到了个笑话一样,他突然捋起了袖管,让向微看到他胳膊上的一道刀痕,眼神蓦地变得狠厉起来,说:“还记得在石素客栈,你一刀刺过来的时候吗?无冤无仇?美女,我看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向微不由地想起那天他对陈美琪施虐时癫狂的模样,生怕他再像那天一样发了疯,心想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好。 她冷静地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记恨我,事到如今,我只好向你道歉。” 段启安把袖子放了下来,缓慢地摇了摇头,说:“千万别这么想,我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今天请你过来玩儿,是为了别的事。” 向微疑惑,说:“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情好谈的。” 段启安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向微立刻感觉到一阵恶寒,段启安的双手在她的肩膀上停留了几秒钟,说:“这你就错了,你可是我好朋友的亲妹妹,怎么说我也得跟你培养培养感情,你说,是不是?”   ☆、第24章 chapter24 段启安的话听在她耳里,像是平地惊雷。向微认为自己的哥哥绝对不会交上这样的朋友,但段启安又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向微说:“朋友?” 段启安绕过沙发坐在她旁边,翘起二郎腿,表情夸张地说:“的确,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向微嗤笑,说:“好吧,即使你是我哥的朋友,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而我和你没有任何渊源,段先生,请问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请过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放在向微面前。 向微竟然在照片上看到了自己,她正亲密地窝在周华的怀里,男人搂着她,朝她的脸庞低下了头,看上去就像在吻她一样。 向微记得,这是她前几天在北京参加陈美琪葬礼的时候,周华过来接她,仅仅是扶了她一下,竟然被人换了角度拍成这么暧昧的样子。 向微对他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议,她沉了沉气,问:“这是你拍的?那天你也去参加了陈美琪的葬礼?” 段启安不置可否,过了几秒钟,他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拍下这张照片,这对你毫无意义。” 他看向手机屏幕,说:“的确,这张照片对我毫无意义,但是顾青山应该不会这么认为吧?” 向微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段启安说:“你不是跟了他吗?然后又红杏出墙,趁顾青山不在的时候跑到北京和其它男人私会,你说,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想。” 努力克制住升腾起来的怒气,向微沉声道:“段启安,你凭什么这么做?” 男人顿了顿,竟然说:“因为我有病!”他说完自己就开始前仰后合地大笑,姿态夸张。 向微生气归生气,看到他这么神经质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毛,她站起身,说:“随便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告辞了。” 她朝门口走过去,这时段启安突然快速起身,用力地把她推到墙边,一只手按在向微的脖子上控制住她,狠狠地盯着她,目眦欲裂。 “戴铭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让他好过,死了真是太便宜他,还好他还有你这个妹妹,你哥哥没还的债,你就替他还了吧!” “你放开我!”向微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推开。 段启安的手却丝毫没有移动,他的脸靠近向微,满脸凶相,说:“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哥哥欠的什么债?不过你放心,你哥哥已经还了一部分,我这个人做事很讲道理,不会太难为你。” 他的手在向微脖子下捏了捏,突然说:“果然是一个爹妈生的,手感都是这么光滑细腻……” 向微愤怒地瞪着他,说:“你……” 段启安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但仍然是阴阳怪气的模样,他说:“你那个哥哥的滋味很棒,我想你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或者说会更好……” 向微的怒火升腾而上,她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抬脚踢上他的小腿。 段启安吃痛地后退了一步,趁他蹲下身子的时候,向微快步朝门口走去,手扶在门板上,却怎么也推不动,因为门是锁着的。 段启安站了起来,朝她走去,步态缓慢,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哥哥被我压在身下,他渐渐不再反抗了,开始享受起来,我拿这么小的鞭子在他身上抽出了很多伤痕,有的流出了血,我就附上去舔干净,他的血比陈酿的美酒还要美味……” 向微的胸腔不断地起伏,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攥着手心,她闭了闭眼,试图不再听进段启安的鬼话,那字字句句都让她怒不可遏。 向微抓起身边的一个花瓶,朝他砸去。 花瓶打在段启安的额头上,又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段启安捂住脑门,恨恨地吐了句脏话,向微在他瘫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顾青山。 段启安注意到她的动作,冲过来,夺过她的手机远远地扔开。 他的手从额头上拿开的时候,向微才看到那里正在流血。 段启安看看自己的手上的鲜血,又看着向微笑笑,说:“我刚才跟你说我有病,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猜猜看,我有什么病?” 向微冷笑:“神经病肯定是有的,另外就是艾滋,陈美琪不就是被你传染了艾滋才自杀的吗?段启安,你害人不浅!” 段启安惊讶地连连点头,说:“你好聪明啊!不过这应该是别人告诉你的吧?” 他偏头想了想,问她说:“是不是顾青山?” 他再次走近向微,说:“顾青山不是喜欢你吗?如果你也感染了艾滋他会怎么对你,他会抛弃你吗?” 他表情突然认真起来,像是在和她商量着一件重要的事:“要不然咱们考验他一下吧?”他额上的鲜血从他的眼皮流淌下来,面上却阴森森地笑着,异常恐怖。 “你不准过来!”向微防备起来,拿起一块瓷片指向他。 但段启安的动作迅猛地像头黑豹,向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翻坐在了地上,段启安一手握住她的双手腕,把沾着鲜血的那只手递到她的唇边,狰狞地笑着,说:“来陪我吧,好不好,这是天赐的武器,你会很荣幸的……” 眼前血淋淋的手朝她的唇边探过来,那是能让她致命的病毒,会改变她的一切……向微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用力挣扎着想避开段启安的手,可是她无处可躲,这次是真的绝望了。 耳边传来突兀地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大力地拍门,段启安回头朝门口看过去,暂时放开了向微,她蜷缩起来,眼神期盼地看向门口。 段启安刚拧开门锁,这扇门就被人从外向里推开,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半坐在地上的向微,望着她的眼神,有怜惜,有愤怒。 看到他的那一刻,向微终于放下了心,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顾青山……” …… 向微没想过顾青山会是眼前的这个样子,仿佛要拼了命一样,他这次出手远比之前教训小流氓那次要凶狠地多,顾青山当过好几年的兵,段启安自然招架不住他的暴打,倒在地上捂住痛处直哼哼,当顾青山又一次提起他的衣领,狠狠地捶打在段启安心口的时候,向微抱住他的手臂,央求道;“顾青山,会出人命的,放过他吧,我不想你出事。” 顾青山重重地呼吸着,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 他听了向微的话,居高临下地对段启安说:“回去告诉段贺,别让他在耍什么手段,你也是,老老实实的就相安无事,下次再惹到我的人,绝不会像这次一样轻易放过你。” 段启安蜷在地上,连连点头。 顾青山把向微带出别墅,他的车子正停在外面,他把向微抱到驾驶坐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受惊了?” 向微把脸靠在他肩膀上,嗓音沙沙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知道你去和段贺见面,后来打你电话没人接,我去找他,看他真是不清楚的样子,就想到了段启安……以后不准再乱跑了。” 向微点点头,从他身上下来,抱着双膝坐在副驾驶座,说:“段贺跟我说,我哥哥是被你们害死的。” 顾青山没看她,直视着前方,开车。说:“你信吗?” “我不信。” 她顿了顿,又说:“段启安说,他……虐待过我哥,并且强迫过他。” “向微,你要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以后,绝不可以再为了这件事情执着。” 她抽泣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到底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和他们兄弟俩有关系,你会怎么做?我们没有任何证据,难道要去报警?或者杀人偿命?” 顾青山把车子停在路边,伸手擦掉她的泪痕,说:“你可能不会相信,戴铭自杀,是为了一个女人。” “是海棠吗?我知道,他临死前给海棠打过很多电话。” 顾青山摇了摇头,说:“不是她,戴铭给她打电话应该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女人的安全,他是被胁迫的,段启安和戴铭有过过节,他绑架了许琳来威胁他,当然还要其他原因,为了许琳,也为了你。” “为了我?” “段启安是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绑架了那个女孩,又跑到北京每天跟踪着你,拍下你做任何事情的照片发给戴铭……” “为什么?” “我说了,他是个疯子。” “你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说?” 顾青山沉默了一会儿,又他发动了车子,说:“向微,我是在尊重我的兄弟,真相总有些难看,我不想让他在地下无法安宁,你只需要知道,他一直是那个你了解的哥哥就好了……走吧,回客栈,你得吃点儿东西。” 向微直直盯着他,问:“你的意思是,我哥有我不了解的另一面?” 顾青山说:“向微,不要再想了。” 车子外没有风,车厢里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了下来,向微的声音异常冷静。 她说:“那么,你呢,顾青山,你有没有我不认识的其他样子?”   ☆、第25章 chapter25 “停车。” 顾青山应她的要求停下车子,向微打开车门,下了车。顾青山也下来跟上她,问:“去哪儿?” 向微头也不回,说:“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顾青山握住她的胳膊,说:“现在跟我回客栈,你需要休息一下。” 她抽出自己的手臂,说:“求你不要管我了,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一击,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继续朝前走,顾青山站在她身后看了她一会儿,说:“你问我有没有你不了解的一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只能跟你说,我的一切你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全部发现,现在,你只需要相信,我爱你不会有假。” 向微停下脚步,十月的空气已经有些凉了,但却是山茶花盛放的月份。路边的梧桐树下埋落了不少枯叶,腐朽的草木味道混合着丝丝山茶花香,微妙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她侧过身看着他,淡漠的表情逐渐动容,顾青山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轻轻地说:“顾青山,我好累。” 他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却没有说话,只是让她静静地依靠着自己,但这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 顾青山牵着向微的手进了一家饭店,把餐单递给她,说:“看看想吃什么。” 在顾青山的陪伴下,向微能很轻易地把刚才在段启安那里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向微很清楚,因为面前的这个人能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她爱他。 向微随便点了几个菜,又把菜单放在他面前,说:“你点吧。” “不用了,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隔壁餐桌的客人买单时,两三岁的小女儿趁他们不注意,蹒跚地走到向微身边,把两只手放在她的腿上,仰着笑脸,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向微不禁失笑,抬起手摸了摸她满头的小辫子。 小姑娘的父亲笑着把她抱走,临走前,她趴在爸爸肩膀上,朝着向微笨拙地摆了摆小手。 向微目送她离开,对顾青山说:“我看以前的照片,自己跟她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扎过这样的小辫子。” “一定也很可爱。”顾青山说。 “她的辫子绝对不会是她妈妈扎的,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出自她爸爸的手。”向微笑着说。 顾青山笑:“很有可能。” 向微想起自己的小时候,说:“小时候我爸就是这样,手法不怎么样,偏偏喜欢折腾我的头发,还自以为挺好看的。” 顾青山问:“你有多久没见过你爸了?” 她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说:“大概有三年了吧。” “我在缅甸经常能见到他,最近的一次是在半个多月前,你爸现在挺好的。” “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向微,没有打扰不打扰的说法,你爸爸一定很想见到你。” 向微看着面前的水杯,说:“顾青山,你知道吗,我还有个妹妹。” 他点了点头,说:“知道。” “你见过她吗?” “她和你长得有点像,不过性格很不一样。” “虽说是同父异母,但我哥对她非常好,也不知道,我哥的死会不会让她难过。” 顾青山给她夹了些菜,说:“改天带你去缅甸玩儿?顺便见见他们。” 她问:“什么时候。” “最近吧。” “要不要先见见我父母?”顾青山认真地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 向微想了想,说:“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我怎么觉得认识你好久了。” “再等等吧,我下个月要回趟北京,等我回来,一定陪你去见你父母。” 顾青山点点头,问她:“回北京做什么?” 向微移开目光,说:“有点事儿。” “好,你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一起,顺便去看看你妈。” 向微握着筷子的手僵了僵,说:“不用了,你在大理等着我就好,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他突然说:“向微,我很想有一个家。” 向微呼吸一滞,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哎,你难道在求婚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说:“不准再说时候太早之类的话,我们迟早要在一起,早一点晚一点没有任何区别,向微,不许拒绝我。” 听着他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内心感动之余,有些许悲伤溢了出来。 她唇角漾起一丝笑容,说:“你记不记得我问过你,问你我有什么好,你喜欢我什么?” “记得。” “你现在告诉我。” 顾青山轻轻笑了笑。 空气流动,耳边有各种声音,行人和杂念在此时都可以轻易被她忽略,除了眼前她爱着的这个人,她听到他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可能是几年前看到你照片时的一见钟情,可能是那晚在丽江,你趁我醉酒吻上来的时候……我以前走南闯北,喝酒,赚钱,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我觉得生活就该这样,独自一人,随心所欲,可是后来遇见了你,然后我发现,没有你的人生,什么也不是。” 顾青山把话说完,看到向微正静默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失笑,把手撑在额头上,说:“我话多了。” 向微摇摇头,说:“不多,顾青山,一点儿也不多。” 这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情书,好到让她想一字一句地背下来。 他这些话在她心底游荡了好久,终归如尘埃般落定,她说:“顾青山,我也很想很想,和你好好的。” \ 经过段启安的这件事后,向微终于想开了,当她放下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执念时,她感到如释重负。 真相总是很伤人心,所以有些事情,糊涂一点也是好的。 向微这些天过得很轻松,白天在客栈工作,和房客聊聊天,空暇时间就和顾青山牵着黑仔到处走走。 某天她在阿盈店里的时候,阿盈对她说:“我拿你发给我那张照片问过杨辰了,他说那个女人叫许琳,你有没有听你哥提起过这个名字?” 向微说:“阿盈,这段时间,我哥的死因就像一个包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总是那么倔,那么执着地想知道内情,但大家不让我知晓自然有他们的用意,我现在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珍惜当下,比什么都重要。” 阿盈说:“向微,你能这么想,我很替你高兴,不过……你不恨段启安吗?” “我恨他能有什么用,我的仇恨不能给他造成任何损失,反而白白给自己心里添堵……你知道吗?顾启安是个艾滋病患者,他活不了太长时间,恶人总有恶报,嗨,我啊,就不瞎操心了。” 阿盈咯咯地笑出声,说:“是啊,坏人自有天收,咱们就不操心了。” \ 这些天,向微一直都在瞒着顾青山偷偷吃药,她不想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他,如果让顾青山知道了,他一定会对她小心翼翼地万般呵护,但她不喜欢这样。 况且,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毕竟自己已经瞒了他这么久。 任何的手术都会有风险,何况她身体里的这个先天性的肿瘤?万一真的出现了风险该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向微的手就止不住地颤抖,她甚至觉得她肝脏部位的那个肿瘤就像一个炸弹,让她无比想要逃避。 她从北京带回来的药已经没剩多少了,这种药在外面的药店里很难买到,向微收拾了一下,出门坐出租车去了医院。 她在诊室外的走廊上见到了海棠。 她脸色惨白,是很虚弱的样子,似乎连路都走不好了。就在向微满是疑惑地看着她的时候,段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今天没有穿他标志性的唐装,一身简单的装扮,像一个陪妻子看病的普通丈夫。他弯下腰,搀扶住海棠,却被她一把甩开。 段贺神色如常,在海棠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是关切的姿态。 向微原不想再见到这两个人,可是他们迎面走来,她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海棠先看到了她,目光相撞,向微注意到她下意识地朝自己身后张望了一番。 原来她还是没有放下顾青山。 段贺也看到了向微,他也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双方冷淡地擦肩而过,就像从来没见过面一样。 向微拿了药就回了客栈,正巧有客人过来住店,向微热情地招呼她们:“下午好,住店吗?” 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打量了一番店内的装潢,赞叹着说:“美女,你们店里装修的真好看,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向微笑:“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另一个女孩看着她说:“不光客栈这么别致,连店里的老板娘都长得这么好看,要不,外面怎么会有人拜托我们递情书呢?” 两个女孩说着就相识一笑,把一个信封递给向微。 向微讶异道:“这是什么,给我的吗?” “是啊,外面一个男人让我们交给你的,奇怪,他怎么自己不进来?” “谁啊?”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她俩又嘻笑着说:“肯定是暗恋你的人呗,要不然,怎么会给你送信呢?还不好意思当面给你?哎,这年头还真有人写信啊,发个朋友圈不就完事了吗?” 向微把信封放了下来,先送她们去了客房,回来的时候,她才把信封拆开。 里面是几张照片,她不解地把照片翻过来,看清上面的画面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 照片从她手里掉落下来,画面上全是□□着的,浑身都是伤痕的戴铭。 ……   ☆、第26章 chapter26 向微抿紧嘴唇,努力克制了很久,依然阻挡不了自己的情绪,最终,她像个孩子般哭出了声。 这些照片她不忍再多看一眼,良久,她了擦眼泪,把照片收了起来拿在手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找来打火机,把照片全烧掉了。 这是段启安送过来的,她早知道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可能以后还会用别的手段来骚扰她。难道说,段启安想把她变成第二个陈美琪? 向微洗了把脸,顾青山来时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说:“怎么了,好像有点儿不开心?” “有吗?挺好的啊。” 顾青山捏捏她的脸,说:“你笑起来更好看。” 向微给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他的手拉开,问:“顾青山,我总觉得段启安不会善罢甘休,你说……他会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他说:“放心,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况且我已经警告过他了,如果不想第二次遭罪,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向微点了点头。 青山拿起黑仔的零食,一个一个地给它抛过去,黑仔忙不迭地张嘴来接。 向微看了他一会儿,又说:“我今天在医院见到海棠了。” 顾青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问:“你去医院做什么?” “没事,例行去体检而已……你不问海棠怎么会在医院吗?对了,她身边还陪着段贺,她状态不是很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顾青山顿了顿,说:“她去流产。” 向微对这个答案很是惊讶,但她更没想到顾青山竟然知道海棠的事。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海棠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能陪她去,因为做手术要有人签字。” 向微沉默了几秒,问:“为什么要你陪她去。” “她在大理没多少朋友,我算是比较信得过的一个,不过我拒绝了,段贺是我叫过去的,现在,只有段贺能陪她。” 向微垂下眼,轻轻回他说:“嗯。” “不说这个了,明天跟我回昆明吧。” “去见你爸妈?” “嗯。” “你爸妈,他们是什么样的?” “嗯?” 她又说了一遍:“你爸妈是什么样的。” 两三秒后,顾青山才说:“他们都很好。” \ 从大理到昆明大概300多公里,两个人驾车过去,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后来向微就睡着了,四五个小时后才到了昆明。她醒了过来,一旁的顾青山正专心开车,她问:“到了没?” “还没,困了就再睡会儿。” 向微看着车外,顾青山把车子从市区又开到了郊外,她说:“你家还挺偏的。” 她坐直身子,问他:“我这身衣服还可以吧?” 顾青山看了她一眼,向微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开衫,简简单单的牛仔裤,样子很素净。 他说:“还可以。” “那就好。” 向微又问:“咱们不用买些东西吗?” 顾青山直视着前方,表情淡淡的,向微说:“顾青山,你不太高兴吗?” 这时候他方向盘上的手指朝前方指了指,对向微说:“前面就是了。” “顾青山……”她震惊地看着他。 那个地方是一个墓园。 顾青山解开安全带,说:“下车吧。” 向微仍然愣愣的,没有反应,顾青山伸手也把她的安全带解开,说:“我爸妈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每年过节,我来这里看他们。” 向微随他下了车,跟在他身后,说:“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 “这么多年习惯了一个人,不常与人提起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我更加说不出口。” 向微心里猛地一酸,原来他也有难言之隐,这一刻,向微觉得自己和顾青山是有些相似的。 她快走了几步,过去握住他的手,问:“你爸妈,是怎么去世的?” “车祸。” 向微握紧他的手,身子朝他靠了靠,说:“顾青山,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抗的?” 顾青山说:“当年如果不是海棠救了我一命,我现在也已经不在了,大概也会躺在这里吧?” 这句话差点把她的眼泪刺激出来,向微缓了缓,哑着嗓子问他:“海棠救了你?” “当初我也在现场,海棠把我从车子里拖出来,拨了120了,我才留住一命,那时候才十几岁,后来海棠的父母就一直资助我上学,直到我去当了兵……所以,现在,我对她有亏欠。” 向微能理解他,但出于私心,她很讨厌顾青山这个善意的想法。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海棠走到如今的地步不是我们任何人想看到的,如果可以补偿,我们就尽力去弥补她,但是顾青山,我不希望你认为不爱她就是对她的亏欠。” “我明白该怎么做。” 他在两座墓碑前停下,半蹲下身子去清扫墓碑前的落叶和尘土,向微帮着他清扫,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模糊了,但是不难看出,顾青山的父母都是面容和善的人。 顾青山看着面前的墓碑缄默了良久,向微站在他身旁陪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向微走远了些,留给他和父母独处的时间。 临走的时候,她看到顾青山开了口,他说:“爸妈,你们一定要保佑她一生健康平安。”过了一会儿,向微又听到他说:“还有海棠。” \ 从墓地离开后,向微问:“咱们今天留在昆明吗?” 顾青山边倒车边说:“我们还要去见见海棠的父母。” 向微移开看着他的目光,说:“海棠应该不太希望我出现在她爸妈面前。” 车子匀速行驶在马路上,她拿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屏幕上轻点,她没抬头,声音低低的:“我不想去,我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如果让海棠知道了更不好,可能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个第三者。” “她那天说的都是气话,其实海棠明白,不是没有你我就会喜欢上她的,她都明白,只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罢了。” 车子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向微闭着眼听了一会儿,突然说:“顾青山,你们认识十几年,难道你就真的没对她动过心?” “那时候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孩子,能懂些什么?” “可是孩子的感情才最纯粹。” “向微,你又开始多想了。” 她呼出一口气,说:“是我太敏感了。” “你累了的话,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过去。” 她点了点头,说:“好。” \ 二人找了一家酒店,刚进了房间,向微就把包远远地甩开,趴在床上不动了。 顾青山知道她这个时候心情不太好,决定让她一个人先待一会儿。他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听到向微的手机铃声,把她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走到床边推推熟睡中的向微,说:“醒醒,有电话。” “嗯?”向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听到他说:“周华是谁?” 这次她便清醒地多了,看看他的脸色,说:“一个朋友。” 从顾青山手里拿过手机,他依然正看着自己,像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向微便当着他的面挂断了手机,殊不知这样一来,顾青山就觉得有点反常了,他问:“怎么不接?” “不想接。” 顾青山也就没再追问她,拿毛巾擦了擦湿湿的头发,说:“还睡吗?要不要下去吃些东西?” “好,我正巧有点饿了。” 顾青山把手中的毛巾扔给她,说:“先帮我擦干头发。” 向微依了他,坐到他旁边,拿毛巾敷在他头发上轻轻地揉搓。顾青山手臂一捞,把向微的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身上,温热的嘴唇碎碎地印在她脖子上。 向微身子往后靠,躲着他,说,别闹。 顾青山靠在她耳边说:“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吃什么醋?吃谁的醋?” 他笑,“你说呢?” “没有。”她干脆地答道。 “明明就是有。” 她无奈,说:“有本事你别给我放醋啊?” “是你自己太容易发酸吧?不要赖在我头上。”他眉眼里全是笑意,眸子里清楚地映着向微瞪着他的样子。 向微白了他一眼,说:“等着吧,也有你吃醋的一天。” \ 酒店大厅里的自助餐种类很多,两人面对面坐着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向微说:“喝点儿东西吧,你要果汁还是啤酒。” “啤酒吧。” 向微走去柜台前拿,她离开的时候,手机放在了桌子上,又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顾青山犹豫了一下,拿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发信人来自周华,他记得这就是刚才给向微打电话的那个人。 顾青山点开内容,看到上面写着:“向微,我明天去云南找你。” 他盯着这行字,又默念了一遍:“去找你……”他嗤笑了一声,删掉短信记录,把手机放回了远处。 没过一会儿,向微就回来了,她把杯子递给顾青山,说:“少喝点,我只给你接了半杯。” “好。”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向微说:“你喝这么急干什么,我跟你说,没有了。” 顾青山侧过脸,不看她,说:“没有就没有。” 说着又拿过向微手边的杯子,递到唇边,说:“那我喝果汁。” 向微淡淡地说:“你不是不爱甜的吗?这杯橙汁我至少加了五块方糖。” 她话刚说出口,顾青山就已经喝了下去,他平时是真的不喜甜食,更别说饮料了。但是见向微在对面正盯着他看,他皱了皱眉头,又是一饮而尽。 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口腔中的浓郁的甜味让他有点受不了,他拿起叉子,开始吃菜。 这男人的不对劲儿表现得太明显,向微说:“你这是怎么了?” 他就说:“刚才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为什么不接?” 向微也知道,刚才自己一紧张太不自然了,顾青山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了她的异样。 她只好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什么人?” 向微含糊道:“什么?” 他把叉子放下,后背靠在椅子上,说:“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难为你。” “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嘛!”向微低声道。 顾青山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说:“知道了。”   ☆、第27章 chapter27 站在这一扇门前,向微默默告诉自己:该来的总会来的。 海棠家住在一个很普通的小区,这个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很干净整洁,里面种了不少树,有很多老人和小孩,不时地还能看到几个不怕人的野猫野狗。 “你以前就住在这儿?”向微问。 “没在这里住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有自理能力了,平时住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就在外面打工,很少过来。” 顾青山买了不少东西,从后备箱里提下来,把轻的交给向微,说:“上去吧。” 敲了敲门,等待这扇门打开的这几秒种里,向微看了顾青山一眼,他说:“陈姨他们夫妇都是和善的人,放心。” 房门从里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笑脸,眼前女人的五官和海棠有些相似,性格却和她是两个极端。她热情地拉住顾青山,说:“小顾来了啊,陈阿姨可算是盼到你了!唉,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快,快进来啊!” 又转头朝屋里喊道:“老头子,快出来,小顾来了!” “陈姨,是我的不对,应该经常来看看你们的。”顾青山说。 女人又道:“唉,可别这么说!有谁家的亲儿子能比你还孝顺的?你可不知道咱们这些邻居有多羡慕我……”目光看向向微,疑惑道:“这是?” 顾青山说;“陈姨,这是我女朋友。” “啊,女朋友啊。” 向微冲她礼貌地笑笑,说:“陈姨好,我叫向微。” 陈姨愣了楞,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说:“你这小子,有了女朋友也不知道给家里说一声!哎哟,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这时海棠的父亲也走了过来,看了向微一眼,又看看顾青山,问:“小顾,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他模样严谨,似乎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好几个月了,这不快要结婚了,过来带给你你们看看。” 陈姨说:“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啊?” 向微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海棠的父亲说:“你们刚来吗?海棠怎么没一起,她不是也在大理吗?” 顾青山还没来得及回话,陈姨就说:“先不提海棠了,这丫头不念家,不过昨天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还跟她讲,小顾今天就回来了,她也没说什么。” 说着就招呼他们坐下,倒了两杯水过来,向微接过,连忙道谢。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陈姨多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 顾青山看了看向微,眼神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向微轻轻点了点头,他便说:“那就辛苦陈姨了。”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可是乐意得很!你们先聊啊,我下去买点儿菜。” 陈姨走后,室内的空气像是冷静了下来。 顾青山说:“陈叔,最近还好吗?” “我们都好,只是你跟海棠,出门在外,你们记得要相互照应照应,海棠呢,她这段时间怎么样?” “她挺好的。” 陈叔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他看向向微,说:“这姑娘是哪里的人?” 向微说:“陈叔,我家是北京的。” “哦,北京的,怎么到大理来了?” 顾青山说:“她来大理玩儿,多见了几次面就认识了。” “多大了?看起来和海棠差不了几岁。” 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陈叔直起身子,说:“你阿姨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忘了拿什么东西?” 然而来者并不是陈姨,海棠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进房间,她就直直地盯着向微,陈叔惊喜地站起身,说:“海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向微看着海棠,她看起来依然很虚弱,好像瘦了一点,皮肤也苍白了很多。 海棠说:“爸,我这还不是想你了,就回来了呗!” 目光再次看向向微,又转移到顾青山身上,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咦?好巧啊,你们怎么也在?” 顾青山说:“嗯,我带向微来见见陈叔陈姨。” “见我爸妈?她是谁啊,你带她见我爸妈做什么啊,顾青山。” 陈叔看看向微,低声训斥道:“海棠!怎么说话呢?” “陈叔,没关系的。”向微说。 顾青山淡淡地说:“我很感谢陈叔陈姨这些年对我的帮助,带向微过来,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海棠冷笑:“呵!感谢我爸我妈对你的帮助,可是顾青山,你又是怎么报答他们的?你可真的是很懂得感恩啊!” 向微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忍住,她说:“海棠,你愿意怎么想都可以,但话不能乱说。” 她笑:“我乱说什么了啊?你告诉我啊。” 陈叔看了顾青山一眼,又沉声对海棠说:“海棠,你这是怎么了?” “爸,我没什么,顾青山带女朋友来看你们,我怎么有不回来的道理?怎么,他这个女朋友你们还满意吗?” 向微看了顾青山一眼,目光正好对上他的。顾青山站起来,牵起她的手,说:“陈叔,我们还有事,就不留下吃饭了。” 陈叔叫住他,说:“小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青山说:“您听海棠怎么解释吧,抱歉,我们就先走了。”说着就拉着向微出了门。 海棠不甘地在他身后大喊:“顾青山,你站住!” 顾青山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海棠,或许你真的需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太骄纵了些。” 门关上的那一刻,仿佛也把这小小空间里的不愉快隔断开来。顾青山对向微说:“受委屈了,为我着想,让让她。” 向微说:“没关系的,我懂。” 顾青山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咱们回家。” 去开车的路上遇到了买菜回来的陈姨,顾青山说:“陈姨,我们今天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咱们再去外面吃。” 陈姨讶异道:“这不刚来吗,怎么就着急着走?” 顾青山从钱夹里掏出一张□□,递给陈姨,说:“陈姨,这里有些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陈姨看了看向微,推辞道:“这个,这不合适吧,小顾啊,你平时往家里打过不少钱,积累下来也是很大一笔了,陈姨实在是不好再收。” 向微说:“陈姨,您就收下吧,他多亏了您这么多年来的照顾,您要是不收,顾青山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陈姨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张卡,和她告了别后,向微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跟在顾青山身后两步。她抬眼看看他的背影,看看他宽阔的肩膀,问:“顾青山,我们先不要急着回去了。” 他回头看着她,问:“为什么?” “就是不想这么快回去,既然都来了……对了,昆明有什么好玩的?” 他想了想,说:“有很多景观区,嗯,晚上还有昆都夜市,很热闹,想去看看吗?” “你以前经常在哪儿?” 顾青山笑,说:“那时候经常就踢踏双人字拖,跟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在昆都转悠,大街小巷的几乎都走遍了,十几年过去了,昆都也火了十几年。” “都有什么?” “吃喝玩乐,酒吧什么的,不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我听说过那里,好像还是国内四大夜场之一。”说到这里没忘记调侃他,说:“顾青山,你小时候挺社会啊!” 顾青山故作正经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纯良。” \ 车子开去了昆都,这时候天色有些晚了,几颗星星零散地铺在橘光映照下的天空上,是温柔的时刻。 这个城市叫做春城,四季如春,顾青山说,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同一天,因为一直都看不到季节的变化。 向微一路看着路边的风景,她幻想着多年以前的顾青山,是不是曾也路过她眼前的同一个地方。 这里的一切,因为身旁的这个人的影响,在她眼里都是旧时光的风景。 顾青山开着车,抽空瞥她一眼,问:“想什么呢?” 向微说:“想你啊。” 他笑,“我不就在你旁边吗?” “我说我在想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和现在一样年轻帅气。” “臭不要脸。” …… 傍晚六七点的时候天黑得总是很快,到达昆都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下来,向微下车的时候抬头望天上看了一眼,刚才在车上没看到的星星这会儿都显露了出来,漫天繁星璀璨。 顾青山回头朝她伸过手,说:“过来。” 向微步子轻快地跟上他进了旅馆,一路过来,发现昆都的旅馆很多,而且好像都长一个样。小小的前台,懒散的前台姑娘,厅子里或多或少还有几对年轻的情侣。 顾青山身材高大,穿着简单利落,浑身透露着成熟男人的味道,他长得又着实不错,前台收银的小姑娘打起精神,不禁多瞅了他几眼,再看看他身后的向微,更是多瞟了几眼。 “标间套房情侣房,你们住哪个?” 顾青山似笑非笑地看了向微一眼,向微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抢先说:“标间吧。” 顾青山掏出钱放在柜台上,说:“情侣房。” 小姑娘认钱不认人,说:“好,一间情趣房。” 向微脸上一热。 小姑娘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把房卡递给他,说:“上三楼左拐,306。” 进了电梯,向微才红着脸说:“什么情趣房,刚才外面好几个人都听着呢!” 顾青山把手贴在她脸上感受了一下热度,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档子事情,除了你,难道还会有人觉得不正常?”   ☆、第28章 chapter28 顾青山是个老司机,跟他比起来,她只是一只小菜鸟。 想到这里,向微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真是个老司机!” 哪料到这么小的声音都能被顾青山听到,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迈出去,说:“放心吧,老司机会好好带你,还要帮你成功拿到驾照。” 向微还以为他这种平时不看网络的人肯定不了解这样的网络流行语,没想到啊没想到……她默默望天,老司机就是老司机,该懂得一样不落,还说什么帮你拿到驾照……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啊? 顾青山又低低笑了两声,对她说:“哎,待会儿上了车记得坐稳了啊,我车速较快。” 向微脸皮薄,耳根一热,狠狠的一拳砸在他身上,顾青山“嘶”的吸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凑到她耳边,眼里带笑,语气却狠狠地:“给我等着,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顾青山把房卡插上去,刚一推开门,低头就看到门口放着的一个大大的瑜伽球,向微纳闷:“这不是瑜伽球吗,干什么用的?” 顾青山把瑜伽球踢到一边,径直走到房间,说:“发挥你的想象力,猜猜看。” 向微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白痴,这只球出现在这样的房间里,还能干什么用? 走过玄关,看到眼前的装修布置后,她惊呆了。 墙壁,床单,地毯……入眼全是深粉色系,二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天花板上垂下了一根麻绳,另外还有好几条布带,床边摆了一把根本不能坐人的造型奇特的凳子…… 相比这些各种各样的摆设,房间正中央那张大红色的圆床就显得正常多了。看顾青山还在到处研究着,向微坐到床上,把那几件叠放整齐的警服护士服扔到一边,说:“行了,休息休息,待会儿陪我下去玩儿。” “在这儿玩儿不行吗?” 向微仰躺在床上,说:“别闹,我歇一会儿,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累得慌。” 就是这么一躺才发现天花板上镶了一块大大的镜子,正好对着床所在的位置,她侧过身的时候,又看到床头正铐着两幅手铐。 顾青山看到她窘迫的样子,心情像是很好,他弯下腰在床边按下一个开关,瞬间,向微身下的床竟然晃动起来。她忙不迭地坐起来,问:“怎么回事?” 顾青山接着按下另几个开关,边按边说:“这是什么?” 大床晃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向微恍然大悟,她被颠得大叫:“顾青山,你快停下!” 笑着从床上跳下来,说:“亏我还觉得就这张床最正经!” 看着不断跌宕起伏的床面,顾青山赞赏地点点头,说:“看来我们今晚会很xing福。”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到他口中幸福,向微就拉着他出去了。 灯影幢幢,相比大理的慢生活,昆都的夜更为热闹,这里市井,也嘈杂了一些。来往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在这里肆意地花消青春。 买了些当地的小吃作为晚饭,之后他们在繁盛的大街小巷上走了走,路过一间酒吧,向微说:“要不要进去?” “在试探我?” 向微说:“里面挺热闹的,现在还早,你想进去我不拦着。” 顾青山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我从来不进这种声色场所。” 向微默了默,说:“顾青山,你忘了你是开酒吧的了吗?” “石素太规矩了,和这里不一样。”他指了指,说:“里面到处是钢管舞和脱衣女郎,不适合你。” 向微回他一句呵呵,继续朝前走,突然听到有人叫顾青山的名字,她闻声看去。 “哎?顾哥,真的是你啊!” “这么巧?”顾青山也很惊讶。他跟眼前这个胖胖的光头勾住胳膊抵了抵肩,一手扫过他的脑袋,说:“大福,几天不见头发怎么没了?” “嗨,不方便,剃了。你来昆明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大家都在这儿,芳姐也在呢!”他眨眨眼,说:“想她不想?” 目光看向向微,大福脸色稍稍一变,表情为难地说:“顾哥,这是,这是你女朋友啊?” 顾青山点点头,向微脸上挂着笑,说:“你好。” “哦,哦,你好你好。”大福连忙点头道。 向微笑着说:“芳姐?是我认识的姓白的那位吗?” 大福望向顾青山,顾青山无奈道:“你看我干嘛?有什么就说什么。” “哦,是啊,我们一起做生意的,大家老拿顾哥他们俩开玩笑,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真的,我刚才真是嘴贱,美女你,可别介意啊。” “没事儿,都是朋友,有什么好介意的?”向微说。 大福松了口气,说:“既然都是朋友,那……顾哥,走!咱们一起过去聚一聚?” 向微问他:“去吗?” 顾青山说:“今天就先算了吧,我们……待会儿还有事儿。”说到这里,他嘴角噙着笑,看了看向微。 大福叹气:“嗨,有什么事儿比兄弟还重要啊,走走,就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大福啊,今天就让哥重重色,轻一下友吧!”顾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大福瞬间就明白了,嘿嘿一笑,说:“那好,今天就算了吧,不过顾哥,下次,下次一定啊!” 顾青山点头,应他道:“一定,到大理我请客。” 见大福走远了,向微问:“白芳华怎么开始和你一起做生意了?她不是有间客栈吗?” 顾青山说:“谁知道呢,钱呐,永远都赚不够,男女都这么想。” “她后来是怎么联系上你的?” “不是我带的门路,上次去缅甸,一起的兄弟带上了她,我也没想到。” “哦,这样啊。”向微点点头,上次自己居然还差点误会了他,想到这里,向微开始暗自反省。 过了会儿,她说:“顾青山,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要信任对方,好不好?” “还能发生什么事?相信我,我们一直都会好好的。” 向微绕到他身后,跳上他的背,顾青山连忙拿手臂架住她的双腿,向微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顾青山背着她走了会儿,突然说:“怎么贴这么紧,也不怕我把持不住?” 向微不屑道:“你还能怎样?大街大道的,难不成还想当众耍流氓啊?” 顾青山示意她往左前方看去,说:“这条街有不少小胡同,是耍流氓的好地方,不会有人过来的,要不要试试?” “你敢!”向微嬉笑着拍他。 “你看我敢不敢。” “好了好了,回酒店啦。”眼看他背着自己朝那个没人的小胡同走过去,向微没辙,只好说起软话来。 但顾青山就跟没听见一样,还是背着她朝那边走过去,向微在他背上,也不来,她问:“顾青山,你不会真的要……我告诉你,我可不同意,你休想占我便宜,别跟我耍这些不正经的!” 顾青山却把她放下来,抵在墙上,看了她一会儿。 “怎么了?” 他发出一声低笑,顿了顿,说:“那时候我在昆明,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什么也没有,在这里和人打架被揍得头破血流,我那时候发誓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当时没想过,我会再次回到这里,达成了对自己的承诺,还带回来一个人。” 向微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她鼻子酸酸的,双臂环上他的腰,叫了声他的名字。 或许她是他的港湾。 他的吻落下来,轻柔而绵长,向微闭上眼睛,双手抚在他的背上。 向微一直觉得,顾青山这个人,虽然是她现实主义中的荒唐事,但他更是自己理想主义中的新芽,向微对他不仅仅是爱情关系中的依恋,更是精神世界上的依靠。 他于她,非常非常重要。 当他在这个地方,望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向微意识到自己在顾青山的心里也是如此,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更加坚定,这辈子,只要他一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零星的雨点落下来,向微挣开眼睛,推了推他的手臂,说:“下雨了。” 他放开她,说:“回酒店吧。” “顾青山?” “嗯?” 她握紧他的手,顾青山的手心,还是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一如既往的宽厚,火热,向微感受着他的温度,有雨水落进她的眼睛里。 “能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第29章 chapter29 雨点渐渐加大,顾青山脱下外衣盖在她头上,即便这样,回到旅馆的时候,两人身上几乎全湿透了。 “你先去洗个澡。”顾青山说。 向微摘下他的外套,朝浴室走过去,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说:“你不洗吗?会感冒的。” 顾青山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全脱下来,边换上浴袍边说:“你的意思是一起?” 向微知道顾青山一定是会让着她,其次只会同意和她进来一起洗,“当我没说……我快点好了。” 刚进去脱了衣服,就听到顾青山在卫生间外面说:“不是有浴缸和淋浴吗?你把浴缸放满水,我用淋浴冲一下就好。” 向微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又担心他真的感冒了,她低头轻轻一笑,光脚走过去打开门,趴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身子,手臂虚虚地交叉在胸前,说:“进来吧。” 顾青山看到她不着寸缕地出现在眼前,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他解开浴袍,把她裹在自己怀里,说:“冷不冷?” 向微红着脸说:“待会儿就热了。” 顾青山听了便笑出了声,带动着胸腔的震动,向微靠在他胸前,清楚地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 她说:“顾青山,你心跳得好快。” “有吗?”他说。 向微点了点头,她又说:“其实我也是。” 她拿起顾青山的手覆盖在自己胸前,说:“你看看,是不是?” 顾青山呼吸渐渐加重,低头吻住她的唇,揽着她的身体踏进了浴室。 花洒开的很大,顾青山的浴袍还穿在身上,已经湿透了。向微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任他的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身上游走,他在给她洗澡,抚过她的脖颈,她的后腰,腹部……以及,每一寸皮肤。 向微的双颊泛起潮红,眸子里似乎迷上了一层水雾,她揽着他的脖子,任他为所欲为。 云雨过后,顾青山帮她把身体擦干,抱回了卧室,向微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弹,闭上眼睛假寐,听到顾青山叹气:“可惜了这么多好东西,还没来得急用你就睡了。” 开什么玩笑,这些东西看起来就恐怖,他休想试在自己身上。 向微继续装睡,顾青山关了灯,却没有拉窗帘,躺在她身边。 她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重重灯影,有风吹进来拂动了窗帘。闭上眼的时候,顾青山在她耳边轻声道:“晚安,向微。” 简简单单地一句话胜过任何的呢喃爱语,她知道,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能安心地入睡。 / 第二天他们出发回了大理,向微坐上车,说:“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你喜欢改天可以再来。” 向微问:“顾青山,你更喜欢昆明还是大理?” 他想了想,说:“大理。” “为什么?” “昆明是过去,大理是当下,或许也是未来。” “我也很喜欢大理,小时候看还珠格格,小燕子一行人逃亡的时候,箫剑总说要带他们去大理,他口中的大理就跟仙境一样,那时候我就对这里很向往。后来的这些年,一提到大理人们总觉得是文艺青年的聚居地,是个适合伤春怀秋的地方,可能只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平淡的慢节奏,没有烦嚣,像一个现代人的避难所,真的很好。” 她又问顾青山:“你当初为什么选择大理?不会是也隐藏着一片文艺的情怀吧?” “这里好住,有山有水,离缅甸又近,方便做生意,其他的没想那么多。” “以后呢,一直都住下来吗?” “不好吗?” “也挺好。”向微点点头。 顾青山对着后视镜刮胡子,突然说:“你说过的,过段时间咱们就结婚。” 向微心底一颤,犹豫了几秒钟,问:“万一这段时间里我出了事怎么办?” 顾青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 看到他这样认真注重的眼神,向微莫名有些紧张。 “你能出什么事?”他突然笑了一下,问道。 “我是说,万一。” 顾青山发动车子,回她一句:“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好。”她点点头,过了会儿又问:“你先回答我啊,如果我出了事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道:“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路上向微接到了若若的电话,若若说:“微微姐,你和顾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现在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应该很快就能到了,怎么了?” “嗯,那个,你有一个朋友来客栈找你,你事先不知道的吗?” “朋友?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从北京来的,姓周。” 向微眉心微微皱起来,她看了顾青山一眼,他仍然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若若又说:“现在都有些晚了,你朋友肯定回不去,我刚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 “好,你先让他等一下,我们待会儿就回去。” 挂了电话,顾青山却什么也没问,他这样好像有点反常。向微便说:“你不问问是谁过来找我吗?” “你的追求者?前男友?总之不是男朋友,也不会是普通朋友,爱谁谁。” 向微咬了咬嘴唇,说:“他叫周华,是我之前的一个相亲对象,那天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他。” “怎么着?还缠上你了?” “没有,我妈很想让我和他结婚,但是我后来拒绝了,周华他,人很好,我不知道他过来找我有什么事。” “人很好?为什么还拒绝了?” “我们不合适。”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我回北京的时候。” 冷冷一笑,说:“哦,原来我是小三上位啊。” 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语气却淡淡的。 向微说:“我和周华,没什么的。” 顾青山没说话。 她软下声音,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 他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笑笑,说:“你,人在我身边跑也跑不掉,我还能介意什么?” “以后有事再也不瞒你了。”向微松了一口气,说。 他空出手捏捏她的下巴,说:“那样最好。” \ 回了客栈,若若看到她,迎上来,说:“微微姐,你朋友在楼上呢。”又小声说:“长得还挺帅的哈!” “要不要叙叙旧去?”顾青山说。 “呃,叙旧就不用了,我去跟他说说话,问他找我有什么事……若若,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华从楼梯上走下来。 “向微,你回来了?”周华说。 向微瞥了眼顾青山,他没什么表情,这样让她心里更没谱。 “周华,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向微对他的突然的到来很惊讶,她知道是她妈妈给周华的地址,但他过来要做什么,她毫无头绪。 “向微,我给你发过短信的。” 她看向顾青山,后者别开了脸,向微顿时就明白了。 “这是若若,顾青山,他是石素的老板……这是我朋友,周华。”向微一一介绍道。 若若甜甜地笑着,说:“哦,原来你叫周华啊,就是少了一个‘健’字,你唱歌是不是很好听啊?” 周华腼腆地笑了笑,那边有客人进来,若若打了声招呼就走过去了。 顾青山朝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顾青山,向微男朋友。” 听他这么说,周华的表情僵了僵了,看向向微,眼神有些许不可置信。“向微,这是真的吗?” 向微点点头,说:“嗯,这是我男朋友。”顿了顿,又说:“顾青山,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事要和周华说。” 顾青山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周华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她,语气突然激烈起来:“生病什么的都是假的吧?只不过是个蒙蔽我和家人的幌子,向微,你实在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不强求,但是没必要这样做!” 向微理解他的心情,她平静道:“生病的事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 “就算你没有骗我们,但你居然拿这个当做甩开我的理由?向微,我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对于我们的事我一直都是被动的,我的身体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我们取消婚约的决定权在于你的父母……” 周华打断她的话,说:“是啊,是我父母先开的口,但如果我家人不先开口,你是不是还有这样那样的办法取消婚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在云南遇上了别人,还做了别人的女朋友?骗我这么久,让我把心全掏出来,然后你又回到这里和别人在一起,就这么挥挥手走了?是不是太自私了!” 向微沉默了片刻,说:“周华,我承认我是自私了些,也不知道该跟你解释,之前和你的一切我都是顺着我妈的意思,我们的婚约本来就是双方父母定下的,我对你没有感觉你心里也明白,后来能遇到顾青山,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不喜欢你,生了这样的病,也不想连累你。” 周华沉了沉气,心情平复了很多,他说:“那么他呢?他知道你生病的事吗?” 向微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怕连累我,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他?”   ☆、第30章 chapter30 向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片阴影,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说:“所以我承认我很自私,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他,我不知道手术结果是好是坏,只是在心里想着,手术成功了,就回到他身边,如果真的出了事,我……” 她止住了话,轻轻笑了笑,说:“至少这段时间,我在他身边过得很快乐。” 周华闭上眼睛静静地呆了几分钟,在这片刻寂静中,向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在腕间的手串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在自作多情,我明白,早就明白。”周华突然说。 他站起身,眼睛不再同往日看着她时那般充满神采,他看着向微,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说:“时候不早,那我就不打扰了。” “周华。”向微叫住他。“你今天过来,原本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周华自嘲似的一笑,说:“好在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没什么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他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脊背没有像以前一样挺得直直的,看起来像是没有精神一样。 看着他透露着落寞的背影,向微原本想和他告别,提醒他注意安全。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自己都这么做了,再说这样的话,未免矫情了些。 周华走后,顾青山返回来,胳膊架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说:“就这么走了?” “嗯,走了。” “不太愉快?” 她回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顾青山,我真的,太自私了。” 他在她对面坐下,抛给她一个苹果,说:“说说看,你哪里自私了?” “我……”向微却说不出来了。 顾青山说:“不要总是过多的反省自己的过错,真正无私的人都是傻子,人无完人,有时候自私一点也是为自己好,向微,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 他的语言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带给她力量的同时,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向微温柔地看着他。 顾青山和她对视了几秒钟,突然说:“向微,你别这么看着我。” “怎么了?” 他的上半身朝她倾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我受不了。” 俩人正你侬我侬的时候,又听到若若的声音,她手里端了个果盘站在不远处,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说:“我怎么老是当电灯泡啊?不过话说回来,哥哥姐姐你们俩也太腻歪了吧,根本不把我跟黑仔这两个单身狗放在眼里啊!” 向微看她正儿八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再看看一边的黑仔,果然正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顾青山说:“别人秀的恩爱就是单身狗的脱单教科书,多学着点儿吧,你这颗电灯泡可以再多亮一会儿。” 若若缩了缩脖子,走过去牵起黑仔,说:“仔仔啊咱们快点走吧,你不知道,电灯泡当久了容易烧丝……” \ 向微收到海棠短信的时候,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短信里,海棠说想请她喝杯咖啡,态度很客气,后方还注上了咖啡厅的详细地址。 向微当然知道她肯定不仅仅只是想请自己喝杯咖啡,对于成年人的各种套路,向微此时有点疲劳了,她丝毫不想过去,准备给海棠回复一条短信,就说客栈的事情太多,她走不开。 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又接收到了海棠的一条短信:“向微,那天是我不对,我的状态实在是不好,太激动了,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言辞恳切,即便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向微犹豫了一下,心想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再不应邀,好像太小心眼儿了。何况,只是吃个饭而已,海棠对顾青山有恩,她也想尽快解开她们之间的嫌隙。 抱着这样的念头,向微来到了海棠约她的那间咖啡厅。 站在外面看着这家店面总觉得有些眼熟,向微想起来,差不多两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顾青山和海棠,那天下着雨,他们在屋檐下避雨,还抱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向微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不过她安慰自己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和顾青山确立关系,所以他当时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走进室内,向微环顾了一番,并没有看到海棠。 她看了看表,自己并没有来得太早,海棠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的吧。 向微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服务生端过来一杯白开水,她轻声道谢。 过了好一会儿海棠才过来,她妆容明显,可能是想遮掉自己脸上的憔悴感,可一个人的精神气态岂能是区区一层化妆品就能遮掉的?向微还是明显地注意到了她的虚弱,和上次见她时一样。 海棠在她面前坐下,说:“等很久了吗?” “还好。” “嗯。” “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海棠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说:“你喝什么?” “随便吧。” “两杯牛奶咖啡,一杯只要牛奶,不要咖啡。” 服务生面色明显为难,海棠递给他一张钞票,说:“就按我说的做。” 她看向向微,说:“我流产了,不能喝咖啡。” 向微望着她的双眼,只能感觉到冷淡。她说:“嗯,身体最重要。” 海棠说:“我说话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说说我和顾青山的事。” “好,你说吧。” 海棠随手翻了翻一旁的杂志,说:“就是因为顾青山,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我的莽撞和任性取得了绝对的‘功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你想说,你当初是为了顾青山才意气用事,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样?” 海棠自嘲般地笑了笑,说:“是啊,‘现在这样’,呵!真可笑,打了胎,还被踢出了豪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一个人痛苦地活着,好像一击就倒。”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想知道姓秦的为什么和我分手吗?” “你没有必要告诉我。” 她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好像在谈论一件可笑而隐秘的事情:“因为我——出——轨——了!” 向微的眼神有所惊讶,海棠接着说:“因为我啊,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你猜猜是谁的?” 向微怔了怔,目光碰上她不怎么善意的眼神,冷冷地说:“海棠,你又想胡说些什么?” “啊!你这么快就猜到是谁的了?没错,就是顾青山的,向微,我怀了你男朋友顾青山的孩子,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向微拿起身边的包,淡漠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相信的,你的谎言太可笑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是啊,他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脚踏两只船的事情顾青山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又说:“等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 向微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站起身。 “和姓秦的在一起后,我很后悔,约顾青山出来喝酒,他还是对我很好,那时候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没有你的事儿,我们说了很多话,喝了很多酒,他很照顾我,然后要送我回家。” 她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那个姓秦的,我就哭了,抱着他求他不要离开我,我和他从小长大,一起走过青春期,即便后来怎么样,但那个时候,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是不会变的。他知道我难过,安慰我,我一直抱着他,吻上了他,然后我们就去酒店开了房。” 向微的手心在桌下紧紧地握着,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两个月了吧,毕竟我肚子里的那个宝宝已经有两个月大了。”海棠想了想,说道。 她看看向微的神色,吐出一口烟雾,说:“是我主动的,其实也不怪他……不过,那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有在一起吧?” 浓郁的烟草气味让向微感到压抑,肺腑都难受起来,她沉了沉气,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海棠冷笑一声,说:“骗你?难道你信了我的话,回去和顾青山分手,然后他就会和我在一起吗?我怀上了顾青山的孩子,他是知道的,去打胎也是他要我做的,他这是为了你着想,我明白的,你……别恨他没告诉你。” 向微说:“我也是女人,你的心思我都懂,其实你,只是容不下我和顾青山在一起而已,想方设法地让我和他分开,只要我和他分了手,你心里就痛快了,对吗?” “信不信由你,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告诉你事实罢了。对了,别怨他,毕竟那个时候他还不爱你。” 向微平静地说道:“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怪他,一边又跟我说出这一番话,海棠,你说你没打歪心思谁会相信?” 海棠弹了弹烟灰,淡淡道:“好吧,就算我心思不正,我话就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随你怎么想……对了,那天我去医院打胎的时候,你看见了吧?段贺就是顾青山叫过去的,因为那是他的孩子,我给他打电话,但被他拒绝了。那个时候,我就彻底对他死了心。现在啊,孩子没了,你和顾青山也在一起了,这件事还是告诉你为好,毕竟你未来的丈夫差点成为别人孩子的父亲,不过话说回来,谁结婚前还没几个□□呢?你说是不是?” 向微咬咬牙,猛地站起身,冷冷道:“如你所愿,你赢了。”   ☆、第31章 chapter31 强烈的不安定感再次向她袭来,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抬头看看周围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这是准备往哪里去。向微环起双臂抱住自己,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后的树木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漂亮的眼睛,冰冷而脆弱。 有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司机按按喇叭询问她走不走,向微不想说话,她移动步子走开,想了想,还是回石素去了。 除此之外,别无去处。 石素距她现在的位置不算近,她没有搭车,一路走回去,步伐缓慢。 此时的阳光依然强烈,晒在向微脸上,她的皮肤苍白得仿佛透明。后来她走了很久,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但她丝毫不觉得燥热。 海棠的那番话她不想相信,但同时她很清楚,自己的确把那些话听了进去。此刻,密密麻麻的字字句句在她心里横冲直撞,太多,太让人伤心,才拳头般大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了,她被折腾成了最初来大理时的样子。 不去信任任何人,疏离,淡漠。 愣愣地在石素门外站了一会儿,她不知道待会儿见到顾青山时,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冷漠,愤怒,还是悲伤? 海棠的话再次回响起来,“然后我们就去酒店开了房……我怀了顾青山的孩子,他是知道的……毕竟你未来的丈夫差点成为别人孩子的父亲……” 向微的嘴唇轻轻颤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眶里有晶亮的水珠一闪而过。她走了进去,若若没有和往常一样在一楼呆着,小川探出头,冲她说:“微微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啊?” “怎么是你在?若若呢?” 小川说:“哦,他们都去医院了,海棠姐出了车祸,几个人一听就连忙赶过去了,这不,就把我留下在这儿守着?” “海棠出了车祸?”向微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严不严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刚被送进医院,微微姐,你也要过去吗?” 她顿了顿,说:“顾青山也去了吗?” 小川点头,说:“去了啊,顾大哥怎么可能不过去?” 向微的呼吸停滞了两秒,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坠下。过来好久,她说:“告诉我,顾青山在哪儿?海棠她在哪个医院?” 向微赶到医院的时候,若若和杨辰正坐在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她并没有见到顾青山的身影,眼神却更加黯淡了。 她能想到顾青山现在在哪里。 若若和杨辰没有注意到向微正走过来,两人的模样看起来也没怎么焦急,想来,海棠应该伤得不重。 离病房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向微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抽泣声。 她在门外停下脚步,杨辰这才看到她,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站起身,说:“向……” 向微抬手止住他的话,从窗口朝里看去。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顾青山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海棠正埋在他怀里哭泣,她的双臂环抱着他的身体,顾青山的手,也搭上了她的肩头。 海棠抬起了头,越过顾青山的肩膀看着向微,她的身体仍因不断的啜泣而颤抖着,双臂却更加抱紧了顾青山,笑和泪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看在向微眼里,分外刺眼。 向微眼前猛地虚了一下,右胸下方突然袭来的抽痛差点让她站不稳,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样,不动声色地转过身。若若和杨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好像想和她说些什么,向微却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 她没有回客栈,径直去了机场。 买了瓶水,仰头把药咽下去。 苦涩充满了她的味觉,她坐在候机厅的长椅上,呆呆地看着顾青山送她的手串,想起他送自己这条手串时的样子。 眼前人来人往,手机铃声响了好久她才发觉。 犹豫了一下,她接通电话。 顾青山沙哑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在哪儿?” 他的声音仿佛能直击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地撞在那里,停留在那里,会让她幸福,也会让她难过。 向微抬眼看了看虚无的上方,说:“机场。” 话说出口,干涩,僵硬,仿佛不是她的声音。 “去哪儿?”他问。 “我跟你说过,我最近会回一趟北京。” “这次也是临时决定的?” “是。” “呆在那里,等我过去找你。” “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不许走,等着我。” “顾青山,我不会听你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无比坚定:“你爱我,不会离开我。” 机场上空响起催促客人登机的广播,向微站起身,脚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对顾青山说:“我爱你,可我不会盲目地去爱。” 她关了机,上了飞机走到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 过了一会儿,飞机开始快速地滑跑,爬升上天空的时候,向微从窗口朝下望去,地面上的行人逐渐缩小,停机坪外面停着几辆车,她直起身子,一辆一辆地去辨别。 过了一会儿,她自嘲地一笑,靠在座位上,再次合上眼睛。 刚才的那一刻,她满心盼望着能见到顾青山,可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来到这里?况且,他真的会过来吗? 耳边的呼啸声逐渐变小,飞机已经冲上了云霄,她身边的窗口外是朵朵彩云,宛如一幅游动的画框。 光影勾勒在她的侧脸,向微安静地睡着,良久,唇间喃喃出几个字来:“向微,你累了吗?” \ 朱韵正在家里做瑜伽,门铃响起来,她过去开门。见到向微,小小的惊讶过后,她调侃道:“向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 目光注意到向微的神情,她的笑容散去,说:“你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向微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瑜伽垫,故作轻松地说:“做瑜伽呢?真有闲情雅致啊。”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向微,你这么突然地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向微沉默,点了点头,望向朱韵时眼中的失落与疲惫一览无余,她说:“我们之间出了点儿事,这段时间,我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吵架了?我跟你讲,情侣之间吵架最正常不过了……床头吵架床尾合嘛!”听她这么说,朱韵才放松下来,说道。又挑了挑眉尖,问:“然后你就这么远远地逃回北京来了啊?” “也有其他的原因,朱韵,我想尽快把手术做了。” 朱韵惊讶地说:“您这‘想静一静’玩儿得可真大啊,都‘静’到手术台上去了?” “我说真的,医生说的最佳治疗时间快过去了,我之前一直呆在云南不舍得回来,虽然身体上感觉不到多大的而痛苦,其实,我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 朱韵抚了抚她的肩,语气柔和,说:“你妈知道吗?” 向微摇了摇头。 “你妈有心脏病,知道你的事后她肯定承受不了,不过,也不能一直这么瞒着她。” 向微说:“我不想在手术之前告诉她,否则,我妈会紧张的,万一出了事,那就是乱上加乱了。” “你想怎么办,难道下了手术台再和她说?向微,你这台手术是有风险的,医生已经很明确得跟你表示过了……” 向微无奈地笑笑,说:“我总是喜欢逃避,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你男朋友知道吗?” 向微垂下眼,说:“他也不知道。” “向微,你总是太顾及别人的感受,出了事情只会自己默默地扛,生怕他们担心,但你不懂,这么重要的事瞒着他们,反而会让他们更不好受。” 向微好久都没有再说话,她的眼眶悄悄地红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手腕盖在眼睛上,轻轻地问自己说:“我该怎么办啊?” \ 向微回家里看望母亲的时候,趁她不注意,把自己要做手术的事告诉了继父。 向微这个继父为人温和,是个知识分子,这么多年来,他是看着向微长大的,对她也很关心。 向微跟他说这个手术成功率很高,让他不要担心。临走的时候,继父跟着她下了楼,塞给她几万块钱,让她拿着做手术。 “叔,这是你们的养老钱,我真的不能要。” 张叔硬把用布袋裹着的一摞钱塞进她包里,说:“微微啊,你妈妈这么多年不容易,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了,你可得好好的啊,这些钱你收着,好好对待自己,也是为了你妈妈好。” 向微把钱拿出来,很坚定地说:“张叔,你的好意我都明白,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会收下的,这些钱,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张叔叹了口气,由衷道:“微微,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么多年叔叔看着你长大,早就把你当成了亲女儿看待。今天你能把你这么大的事告诉叔叔,叔叔心里很欣慰,这些钱你必须收着,让我尽一尽心意……做完手术后,给自己买些好东西补补,啊,听话。” 向微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眼角湿润起来,她哽咽着说:“张叔,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一直这么好的照顾我和我妈,我真的,很感谢你。” …… 目送着张叔离开的背影,他跟天下任何一位父亲一样,身材不复她儿时那般高大,他老了很多,背影充满了沧桑感。 看着他的背影,向微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几年没有和他联系了,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无比想念起他来。   ☆、第32章 chapter32 向微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忙音一声声地响了很久,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向微眼前不由地浮现起小时候父亲的模样。 记忆里他不苟言笑,总是很严厉,教训起她和哥哥来从不手软,向微小时候一直都很害怕他。和妈妈离婚后父亲就去了缅甸,那时候向微还小,没有经常想起过他,他离开的时候,她更是没有哭闹,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到长大了,向微才明白他的好,明白他严厉外表下对她的关心。 电话终于被接听。 “喂?” “爸,是我。”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说:“哦,是微微。” 他的音色和多年前相比,好像被抽离了某种东西,向微觉得,应该是一份气态。 “爸,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好,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 一时无言,向微又说:“爸,你很久没回国了吧,现在国内变化挺大的,你抽空可以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她父亲好像正在忙碌,还没多说几句,两人就结束了这番通话。 挂了电话后,向微并没有太大的失落,她已经习惯了和他这样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时候和她爸爸打一通电话,听听他的声音,还是能给她一丝安慰的。 \ 向微去和医生预约了手术,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有点饿了,她找出来一盒泡面,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换上鞋子再次出了门,走进一间离家最近的超市。 超市里面有很多人,都在为柴米油盐忙碌着。她推着购物车随便走了走,拿了些蔬菜,肉类蛋类也买了一点儿,走到水果区,缤纷的色彩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她又拿了几个水果放进去。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把袋子递给她,向微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买多了,提起来都有点费劲儿,也没办法,一个人吃力的往家里搬去。 回家的路上,向微在楼下遇到了一只流浪猫,走到它身边,这只猫就冲她“喵喵”的叫着,不是那种撒娇的叫声,像是对她的防备,或者说好奇。 向微站在那儿看着它,一人一猫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她蹲下身子,伸手招呼它过来。小猫见状连忙弓起身子后退了几步,向微从袋子里取出一些生肉,放到干净的地面上,小猫凑过去闻了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室外的空气很冷冽,她紧了紧衣领。恍惚间觉得自己和眼前这只流浪猫是一样的,说不出来哪里一样,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也是只流浪猫。 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向微有些不忍,她轻轻靠过去,想把它抱起来,带回家里,养着它,让它和她彼此作伴。可是还没靠近它,小猫低低地呜咽两声,冲她亮了亮牙齿,转身躲进草丛里去了,再也看不见身影。 向微站起身,只好作罢。 回到家里,她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把菜全洗干净,却不知道自己准备做些什么。 突然就想起了顾青山为她下厨的那天。 向微简单地做了两个和那天一样的菜,地三鲜,番茄炒蛋。味道却和那天的相差甚远。 盐放多了,鸡蛋炒糊了。 没什么胃口,但她仍吃了下去。 洗了碗,她打开电视,某频道正播放着一部电影,是个老套的爱情故事,男女主角很早就相爱,但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而分开……演员在剧中声泪俱下,爱得简直死去活来。 向微心想: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吗? 世界上有千万种爱情,短短长长,真真假假。但所有的爱情都有一个共同点,付出越多伤得越重,害怕失去,又唯恐放不下。 困意逐渐涌上来,向微闭上眼睛听着电影里的台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手术当天,朱韵陪向微来到医院。手术前有常规的抽血化验,尖锐的针头刺进她的皮肤,浓郁的红色升入了透明的针管内,向微低头静静地看着血液不断地上升,直到护士拔了针走开,她仍没有抬起头。 “向微。”朱韵轻轻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 朱韵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说:“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向微的确在紧张,她紧张的时候不同于别人,外表总是格外平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有点儿呛鼻,她换上了手术服,临进手术室的时候,她拿起手机给顾青山发了条短信。 这条短信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我很快就回来。 \ 向微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经从手术台上被转换到病房了,朦朦胧胧看到上方正挂着输液瓶,细细的管子连接到自己的手背上。 有一丝天旋地转的感觉,她还是想睡觉,眼皮很快就抬不起来了。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沉沉睡去。 中间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她好像看到了她的妈妈,顾青山,甚至还有她哥哥。她强打起精神想要醒过来,可是浑身都是软软的没有力气,还是抵抗不了麻醉药的威力。 后来有温热的东西擦拭过她的脸,向微这次终于清醒过来,睁眼看到她妈妈正站在床边,拿着毛巾给她擦脸。 “……妈。”她努力开口,声音哑哑的。 向母惊喜地看向她,眼里有着止不住的泪花,她说:“微微啊,你终于醒了,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她虚弱地说:“妈,我……对不起……” “别说了,妈都知道了,你刚做完手术,朱韵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微微,你说怎么就这么傻?”向母心疼地说道。擦了擦眼泪,扶起向微,拿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说:“好了,不说了,来喝点儿水。” 她把杯子递到向微嘴边,向微喝了几口,嗓子好多了。她问:“妈,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天半了,朱韵一直在这儿陪着你,后来我就让她先回去了……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挺好的。” 向母说:“那就好,待会儿妈妈去给你弄些好吃的补补身体,咱们再住几天院,妈就把你接回家里照顾着,啊。” “嗯。” 她问:“妈,我的手机呢?” 向母手中的动作一顿,目光闪烁,说:“哦,你的手机……我让你张叔带回家去了,在这里好好养病,手机辐射太严重,你还是少用吧。” 向微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不自然,没说什么。 昏睡的这段时间虽然只过去了一天半,可向微感觉好像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醒来的时候,她很想给顾青山打一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她知道,之前朦胧中看到的顾青山只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影像,但这也证明,顾青山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这一刻,她很想他。 她还记得自己的承诺,这次从北京回去后,就和他结婚。 …… 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向微的身体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没病都要快被闷出病了。主治医生终于同意让她提前出院,向微如释重负地脱下了那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收拾好东西,跟妈妈说:“妈,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用再去你们那儿住了吧?” 向母坚决道:“不行,这段时间可是非常时期,我得在你身边看着你,在妈那儿住着,方便给你炖些补汤什么的。” “这些天您一直陪着我,真的该休息休息了,况且,最近我几乎把所有补汤都喝了个遍,再补下去,我就该流鼻血了……”向微继续商量道。 她妈妈却看都没看她,说:“这事儿没得商量。” 向微无奈,只好跟着她回到家里去。 她现在没了负担,身心都轻快起来,回去的路上,又是堵车又是雾霾的帝都在她眼里都格外的顺眼。 向母突然提起了周华,说:“周华那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向微迟疑了一下,问:“妈,你怎么想起周华了?” “唉,不提他了,不提了。” 回到家里,向微跟妈妈要她的手机,向母拿出来递给她,又跟她说:“上次没拦着你,这次回来就好好在北京呆着,不要再回云南去了。” “为什么?” “妈老了,想留你在身边,不想让你跑那么远……更不想你嫁过去。” 向微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妈,我跟你提起过,我喜欢的那个人他现在在云南。” 向母犹豫了一下,说:“妈知道那个人是谁,之前因为你哥哥的事,我还见过他,开着一辆吉普车,个子高高的那个。” 向微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这你就别管了,不过,微微啊,听妈妈的话,你们两个,不太合适。” 向微说:“那您说,我跟谁合适?难道还是周华?” 向母被戳中了心思,她移开了目光,说:“小周他们家和你解除婚约的事,我能理解,但你现在都好了……” 向微重重地叫了她一声,打断了母亲的话,又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要再提我和周华的事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妈,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请尊重我的选择。” 向微心里顿时乱糟糟的,此刻实在不想在母亲身边呆着,最终,她还是回了自己家。但是临走的时候,母亲要过了她的身份证和护照,这是阻止她回云南去的一个手段,向微没有办法,只好先依了她。 向微觉得,经历了这次手术后,对待自己,她妈妈好像更加紧张了。而且这一次,像是动了真格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日更可能要食言了 因为这周的榜单不太好,任务量也这只有一万字,所以打算隔日更,这篇文章字数很少,大概50来章的样子,我已经写完了,但是目前数据还是很冷,我是想静待以后的榜单,或许可以多上几次增加曝光率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看正版的都是小天使,爱你们~~~~~~~~   ☆、第33章 chapter33 北京今年的雪下得特别早,毫无征兆的,小小的雪花一片一片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到地上,转瞬即逝。 向微坐上出租车的时候雪才刚下,当她在自家公寓楼旁下车的时候,地面上已经被铺上了一层银白。 她裹着大大的围巾,把下巴缩在里面,只露出漂亮的眉眼和秀气的鼻梁。走到那天喂猫的地方时,向微想起来那只流浪猫,她到处找了找,仍是没有看到它,她觉得遗憾。这么冷的冬天,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熬得过。 向微又张望了一番后,才往家里走去。是她们无缘,不能强求。 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她看清前方楼下停着的一辆车是,这种响声停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周边重归寂静。 车身上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白雪,看不出车身原本的样子,但这串车牌号她早已烂熟于心。 顿时,心头的酸涩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她大步朝顾青山的车子走过去,这时候,车上的男人也打开了车门,望向她。 隔着飞雪,向微看到顾青山的模样,他面容憔悴,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的模样,见到她时,有一瞬间的出神。 “顾青山。”喉咙里发出干涩的三个字。 他迎上来,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向微把下巴垫在他的肩上,感受着他熟悉的身体,拥抱着他的感觉,像是鱼儿终沉大海,飞鸟找到了归林。 顾青山从云南过来,并没有换上冬衣,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外套,里面只套着一件针织衫,可他的体温,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热。 “你怎么来了?”她枕在他肩上,红着眼眶看着他身后的漫天飞雪。 他说:“想你,就过来找你。” “我跟你说过我很快就回去。” “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关着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你到底回不回去。”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飘进向微的眼睛里,融化成水珠流淌下来,她默默地说着对不起。把脸埋在他脖颈上,低声问道:“顾青山,你冷不冷?” 他拉开和她的距离,把她的围巾紧了紧,说:“我们上去吧。” 他牵着向微的手,把她带上楼。到了家门口,向微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开门,顾青山却顺势再次把她带进了怀里,他低头重重地吻上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仿佛透过她的皮肤,渗入了她的心底,在那里留下了一片温暖。 向微回吻着他,他想她,同样的,她也想他。 这个漫长的吻越来越火热,向微颤抖着手打开门,顾青山又把她抵在门板上重重掠夺。后来他抱起向微,把她的双腿缠在腰上,托着她的臀部,朝卧室走去。 身上的衣服被他一件一件地褪去,向微冷,伸手去抱他,顾青山便压在她身上,用身体覆盖着她。向微听到了他解腰带的声音,她气息不稳地攀着他光裸的背,等待他接下来的热情,他的体温炙热,他的呼吸也是同样。 …… 向微再也不冷了,她出了一身的汗,眼泪随着顾青山剧烈的动作颤颤落下。 她双臂交叉着抱胸前,不想让他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正沉沦在□□中的顾青山低头,把她的手臂拉开,向微吃力地护着那里,不愿意放手。 顾青山沉沉地看着她,停止了身下的动作,再次拿开她的手臂,向微的那点儿力气和他相比小得可怜,她松开了手。 顾青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左胸下房,他皱紧了眉头。 洁白的皮肤上突兀地横着的那道伤口,像是雪地上的一条蜈蚣,模样狰狞可怕。 向微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的表情,他眼中的惊讶渐渐退散,柔和的眼神里透露出心疼,他轻轻把手覆盖在上面,说:“疼不疼?” 向微摇了摇头,向他解释道:“我做了一个小手术,很简单的一个手术,不一会儿就做完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担心……其实没什么事的。” “什么手术?” 向微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顾青山低头在那道伤疤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他带来得触感痒痒的,向微把手覆在上面,不让它再暴露在他的眼下。 “你说过,任何事情都不会瞒着我。” 向微哑着嗓子,低低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接下来的话被他的吻封入口中,顾青山把她的唇瓣含在嘴里吮吸着,双手在她身上慢腾腾地游走,像是在抚摸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身下的动作也轻柔了很多,这是对她最温柔的一次。向微沉迷在他带来的快感中,闭上了眼睛,耳边他的喘息格外清晰。 欢爱时他的声音总是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是性感的味道,带给她敏感的颤栗,尤其是这句话本身,他说:“向微,我们结婚吧。” …… 顾青山终于释放了出来,向微窝在他怀里,回味着他刚才所说的那七个字。 意乱情迷中她答应了他,承诺和他就在北京领了证结婚。他来北京时还特意戴上了户口本,这件事,是他一早就决定下来的了。 可是,要和顾青山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还需要过了她妈妈那关。想到这里,向微垂眸,眼神中难掩失落。 顾青山跟她面对面躺着,他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问:“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向微犹豫了一下,说:“顾青山,我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喜欢你。” “我问你,如果你妈不想你和我结婚,你会怎么办?” “肯定是会跟她作对的啊。”向微把头埋在被子里,语气苦恼:“我妈很固执,她总是不想让我回云南,我的所有证件都被她扣着,别说结婚了,现在连北京我都离不了。” 顾青山把她盖在头上的被子拉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不要因为我的事让你为难,我能理解你妈对你的心意,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让向阿姨认可我。” 向微点了点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么她就信他。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在床上呆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还没过一会儿,被子底下传来了向微肚子叫的声音。顾青山看着她笑,向微窘得把脸埋在杯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饿了。” “家里有食材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我上次买了很多,冰箱里应该还剩一些。”向微从床上坐起来,说:“我们一起做吧。” 顾青山正在穿衣服,听到这句话,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刚才不是做过了吗?” “你想什么呢?”向微无语。 他继续穿着衣服,一边往身上套着毛衫一边说:“好了,你别动,待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向微不愿意,说:“大白天的,哪有一直躺在床上的道理?呃,把你旁边的那件衣服递给我。” 顾青山低头看了看,问:“什么衣服。” “那个,就那个,我的内衣。” 顾青山嘴角勾着笑,把她的内衣拿在手里看了看,说:“你太素了。” 向微嘟嘟囔囔地说:“我就觉得自己穿着舒服就行啊,管它那么多。” 顾青山凑近她,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笑着说:“那,现在也稍微为我考虑考虑,好不好?” 向微知道他什么意思,白了他一眼,把他的脸推开。 “你想得美。” 穿好衣服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外看去,入眼是一大片银白,积雪已经很厚了,雪静悄悄地下着,此时,她的内心无比地安静。 暖气作用下,室内非常温暖,窗玻璃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向微伸出手指,在上面写下“青山”二字。 他的名字,于她来说像一首情诗,放在唇间呢喃,如温情缱绻。 顾青山早就进厨房忙碌去了,他的声音传来,询问向微想吃什么。 向微光着脚走过去,打开冰箱看看里面都有什么。顾青山过来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他拿过一袋牛肉,说:“要不给你做碗面吧。” “都好。”向微说。 “你怎么没穿鞋子,凉不凉?” “有点儿。”她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踩在他脚面上,又说;“这样就不凉了。” 顾青山笑说:“行,那你就这么呆着吧。” 他揽着向微的腰,慢慢地往前移动步子,向微也不下来,任他把自己带到了厨房。 向微后腰靠在洗手台上,顾青山隔着她洗菜。 向微说:“顾青山,我实在想不到你能做这样的事。” 两人的姿势跟鸳鸯交颈似的,顾青山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也只是给你一人做了而已。” “那我可真是太有能耐了。”向微揽着他的脖子说道。 顾青山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脖子上,“说真的,你的确挺有能耐的,还会给我纹身了。” 他的脖子上清晰地映着几朵吻痕,向微看到自己的杰作,耳根瞬时红了一圈,顾青山侧脸看到她通红的小小软软的耳垂,没忍住,轻轻地往上头咬了一口。 她浑身打了个颤儿,顾青山又低声道:“吃了饭好好教教我,我也要给你印上几个。” 向微一听腿差点软了,赶紧从他身前闪开,远远地躲了起来。   ☆、第34章 chapter34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楼下有不少小孩在堆雪人,一个个身上都裹得厚厚的,像只小熊一样。 向微在楼上看了他们一会儿,回头对顾青山说:“难得下一场这么大的雪,咱们也下去走走吧。” 顾青山正窝在沙发里看新闻,说:“外面冷,在家里呆着吧。” 向微走到他旁边坐下,说:“我以前那几个家在南方的大学同学,他们每次见到雪都跟看到天上下金子一样,大早上的披着个被子就跑走廊里看雪去了,你倒是不一样,一点也不觉得稀奇。” 新闻里正在播放着因积雪造成道路瘫痪的新闻,顾青山说:“这次下得的确挺大,短时间内咱们先不回云南了,在这里住几天,到时候你把房子退租,就把你连人带物地一起带走了。” 听他这么说,向微感慨了一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昨天才和你认识。” 她靠在他肩上看了会儿电视,又说了一句:“顾青山,咱们下楼去吧。” “就这么想下去玩儿雪?” “玩儿什么雪,我又不是小孩,就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你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康复好。”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娇弱,况且,既然知道我是病人,那就顺着我的意思啊。”向微捏他腰上的肉,故意用凶凶的语气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顾青山没辙,只好依了她。 向微在他的督促下穿得厚厚的,临出门前顾青山又给她缠上围脖,向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着说:“穿这么多显得好胖啊。” 她正说着才发现顾青山还是穿着昨天的夹克,记起他从云南过来根本就没带多余的衣服,便说:“要不你就别出去了吧,我自己先去附近给你买件棉衣,你穿成这样太冷了。” 顾青山耸耸肩表示没有关系,朝向微伸过手牵住她,说:“没感到冷,手心都是热的。” “你的手一直这么热,都没变过,你这体质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回事啊?” 顾青山笑着说:“可能是肾好吧,你觉得呢?” 向微现在已经能对他时不时的荤话免疫了,她自动忽略掉他的题外话,说:“那好,咱们一起下去,我记得附近就有家服装店。” 在家门外还没觉得有多冷,一下了楼,寒气几乎刺骨。 向微环住顾青山的腰,抬头笑着问他:“现在知道冷了吧?” 顾青山用胳膊紧紧地箍着她,说:“你贴近些就不冷了,来,再抱紧点儿。” 顾青山停在楼下的车子也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车头的雪被人堆成了一个雪人,直直地立在那里,样子非常好笑。 “还专门拿了根胡萝卜当鼻子,嘴巴是个红辣椒?谁这么有才啊?”向微说。 她拉过顾青山站在车头前,拿出手机说:“顾青山,拍个照吧,我们还没有过一张合照呢。” 她踮起脚揽着顾青山的脖子,帽子外的黑发如云,脸庞白净,笑容明艳。顾青山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他的眼神却是温和的,看着他的眼睛,她感觉不到这个冬天的寒冷,只觉得,春天不会远了。 快门声响起,这一刻的时光定格在这一秒。向微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着顾青山,说:“哎我觉得啊,我能和你在一起多半是为了你这张脸,顾青山,你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好看?”他琢磨她这一个形容词,摇头,无奈地笑。 “你挺肤浅啊。”顾青山说。 向微又问:“那你呢?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顾青山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学着她的样子,说:“多半也是为了你这张脸。” 向微嬉笑着拿开他的手,两人一路搂着抱着出了小区,引来旁人的侧目,两个路过的老夫妻看着他们笑,说:“年轻人啊,就是这么腻歪!” 向微听到不好意思地一笑,竟然伸长脖子在顾青山脸上亲了一口,亲完就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顾青山揉揉她的头顶,说:“看路,还走不走了?” “有你看着路就好了呗,难道我还怕掉进下水道啊?”顿了顿,她又说:“掉进下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会把我弄出来。” 两个人依偎着走在冰天雪地中,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排脚印,好像能永远绵延下去。 她把手放在他衣服的口袋里,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顾青山说:“向微,你现在开朗了很多。”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知道,以前听你哥哥说起过你,刚开始见到你满腹心事的样子,我还替戴铭有点儿惋惜。” 向微说:“你什么时候听我哥说的啊?他怎么说的?” 顾青山想了想,说:“戴铭说,他那个妹妹,脾气好性格好就不说了,尤其长得还特别漂亮,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老是想把我跟你撮合到一块儿。” “原来你是我哥一早就给我选定的人啊……对了,我哥两年前叫我去大理的那次,是不是就是他故意让你去接我的?” 顾青山点点头,笑着说:“之前给我看过你的不少照片,夸你夸得天花乱坠,还说要当我大舅子……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那次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当真的,可惜,你没给这个面子。” “是啊,我也很后悔,如果那天我在机场多等了一会儿,那我们就提前认识了两年,这样想想,真的是太可惜了……不过还好,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了,这不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话说着就走到了这件男装店外,老板娘热情地给他们推开门,走进去就暖和多了。 向微从架子上拿起一件藏蓝色的棉夹克,说:“你看这件行吗?”还没等顾青山回话,她又看上了另外一件,拿过来在他身前比划比划,说:“这件呢?” “都好。” 老板娘在一旁笑着说:“帅哥身材好,穿什么都有型,要不都试试吧?光看是看不出效果的。” 向微拿着他换下的外套,帮他把衣服穿上,顾青山不怎么注重样子,他抬起手扩了扩肩膀,说:“就这件吧,大小合适。” 向微还想让他试试其他的,但是也非常赞同老板娘的那句话。 顾青山是天生的衣架子,衣服对他来说只是陪衬,要是真的让他试穿下去,那么估计一整个店的衣服都得买回去。 付了钱后,顾青山就直接把棉衣穿出去了。从服装店出来后,两人去了趟超市,顾青山推着购物车,向微把双手交叉地搭在他胳膊上,就这么在超市里走着,是不是拿起商品看一眼,颇有种过小日子的感觉。 迎面走来一对夫妻,丈夫金发碧眼,妻子是个中国人。他们的购物车里除了各种生活用品外,还有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小男孩肤色白得像牛奶,眼珠子也是湛蓝湛蓝的,坐在一大堆吃的玩的里面,被父亲推着,模样可爱极了。 他们走过去后,向微又回头看看那小孩,对顾青山说:“看到没,长得超萌!混血儿怎么都这么好看?” 顾青山径直朝前走,拿起一盒水果放进购物车,说:“那又怎么样,我们以后的孩子也不会差,毕竟是北京和云南的混血。” 向微被他这个想法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声,说:“北京跟云南的混血?亏你想得出来!” 结账的时候,又是一大袋子的东西,不过这次不用她咬着牙用力运回家里去了,顾青山轻轻松松地把东西提起来,一只手臂还搭在向微肩上。 看向微还愣在原地,顾青山问:“想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向微仰起脸对他灿然一笑,“顾青山,有你真好。” 回到家里,两人一起走进厨房忙碌。顾青山正专心地忙着手头上的事,突然说:“海棠把那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她怔了怔,继续切着手中的青菜,只是“嗯”了一声。 “你相信吗?” 向微摇摇头,说:“顾青山,我信你。” 他笑了一下,说:“那我就不用解释了,本身,这件事也不需要我来解释。” “海棠她……是真的喜欢你。” “但我没有办法奉还,她总会遇到适合她的人。” 向微顿了顿,问:“海棠说,姓秦的那个和她分手了?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样也好。” “嗯。”“顾青山。” “嗯?” “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会好好的了,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 顾青山摸了摸她的脸,说:“当然。” 向微又说:“这就是ding了?” “不然呢。” 向微没说话,她不想说自己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还会有点儿心慌,因为总觉得段启安和段贺他们就像两个毒瘤,可能时不时就会病发。 那天段启安给她送来照片的时候,向微就明白,这个人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也不知道他以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向微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小心太紧张了。 她看着顾青山的背影,心里的波澜渐渐平静下来。 没关系的,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成为大问题。   ☆、第35章 chapter35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还有15章完结,以后就日更了 勤劳的作者君又开了篇新文,名字叫《谢谢金主》,点击链接传送门,更新频率隔日更,或者大家可以收藏走,更新的时候会及时提示的哈~~~~~点我点我 -------------------------------------------------------------------------------- 向微晚上有个同学聚会要参加,顾青山为她的身体着想,一开始不准她过去,后来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只好同意。 这次的聚会是朱韵要她去的,来的都是几个很久不见的大学同学。向微在镜子前化妆,涂口红的时候,顾青山走到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说:“待会儿不准喝酒。” 向微只顾臭美,含糊地应下,化好了妆,面向着他问:“好不好看?” 他点点头,突然说:“你唇膏是什么味儿的?” “啊?”向微不解。 顾青山突然朝她欺身,吻在了她的唇上,慢慢地吮吸,轻轻地撕咬。 末了,抵着她的额头肯定道:“樱桃。” 向微照了照镜子,果然她嘴唇上已经花了一片,埋怨他:“都怪你,我刚涂好的。” 顾青山伸出两指擦过自己的唇瓣,又说:“掉色啊。” “你都这样了,能不掉吗?”向微白了他一眼,说。 “待会儿用我陪你去吗?” 向微想了想,说:“不用了吧,只是吃个饭,聊会儿天就回来了。” “那我送你?” “他们路过来接我。” “好。” 临出门前,向微对他说:“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他说:“我待会儿也有约,在北京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聚聚。” 向微穿上大衣,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好,那我先走了,玩得开心。” 顾青山揉了揉她的头顶,又对她说:“记住别吃太辣的东西,别喝酒。” 向微点头应下,和他摆了摆手就准备关上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门推开,对他说:“那个,差点儿忘了提醒你,出去的时候别忘了照下镜子啊!” 她说着就笑着关上门下楼了,顾青山知道她指的什么,抬手抹了把脸,果然又被她印上了一个口红印子。 他走到窗边朝楼下望去,不一会儿向微就下了楼。她身材纤细,穿了件卡其色的大衣,挎着一个经典款的链条菱格包,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发梢轻轻摆动。 顾青山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又再家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去赴约了。 \ 向微和朱韵来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已经在等着了,来的同学都是和她们在大学时期交情不错的。加上她和朱韵有六七人。 见到她们过来,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连忙招呼着:“哎,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向大美女和朱大美女啊,快,快来坐这边儿。” 落了座,向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大家都还好吗?” 寸头说:“果然是好久不见啊,说话都这么客气了!今天谁也别认生,大口喝酒,咱们啊好好说说话!” 一开始的拘束渐渐荡然无存,大家都不再生疏,聊得话题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向微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看,竟然是顾青山发过来的,上面写着:我看到你了。 向微条件反射地抬头四处找寻,这也太巧了吧,他怎么也来了同一家餐厅? 果然在她的右前方向看到了顾青山,他们那一桌也有不少的人,有男有女。目光和他对上,向微朝他笑了笑。 这时候她手机又响了一声,“要我过去吗?” 向微见大家正聊得火热,就会他说:“低调点儿,别了吧。” 再看看顾青山,他朝她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饭局刚过半,朱韵抬起胳膊肘戳了戳向微,小声说:“哎,那边的帅哥一直看你呢,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向微不用想也知道她口中的“帅哥”是谁,正考虑现在要不要告诉朱韵那就是她男朋友的时候,突然又听到她说:“唉,是我想多了吧,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向微心中仿佛响起了警铃,她立刻偏过头朝顾青山那边望去,他们那桌气氛很好,欢声笑语的。他旁边一个身材火爆的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紧紧地靠在他身上,抱着顾青山的胳膊,还把脑袋枕在了他肩上。 顾青山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为了避免尴尬,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微微抬了抬手,那女人见状反而抱着她的胳膊不放手了。 顾青山没辙,往向微这边看了一下,见她明显摆出了无所谓的样子,心下暗叫不好,靠蛮力摆脱了抱着他手臂的女人。 女人表情尴尬,同桌的男人笑着给她打圆场,说:“这么久不见,老顾现在竟然纯情起来了?真不敢相信啊哈哈!” 向微暗自发牢骚:“纯情?呵,难道说他以前很不纯的吗?” 她拉下了脸,狠狠地瞪了顾青山一眼。 这时候,向微这几个同学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纷纷站起来抢着结账,声音吼得一个比一个大,钱夹里的票子却掏得一个比一个慢。 向微根本不在意他们怎么争抢,眼看着顾青山旁边的女人又殷勤地给他倒上酒,向微心里不爽,掏出卡“啪”地一声摔到服务生盘子里:“结账!” 顿时,热闹的氛围安静了几秒,连顾青山那桌的人也朝他们看过来。 大家很快反应过来,又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续场子。 这时候,向微听到顾青山那边的几个人问起他这次来北京的原因,还调侃道是不是为了阿丽才来的。 看着顾青山身边那性感美女欲说还休的样子,向微心想她一定就是阿丽了。 向微随着一行人朝餐厅门口走去,走近他旁边的时候,听到顾青山说:“玩笑归玩笑,大家说说就算了,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带老婆回家。” 他说着就直直地看向向微,她心里一动,果然,顾青山站起了身,过来握住她的手说:“介绍一下,她叫向微,是我女朋友,也是未婚妻。” 所有人的眼神都惊讶了起来,甚至店里其他的客人也不断朝这边侧目,刚才那个叫阿丽的女人脸色阴晴不定,很是尴尬。 向微也向她同学介绍了一下顾青山,有人先反应过来,埋怨顾青山说瞒了他们这么久,要他自罚三杯。 顾青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委婉拒绝他们的阻拦,说:“那就先这样吧,改天再续,我们先走一步。” 到了餐厅外面,寸头对向微说:“不是要去唱歌吗?叫上你男朋友,一起吧?” 朱韵也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向微,一起吧,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向微望向顾青山,征求他的意见,他只是笑了一笑,说:“你说了算。” 他这句话一出口,向微就注意到包括朱韵在的那几个女同学,都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望向顾青山的眼珠子差点都变成心形了。 向微心想这些人顾青山都不认识,一起玩儿多少会有点儿尴尬,便说:“今天就算了,我们待会儿还有事,你们先去,好好玩儿。” 又多说了几句向微的这个同学终于作罢,道了别,又有人回头大声对他们说:“哪天办酒席可别忘了叫上我们啊!一定送上大大的红包!” 向微朝他们摆摆手,朱韵的脸上满是“敬佩”,用口型说着“佩服佩服”,还拱手给她抱了个拳。 待他们走远了,向微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青山,说:“刚才吃好了没?咱们的事儿还没玩呢!” “什么事?” “那个女的是谁啊?怎么那么黏你,我看都快长到你身上了,你是不是跟人家有过一腿?” 顾青山曲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说:“都是朋友,你想多了。” 向微“哼”了一声,看在他刚才表现还不错的份儿上,决定就不再追究了。 问他道:“现在去哪儿?” “回家。” “我现在不想回家?” “你想去哪儿?” 向微想了想,说:“不知道。” “那就回家。” “家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怎么没好玩儿的?我们可以做你最喜欢做的事。” 向微想了想,说:“追电视剧?” 他又说:“我和你都喜欢做的事。” 向微恍然大悟:“顾青山,臭不要脸的!” 回到家里,顾青山把向微困在床上,软磨硬泡,反复蹂躏,终于逼她承认,她非常喜欢做现在正做着的这件事。 向微的脸红扑扑的,每次一到了床上,顾青山成了绝对掌控全局的人,她丝毫不敢跟他对着干……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冬天的天色总是黑得很早,屋子里没开灯,暗沉沉的。 室外一道白生生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在床上,此刻,温润,静谧。 向微睡了一个很长的觉,脑子里迷迷糊糊的,空气吸到肺里,一片清凉,又让她格外清醒。 “顾青山?”向微叫他,却没有听到回话。 她朝床上另一边摸了摸,他果然没在,向微穿上衣服,摸索着墙壁按上电灯开关,却没能打开,看来是停电了。 她走出房间去找他,客厅里却有着光亮。她走近了些,看到桌子上正点着两根蜡烛,是那种老式的红色喜烛,上面还刻着龙凤的图案。 向微不禁失笑,心想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顾青山从厨房里出来,大力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说:“醒了?” “嗯。”她在桌子前坐下,打了个哈欠,说:“我睡了好久,估计今天晚上都睡不着了。” 她接着说:“停电了,咱们晚饭出去吃吧?” “不用,我都做好了。” 顾青山转身进厨房把菜拿出来,向微这才发现他做了很多,有剁椒鱼头,干煸四季豆,炒湖蟹,还有番茄炒蛋。 全是她最喜欢吃的。 “你停电之前做的?” 顾青山点点头,说:“你醒得还算早,不然就都凉了。” “你怎么会做这么多?深藏不露啊。” “刚学的,照着菜谱学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向微拿起筷子挨个儿尝了一口,赞赏道:“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顾青山笑着,大力揉了揉她的头顶。 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眼神很温柔。 向微看了他好一会儿,又问他:“这种蜡烛不常见啊,你在哪儿买的?” “多找了几家超市,也不是很难买到。” “为什么偏买红的,白色的不行吗?” 顾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一边说着:“因为我要求婚,喜烛更贴切一些。” 向微睁大了眼睛,晶亮的钻戒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愣住了。 敏感的内心极速地被温度侵占,恍然间除了他手中的这枚戒指,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咧开嘴笑了,同时,抑制已久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说:“顾青山,你真俗气。” 而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亮黑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段话:“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所以我也相信,无论我走到哪里,那都是我该去的地方,经历一些我该经历的事,遇见我该遇见的人。” 她很庆幸当初去了大理,更庆幸后来遇上了他。 向微眼泪越流越多,渐渐地哭出了声。 他轻声说:“怎么了?就这么感动?” 拿起向微的左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捏了一会儿,哄她:“好了,不哭了。” 他伸手擦掉她的眼泪,说:“今天给你带上这枚戒指,一辈子都不许摘下来了。” 向微用力点点头,看着手上的这枚戒指,据说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连接着心脏,向微觉得这个说法一定是正确的,因为此刻她的心脏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她扑到顾青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蜡烛上的火焰在不断地跳跃,倏地爆出来一个灯花,烛光温柔,夜色沉沉。 这个夜晚很安静,这个冬天一点儿也不会寒冷。   ☆、第36章 chapter36 太阳一早就升起来,雪已经化了,天气很好,这是很温暖的一天。 向微把顾青山领到了她妈妈的家里。 她一直都是抱着忐忑的心态,甚至都能想到妈妈会以什么样的脸色对待他,而顾青山倒是看上去很平静。 于是向微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坐在餐桌前,小口地吃着饭,今天的饭菜很丰盛,继父不断地和顾青山聊着天,他礼貌地一一回应。向微再看看她妈妈,她的表情分不清喜怒。 一整顿饭下来,她妈妈几乎都没有和顾青山谈话,只是时不时给向微夹些菜,催促她多吃一点儿。 这样的情形,也算是好的。 饭后,向微和妈妈一起在厨房洗碗。 向母瞥了眼她手上的钻戒,哼了一声,说道:“他对你还算大方。” 向微笑了笑,搂住她晃了晃,说:“你女婿对你不大方啊?看看给你买了多少好东西?” 向母催她说:“快,快起开,水都溅到你身上了!”低头洗着碗,并没有看向微,又说:“真的决定了?” 向微毫不迟疑地答道:“妈,我很确定,我要和顾青山在一起。” 水声“哗哗”地响着,良久,向母点点头,说:“好。” 这个字她说的很轻,几乎被水声掩盖,但向微还是听到了。 向微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再次抱住了妈妈,把头埋在她肩上,哽咽着说:“妈,谢谢你。” 听到她嗓音里的哭腔,向母愣了一下,劝她道:“行了行了,可别哭出来,搞得我好像要拆散你们俩一样。” 向微松开她,抹了把眼泪,笑着说:“好,我不哭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云南?”向母突然问。 “就最近这几天吧。”她顿了顿,又说:“我们想在北京先把证领了。” “这么快啊?” “既然都决定在一起了,这件事也就不用再拖了。” 向母点了点头,说:“也好,不过微微……” “嗯?”向微看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平静道:“你要记得经常回来看看妈妈,妈已经老了,你又嫁到了云南,你想想,以后我还能见你几次?这也是我之前不同意你们的原因,不过也没办法,你高兴就好,就是,一定要经常回来看看,啊。” 她话音刚落,向微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努力克制了一会儿,依然是无用功,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向母心里也不好受,给她擦了擦眼泪,说:“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能直击她的内心,面对这个最亲密的人,向微眼泪根本止不住,她小声地呜咽着,渐渐地,向母眼中也闪出了泪花。 她温暖的手心擦拭过向微的脸颊,说:“妈现在就剩你一个,微微,为了妈,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跟小顾好好过,开心最重要。” …… 临走的时候,向母回房间把户口本拿给了向微,又出门送了送他们。 从顾青山进家门直到离开,向母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好好对她。” …… 从向微妈妈家里出去后,顾青山把车子开出了一段路。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敲打着,笑着看向微,问她说:“现在去哪儿?” 向微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反问他:“你想去哪儿?” “我挺想去民政局的,你呢?” 向微也冲他笑,说:“那就走啊。” 马路上这会儿是高峰期,车来车往的很是拥挤,不一会儿,两人就被堵在了半路上。 在车里听了会儿广播,又聊了一会儿天,向微再次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到目前居然已经堵了半个小时了。 在北京经历堵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没有哪一次让她比现在还着急。 她下车眺望前方的路况,对顾青山说:“前边儿已经排成一条长龙了,根本就看不到尽头,一时半会儿咱们还真的走不了了,怎么办啊?” 旁边的几个车主都在连连抱怨,向微问其中一人:“像以往这种情况要多久才能通?” “嗨,可别提了,少了一两个小时,时间长了四五个小时都有可能!北京嘛!正常正常……” 向微坐回车里,瘫在座椅里,唉声叹气地说:“现在都几点了?再堵下去人家都要下班了!怎么办啊!” 顾青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就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 “非今天不可?” “非今天不可!” “那好。”他说着就解开了安全带,对向微说:“下车。” 向微疑惑地问:“下车做什么?” “这里离民政局没几段路了,咱们走着过去。” “啊?真的?”听他这么说,向微有点儿激动,不过她有所顾虑地说:“万一咱们过去后这里就通车了,那该怎么办?”虽然这么说着,但她还是跟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青山一勾唇,朝她伸过手,问:“哪个更重要?” 向微把手递给他,肯定道:“当然是这个更重要!” 顾青山牵起她的手,带着向微穿梭在车辆之间,这是一条很特别的路,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下来,不计其数的车子纹丝不动,排成排,通往前方。 向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随着他前行。 天蓝得透彻,微风让她的脚步轻快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了这段路。顾青山招手叫停一辆出租车,打开门让向微先坐进去,自己随后也坐了进来,问她:“累不累?” 向微微喘着气,摇了摇头,说:“不累。”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民政局,下了车,顾青山抬眼看了下巍峨的大楼,回头对向微说:“准备好一起走进婚姻的坟墓了吗?” 向微笑着点头,说,准备好了。 他略一弯唇,又问:“那准备好在坟墓里躺尸一辈子了吗?” “已经迫不及待啦!”向微踮起脚,在他耳边大声道。 按照流程填了份单子,两人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排队。 顾青山握住她的手,向微便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顾青山低头看着向微,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高高的鼻梁,“想什么呢?”他问。 “遇见你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她轻声说。 闭了闭眼,又说:“因为你,我原本的人生全改变了,变得更好,也更有意义。” 她抬起头,冲他笑,“顾青山,谢谢你。”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说:“恭喜你,美梦成真。” “真自恋!” “也恭喜我……如愿以偿。” 轮到他们照相,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进到了一个房间,脚下的红地毯通往正中央的一个台子,台子后方的墙壁上贴着红色的布,旁边摆放着鲜花。 工作人员示意他们站到上面去,向微紧贴着顾青山的身体,双手搭在他的左手上,随着他走到了台子上去。 短短的一段路却能感觉到强烈的神圣感,向微的心“砰砰“乱跳。 摄影师在下面准备好了相机,向微用手捋了捋头发,问顾青山:“我头发还行吗?不乱吧?” “还好。”顾青山顺手抚摸上她的头发,把手按在她脑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了重重的一个吻。 摄影师在下面冲他们说:“好,现在请两位看下镜头。” “咔擦”一声,最值得纪念的时刻被永久的定格了下来,照过相后,他们又跟着工作人员去办了一下相关的手续。 照片很快就洗了出来,向微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长发披散着,素面朝天。顾青山还穿着那天的藏蓝色棉夹克,精神帅气。 照片上,顾青山揽着向微的肩,她的身体朝他倾斜着,呈现出依靠他的姿势。 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神中是满满的幸福和深深的爱意。 到柜台前交了九块钱的手续费,工作人员对他们说:“祝你们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向微接过属于他们的两个红本本,笑着道谢。 出了民政局,向微一路拿着结婚证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顾青山从她手里抽出一本,翻了翻,又还给她,说:“看够了没。” 向微在上面响亮的“啵”了一个,又按在胸口,笑着说:“好喜欢,就是好喜欢……” “回家慢慢儿看,但是现在咱们可得快点儿赶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向微才想起来他们的车子还停在半路上,连忙跑到路边拦出租车,可路前路尾的,哪里有半个出租车的影子? 向微着急了,说:“打不到出租车了!运气怎么这么背啊!” 顾青山倒是很平静,说:“没有出租车咱们就跑着回去,全当锻炼身体。”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有一对刚结了婚的小夫妻奔跑在北京的马路牙子上,女方的手中居然还紧紧地攥着两个红本本,这一幕看起来像是在私奔一样,让不明真相的路人感到匪夷所思。 向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顾青山,我刚刚才意识到,以后我就该叫你老公了啊!” 顾青山勾起唇角,说:“那,叫一声听听看。” 向微笑着,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她说:“老公啊,你跑慢点儿行不?”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嘴上却说:“再大点儿声!” 呼出的热气在冰天雪地间升腾出了一片白雾,向微依他,连声喊了好几遍的老公,直听得那人喜笑颜开。 他的笑容仿佛春风拂面,突然停下了脚步,说:“就冲这两个字……”说着便把向微拉到自己身前,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很久很久。唇齿相依,向微听到他喃喃的话语: “你的将来,我用一辈子守护。”   ☆、第37章 chapter37 待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地方的时候,好在车辆还没通行,不少车主都下车活动了一番,甚至还有人在路边打起了羽毛球。 天色黄昏,一轮红日逐渐隐藏在地平线之下。 顾青山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人说了些什么,他的眉头渐渐皱紧。 “好,我知道,你们也注意着点儿。”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向微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青山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生意上出现了一点儿小问题,不用担心。” “真的没关系的吗?”向微不确定地问道。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 向微直觉有点不对劲儿,但听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把心里的一点慌乱压了下去,前面似乎还要很久才能通车,过了一会儿,她再次看了眼顾青山,他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目光直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微在车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顾青山刚把车子停在了她租住的房子楼下。 “到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顾青山帮她解开安全带,说:“到了,下车吧。” “今天就收拾东西吗?”向微问。 “如果你不困的话,咱们就现在收拾。” 向微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说:“嗯,睡够了,一点儿也不困。” 两人步行去附近超市买了几个收纳袋,又找了家小店吃了晚饭。 回到家时,向微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了。 她进房间换了身家居服,出来的时候看到顾青山正拿着几个相框看。 向微走过去,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下巴垫在他肩上,越过他的肩膀看他手里的照片,上面是她好几年前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正上着大学,头发没现在这么长,面容也很是青涩。 她问:“我以前跟现在变化大吗?” 顾青山侧过脸看了她一眼,说:“一样,现在只是长开了些。” 向微一一指着桌上其它的相框,对他说:“这是以前和我哥出去旅游的时候照的……这是我小时候爸妈还没分开时的全家福……” 顾青山拿起来看了看,说:“把这些都收起来吧,一起带回去。” 向微把这些相框都包好,小心地放到了行李箱里。 然后他们开始收拾其它东西,就这么忙到了深夜,对面大楼里的点点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房间里的摆设也渐渐变得空旷起来。 向微瘫坐在光溜溜的地板上歇了一会儿,眼神跟随着顾青山忙碌的身影移动。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袖子卷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光是看着就能感到很有力量。下半身穿着条黑色的长裤,脚上蹬着她刚给他买的棉拖,上面缝着两个大大的卡通人物头像。 有一种违和的萌感。 很居家,很温暖。 顾青山不经意回头,看到向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他拿着东西从她身边路过,顺手下去重重地揉了揉她的头顶,问:“看什么?” 向微笑着说:“看帅哥啊。” 顾青山一勾唇,说:“你那表情像是要把我吃了。” “是啊,就是想把你吞下去,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向微咬了咬牙,说。 他闻言,转身挑着眉毛看她,突然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 向微勾住他的脖子大叫,小腿不停地扑腾着,顾青山不顾她的挣扎,大步朝卧室走去,一边在她耳边说着:“遂你的意,现在就让你把我吞下去,最好,连骨头渣子都不要剩……” 第二天和向微妈妈道了别后,他们就走上了回云南的路。 顾青山来时花了大约三天的时间,期间并没有在路上多做停留。这次回去带上了向微,自然不会那么的赶时间,一路全当自驾游了。 高速路上天高云阔,途径河北,河南,湖南还有贵州地段,到达花溪的时候,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一天,再上路后,很快就回到了大理。 全程6000多公里,沿途山青水秀,风景如画,像是度过了一段蜜月旅行,既特殊又难忘。 回来后大家聚在一起喝了酒,酒过中旬,向微突然说:“对了,差点儿忘了给你们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若若问。 向微神秘兮兮地掏出她和顾青山的结婚证亮在他们面前,阿盈和若若马上大叫起来。 “你们动作也太快了吧,妈呀真是羡慕死我了!”阿盈把他们的结婚证拿在手里仔细地翻看着。 顾青山说:“羡慕什么?随时让辰子带你领两个去。” “他?”阿盈白了杨辰一眼,说:“他还没那个心。” 杨辰马上回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凶。” “我怎么就凶了,你说说看啊!说不出来今天饶不了你!” 两个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起来,若若全当没看见,笑着问向微,“微微姐,你和顾大哥啥时候举行婚礼啊,先预定好了啊,我要当伴娘!” 向微认真地想了想,问顾青山:“你说咱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黑仔激烈的吠声,几人纷纷朝门口看去,若若起身,说:“你们先吃着,我过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若若就回来了,顾青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没什么表情的看向门口。 “顾大哥。” 与此同时,向微听到若若在身后低低地叫了顾青山一声。 向微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看看顾青山,又回头看向他目光所在的地方。 若若身后有几个警察跟了进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杨辰说:“警察同志,你们这是……” 其中带头的一名警察出示了他的证件,说:“你好,我们是警察,例行执法,请问哪位是顾青山?” 听他说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后,向微的手臂不可克制地轻轻颤栗着,她即刻出声道:“警察同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身后另一名警察开口道:“这个暂时无法透露,请问顾青山在吗?” 顾青山抬步走到前面,说:“我就是。” “你好,请随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有警察上前制压住他的手臂,杨辰见状把他们推开,脸上挂着笑说道:“我说,警察同志啊,你们一句话不说就要把我们的人带走,这样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阿盈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微担心地看着顾青山,他对她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一名警察说:“我们也是依法执法,等事情处理完了以后,自然会让你们知道的。” 顾青山回头对大家说:“没关系,大家不要太紧张,放轻松些,我跟他们过去一趟。” 几人面色凝重地看着警察把他带出去,路过向微时,她突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顾青山的手臂,顾青山低头看着她,又柔声说道:“我去去就回来,很快就过来陪你。” 向微看着他,说:“我和你一起去。” 顾青山摇了摇头,说:“不行,你在这儿好好呆着,真的没事。” 有警察说道:“女士,我们执法过程中是不准有外人参与的。” “我不是外人,我是他老婆。” 几名警察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拒绝了向微的要求。 顾青山随着他们朝外走去,向微愣愣地站在那看着他的背影,顾青山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她走来,在她额头上吻下,这个吻持续了两三秒。 他低头看着向微,话却是对若若说的:“若若,在家里陪着你微微姐。” 若若连连点头,说:“顾大哥,我知道的。” 顾青山转身离去,向微看着他上了警车,坐进车里时他也看向了向微,眼神中有很深很深的东西。 她的嘴唇动了动,直到车子扬尘而去,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若若握住她的手,说:“微微姐,咱们先进去吧。” 向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看着杨辰,问:“他昨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说生意上出了点儿麻烦,今天发生这一出,是不是就和生意上的事有关系?” 杨辰沉默着。 阿盈着急,催他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我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做生意一向清清白白,再怎么也不至于让警察找上门儿来。”杨辰说道。 向微继续急切地问他说:“那昨天他接到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杨辰,你再好好想想。” “昨天?”杨辰想了一会儿,又说:“对了,段贺昨天入狱了。” “段贺?他怎么会入狱了?”向微惊讶地问道。 杨辰说:“还不是因为在生意上做多了手脚,被查出来了,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牵扯上老顾。” “顾青山有没有跟他有过交集?” “我们虽然都是跑缅甸那边儿的生意,但是向来和段贺的人走得很远,很少有过交集。” 向微凝眉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盈拍了拍她的肩膀,劝她说:“先不要想那么多,等顾青山回来一切不都真相打败了,先耐下心来等一等。” 的确,此刻除了等他回来,之外毫无办法。 向微点了点头,可心里仍然是一团糟。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太简单。   ☆、第38章 chapter38 向微在客栈等了很久,时间越长,她心里头就更加慌乱。 最终,她抓起车钥匙,开着顾青山的车子来到了看守所外面。 期间杨辰给她打了个电话,问接没接到顾青山。向微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大门,她多希望那个身影即刻就从那里走出来,也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找到他。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就这么等了下去,她反而平静了很多。 她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等到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传来,看守所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向微眼中的神采仿佛瞬间被点亮,她急切地下了车,快步迎上去。 但她看到的并不是顾青山,而是段启安。 她的脚步僵住,看着段启安,不知进退。 “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段启安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神情似乎一点儿也没感到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向微僵着声音问他道。 段启安耸耸肩,嘴角咧开一个角度,说:“我哥被抓了,我来看看他。”他像是在说这一件无所谓的,事不关己的事情。 向微眼神凝重,沉沉问道:“我在这里等了四五个小时,期间你一直在里面。” 这时,一辆黑色的捷豹在他们旁边停下,驾驶座的车玻璃缓缓降下,露出海棠的笑脸:“向微,怎么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的嘴唇呈出微笑的弧度,眼睛挡在墨镜下,看不出她的神情。 向微抿着唇沉默,段启安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这时海棠冲她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我们有事,先走了啊,拜拜。” 向微没看她,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直直地盯着段启安。 她终于想到,海棠和段启安哥哥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互相认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车子发动起来,段启安望向她,眼睛微微弯着,说:“别等了,他出不来的。” 这句话带给向微无比大的冲击力,她稳稳了身形,冲过去扒住车窗,声音颤抖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海棠说:“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顾青山罪有应得……”她的下巴朝看守所指了指,讥笑道:“他啊,再也出不来了。” 黑色的捷豹车扬尘而去,向微像座石雕一样怔在原地,良久,她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又或者不只是双腿,连她的全身都是瘫软的,毫无力气。 她蹲下来,环抱住自己的双膝。 渐渐地,眼泪一滴滴地溅落在地面上。 向微回到车子里,又过了很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手忙脚乱的接通了手机。 这通电话是警察打来的,说顾青山暂时还不能离开,目前有一次会见家属的权利。 挂断了电话,向微坐在车里出了好一会儿神,她抹了把脸,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样子。 脸色苍白,双目通红。 神情是难以言说的隐忍。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临近傍晚,温度骤降,露在外面的皮肤在冷空气中能感觉到刺痛,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 有人出来,引领她走进了看守所。 一走进这里,就能感觉到明显的压抑气息,铜墙铁壁把外部的一切阻隔起来,所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也不知是不是外在环境的影响,向微的心情更沉重了。 如果顾青山真的走不出这个地方……她闭了闭眼,心里头微微地抽搐起来。 她不敢想。 狱警把她领到了一个房间外,灯光昏沉,几张大大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小山似的文件,再往里,她透过一个窗口看到了顾青山。 她知道这面玻璃很特殊,她只能在外面看到他,顾青山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坐在一把被牢牢钉在地面上的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铐起来。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灯光洒在他的头发上,隐匿在光影下的侧脸坚毅,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规定时间是十分钟。”狱警站在门前,看了看手表,对她说。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正要拧开。 向微止住他,仰了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又深吸了一口去,对狱警说:“麻烦你了。” 这扇门被打开,向微站在门口,看向顾青山。 他沉默着,向微同样没有开口,她怕自己一出声,崩溃的情绪就在意抑制不住了。 “向微。”他说。 一如平常的声线,好像在平静地询问她想吃什么,好像是在早上的时候叫她起床。 她表情动了动,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笑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样子。 因为她强装的坚强已经溃不成军。 向微扑在他身上,抱住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知道房间外有人在监视着,她也不顾及自己的哭声,紧紧的抱着顾青山,只有感觉他还在她身边,她才能好受一些。 顾青山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屋顶的灯。 他抬起手,想抚摸上她的后背。无奈只是带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响声,他的手被牢牢地制住,根本碰不到她。 向微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哽咽着问他:“顾青山,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反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是被人陷害的,你信吗?” 向微重重地点点头,说:“我当然相信,是谁陷害了你?是段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青山却只是轻轻笑了笑,说:“我这几天暂时还出不了这里,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聊些有意义的。” 向微认真地看着他,泪花在眼中闪烁。她说:“顾青山,我很着急。” 他安慰她说:“我知道。” “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我找律师……” “你吃过饭了没?” 向微愣了一下,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吃的什么?” “……” “向微,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向微没说话。 他柔声道:“答应我。” “嗯。”她点点头,眼泪随后落下来。 他擦掉她滑落到下巴上的泪珠,说:“怎么又哭了。” “我不会让你担心,可我会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你只需要相信我,我很快就能出去。” “真的?”她哑着嗓子问。 “真的。”他肯定地说。 看向微仍有顾虑,他又说:“拉个勾?” 他做出手势,向微看了他一眼,也深处手指勾住他的。 手铐的链条发出一连串的清响,一声声仿佛击打在向微心上。 她知道,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她相信他。 顾青山和她聊了很多,是平时里最平常的对话,让向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这短暂的十分钟,是她有生以来最珍惜的一段时间。 狱警打开门催促她的时候,向微深深地看着顾青山,满眼的不舍。 顾青山示意她站起来,靠到他的耳边。 向微疑惑着照做。 听到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五个字:“去找白芳华。” 他说完,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 向微点了点头,仍然杵在顾青山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狱警再次来催促的时候,顾青山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向微。” “我爱你。” “等我。”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浑浑噩噩地站在看守所外,天已经黑了下去,站在这里听到了远处的汽车鸣笛声。 冷冽的空气吸入肺部,她突然无比清醒。 开着车子行驶在马路上,车水如龙,万家灯火,点亮了深沉得仿佛化不开的夜色。 等红灯的时候,她侧过脸看向窗外,嘴角勾起,轻轻笑了笑。 她想起,那天她喝得烂醉赖在他的车子里,他敲碎了车玻璃把她拎出来。 那时她忘记后来发生了什么。 现在她记起来了。 她醉蒙蒙地说:“顾青山,你车玻璃太贵了,我赔不起……” 他笑,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她说:“我没钱,但是我长得漂亮,会做饭,还会生孩子,要不我以身抵债吧?” “怎么个抵法?” 她亲了他一下,询问道:“够不够?” “不够。” “那你干脆娶了我吧。” “……我可当真了……” …… 她笑着,泪光闪烁。 她以为的初见并不是他对她的初见,她以为爱情萌发的时间并不是他爱上她的时间。 原来一颗种子早已由她种到了他的心间。 在丽江那个她吻上他的夜晚里,生根发芽。 在后来昆都的小巷中开出了花。 北京拥堵的一条街上它结出了果,又在刚才的铜墙铁壁内稇载而归。 …… 一直觉得,安全感这种东西是虚无的。 可现在她却觉得安全感是一种无比现实的东西,因为它只是一句话而已。 顾青山最后对她所说的那八个字,牢牢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她再也不会感到害怕,再也不会疲倦。 因为不论发生了什么,他一直都会在她身边。   ☆、第39章 chapter39 向微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上打上了白芳华客栈的名字。 白芳华的这家客栈登在了不少旅游电商的网页上,向微很快就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马上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忙音响了很久,就是没有人接,向微没有气馁,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果然,没过几分钟,白芳华就给她回了条短信,上面写着:“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向小姐,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向微皱紧眉头盯着这行字,白芳华现下忙着把责任撇清,却更是让她怀疑了。 而且如果真的和她没有关系,顾青山为什么会让自己来找她? 在这件事上,白芳华到底是什么立场? 是友还是敌? 向微思索了很久。 段贺是顾青山的生意对手,他入狱,还诬陷顾青山是他的同伙。而白芳华是顾青山的生意伙伴,顾青山让她来找她,一定是因为她知道些什么。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说? 向微再次给她打过去电话,每打一次,白芳华就会立即挂断,最后直接关了机。 她这样,仿佛断了向微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束手无策的时候无比迷茫,她为自己的无用感到悲哀。 “顾青山顾青山顾青山……”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像是这样就能激励自己似的。 她咬咬牙,突然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杨辰正在小厅里不停地徘徊着,他一直在打电话,几乎问尽了所有的人脉。 “老杨。”向微叫他。 他问:“怎么样,有结果了没?” 向微摇摇头,说:“白芳华不愿多说。” 他仿佛泄了气一样,重重地坐到沙发上,问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向微顿了顿,说:“我现在准备去趟丽江,去白芳华的客栈找她。” 杨辰点点头,说:“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难道你现在就要去?” “嗯。”向微坚定地回应他自己的想法。 杨辰劝她道:“现在太晚了,不安全,你今天先休息好,等明天,我们一起过去。” “不用了,老杨,我现在就要过去,一刻也不想耽误。”她边说边朝门外走:“老杨,你留下来吧,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杨辰犹豫了一下,想叫住她,而向微早已踏出了门,坐上了顾青山的车子。 他没有办法,只好追出去,提醒她说:“路上小心点儿,注意安全。” 向微朝他点点头,发动了车子,庞大的车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去。 …… 这个时间高速路上的车辆很少,车灯照亮了前行的路,道路两旁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后来,天光渐渐亮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有雾气蒙上了车窗,向微按起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擦了擦,继续前行。 她到达丽江时候已经是早晨了,不少商铺已经开始营业。向微把车子停在路旁,敲响了白芳华客栈的大门。 有人过来打开门,看到向微的样子微微一怔。 向微知道自己目前的样子非常憔悴,她一晚上没闭眼,满眼都是红血丝,眼眶下还有淡淡的黑影,神情难免有些阴晦。 女孩笑着问:“你来住店吗?这么早啊。” “嗯,住店。”向微说。 “来这里登记一下吧。” “好。” “住几天?” “还不知道。” 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问:“你是准备长住的吗?” 向微沉默片刻,说:“视情况而定……” “什么情况?” “你们老板娘在吗?” “在啊?怎么了?” 向微笑了笑,说:“那先不登记了,我先在这里等她。” 那女孩又打量她一番,问:“你认识我们老板娘?” 向微说:“有事情来找她。” 女孩便说:“那好,你等一会儿,我过去叫她。” “麻烦了。”向微微微颔首。 …… 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听到白芳华打着哈欠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您的一个朋友吧?” 这时,向微站起来,面朝着她,说:“白小姐,好久不见。” 白芳华的脚步顿住,睡意荡然无存,她看着向微,良久,平静道:“我没想到你会找上门来。” 下巴扬了扬,说:“坐吧。”随后自己也坐在了向微对面的位置。 刚才那女孩端了两杯水过来,白芳华又对她说:“你先出去吧。” “顾青山让你来找我的?”她问向微。 向微点了点头,说:“请你帮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向微沉默了,是啊,她有什么理由让白芳华帮她? 随后,她无比坚定地说:“有求必有报,凡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白芳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告诉我实情。” 她马上说道:“好啊,实情就是段贺他早看顾青山不顺眼,自己落网也趁机拉顾青山下了水,仅此而已,还能有什么实情?” 向微自然是不信的,她犹豫了一番,又道:“白小姐……” 白芳华却突然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再说了,我没那个时间,抱歉。” 她说着便转身离开,向微也随她站了起来,在她身后道:“顾青山束身自好,段贺不会有证据用来举报他,来时我一直在想,在他们之间你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仅靠猜想,我当然不会知道结果,但是,现在看来你如此地逃避这个问题,我想我应该能得到答案了……” 白芳华侧过身,挑起眉毛好奇地看向她。 向微接着说:“是你和段贺串通好的,一起让顾青山入狱,是这样吗?” 白芳华冷笑了一声,说:“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没有别的原因了。” 白芳华沉沉看向向微,良久,她才说:“没错,段贺他们兄弟俩给了我一笔钱,让我陪他们圆了这个谎,你明白了?” 向微没想到她会承认的这么快,她顿了顿,问:“为什么?” 白芳华嗤笑道:“还能为什么,钱呐!你说,谁不喜欢?” “为了钱做出这样的事,你觉得心安理得吗?” “顾青山是我什么人?他能带给我什么,而钱又能带给我什么?不要把人想得多么圣洁,因为所有人都是靠利益来说话。” 白芳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说:“其它的我也不多说了,向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半晌没听到向微的回话,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地板的声响传来,白芳华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她怔住了。 向微就这么双膝跪在她面前,她的神情异常冷冽,声音僵硬而悲切,她说:“求求你,帮我这一次,怎样我都答应你。” 她直直地看向白芳华,眼神中却没有低人一等地姿态,她的目光无比真挚,无比认真。 白芳华静默了很久。 后来,她终于开口道:“值得吗?” “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因为我爱他,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 白芳华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向微允诺她一笔比段贺所给的更加丰厚的金额,于是她跟向微一起回到了大理,来到刑拘所,推翻了她自己之前的证词。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段贺为了陷害顾青山才和她串通好的,自己被段贺胁迫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因扰乱刑事办案,白芳华面临为期20天的刑拘,不过因她即使自首,刑拘时间减少为了半个月。 即使失去了半个月的自由,但有了向微给她的那一笔钱,白芳华应该不会后悔。 而期间,同样一直都没有顾青山的动静。 向微和杨辰商量了一下,开始找律师上诉。 上诉过程很顺利,律师告诉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顾青山很快就能出来了。 忙碌了这些天,在听到律师的这句话后,向微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呆坐了很久,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紧接着,她哭了出来。眼泪落下来如一连串脱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若若在她旁边坐下,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说:“微微姐,顾大哥很快就能出来了,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哭了?” 向微笑着擦掉了眼泪,说:“好了,不哭了,这是件好事,不应该哭。” 若若又说:“微微姐,这几天你瘦了好多,顾大哥看到一定会心疼的。” “那我可得赶紧多吃点东西,增增肥了。”向微笑了笑,说。 若若连忙起身道:“我去给你弄点儿好吃的,这些天你老是不好好吃饭,今天可得多吃点儿!” 向微闭着眼睛靠在沙发里,这是难得的空暇时间,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寂静中,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接了电话,听着里面的声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神中的满是戒备。 这通电话,是段启安打来的。 ……   ☆、第40章 chapter40 向微没听清段启安在后面说了些什么,在她辨认出这是他的声音后,她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他这个时候找她,唱得是哪一出? 原以为他会再次打过来,可过了很久,手机铃声都没有再响起来。反而,向微开始感觉到烦躁。 段启安总会以各种方式让人不得安生。 她犹豫了一下,给他打了过去。 他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回拨过来,声音不紧不慢,说想约向微见个面。 “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用不着见面。”向微冷冷道。 段启安却说:“顾青山快被放出来了?” “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冷笑了一声,唾骂到:“白芳华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向微沉了沉气,问:“到底有什么事?” “你很好奇吗?” “不说我就挂了,另外,段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干扰我们的生活,拜托你了!” 临她按断通话键的时候,却听到段启安说:“你还想不想知道你哥哥的死因?” 向微怔了一下,咬咬牙,说:“这次又想拿什么来威胁我?” “威胁?……” 还没等段启安的话说完,向微就挂断了电话。 她努力让自己不受段启安的影响,可她眉间还是有郁郁的神态。 “微微姐,你怎么了?” 向微抬头看向她。 若若在她旁边坐下,问:“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你现在好像是有心事了。”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说:“若若,你知道许琳吗?” 若若咬着嘴唇,面色为难。 向微便说:“若若,告诉我她是谁,她和段启安是什么关系?” “微微姐……大家……大家都不准我说的。” “不准你给我这个‘外人’说出实情?” 若若一听,连连摇头,说:“微微姐,你不是外人。” “那就告诉我,许琳是谁?” “许琳,她是,她是戴铭哥哥的女朋友。” “她和段启安是什么关系?” 若若犹豫了一下,说:“段启安,他喜欢许琳,但许琳不喜欢他,还一直躲着他……” 听到这里,向微心里已经有了底。 \ 这一顿饭向微吃得心事重重,杨辰倒是高兴,喝了不少酒,没一会儿就不胜酒力,回房间睡觉去了。 吃完饭后,若若催促向微早点上去休息,她进厨房开始收拾碗筷。 向微又待了一会儿,就上楼回房间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楼下传来若若的喊声:“哥,微微姐,我明天一早有课,我回学校去了啊!” 向微走出卧室,扒着栏杆对还站在楼下的她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学校别忘了给我发个短信。” “好嘞,若若说着就背起包出去了。” \ 向微躺在穿上辗转反侧,不知是为顾青山即将出狱太过欣喜,还是因段启安的那通电话扰得她神思不宁,怎么都睡不着觉。 白生生的月光照在墙壁上,寂静中她竟然感到一丝可怖。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去拉上窗帘。 手抓在窗帘上,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即刻变得惨白,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帘后的这个身影,甚至忘记了呼吸。 随后,她开始尖叫,可蹲在窗子上的像头猎豹般纵身一跃,跳进房间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恐惧让她的全身打着颤抖,月光下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正是段启安。 向微抬起腿踢向他的膝盖,重重的一击踢在他的身上,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扭着向微的双手腕,把她整个人背对着他翻转过来,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巴。 向微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试图挣脱他,可完全是徒劳。 段启安一声不吭,即便在做着如此复杂的挟持动作,向微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喘息,他不像往常那般的阴阳怪气,他此时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在做着一件无比认真的事。 这个疯子! 眼看根本逃脱不出他的禁锢,向微便放弃了挣扎,她开始在房间寻找能制造出巨大声响的物件,以此,希望能引人过来。 段启安擒着她往门口走去,他拧开了门,就在这个时候,向微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门板上。 “咣当”一声,几乎震耳欲聋。 马上有临近的客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向微“呜呜”地叫着,不过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 此外便在没有了动静。 而段启安对向微的禁锢更加用力了,向微不得不顺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他们在一个房间外停下。 段启安仍然紧紧捂着向微的嘴,不让她发出丝毫声音。但他松开了向微的手腕,在她耳边低声说:“把门打开。” 向微的双手终于自由,长时间被他用力地抓着,现在竟然有点儿使不上力气。 她在段启安的注视下慢慢握上门把,突然,手肘以极大的力气向后顶撞过去,直直地击在段启安的胸前。 他后退一步,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就在这时,向微抓离他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一边逃离他的身旁,一边大声喊道:“救……” 身后的段启安很快恢复过来,两手从后掐在向微的脖子上。 剩下的声音即刻消逝无声,段启安的双手渐渐收紧,向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用尽最后的离去去掰开她脖子上的双手。 可是毫无用处。 眼前发虚,她仿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嗓子里干发出来。 原来这就是绝望…… 段启安打开门,把她推进去,同时,终于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双手。 他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向微的脖子上,诡异地笑着:“乖乖的,不要出声。” 向微握住自己的脖子,深深地吸气,待她终于好些了,她问:“你要做什么?” 段启安抬眼朝四周打量一番,说:“不做什么啊,过来找你哥叙叙旧。” “神经病!”向微咒骂道。 段启安嘿嘿笑了两声,对她说:“你和我这个神经病之间,有些帐要算……” 他摸了摸向微的脸,阴沉道:“陈美琪是你从我身边弄走的,不过她后来死了,那我就不计较了……但是顾青山……我费尽周折把他弄进牢子里,你他妈,又费我的好事!” 他狰狞道:“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什么吗?我甚至……甚至牺牲了我唯一的亲人,只为拖他入狱!” 向微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这个疯子,把自己的亲哥哥送进监狱,只为报复一个他自认为的仇人…… 她顿了顿,说道:“顾青山跟你无冤无仇,并且,他从来没有把你放进眼里过,你这么一意孤行,有什么意义?” 他冷冷地笑了起来:“无冤无仇?我和许琳的事如果没有他插手!许琳根本就不会死,我根本就不会这样!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我每天都在想着许琳,每天都在恨着顾青山,你懂不懂?懂不懂!” 向微平静地看着他。 他执念太深太可怕,可怜的偏执狂。 过了一会儿,段启安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重重地呼吸了几下,说:“顾青山让我失去过什么,他就同样要失去什么,这种滋味,他需要尝一尝……你是顾青山的马子,你说,如果,你和许琳一样不在人世了,他会怎么样?” “我好想看一看!”他笑着说,语气欢快。 锋利的刀刃更加贴近向微的皮肤,陷进她细嫩的皮肉里,那里很快有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 向微一动也不敢动,她浑身都是僵硬的,段启安的匕首没有再次深入,他停下动作,突然问道:“对了,你知道这个房间之前是谁住的吗?” 向微别过脸,并没有回答他。 他手中的刀字冰凉冰凉的,一直紧贴着向微的皮肤,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让她全身发冷。 “戴铭就住在这里,你知不知道?” 向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不做言语。 段启安的样子仿佛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个房间里尽是美好的往事,你说,他会不会和我一样舍不得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他突然兴奋起来,问向微:“哎,你说,你哥现在是不是也在啊,他是不是正在房间里看着我们?” 向微冷笑了一声,说:“是啊,我哥一直都在。” 她咬了咬牙,“在等着把你拖进地狱!” 段启安却没有理会她,他自顾自地说:“我当初就是和你哥哥在这个房间里……” 向微闭上眼睛,恨不得用双手捂着耳朵。 她不想听到段启安的这些疯话,但字字句句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他的神情好像在和闺蜜谈论自己倾慕的对象,他说“你哥哥身材很好,有六块腹肌,这里还有人鱼线。”他比了比自己腰部的位置。 “很棒很棒,下面也可以。”又问向微:“你见过没?” “对了,你怎么会见过,你是他妹妹,又不是他女朋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几秒钟后,嘴里喃喃念道:“女朋友……女朋友……” 随后,他的表情突然抽搐起来,仿佛愤怒到了极致,他把刀子扔到一旁,双手再次握上了向微纤细的脖子,力道竟比上一次还大。 他癫狂地大喊:“戴铭欠我的他一辈子都还不清!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凭什么?许琳,许琳……他把许琳害死了,你让他把许琳还给我!你去啊!” 向微没有力气再挣扎下去了,脖子上的双手仿佛一部铁钳,她呼吸不到一丝空气,脸色很快变得青白起来…… 唯有一丝清醒的神智:她不能就这么妥协,不能败给这个疯子……她还有很好的生活在等着她,她还有顾青山…… 她放倒了自己的身子,不远处的地板上有段启安刚刚扔掉的刀子,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艰难地伸长了手臂…… 很快……很快……马上就拿到了! 当她的手指距离匕首只剩几厘米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力气在此时竟然不可思议地大了许多。 她抓起刀子,抬手,猛地朝段启安刺去…… 匕首的尖端直直地刺进他的眼睛里,鲜血瞬间大幅度地喷溅出来,大片的沾染到向微的脸上…… 段启安捂住自己的眼睛,浓郁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手缝里溢出来,他开始大叫,撕心裂肺一般。 ……   ☆、第41章 chapter41 向微目光呆滞地半坐在原地,她脸上溅了很多段启安的鲜血,这温热的黏腻感对她而言,几乎就是噩梦…… hiv……hiv…… 她哥哥和陈美琪,他们都是为它而死。 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吗? 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沾染着鲜血的匕首,愣愣地看着段启安捂住眼睛痛苦地嚎叫着。 甚至忘记了这是逃离的绝佳时机。 她居然把刀子刺进了他的眼珠子里……向微的双手开始颤抖,匕首从她手中掉下,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终于清醒了一些,扶着墙壁,颤颤地站了起来。 此时,段启安猛地回过头,勉强睁开了另一只眼,咬牙切齿地瞪向她。 鲜红色浓稠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中流落下来,染红了他的脸和鬓上的头发,血液顺着脸颊流下来,落到他的前襟,也给他的胸口染上了大片的红色。 森森月光下,他多像一只厉鬼! 向微移动僵硬的双腿,迫切地想要尽快逃离他的面前。 这时,门外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伴随着杨辰的声音,“谁在里面?快把门打开!” 这声音在向微听来就是一根能救命的稻草,她吃力地移动过去,想把门打开。 只要杨辰一进来,这个漫长的噩梦就该消失了。 但是,受了伤的段启安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豹子,他以极快的速度扑到向微面前,狠狠地拽住她,把她摔倒地上。 向微吃痛地大喊:“杨辰……快来救我……” 门外的杨辰急躁起来,他用身体狠狠地撞击着门板,一边怒声道:“里面的人,你趁早住手!” 向微扶着身旁的桌子,手忙脚乱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段启安阴森地笑着,再次步步逼近…… 就在这时,向微无意在桌子上触碰到了一个有质感的重物,她拿在手里。这是一个坚硬的瓷土花瓶,曾是她亲手所做,在戴铭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 段启安越来越靠近,他额间青筋暴起,是极其愤怒的状态。 他磕磕绊绊地弯下身子,一手卡在她的下巴上,闷声道:“我用不着再收拾你。” 他用手上的血在向微脖子上横抹了一道,讥笑道:“这是什么……艾滋啊,告诉你啊,你玩儿完了哈哈哈哈!说,是留你活着慢慢受罪呢,还是让我帮帮你,直接给你个痛快……” 他的手逐渐收紧,一边说着:“戴铭是我朋友,你是他妹妹,我当然得好好对待你,要不,我就送你一程吧?也算是做件好事。” 向微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很快就再次体会到了痛苦的窒息,向微再也承受不住了,她拿起手中的花瓶,狠狠地往段启安的头上砸去…… 与此同时,杨辰和小川终于破门而入。 段启安的身子虚晃了几下,随后倒地不起。 杨辰小川在看到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后,他们眼神中满是惊讶。 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鲜血和瓷器的碎片……向微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杨辰朝她走来,“向微……” 她抬起头来,厉声道:“别过来!” 小川也说:“微微姐,你还好吗?” “你们都不要过来,这些都是段启安的血,他有艾滋!” 听到这话,小川脸色突变,看着向微浑身的血红,他担心道:“那你怎么办?” 杨辰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向微看向瘫倒在一旁的段启安,颤抖着嗓音问:“他死了?” 杨辰走过去,把他的身子翻过来,看到血肉模糊的右眼眶时,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把手指放在段启安鼻下,良久,他直起身子,说:“好像没有呼吸了。” 向微呆怔了很久,她曲起双膝,把头抵在上面,小声地哭了出来。 “我杀人了……怎么办,我杀人了……” 小川回头问杨辰道:“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辰皱紧了眉头,犹豫了一番,问:“你说。” “要不咱们就……就把他埋了吧,这大半夜的,不会有人知道的。” 杨辰叹了口气,说:“这辈子都别想安下心了。” 他蹲到向微面前,说:“向微,我们现在去把他处理掉,你回房间,换身衣服去,等过几天老顾就回来了,一切他都能处理好的。” 他起身,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不用担心,也不要愧疚,你只是正当防卫,段启安他罪有应得。” 小川也说道:“是啊,微微姐,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那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了,段启安是恶有恶报,你别害怕。” 他说着过来搀扶向微,想扶她站起来。 向微抬手避开他,说:“你们都离我远一点,hiv……血液是会传染的。” “向微……”杨辰闷声道。 “我也活不久了吧?这也是我的报应啊。”她的眼角划过一颗水珠,苦笑着说道。 …… 向微回到房间后径直走进了浴室,她僵硬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头顶上方的花洒开到最大,她站在淋浴下面。身上段启安恶心的血液顺着水被冲洗下来,脚下的瓷砖上流淌着一大滩的红水。 “hiv”这三个字母就像一个诅咒,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身上。 她手撑着墙壁,让水花一直浇在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将病毒洗掉一样。 向微想到了爸爸妈妈,她死去的哥哥,还有顾青山。 她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他送她的戒指,她微微笑了笑,渐渐地,嚎啕大哭起来。 原以为幸福唾手可及,可命运偏偏如此安排。 她闭上了眼睛。 什么也不去顾及,什么也不去想,她仿佛只是一个伤心的小孩,把自己悲伤的情绪毫无保留的发泄了出来。 …… 杨辰小川两人用收纳袋把段启安的尸体包裹起来,抬到了车子的后备箱里。 小川坐上驾驶座,边开车边说:“辰哥,你说这样能成吗?” “能不能成都要赌一把了,难道你要看着向微去坐牢?她要是真进去了,你觉得老顾该怎么办?”杨辰皱着眉头,说道。 “是啊,微微姐是个好姑娘,她可去不了那种地方!” 他转念一想,又说:“不过,你看刚才微微姐那一脸的血……啧啧,不是说艾滋病血液传播得最快吗?她不会真的感染上了吧?” 杨辰白了他一眼,说:“你跟女人上床,一次就能中彩啊?” 小川摇头道:“那不一样!……万一真感染上了,顾大哥该怎么办啊?” 杨辰不耐烦道:“行了,你就闭嘴吧!” 他们把车子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山路上,四周荒无人烟,阴森森的。 亮着车灯,两人下了车。 杨辰把铁楸从车子上拿下来,递给小川一把,埋头开始挖坑。 小川干着活,不停地转头往后张望。 杨辰催促道:“早干完早回家,你往后看什么呢?有鬼啊?” “我第一次干这种事啊,辰哥,我害怕。”小川畏畏缩缩地说。 “说得好像谁不是第一次似的,你快点儿吧!” “往那边儿有条河,要不咱直接把他扔河里吧?不也省事多了?” “你疯了?这家伙浑身都是病毒,你难道要报复社会?” 小川缩缩脖子,说:“那还是算了。” 忙活了好久,终于挖出来个一人大的土坑。两人把装着段启安尸体的收纳袋扔进坑里,又用土掩埋住。 办完这一切,杨辰望向脚下,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了,不过,下辈子记得要当个好人。” …… 车子沿原路返回,山林恢复原本的寂静,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 向微在浴室呆了很长时间,出来时,听到有人敲门。 她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谁?” “我,阿盈,阿辰刚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过来陪陪你。” 向微走过去把门打开,转身就朝屋里走回去。 阿盈跟进去,在她身后说:“洗完澡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会着凉的。” 她说着去卫生间拿过来一条毛巾,走道向微身旁,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头发。 向微反应很强烈,猛得推开她,站起身离得远远的。 阿盈心里都明白,她担心地说:“向微,你还好吗?” “离我远一点。”她轻轻地说。 “向微,hiv一般要到两周以后才能检测出来,目前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被感染,不要太紧张了。” “所以我才要更注意,不能因为我而害了你们。” 向微垂下眼睛,不再看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盈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她觉得,在这个时候,陪伴应该就是对她最好的安慰了吧。 夜风吹进了房间,白色的纱窗迎着风,高高地飘荡起来。 向微用余光瞥到那一处,她的瞳孔急剧地缩小,浑身打了个哆嗦,蜷缩起身体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阿盈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 向微指了指那扇窗子,说:“段启安,他就是从那里爬上来的……” 阿盈光听着,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真不敢想,那一会儿向微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盈安慰她说:“没事儿的,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良久,向微苦涩地笑了笑,说:“是啊,以后当然不会再有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啊……” 她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她:“我该怎么办,阿盈,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啊!”   ☆、42. chapter 42 向微一整夜都没有入睡,阿盈在房间里陪着她。天微微亮的时候,向微问,“今天是几号?” 阿盈揉揉眼,说:“19号了。” 又问:“怎么了?” 向微沉默了好久,才说:“他快回来了。” 阿盈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她觉得等顾青山回来后,向微的情绪应该会好很多。 所以,但愿时间再过得快一些吧。 过了一会儿,小川过来叫她们下去吃早饭,向微摇摇头,说:“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阿盈劝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身体,来,下去吃点儿吧。” 向微仍不动声色。 她抱着双膝靠在床头坐着,愣愣地出神,好像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阿盈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劝不通的,或许顺着她的意思才是真正地对她好。 她独自下了楼,杨辰已经坐在餐桌前了,神态疲惫,果然大家昨晚都没有睡好。 “收拾妥当了?”阿盈问道。 杨辰点点头,说:“把他埋在后山了。” “安全吗?” “那个地方偏僻,很少有人过去。” 小川也说道:“姐,你放心吧,那地方是深山老林,绝对不会有人去那里的。” 阿盈叹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饭吃到一半,阿盈突然放下筷子,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 “你想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所有事都会有个万一,我总觉得这样迟早会被发现的,我看不如直接火化了。” 小川嘴里正嚼着食物,听到她最后那三个字,张开了嘴巴。看看阿盈,再看看杨辰。 后者皱着眉思索了一番,说:“也好。” 小川不确定地问:“咱们真的要再,再回去把他火化了啊?先扒坟……再烧尸体?” 阿盈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想想他害过多少人命?对待这种人你还准备打同情牌?” “没有没有。”小川连连摇头。 “一切都是为了向微,我们得尽力保住她,为老顾,也为她是我们的朋友。” 杨辰说:“我们马上再去一趟后山,这次会处理干净。” 阿盈摇头叹息,“真不敢相信这种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杨辰说:“老顾不在的这几天,你好好照顾着向微。” “这个我知道。” 他揉揉眉心,又说:“真不知道等他回来,我该怎么跟他交代。” 阿盈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说:“你不要太过自责,他不会埋怨你没有照顾好向微的,依老顾的性子,他只会庆幸向微这次没出事。” 小川也说:“是啊,辰哥,相比下来,这个结果算是好的了。” “好什么?万一向微真的感染了hiv,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老顾又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阿盈站起身来,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说了,我拿点儿吃的给向微送上去,你们也,快去快回。” \ 向微在阿盈的劝说下吃了点儿东西,阿盈终于放下心来。可没过一会儿,向微突然神色紧张道:“花瓶呢?” “什么花瓶?”阿盈疑惑。 向微光脚下了床,快步走到了昨晚事发的房间内。 昨晚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了,满屋子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地板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半点花瓶的碎片。 她语无伦次地再次问道:“花瓶呢?我送我哥哥的花瓶……他生日的时候,我送他的那个……” 阿盈仔细想了想,记起在后院看到过一堆瓷器的碎片,她便说:“有的,在后院,不过已经碎掉了。” 话才刚说完,向微就跑下了楼,阿盈见她光着脚没穿鞋子,可叫也叫不住,只好回房间拿起她的鞋子,随她去了后院。 她来到的时候,向微已经把随便收拢了起来,她找来了胶水,一片一片的拼凑着。 阿盈在她身旁蹲下身,问:“这个花瓶很重要吗?” 向微喃喃道:“我送我哥的,我用它给哥哥报了仇,还救了我自己……” 向微粘合花瓶的的模样无比认真,仅仅在这个时候,她才像是终于忘记了那件让她无比痛苦的事情。 她终于能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了,这样挺好。阿盈心想。 向微手中的花瓶拼到一半的时候,杨辰他们回来了。 阿盈看他俩脸色有点不对劲儿,忙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辰示意她避开一下向微,拉她走得远了些,说:“段启安不在那里了。” “什么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昨晚明明把他埋在那里的,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 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简直让人后背发凉。 “他没死?还是有人把他的尸体带走了?” “都有可能。” “那现在……”她看向向微,这才发现她一直都在看着他们,这番对话,应该已经被她听到了。 “我去自首。”向微平静地开口,她说完就继续粘合着手中的花瓶。 一旁的小川急声劝道:“微微姐,你千万不要去,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去白白断送了自己?” “我不想连累你们。” “那老顾呢?你就不为他考虑了吗?”杨辰说道。 一个不经意,锋利的瓷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液马上从她白皙的皮肤之下渗透出来。 向微看着伤口处涌出越来越多的血液,她说:“离我远一点,也是为了他好。” 阿盈转过身去,再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 所有人都没有同意向微的这个想法,她不管不顾,只是耐心地把花瓶拼好。 当着个花瓶完整地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即使瓶身布满了蜿蜒的裂痕和胶水印,向微的眼神中还是洋溢出了喜悦。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可是脆弱的花瓶即刻再次四分五裂,碎片散落在她的脚下。 向微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又蹲下身子准备伸手去捡。 阿盈及时拉住了她,说:“向微,碎了就是碎了,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她喃喃道:“回不去原来的样子了……” “对了,我要去警察局,我杀了人,我要去自首。”她边说着边往门外走去,阿盈死死地拉住她,说:“向微!不准去!” 她猛地甩开阿盈,大叫道:“怕死就别碰我!” 阿盈目光哀切地看着她,又轻声道:“向微,你是我的朋友,是顾青山的爱人,还是你爸爸妈妈的女儿……大家都需要你,求你了……别去。” 向微蓦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深深地看向阿盈。 良久,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把话咽了回去。 她只是说:“我该怎么办?” “去缅甸吧,向微,趁一切都还没发生,你去缅甸吧。” …… 当天下午,向微坐上了飞往缅甸的飞机。 到达曼德勒后,顺利地办理了落地签证,来时太匆忙,此刻她站在机场外,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异国他乡,单影形只,她从未来过缅甸,对这个国家的语言更是一窍不通。在附近兜兜转转,后来终于遇到了一个勉强会一点中文的黑车司机,一波三折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向微终于找到了她爸爸的住处。 向微爸爸住在一栋二层的小别墅里,这样的房子在国内只能算是普通,但在缅甸这个地方,几乎就是豪宅。 向微来时已经把所有事情通过电话告诉爸爸了,到了家门口,向微突然不敢进去了。 现在的她,连自己都想远离,她不知道多年未见的爸爸和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会怎么看待她。 就在向微正犹豫着的时候,身体猛地被人抱了个满怀,向微惊叫着,想要推开这个人。 随后,她看清,紧紧环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个女孩子,皮肤呈现着健康的小麦色,个子比她矮了一头,长得很漂亮,尤其是她那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最是吸引人。 向微不习惯和人太过亲密,她挣开了女孩的怀抱。当向微看到这个女孩时,她就已经猜到她是谁了。 果然,女孩爽朗地笑着,说:“姐姐,你来了!” “妙妙丹?”向微从脑中搜寻出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妹妹的名字。 女孩连连点头,说:“是啊,我叫妙妙丹!姐,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她拉着向微走进家里,冲着屋内大声喊:“爸,我姐来了!”随后又用缅甸语喊了一句什么,应该也是同样的意思,只不过是说给她的妈妈听的。 向微随着妙妙丹走进了室内,房子内部的装修很中式风格,沙发是红木的,茶几上摆放着紫砂壶,墙壁的正中央还挂了一把巨大的红色扇子。 向微记得她小时候的时候,家里也挂着这么一把相似的扇子。 她看着这把扇子微微出了会儿神,这时,她的爸爸戴国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老了很多,但精神很好,神情还是多年前那般的严肃。 向微看着他,竟然有点不敢相认。 毕竟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谁知道他变了没变?谁会知道当初爱你的人现在还爱不爱你? 向微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轻声开了口:“爸爸……”   ☆、43.chapter 43 “坐吧。”戴国腾抬了抬手,示意向微坐下。又回头对妙妙丹说:“去给你姐姐倒杯水。” 他刚说完,妙妙丹的母亲已经端着两杯水走了过来。 她是个缅甸女人,身材干瘦,皮肤较黑,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她把杯子放在向微面前,向微点头对她说谢谢,女人用缅甸语回了句什么。 看向微的样子明显是没听懂,妙妙丹便说:“我妈妈说你远道而来,要你好好休息休息。” 向微便再次对她道谢。 女人微微一笑,走出房间回避起来。 “跑这么远累不累,喝口水吧。”她爸爸说。 向微看了看面前的杯子,摇摇头,说:“爸,我不渴。” 戴国腾眼神沉了沉,说:“微微,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你不要太给自己施压了。” 向微点点头,说“嗯……但凡事还是要注意点儿。” 戴国腾倾着身子,拿了些茶叶泡到水里,突然问她说:“你妈妈在北京还好吗?” “她差不多已经走出我哥的阴影了,没以前那么难过,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向微犹豫了一番,说:“爸,我……” 戴国腾止住她的话,说:“你想说什么爸爸都知道,爸爸理解你,凡是都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来想。段启安他罪有应得,但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妙妙丹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心直口快地说道:“姐姐,你居然给戴铭哥哥报了仇,你很棒啊!” “妙妙丹!”戴国腾呵斥道。 她赶紧闭上了嘴,吐了吐舌头,说:“我又说错话了!” “爸,你们一直都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对吗?”向微问道。 戴国腾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让你和你妈妈知道真相,也是为了你们好,毕竟你哥哥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们知道了一定会痛上加痛。” 向微翕了翕鼻翼,说:“我明白。” “这些天段启安那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保险起见,你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 当然,这也是向微来投奔她爸爸的原因。但她又说:“爸,我不能和你们住在一起。” 妙妙丹惊讶道:“为什么啊,住在这里多好,我也想让姐姐留在家里和我作伴。” 向微摇了摇头,微微笑着对妙妙丹说:“不行的。” 戴国腾顿了顿,又说:“微微,爸爸并不愚知,我很清楚hiv的传播途径,况且现在并不确定你到底有没有被感染,你用不着去外面住。” 向微的态度很坚决,她说:“爸,这样子我的心里负担会更重。” 过了一会儿,戴国强只好妥协道:“那好,我给你单独找个房子,你先住着,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给家里开口。” “爸,谢谢你。” …… 向微没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和父亲说了会儿话后,她便跟着妙妙丹出了门。 她爸爸给她找了个住处,妙妙丹带她过去看看。 这栋房子是妙妙丹母亲家一个亲戚的,空置了好久。房子的结构很简单,用木材和茅草搭建而成,形状呈“人”字形,是缅甸最常见的居民住宅。 房子里面还算干净,家具也齐全,妙妙丹又陪她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后,她便开始收拾起来。 有妙妙丹帮着她,很快就把东西都整理好了。 妙妙丹浑身干劲儿,不一会儿就累着了,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她的朋友们招呼她出去玩。 “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向微笑着拒绝道:“你去吧,我有点累了,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不去了。” 妙妙丹遗憾地说:“那好吧,我就先走了,改天再过来看你。” “好。”向微出门送了送她,朝她挥挥手。 妙妙丹走后,向微躺在床上,她刻意地,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静静地出着神。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地睡着了。 精神疲惫到了某种程度,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梦,这些梦支离破碎,毫无逻辑。 她梦到自己真的感染了hiv,她的皮肤开始出现一些恶心的皮疹,所有人都离她而去; 她梦到段启安没有死,他到处寻找着她,伺机对她进行疯狂的报复; 她梦到自己死在了缅甸,孤孤单单地被埋在了冰冷的土地下,妙妙丹在她的坟头放上了一朵白色的小雏菊; 她还梦到云南所有的山茶花都枯萎衰败,顾青山娶了海棠,朋友们都在为他们庆祝,顾青山脸上挂着她从未见到过的喜悦…… 她猛地惊醒,额头上挂着冷汗,坐起来后,仍心悸了很久。 日暮时分,远处天空上漂浮着大片的火烧云,太阳将它们染得仿佛血红色的浮雕一般。 墙壁上镶着一个大大的窗户,阳光从那里探进来,洒落一地的昏黄。 平复下来后,周边的一切无比地安静,静到让她感到孤独。 空气吸进呼吸道,是涩涩的感觉,她抹了把脸,出门去了。 虽然曼德勒是缅甸第二大的城市,但这里的街道仍有些落后。在这里见不到高楼大厦,眼前的楼房古老而沧桑。街上没有层出不穷的车鸣声,大多数人穿着当地特殊的服饰,来往不匆不忙,小商小贩们用着竹筐在路边兜售蔬菜瓜果,不脏乱也不吵闹。 抬眼望去,还能看到金色的寺庙塔尖。 飞鸟从天空划过,一切安详而平和。 向微到处走了走,有些当地人看到她便朝她淳朴地微笑,时不时还能看到穿红袍的僧人抱着盆钵沿路化缘,他们默默地念着经文,路边的居民自发地捐钱捐物,冷饮店的捐上饮料,蔬果店的放进去水果。 走到向微身旁时,她掏出钱包捐给了他们些钱。 僧人微微向她弯腰,单手竖在下巴前念了句什么,应该是佛语里祝福的话吧。 这是一个全民都有信仰的国家,在这里,向微终于心静了一些。 她有点饿了,便走进了一家餐馆。 缅甸的基本主食主要是米饭和咖喱,配合着其他菜肴和汤,菜品注重丰盛,质精量小。 向微对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指了指上面咖喱米饭的示意她要这个,然后又点了一个椰蓉馅的缅甸粽子。 服务生拿着本子记了下来,然后朝厨房走去。 向微又叫住他,想告诉他自己要把饭打包带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比划了很久,但那服务生仍然是一脸迷茫。 这个时候,同样有客人打包的饭菜被厨师从厨房里拎出来,向微朝那包饭菜指了指,服务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过来。 买了饭,向微往住处走回去。 她刚来时,一路仓促寻找着她爸爸的住址,这会儿倒是放松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看着沿路的风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 耳边传来“轰隆——轰隆”摩托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向微往路边移了几步,给摩托车让路。可她没想到的是,车上那人就是冲她来的,在向微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她的提包! 向微反应迅速,紧紧地抓着包带不放手,摩托车突然加速,向微被带翻,狠狠地磕倒在地。 她手中打包的饭菜散落了一地,膝盖和手掌也被粗粝的地面擦伤,摩托车上的小青年带着她的包扬尘而去。 向微咬咬牙,忍着痛站了起来。 马上有路人上前来扶她,向微微笑着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她把地上的饭菜包好扔进了垃圾桶,有人操着半生不熟的英语问她需不需要报警,向微想了想,说不用了。 虽然她的大部分现金都在那个包里,但是,这段时期还是别去警局留下档案的好。 几个热心的路人还在询问她要不要紧,向微表示让他们放心,自己没有关系。 有个四五岁的小沙弥凑过来看热闹,他身上裹着藏红色的袍子,露出了一边肉肉的肩膀,正吃着小手仰头看向她。 向微忍俊不禁,摸了摸他光秃秃的小脑袋。 那边的师傅看他跑到这边来了,唤他过去。 小沙弥看看师傅,在扭头看看向微。 他从自己小小的盆钵里掏出了一个大大的芒果举起来递给向微,向微笑着接过,说:“谢谢你啊。” 小沙弥仿佛明白她的意思,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朝他师傅跑过去了。 \ 向微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坐到床上看看自己的膝盖,那里已经破了皮,有血流了出来。 这会儿的日光没有刚才那般澄亮,变得温柔起来,朦胧的光晕把她纤瘦的身体笼罩起来,像是一种特殊的庇佑。 她低头清理伤口,突然,门外有敲门声传来。 沉沉的,有节奏的,一声声地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怔了怔,女人的直觉总是无比地准确。 她颤着声音问:“谁?” 风仿佛静止了,同样静止下来的还有时间,她一动不动,看向那一扇门。 随后,那个低沉的,熟悉的男声在她耳边无比清晰地响起…… “向微,我来了。”   ☆、44.chapter 44 向微终于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她很想接近却不能接近的人。 她的手放在门板上,稍稍用了下力,但很快又停止住。 她放开了手,说:“顾青山,我不想见你。” 他只是说:“向微,把门打开。” 她低声说:“你走吧,不要来找我。” “向微,把门打开。” 向微后背抵着门板,她死死地咬着下唇,只怕一松口那哭声就会不可克制地发泄出来。 他来了,她就成了最脆弱的自己。 她听到顾青山说,我很想你。 顾青山,你一定不知道我也有多么想你。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不经意,喉口间溢出了一声呜咽,她慌忙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在独自演绎着一场哑剧。 顾青山像是知道她在哭,他的声音轻了很多,说:“让我看看你,求你。” “可我害怕。”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无比脆弱。 他温柔地对她说:“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向微,你听着,有我在,你什么也不要怕。”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问。 “但我更爱你。”他说。 这句话响在她的耳畔,带给她莫大的触动。 爱能给予人温暖,爱能给与人勇气。 这世间,好像没什么东西是它抵挡不了的。 向微再也忍不住了,她终于放开了让喉咙憋得生疼的哭腔,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打开了门。 顾青山背着光,向微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感觉他瘦了些。 他的确是瘦了很多,是监狱里的日子太难熬,更是因为对她的思念太过嚣张。 他站在门外定定地看了向微几秒钟,突然把她揽在怀中,紧紧地,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向微挣扎着推开他,她哭着,着急地大叫:“放开我……顾青山,你别碰我!” 可他就是不放手,死死地抱着她,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突然间,她停止了挣扎。 因为,有温热的水珠一颗一颗地滴落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她的双臂缓缓地环上了他的背,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前方,那里,红霞把半边的天空染了色,一轮红日渐渐地消失在江面上。 气象恢弘,如梦如幻。 昨晚与你梦中相望,今日近在咫尺。 你知道吗? 曼德勒有着世上最美的日落,顾青山有着世上最温暖的怀抱。 后来,他终于放开了她,低头看着她的面庞,目光沉沉,包含了太多感情。 向微透过朦胧泪眼也看向他,眼前的男人胡子拉碴,眼睛下方的淤青显示出他的疲惫。 记忆中的他一直都意气风发,向微见不得他这副憔悴的样子,于是她的眼眶又红上了一圈。 顾青山抬手想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痕,向微及时偏头避开,转身回到了房间。 他跟着她走进房间,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 向微对他说:“你还是回去吧。” 他上前几步,把她从后方揽入怀中,低声说:“我在这儿陪着你。” 向微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挣开他,语气冷冷道:“顾青山,你是不是觉得你留下来陪着我,我就会好受一些?你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吗?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那就请你离开这里,离我越远越好!”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向微的心在狠狠地刺痛,她知道这几句话一定会伤害到他,但同时,她自己也被伤得不浅。 顾青山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中,满是疼惜。 向微不再看他,她朝房间里走去,因为膝盖受了伤,她不得不微微僵着着一条腿,步伐很不自然。 顾青山的目光转移到她的小腿上,问她:“磕到了?” 他拉住她的手臂,说:“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你管。” 顿了顿,她又说:“见也见过了,我现在很好,顾青山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住些日子,算是静静心,求你快走吧。” 他没回话,过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向微望向他的背影,他走得那样快,很快就从她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眼前仍是刚才的霞光,扬扬洒洒地铺散在刚才的地方。她看着顾青山几分钟前站着的地方,恍惚间觉得他的到来仿佛只是她的臆想。 她的心脏猛地抽紧,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她翕了翕鼻翼,怔怔地望向天空。 他曾来过,她会永远记得。 太阳快落山了,再怎么珍惜的时刻都无法真实记录,它逝去的时候你不必失望,因为记忆会被妥善保管,在想念那个人的时候,以各种方式出现。 向微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拿起妙妙丹带给她解闷的一本中文书,翻看了一会儿,看到出自林徽因的一段话:“每个人都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许人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是永远……你曾经千里迢迢来赶赴一场盟约,有一天也会骤然离去,再相逢已成隔世。” “再相逢已成隔世……” 她放下书,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突然感觉到恐慌。 耳边有脚步声响起,她回过神,抬眼看去。 顾青山正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拿着一个医用塑料袋子,另外还有一些饭菜,他说:“晚饭还没吃吧?去给你买了点儿。” 向微呆呆地看着他,顾青山在她旁边坐下,把饭盒放到了一旁,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棉签和碘酒,一手扶上她的膝盖,伤口处血肉模糊,他皱了皱眉,问她:“怎么磕着的?” 他拧开药瓶,用棉签蘸了点碘酒,说;:“忍着点儿。” 向微移开腿,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棉签,说:“我自己来。” 他挡开,握住她的小腿,抬到自己面前。低下头,拿棉签擦拭着她的伤口。 皮肤下是他宽厚的手心,炙热的温度不断地传递给她,向微忘记了疼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痛了她。 “疼吗?”他问,说着抬眼看看她。 目光直直地和她撞在一起,他顿了两三秒,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抬手捏了捏她的鼻梁,说:“发什么呆?” “……我以为刚才你走了。” “你在这里,我能走去哪里?” “顾青山,你答应我,这些天,我们必须保持距离。” 他却问:“为什么?” 向微咬了咬下唇,说:“我可能……已经感染了hiv。” “谁跟你说的,医生?还是你自己认为?” “hiv通过血液是能传播的,你应该知道。” “那又怎样?” 向微沉默了,她突然又严肃地开口道:“顾青山,你认真些。” 他望向她的眼睛,说:“我很认真。” 向微的嘴唇颤了颤,愤愤道:“你……傻子!” 他笑了。过了会儿,收敛起笑意,说:“我不相信。” “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hiv的窗口期是多久?” “两周到六个月。” “你不会的。” “凡事都有万一。” “是啊,凡事都有万一,我们要把那个万一往好的方面去想。” 远方晨昏黯淡下来,最后一线斜阳洒在天边,如果时间静止,她多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这么看着他就好,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她的内心突然无比寂静,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信念。 她的信念就是顾青山。 “顾青山,等我半年。”她说。 他把手贴在她的脸颊上,说:“可我一刻都不愿等。” “你太固执。” “所以,不要再推开我,白费力气而已。” …… 帮她处理好伤口后,顾青山转身把饭盒拿过来,打开,说:“看合不合口味。” 向微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过了会儿对他说:“你今天去旅馆住吧,这里没多余的房间。” 顾青山看看她身后的大床,问:“这床很小吗?” 向微没再理他,埋头吃饭。 过了会儿,她问他:“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找过你爸爸。” 向微放下手中的勺子,说:“我爸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 “嗯。” “他没多问?” “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向微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 晚上,两人在床上割据一方,缅甸的夜很静,没有任何纷杂的声音,只能听到蛙鸣和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叫声,耳边是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向微侧着身背对他躺着,毫无困意,她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的眼神闪烁着,过了会儿,把脸埋在毯子里,闷声问道:“段启安会死吗?” 身后很安静,他不知道睡了没有。 几秒后,顾青山说:“死有余辜,活有余罪。” 过了好久,她哽咽出声:“顾青山,我好害怕。” 她的眼泪静静地落下来,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 身后有窸窸窣窣地动静传来,顾青山移到她身边,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 他低声说:“哭出来,为什么要忍着?不难受吗?” 他的呼吸就洒在她的脖颈上,这个拥抱亲密无间,向微用胳膊肘抵着他的胸膛,带着哭腔对他说:“你往后去一些。” “让我抱你一会儿。” “不行!你放开我……”她态度坚决。 但他的力度丝毫没有放松,“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闭上了眼睛,说道。 这个夜还很长,但明天的太阳仍会如期而至。 向微渐渐地停下了动作,睁着眼,定定地望着前方。 “顾青山……”她很小声很小声地念出他的名字。 眼前虽是黑夜,但身后有着温暖。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 向微,什么也不要再害怕。   ☆、45. chapter 45 这一夜,向微睡得很安稳,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她仍然被顾青山圈在怀里,他平稳的呼吸响在她的身后,睡得正熟。 向微醒了以后没敢乱动,想让他多休息休息。 她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感受着身后他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他沉稳的呼吸声,此时此刻,心里头无比地安定。 多希望每一天的早晨都像这一刻一样,那该是多么地幸福。 大好晨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妙妙丹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清晨的寂静,树上的几只小鸟被她的大嗓门惊得四处飞散。 “姐姐!你起床了没?快给我开门啊!”她边拍门边大声叫着。 顾青山动了几下,被她吵醒了,却还是没松开向微,下巴贴着她的脸颊,沙哑出声:“几点了?” 向微说:“不早了,妙妙丹在外面,我去给她开门。”她说着移开顾青山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下了床。 向微打开门,妙妙丹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手里还捧着一束橘红色的龙船花。她把花递给向微,伸着脑袋往屋子里张望,问:“顾大哥在吗?” “在里面。”向微说着低头闻了闻这束花,它的香味很特殊,样子像一个火红色的绣球,上面还挂着几滴露水。 顾青山穿好衣服走出来,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对妙妙丹说:“你怎么来这么早?” 妙妙丹说:“来找我姐姐啊,我今天要陪她去出去玩。” “去哪儿?” 妙妙丹这才想起来征求向微的意见,她回头问问向微,说:“姐,你说去哪儿?” 向微记得昨天妙妙丹承诺当她的导游,原来这一大早就是赴约来了。 她还没开口,顾青山却在她前面说:“你姐今天不方便去,腿受伤了。” 妙妙丹看向向微的小腿,惊讶道:“呀!姐,我昨天走的时候你还不好好的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向微说:“磕了一下,不碍事。” “但是看起来挺严重的啊,疼吗?” 向微摇了摇头,说:“还好。” 若若讪讪道:“看来今天真的是不方便出去了……”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顾青山说:“对了,顾大哥,我爸爸说让你有空去找他一下。” 顾青山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说:“好。” 向微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呢。”妙妙丹耸了耸肩,说。 她坐了下来,看到桌子上昨天小沙弥送向微的芒果,眼睛一亮,说:“哇!大芒果,姐姐我想吃。” 向微说:“你吃吧,我去洗漱一下。”她说着就出了房间。 向微走后,妙妙丹边吃边问顾青山:“顾大哥,你什么时候和我姐姐在一起的啊?” “好几个月了,问这个干嘛?” 妙妙丹眼睛弯弯,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啦?” 顾青山斜睨她一眼,开口:“领过证了。” 这句话把妙妙丹惊得张大了嘴,嘴里黏腻腻黄澄澄的芒果都忘了嚼。 顾青山看着她,嫌弃地说:“把你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 妙妙丹咽下嘴里的芒果,又问:“那你们举行过婚礼了没?” “还没。” “哦……”妙妙丹思索了一番,又说:“在中国,姐姐的丈夫是不是我的姐夫?那顾大哥,以后我就应该叫你姐夫了吧?” 顾青山唇角勾起,说:“没错。” “姐夫,你们什么时候生小宝宝啊?” “这个要问你姐姐的意思。” 这个时候向微走了进来,一边擦脸一边问:“你们在说什么?” 妙妙丹说:“我们在……” 顾青山却抢在她前面,淡淡道:“我们正在讨论阿雷。” “阿雷是谁?”向微问道,再看看妙妙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扭扭捏捏地玩着手指。她顿时明白了,笑着说:“哦,原来是妙妙丹的男朋友啊。” 又问道:“他是做什么的?怎么取了个这么着道儿的名字?” 妙妙丹咬着嘴唇没说话,顾青山替她答道:“也是个华裔,家里做翡翠生意的。”知道向微这句问话是对妙妙丹的关心,他又说:“放心,阿雷对妙妙丹很好,小两口一直都很腻歪。” 妙妙丹站起来,气冲冲地跺了跺脚,说:“我走了,不跟你们说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害羞了。”向微看着她的背影笑,说道。 “谁知道呢?今天脸皮怎么这么薄。”顾青山摇摇头,说。 “感觉你和妙妙丹比我跟她熟多了。” “以前经常和你哥哥一起往这儿跑,见得次数比较多,况且这丫头又是个自来熟,不熟都不行。” 顾青山也去了洗了把脸,回来对向微说:“出去吃早饭吧?” 向微没说说话。 他又改口道:“我出去买来带给你。” 没多久,他就从外面回来了,怕向微吃不惯缅甸的食物,他找了家中餐馆买了些粥和小菜。 吃完早饭后,他说:“我去你爸那儿一趟,看看他找我什么事。” “好。”向微点点头,两三秒后,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你先一个人呆这儿别处去,闷得话看看书。” “嗯。” 临走时,他手掌按在向微的后脑勺上,往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顾青山走后,向微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餐具,无意间听到了手机收到短信的声音,她循声看去,原来顾青山把手机落下了。 她走过去拿起了手机,看到发信人后,她眼神凝重,抿起了嘴唇。 这条短信是海棠发给他的。 向微犹豫了一下,点开了短信。 上面写着:“你去缅甸找她了?” 向微翻了翻之前的发信记录,上面有更多的来自海棠的短信。 最早的一条是在前天,应该是顾青山刚出狱的时候。 “她把段启安杀了,自己也感染了hiv,顾青山,她完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你。” “我这些天夜里经常做梦,总是梦到我们当初的日子……我很想你,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期间顾青山只回了她一条:“段启安是不是还活着?” 海棠又回他:“他已经死了,是被她害死的,你喜欢的人是个杀人犯,不仅如此,她还感染了艾滋病,顾青山,她配不上你……” 向微盯着这行字看了一会儿,冷静地关掉了页面,这时候,手机屏幕上突然又显示起海棠打过来的电话。 向微接起了电话。 海棠久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在缅甸?” 向微说:“你都按缅甸区号打了过来,还要再确认一下?” 听到她的声音后,海棠沉默了片刻,声音冷淡了下来,说:“顾青山呢?” “有事?” “让顾青山接电话,我有事找他。” “不用了,有什么事和我说是一样的。” 海棠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讥讽道:“真可笑!你真以为你还能和顾青山天长地久啊?” “为什么不能?”向微平静道。 “我们已经报了警,你杀了段启安,一命偿一命,你最好不要回国,就算是顾青山,他也保不了你……” 这时,向微又说:“多谢提醒,那么我就不回去了,这里也挺好。”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再坏的打算她都已经想过了。 该怎样就怎样,当下她当然还要好好的生活。 向微又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书快看完了,顾青山也回来了。 她抬眼望向他,顾青山走过来抽出她手中的书看了一眼,说:“什么书?” “妙妙丹给我带过来解闷的,都是一些老书了。”她又问道:“我爸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顾青山说:“我们今天才知道,段启安他还活着。” 向微不知不觉握紧了手心,说:“谁说的?”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昆都遇到的那个阿福吗?” “他怎么知道段启安没死?” “做生意的,难免对同行的事情比较关注,段启安被海棠和他哥哥的部下带了回去,大福也是从别人嘴里偶然得知的。” 向微咬了咬嘴唇,说:“那现在怎么办?” “咱们先在这里继续住下去,等国内有了确切的消息,咱们看情况决定什么时候回去。” “嗯。”向微点了点头。 顾青山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一些都会好起来的。” 他侧过身去拿桌子上的手机,向微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开口道:“海棠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顾青山的动作明显地一顿,转身问她:“她有什么事吗?” “她找的是你,怎么会告诉我?” 她又问道:“你用不用给她打回去?” 顾青山说:“不用了。” 向微说:“她这么放不下下你,一定是因为你以前对她很好吧?” “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你有情有义。” 他轻轻笑了笑,又问:“为什么这么说?” 向微坐下来,单手撑在桌子上托起下巴,说:“我理解海棠,如果我是他,也不会轻易放得下你。” “那都是过去了。” “顾青山,我很好奇你的过去。” 她顿了顿,说道:“顾青山,我们来聊聊10月9号之前,各自的人生吧。” 这一年的十月九号是一个奇特的日子,从这一天起,他们的命运逐渐地发生了变化。 还记得吗? 这一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46章 chapter46 虽然仅仅时隔几个月,但再回忆起那一天来,几乎恍若隔世。 时间过得太快,带来的改变却是那么的多。 顾青山认真想了想,说:“遇到你之前……”他又笑着摇了摇头,说:“好像一切都没有过规划,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向微顿了顿,说道:“我跟你不一样,在去大理之前,我的人生一直都是安安稳稳地运行着,每个月领着不多不少的薪水,周末放松下来,偶尔去和朋友吃吃个饭逛逛街,一切都很平淡,也很普通。” 顾青山开玩笑道:“听起来好没意思。” 向微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啊,真的太平淡了,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那样子。” 她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的生活是我根本没想到过的,我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哥哥能这么早就离开我,而他的死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改变。” 这番话说完,她的喉咙开始哽咽,她颤声问道:“顾青山,跟我讲讲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顾青山说:“我经常往缅甸跑,你哥之前是在你爸爸手下工作,为人热情仗义,之后……一来二去的,他回了国,我们就一起和辰子合开了石素,也算是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向微躺倒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说:“顾青山,我很想他。” 顾青山看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向微把手腕放在眼皮上,又喃喃道:“也不知道我哥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顾青山轻声说:“你开开心心,健康平安就是给他最大的安慰,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放得下心来。” 向微揉了揉眼睛,说道:“是啊,我一定要好好的……” …… 在住处待了一会儿后,顾青山便带向微出去走了走。 两人相伴行走在曼德勒的街道上,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祥和的,丝毫没有国内城市繁忙的快节奏,相比之下,这里更像是一个悠闲的度假小镇。 向微说:“唉,这里居然盛产着能让人倾家荡产的毒品和翡翠,真是很难想到。” “是啊,缅甸好像永远都在落后一步,但是在我看来,缅甸代表的不是贫穷落后,而是古朴与纯净。” 顾青山扭头看着向微,说道:“其实,一辈子住在这里也好。” 向微只是笑了笑,搭上他的手腕,没有说话。 穿梭在曼德勒的老城区和远郊,沿途市井有着一种凌乱的美感,仿佛是旧时光的画面,灰色的鸽子自在地在广场踱来踱去,穿及踝罗衣的姑娘从它们身边走过时,鸽子也丝毫不会感到害怕。 这是一个全民都有着信仰的国度,穿红袍的僧人混杂在行人之间,是一种诡妙的融合感。 他们搭上了一班环城火车,朝曼德勒山驶去。 刚一上车,向微突然想起了妙妙丹,对顾青山说道:“顾青山,咱们把妙妙丹给落下了,她一早就想和我一起出来走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顾青山说:“没事,我已经警告过她,少来当咱们的电灯泡……妙妙丹不傻,她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听他这么说,向微不禁笑出声来。 老旧的火车开始发动起来,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有规律的机械响声。 小小的车厢里挤着很多人,有游客,更多的是缅甸当地的居民。 耳边充斥着列车呼啸的声音和复杂陌生的缅甸语言,没过一会儿,向微居然靠着顾青山的肩膀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要到站了,向微揉揉眼睛,问他说:“对了,佛塔里面可以随便进的吗?” 顾青山揉揉她的头顶,笑说:“当然,佛塔主要就是给人们祈福用的,不让进,难道只当一个摆设啊?” 向微点点头,说,那就好。 下了站,又走了好久才来到曼德勒山山下。 曼德勒山上有231座佛塔和佛院,山的一旁,有伊洛瓦底江蜿蜒而过。 在异国他乡,听梵音诵经,看佛塔三千。 他们像是在进行着一段朝圣之旅。 上了山后不久就经过了一座佛院,缅甸的寺庙倒不像国内那般古朴清幽,这里的所有佛塔几乎都披着金灿灿的外壳,看起来富贵无比,但也是一种特色。 寺庙外有人在兜售什么东西,他们走近看了看,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向微问这是什么,老板娘听不懂,只是冲着她友好地微笑。 顾青山说:“这是涂在脸上的木香粉,缅甸人用它来防晒,好像还可以美容。” 向微这才明白之前见过的两三个姑娘脸上抹着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有样学样的,她也想试一试,于是顾青山便掏钱买了一份。 老板娘用小刷子给一旁的石墨上蘸了水,然后拿一个碗口粗的木桩子在石墨上碾了几下,很快就磨出了奶黄色的糊状物。 她把这些东西装进一个草编的小盒子里递给他们,又拿过来一把小刷子。 顾青山从她手中接过,闻了闻味道,说:“嗯,还挺好闻的。”说着用刷子沾了点粉末涂到向微的脸上去。 在她的鼻梁上涂了一道,脸颊两边抹上了两个匀称的圆形。 涂好后,向微拿过刷子,也要往他的脸上涂上去,顾青山偏头躲过,她紧追不舍,顾青山不停地往后退去,她就步步紧逼着他。 顾青山没辙,又拗不过她,只好败下阵来,低下头,任她在自己脸上为所欲为。 向微用粉末给他画上了一脸的络腮胡,看着他的样子,咯咯地笑着。 顾青山用劲儿揉了揉她的头顶,牵着她朝寺庙走去。 到了门口,顾青山说:“把鞋子脱掉吧。” 向微看周围的人都是光脚踩在地上,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入乡随俗,她还是乖乖地脱掉了鞋子。 她一边脱鞋子一边向顾青山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顾青山解释道:“在缅甸进出任何寺庙都需要脱掉鞋子,光脚进去代表着对佛陀的虔诚,据说这样求愿会灵验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向微又问道:“那冬天该怎么办,不冷吗?” 顾青山笑着往她脑袋上重重地点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傻?缅甸没有冬天,全年最低的气温可能才会到20摄氏度而已。” 向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扭头迈开步往前走。 寺庙里的游人都刻意保持着安静,虽然游客很多,但丝毫不会感到吵闹。 群佛雕塑或坐或立,庄严,肃穆。 他们随着一队行人进到了一间庙堂,前面坐着几位大师,他们正在诵经。人们都安静地跪坐在一旁,顾青山也拉着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师停止了诵经,顾青山小声对向微说道:“现在可以许愿了。” 向微直起身子,闭上了双眼,双手合一放在胸前。 心中明明有那么多的愿望,可是在这一刻,这些心愿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向微竟然有点拎不出来了,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庙堂里的香烛味道让她放松了很多,耳边是古朴的礼乐,身旁还有她最爱的人…… 她有很多痛苦,但在此时,她可以对那些苦楚视而不见。 任何人的一声免不了颠沛流离,但不能因为这些挫折而埋怨生活的不公,忽略了自己拥有的东西。 人要学会感恩,只要心存美好。 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都会被淡化,都会好起来的。 …… 几分钟后,人们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向微也睁开了眼睛。 顾青山正看着她,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了。 出了庙堂,向微问他说:“你刚才没许愿?” “许了。”顾青山说。 “许的什么?” 他笑笑,说:“健康平安,儿女双全。” 向微短暂地怔了怔,说:“真的会这样吗?” 顾青山说:“很灵的。”又问她道:“说说你的?” 向微别过脸说:“不告诉你。” 她不想说,顾青山便也没追问。两人沿着山中小路朝山顶走去,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曼德勒山并不高,从山脚到山顶,据说有一千七百个台阶。站在山顶往下看,高山平原,皇城街市尽收眼底,佛家的氛围与城市巧妙地融合为了一体。 宽阔的伊洛瓦底江仿佛从天边路过来,蜿蜒依偎在曼德勒山山旁…… 众多佛院寺塔隐藏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只露出一个个尖尖的塔顶,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塔尖反射出一团璀璨的光影,明明灭灭。 艳日即将落下山头,云层被镶上了一层金边,清风拂过,仿佛躲在云层之上窥探芸芸众生。 据说曼德勒这个城市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以往内这座山的存在。 向微找了个好位置盘膝而坐,阳光洋溢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顾青山在她身后坐下,把她圈在了他的怀里。 向微放心地朝后躺去,仿佛靠着沙发一样,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太阳慢慢地落下了山头,远方天空呈现出由浅入深的渐变色,温暖的光线轻柔地包裹在他们的周身,宁静祥和的气息掺杂在阳光里,时不时在鼻子,眼睛,脑袋围绕一圈,微妙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最温情的时刻莫过于此。 顾青山偶尔在她耳边低语呢喃,呼吸温温热热的,搔得她耳根直痒,向微往他怀里蹭了蹭,抬眼从上方看向他。 顾青山目光温柔,低头吻上她的唇,却被向微敏捷地避开了。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向微垂着眼帘,小声道:“还是不要有太过的接触。” “还在担心?”他询问道。 向微苦笑:“能不担心吗?” 顾青山把她的双手握在他温暖的手心,说:“有什么可担心的?”正说着,再次朝她的脸庞低下头来。 向微再次扭头躲开,他的吻只落在了她的唇角。 “顾青山,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她语气沉了下来,挣扎着想离开她的怀抱,顾青山却收紧了环抱着她的力道。 向微动了动,发现是无用功,只好停了下来,乖乖就范,继续窝在了他的怀里。 她刻意绷着脸不去理他,这时,顾青山咬了咬她的耳垂,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向微沉沉出了口气,一拳砸在他的心脏处,偏过脸怒视着他,恨恨地说道:“你真想死啊!” 他的唇勾起了一个角度,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狠狠地印下一记深吻,向微想推开他,可这个姿势,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的吻越来越火热,越来越深情。 ……向微闭上了眼睛,沉沦在他的怀抱中。 风声鸟声……大音希声中,唇与唇的缝隙间,顾青山说出了一句话。 “一起死啊。” 伴随着他微微扬起的尾音,有人的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   ☆、第47章 chapter47 太阳落下山头的时候,两人披着一身霞光下了山。 乘上了晚班的环城火车,一路风光转瞬即逝,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那间小小的房子里,顾青山突然对她说:“我们过两天就可以回国了,想不想回去?” 向微短暂地愣了愣,问他说:“这么快啊?段启安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顾青山说:“他现在在海棠那里。” 向微眼神疑惑,又问道:“段启安怎么会跟海棠扯上关系?” “海棠和段贺是旧相识,现在多少还有些情分在,段启安去找你的那天,她其实一直在客栈外等着。” 向微冷笑了一声,说:“所以这件事他们一早就是有预谋的对吗?本想在那天晚上致我于死地……呵!他们两个绝对不会想到最后会是那样的结果……” 顾青山看向她,眼光沉沉,说道:“向微,我不会让你受委屈,该还的,我会一一替你还回去。” 向微笑着歪头看他,眼神中却有着冷淡,说:“那你告诉我,你会为了我,对海棠怎么样啊?” 顾青山拧起眉头,说:“向微,你知道的,我不能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 向微理解,顾青山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海棠曾救过他一命,她很了解顾青山这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他都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她默了片刻,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老死不相往来,算是对海棠最大的惩罚了,毕竟她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都过去了。”半晌,顾青山闷声说道。 向微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段贺一直喜欢着海棠,对吗?” 顾青山看着她,两三秒后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向微说:“海棠去流产的那天,我在医院见到段贺了……在这种时候都能陪着她的,一定关系匪浅。” “你很聪明。” 向微叹了口气,说:“哪里聪明?我以前竟然还认为我哥喜欢海棠,甚至还想过,他是不是为情自杀的。” “为‘情’自杀?怎么个说法?”顾青山问道。 向微一本正经地回道:“我那时后觉得我哥喜欢她啊,但海棠喜欢的却是你,我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你们之间是三角恋。”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顾青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向微想了想,问:“为什么我哥死前给海棠打过去那么多电话?但她好像都没接,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青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起过许琳?” 向微点点头,说:“嗯,你说过,她是我哥的女朋友。” “可能你哥哥给海棠打电话,只是想证实许琳的安全,不过在那时,许琳已经去世了。” 片刻的静默后,向微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说:“怎么会这样?” 顾青山继续说道:“许琳生前,段启安一直纠缠着她,他得不到许琳,便想报复你哥哥,用许琳来威胁了他。” 向微皱皱眉,问:“她是怎么死的?” 顾青山摇了摇头,说:“她也是自杀的,当时她被困在段启安的公寓里,谁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不过,你应该能猜的到。” 他顿了顿,又说:“她死后,段启安就跟疯了一样,更加疯狂地报复你哥哥,甚至跑去北京,每天拍下你的照片来威胁他……再后来,戴铭不堪忍受,就自杀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地拧着,这种回忆,不提也罢。 向微紧紧地握着手心,她咬了咬牙,泪水从眼眶中流下来,她颤声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帮帮他?” 顾青山认真地看着她,说:“很遗憾,我们做的一切都没有用,段启安是个疯子,没有人能控制得住他。” 向微的眼泪越流越多,她明白,顾青山一早就告诫过她真相很残酷,她一直忍着不去让自己知道的太多,这件事情在今天终于水落石出,她果然于预料的那般悲痛欲绝。 浓郁的夜色笼罩了下来,向微揉了揉眼,说:“我出去洗漱一下。”她说着就走出了门,顾青山看着她的身影,窗外圆月如盘,他独自待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也走出了屋子。 水池边并没有看到向微的身影,他张望了一番,看到她正蹲在墙边,埋着脸小声地抽泣着。 顾青山看到她这个样子,丝毫不感到意外,在向微僵着嗓子说要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要出来干什么了。 他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突然觉得乱糟糟的。 他从裤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打火机发出“咔擦”的声响,向微察觉到异样,从膝盖上抬起头来看向他。 顾青山吐出一口烟雾,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通红的双眼,问:“不许忍着,把你的难过都发泄出来,这样会好受一些。” 向微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没事了,我不哭了。” 她把后脑勺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小时候听老人说起过,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挂在天上看着他喜欢的人。 心里明知道是只是说给孩子听的童话而已,向微仍静静地望着夜空,心里思量着哪一颗会是她的哥哥。 顾青山在她身边蹲下身子,浓烈的烟味呛得她咳嗽了几声,顾青山伸手就要掐灭烟头,向微却止住了他的动作,拿过他手中的烟,放在唇间,猛吸了一口。 浓郁的尼古丁把她呛得不住地咳嗽,眼泪也不知不觉也汹涌流下,顾青山皱着眉拍了拍她的背,想要过她手中的烟支,向微却躲过,再次吸了一口,烟草味道在她的肺腔肆涌,烟雾在她面前的夜色中弥漫。 她重重地咳嗽着,泪流满面,却扯出了一个笑容,对顾青山说:“你这烟也太呛人了吧!” 顾青山把烟从她手中接过,把烟头按在地上熄灭,突然指了指了一旁的草丛,对她说:“看看那是什么?” 向微闻声望去,她看到那个地方正有着点点灵动的光四下漂浮,一闪一闪地,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飘落了下来。 向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那片草丛,“这是……” “萤火虫?”她既疑惑又惊喜地说。 顾青山轻轻笑了笑,说:“不然呢?你以为是星星?” 向微站起身来,走得近了一些,弯下腰,盯着这些小家伙看了一会儿,回头顾青山说:“哎,真的是萤火虫!这里有好多啊。” 顾青山迈开步子突然迈开步子走过来,踩进草丛里走动了几脚。 这时,耳边的虫鸣声突然加大,紧接着,更多闪烁着的点点亮光从草丛里飞了出来,瞬间照亮了周边的一切。 一只只萤火虫在四周飞来飞去,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在夜色里,在她的身边轻悄悄地游动着。 顾青山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合上手掌,让向微过来。 她快步凑上去,顾青山慢慢地打开手心,向微扒着他的手,低头认真地看着。 手心打开,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诶?”向微疑惑出声,顾青山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没忍得住,大声笑起来。向微顿时反应过来顾青山是在逗她,虚虚地在他身前拍了一巴掌,转身自己伸手去捉。 萤火虫虽然飞得很慢,但很是灵巧,向微半天一个也没捉到,却仍然乐此不疲。 大片的萤火虫围绕在他们的周围,漫天幽幽萤火仿佛照亮了整个夜色,光亮映照着他的脸庞,深刻而温柔。 这一刻仿佛是梦与梦的边缘,她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萤火虫。 顾青山看着她,说:“心情好点儿没?”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在她头顶揉了几下,说,你还真好哄。 向微笑着说:“这不好啊,多省事儿啊?” 正说着话,一只萤火虫悠悠飞到了她眼前,在她面前绕了几圈后,停留在了向微的鼻子上。 向微不敢说话,生怕惊了它,她憋着笑,指着自己的脸,示意顾青山把它捉住。 顾青山眼中含笑,靠近她,低下了头,却没有去捉那只萤火虫,反而在她指着的地方印上了一个吻。 “是这个意思吗?”他低声说道。 这时萤火虫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向微还没来得及埋怨他,要说的话就被他的嘴唇封住了。 他的唇舌柔韧而具有攻占性,嘴里有淡淡的烟味,温热的呼吸扑在了她的面上……顾青山的吻像是总有一种魔力,能让她忘记身边的一切,只想让她依靠着他甘愿沉沦。 和心爱的人亲吻是最浪漫的一件事,这个时候,脑子里除了这个人外,其余几乎一片空白。 就是在这一片空白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出了花来。 向微缓缓地睁开了眼,顾青山英俊的的眉眼就在她的眼前,唇齿也正紧紧地与她依偎,在这么紧密的距离间,听到了他沉稳的心跳声。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这个男人,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近在咫尺。 向微突然觉得,感受着他,就是在感受着爱情的味道。 顾青山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垂眼看着她的面庞。 向微眼中雾蒙蒙的,双颊上泛起了红晕,嘴唇更是通红,被他□□地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捧着向微的脸颊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把她横着抱起来。向微连忙揽上他的脖子,气息不稳道:“干什么?” 他邪邪地勾起唇角,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说出了不正经的三个字。 向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低骂了句不要脸。 顾青山低笑出声,抱着她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向微被他放到床上,她刚要起身坐起来,顾青山很快就甩掉鞋子,也上了床,把她困在那里。 他的吻再次覆盖下来,向微推了他几下,顾青山牢牢地握住她的两手腕,一只手又伸下去解她的扣子。 向微继续躲闪着,顾青山仿佛没了耐心,大手掐在她腰上,故意沉下声音道:“动什么动?” 向微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顾青山,你真的想好了?” 他好像听到了个笑话一般,挑了挑她的下巴,问:“什么想好没想好的,你想说什么?” 向微咬了咬嘴唇,说:“如果我真的感染了hiv,你和我……和我这么亲密地接触,很可能也会感染上的。” 顾青山把她抱在怀里,说:“今天在山顶都跟你说过了,我一点也不在乎什么hiv,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生,陪你生,死陪你死。” 向微脸色动容,他吻上她白皙的脖颈,说:“况且,我有多久没碰你了?你说,让我怎么忍得住?” 向微胳膊肘向后戳了戳他的胸膛,算是终于同意了。顾青山三下五除地脱掉她的衣服,掌心在她身上缓慢地,火热地游走。 向微的呼吸渐渐低急促起来,顾青山把她的手移至他的腰带上,哑着嗓音说:“帮我解开。” 向微依着他,解开了他的皮带,顾青山又说:“继续,脱掉它。” 她咬咬嘴唇,手指再次触碰上他的裤腰。 顾青山抬起手臂脱掉上衣,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他的肌理流畅而匀称,六块腹肌排成两排,往下延伸,向微手指一旁的人鱼线被他的裤腰遮挡了一半…… 向微抬眼瞄上去,只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解开他的扣子。 顾青山的低笑从头顶传来,说:“害羞什么?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我可是你老公。” “哦。”向微敷衍地应了他一声。 向微拉下他的拉链,动作慢吞吞的,顾青山嫌她磨叽,干脆握住她的双手脱下了自己的裤子,然后继续操控着她,扯上自己的内裤。 那里已经是硬邦邦的一大包,向微无意间触碰了一下,那个地方温度惊人,她手指一颤,想要收回手,顾青山便笑她,“怎么?害怕了?” 他声音哑哑的,又说:“又不是没做过。” 正说着,内裤已经被扯了下来,向微慌忙别开头,他却拉着她的手抚摸上那里……顾青山的身子朝她倾过来,覆盖上了她的身体,手指在上面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一丝轻吟从她的唇间溢出,向微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任他为主,肆意折腾着自己。 做.爱是人类发现的最早的取悦身体的方式,但不仅仅是愉悦了身体,没有爱情存在的性.爱才是如此。 对彼此相爱的恋人来说,做.爱是一种*和灵魂的契合,是一种具有独特象征的仪式。 此时,向微身体里的火全部被他勾起来,顾青山沉重的喘息于她来说仿佛是催.情剂一般,她越来越火热,越来越敏感。 顾青山的吻和动作急具攻占性,在她的耳边哑声说着温柔的情话,身下的力道却又凶又猛。 夜色正浓,如同深海。 她感觉自己好像颠簸在一片海域上,紧紧地抱着身上的顾青山,像是在抱着一根浮木,依靠着他,尽情地漂浮,沉沦。 ……   ☆、第48章 chapter48 在曼德勒又住了两天后,是时候该动身回国了。两人去和向微父亲告了别,去机场时,妙妙丹一起过来送他们。 同行的还有妙妙丹的小男友,人长得清秀,性格腼腆得厉害。 妙妙丹抱了向微一下,说:“姐姐,你回去我会想你的。” 向微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说:“没关系,等我回去后,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改天有空再接你到大理玩儿,好不好?” “嗯。”妙妙丹点点头,又说道:“姐姐,你和顾大哥举办婚礼的时候千万别忘记叫上我,我可是要当伴娘的。” 顾青山在一旁笑着说:“放心吧,哪里敢少了你的份儿?” 进了安检处,向微回头朝妙妙丹挥了挥手,远处的小两口也立刻举高了手臂跟她说着再见。 上了飞机后,缅甸的这一站算是告完了。 向微透过窗口恋恋不舍地看着下方的地面,顾青山问她说:“喜欢这里吗?” “嗯,挺喜欢的。”她点点头,说道。 “放心,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过来的。”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顾青山,我还是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总觉得段启安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青山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揉捏,安慰她道:“不会的,相信我,他绝对不会再来纠缠你。” “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况且,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向微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 缅甸离云南不算太远,几个小时后他们就回到了大理。 杨辰和若若他们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向微,若若小跑着扑过来抱了她一个满怀,说:“微微姐,我好想你啊!” 向微笑着看看她,对顾青山说:“你觉不觉得若若和妙妙丹性格有点儿像?” 杨辰也见过妙妙丹,他笑了两声,说:“是啊,可能大多数当妹妹的都是这个样子吧。” 若若问道:“谁是妙妙丹啊?这名字好奇怪。” 顾青山回她道:“你微微姐的妹妹,跟你差不多大。” 上了车,若若一直拉着向微说长说短,终于静了一会儿后,她又说:“微微姐,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吧,你们不在,石素老感觉空荡荡的,我可不习惯了!” 说到这里,顾青山问向驾驶座上的杨辰,说道:“段启安那边怎么样了?还在医院?” 杨辰摇了摇头,说:“这家伙命大,那天应该只是晕倒后休克了,在医院往脑袋上缝了好几针,住了几天院就出来了,现在好像还在海棠那里。” 若若语气低低地说道:“也不知道海棠姐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一直觉得她挺好的,真没想到她会和段启安走到一块儿去。” 车厢里的几人沉默了下来,一路回到石素,刚一进大门,向微突然感觉到怪怪的,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一样,她回身望去,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她苦笑了一声,认为自己真的是太担惊受怕了。 许久不见黑仔,向微他们一回来,它热情地不得了,差点把她给扑到。 向微陪黑仔玩了一会儿,顾青山离开了片刻,很快又来到她的身旁,手里捧着一个花瓶,正是向微临行去缅甸时辛苦粘合的那一只。 这只花瓶原本已四分五裂成了一摊碎片,却被人仔仔细细地一片片地拼合完整,虽然瓶身满是裂痕,但仍是那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物件。 她愣了一愣,顾青山一向最明白她的心思,他知道她送哥哥的这个礼物对她来说也是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才费尽了了功夫,把它粘成了原样。 向微一时间很是感动,她眼中含着感激的笑,说:“顾青山,谢谢你。” 她突然觉得,不论自己发生了什么,不论她的安全感多么支离破碎,顾青山都会耐心地帮她修复完整,这个人永远都是她最最坚强的后盾。 她抱了抱他,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这一次的两个字不单单只是指他为她做的这件事,而是他为她做的所有事情。 一生会遇到很多个人,命运会发生很多的改变,但有遇到你后,我再也不用害怕前途艰险。 顾青山,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听我哭,听我笑,给我温暖和信念。 向微抱着他,温柔的情绪肆涌而出。光是轻轻念出他的名字,她仿佛就能看到明天的阳光灿烂,微风轻拂,天高云淡。 顾青山轻吻着她的额角,轻声说道:“向微,我们尽快举行婚礼吧。” 听他这么说,向微唇角弯弯,笑着说:“这么快啊?” 他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说:“很想看看你穿白裙子的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嗯,好啊,那我们就快点结婚。”向微点点头,说道。 她默了片刻,又抬眼笑道:“想想还有点儿激动呢,好期待。” “要不待会儿就去试婚纱?”他问道。 “你这效率也太高了吧,即说即做啊!” 顾青山笑了笑,说:“没错,我也非常期待。”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他们就决定去婚纱店里试婚纱。 临行时,向微想叫上若若一起去,找了一圈没看到她人,想来应该是回学校去了,她只好作罢。 开着车子走到了半路,向微要求先去一趟医院,顾青山依了她。 到了医院,向微挂了个感染科的号,两人去传染性疾病门诊找医生面诊了一下,跟医生说了下她的情况。 医生说,一般来讲,具有hiv抗体的血液与人的皮肤接触,是不容易产生感染的,不过还是应该小心为好。目前她处于窗口期,身体上还没有表现出不适,先去抽血化验一下,等六周以后再复查一次,如果结果还是呈阴性,就说明彻底没有问题了。 面诊之后,顾青山陪着她去静脉采血的地方抽血,抽完血后,医生告诉他们一般两天后可以出来结果,向微便留下了联系方式,随顾青山出了医院。 注意到向微面色很差,好像是很忐忑的样子,顾青山便对她说道:“向微,你记住,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你对我来说还是以前的那个你。” 向微冲他挤出一个笑容,说:“我当然知道就算我感染了hiv,你也是不会嫌弃我的,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接下来的人生恐怕会很难走。” 顾青山揉了揉她的头顶,说:“怕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还会有什么难走不难走的?放下心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他这么一说,向微还真的放轻松了不少,她点点头,打开车门的时候,却迟迟没有上车,看着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顾青山问她。 “我刚才……好像看到海棠了。” 顾青山皱了下眉,说:“她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看错了。” 向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她坐上车子,又说道:“走吧,去婚纱店。” \ 同时间的另一辆车子里,海棠坐进了驾驶座,用力关上了车门。她身上满是酒气,一坐进来,车厢里顿时就充满了浓郁的酒精味道。 副驾驶座上的段启安头上绑着绷带,神情却丝毫没有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他伸手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气,嘴角咧开一丝笑,“我说海棠大小姐,您怎么喝这么酒啊?我不就是告诉你那姓顾的回来了吗,用得着这样吗?” 海棠醉得双目通红,问他道:“他们来医院做什么?” 段启安耸了耸肩,说:“我怎么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可能是他老婆怀孕了吧。” 他的这句话让海棠怔了一怔,半晌,她冷笑了一声,重复着段启安的话,说:“他老婆?”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怀孕了?” 随后,她又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凭什么我的孩子早早就没有了,而她……现在居然怀孕了?凭什么!” 段启安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反问道:“你说凭什么?凭的不就是顾青山喜欢她吗?” 酒精作用使然,海棠趴在方向盘上不住地喘着粗气,她的心肺好像都在被火烧火燎着,好一会儿,她直起身子,说:“你这么一直跟着他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就看看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段启安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海棠闭了闭眼睛,说:“我喝醉了,你来开车,送我回家。” 段启安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脑袋,说:“你还真不怕死啊。”他摆摆手,说:“你开吧,我可开不了。” 他说着,指了指顾青山远去的车子,说:“这不是回石素的路,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去哪儿。” 海棠发动了油门,跟在他们后方,看着眼前这辆熟悉的车子,面容哀伤。 虽然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可她好像永远也赶不上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注视着他,而他的身边,却坐着另一个女人。 海棠的眼神变得愤怒起来,车厢内难闻的酒气让她越来越烦躁,她降下了车窗,让风灌了进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吹散她的不甘一般。 段启安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对了,你和顾青山怎么认识的啊?听我哥说过,你以前救过他一命,是不是真的啊?” “没错,我的确救过他一命。”她的嘴角松懈下来,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又说道:“从十几岁开始,我已经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段启安叹了口气,说:“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顾青山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海棠冷哼了一声,说:“他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了。” “是啊,他欠你的可是一条命啊,可他却抛下了你,跑去和另一个女人过小日子去了,留下你自己啊,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说着这番话,目光同情地望向海棠。 海棠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收紧了力道,手背上青筋暴起。 “别说了。”她沉声道。 段启安却继续说:“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将他拱手让人?” 海棠目眦欲裂,咬着牙说:“我当然不甘心。” “那么,你想怎么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狠狠道:“我想他死!……我宁愿顾青山去死,也不要他是别人的!” 段启安笑着说:“敢爱敢恨!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海棠。” 他看向顾青山的车尾,眼神冰凉,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一个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要和别人结婚生子了,你却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打了胎,还被踢出豪门,甚至落得了终生不孕的下场。他们幸福美满,而你却将孤老一生……” “你接下来的一声都会活在他们的阴影下,没有人会受得了的。” “孤老一生……孤老一生……”海棠目光游离,重复地念着这四个字,她突然感到恐惧,脑海中浮现出顾青山和向微两人的美满生活,这样的画面刺得她心里无比疼痛。 他继续问道:“你说说,你真的受得了吗?” 海棠重重地喘息着,她咬着牙问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段启安冲着她微笑,那笑容却像是来自地狱一般阴冷,“海棠,那就撞上去吧……”   ☆、第49章 chapter49 段启安的这句话仿佛像一颗炸弹丢到了她的脑海当中,海棠盯着前方顾青山的车子,死死咬着下唇,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泛白的骨节显而易见。 她眼珠泛红,面容狠厉,模样仿佛疯了一般。 是啊……得不到他,那就毁了他吧! 段启安继续在一旁平静说着话,像是说给海棠,也像是说给自己:“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一起死吧,毁了他们,也是超脱了你自己……相信我,这样你永远都不会再痛苦下去了。” 段启安的话一直回响在耳畔,海棠头痛欲裂,她闭了闭眼,顾青山和向微幸福美满的样子立刻浮现在了眼前,让她无比心酸,无比痛苦。 她睁开了双眼,嘴里大叫着:“顾青山,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眼泪突然汹涌而出,她不住地念着顾青山的名字,字字句句包含着爱与恨与痛。 “海棠,这一切都是原本不应该发生的,所以,现在亲手把它结束掉吧!”段启安眼神沉静,望向前方的那辆车子。 海棠右脚踩上了油门,颤抖着的同时,渐渐地使上了力道。 她不再看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车子,看着那里,仿佛是在面向着一个巨大的仇恨。 亲手把它结束掉……以后便再也不会痛苦了…… 汽车发出了加速的轰鸣声,段启安阴冷地笑着,他抬眼瞥了眼窗外的天空,平静道:“今天的天气可真是不错,记住这美好的一天吧” 海棠狠狠地踩下了油门,他们的车子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向前去,只是眨眼的功夫间,已经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灰黑色吉普车的车尾…… 两车相撞,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道路上的车鸣声,刹车声顿时此起彼伏。 向微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车子开始剧烈地颠簸,随后往路边撞了上去。 伴随着车子的碰撞声和路人的尖叫,她面前的挡风玻璃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并且范围以极快的速度扩散。 向微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身旁的顾青山用力转着方向盘,企图避开人群,车胎斜着划在地面上,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狠狠撞向路边的同时,碎玻璃渣瞬间崩裂开来,朝她的面门扑来,向微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脸,大声叫着顾青山的名字。 顾青山不顾一切地朝她扑过来,用身子死死地护住她,向微躲在他的身下,感觉到有黏腻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向微睁大了双眼,喉咙干哑,发出了心痛的哭声,她捧住顾青山的脸,除了语无伦次地叫着他的名字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青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看不清伤口,他的鲜血让那里模糊一片,只是不断地涌出血液出来。 向微哭着用手捂住了他的伤口处,像是这样就可阻止顾青山的血流出来一样。 “顾青山,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她颤着声音说道。 顾青山扑在她的身上,宽阔的脊背替她承受了所有的重击,向微看不到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伤,只听到他唇间发出了一声难以克制的闷哼。 向微知道他现在正承受着痛苦,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她看着顾青山的脸庞,他的唇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眼皮好像也有些睁不开了。 她感到无比地害怕,浑身战栗起来,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求他看着她,不要闭上眼睛。 她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最珍惜的人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不要哭……我没事。”他终于说出了话,语气虚弱,却扯出了一丝笑容来,说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向微用力地点点头,说:“你在撑一下,顾青山,我们马上就可以得救了。” 顾青山颤颤伸出手指,擦掉了她的泪水,触碰上她的唇,说:“我还要陪你去试婚纱,我们都不要食言。” 向微唇上沾染着他温热的鲜血,刺眼的红妖冶异常,她哭中带笑,说道:“是啊,我们还要去试婚纱……” 她强打起力气,去推开右侧的车门,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周边的一切好像都剧烈地晃动起来,耳边人们的尖叫声层出不穷,很快,她耳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感觉顾青山更急用力地抱紧了她……向微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 向微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昏沉沉的,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压抑着她,梦的末端,她见到了自己昏迷前的一幕:被挤压地不成形的车辆,浓浓的黑烟,浑身是血的顾青山…… 向微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若若正趴在她床边睡觉。 她浑浑噩噩地张望一番,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就是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疼得,她不管不顾,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就要下床去。 这时若若察觉到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看着她惊喜道:“微微姐,你醒了!”看到向微自己拔掉了输液针,她连忙起身扶住她,担心道:“微微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快躺下。” 向微焦急道:“顾青山呢?顾青山在哪儿?” 若若咬了咬嘴唇,沉默下来。 她这样的反应看在向微眼里,更是让她心急。 “顾青山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可若若仍是沉默不语,向微脑海中闪过了种种不好的猜想,她掀开被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下了床,说:“我自己去找他,我会找到他的……” 刚下了床,她的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面上,她愣愣地坐在那里,情绪突然软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哭出了声。 向微把身体蜷缩寄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脊背一抽一抽地颤抖着,样子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若若见不得她这副样子,抽了抽鼻子,把向微扶起来,说:“顾大哥,他,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过,微微姐你不要担心,现在医疗很发达,顾大哥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重症监护室……”向微口中念着这几个字,肩膀耷拉了下来,神情恍惚,好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好一会儿,她又说道:“我要去看看他,我要马上见到他。” 若若劝不住她,只好扶她起来,说:“好,好,微微姐,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陪你过去。” 向微被若若搀扶着来到重症监护室的楼层,她问若若说:“我昏迷了多久?” “快两天了。” “期间顾青山有没有醒来过?” 若若摇了摇头。 向微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她喃喃道:“顾青山……他会出事吗?” “不会的!微微姐,顾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顾青山的病房外面,站在窗口外,她进不去,只能透过玻璃看着他的样子。 看到他的那一刻,向微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顾青山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面上盖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大大小小的管子,一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医用仪器。 曾经那个鲜活而坚强的他,此时却只能依靠这些冰冷的仪器来延续生命。 她静静地在窗口站了很久,暗暗期盼着他能睁开眼睛,朝她这里看上一眼,可顾青山从始至终都是在沉沉地昏迷着,好像……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过了身,后背贴在玻璃上,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她很害怕,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她该怎么办?顾青山早已是她的全部,她离不开他,她甚至想都不敢想没有顾青山在的日子。 那样的生活,还能叫做“生活”吗? 仅仅只是“活着”而已吧! 向微站在走廊里,迟迟不愿离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离他近一点。 走廊上很安静,白炽灯在光滑的地板上打出冷冷的光,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向微穿着病号服,愣愣地背靠着玻璃站在那里,偶尔有医生护士和面容哀痛的病人家属走过,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在这个地方,各种悲伤的方式都会存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为了另一条垂危的生命,变得不再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她转头看向外面,天已经黑了,想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若若一直都在身边陪着她。 向微又看了病房里的顾青山一眼,强打起精神,透过玻璃,含着眼泪,笑着对他说:“顾青山,我以后再来看你。” 她又回头跟若若说:“我们回去吧。” 若若小心地试探道:“微微姐,你还好吧?” 即便内心早已是一片苦楚,但向微冲若若安慰地一笑,说:“别担心,我还好。” 若若又说:“微微姐,顾大哥一定会醒过来的,你要乐观一些啊。” 向微点了点头,也劝诫自己对待这件事要积极乐观,她不能一直悲痛下去,这一定也是顾青山想看到的她的样子。 重症监护室,这里离死亡最近,但也离希望最近。 这么长的时间内,她想了很多事。现在发生的一切她都无能为力,所以她目前要先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定要尽快康复,这样,等顾青山醒来后,她才能在他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他。 她还记得,他们在车子里的时候,顾青山说过还要陪她去试婚纱,还说他们谁都不许食言。 她知道,他一定也记得这个约定。 顾青山向来说到做到,从不会骗她。所以向微也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会健康平安地站在她面前,嘴角如往常那样勾起一个弧度,习惯性地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的手心还会是一如既往的宽厚而温暖,跟她说着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还是那样的低沉动听。 向微直起了脊背,她在心里说道。 顾青山,我等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第50章 chapter50 向微回到病房,有医生过来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给她检查了一下,说她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什么大碍,多休息两天就能康复了。 在事故现场时,顾青山把她保护得很好,牢牢地笼罩在了他的身下,替她承受了一切致命的重击,所以她才能这么健康地站在这里。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那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次浮现在眼前,向微仍有后怕,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么严重的车祸。 这时若若端着饭菜走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一同前来的杨辰,向微便向他们问出了自己的这个疑惑。 杨辰告诉她说:“是海棠开着车子撞向了你们,和她同行的还有段启安。” 向微不可思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们不要命了吗?” 杨辰摇了摇头,说:“海棠的尸检报告上说,她体内含有大量的酒精,可能是喝得太醉了,一时想不开,就……” “你说什么?……海棠,她死了?怎么会这样?”向微睁大了双眼,杨辰的话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若若眼皮垂了下去,低声说:“微微姐,海棠姐她……她真的死了,在车祸现场,当场毙命。” “还有那个段启安,他也死了。” “他们为什么……” 杨辰说道:“事故原因已经调查清楚了,海棠是酒驾行为,其他的,警察并没有深究。” …… 杨辰和若若又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向微一人躺在病床上,看着月色照进房间,洒下一地凉薄的清辉。 她想起了初见海棠时,她风情万种,喜欢涂深红色的口红,指尖总是夹着一根纤细的香烟。 印象里的海棠总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所以才致使她一步步地走上了这样的结局。 原来太执着的爱,真的可以毁掉一个女人。 她闭上了眼。 段启安也死了,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夜晚很漫长,可能是想得太多,过了很久向微还是没能入睡。 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几天前的这个时候,她躺在顾青山的怀里,听着他平稳有规律的呼吸声,可现在,她的身边空无一人。 她寂寞入骨,而她思念着的那个人浑然不知。 向微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出了她的病房。 此时的医院走廊内空无一人,只能在前台看到几个打着瞌睡的护士,向微放轻脚步小心地绕开她们,来到了顾青山所在的楼层。 她跟白天那样趴在玻璃上看着他,只有呆在他的身边,就这么看着他,她才能感到心安。 向微其实胆子很小,上大学的时候,室友经常在半夜讲各种鬼故事,其中有不少就发生在医院。但此时向微身处在这个地方,却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害怕。 这一切都归功于顾青山,他总是告诉她,有他在身边,什么也不要担心,什么也不要害怕。他说着说着,字字句句让向微潜移默化,她果然什么也不害怕了。 不……她还是有害怕的事情的,她怕他真的离开她,很怕很怕。 她站在监护室外面,和里面的顾青山有着五六米的距离,她多想抱抱他,握住他的手,向他倾诉她满腹的苦楚。可这一面坚硬的墙阻隔了他们,向微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 “顾青山,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能听到的,是不是?” 她继续道:“……当初在北京做手术,一剂麻醉药下来,天旋地转,那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我当时就在想,等我活着下了手术台,一定第一时间去找你,再也不要体验到生离死别……顾青山,你成全我好不好?” “我想穿上你挑的婚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嫁给你,想给你生好多孩子,想和你组建成一个家,顾青山,你成全我好不好?” 她站在那里,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给顾青山听,祈祷这些话能被他听到耳朵里,从而在他的梦里,让她和他见上一面。 这个夜晚是孤独的,连空气都是沉默的,她独自一人,对着她沉睡着的爱人诉说着满载在心中的愿望,爱与痛交替着弥漫在夜色之中。 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它值得纪念。 \ 几天过去了,向微的身体恢复得很快,顾青山在重症监护室住了8天后,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他的手术很成功,目前的生命体征也很明显,可他就是没有醒过来。 向微一直待在他的床边,桌边的一晚粥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时间长了,她开始不安,问医生为什么顾青山还没有醒来。 医生告诉她,病人手术后出现暂时性的昏迷属于正常现象,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过来,谁也不能预知。 向微忐忑地问道:“那一般来说大概是多久,医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要看病人的情况了,短的话是一两天,或者两三个月,长的话,也有过很多几年后才醒过来的例子。”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向微的脸色白了白,点点头说:“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 医生又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阿盈过来看了看他们,给向微送了些吃的,告诉她,海棠和顾青山的尸体已经在今天火化了。 向微没说话,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静地说道:“害人终害己,他们罪有应得。” 阿盈叹了口气,说:“他们开着车子撞到你们后,车子很快就在后面爆炸了,你是不知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都烧焦了……” 向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说他们死前,都在想些什么?” “还能想些什么?被困在车子里出也出不去,活活烧死的,可能当时一直在大喊大叫地求救吧?” “原来一个人的死亡,是这么简单的事。” …… 阿盈在这里陪了她好一会儿,她走后,向微把毛巾湿了水,轻轻地擦拭着顾青山的脸庞。 他沉沉地睡着,毫无感知。 向微趴在床边,用手指拂过他的眉头,鼻梁和嘴唇,静静地看着他的样子。即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满足。 向微买了一盆山茶花放在他的床头,每天都呆在他的身边,有时会看看书,并且还要念给他听,有时会趴在床边,跟他说说话。 她什么都说,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晚上做了什么梦,诊房里的哪个小护士看上了戴眼镜的男医生,还有最近一些有趣的新闻,生活中的琐碎,她都一一说给顾青山听。 她相信他听得到,便以此来驱散彼此的孤独。 她用手机放好听的音乐,耳机一只给他,一只给自己。 她每天都给山茶花浇水,和顾青山一起悉心照料着,渐渐地,这盆花结出了花骨朵,她就佯装微怒地瞪着顾青山,说你看看花都比你争气! 她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从第一天起,每天都会记录下寥寥的几句话,如情书一般。 顾青山没有醒来的第一天,她写道:云南的冬天一点也不冷,但气温仍比缅甸低了许多,很想念我们一起住在缅甸的那几天,你说过我们还会有机会过去,我真的很期待,也更想知道,你准备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 第三天:今天下了场小雨,你有没有听到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很好听的,我觉得比钢琴声还好听。 …… 第五天:若若买了几本书给我看,今天看到了蒙田的一篇随笔,里面有段话我很喜欢,是这样写的:“人间总有那么多出其不意地突变,很难说我们怎样才算是到了穷途末路……人只要一息尚存,对什么都可抱有希望。” …… 第九天:如果我们一同在别人的梦境里出现,那便是我们的重逢。 第十天:这个世界上有你,我爱这个世界。 …… 第十三天:跟你讲一个特别搞笑的事情,今天在医院餐厅二楼买到一个双黄蛋,隔壁的阿姨告诉我说,我运气好,以后能生双胞胎!哈哈! …… 第十七天:顾青山,我很想你。 …… 很想很想你。 向微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日子看似平淡,但她所受的痛苦的深度,不知不觉间日积月累,仿佛要将她泯灭。 这一天,顾青山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来自缅甸的来电显示。 她疑惑着接通了电话,可是电话那头男人说的缅甸语,她一句也听不懂。她试着用简单的英文口语和他交流,仍是无用。 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很老实憨厚,不过,他像是有什么急事,不然也不会连着打过来好几个电话。 向微便问杨辰认不认识这个叫做道陀的人,杨辰告诉她,道陀是个手工雕刻家,顾青山和他有生意上的来往,经常从他那里拿货,这会儿应该是有什么未完成的交易吧。 向微说:“那现在怎么办?” 杨辰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你去一趟缅甸?看看到底是怎么了,这种事顾青山一般都是亲力亲为的,他不在,道陀可能谁都信不过。” 向微面有难色,说:“可是,我走了后顾青山怎么办?” “你最多在那里呆个两三天而已,老顾就交给我跟若若了,难道你还怕我们照顾不好他啊?” 向微摇摇头,说:“当然不是。” “那你就放心好了,等老顾醒过来,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向微只好应了下来,临行时,她又回去看了看顾青山,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说自己要再去曼德勒一趟,很快就回来。 她坐在顾青山的病床前,突然闻到了淡淡的清香,看向床头,发现这盆山茶花的花骨朵长大了许多,小小的花苞是浅白色的,映衬在绿油油的叶子间,含苞待放,吐露芬芳。 向微给花浇了浇水,又低头在顾青山唇上轻吻了一下,就起身离去了。 她订的这个航班,好像还是那天他们一同回来的那架飞机,向微看着他们那天的座位,这次坐着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宝宝,他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冲向微摆了摆肉肉的小手。 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向微不禁失笑,她想,如果她能等到和顾青山的这一天就好了。 下了飞机,向微先给妙妙丹打了个电话,去找了她。然后两人按照杨辰给的地址,来到了道陀的家里。 男人的样子很朴素,家里到处都是玉石材料和各种做手工用的器械。 妙妙丹用缅甸语向他表明的他们的来意,道陀一句话没说,看了向微一会儿就转身回了房间,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了她。 向微打开盒子,里面置放这一个山茶花样式的项链吊坠,另向微惊讶的是,这个吊坠竟然是透明的。 向微知道,无色翡翠即便是在缅甸也极为罕见,她拿在手中,这枚吊坠触感冰凉,模样温润内敛,纯净剔透。 小小的山茶花躺在手心里,雕琢的线条自然流畅,仿佛浑天而成。 她微微地笑了笑,向道陀道了谢。 从道陀家里出来后,妙妙丹说:“姐,你躲在这里住两天吧,这些天你真的受累了,是该放松一下了。” 向微犹豫了一下,说:“不行,你顾大哥还在医院,我出来太长时间放心不下。” “姐姐,要不你去庙里许个愿吧,求求佛,给顾大哥求个好盼头?”妙妙丹又说道。 向微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同意了下来。 这时已经很晚了,向微回到了之前住着的小屋里,妙妙丹陪她呆了一会儿后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向微去了乌本桥旁的一所寺庙学校,那里除了修行的僧人外,还有不少前去求佛的普通民众。 这件寺庙里的人们清澈如东塔曼湖的湖水,干净,明亮。白天,向微在这里焚香跪拜,诵经礼佛,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寺庙里面吃斋饭,晚上便披星戴月地回到小屋。 向微在这里呆了两天的,她无比虔诚,也非常确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到了第三天下午,是时候回国了,她沿着乌本桥准备回到住处,期间在桥上逗留了一番。 乌本桥横跨东塔曼胡,历史悠久,全长1000多米,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情人桥”。它还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一起走过乌本桥的人再也不会分开。 向微看着浓浓落日,目光所到之处的一切事物都沐浴在火红的夕阳中,沉醉的霞光正盛,她孤单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飞鸟从湖面掠过又飞上天空,在辉煌的夕阳中化成一个个黑点,远处的群山,如同剪影一般。 一旁有嬉闹着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唱起了民谣,身着红袍的光脚僧人沉静地走过,向微抬手看了看时间,是时候回去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回望了一番动人心魄的日落,转身踏上了乌本桥。 可她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睁大了双眼。 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衣角,突然间,她好像忘记了呼吸。天地间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唯有不远处的这个人,深深地烙印在她的感知之中。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否则,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了他? 可是他明明就站在夕阳飞影里,冲她微微的笑着,朝自己走了过来。 光所到之处,一切都在醒转,夕阳里金色浮尘飞扬在蜜色光辉之中……那个人,是光辉的一部分。 朝朝暮暮的凝望终于得到了结局,她轻念出了他的名字,看着他,微微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远处佛塔的钟声徐徐传来,仿佛在催促着又一个开始。 …… “向微,我来了。”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