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如此宠爱 作者：雪茶 文案：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有一个听起来熟悉的名字，和一位对她无微不至的未婚夫。 直到有一天遇见傅明寒， 她明目张胆的跟着这个男人跑了。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主角：顾依，傅明寒 ┃ 配角：许辰，肖岑 ================== 　　☆、第1章 无可挑剔 一过十二月，夜幕降临的愈发早了起来。 黑夜中，霓虹灯皆数亮起，将整座城市笼罩在这抹熠熠流光下，就连微寒的空气都显得不再那么清冷。 隔着一道绿化带，远处的大厦灯光被身后一棵常青树所遮挡，她坐在阴影下的长椅上，一呵气，便看见眼前的团团白雾。 耳边是旁边三两女生的叽叽喳喳声，正讨论着六个月前发生的一场火灾。 轰动全国的大案子。 女星顾依一家四口，只有一人得以保命。 新闻在六月的端午节后第一时间登出，如平地一声雷，传得沸沸扬扬。而谁也没想到，犯罪嫌疑人竟是顾依某个暂住于家中的表兄弟，此人落网后尿检呈阳性，声称吸毒致幻，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凌晨时分的一把火，把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令所有人唏嘘不已。 “那个顾依也算是命大，父母和妹妹都死了，就她活下来了。” “要我说，这才痛苦啊，一夜之间亲人都没了。”有人附和，“听说当时顾依也被送进了医院急救，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你们看了微博没，有人在世贸大厦附近见到了她，听说恢复得不错，而且……” 没能把话说完，突然被一阵咳嗽声打断。前一刻还说得热火朝天的几人怔住，不约而同望向角落里，那个一直被忽略了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穿着件羊呢斗篷，光线太暗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硕大的黑色墨镜上，衬得脸极小。细看嘴唇没什么血色，咳得撕心裂肺。 几个小姑娘咬耳嘀咕几句，便急匆匆的快步离开了。 女人勾着腰，深吸了口气，尽力平息胸腔的不适感。 手机蓦然响起。 又咳了几下，她才把电话接通后将手机举至耳边，对面男人和润的嗓音传来，透着毫不掩饰的焦急，问：“顾依，你在哪？” 顾依静默几秒，哑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又或者，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几个月以前，她从医院醒来，不记得任何事。 身边一直陪着她的是那个叫许辰的男人，听说是她的未婚夫，对她也算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他时常拿出两人以前的合照，很耐心的与她分享两人曾经相处的点滴。虽然脑子里依旧是空白一片，但从许辰嘴里知晓的过去来看，他们也许真的很相爱。 就连网上，都有他们相拥的自拍照片—— “顾依大胆承认新恋情，男友为富二代竹马。” 俊男靓女，羡煞旁人。用许辰的话说，他们是十年的感情。 顾依从木椅上站起来，打了个冷噤：“我在……” 环视一圈，她将目光定格，慢声道：“你昨天带我来的那个商场附近。” 电话那头，许辰正色嘱咐：“你乖乖的待在原地别乱走动，好吗？” “好。”顾依很听话的应了声。 远处响起一阵欢呼。 商场楼前的广场，有人用蜡烛灯在前方空地上摆成爱心的形状，玫瑰与钻戒，好不浪漫。 女孩站在圈外，惊喜的用手捂住了口鼻，抑制不住的甜蜜喜悦。 周围是驻足观看的路人，正起哄着要女孩接受对方的求爱。 顾依静静的遥望这一幕。 许辰告诉过她，当年他向自己表白的时候是在大学校园里的湖边，湖面漂浮着无数盏荷花灯，是他趁夜一盏盏点燃的。 顾依很费力的想象着当时应有的情景，只是可惜，她没能在脑海中完整编织出那幅情意绵绵的画面。 许辰找到她时，看见的就是这般模样。顾依呆呆的注视着那对相拥在一起的恋人，脸上没太多表情，却又像是在很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心下一松，他迈开步子疾走到顾依的身边。 “冷不冷？”许辰一边询问，一边将她冻僵的手抓在掌心。 顾依怔了下。 抬头，是男人英俊的脸，眉宇间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 顾依不自在的把手从对方的掌心中抽出，许辰的手抓空，稍合手指微微动了动。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会儿心里又徒生出几分愧意。抿了抿嘴，顾依低声道：“对不起，我……” 许辰仿似全然不在意般的揉了揉她的头顶：“我们先回车里，别感冒了。” 顾依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还待在原地。 多好的气氛。 顺着顾依的目光看去，许辰笑笑：“怎么了？” 顾依说：“没什么。” “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许辰再次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的手很温暖，顾依低下头，看着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没吭声。 明明是很漂亮的情话，她偏偏没底般自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 作为未婚夫，许辰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他甚至了解自己的各种喜好。爱吃的食物，喜欢的颜色，以及钟爱的衣服款式。 许辰一件件说给她听，自己失忆前的所有习惯。 就像现在。 回到家，许辰说冰箱里有他刚买的糕点，是她以前最喜欢吃的。 果酱入口带着点酸涩的味道，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她以前居然会喜欢这种奇怪的味道？ 顾依蹙眉，但还是用小勺又挖了一口，送入嘴里。 许辰满意的看着顾依吃东西的动作，凝视半晌，指尖在顾依的嘴角擦了一下，帮她拭去不小心沾上的碎渣。 见顾依讪讪对上自己的眼，许辰脸上的笑容放大，说：“过几天有一场订婚宴，你陪我一起去吧。” 顾依的神色有些迷茫。 许辰弯了弯嘴角：“别紧张，两个主角都是自己人，你以前认识。” “是吗？”顾依移开眼。 “嗯，”许辰应道，视线扫过她白皙的手指，“我们的订婚戒指，你没戴着吗？” 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顾依小声道：“我怕弄丢，所以收起来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许辰看着她。 “我……” 许辰执手亲吻她的左手背，淡淡开了口：“以后都戴着吧。” 没吃完的点心被她推至一边，顾依垂下眼帘：“知道了。” 准备起身的动作迟了那么几秒，顾依抽了纸巾擦嘴，透过余光，旁边的男人轻抬手腕，小啜了一口咖啡。 “许辰……”反复思量，她最终还是开了口。 “怎么了？”许辰将咖啡杯搁置在手边，身子微微往前倾，食指挑起顾依额前的一缕头发绕到耳后，露出她线条美好的侧脸。 “我……”顾依的嘴角僵硬的抿了抿，避开许辰的视线，“以前的事情我全都忘了，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我没办法……” 耳边男人很轻的一声叹息，让她欲言又止。 “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没有逼你的意思，”温和的声线似是安抚，“慢慢来，我会等你的。” 　　☆、第2章 分秒难熬 一年前，因一部青春电影而迅速走红的顾依坦然承认自己已有男友，且为昔日好友，两人算是自小的情分。 二十出头的女星主动公开恋情，这在圈内是极少的。 可青梅竹马的话题偏偏与她在故事中的角色设定不谋而合，而且男方还是高帅富二代，让人直呼简直是现实版的电影情节。 一时间，吸粉无数。 这场恩爱一秀就是半年多，直到后来传出女方因火灾事故而昏迷不醒的消息。 连续几天，头条被顾依遇险的新闻所占，报道还称其男友痴心守候，一直照料左右。 许辰在众粉丝心目中瞬间被定位成了不离不弃的国民好男票。 她醒来的时候，也确实如此。 睁眼便是许辰坐在窗边的身影，他沐浴在阳光中，低头看书。 一直以来，陪着自己的只有许辰一个。 他为自己支付了所有的治疗费，甚至每天守在她的床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他还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名字叫顾依。 她相信许辰的话。 透过镜子，她看见自己的脸，和床头那张亲密合照中的女人如出一辙。 这一休养，便是好几个月。 许辰很少跟她提起已故的家人。 临睡前，许辰站在她的房门前，宠溺的道了声“晚安”。 顾依突然想起那几个小姑娘的对话。 “晚安”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话锋一转，顾依躺在床上轻声道：“我今晚听见有人讲起我的父母和妹妹。” 许辰很明显的愣了愣，问：“那些人和你说了什么？” “是她们在我身边聊天，被我不小心听见的，”顾依摇头，“你对他们了解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被许辰保护的太好。 许辰几乎不让她与外人有所接触，她也就懵懵懂懂过了那么久。 许辰走到她的床边。 卧室的灯光柔和，连带着耳边响起的温吞嗓音都多了几分温柔：“不是特别了解，你背井离乡在外打拼，就连你父母，后来的几年里我也只见过几面而已，是很好的人，对我特别热情。” “是吗……” 没有丝毫印象。 顾依动了动嘴唇，再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眼眶抑制不住的发红。 “别想这些，都过去了，”许辰道，“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说完许辰伸手打算关了壁灯，却被顾依拉住袖口。 顾依看着他：“那我妹妹呢？” 许辰没有立即说话，顾依接着问：“你和她熟吗？” 许辰牵过顾依的手，放进被子底下。 “还行。” 他直起腰，说的轻描淡写。 见许辰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顾依垂眸道：“那我们像吗？” 许辰注视着面前那张精致清秀的脸，如记忆中一样尤物移人。 只是剪短了发，但如今已快齐肩，乌黑柔顺。 “不像，”许辰淡淡笑了一下，“她比你闹腾多了。” —— 许辰要带她去的地方，是本市一所大学附近的海鲜店。 很简单的招牌，未到餐点里面就已坐满了人。 许辰直接领着她上了二楼包厢。 看得出来店老板娘认识他俩，甚至还笑吟吟的亲自招待。 “和以前一样，油焖大虾和花蛤，还有几个凉拌菜？” 顾依犹豫不决的侧眸瞥向许辰，许辰与她对视一眼，转头笑道：“好，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看见你们俩还能一起来我就开心，”老板娘叹了口气，“我还以为……” 余下的话未说出口，许辰很轻的一声咳嗽让老板娘倏然顿住。 她怔了怔，懊恼道：“瞧我，我这就帮你们准备去，稍等啊。” 门被掩上，许辰用纸巾擦了遍桌子，然后帮顾依用热开水烫碗筷。 顾依看着许辰的动作，他向来爱干净，也从不带她到这种简陋小店就餐。 今天是个例外。 像是知道顾依心里的疑惑，许辰主动解释：“以前你来学校找我，最喜欢跑来这个店吃东西。” 提及过去，顾依的眼睛刷得下亮了。 许辰笑：“但是不能多吃，你肠胃不好。” 顾依应道：“知道了。” 所有菜上齐，闻着香味的顾依咽了口唾沫。 许辰戴着一次性手套帮她剥虾壳，把虾肉送到顾依嘴边。 “好吃吗？” 顾依点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 许辰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又顺手帮她剥了几个虾，一边说：“等会儿早点回去，我让人送来了你后天要穿的礼服，你试试。” 顾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喝了口白开水，辣得直吸凉气。 “陈俊和吴潇潇的订婚宴，你答应过陪我一起去的。”许辰提醒道。 顾依放下手里玻璃杯：“我没有说我不去。” —— 双方家庭都算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只是订婚，但也办得极为隆重。 尤其是吴潇潇那身拖地长裙，衬得她十分高贵亮眼。 但吸引眼球的除了主角，还有另外一个人。 时隔半年，顾依重新出现在公开场合。 引来众人频频侧目。 自顾依遭遇那场意外，不少人都在好奇她如今的状态。 网上甚至有她毁容的小道消息。 遗憾，惋惜，还有庆灾乐祸。 充斥着各种言论。 而现在，新闻里的主人公就站在自己眼前。 没有丝毫疤痕。 鲜少晒太阳的肌肤雪白，嫩得似要掐出水来。 她一直紧跟在许辰身后，举止优雅。 就连许辰也觉得，她非常适合穿这样的纯白色。 每次触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神色，便有种想永远把她护在自己羽翼下的冲动。 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女孩儿。 这样的她不谙世事，就像一张白纸。 和曾经的顾依一样。 在好几年前，无比久远的记忆里。 在这样的场合，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 彼此寒暄着。 在听了第九遍“好久不见”后，顾依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的晚宴在她眼里看来，无趣而漫长。 分秒难熬。 原本以为会遇见以前相熟的人，但那些对话客套且疏远，跟她预料的完全不同。 眼睑微敛，掩嘴弱弱打了个呵欠。 许辰无奈笑笑，凑近她的耳边询问：“怎么，困了？” “没，”顾依放下手里见底的高脚杯，“我去趟洗手间。” “仪式快开始了，早点回来。”许辰道。 “我会的。” 说完她转身，径直走远。 　　☆、第3章 犹豫再三 虽然嘴上应承的爽快，但顾依特意在洗手间多逗留了一会儿。 偌大的镜子倒映出自己的脸，因为化了妆的缘故显得比平时精神很多。 她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做了几个小时的发型看起来根本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发尾多了个卷，可从许辰的笑容里可以看出，他很满意。 甚至还有一刹那的惊讶。 舒了一口气，顾依收回一直浸在水流中的手。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让顾依抬头多看了几眼面前的玻璃镜。 是之前在会场见过的人。 蒋雅琴，跟新娘子吴潇潇是一个圈子里的，和今天大部分收到邀请的人一样，家世也极为不错。 她走到顾依身边的位置，拿出口红给自己补妆。 顾依知道对方正透过镜子打量着自己。 不经意间彼此对视了一瞬，蒋雅琴比她先开口：“顾小姐跟许先生的感情真不错。” 顾依微微笑道：“还好。” 目光落在顾依手上的钻戒，蒋雅琴状似不经意间问起：“也不知道二位的婚礼定在何时？” 顾依没有答话。 她并不想回答这个话题。 蒋雅琴也不介意，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口红收起，端详了片刻自己的妆容后红唇弯起一个好看弧度，缓缓道：“要我说，有些人就喜欢无事生非，顾小姐跟许先生的感情这么好，当初怎么可能起悔婚的念头。” 蒋雅琴眼角的眼线微挑，透着一股子妩媚劲。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些小道消息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我一直不太相信这些。” 顾依不由的怀疑，蒋雅琴这番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但她依然保持着平静的面色，笑而不语。 顾依这反应让蒋雅琴微微皱了皱眉。 转身欲走，就被蒋雅琴喊住。 顾依转头看她。 想来蒋雅琴也意识到自己这一声叫唤过于突兀了些。 愣了愣，蒋雅琴跟上来：“一起走吧。” 快步走到顾依身后，一阵无言后，蒋雅琴再度开口：“刚才是我口无遮拦了，顾小姐不会生我气吧？” “不会，”顾依在长廊处停下脚步，“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怎么了？” “有点事，想打个电话。” 说着顾依拿出手机。 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蒋雅琴看不见顾依的手机屏幕，只见她用手指点了几下屏幕，就迅速的找到了对方的手机号码。 “那好吧，”蒋雅琴说，“快到时间了，你尽量快点。” 顾依点点头：“好的。” 然后将手机贴近耳朵。 蒋雅琴慢慢走远。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许辰的声音，以及似有若无的钢琴曲伴奏，她之前在宴会厅听过。 “许辰，”顾依低头道，“我不太舒服，想在外面透透气。” —— 并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所有和善及亲热的面孔，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甚至…… 虚伪。 一静下来，蒋雅琴说的那些话便在脑海中慢慢回荡。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与蒋雅琴的关系如何，也不知道蒋雅琴口中的消息是真是假，可若是确实有过这种传言，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事出有因，她和许辰之间的感情，不一定如许辰所说的那样一直美好。 他说他们俩一直很恩爱，如果不是因为那场事故，或许会在今年年底完婚。 却不想出了这样的意外。 只是…… 即使忍不住怀疑，但不得不承认，自她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许辰一直对自己极好。 她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毫不了解的陌生人而去猜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许辰。 万籁无声。 很显然，订婚仪式已经开始很久了。 仪式在一楼的宴会厅里举行，此时此刻，所有人应该都聚集在那里。 像她这样还在外面游荡的人，一定不会再有第二个。 下一秒，顾依发现她想错了。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前方的人影上，走廊深处，有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 顾依愣住，目光掠过男人高大的背影，那女人双手搂住男人的臂膀，指甲上的钻在吊顶灯下闪光。 顾依的第一反应是往回走。 这种时候，确实不该打扰别人。 不料没等面前女人把脸凑近，眼前的男人头一偏，毫不留情的把对方甩开。 女人的背部撞上冰冷的墙壁，顾依听见一声吃痛的惊呼。 脚下一顿，她忍不住回眸瞧了瞧，想要看个究竟。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直接撞上一双幽湛的眼。男人的眼睑微敛，淡淡的瞥向她，深邃如海。 就是这样好看的一双眸子，却锐利慑人。 但即使如此，也没能让顾依移开眼。 黯淡的光线下，不可否认，那确实是一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 轮廓分明，清隽无俦。 对方没有理会顾依的注视，反而自顾自的理起自己的衣领，抬手之间可以看见他衬衫袖口处的精致袖扣及腕间的限量款手表。 顾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泫然欲泣的女人终于出声 她望向顾依：“你怎么会在这？” 许是没有料到会让外人瞧见自己的这副模样，女人脸上的诧异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染上些许羞愤。 “我……”顾依动了动唇。 话到嘴边，却被眼前人冷冷打断。 “滚。” 清冽的嗓音透着一股子寒意，低沉而淡漠。 顾依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颤，咽了口唾沫。 对面的女人也被这一声给震住，身子僵硬的倚在墙边。 迟疑须臾，踉跄跑开了。 顾依还停留在原地。 没回过神，男人步伐沉稳，朝她迎面走来。 目光相交的瞬间，擦肩而过。 对方明显轻蹙了下眉头。 “等一下……” 犹豫再三，顾依还是迟疑开了口。 男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顾依往他的方向迈了几步，小声喊：“你衬衫领子上有口红印。” 回头，他看见顾依指了指她自己的锁骨上方，肌肤雪白的颈部。 顾依的声音清脆：“这样没关系吗？” —— 对方一言不发的离开早在顾依的预料之中。 她压根就没想过能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任何道谢的话。 回到宴会厅时，仪式已经结束了。 大伙儿都成群的忙着应酬，许辰一眼就看见了从外进来的顾依。 “怎么了？” 许辰自然的拉过她的手，顾依没说什么，任由许辰牵着自己在位置上坐下。 见顾依沉默，许辰问：“哪里不舒服？” “我挺好的，”顾依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马上，等我一会儿好吗？”许辰道。 不等顾依回应，许辰侧头看向不远处。 顾依也顺着望过去。 新郎陈俊走至许辰的身边，声音故意压低了几分：“刚才傅明寒让人送来消息，他还有急事，说是不来了。” 　　☆、第4章 那个男人 “你能看见那个人是谁吗？” “什么？” “你说你在一个很黑的房子里，你看见了什么？” “我……” 猛地一个激灵，顾依从梦中惊醒。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在眼角处，顾依侧了个身，原本盖得严实的棉被隆起，随着她一动，后背仿佛嗖嗖透着凉风。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壁灯的光线微弱，不至于刺眼。 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来都是开着灯入睡的。 偶尔许辰会在离开前习惯性关灯，但又会被她打开。 她讨厌独自待在毫无光源的屋子里。 顾依也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似黑暗中藏着一双眼睛，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正躲在某处偷偷注视着你。 有如芒刺在背。 安静的躺了片刻，顾依从被子里拿出手。 五指在眼前并拢，她愣愣盯着那枚钻戒看。 仪式过后回到宴席厅，不止一个人问过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身侧的许辰应付得体，称不着急，先让她养好身体再说。 话说到这份上，避免提起女方的伤心事，所有人都不好再追问了。 那场意外对当事人的打击太大，当然得好好休养。 只是…… 顾依心里明白，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并不是说许辰不好，只是她依旧不能接受那样亲密的距离。 那种似有若无的排斥感，顾依也不理解究竟为什么。 蒋雅琴的话再次浮现。 悔婚？ 她会吗？ 她并不了解自己与许辰曾经的相处方式，但是当前，与其说许辰对她百般宠爱，不如说是她处处倚靠着许辰。 顾依不知道在许辰看来自己是不是这样的存在。 一旦离了他，自己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 餐桌上。 对于顾依提出的想法，许辰稍稍愣了愣。 但他并没有时间理会，一个转身，又接了通电话。 半晌后，他才重新回来，不解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顾依继续往吐司上涂抹着黄油，眼睛没有看他：“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不能过于依赖你。” 许辰没有立即给出回应，顾依继续说：“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特别照顾。” 放下手里的餐具，许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从许辰的语气能轻易读出他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顾依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只是说暂时搬出去，我不想给你添太多麻烦。” 许辰的表情凝重：“我并没有觉得你是麻烦。” 顾依也不清楚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如同溺水的人，只能仰仗着离自己最近的浮木。 许辰就是她抓住的那根浮木。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靠岸，能不能靠岸。 “我的意思是……”顾依反复斟酌，“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许辰的脸色沉下来，硬生生将她的话打断。 顾依手上的动作一僵，刀叉在碟子上轻轻碰了碰，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这是许辰第一次如此沉声与她讲话。 动了动嘴唇，顾依最终还是选择了把所有的话都咽下去。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一分钟后，许辰终于率先打破这场沉寂。 “你别想太多了，”许辰问，“是不是有人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迟疑几秒，顾依低头咬了口吐司，“没有人和我说了什么，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了。” 许辰尽心尽力照顾自己那么久，她并不希望和许辰闹得太僵。 至少他是真的关心着自己。 即使没有抬眸，顾依也能感觉到许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一道视线。 如以往的温柔眼神不同。 好似想将她整个人看透，多了些许探究，让她生出刹那的不自在。 但不过一瞬而已。 许辰的眉头舒展，轻声开了口：“你是在生我昨晚的气？”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帮顾依倒了杯牛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顾依愣住。 “昨晚我确实不够关注你，你知道的，陈俊和吴潇潇的订婚宴是一个契机，如果能够认识那个人，会对我的帮助很大，”许辰叹息一声，“你顾虑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厌倦你，更不会离开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好吗？” “我并不是……” 话到嘴边，触及许辰忧虑的眼神，顾依没能把话接着说下去。 许辰看着顾依脸上的懊悔神情，缓缓道：“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不希望你再收到任何伤害，你懂吗？” 许辰的嗓音过于沉重，让顾依下意识垂眸别开眼。 放在餐桌上的左手微微往自己的身前挪了挪，然后紧握成拳。 有点儿像挨了训的小孩子。 心里一软，许辰的表情终于和缓了些。 他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是我一直把你看太紧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顾依慢慢抬起头，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辰一直没有回来。 和平时一样，顾依鲜少过问他的行程，只知道是工作上的事，应酬不断也算正常。 周五，连绵几天的阴雨天气终于放晴，从心理诊所出来，顾依顺手戴上口罩。 一直负责她病情的徐医生和许辰是老朋友，以往都是许辰陪着她一起来的。这次只见她一个人，还调侃了几句许辰不够体贴。 顾依笑笑，来得次数一多，她和这个徐医生也算相熟。 只是这对她恢复记忆没有任何帮助。 出门后她给许辰打了通电话，许辰似乎正在开会，顾依并不想打扰他。 “那我挂了，你忙吧。” “嗯，”许辰说，“记得好好休息，我晚上就回家。” “好。” 应了声，顾依把手机收回口袋。 冷风吹的她忍不住跺了跺脚，加快脚步回到停车场，打开后座门钻了进去。 诊所到小区的路程远，顾依在车上浅眠了一小会儿。 汽车喇叭声把她从一阵黑暗中拉了回来，顾依还有些迷糊，感觉良久停在原地没有动弹，她降下车窗，前面传来司机的声音：“顾小姐，前面堵车了。” 顾依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隔着一条街，对面的led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珠宝广告，梦幻唯美的打光下露出女主角大半张脸，美艳绝伦。 顾依认出来，这就是订婚宴那天晚上，她不小心撞见的那个女人。 少了那几分狼狈，隔着一道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勾人的眼神。 脑海中依稀映出一张神色淡漠的脸。 黑眸幽深，鼻梁挺拔。 顾依还记得那个人薄唇紧抿的模样，稍显朦胧的微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简洁俊毅，简直完美得过分。 这大半年来，她很少能将一个人的相貌记得如此清楚。 除了朝夕相处的许辰，他是第一个。 目光流转，顾依将视线定格在大楼前的一处渺小身影上。 是一个画肖像的小伙子，距离太远，只能看清大概。 木质画架，还有一把很小的折叠椅。 顾不得一筹莫展的司机，顾依单手攀上驾驶位的座椅后背：“如果可以的话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附近逛一逛。” 司机为难：“可是……” “我会亲自和许先生说的，”顾依说，“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到时候我联系你。” 　　☆、第5章 近在咫尺 小伙子带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看起来年龄不大，左不过二十岁上下。 见顾依走近，他抬起头来，笑道：“美女，画张像吗？” 顾依没说话，澄澈的眸子在阳光下习惯性眯了眯，若有所思般注视着一旁的几张黑白素描画。 小伙子不明所以的多看了她几眼，正准备说点什么，顾依突然开口问：“你是大学生？” 因为戴着口罩的缘故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但依然干净清脆。 “嗯，”小伙子点头，“大二，反正闲着没事，出来挣点零花钱。” 小伙子一边说，还一边悄悄瞅了瞅顾依。 对方的神色恍惚，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认真听自己讲话，可这并不妨碍他打量眼前人。 虽然戴着口罩，但眉目清丽，他依然能想象出那张漂亮的脸。 而且她的身材应该不错。 白色的羽绒服穿在她的身上竟一点也不显得臃肿，长至膝盖上方，露出她修长笔直的一双腿。 顾依安静的站在那儿，不知道正想些什么。 顾不得会不会扰乱对方的思绪，小伙子忍不住出声：“要不要画张像？” 顾依这才回过神来。 她摇摇头，眼睛弯起几分，似是带着浅淡笑意。 “不收钱的。”不等顾依拒绝，小伙子急忙补充道。 “谢谢，”顾依仍旧摇头，“不用了。” 小伙子闻言有些失望，盯着顾依没移开眼。 广场上人来人往，有路人的手机突然响铃。 是去年大火过的电影主题曲，身边很多人都会唱。 听见歌声，他皱起眉，呆了一瞬后目瞪神呆的睁大了眼。 顾依正准备离开。 小伙子惊喜的拉住她的手，欣喜道：“你是顾依？” 疑问过后，便是无疑的肯定句：“你是顾依，你肯定是顾依！” —— 手猛地被人抓住，顾依吓了一跳。 对方过于激动，这一声叫唤已经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注意，纷纷朝这边张望。 顾依怔了怔，忽然涌起的慌张感让她下意识想要把手往外抽，只是眼前人过于兴奋，手上的力度不轻，并没能如愿挣脱。 “我……” 她并不是第一次独自在外，但却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小伙子的脸通红：“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以前是你的粉丝！” 仓惶间，已经有人开始议论了。 “听说那个人是顾依？” “就是家里着火，父母都被烧死了的那个？” “真可怜。” 心里仿佛哽着什么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耳边又传来几个小姑娘的声音，围在她身边。 “真的是顾依，我当初可喜欢你了！” “天啊，我居然看见本人了！” “你的伤好了吗，能给我签个名吗？” “……” 耳畔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逐渐变成嗡嗡杂音，挥之不去。 顾依拼命想要甩开男人的手，有人往前挤过来，抓住她的衣角，她躲不开。 嘈杂声无限放大，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重影，然后逐渐散开，变得漆黑一片。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顾依双手捂住耳朵大叫了一声，不管不顾的蹲下了身。 可是没有用。 那些杂音仍然没有消失，在她脑袋里回响。 顾依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 昏昏沉沉中有人拉住她的手腕，头顶传来清冷的男声，叫了句她的名字。 顾依不由自主的想躲，但架不住男人的力气大，被他毫不留情的拽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依喘着气不出声，这反应让对方不耐烦的蹙紧眉。 良久等不到顾依的回应，深邃的眼愈发深沉。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顾依身子僵了僵。 身后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上前，低声提醒：“傅总，时间不早了。” 傅总。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与脑海深处的模糊场景相接，顾依记不太清楚，只是在十分钟前突然闪现。 是一个男人靠在座椅上休憩的画面，他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看不见眼。 高鼻、薄唇。 熨贴的浅色衬衫随意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所有的景象唯有黑白灰三色。 是一张未完成的炭笔素描。 傅明寒。 倏然记起的三个字拼凑在一块，她听许辰提过这个名字。 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面前的这个人。 顾依的眼光呆滞，正想的出神，双脚蓦然离地，为了保持平衡，她下意识伸手揽上男人的肩膀。 整个人被他横抱起，让本来就脑袋昏沉的顾依措手不及。 男人的气场强大，围了一圈的群众自动让出一条道。 走了几步路，他打开车门把顾依丢进后座，动作并不温柔。 头被轻碰了一下，顾依低低闷哼一声。 待顾依坐好后，他才从另一边上了车。 此时的顾依已经平静了许多。 脑袋里刺耳的嘈杂声不知在哪一刻已然停止，她面带疑惑的看着身侧的人，中间隔着大片空位，顾依皱皱眉。 “傅先生？” 回想起那日在订婚宴的偶遇，顾依屏息开口：“傅先生，你是傅明寒？” 并没有否认。 就连前座的司机与那名戴着眼镜的男秘书也是一言不发，像是完全将她忽视。 顾依稍稍凑近了些。 傅明寒目视前方，抬手松了松领带。 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而修长。 顾依不着痕迹的观察着。 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迫使她不愿将视线移开分毫。 “顾小姐，”傅明寒的神色不动，语气冰冷，“请你离我远一点。” 一路无言。 因为傅明寒冷冰冰的话，顾依缩在后座的最右边一直没动弹，口罩早被取下收起，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只是气色不太好。 窗外的道路不断后退，景色熟悉。 是她回去的路线。 沉默了大半个小时，耐不住心底的困惑，顾依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傅先生，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傅明寒没搭理她，阖眼靠在椅背上，下颚微微抬起。 似乎是睡着了。 用余光偷偷瞥了几眼的顾依咬咬唇，立即识趣的闭上了嘴。 几秒钟后，熟悉的低沉嗓音穿过她的耳膜，在她的意料之外。 傅明寒没有睁眼，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没料到傅明寒会主动和自己搭话，顾依愣住，因为无聊用发尾在食指上绕了一个圈，还举着手没有拿开。 傅明寒神闲气定，又不急不缓的重复了一遍，说：“之前在中央广场，是怎么回事？” 顾依以最快的速度端正坐好，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至于傅明寒的问题。 那时天旋地转，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傅明寒并不急着等待顾依的回答。 他偏了偏头，慑人的黑眸直直望过来：“怎么，姓许的那家伙，他帮你找的医生没用？” 　　☆、第6章 心醉神魂 顾依静默片刻：“我……” 傅明寒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收回目光：“到了，下车吧。” 随着傅明寒的话音落下，车转了个弯，慢慢停下。 顾依后知后觉，诧异的转头看去，小区门口的石柱映入眼帘。 傅明寒淡然道：“剩下的路，顾小姐自己走回去吧。” 车门打开，顾依一只脚已经踏出去了，想了想，又控制不住的回过身，好奇问：“傅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说着她紧盯着眼前人的侧脸，大气都没敢喘一下。 结果傅明寒眉目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是打算冷到底了。 能这么帮自己，怕是已经是极限了。 顾依脸上的失望之色尽显。 斜睨了顾依一眼，傅明寒薄唇轻启：“你说呢？” —— “你说呢？” 没能得到明确的回答，顾依一度陷入了沉思，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三个字，像是压根没对她的话上心。 而且神色也颇为不耐。 所有的结论都显示着他们关系平平，或者更糟。 会有如此举动，说不定只是偶然遇见搭把手，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那一瞬之间从脑海中闪过的人，明明就是这个叫傅明寒的男人。 想到头脑发胀，顾依索性就不再去想了。疲惫的倒在柔软沙发上，轻轻一瞥，目光所及是茶几下的一本金融杂志。 封面上的人仪表堂堂，甚至比娱乐时尚杂志上的男星还要养眼。 是傅明寒。 难道他们真的不熟？ 名气财力如傅明寒，以前的她自然是认识这个人的。 很多人都认识他。 顾依突然就有点明白了，傅明寒为什么会那样回答自己。 —— 顾依离开后，坐在前方的吴秘书转头看向一脸深思的傅明寒，出言提醒道：“傅总，之前和陈总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 “知道了，”傅明寒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个许辰也在？” 听见傅明寒的问话，吴秘书应了句“是”。 这个许辰约见过傅明寒很多次，皆是碰壁，如今可算是变着法子想同傅明寒见上一面。 资金链断裂，就连新建的楼盘都被迫停工，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当下的许家，可谓是再形象不过。 “让他们先等着吧。”傅明寒平静道。 一个小时后，西装革履的傅明寒才姗姗来迟。 推门进去，偌大的豪华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见主角终于来了，纷纷起身迎接。 “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让各位久等了。” 傅明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浑厚，传入每个人的耳里，立即有人附和：“瞧傅总您这话说的，您是大忙人，哪是我们这些清闲人能比的。” 一边说，一边把傅明寒请向特意空出的主位。 傅明寒唇角勾了勾，但笑不语，视线轻飘飘扫向右手边的男人，道：“这位是……” 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半点诧异之情。 “表哥，”与许辰同行的陈俊连忙向傅明寒介绍：“这是许盛晖，许总家公子。” 说起来，陈俊和傅家还能扯上点关系，若是傅老爷子健在，陈俊还可以有幸称傅老爷子一声“姥爷”。 当年陈母和傅家可是认了干亲的。 “许辰，”见陈俊出声，许辰立即朝傅明寒伸出手去，“傅总，幸会。” —— 天色渐渐暗下来。 屋内灯火通明，那本印有傅明寒封面照的杂志被丢在手边，顾依盘腿坐在沙发上，啃着刚刚洗好的苹果。 封面专访被她翻阅了好几遍，大部分都为集团近期的海外收购事宜及未来蓝图。 傅明寒的魅力绝不仅仅只来自于那一张脸。 那样耀眼的存在，顾依在网上搜索他名字的时候甚至发现有妹子发了张傅明寒在节目访谈中的截图，直呼男神。 鬼使神差般，顾依把自己的名字也输了进去。 和预想中一样，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除了那次轰动极大的火灾事故，便是赞其男友真爱，不离不弃。 其中零星夹杂着几条有关于她的绯闻，爆料说是除了许姓男友，幕后其实另有金主。虽没有实质性证据，但还是被网友津津乐道的讨论着，只是没有几个人相信。 门铃响起的时候顾依正好把啃剩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顾依愣了愣，刚准备穿鞋，玄关处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许辰撑着墙走进来，隔着不远的距离，顾依闻见一股刺鼻酒味。 很显然，许辰喝了不少酒。 因为应酬的缘故，酒这东西许辰他虽然常喝，但醉成这样还是少见。 顾依发觉许辰走路不稳，立即伸手去扶他。 男人倚着她走了几步，靠近沙发后，直接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含有酒味的温热呼吸，顾依不自觉的把头往另一侧偏了偏。 “你先在这坐一会儿，”顾依说，“我去给你泡醒酒茶。”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想顺利扶着许辰坐下。结果没等她把手松开，眼前人突然使力一扯，将她一块儿拉到了沙发上。 靠近的身体炙热，让顾依后背僵住。 许辰轻抚着她头顶的发丝，并不说话，滚烫的掌心一遍又一遍滑过她的耳框。 顾依不自在的想要推开许辰，仿佛意识到对方的反抗，拥着她的那双手臂忽然收紧。 女人的肌肤细嫩，在头顶灯光的映衬下显的白皙柔滑，犹如吹弹可破。 道不出的怜惜。 还有他最爱的那张脸，楚楚可怜，就算说心醉神魂也不为过。 他不厌其烦的轻喃着那个名字。 顾依。 直到感觉到怀中人无声的颤抖，许辰的酒蓦地就醒了一大半。 他抬起埋在顾依颈窝处的脑袋，醉眼朦胧，沉默的凝视着面前樱唇紧咬的女人。 湿润的眸子睁大眼瞪着他，满满的惊慌。 许辰并没有把手收回。 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然后停着她苍白的脸颊上，慢慢摩挲了几下。 许辰轻捏住顾依的下颌，哑声道：“你会不会离开我？” 顾依整个人都紧绷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 缄默半晌，许辰徒然笑了笑，微醺的眼眸愈发温柔。 食指在女人的唇上拂过，许辰莞尔道：“对不起，我好像把你吓坏了。” 　　☆、第7章 好久不见 仓皇而逃。 许辰的话音刚刚落下，便被顾依一把拍开了手。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脑袋里只剩下“逃开”两字，赤着一双脚跑回房间，落锁。 房里没开灯，她背靠在墙边，曲起膝盖坐在地上。 下一秒，门锁“啪嗒”一声响，推开一条缝。 外头的灯光照进来，许辰明显感觉顾依的身子僵了一瞬，她迟疑的抬起埋在双膝间的脑袋，直直的盯着他看。 许辰也说不上来那是种怎样的眼神。 警惕、无措。 却又带着些不忍。 许辰走近，停在顾依的跟前。 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别坐在地上了，小心着凉。” 说着许辰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顾依迅速躲开。 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 顾依愣愣看他，对视几秒，犹豫道：“许辰，我……” “有事的话明天再说吧，”收回手，许辰打断她，“早点休息。” 一夜无眠。 天色微明，顾依穿着昨晚的毛衫走出房门，客厅还亮着灯，抬眸便看见仍旧躺在沙发上熟睡的许辰。 相处这么久，她不想伤害许辰分毫。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忍心就能逃避的。 如果一直不能恢复记忆，如果一直过不去那道坎，总有一天得挑明。 顾依走近，无意间瞥见一旁的垃圾桶。 昨晚那本被她翻阅好几遍的金融杂志被人撕开一角，折起扔在里头，印有傅明寒的封面已然面目全非。 顾依皱了皱眉，转身打算去许辰的房间里拿毛毯给他盖上。 这大半年来，她很少会进许辰的房间。 而且许辰也习惯关着门，无论他有没有在家。 拧开门锁，顾依推门进去。 毯子被收拾在壁柜里，经过床边，她看见床头吊柜上放着一本琉璃相册。 白纱层层叠叠，裙袂飘飘，仿佛能想象出当时拍摄时微风拂过似锦花丛的场面。 是她和许辰的情侣婚纱照。 许辰以前给她看过这套照片，拍得确实很好，那时许辰兴致勃勃的给她讲述了许多拍摄时的趣事。 许辰说自己不太爱拍照，还被她取笑了极久的木头。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情绪。 其实很矛盾，她向往许辰口中的那些相濡以沫，却又排斥许辰的靠近。 这种彷徨的心情让她不由自主的拿起相册，翻开。 一页一页，皆是甜蜜的见证。 下一秒，顾依的手顿住。 一张拍立得照片夹在内页，顾依能确定，她从未见过。 是她的单人照。 乌黑柔顺的长直发在脑后高高扎成一个马尾，很简单的t恤和浅蓝牛仔裤，极为青春的模样。 手上抱了一只纯白色的博美犬，很安分的窝在她的怀里。 全然忘了自己方才来这的目的，顾依将照片拿在手上，看得忘神。 身后猛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颤了一下。 “在看什么？” 回头，便见许辰不急不慢的靠近。 顾依怔了怔，又垂眸看了几眼。 “这只狗挺可爱的，”顾依问，“我以前养过狗？” 许辰把照片从她手里抽走。 “没有。”没有看她，许辰淡然道。 把照片夹回相册，许辰牵着她走出房间，沉默良久才冲着她开口道：“有没有哪里想去玩的地方，我陪你去？” —— 最后两人去了许辰口中的老地方，城郊的一处风景区。 这是顾依主动提议的。 虽自觉景色不错，但她依然没有半点印象。 再也不会像昨天那样，出现忽然在脑海里闪现画面的情况。 这让顾依有些提不起劲。 临近饭点，许辰就近领她去了附近的一家私房菜会所。 极为古朴的风格，装修精致。 是典型的中式古典风。 顾依盯着博古架上的青釉瓷器，前方的帷幔被人撩开，放眼望去皆是用折屏隔开的小间，许辰轻声道：“你以前说过，这里的菜很和你的胃口。” 顾依移开视线，点点头，跟着许辰往楼上走。 楼梯上到一半，拐了个弯，便见一个穿着黑色毛呢裙的女人在楼梯口打电话，嗓音压得很低。 听见有人来，女人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这一瞧，双方都愣住了。 眼前人杨柳细腰的，可不就是前段时间才订婚的新娘子吴潇潇。 虽然仅见过一面，但那天吴潇潇太过亮眼，顾依一眼便认出来了。 “不和你说了。” 立马把电话中断，吴潇潇笑：“这么巧？” 一边说，还一边意味深长的瞧了顾依一眼。 许辰颔首：“陈俊呢？” 吴潇潇抬抬下巴，说：“里头坐着呢，傅家的人也在。” 听吴潇潇这么一说，许辰的眼神立马就不对了，连表情都多了几分复杂。 许辰的这些反应自然逃不过吴潇潇的眼光。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许辰，弯着唇角：“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许辰略一思付，“行，得麻烦你领路了。” 吴潇潇闻言微笑着看了看一旁略显走神的顾依，许辰也低头望过来。 在许辰唤了她好几句后顾依才回过神，对上许辰的眼。 吴潇潇不过提到一声傅家，她便在脑海中想起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顾依几乎笃定，吴潇潇口中“傅家的人”，其中便包括了傅明寒。 “怎么了？”见顾依愣神，许辰忍不住问道。 顾依回答：“没什么。” “你先去包间坐着，”许辰说，“我等会儿来找你。” 看得出来许辰很急，转眼便和吴潇潇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瞧着许辰远去的背影，顾依立在原地没有动。 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是有种强烈的既视感，顺着朱漆楼梯，有人脚步利落，缓缓而上。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呆住，心头一紧。 顾依想起许辰的话。 是因为以前来过这里的缘故？ 顾依愣愣的注视着楼梯口，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灰色衣角，顾依蹙紧眉，看见来人全貌后，顾依不免哑然失笑。 似是发现顾依的视线，那秃顶的中年男人狐疑的扫了眼顾依。 顾依立即别开眼。 轻缓的脚步声随后而至，没等她抬脚离开，便有男声喊住她：“顾依？” 尾音微扬，似是透着些许不确定。 脚下倏地顿住。 顾依最先注意到是身着黑色大衣的傅明寒，视线快速掠过傅明寒半敛的黑眸，这才将目光停留在那个出声的年轻男人身上。 那人眯着眼，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眼光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乐呵笑道：“好久不见，又变漂亮了。” 顾依并不认识这个人，只能朝傅明寒投去疑惑眼神。 但顾依知道自己不能指望傅明寒的解释。 见顾依不出声，肖岑若有所思的瞅了瞅她，打趣道：“真是薄情，该不会才半年不见，就把我忘了吧？” 　　☆、第8章 成家立业 “我们以前……”她顿了顿，“认识吗？” 听见顾依的回答，肖岑的眉毛挑得老高，回头瞅了瞅没做声的傅明寒，肖岑问：“什么情况？” 不等顾依开口，肖岑又上下扫了她几眼，说：“真傻了？” 顾依皱紧眉头：“我……” 傅明寒按住肖岑的肩膀：“行了，别让你妈等急了。” “可是这……” 肖岑的眼睛盯着顾依，还抬手指了指。 傅明寒这一催促让肖岑有些为难，他实在太好奇这会儿是什么状况了。 可对上傅明寒眼睛的那一刻，肖岑立马萎了。 他这表哥哪都好，就是说起话来没商量。 偏偏来之前傅明寒嫌他磨蹭，差点没把这冷面大爷惹毛。 肖岑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匆匆对顾依道：“你号码多少？” 顾依呆了下，把落在傅明寒身上的目光收回。 肖岑解释道：“你电话打不通。” 傅明寒停在两米开外看着那两人交换手机号码。 不同于热情满满的肖岑，顾依显得有些犹豫，傅明寒在原地站定，黑眸轻飘飘的瞧着女人那张小巧的脸，如今一瘦，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 正巧顾依偷偷往她的方向瞟了瞟。 两人视线对上，对方傻兮兮的眨了眨眼，迅速别开。 嗤笑一声，傅明寒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前走。 身后立马传来了肖岑慌忙跟上的脚步声，他赶到傅明寒身边，笑：“你说，这顾大明星真失忆了？” 傅明寒懒得理他，肖岑也不介意，继续叽歪：“跟演电影一样。” 肖岑这新奇劲让傅明寒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一边说着，肖岑自己也乐起来，不急不缓道：“我说呢，之前闹得风风火火，连我都知道她和那初恋男友掰了，现在安分的跟什么似的。” 沉默走了一段路，傅明寒蓦然开口道：“人家两口子的事，你闹腾什么。” “怎么说也是我以前中意过的人，”肖岑笑嘻嘻，“关心一下而已。” 肖岑向来爱玩，换女友是常有的事，偶尔勾搭几个小明星更是家常便饭，傅明寒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要别太过，都随他去。 各取所需，是圈子里常有的事。 肖岑心情莫名变得极好，走起路来都愈发轻快。 思索几秒，肖岑忽然道：“听说这顾依还有个妹妹？” 话音刚落，傅明寒便若有所思般敛了敛眼睑。 想起那场事故，肖岑不由的唏嘘：“真是可惜了。” 傅明寒没看他，问：“你认识？” “哪能啊，顾依把她这宝贝妹妹保护得紧，半点口风都不肯露，不过……”肖岑摸了摸下巴，啧啧嘴，“就看姐姐这副皮相，我估计那妹妹也差不多哪里去。” 傅明寒的眉心稍稍一蹙，继而又迅速展开。 脑海中本已模糊不清的人影在见到顾依后再度清晰，一模一样的脸重合在一块，只是少了几分引他瞩目的味道。 “是很像。”傅明寒淡淡接口。 肖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回味傅明寒究竟说了什么，整个人诧异的望着傅明寒，半信半疑道：“你见过？” 傅明寒不置可否，推开侧边的雕花大门。 入眼便是围坐在大寸圆桌旁的一圈人，许辰站在陈俊身边，正在给主位上的男人敬酒。 傅明寒和肖岑一前一后进来，最先出声的主位旁边的女人，气质优雅，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是风韵犹存。 她冲傅明寒招招手，微笑道：“可把我这大侄子等着了。” 肖岑比傅明寒先搭话：“瞧瞧，有了大侄子，连我这儿子都不要了。” 肖岑素来闹腾，这痞子样让傅欣妍不知头疼过多少回，等这俩小辈一一落座，傅欣妍替肖岑理了理不太平整的衣摆，数落道：“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肖岑一个劲的笑，傅明寒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向主位敬了一杯酒，招呼道：“叔叔。” 对方爽快碰了杯，似是笑得欣慰。 只有少数人心里亮如明镜，当年傅敬兴离世前让傅明寒接了自己的位置，傅敬雄心里是千百个不服气。 这侄子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如何挑得了这么大的担子。 只是这些年过去，起初还愤愤不甘的傅敬雄也算是没了声。 对于傅明寒，他确实挑不出错，甚至与他那个大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热闹场面自然少不了肖岑，斟满酒也站起身，和傅敬雄侃谈起来。 一来二去，许辰不免就被晾在了那儿。 陈俊的话也不多。傅家老爷子去世太久，当年陈母虽是和老爷子认了干亲，到底也算不上骨肉至亲。 况且就算流着至亲的血脉，也不一定相处和睦，别说是他这个外姓的人了。 这次的家宴叫上他，不过是顺便的。 陈俊看着正低头听傅欣妍说话的傅明寒犹豫半秒，将酒倒满，笑着喊了声“表哥”。 这屋子里姓傅的人不少，那几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少爷也就算了，傅敬雄虽是最长的，但真正的主角确是傅明寒。 这几年他和傅明寒走得最近，关系虽算不上好，却也不能说差，就连上次他和吴潇潇的订婚宴，傅明寒也是满口答应会赴约的。 虽然最后并未到场，但礼金却给的很足，还有一份他心心念念的项目合同。 傅明寒冲他举了举杯，没有太多温度的眸子轻飘飘瞧了眼陈俊身边的许辰。 许辰趁此机会和傅明寒攀谈了几句。 和傅明寒搞好关系，本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一番下来，许辰也接连喝了好几杯。 拜别前一直和许辰没有过多少交集的肖岑忽然喊住他，许辰停住脚，似是没有料到肖岑会有如此举动。 许辰略显狐疑的神情落在肖岑眼里，这让他不由自主的翘了翘嘴角，说：“许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许辰皱了皱眉，在此之前，他根本与这个肖岑没有丝毫接触。 他并不清楚肖岑为什么要这样说。 就连傅欣妍也疑惑询问：“你们认识？” 许辰谈吐得体，说实话，她对这个小伙子的印象不错。 “可能是我记错了人，”肖岑一脸的漫不经心，“不好意思。” 放下酒杯，肖岑咧嘴笑笑，说：“不过这也没什么，现在不就认识了吗，你说是吧？” 沉吟几秒，许辰慢声道：“肖先生说的是。” 红木门关上，肖岑把身子往傅明寒的方向凑，小声戏谑道：“这就是顾依那小男友，说起来，他什么时候攀上你这尊大佛的？” 许家企业那点破事肖岑早就听说了，因为一场官司惹上了不少麻烦，前阵子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要不是他这表哥出手帮了一把，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干着急。 傅明寒不动声色的抬抬下巴，肖岑立即明了，估计是那陈俊在中间搭的线。 说是帮许辰，指不定只是卖陈俊一个面子而已。 讲起这个陈俊，肖岑便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可没忘记陈俊小时候在傅老爷子面前同他争宠的事。 一肚子火到现在还没消，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外人，小小年纪还挺拽。 肖岑道：“你和陈俊来往挺频繁啊。” 傅明寒当然听出了肖岑话里的些微不满，肖岑也是个记仇的人，八、九岁时在陈俊那受了委屈，到现在还记恨着。 傅明寒神色平静：“不过是生意上的来往，算不得频繁。” 肖岑看他：“那项目……” 傅明寒淡定饮尽剩下的丁点酒，说：“陈俊那项目确实好。” “我还以为……”肖岑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 夹了菜，肖岑大口吃起来。 傅明寒自小与傅欣妍这个姑姑走得近，肖岑也爱粘着他。这小子虽然行事张狂，但也算真性情，喜怒都写在脸上，爱憎分明。 这一辈中，他和肖岑是最亲近的。 吃着吃着，肖岑又耐不住性子向傅明寒嘟囔了一句：“我说这许辰也忒不道德了，趁着人家姑娘失忆，占她便宜。” 傅明寒眉目不动：“就你知道的多。” 肖岑正色道：“我这不是帮她打抱不平嘛。” 傅明寒嘱咐：“别惹事就行。” “我知道，”肖岑笑，“我自己有分寸的。” 哥俩悄声谈话的场景落在吴潇潇眼里，打从进门起这一大家子的人就没怎么搭理她，陈俊忙着寒暄，更没空管她，这让吴潇潇闷了一肚子的憋屈。 暗自清了清嗓子，吴潇潇笑着出了声：“傅董和肖少爷的感情真好。” 傅欣妍闻言笑弯了眼，傅明寒和肖岑的自小的情分她一直看在眼里。 傅欣妍莞尔笑道：“这孩子我都管不住，就听他大哥的话。” 傅明寒淡淡一笑。 既然谈及了肖岑，有一温婉妇人掩嘴笑笑，问：“听说肖岑和陈家女儿见过面了？” 这话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提起的，陈家对肖岑可是满意的不得了，既有傅家这棵大树，肖家本身的势力也是不容忽视的。 如今得不到肖岑的回应，陈家那边急得和什么似的，只好嘱托她来问问情况。 对于这番问话，其中意思傅欣妍自然心知肚明。 但她并没有急着回应。 抬头望了一眼，肖岑言简意赅的回答：“我暂时没结婚的打算，就不拖累人家姑娘了。”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早晚得安定下来，先处处也是可以的。” 傅欣妍咳嗽几声，小啜了口红酒清嗓子。 这意思不言而喻。 肖岑直接拿傅明寒当挡箭牌，调侃道：“我哥还没结婚呢，我哪能抢在他前头。” 这一下，那夫人更不敢说话了。 虽说傅明寒是小辈，但向来只有他们家讨好傅明寒的份，她还没勇气让傅明寒冷脸。 傅明寒看着肖岑，瞧不出喜怒，但也没发话。 偏偏肖岑又添了一句：“以后要介绍，先介绍给表哥。” 也就只有肖岑爱拿傅明寒打趣了。 不过这话倒提醒了傅欣妍：“明寒，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女演员走得很近？” 傅明寒的花边新闻不多，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她这个做姑姑的可是时刻关注着。 那女演员年纪轻轻便拿了个影后，最近势头不小，可绯闻太多。 说实话，傅欣妍并不喜欢那小姑娘。 这种人是非多，怎么能进傅家。 傅明寒的回答没让她失望。 傅明寒不以为意道：“都是乱传的，没有这回事。” “这样，”傅欣妍欣喜一笑，“不过明寒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 傅明寒淡然应付：“这种事还早，不急。” 肖岑专业拆台：“不早了，再过几年就三十了。” 傅明寒：“……” 　　☆、第9章 有如本能 不过一场简单的家宴，却足足耗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直到傅明寒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得处理，众人才纷纷附和，起身离座。 肖岑正在发短讯。 对方回了个抱抱的表情，连带着一大串文字，字里行间透着挥之不去的肉麻感，连肖岑看了都忍不住打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 把手机揣回兜里，肖岑问傅明寒：“你回公司？” 傅明寒淡声回了句“嗯”。 这个回答让肖岑觉得没劲透了。 那边傅欣妍正在和几个夫人约下午茶，肖岑简单招呼了一声，后脚随着傅明寒一块儿走出了门。 “那明儿个呢？”肖岑追问，“也没空？” 傅明寒看他一眼：“怎么了？” 既然傅明寒能如此回应，便是有空了。 肖岑满意一笑：“去不去打球？” 傅明寒一脸漠然，肖岑见状毫不犹豫的把话一转：“那骑马？” 话音刚落，有节奏的来电铃声蓦然响起。 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肖岑的脸色沉下来：“说了没时间，烦不烦啊。” 那头讲了什么，肖岑接口：“后天也没时间，大后天更没时间，得了，我挂了。” 肖岑这暴躁模样让傅明寒不免失笑，嘴角动了动，傅明寒说：“看不出你还挺忙。” 肖岑把手机捏在手上，看了眼已退回短信界面的屏幕，慢悠悠道：“就别拿我打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孙子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上回硬是带了个小模特塞给我，就脸上那一层粉，我碰都不敢碰。” 肖岑说完还特为嫌弃的啧了啧嘴，回想了一番后更是眉头紧蹙。 要是亲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蹭得满嘴灰。 傅明寒垂眸看了眼腕间的表，脚上的步伐并没有因为闲聊而减慢半分，道：“先这样吧，明天再联系。” “行。” 肖岑这一声应得极为爽快，直到那辆黑色幻影驶出远处大门，肖岑瞅着没动静的手机皱了皱眉，直接拨过去。 那边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肖岑一瞬间把眉头展开，展颜道：“是我。” —— 顾依也没有想到肖岑会直接打来电话。 那两个字的备注名还是肖岑亲自拿过她的手机打上去的，之前发来的问候消息都被她忽略了去，一条也没回复。 这会儿铃音大作，原本还侃侃而谈的陈俊和许辰不约而同的看过来，就连一直埋头玩手机的吴潇潇也停下了一直按不停的手指头。 “我出去接个电话。” 顾依镇定站起，欠了欠身后开门走出去。 包间门再度关上，许辰若有所思般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 “你说那肖岑拽什么拽，不就仗着有人撑腰嘛，我看啊，他……” 陈俊继续刚才的话题，眼见着没人回应，他一愣，纳闷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许辰，询问：“想什么呢？” 许辰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许辰摇摇头，“你说傅明寒和肖岑走得近？” “就只有那小少爷敢拿傅明寒开涮。” 长叹一气，陈俊背靠在座椅上翘起个二郎腿。 若早知道如今是这光景，他二十年前就该像肖岑一样不要脸的凑上去，借着傅明寒那点光，虽不至于有多大造势，但再怎么说也得比肖岑那混混有出息。 隔着一扇门，顾依往走廊深处挪了几步。 话筒里传来肖岑笑吟吟的嗓音，问：“在忙吗？” “没有。”顾依道。 “是吗？”肖岑说，“看你没回消息，我还怕打扰了你。” 顾依没吭声，肖岑当然不会让彼此间冷场，低笑几声，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依依，咱俩可是很久没聚一聚了，我还惦记着你输给我的那顿饭呢。” 肖岑的态度太过于热切，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本来就有点发怔的顾依更是愣了愣，狐疑眯起眼，顾依下意识道：“什么？” “逗你的，我还算不上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话音间夹杂着明显的笑意，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好几辈子似的。 顾依的语气依旧疏离：“是吗？” “可不是，”肖岑的热情不减，“说起来，你什么时候有空？” 肖岑的一番话太过顺溜，没说几句，这就约上了。 顾依犹豫了一下。 她和肖岑只见过一面而已，对肖岑的印象不过是那张笑得异常灿烂的俊脸，与傅明寒身上的清冷气场截然不同，并不会让人太有距离感。 但顾依不认为这样的人可以完全相信，即使他们以前或许有过交集。 肖岑身上那种纨绔劲太明显，很显然，平时估计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记忆里，傅明寒临走前轻描淡写的那一瞥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冒出来。 之前被推翻的猜测怎么也阻止不了她对这个男人的关注，甚至像是一种本能，将目光紧锁在那抹高挑身影上。 顾依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一直等不到顾依的答案，肖岑仿若疑惑般叫了句她的名字。 顾依咬咬唇，脑海里是肖岑在傅明寒冷脸情况下絮叨说个不停的场面，莫名觉得有些逗。 这一下，出口的语气终于多了几分柔和的意味，不再那样硬邦邦的，道：“难不成肖少爷还记挂着我那顿饭？” 肖岑笑得很开心：“都是老朋友了，哪还能在乎一顿饭钱，要请也是我请。” 顾依没有立即接话。 肖岑又闲聊了片刻，多半是以前的事，但也讲得笼统。 可是就是这三言两语，却处处提醒着顾依两个人的关系不错。 缓了一口气，顾依轻声道：“肖岑，你知道的，以前的有些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可是你既然说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肖岑自然欣喜顾依能相信自己，干脆应允：“你说吧，能帮的我铁定帮。” 顾依迟疑了须臾，反复斟酌。 “能不能帮我和傅明寒见上一面？” “什么？” 这下轮到肖岑愣神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依口中的“帮忙”居然是约见傅明寒。 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胃口还挺大。 说实话，如果让傅明寒知道自己利用他来泡妹子，指不定得摆出多么鄙夷的神情。其实肖岑还挺挫败的，自己废了这么多口水，顾依心心念念的却是傅明寒。 但想想自己和傅明寒之间的差距，肖岑也就释怀了，而且顾依这点小心思在肖岑看来是铁定没戏的。 也不想想他大哥那冷面大爷，碾碎了多少怀春少女的暗许芳心。 “行，”肖岑咬牙道，“那明天？” “明天？” 顾依没料到肖岑能应承的如此爽快，还把时间就定在隔天。 毫不知晓肖岑的脑子此时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我大哥平时可是很忙的，”肖岑笑道，“正好明天我约了他出门，怎么样，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顾依犹豫，问：“去哪？” “还不清楚，听他的。”这是实话。 “可是……” 听出顾依的犹疑，肖岑一副万事好商量的口吻道：“这样吧，这件事我们晚上再说，我到时候联系你？” 　　☆、第10章 重逢叙旧 顾依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赶来寻她的许辰。 条件反射般把屏幕摁暗，顾依收起手机，问：“你怎么出来了？” 许辰的目光从顾依的手慢慢划至她面色平静的脸庞，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只是耳框泛着些微的红色，泄露了她心底的慌张。 这倒也怪不得顾依，瞥见许辰的那一刻浓重的愧疚感也一并涌上来，就好像她正背着对自己体贴爱护的未婚夫偷腥。 傅明寒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心绪平静，顾依也不解自己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她和傅明寒的关系明明比火口湖的水还清。 只是想要弄清那些徒然闪现的记忆从何而来。 与陈俊会合前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许辰自己是否跟傅明寒相识，当时许辰不以为然的一笑，否认了她的猜测。不过许辰说的在情在理，若是和傅明寒相熟，他也不必为了能与傅明寒见上一面而费尽了心思。 顾依有些发怔，许辰语气温和出声道：“谁的电话？” “不认识，说是我的房东，让我结清租钱，”欲说出口的回答一转，顾依下意识撒了谎，“也许是诈骗电话。” 许辰笑：“是吗？” 顾依悄悄打量着许辰，不愿放过他脸上的丝毫表情：“可是，有没有可能确实是我以前的房东？” “不会的，”许辰牵着她往回走，“我们以前一直住在一块儿。” 顾依点点头，没再说话。 陈俊看到许辰和顾依一起出现的时候特夸张的笑了笑，忍俊不禁的瞧了眼顾依，对许辰调侃道：“我就知道，说是去趟洗手间，其实就是出去寻人的。” 许辰笑而不语，任由陈俊打趣，陈俊也乐呵，继续道：“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了，你倒宝贝得紧，要是以后结了婚，还不得藏起来不让人见了。” 许辰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敢再把她弄丢一次。” 这话让陈俊怔了怔。 许是想到了那场让顾依险些丧命的劫难，仔细想想这丫头以前虽然执拗了些，但还是挺可怜的，况且现在…… 都已经过去了。 这一抬头，陈俊把目光定格在顾依恬静的侧脸上，从进包间起，这丫头就没怎么讲过话。上回在订婚宴也是，安静的待在许辰身边，就算聊几句，也处处透着距离感。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那个娇俏人儿。 八面玲珑，一颦一笑皆是迷人风情。 说实话，他倒挺怀念的，虽然如今这个看似乖巧的小人也不差，但到底失了某些韵味。 顾不得吴潇潇望向自己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陈俊悠哉道：“你还别说，依依之前演得那些电影，可迷倒不少人。” 意料之中，顾依眨了眨眼，直直的朝他看过来。 许辰没有多大反应，指尖状似不经意般拂过顾依的头发，仿佛由心而生的喜悦，笑道：“是很漂亮。” 陈俊问：“还打算拍电影吗？” 这话显然是冲着顾依说的。 顾依呆了一刹那。虽然对这些过去知道那么一丁点，但许辰从来没有和自己提及，问她要不要继续演戏。 她也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打算。 许辰摇头，陈俊说：“那个经纪人没有再找过你们？” “找过，”许辰回答，“我推了。” 陈俊故作诧异的看了眼顾依，说：“依依不是很喜欢演戏吗？” 许辰道：“她身体不好，我不想她太累了。” 陈俊微微颔首：“也是，知道你疼媳妇儿，算是我多嘴了。” 吴潇潇摆弄着她刚做不久的水晶指甲，在陈俊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勾了勾唇，慢慢悠悠道：“那真是可惜了，依依参演的电影我反复看过好几遍，最喜欢那部青梅竹马的，可漂亮了，演技也好，我当初还以为你和男主真在一起了。” 吴潇潇这席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愣，许辰和顾依皆没有说话，陈俊看她一眼：“说什么呢！” “我怎么了，”吴潇潇嗔道，“依依演技是不错嘛。” 许辰的脸色并无半分不悦，若无其事的抿了口茶水，沉默不出声。 顾依疑惑问：“怎么了？” 许辰无奈笑笑：“多大点事，说出来怕你笑话。” 顾依纳闷的瞟了瞟陈俊。 陈俊见许辰不介意，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笑道：“就许辰这个醋坛子，宣传期的时候那醋劲可大了，隔着老远都能闻着那股子酸味。” 许辰低声笑：“我的错。” 吴潇潇娇哼一声，食指戳了戳陈俊的肩：“那是人家许辰对顾依在乎，哪像你，动不动就吓唬我。” 对面许辰和顾依都还看着自己，吴潇潇的这副作态让陈俊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吴潇潇一眼，便不再多言。 散伙后各自取车，吴潇潇坐在副驾驶玩手机，陈俊从另一侧上车，对方手机响个不停，不用多想就知道又在与别人聊天。 陈俊剑眉紧蹙，不满道：“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吴潇潇侧眸瞟了瞟，眼影在光线下微微有些闪，撇撇嘴，又继续低头打字，嘴里嘟囔着：“你让我安分点，你以为你自己就安分吗，陈俊。” 吴潇潇的顶嘴让陈俊愈发不耐：“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吴潇潇嗤笑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顾依的那点心思，以前也就罢了，现在的顾依跟许辰圈养的小羊羔似的，你觉得你有机会？” “你……” 陈俊气急败坏的剜了吴潇潇一眼，“你”了半天，终究是把所有怒气压了下去，只冷冷说了句“胡说八道”。 吴潇潇眼里满满的讥讽，但也点到为止，继续低头发微信。 手机一震，对方发来回复—— 蒋雅琴说：“我就是不明白，顾依有什么好的，当时那个女人死活要分手，许辰现在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对她。” 吴潇潇用余光看了眼陈俊，发去语音：“你没听过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陈俊闻言抿嘴望向她，吴潇潇笑得花枝招展，说：“没说你，你不是说过吗，那么多女人，我才是你的心头好。” —— 顾依早早就洗漱好，待在房间里等肖岑的电话。 晚上十点，肖岑的问候如约而至，一开口便是无比甜腻的“小依依”。 顾依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动了动唇，还是没太计较，问：“他联系了你？” “还没，傅明寒那家伙忙起来就顾不上时间，估计等明天才能想起还有我这个兄弟，”肖岑笑，“我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容易妨碍睡眠质量。” 肖岑油腔滑调的语气让顾依忍不住皱了皱眉，迟疑几秒，顾依道：“你真的能帮我约上他？” “我这个人信用还是不错的，你就放心吧，”肖岑说，“不如这样吧，明早我直接来接你，咱们可以一起吃个早餐，再去跟傅明寒碰面也不迟。” “不用了。”顾依没多考虑便接了口。 遭到拒绝的肖岑也不急，顾依甚至能想象到他优哉游哉的模样，不急不缓道：“不就吃个早餐吗，拒绝的这样爽快你也不怕我伤心？” “我……” “正好咱们可以叙叙旧，多久没跟你聊聊了，正巧你记性不好，我还能陪你复习一遍。” 顾依犹豫了。 肖岑要得就是如此效果，紧接着道：“怎么样，我可是有要紧事要和你谈谈的。” “什么事？” “关于许辰的。” 屋子里一瞬间沉默下来。 许辰经过顾依紧关的房门口，停驻片刻，抬手轻轻敲响了门。 　　☆、第11章 想见的人 屋里并没有人应答。 许辰拧开门锁走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半坐在床头的顾依，她塞着耳机，手里抱着一本往期杂志。 杂志翻开了几面，可以看出是某男明星的专访，大半页的硬照如印象中般俊秀，面如冠玉，只是因为路线限制，依旧是大男生形象，没什么气场。 “这是？”许辰走近。 像是这才注意到许辰，顾依愣愣的抬眸看了看，摘下左耳耳塞的同时冲他莞尔一笑，说：“他是不是跟我一起合作过的男主角，就是今天吴潇潇说的青梅竹马那片子？” 许辰点头，顾依解释：“碰巧在书柜里看见了，我拿出来看看。” 许辰扫了眼被顾依搁置在手边的手机，状似不经意道：“我还以为你在打电话。” 顾依盯着杂志上的大段文字，一副出神的样子，等许辰话音落下，顾依才一脸迷茫的冲他眨眨眼，问：“什么？” “没什么，”许辰揉了揉她的脑袋，“别看了，早点睡吧。” “知道了。”顾依毫不犹豫的答应。 打算关灯的手顿住，许辰注视埋头看书的顾依几秒，这才抬脚走出门去。 视线定格在密密麻麻的雅黑小字上，却一个也没有入眼，直到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依才重新把头抬起，依然塞在右耳的耳机里传出肖岑略显隐忍的低笑声，缓缓道：“这么久不见你的演技还是那么好。” 一颗心终于放下，顾依长长吁了一口气，狐疑道：“为什么？” “为什么瞒着许辰？”肖岑笑，“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要是让他知道我和你联系了，恐怕你明天出不了门吧。” “……” “愧疚感泛滥了？” 顾依不说话。 她并不能确定如此做是对是错，至少她依赖了许辰这么久，而肖岑对她来说不过是碰巧遇见的陌生人，即使肖岑说过两人曾经相熟。 她不记得，一切都是空谈。 肖岑的语气带了些安抚，道：“许辰没你想得那么好。” “什么意思？”顾依问。 那头隐约传来很嗨的dj曲，“哐当”一声响，是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肖岑说的意味深长：“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翌日，顾依起了个大早。 许辰早餐没吃便匆匆离开了，临走前一如既往的嘱咐她好好吃饭。 顾依穿着宽松的毛绒睡袄将许辰送到门口，想了想，出声问：“今天也很忙吗？” “嗯，最近在忙一个项目，”许辰自顾自的理了理外套，“很重要。” 顾依点点头：“晚上回来？” “不一定，我会联系你的。”许辰回答。 说完许辰没过多久便没了人影，看来是真的很急。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条未读短信。 肖岑在十分钟前给顾依发了条短消息，问需不需要他亲自来接。 顾依看了眼时间，皱皱眉。 七点过一刻。 —— 打车的路程并不远。 隔了条街，肖岑就坐在一家早餐店的门口，懒懒搁着二郎腿玩手机，看见顾依，还特溜得冲她吹了声口哨。 顾依走到肖岑跟前看着他，一身上下的衣着价钱绝对不菲，可配着一把硕大的遮阳伞和老旧桌椅，怎么瞧怎么怪异。 顾依站在原地，似是猜出顾依在想什么，肖岑笑道：“别看这家店看起来不怎么样，东西倒挺不错的，我以前和朋友来过一次。” 顾依挑眉看他：“哦，朋友？” 肖岑摸摸鼻子，替顾依拉开椅子，他的眼睛眯起，笑成一条缝：“怎么，不相信我？” “没有，”顾依坐下来，“女朋友？” 肖岑当即呆了一下，立马解释：“算是前女友吧。” 顿了顿，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顾依耸耸肩，拿纸巾擦桌子。 肖岑身边的朋友，别的不多说，这个圈子里的人非富且贵，如果要见面，想当然的便会在各种会所碰面，哪能约来这种地方。像这些有钱的公子哥，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面子。 可是小女生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附近还有一所大学，路近味道好，当然乐意光临。 想当初，许辰就是带她去的海鲜店也是开在这一条街。 顾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肖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顾依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就作罢，笑笑过去了。 老板端上来几个小蒸笼，肖岑拿起筷子帮顾依夹了个虾饺放进她的碗里，招呼说：“你尝尝。” 顾依也不跟肖岑客气，任由他帮自己布菜。咬下一口，皮薄肉嫩，汤汁的鲜美自舌尖处蔓延开来，确实能称上回味无穷。 顾依朝肖岑比了个赞的手势，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肖岑看着顾依的这个动作愣了愣神。 对方素面朝天，明眸皓齿的，与印象中的娇俏相比更添了几分水灵秀气，特别是那樱桃色小嘴，看起来柔软，特别让他有种轻咬上去的冲动。 肖岑喉头微动，笑得愈发灿烂。 清了清嗓子，他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是执意要向她讨个夸奖了，顾依点点头，说：“是不错，你女朋友挺有眼光的。” 肖岑一本正经的更正顾依的说法：“是前女友。” 顾依笑：“吃了美食后就把人家甩了？” 顾依看得出来肖岑并不在意那个所谓的前女友，不然也不会如此说笑了。 “什么甩不甩的，好聚好散罢了，”肖岑又继续给顾依夹其它的点心，“和平分手。” 他讨个乐子，对方要物质上的补偿，大家各得其所，何乐而不为呢。 怕顾依误会，肖岑接着补充了一句：“那姑娘后来和我一个哥们在一起了，现在没联系了。” 顾依没多大反应，喝了口小米粥后才慢悠悠给出回应：“你们这关系有点乱啊。” “有吗？”肖岑正色道，“我可不是藕断丝连的人。” 一边说，见顾依放下竹筷，肖岑一边拿了张纸巾要帮顾依擦嘴，却被顾依抢先把纸巾从他手里拿了去，还淡定说了声“谢谢”。 肖岑落空的指尖转而在桌面上敲了敲，平和道：“跟我还谈什么谢谢。” 不理会的肖岑明显的套近乎，顾依对上他的眼，询问：“不是有要紧事要和我说？” 肖岑漫不经心的笑笑，顾依提醒他：“关于许辰，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讲？” 肖岑答非所问：“你喜欢许辰？” 顾依没有立即表面态度：“这很重要？” 肖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神色之中带着些微的得意劲，道：“算不上喜欢，对不对？” 顾依皱眉：“我不明白。” 肖岑说：“你和他早就是分了手的人，如今他还把你这样绑在身边，连我看了都为你忿忿不平。” 顾依并没有展现出多大的吃惊。 这种猜测早在她赴约之前就有想过，之前那个叫蒋雅琴的女人在陈俊的订婚宴上跟她提过这个消息，虽不能百分之百的确信，但的确有这种可能。 可是这又怎样，分了手也有复合的机会，虽然这些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可许辰确确实实照顾了她这么久，喜不喜欢她不确定，但讨厌总归算不上的。 这些并不足以构成她指责许辰的理由。 “就这样？”顾依问。 出乎意料的，肖岑晃了晃脑袋，笑：“当然不是。” 顾依一愣：“还有什么？” 肖岑欲言又止，一副不知道应不应当讲的姿态，就在顾依准备出言催促的时候肖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一见来电号码，肖岑站起身四处张望了片刻。 “你想见的人来了，”肖岑道，“那些先不急，我等会儿慢慢说给你听。”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顾依紧跟着一起站起来，转头看去，耳边传来肖岑极为明快的嗓音，爽朗应道：“行，我看见你了。” 肖岑一边说一边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走之前还小声示意了一句让顾依待在这里等他。 四分之三的车窗被降下，远远便能看见那个人的身影。 虽然听不见那两个人在讲些什么，但顾依愣是没舍得把眼睛移开。 身后有三两女生经过，也悄声嘀咕着往傅明寒那边瞅。 半晌后，肖岑笑嘻嘻的小跑回来，隔着两米的距离朝顾依招了招手，说：“走，你坐我的车。” 她下意识多看了眼傅明寒驱车驶远的车尾巴。 顾依咬咬唇：“我们去哪？” 　　☆、第12章 快点见他 这个时间点，道路不似高峰段拥挤，许辰一路开车疾驰，最终停在一栋公寓楼下。快步走过自动门，他脸上的紧张神色显而易见，在这滴水成冰的时节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电梯直升至十五楼。 毫不犹豫的打开门锁，厨房里传来轻微声响，“啪嗒”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许辰顾不上脱鞋，直接朝声音的来源奔去。 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穿着丝绸睡袍，酒红色的大卷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慵慵懒懒，别有一番风情。 她正慢条斯理的煮着咖啡。 许辰还喘着气，微愣的表情逐渐被愠色所替代，不可置信的注视着眼前人。 他匆匆忙忙跑来，绝不会为了看这一番场景。 “你……” “你来了。” 对方转过身看着他，似乎颇为满意的许辰的出现，目光扫过他额上残留的细密薄汗，微微笑了笑：“我煮了咖啡，要喝吗？” —— 从高速下来，顾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续多个急转弯让原本还睡意惺忪的她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车已经驶上了一条盘山公路。 顾依并不认识这条路。 她是个在市区都有可能迷路的人，更别提这半山腰了，简直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 “睡醒了？”肖岑转眼递来一瓶没开的矿泉水，“昨晚没睡好？” “还行。” 她可没有让肖岑知道自己失眠了一整晚的打算，握在手中的水瓶拧了好几下才把盖子打开，顾依仰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感觉顺着喉道往下淌，让她舒服不少。 肖岑一直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的人，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眼里的笑意不自觉加深，道：“不怕我把你卖了？” 顾依抬手擦了下嘴，说得漫不经心：“肖家少爷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肖岑笑出声，连带着说话语气都多了几分逗弄的味道：“这可不一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色当前，说不定就有犯浑的时候。” “是吗？”顾依对肖岑的话不以为然，但还是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所以我得离你远一点？” 肖岑来了劲，说：“远不了，你现在可是和我在一块儿。” 顾依看他一眼，告诉他：“我是为了见傅明寒才来的。” 顾依这话是实话实说，肖岑一愣，本来还眉飞色舞的脸有些崩裂，说来说去，他居然忘了这一茬。 这丫头也太实诚了。 不等肖岑说话，顾依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嗯？” 肖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耳畔继续传来顾依轻软的声音：“如果不是相信你，我是不会赶来和你见面的。” 肖岑反复揣摩着顾依话里的意思，迟疑几秒还是问道：“因为我能帮你见到傅明寒？” “也不全是，”顾依说，“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许辰的事吗？” 肖岑追问：“不怕我骗你？” 顾依没看他，转头又灌了口矿泉水，这才慢慢道：“你会吗？” 这是典型的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了，肖岑突然就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不光如此，还莫名燃起了要为顾依做主、打抱不平的念头。 肖岑扯了扯嘴角，没有过多犹豫便开了口：“当然不会。” 顾依没理会对方的回答，低头玩起手机上的三消游戏，在连续过了好几关后肖岑终于把车停在了一处庭院前。她注视着不远处的郁郁葱葱怔了几秒，顺着青石板小道望去，可以隐约瞧见茂林修竹中精雅凉亭的飞檐流角。 顾依探头张望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神，肖岑拍了下顾依的肩，自顾自的先走在了前面。 他食指转着尚未放起的车钥匙，提醒道：“先进去休息。” 顾依跟上去：“这里是私人的？” 肖岑笑：“明知故问。” 没等到对方接下来的由心赞叹，肖岑皱皱眉，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他只好拉下脸来解释：“这块地傅明寒老早就相中了，这不去年刚竣工，我琢磨着正好能带你来瞧瞧。” 说完肖岑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别说，这环境还挺适合养老的。” 顾依默默听着肖岑絮叨，山里风大，吹得她忍不住抱臂打了个哆嗦。 经过一角楼梯，眼前的视线才豁然开朗，喷泉场地后是萋萋草地，而那栋别墅就矗立其中，大门拱窗无处不透着精巧典雅。 瞧见顾依眼中一瞬而过的惊艳，肖岑挑挑眉：“等到了时节，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会更漂亮。” 顾依被肖岑那股子嘚瑟劲逗笑，打趣道：“那有什么用，再漂亮也不是你的。” “你这丫头片子，”肖岑不由自主的一哽，咬咬牙，“你等着，以后哥哥我建一栋更气派的给你看看。” 顾依笑而不语。 这种话转眼就忘，压根不需要放在心上。 走着走着，像是忍受不了一刻的静默气氛，肖岑倏地开口道：“你喜欢傅明寒？” 顾依正思考着该如何向傅明寒询问那一闪而过的记忆片段，被肖岑这么一扰，思绪猛然被切断，顾依抬头，迷茫的瞟了眼一脸好奇的肖岑。 顾依的不吭声在肖岑眼里自动归为默认。 肖岑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一浪接一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没戏的。” “我没有说过我喜欢他。”顾依解释道。 “别狡辩了，”肖岑满脸的不相信，“我都瞧出来了。” 顾依蹙眉，问：“你都瞧出了些什么？” 肖岑说：“你的表情告诉我，好想快点见到傅明寒。” 顾依没反驳，在这一点上肖岑确实没有说错。 她确实很想快点见到傅明寒，特别想。 肖岑耸耸肩。 他就知道是这样，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紧跟在肖岑的身后来到别墅正门，大门敞开，有一女佣迎上来，黑白衣裙，简洁干净。 她首先看见的是肖岑，像是对肖岑很熟悉的样子，笑得很欢喜，欢快道：“肖先生，你可算是到了，傅先生正等着你呢。” “又漂亮了啊。” 肖岑习惯性搭腔，忽然念起一同前来的顾依，整个人顿了一下，将手抵在唇下咳嗽几声，平和道：“我知道了。” 女佣这才注意到紧随其后的顾依，在见到顾依的脸时，整个人愣了一愣，不确定道：“顾小姐？” 顾依怔住，呆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又仔细看了她几眼，说：“顾小姐，真的是你啊。” “别想了。”肖岑拉着顾依往里走，后方传来关门的细微声响，肖岑往顾依的方向凑了凑，继续说：“顾依嘛，很多人都认识你。” 一边说，肖岑朝静坐于单人沙发上的男人挥了挥手。 萦萦热气徐徐上升，热茶滚烫，显然那人也刚到不久。 肖岑笑吟吟道：“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客人，不招呼一下？” 青花瓷茶杯被搁置在一旁，傅明寒闻言抬眸看向肖岑，轻扯嘴角道：“就你还客人，不请自来的次数需不需要我帮你算算？” 这么说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有若无般扫过被肖岑拉住手腕的身影，眉头微蹙。 顾依屏息凝神道：“傅先生，打扰了。” 　　☆、第13章 金屋藏娇 傅明寒微微颔首：“坐。” 顾依的表现拘谨，肖岑和傅明寒调侃几句后便拉着顾依一同坐下，有人很迅速为他俩端来茶水，顾依双手接过，轻轻吹了吹后抿了一口。 这会儿的顾依可不像之前那样气势十足，肖岑懒懒往后一靠，和傅明寒谈侃的同时用余光瞄了眼端坐的顾依，心里不禁有那么几许感慨。 这丫头在他面前可从来没这么乖过。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对方是傅明寒，能在他跟前谈笑自如的人可不多，小姑娘勇气可嘉，可还得看看究竟有没有本事钓到这冷面大爷才行。 肖岑看看一直低头没出声的顾依勾了勾嘴角，默默在心里比划了一个叉。 顾依姿色确实不错，可围在傅明寒身边外貌上乘的女人太多，聪明家世又好的更不缺，美梦成真的机会着实渺茫。 况且顾依还是他带来的。 傅明寒自然犯不着和他抢女人，虽然在肖岑看来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确实如肖岑所想，仿佛心中有什么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心脏从来没有跳得像此时这般快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人气势使然，顾依感觉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先前组织好的语言完全乱套，不知道该如何提及。 顾依抿了抿唇，鼻子突然有点痒，掩嘴打了个喷嚏。 原本还谈论着什么事的傅明寒和肖岑蓦地停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她。 顾依耸了耸鼻子，抬眼就撞见傅明寒幽深的眸子，一时间双颊竟有些微微发热。 肖岑凑过身来问：“是不是刚才冷着了？” “不知道，”顾依眯起眼，一张小脸更是难受的皱成一团，“阿嚏！” 肖岑的眉毛抬得老高，静看着顾依粉嫩的脸蛋还觉得这表情挺可爱的，如此想着，连带着眼里都多了些许心疼。 一直没说话的傅明寒可算是出了声。 他唤来一个妇人，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对此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道：“吴嫂，这里还有感冒药吗？” “有的，”被唤作吴嫂的妇人看了眼并坐一排的肖岑和顾依，“我去拿。” 顾依闻言抬起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麻烦您了。” 因为打喷嚏的缘故，她还半敛着眸子，眼眶看起来有些湿润，可怜兮兮的。 对方亲切笑笑：“没事。” 吴嫂的动作很快，服下冲剂后还特地帮顾依熬了碗姜汤，说是驱寒。 顾依一饮而尽，放碗的须臾正巧触及吴嫂略带打量的神情，顾依不明所以，眼珠子转了转，狐疑问：“吴嫂，怎么了？” 像是突然被唤醒，吴嫂整个人愣了一下，脸上这才再次堆满笑，回应道：“没什么，顾小姐好好休息，需不需要睡一觉，我这就上楼铺床。” 顾依被吴嫂的提议弄得一怔，连忙摆手：“不，不用了。” 与此同时，傅明寒眼神淡漠的朝吴嫂看去，吴嫂这才发觉自己多嘴了，也是她老糊涂，这种事怎的能替家里主人做主。 肖岑还纳闷着吴嫂平时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今个儿倒对顾依格外上心，还主动提议帮顾依上楼铺床。 手机铃声响起来，肖岑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那头的人究竟讲了些什么，肖岑笑得愈发荡漾，直到把电话挂断，他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依一眼。 知道肖岑有话要说，顾依耐心等他开口。 肖岑说：“关于许辰的，要听吗？” 顾依问：“什么？” 肖岑盯着她的脸：“许辰在外面有女人了。” 顾依没说话，肖岑继续讲：“今早他急急忙忙出门，就是去那女人的家里。” 过了半晌，顾依轻轻应了声“哦”。 肖岑目瞪口呆：“就这样？” 虽然知道顾依对傅明寒有意，可说到底也不该是这反应。 就算不喜欢，最起码惊讶的情绪总该有一点儿的吧，况且被骗了那么久，再怎么样也不该只有一个“哦”字。 顾依摸了摸自己光洁的无名指，与许辰的订婚戒指被她收拾在包里，虽然许辰说过她很多次，可她还是一如既往，很少主动戴在手上。 如释重负。 听到这种消息，第一反应并不是恼怒，而是没来由的轻松感。 如果无时不刻的歉疚感是来源于许辰对自己的好，那如果他有其它喜欢的人，一切都会好很多，顾依不能确定自己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有点儿自私。 她不讨厌许辰，但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 肖岑抬手在顾依的眼前挥了几下，疑问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 顾依皱了下眉，说：“你在调查他？” 肖岑当然知道顾依口中的“他”是指谁。 不以为意的把手肘抵在沙发靠背，肖岑撑着脑袋，缓缓悠悠道：“谈不上调查，但既然敲定了主意要帮你，自然得更上心一点儿。” 顾依想了想，又问：“那个人是谁？” “我又不是做侦探的，”肖岑说，“那是许辰自己名下的房产。” 说着肖岑啧啧嘴，金屋藏娇什么的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 所有的对话，两人都没有避开傅明寒。 旁人的事，只要不触及自己，傅明寒向来不予理会，肖岑是知道傅明寒这个习惯的。 只要不惹事，万事都随他。 上回傅明寒插手，还是他在会所和一官二代打架进了局子的时候，也就屁大点事，傅明寒偏偏训了他极久。 顾依“嗯”了一声，带着些鼻音，再没了其余的言语。 肖岑以为她在难过，顺手揉了揉顾依头顶的发丝，细细软软的，还挺舒服。 肖岑说：“这地方风景好，后山还有一处温泉，本来想带你到处走走的，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顾依吸了吸鼻子，眸光落在傅明寒的侧脸上。 只见傅明寒慢条斯理的小啜了口杯中的茶水，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仿若未闻。 顾依摇摇头：“我没事的。” 肖岑殷勤的亲自帮顾依削起苹果皮，这种小细节往往最能逗小姑娘欢心，他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向自家师傅讨教讨教雕花的手艺，不过想想太麻烦，也就算了。 苹果皮削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顾依略显迟疑的声音，嗓音轻柔道：“傅先生，上回在中央广场，我……” 顾依欲言又止，傅明寒不带丝毫温度的接口：“顾小姐请放心，不会有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来。” 肖岑没听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把顾依和傅明寒的话迅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讶异道：“什么流言？发生了什么？” 顾依没理会肖岑的询问，依旧注视着眼前的傅明寒。 她明白傅明寒的意思，虽说她顾依不过是一个过气女明星而已，可摊上傅明寒，若真有媒体要做文章，还指不定会被写成什么样子。 看傅明寒的意思，似乎他都已经摆平了。 可是她要说的东西并不是这个。 面前的男人无疑是吸引人的，所有气质仿佛浑然天成，撇开身份地位，就算放在人堆里，顾依相信他也会是最抢眼的那一个。 如同美好画报，让人移不开视线。 与她脑海中的画面如出一辙。 顾依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傅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一间书房向阳，窗外可以看见重瓣海棠呢？” 　　☆、第14章 难以自拔 “没有。” 傅明寒不咸不淡的语气让顾依心头有些惘然，对方话音刚落便脱口而出道：“真的没有吗，傅先生你再好好想想？” 傅明寒深深看了顾依一眼，字字清晰道：“并没有可以看见海棠的书房。” 所有的希冀幻灭，顾依脸色一白，哑然盯着眼前人。 肖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一旁道：“什么海棠书房的，顾依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依死死咬住下嘴唇。 难道是她想错了？ 可是记忆里明明就是如此。 偌大的落地窗，窗外枝条交错、海棠似锦，还有靠在座椅上小憩的男人。 熨贴的白色衬衫干净整洁，解开了领口处的两颗纽扣。 自那天一闪而过后，便好像印在了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顾依不死心：“也许不是书房，办公室？” 傅明寒没说话，顾依继续试探道：“或者其它的屋子，应该有的，傅先生您仔细想想。” 肖岑粗略思考了几秒，蹙眉道：“有这样的地方吗？没有吧？” 最后三个字肖岑是对着傅明寒说的，傅明寒口吻笃定：“没有。” 肖岑转而问顾依：“什么情况？” 顾依合了合眼，再睁开时也是一派迷茫神色，她看着傅明寒：“那您印象中有没有一幅这样的素描画，画里的主角是您？” “素描画？”傅明寒的神情里多了几许探究，“什么意思？” 顾依解释道：“是您坐在椅子上休息时画的。” 傅明寒的眸色幽深，倏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缓缓道：“画得这般仔细么，能看出窗外是海棠花？” 很明显的质疑，顾依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并不是这样……” “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 “我只是……”顾依说，“觉得它是。” 顾依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底气，傅明寒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 “很丰富的想象力，”傅明寒对此付之一笑，“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幅画。” 顾依揪住自己衣摆的手僵住。 “是吗……”顾依失望难掩，“也许是我弄错了。” 虽然没搞清这究竟是怎么了，肖岑看看面色无异的傅明寒，还是决定安慰安慰顾依，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憋出一句“吃苹果吗，很甜的”。 然后递出刚刚削好果皮的果肉。 屋外倏然下起滂沱大雨，豆大的雨点拍打在落地玻璃窗上，依稀可见摇曳树枝，在暗沉天色下影影绰绰。 顾依愣愣的抬头看了一眼，身边肖岑嘟囔一声：“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顾依又弱弱的打了个喷嚏。 傅明寒别有深意的瞥了顾依一眼，面前人湛然的眼睛眨了眨，透着倦意，他往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突然出声道：“吴嫂，收拾一下楼上的客房，让顾小姐好好休息。” —— 风雨交加。 许辰一个甩手，咖啡杯摔在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声响，浓香液体洒了一地。 对眼前女人惊恐的表情不予理会，许辰钳住她纤细手腕，不耐道：“蒋雅琴，你别得寸进尺。” 许辰此时的样子与平时温文尔雅的他截然不同，蒋雅琴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恼了许辰，可还是咽不下那一股气，她不甘心的迎上许辰愠怒的视线，倔强道：“你明明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你不会这样着急的赶来。” “这就是你的结论？”许辰怒极反笑，“骗我说你要轻生，然后看看我会不会来救你？”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就算是路边的一条狗，能救的我照样救。” “许辰，你……” 蒋雅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紧唇，许辰忽然松开她的手，作势就要离开。 蒋雅琴慌忙拉住许辰的手：“如果我不是骗你的，就算我真的自杀了你也不会开心，也会伤心对不对？” 许辰静默不语，蒋雅琴央求道：“我以后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了，我保证。” 许辰闻言皱紧眉，冷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蒋雅琴被许辰的冷言吓住，怔然问：“许辰你什么意思？”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有所来往，”许辰扫了眼蒋雅琴的手，朱红的指甲上面有漂亮的纹路，他沉下声，“这里的钥匙你继续拿着，过阵子我会托人将房产转在你的名下，还有之前你说的那件事，能帮的我会帮。” 蒋雅琴呆了半秒，哑声道：“我不要房子……” 许辰轻飘飘道：“随你吧。” 许辰一心想走，摆脱掉蒋雅琴的手后，许辰刚刚朝前迈出一步，便见蒋雅琴疯了一般跑到他的跟前，将他拦住：“许辰，你不能这样对我！”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态度，”许辰在蒋雅琴面前站定，背脊挺直，“我说过很多遍。” 蒋雅琴喘着气，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咧嘴的动作让她看起来有些狰狞：“顾依？又是因为顾依？” 许辰沉默不言，蒋雅琴的声音染上哭音：“她早就不爱你了，当初是她要一刀两断，是她要分手悔婚的，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了，让你死皮赖脸的要娶她？” 提及那个名字，许辰瞪眼道：“你闭嘴。” “我偏要说！”蒋雅琴歇斯底里道，“是婊|子就别装清高，我倒希望她当初就没能从那场火灾里逃出来，死了干净最好！” 许辰气急，扬手就要打下去，蒋雅琴偏偏把脸凑上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许辰终于缓了口气，放下了手掌，蒋雅琴讥笑道：“要是我跑去告诉顾依我和你早就上了床，就算她现在温顺的跟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似的，恐怕你们之间还是会有芥蒂吧，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许辰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蒋雅琴笑：“你不拒绝我，不就是因为现在的她压根不让你碰么？” 所有的一切被赤|裸裸的说出来，许辰面色极为难看，蒋雅琴笑着笑着，蓦地就哭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住的顺着脸颊往下淌。 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自从有了第一次的酒后失态，每一次的*之欢许辰心里念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可是这又怨得了谁，每每都是她主动的。 她甚至还能记得关了灯后，黑暗中许辰缠绵至极的抚爱，那是她能从许辰那里感受到的，从未有过的温柔。 如虫蚁啃噬的酥麻，直至脚尖，带着能够让人上瘾的滋味。 难以自拔。 她了然于心，许辰中意的不过是她无法抑制的呢喃轻吟。 她喊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有点像那个女人的声音。 　　☆、第15章 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 许辰站在蒋雅琴的面前看着她掉眼泪，漠然的不像话。 她不是第一次在许辰面前哭。 上一次是她在床上喊疼的时候，许辰把她抱在怀里，尤为轻柔的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渍。 指尖温热，相拥紧贴的肌肤带着无法比拟的暖意。 蒋雅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指着敞开的门：“你走啊，你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话说出口，许辰毫不留恋的绕开她，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随着“哐”的一声防盗门被关上，周围寂谧无声，安静得骇人。 蒋雅琴呆呆立在原地，空洞的盯着不远处打翻的咖啡和一地的玻璃渣子。 如果她没有自信过头，如果没有临时起意的试探，说不定事情不会糟糕成这样。 不对…… 如果顾依在半年前就葬身在那次的火灾里，便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那时他和顾依的感情破裂，许辰夜夜买醉，是她陪在许辰身边抚慰他、照顾他的，她甚至觉得只差一点，许辰就能够接受自己了。 结果传来顾依失忆的消息。 一切从头开始。 如花美眷，好不羡慕。 想着想着，蒋雅琴掀翻身旁壁柜上摆放的物什，又是哭又是笑的蹲在墙边。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希望那个女人就此消失。 顾依—— 你怎么不去死！ 百米外，许辰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顿了几秒，又随手扔在一边。 从公寓楼出来，他径直开车回家，雨点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本就烦闷的心情更是愈发焦躁。 有人打来电话。 车载蓝牙里还没有人出声，许辰先一步问道：“查清楚了那个电话号码吗？” 对面人回：“查清楚了，是肖家那小少爷的。” 肖岑。 那张看起来有几分痞气的脸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许辰俊眉蹙起。 许辰不解。 她怎么会和肖岑搅在一块？ —— 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吴嫂铺好的被褥都是崭新的，干净而柔软，所有的不安和客套最后还是没能架住困意，顾依和衣躺在床上，一睡便是好几个小时。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顾依从素色被子里抬出脑袋，揉了揉眼，恍惚了一瞬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这屋子虽是陌生，她却难得睡得如此安稳。 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下楼，原本还在和别人聊天的吴嫂见状迎上来，看着她和蔼问道：“顾小姐睡得还好么？” 顾依看着吴嫂眼角的笑纹，许是之前她对自己的态度，竟没来由觉得亲切，轻声回答道：“睡得很舒服。” “那就好，”吴嫂道，“饿了吧，顾小姐你等着，我去帮你煮点吃的。” 顾依按住腹部，离饭点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肚子里空空的，确实挺饿。 顾依冲吴嫂笑笑，脸颊上有两个很浅的酒窝，模样看起来有些腼腆，道：“谢谢您了。” “顾小姐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吴嫂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是在找傅先生他们吧？” 顾依收回一直往客厅方向张望的目光，愣了愣。 吴嫂说：“先生他们在后厅呢。” 顾依怔住，反问：“后厅？” 有人带她经过一处廊道，玻璃折叠门推开，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正中有一台球桌，靠边是皮制的休闲长沙发。 傅明寒和肖岑正坐在那儿聊天，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还湿着。也不知道究竟谈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肖岑笑得前俯后仰，傅明寒脸上也有浅淡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透过正对面的透明门窗可以瞧见隔壁的室内泳池，池水碧澈清透，占地宽广。 顾依环视一圈，将视线停留在傅明寒和肖岑所在的方向。 很显然，这两人刚刚才从泳池里出来。 肖岑这才注意到顾依的出现。 肖岑脸上还挂着笑，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带路的女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顾依走上前，肖岑拍拍自个儿旁边的位置，乐呵道：“醒了？饿不饿？” “还好，”顾依说，“吴嫂说她帮我煮点吃的。” 肖岑说：“看来吴嫂挺喜欢你。” “吴嫂人很好。”顾依说的是真心话。 “是不错，”肖岑没太上心，拍拍傅明寒的肩，“来一局？” 说着他抬抬下巴，示意一番面前的球桌。 傅明寒喝了口酒，侧头看看。 他站起身：“行。” 肖岑笑得很得意，对顾依说：“给你瞧瞧我大展身手。”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几局下来，却连连惨败。 肖岑一想到顾依还看着，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他悄悄冲傅明寒挤挤眼，暗示对方放点水。 傅明寒似笑非笑，压低身体，出杆的动作利落。 最后的黑八进洞。 肖岑：“……” 简直累觉不爱。 门口这时传来吴嫂的声音，说是下了面给顾依吃，还准备了些糕点。 傅明寒放下球杆，不急不缓的对肖岑道：“去把衣服换了，趁天黑前下山。” 肖岑正懊恼着自己没事找事和傅明寒打什么球，傅明寒这么一说，肖岑不以为意的开口：“怕什么，时间还早。” 没看顾依，傅明寒道：“早点送她回去。” 说完便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肖岑这才意识到还有这一茬，可转念想想，许辰既然在外面都有女人了，再回去不就重回魔爪、功亏于溃了么？ 肖岑提议：“许辰都那样对你了，不然你还是别回去了，我帮你再找一个住处。” 顾依拒绝的果断，再弄清事实真相之前，她做不到决绝，只听肖岑的一面之词。 随意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等准备动身离开时已是傍晚。 肖岑走远几步接了通电话。 顾依拘谨的待在客厅，正襟危坐的样子让傅明寒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一眼。 他自旋梯上缓缓而下。 黑色大衣还是今早穿得那件，但换了件白衬衫，顾依默默用余光偷瞄着傅明寒，发觉他正朝自己走近，顾依屏气抿抿唇，移开眼垂眸。 虽然傅明寒没有过多追问，但之前她对傅明寒的询问，想起来或多或少还是让顾依感觉不自在。 也许在对方看来，就好像是为了接近他才故意撒的谎。 顾依沉沉叹了口气，可能真的是她哪里弄错了。 至于许辰的事…… 她想她应该好好跟许辰谈谈。 顾依暗自思付着，头顶忽然响起傅明寒清冷的嗓音，让顾依冷不丁的愣了愣。 傅明寒双手揣在口袋里，上下打量她：“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顾依闻言呆呆的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着。 早上出来的急，随意套了件羊呢衣便出了门，在这大冷天确实显得单薄。 可是…… 顾依望向傅明寒。 对方穿得也不多啊…… 这样嫌弃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第16章 后知后觉 当然，顾依没敢把腹诽的这些话说出来。 她干巴巴的与傅明寒对视几秒，开口的同时下意识提了提毛衣领口，简单回答道：“不冷。” 傅明寒的眼神没太多的波动，停驻须臾便走开了。 留下莫名有些讪讪然的顾依。 她转了转眼珠子，偷瞄着傅明寒挺直的背影，眼见着那人毫不回头，直接走出了门。 肖岑这时才掐断了电话，左右看看，问：“傅明寒呢？” 顾依抬手指指，说：“出去了。” “就走了？” 肖岑抬抬眉，转头瞅了几眼，扯着嗓子喊：“吴嫂，我们出门了。” 二楼的吴嫂隐约应了句什么，顾依没听清，转眼便见她脚步略快的往楼下小跑而来，一手扶着旋梯栏杆，另一只手上拿着条暗灰色的羊毛长围巾。 “外面天冷，小姑娘爱美是应该的，但也得注意身体，”吴嫂在顾依面前站定，“围上会暖和点，晚上早点休息，多喝热水。” 吴嫂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帮顾依把围巾围上，顾依不由自主的愣了一愣，看着围巾款式，估摸着应该是男式的。 就连肖岑也看出来了，匪夷所思道：“这是表哥的？” 吴嫂解释道：“以前有人送给傅先生的，先生他没有围这的习惯，放着一直没动过。” 吴嫂的话音刚刚落下，顾依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行……” 要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傅明寒知道了非得把自己灭了，凭她的直觉，傅明寒绝对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像是猜到顾依心中所想，吴嫂笑望着她，说：“别担心，是经过先生同意了的，不然我也不敢擅自做主。” —— 回去时雨势渐停，肖岑车开得比来时要谨慎许多。 顾依看着窗外湿漉漉的一片，伴着稀疏雨丝有雾气缥缈，风一吹又散了。 一想起脖子上的围巾是傅明寒的，顾依就有几分脸热，对傅明寒临走前的那一句发问也算是后知后觉。 顾依有些走神，蓦然就被肖岑的声音唤回了思绪。 肖岑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吴嫂她无儿无女，见了谁都很照顾。” 顾依把目光从窗外移开，诧异的看向肖岑，反问了一句：“吴嫂她没有子女吗？” “原本有一个女儿，”说到这种话题，肖岑格外正经，“十多岁的时候溺水去了，后来离婚，一直独身到现在。” 顾依的眼神暗下来，肖岑顿了顿，又补充道：“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算不上感同身受，顾依却也是心头一沉，仿佛触动了某根弦，微微抽动着。 她的回忆一片空白，她甚至不记得家人的音容笑貌，不记得相处间的事非点滴。 所有的一切都是听说。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顾依下车。 肖岑凑近帮她解开安全带，极为靠近的距离，肖岑偏偏抬眸看了看她，一双不算标准的丹凤眼眯了眯，含着浓浓笑意似秋波暗送，慢悠悠道：“下了一整天的雨，这天气忒不凑巧了，下回我再带你去逛逛。” 与肖岑挨的过近，顾依不太自然的往后靠了靠，没来得及说话，安全带被解开，肖岑重新直起腰，想了想问道：“对了，你今天和傅明寒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嗯？” 顾依的反应迟了半拍，肖岑提醒她：“就那个海棠，还有素描画。” 顾依抿抿唇，说：“其实也没什么……” “你千万别拿什么想象出来的东西糊弄我，”肖岑说，“我可不信。” 顾依：“……” 肖岑见顾依迟疑，一脸受伤的表情道：“好歹我也是尽心尽力的想要帮你的忙，真不打算告诉我啊？” “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顾依斟酌道，“只是有点模糊的印象，记不全。” 肖岑好奇问：“你之前拜托我，想让我带你见到傅明寒，就是为了这件事？” 想想其实也无关紧要，顾依点头，继而皱了皱眉，道：“不过或许是我哪里弄错了，应该不是傅先生。” 素描画里的人并没有正脸，想来是那天在中央广场傅明寒出现的太过凑巧，一来二去也就把画里的人想象成了他，才闹出了这样的乌龙。 得知顾依对傅明寒的态度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肖岑不由的扬了扬嘴角，道：“得了，你以后还想起了些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掘地三尺我也帮你找出来。” 顾依被肖岑逗笑，说：“掘什么地啊，今天谢谢你了，你也帮我向你表哥道声谢。” 说着顾依要去取脖子的围巾，却被肖岑止住了动作，他摆摆手：“别解了，你又不让我送到家门口，这不还有段距离呢，别把感冒加重了，下回再还也行。” 肖岑打着如意算盘，有了这条围巾，顾依自然还得找他。 肖岑执意如此，顾依也没太执拗，应了声“好”后打开车门。 朔风凛冽吹得她倒吸了口凉气，直打哆嗦。 肖岑笑：“到家给我发条短信。” “知道了。” 顾依应承一声匆匆走远。 等到再也见不着顾依的身影，肖岑才打转方向盘，驱车离开。 不过片刻，被他放在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显示一条新短消息。 肖岑以为是顾依发来的，探头瞟了瞟，才发现是消息通知。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现在这个时辰，姓许的那小子怕是早就猜到了消失一整天的顾依一直跟他在一起。 也不知道那家伙此刻是什么样心情。 —— 和肖岑思考的东西不一样，顾依并没有过多考虑这些。 她正暗自思索着该怎样跟许辰开口，虽然肖岑说许辰背着她在外面有女人，可如今是真是假都不知晓，她不可能贸然询问。 打开门，似有若无的烟味扑面而来，顾依忍不住蹙紧了眉心。 她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客厅没有开灯，但那一点忽明忽暗的星火证明有人就站在阳台的帷幔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顾依按下吊顶灯的开关，讶异道：“怎么不开灯？” 许辰并没有回应顾依。 只是依旧停靠在那扇玻璃推门前，定定的注视着她。 顾依不解，狐疑的对上许辰的视线，继续问：“你在抽烟？” 她从来没有见过许辰抽烟的样子。 许辰用手指夹着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伴随着那丝丝缕缕的烟气弥散，他往前走了几步，将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摁灭。 顾依扫了眼烟灰缸中堆起的烟头，再抬眸时，已是许辰欲言又止的表情，过于沉重的神色连带着她也一并屏息。 许辰凝眸望着顾依，一字一顿道：“去哪了？” 　　☆、第17章 门当户对 许辰直直的看过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沉默了半晌，顾依稍稍别开眼，回答道：“一个朋友。” 话音落下，许辰不紧不慢的朝她走近。 顾依能清楚感觉到眼前的人正在生气，略显锐利的眼神让她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 许辰紧盯着顾依的脸，说：“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一次也没接。” 顾依顿时一怔。 从包里拿出手机，确实显示着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许辰的名字。 时间是她在傅明寒别墅客房里休息的时候。 “对不起，我……”停顿几秒，顾依抬眸迎上许辰的目光，“我没听见。” 许辰并没有立即接话。 他依旧把眼光停留在顾依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审视，片刻后，突然叹了口气。 整个人的气场刹那间柔和下来。 不似方才的冷意，一如平常的温情，许辰缓缓道：“以后别这样了，我会担心的。” 顾依“嗯”了一声，轻声回应：“是我不好。” 跟前的许辰面色平静，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指尖穿过玻璃杯柄，仰头喝了口白开水，面对着顾依的手背赫然有一块烫伤的痕迹，不算大，却也明显。 顾依忍不住问：“你的手怎么了？” 许辰抬手看了一下。 是在蒋雅琴那被刚煮的咖啡烫伤的，并不严重。 许辰笑笑：“不小心被热水烫着了，没事的。” 顾依转身去拿药箱，经过房门口时顺手把围巾从脖子上取下，小心翼翼叠好放在床头。 重新回到客厅，许辰正靠坐在沙发上，瞥见她的身影，视线随着她移动。 顾依上前，用棉签帮许辰上烫伤药膏。 他默默瞧着顾依微垂的眸子，对方时不时眨眨眼，可以清晰看见她浓密微翘的睫毛随着眼帘而颤动。 许辰忽然出声：“你说你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是谁？” 把手上的棉签扔进纸篓，顾依站起身。 她一边收拾药盒一边回答，无意隐瞒，道出肖岑的名字。 若说昨天是害怕许辰反对自己赴约才没有如实相告，这会儿顾依已经无所谓。 和傅明寒见过面，想问的也问了，再无后顾之忧。 况且…… 顾依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许辰脸上的表情，他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展现出多少讶异情绪，似乎对自己的回答，意料之中。 “肖岑说，我以前和他很熟？”顾依试探询问。 “我不太了解，”许辰对上她的眼，“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但听说是个爱玩的主，花花肠子不少。” “是吗？”顾依没太多反应。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你的朋友，你有交朋友的权利，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肖岑他不是什么特别正经的人。” 许辰说着，语气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味道，见顾依没有立即搭话，又继续道：“他说他以前和你很熟，可是那些事情你记得多少，人心叵测，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 顾依回答：“我心里有分寸。” 许辰正色道：“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除了静，还是静。 许辰叹息后话音一转，说：“过几天跨年，陪我一起回趟家吧。” 顾依抬眸便撞上许辰的灼灼眼神。 呆滞了片刻，顾依才反应过来许辰说的是什么。 许家。 以前许辰也提过几次，但每次都以身体不适的理由躲过去了。 她对许辰的家人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从未见过，只是偶尔听许辰提起，许盛晖前阵子似乎病了一场，身子骨没以前硬朗。 “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吗？”顾依不由的问起。 “挺好的，”许辰说，“不过还得注意休养。” 顾依点点头，迟疑道：“我能不能……” 心知顾依要说什么，许辰笑着打断她的话：“反正迟早要见面的，怕什么，我爸以前对你印象不错，再不济，还有我在呢。”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许辰深深看她一眼，“只是普通的吃顿饭，上回我爸听说你最近身体状态好了很多，他很高兴。” 顾依心神不宁的把弄着自己的手指头。 肖岑说过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抿抿唇，并未作答。 许辰当她是默认了，五指稍合看着上了药的伤口处，眉宇间展现出丝丝暖意。 顾依状似不经意般提起：“你今天是去公司了吗，我还以为你会很晚才回来。” 许辰轻描淡写道：“会议提早结束了，本来怕你一个人无聊，想回来陪陪你，结果发现你不在家。” 顾依很细致的观察着许辰的神情，他举止自然，甚至还在最后一个字音处略带责意的瞥向自己，并无半点异样。 她不知道撒谎的人究竟是许辰还是肖岑。 结束这段谈话的是突然响起的门铃。 门打开，便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站在门口，酒红色的大卷发配上那烈焰红唇，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上次陈俊与吴潇潇的订婚宴，可顾依没能想起她的名字。 许辰的脚步声缓缓靠近，最终停在顾依的身后。 对方没有看许辰半眼，勾了勾嘴角，粲然道：“顾小姐。” 顾依一时没反应过来，眼见着她提提手上的袋子，一副颇为熟络的模样更是不解。 对方说：“顾依，没想到吧，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顾依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狐疑的回头看向许辰。 和想象中不同，许辰并没有展现出应对客人时的热情劲，不仅如此，还显得格外冷漠。 “我是蒋雅琴啊，你不记得我了？”对方提醒，“上回我们还见过面。” 对，是叫蒋雅琴。 所有的记得变得清晰，是上回状似无意提醒她悔婚谣言的人。 “当然记得。”顾依莞尔道。 蒋雅琴对顾依明显的客套并不深究，反而因此欣喜的弯起眼。 一直无言的许辰忽然出声：“你来做什么？” 他拧着眉，似乎有些不耐。 “送东西，”蒋雅琴晃着手上的手工小袋子，沉静对上许辰微敛的黑眸，“许先生，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我不过是和你未婚妻说几句话，又不会把她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辰的脸色沉下来。 就连顾依也是一愣，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蒋雅琴倏地“噗嗤”一笑，乐道：“我开个玩笑而已，真生气了啊？” —— 一直没等到顾依给自己的回信，肖岑不甘心的瞅了瞅放在手边一直没动静的手机。 明明嘱咐过让她到家后给自己招呼一声，没想到那小丫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真给忘到天边去了。 旁边的人摸了张牌，看肖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盯着牌上的一万，问：“呦，肖少爷等电话呢？” “没有。” 肖岑看着自己的烂牌啧啧嘴，摸了张又无趣的丢出去，正打算再说点什么，便听见坐在下家的傅明寒淡然出声。 “清一色，”傅明寒推倒牌，“胡了。” “靠！”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一转，肖岑往后懒懒靠去，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他把上半身凑近傅明寒，低声道：“你觉得今天姓顾的那丫头片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傅明寒斜睨他一眼。 “算了，”肖岑也觉得问傅明寒这种问题有点小家子气，摆摆手，“没什么。” 肖岑抽空拿起手机看了看，重新开局的时候，傅明寒不冷不热的声音蓦地传入耳。 “你也该收收心了，别老祸害人家小姑娘。” 肖岑对这种话并未上心。 他下意识挑挑眉，打趣说：“你就知道是我祸害了人家？等我哪天认真起来，吓死你们。” “吓死你妈还差不多。”傅明寒不以为意道。 肖岑听懂了傅明寒话里的意思。 傅欣妍向来嫌娱乐圈太乱，不爱那些戏子，若真要进肖家的门，顾依她铁定是瞧不上的。 毕竟从小在傅家长大，骨子里总是有些清高。 “你也那样觉得？”肖岑好奇问。 若真是结婚，也得门当户对，虽说豪门望族算不上，但总得有些家底。 傅明寒闻言笑了一下，不急不缓道：“我可和你不一样。” 　　☆、第18章 心有体会 顾依对蒋雅琴所表现的亲切很不习惯。 就像现在，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蒋雅琴硬是搂着她有说有笑，好得像上辈子是拜把子的姐妹，亲密无间。 顾依清楚记得，上回蒋雅琴见到自己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许辰为蒋雅琴端来一杯果饮，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不等蒋雅琴说完那声“谢谢”便已经坐在了另一侧的单人椅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予理会。 蒋雅琴也不在意，继续跟顾依念叨着：“上回走得急，没时间和你好好叙旧，今天下午我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东西，这不，急急忙忙就给你送来了。” 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顾依定睛望着蒋雅琴的脸，询问：“东西？什么东西？” 顾依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蒋雅琴笑道：“咱们一起出去玩的相片。” 一边说，她一边拿起放在旁边的小袋子。 许辰若有所思的视线望过来。 蒋雅琴说：“本来早该给你的，我这人啊最大的缺点就是记不住事，居然给忘了。” 是一本手工的diy相册。 顾依从蒋雅琴的手里接过，一页一页翻开，确实如对方所说，是一伙人在游艇上的照片，静止的画面看得出当时热闹的场面，应该是举行着什么party，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当然，这一伙人中也包括她。 蒋雅琴指着其中一张，兴致勃勃道：“你还记得这个人不，我们还簇拥你去问电话号码来着。” 顾依听得认真，蒋雅琴如此一说，愣了愣。 “瞧你，”蒋雅琴笑，“知道你有未婚夫，是帮柳箐箐问的，那丫头最喜欢这种奶油小生了。” 顾依忍不住皱起眉。 柳箐箐又是谁？ 此时肖岑发来一条短信，是一长串的住宅地址，精确到几栋。 心中一紧，顾依迅速退出消息界面，站起来。 “不好意思，”顾依飞速掠过许辰的身影，对蒋雅琴道，“我去打个电话。” 蒋雅琴微笑道了声“去吧”，顾依欠身，转眼去了房间。 客厅里只留下蒋雅琴和许辰两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几秒，蒋雅琴侧眸瞧了瞧许辰一脸默然的样子。 她忽然凑近上半身，飞速亲了下许辰的嘴角。 许辰震惊的样子让她笑得更欢。 许辰强压住心里的怒意，怕顾依听见，只能将嗓音放低，沉声道：“不要再胡闹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蒋雅琴双手撑在许辰的胸膛，轻启红唇，吐气如兰：“你没看出来吗，同顾依和睦相处，继续当我们的好姐妹啊。” 说着她的手下滑至许辰的腰，再度覆上他的唇，小啄的同时轻咬了一下，再离开时，已是一副恶作剧得逞般洋洋得意的笑容。 许辰厌恶的拍开蒋雅琴的手：“我警告你不要乱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 清楚肖岑的意思，顾依直接开门见山：“你给我发的地址，是那个女人的？” “我可是等了你好久，”肖岑答非所问，“说好到家联系我呢？” 顾依一愣：“我忘了……” “这次先原谅你，”肖岑口吻洒脱，“怎么样，没吵架吧？” “什么？” 见顾依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肖岑接着询问：“你没去质问许辰外面有没有女人？” 顾依淡淡道：“没有。” 肖岑不得不傻眼了。 这和他预料的可不一样。 按理说顾依不放在心上也就罢了，许辰知道顾依和自己一块儿出去玩居然也没反应？ 这两个人都不按套路出牌，也忒沉得住气。 “行，”肖岑摸摸鼻子，“那是许辰名下的另一处私宅，如果你亲自去蹲点的话一定可以发现什么，到时候你就不用怀疑我是不是造谣生事了。” 顾依对自己保持怀疑态度是情有可原，肖岑当然明白，顾依和许辰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哪能凭他两三句话就闹掰。 “我知道了，”顾依平淡道，“谢谢你。” 肖岑乘机发出邀请：“既然要谢我，不如明天一起吃顿饭？” 顾依犹豫了一下：“行。” 反正傅明寒的围巾还在自己这，正巧能趁此让肖岑替她还给傅明寒。 想来顾依的应承让肖岑甚是称心，连带着说话语气都格外欢喜：“成，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上午来接你，想吃点什么？” “你做决定吧，”顾依说，“我还有些事，明天再聊？” 肖岑答应的爽快：“你去忙吧。” 说实话，在某些方面，肖岑确实能称得上是拿捏有度。 若是纠缠的太紧，他一个大老爷们姿态放太低容易遭人烦，可疏远了也不行，因为那铁定没戏。 不过这些理论肖岑通常是用不上的，他对自己的各方面条件都很满意，想追一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顾依回到客厅的时候，蒋雅琴和许辰都各忙各的，许辰低头看手机，蒋雅琴正翻看着那本相册。 顾依挨着蒋雅琴坐下，蒋雅琴顺势挽过她的手，道：“我们几个姐妹之间好久没约了，下次一起去美容spa怎么样，顺便我还想做个指甲。” 顾依笑笑：“下次再说吧。” “那就这么约好了，”蒋雅琴笑吟吟看她，“电话联系？” 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换电话号码了？” 一番谈话下来，顾依留意到蒋雅琴与许辰之间的谈话不过寥寥几句。 顾依不露痕迹的用余光偷偷瞥了眼许辰。 若是说许辰与蒋雅琴不熟那也罢了，可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不应该陌生至此。 在顾依看来，许辰和蒋雅琴之间或多或少有些交集。 要是平时的许辰，若真有客人来，许辰总该先问一句对方的喜好，可今天却直接端来了果饮，况且…… 许辰不该是如此冷漠的人。 顾依满脑子的疑问，这蒋雅琴也是，她记得上回两人见面明明没这么腻歪的，这下说起以前，趣事逗事一大堆，都不带重样的。 用“闺蜜”两字来形容她故事里的人物完全没问题。 女人间的谈话，无非就是聊天、购物、还有八卦。 蒋雅琴谈天说地的，突然往顾依的身上靠了靠，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柳箐箐最近又看上谁了。” 柳箐箐？ 顾依半天才反应过来蒋雅琴说的柳箐箐是照片上哪个人。 顾依眨眨眼，应付道：“谁？” “傅明寒，”蒋雅琴笑得很夸张，“她也不想想，就凭她，和傅明寒本人搭话都是难事，想追这大财神简直是笑话。” 顾依：“是吗……” 蒋雅琴说：“柳箐箐也不过做做白日梦罢了，傅明寒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交际花。” 顾依：“……” 她发现自己没法接蒋雅琴的话。 心不在焉的用食指绕起耳鬓的碎发转了几圈，顾依开始神游。 就傅明寒那冰山脸，确实挺难搭话的。 她心有体会。 　　☆、第19章 难得邂逅 她们的圈子，类似的情感八卦要真说起来，可以足足聊上好几天。 本该是习以为常的事，可蒋雅琴瞧出来了，顾依对这类话题并不感兴趣。到底是失忆了，想想以前，再不济顾依也不能心不在焉成这样，偶尔聊几句，知道的料比她们的那些还劲爆。 图个乐子罢了，真真假假又有谁去管。 不过说起柳箐箐，蒋雅琴在心里冷笑，柳箐箐招惹男人的功夫可比顾依差远了，虽然大家表面上一口一个“亲爱的”，但背地里不喜顾依的人可不少。 半晌后蒋雅琴离开，临走前她突然定住脚步，回头看了许辰一眼，道：“对了，我听吴潇潇说下个月有傅欣妍以肖家名义承办的慈善晚会，你知道这回事吗？” 蒋雅琴听说这次的慈善晚会除了影响力颇盛的明星，本城政要及众知名企业家更是大头，蒋雅琴知道这对许辰来说无疑是一个具大的吸引力。 蒋雅琴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傅欣妍和她妈妈还算有点交情，如果需要的话我能帮你问问。” 许辰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顾依，道：“不用了，谢谢。” 没听到想听的答案，蒋雅琴皱眉，踩着高跟鞋走远，顾依这才开口：“刚才她说的肖家，是……” 明白顾依的疑问，许辰回答道：“对，傅欣妍是肖岑的母亲。” “其实我可以……” “我说了不用，”许辰的神色复杂，“在你的眼里我就这么没能耐吗，需要让你去请肖岑帮忙？” 话毕，许辰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 即使他多么瞧不起肖岑的花天酒地，但事实是，作为肖家的独子，肖岑在他面前就注定是高人一等的。 一想起顾依和肖岑的交集许辰心里就堵的慌，况且如今的他还需要倚仗傅明寒的帮助，肖岑和傅明寒的关系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除此之外，蒋雅琴的出现也让他烦躁不已。 顾依没再吭声，许辰无力揉了揉眉心。 “不好意思，我……”许辰叹了一口气，“我有点累。” 顾依由着许辰回房，简单梳洗后，她重新拿起那本相册翻了几页，最后面是一张八寸大的彩照，一排雪白大长腿甚是养眼。 顾依的手轻轻擦过簇拥在中间的自己，停顿须臾，顿时拧紧眉。 她毫不犹豫的把那张照片掀开。 和上张相片是同一场地。 仅两寸的相片上，她一身红裙，姿态亲密的倚在男人的怀里，与之接吻。 不是许辰。 ——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如今顾依已经笃定了蒋雅琴来寻自己的目的。 恐怕送东西是假，加上那回她说的悔婚谣言，估计是想提醒自己，她和许辰的关系并不如许辰所说的恩爱久长。 可是…… 那个男人又是谁？ 顾依一肚子的疑问，话音落下，肖岑狐疑的看了看她，道：“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蒋雅琴和许辰之间有问题？” 肖岑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不深，隐约记得是个身材不错的女人，家里做矿产生意的，赶上时运的暴发户。 肖岑不解，问：“为什么？” 顾依耸耸肩，只道出蒋雅琴暗示自己曾经和许辰分手的细节，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直觉。” “直觉？”肖岑抬眉，“女人的第六感？” 顾依不置可否。 肖岑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女朋友的第六感这样强，其实还蛮可怕的。” 顾依笑看他，打趣道：“怎么，心虚了？” “没有，”肖岑意有所指，“我倒挺想试试的，能有这么一个女朋友。” 顾依点头，轻飘飘道：“那祝你早点找到一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另一半。” 肖岑笑而不语，思索几秒后才慢声道：“承你吉言。” 顾依切了块牛肉放进嘴里，要笑不笑的看他。 肖岑趁此眯眼偏了偏头，用自以为最帅的角度面对顾依，哪想还没来得及用眼睛放电，就见顾依忽的把视线从自己的脸上移开，掠过他望向他的身后。 肖岑一呆，不明所以的回头，顾依比他先一步开口：“傅先生。” 傅明寒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微愣的顾依，对肖岑说：“你怎么在这？” 肖岑笑：“这吃饭的点，我不在这还能在哪？” 傅明寒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肖岑实在是没领悟出傅明寒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什么意思，顺手端起手边的高脚杯小啜了口葡萄酒，不过片刻，随后响起的女声差点让他呛着。 傅欣妍走在一男一女跟前，喊他：“肖岑？” 身后的两人也随之看过来，傅欣妍微笑着和他们说了些什么，顾依没听懂，莫约是韩语。顾依没工夫留意太多，光顾着看表情不太自然的肖岑。 说实话，有些逗。 半晌后傅欣妍走过来，她正眼都没瞅顾依一眼，问肖岑：“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对啊，”肖岑索性耍赖到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傅欣妍一脸无奈，嘱咐道：“别在客人面前失礼了。” 肖岑没应傅欣妍，对顾依解释道：“我去打声招呼，你等等。” 傅欣妍这才略带打量的转头看顾依。 顾依笑容得体：“肖夫人，您好。” 傅明寒难得替她出声：“这是顾依。” 傅欣妍微微笑道：“你好。” 虽不识得本人，但“顾依”这个名字傅欣妍自然是记得的。 当初那案子闹得太大，惋惜之余也成了阔太太们之间的下午茶闲谈，不过话题来得快也去得快，要不是见着本人，她恐怕都想不起来还有过这档子事。 对于傅明寒的举动，顾依有小小吃惊了一下。 从始至终傅明寒对她的存在一直保持着漠视的态度，顾依压根没想到傅明寒会帮自己说话。 确实如此，若不是傅明寒这么一句，傅欣妍是不太准备理会顾依的。 肖岑不好好跟着自己一起招待贵客，却在这里和一小丫头约会，着实让她恨铁不成钢。 虽是诧异，但傅欣妍依旧谈吐从容：“原来你们俩也认识？” 傅明寒的嘴角保持的些微的弧度，道：“有过几面之缘。” 不得不说这样的傅明寒在顾依看来亲切度爆表。 毕竟傅明寒在顾依眼里清冷惯了，他的姿态太高，稍微接地气点便容易上心，如果是别人，是绝不可能达到如此效果的。 顾依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往傅明寒的侧脸瞥，霎时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 “对了，”顾依弯腰去拿放在卡座沙发上的纸袋子，“本来想让肖岑帮我转交的，傅先生，昨天谢谢你了。” 是傅明寒的那条灰色围巾，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里面。 傅明寒没有伸手去接。 他看着顾依淡淡道：“不用还我了，你自己拿着吧。” 　　☆、第20章 受宠若惊 顾依还真没有想过傅明寒会这样回答自己。 提着袋子的手愣在半空，顾依没来得及推辞，耳边传来肖岑的清亮的嗓音：“怎么了，在聊什么？” 一同靠近的还有那对夫妇。 两人都莫约三四十岁上下，在傅欣妍身边站定，那高挽发髻的贵妇人率先出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顾依莞尔道：“既然这么巧遇上了，就一起用餐吧？” 傅欣妍耐人寻味的瞥了眼肖岑，并没有搭话的意思，顾依连忙说话：“谢谢，不过我等会儿还有急事，就不叨扰了。” 对于顾依的婉辞，对方只是浅淡笑笑，就此作罢。 看得出来傅欣妍对顾依的回应很满意，展颜道：“既然顾小姐还有急事，那我就不挽留了。” 说着她看向肖岑：“你先带李先生和李太太进去，我随后就来。” “可是……” 眼见着傅欣妍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肖岑瞧瞧顾依，原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意料之外，傅明寒倏地抬手虚扶顾依的肩膀，嗓音缓而有礼：“我送你。” 肖岑闻言一脸见鬼的表情，直直朝傅明寒投去诡异眼神，就连顾依也是一僵，错愕的多看了傅明寒几眼。 傅明寒对傅欣妍道：“我等会儿直接回公司，就不再过来了。” 顾依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受宠若惊”。 傅明寒亲自给自己当司机，顾依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她可没忘记上回有幸搭乘傅明寒的车，傅明寒在后座冷眼让自己离他远点儿的事情。 顾依拘谨坐在副驾驶，手脚怎么放都感觉不舒服，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耳后，顾依深呼一口气，把手放在大腿上。 车内安静的过分，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这让顾依不自觉的干咳了几声。 傅明寒终于打破沉默，依然是标志性的淡漠声线：“感冒好了？” 顾依愣神半秒，回答道：“嗯，差不多吧。” 傅明寒神色不变：“嗯。” 又是另一轮沉寂。 静默须臾，顾依眨巴着眼，咬咬唇迟疑道：“傅先生，不好意思还让你费时间送我，真的没问题吗？” 傅明寒没看她：“嗯？” “我是说……”顾依下意识的扣了扣自己的指甲盖，“很抱歉耽误了你吃饭，而且肖夫人那边……” 顾依欲言又止。 明白顾依的意思，傅明寒拧眉：“这些你不用管，我不过是顺路。” 顾依半信半疑，还没得出结论傅明寒这是不是在客套，傅明寒已然换了个话题，道：“看起来，你和肖岑进展不错。” 傅明寒这话转得不明不白，顾依一时没回过神来，侧眸瞧去，便见傅明寒的嘴角莫名勾起几分，不是在傅欣妍面前时的优雅笑容，但又不能完全归为嘲讽。 意识到傅明寒话中的意思，顾依脱口而出：“我和肖岑之间不是傅先生你想的那样。” 对方并没有搭腔的意思，顾依继续解释：“我本来是打算让肖岑帮我把围巾还给你，然后替我说声谢谢的。” 顾依讲着讲着想起突然另一茬，郑重道：“这围巾我没有自个儿留着的理。” 傅明寒摆着一副“我管你说啥”的脸，不急不缓道：“如果不要的话你就扔了。” 顾依：“……” 顾依诧异道：“可是，这不是傅先生你朋友送给你的吗？” 傅明寒斜眸睨了顾依一眼，没搭理她。 还真是…… 难以沟通。 顾依舔了舔嘴唇，只能把所有疑问都憋在肚子里。 这一静，顾依讪讪把视线转向车窗外，出神凝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与道路。 虽然傅明寒已经否认了她仅存记忆的猜测，可每每回想起来，她脑补的依旧是傅明寒的脸。 毕竟最初的映像总是难以磨灭。 况且赏心悦目的事物，谁不喜欢。 这么一想，顾依慢慢的转过头悄悄看了傅明寒几眼。 棱角分明的侧脸，用“赏心悦目”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而且顾依还注意到傅明寒的睫毛很长。 比她的还长。 顾依也不知道傅明寒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偷看他，反正那厮没有任何反应，连眉眼都不抬一下。 肖岑打来电话的时候，顾依的观察点已经从眼前人湛黑的眸子转移到了他微抿的薄唇。 是她喜欢的唇形。 思绪尚未完全拉回来，铃声大作的同时傅明寒轻微动了动眉梢。 顾依局促的别开眼，毕竟这样长久的注视确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响铃中断，顾依低声“喂”了一句。 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肖岑一上来就问：“表哥真送你回去了？” 顾依用余光偷瞄了瞄神态平静的傅明寒，回答道：“嗯，我们还在路上。” 肖岑说：“他没有忽然在半路停下，让你自己打车回去？” 顾依：“……” 顾依清了清嗓子：“目前并没有……” 想来那边傅欣妍催促了什么，肖岑没说几句就挂了，挂断前一如既往的笑嘻嘻说了声“下次聊”。 顾依还是挺莫名其妙的，半路下车是什么梗？ 顾依百思不解，就在她第三次往傅明寒方向瞟的时候，傅明寒冷不丁的开口道：“肖岑问你有没有在半路上被我丢下去？” 这种聊天内容被当事人所知，顾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承认了：“你怎么知道？” 傅明寒言简意赅回应道：“猜的。” 顾依被哽了一下，哑然。 顾依估计这位大爷应该有半路把人赶下车的前例，不然肖岑也不会这样问自己。 为以防万一，顾依瞅着车窗外的景色，暗自思索自己现在所处的方位。 就算要赶她下车，也得挑一个好打车的地点才行。 像是猜到顾依在顾虑什么，傅明寒慢悠悠道：“放心，只要你规矩一点，会把你安全送回去。” 一边说，傅明寒嘴角露出丝丝笑意，只是未达眼底，顾依把此归为冷笑。 她忽然有点悟出了其中的意味。 联想到之前在陈俊订婚宴上偶遇傅明寒的情景，当时和那女明星的亲密相拥，显然不是傅明寒主动的。 之后还因此动怒，直言赶那女人走。 顾依的好奇心蹭蹭蹭的往上冒，凑近了些许小心翼翼询问道：“傅先生，你是不是经常被别人骚扰？” 说出去的话倒出去的水，话说出口后顾依才开始反思。 毕竟事关私生活，她是不是失言了…… 顾依注意到面前的那张俊朗瞬间就黑了好几度。 “怎么？”傅明寒敛眸哂道，“顾小姐想试试？” 　　☆、第21章 意料之外 “怎么？”傅明寒敛眸哂道，“顾小姐想试试？” 顾依连连摇头，干笑道：“怎么会！” 太岁头上动土，她哪敢啊。 只是圆溜溜睁大的眼睛泄露了她的心思，既然傅明寒做出这样的反应，顾依估摸着也八|九不离十了。 傅明寒嗤笑一声：“想下车了？” 顾依后背僵了一下，急忙端正坐好：“不想。” 傅明寒道：“不想就别说话。” 顾依乖乖把嘴闭紧，点点头，半秒后怕傅明寒不知道自己的反应，又补充了一声“哦”以示决心。 煎熬。 本来就不算短的路程，在顾依看来更遥远了。 顾依大气都不敢喘，全程低头玩手机。 直到车子转了个弯，想起上回傅明寒送自己到小区门口，顾依主动开口道：“就在这停吧。” 傅明寒正眼都没瞧顾依一下，硬是开了进去，准确无误的驶向目的地。 顾依咽了口唾沫。 傅明寒能这样体贴，还真是让她意想不到…… 顾依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故意把装着那条围巾的袋子留在副驾驶位上，一溜烟打开车门跑了。 走了几步，远远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与自己重合，然后渐渐逼近。 傅明寒在顾依身后止步，一手把袋子塞给顾依，一手擦过她的肩膀按下电梯按钮。 “你跑什么？”傅明寒如是道。 “傅先生？” 顾依匪夷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瞅瞅又重新回到自个儿手里的包装袋，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傅明寒停好车追过来只是为了能把围巾送给自己。 顾依不解：“你怎么……” 电梯正好到达一楼，将门打开。 顾不得对方把话说完，傅明寒镇定自若的走进去，见顾依还傻了吧唧的留在原地，傅明寒让电梯门保持着打开状态，稍显不耐道：“不进来？” 顾依：“……” 顾依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脸，确保不是在做梦。 这特么的拿错了剧本有没有？ 到最后傅明寒不光陪她到了大门口，还替她摁响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许辰首先看见的是傅明寒，还没来得及恭敬打招呼，发现与傅明寒并排而立的顾依，明显怔住。 顾依也是一脸懵逼，压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情况。 傅明寒不紧不慢道：“许先生，打扰了。” “怎么会，”许辰牵强一笑，把目光从顾依的脸上移开，“傅先生能来，实令寒舍蓬荜生辉。” —— 顾依这会儿才知道傅明寒早就应了许辰的邀约，专程赶来。 原来傅明寒口中的“顺路”真不是客套…… 把傅明寒迎进门，许辰竭力平静道：“本来不应该麻烦傅先生亲自前来的，是我登门拜访才对。” 傅明寒不以为意笑笑，随手接过顾依端来的茶水，与许辰侃侃而谈。 生意场上的事顾依不懂，只隐约听见有关其它企业的收购问题，顾依对这种话题不感冒，在一旁静坐片刻，视线扫到许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心头一紧，顾依深深换了口气。 既然肖岑说许辰昨日早晨急匆匆出门是去见了那个传说中的小情人…… 顾依故作镇定的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数字密码的输入界面随之呈现至她的眼前，顾依笑容灿烂，凑近许辰道：“密码。” 许辰打住谈话的同时傅明寒也紧跟着一起看过来。 顾依对许辰言笑晏晏的模样俨然是一对关系亲昵的小情侣，许辰的眼里是浓浓的宠意，笑道：“还是四个一，不记得了？” “一时没想起来。” 顾依说罢迅速用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锁屏解开。 对于顾依的询问，许辰没有展现丝毫诧异。 顾依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事，碰他手机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不知道密码很正常。 傅明寒耐人寻味的眼神扫向顾依，只一瞬而过，他垂眸抿了口热茶，悠然笑道：“许先生和顾小姐的感情真是好。” 再抬眸时，他把视线落在客厅壁柜上的相框摆台。 是顾依和许辰的情侣写真。 提及此，许辰笑意颇深，也顺着傅明寒的目光看过去。 此刻的顾依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两个大男人在讲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的往另一侧靠了靠，一心扑在许辰的通话记录上。 往下翻，顾依眉头微拧。 是昨天早上许辰接的一通电话。 没有设置备注名。 顾依定定盯着那一长串数字，许辰唤她名字的时候顾依反应极快，顺手点开图库。 许辰看见的是顾依一年前的自拍照，不远处有他笑望镜头的身影。 顾依看许辰一眼：“这是……” 许辰笑笑：“以前我们出去旅游时拍的，一直留着。” 傅明寒难得展现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轻扯嘴角道：“还有其它的照片吗，不知道能否有机会欣赏一下？” 傅明寒指的是那套写真。 虽然对傅明寒的请求颇感意外，许辰愣了愣，忙不迭道：“当然可以。” 许辰随即拿来了那本琉璃相册。 傅明寒看得并不仔细，若是欣赏，其实更像是随手一翻，直至最后一页，傅明寒才客套了一句：“二位感情这样好还真是让人羡慕，听说已经订婚了是吗？” 许辰答：“对的。” 傅明寒不留痕迹的用余光瞥向顾依：“不知道婚礼是？” “日子还没定下，”许辰莞尔，“到时候一定知会傅总，就看傅总能不能赏脸了。” 傅明寒笑了笑，并不作答。 片刻后，顾依突然的发声引来傅明寒侧目。 她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在里面夹了一张拍立得，你拿走了吗？” 话音刚落，顾依望向许辰。 许辰说的轻描淡写：“有吗？” 顾依口吻肯定：“有的，你不记得了吗？” 思付少顷，许辰仿佛颇为无奈：“可能怕弄丢，我收起来了。” “哦？”傅明寒略抬俊眉，语气调侃，“看来又是秀恩爱的相片了？” “这倒不是，”顾依替许辰回答，“是我的单人照，还有一条纯白的博美犬，特别可爱。” “你说对吧？”顾依碰了碰许辰的肩膀，盈盈笑道。 　　☆、第22章 互相试探 三个人心思各异，屋子里默了刹那，傅明寒悠悠然反问了一句：“顾小姐喜欢博美犬？” “还行，”顾依随口应道，表现出平时难有的积极劲，“许辰你把照片放哪了？” “不太记得了，我去找找。” 说着许辰准备起身，却被顾依拦住。 她按住许辰的肩膀：“你在这里陪傅先生吧，我去。” 许辰摇头笑笑，缓缓道：“行了，你好好待在这里，别等傅先生走了还没见着你口中的白色博美。” 脚步声逐渐走远，顾依探头张望，等看不见许辰身影后才重新打开通话界面，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拍了几张照。 顾依就明目张胆的当着傅明寒的面如此，处理好一切，她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冲傅明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傅明寒对此笑而不语。 当初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肖岑的时候，倒从没想过能亲眼见着这一幕。 说实话，看起来挺蠢的。 与其说是寻找未婚夫出轨的证据，就眼前这丫头此时的状态，倒更像正谋划着一场对自己来讲无关紧要的恶作剧。 几分钟后，许辰拿来顾依惦记的那张相片。 高马尾，一身白t恤加牛仔裤，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其实顾依只是想要把许辰支开一小会儿，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也就没了之前的勃勃兴致，但也上前瞅了几眼。 顾依打量着自己怀中抱着的狗，只一点点大，窝着身子像一团胖乎乎的小毛球。 耳畔傅明寒淡然的声音传来，道：“这是顾依，顾小姐？” 听见傅明寒提及自己，顾依蹭的下抬起脑袋。 但傅明寒看着的人却是许辰。 也许是傅明寒一系列的举动让许辰轻松不少，说话也没了之前的紧张感，颔首道：“对，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照的了。” 傅明寒扯动嘴角缓缓笑了，评论道：“依我看，不太像。” 许辰多看了傅明寒几眼，不解问：“傅先生这话怎么讲？” “没什么，只是觉得顾小姐与照片上相比变化很大，”简单说了一句，傅明寒并不打算再有过多解释，他略带思考的目光扫过同样有些讶异的顾依，傅明寒站起身，黑色西装裤的线条笔直，“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许辰一愣：“傅先生，你……” “对了，”傅明寒稍稍抬了抬下颌，“下个月的慈善夜，如果可以的话，许先生和顾小姐一起来吧，过几天我会托人将邀请函送至府上。” 许辰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赶忙道：“一定。” 想来是陈俊已经向傅明寒传达过他的意愿，原本并不抱着百分百的希望，可不想傅明寒会亲自邀请，给足了他的面子。 “顾小姐呢？”傅明寒眸光微转。 顾依瞄了眼许辰，低声道：“我会的。” —— 傅明寒离开后，许辰换下一脸强装的笑意。 “傅明寒和你……” “碰巧遇见了。” 许辰把此理解为两人在楼下偶遇，便一块儿上了电梯。 不再多心，只是还有一件事…… 思付良久，他还是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对顾依道：“你去见肖岑了？” 这句话许辰在门口看见顾依的那一刻就想问了，只是碍于傅明寒在，只能忍着。 这大半年来顾依很少与外人接触，只有肖岑，除此之外许辰想不出顾依还能为了谁瞒着他跑出门去。 顾依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顾依这态度让许辰更是不悦。 明明知道他不喜，可对方却连敷衍一下都不愿。 对许辰一言不发的反应顾依仿若丝毫不在意，她俯身去拿傅明寒喝过的茶杯，再直起腰时，目光偶然相接，便见对方沉着脸，面色复杂。 许辰说：“你非要这样，让我为难吗？” 顾依迎上许辰的视线。 许辰接着道：“作为我未过门的妻子，你和肖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闻言顾依微微蹙紧眉。 许辰的脾气一向很好，别说吵架，就连说重话的次数都极少。 一次是她提出想要一个人搬出去的时候，一次是现在。 许是发现上回对顾依嘱咐她未放在心上，此刻许辰的眼眸锐利，定定的盯着她，半点没有别开眼的意思。 顾依并不打算示弱。 若是之前一直全心全意的相信许辰，可是随着内心疑问的不断扩大，除了感恩，她找不到其它理由继续隐忍。 顾依沉着问：“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满满的不甘心冲上心头，她也就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况且肖岑与她，对顾依来说并不像许辰所想的那样。 她和肖岑见过两面，皆是为了傅明寒。 清清白白的关系，顾依却从许辰口中听出了羞耻不堪的意思。 许辰表情愈发凝重。 原本因为蒋雅琴一番话而浮躁多时的他更是烦闷。 就像蒋雅琴曾经说的那样，一直反对自己亲近的顾依虽说暂时留在了他的身边，那以后呢，若是给了顾依逃离的机会，也许她会走得飞快，毫不犹豫的。 肖岑的存在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甚至还有渐渐发苗的意头。 许辰没有多想，沉声问：“我需要和你说什么？” 顾依没有明说：“我都已经知道了。” 许辰很明显的僵了一瞬。 略一沉吟，似是反应过来，许辰的神色凝重：“什么？” 如此说，却不露痕迹的探究瞧着顾依脸上的表情，不愿放过任何细节。 皆互相试探着。 顾依清楚的知道，许辰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跟她之前所料一样。 既然许辰能瞒着她那么久，就算事情是真的，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许辰就一定不会承认。 如今她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猜测。 不论是许辰的出轨，还是两人可能早就分手，解除了婚约。 但后者又与前者不同，若是之前还对肖岑的话保持着怀疑的态度，顾依竭力让自己冷静，决心堵一把。 顾依字字清晰说：“其实，我记起了一些事。” 许辰的表情有细微变化，屏息道：“你说什么？” 顾依没有立即接话，许辰接着问：“是吗，记起了一些事，哪些？” 顾依观察着许辰的反应：“我们分手了，没有在一起。” 许辰愣了一下。 不过几秒的功夫，他眯了眯眼，随即笑起来。 顾依不明所以的呆在原地。 许辰走近揉了揉她细软的短发，慢声道：“听话，别闹了。” 他的声音放轻了很多，不似方才里隐忍怒意，反而有一种格外轻松的感觉。 顾依往后退一步，没有得到应有的态度不说，这样的许辰让她有点莫名其妙。 顾依迟疑道：“难道不是吗？” 许辰看着她，就像是正看着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什么？” “是肖岑还是蒋雅琴？” 顾依嘴唇紧抿着，许辰顿了顿，补充道：“还是其它人和你嚼舌根，胡乱说了些什么？” 听见许辰这样讲，顾依的语气失了刚才的笃定，道：“不是，是我自己……” “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许辰说，“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欺骗你，蒙蔽你？” 顾依不由的发慌：“不是的……” “对，我们以前也经历过很多事情，有过矛盾和摩擦，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许辰咄咄道，“我包容你，照顾你，不是让你有一天帮着外人来质疑我对你的好。” 顾依被堵得无话可说。 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许辰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反驳许辰。 朝夕相处那么久，许辰的确对她很好。 “许辰，我……” “行了，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许辰不给她道歉的机会，“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这种荒谬的原因而吵架。” 所有的发展都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直到夜幕降临，顾依都待在房间里没有踏出过一步。 枕头下是蒋雅琴带来的那张照片，她姿势亲昵的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与他接吻。 日期是今年的五月份，也就是说离她出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假如真的是她猜错了，照许辰说的那样，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过手，也没有解除婚约。 难道是她单方面的出轨？ 那个男人又是谁？ 心口处仿似有千斤重的秤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她自己的问题吗？ 一心想到逃避许辰口中那场向往已久的婚礼，所以才失了方寸，胡乱轻信了别人？ 说不沮丧是假的。 从傅明寒开始，所有的验证都给了她否定的答案。 既然不是傅明寒，那么…… 那间可以看见海棠花的屋里，坐在窗前的会不会就是照片上的这个男人？ 脑袋想得快要炸开，在房间变得完全漆黑一片之前顾依终于打开了房门。 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许辰正好从厨房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白瓷碟子。 看见顾依，就好像两个人从没有闹过丝毫不愉快，他柔声道：“饿了吧？” “还好。”似乎还带着顾虑，顾依声如细丝。 许辰招呼道：“很久没有下厨了，你来尝尝好不好吃。” 顾依点头，不出声。 许辰越是温柔，她的愧疚感便越浓。 不像餐厅里放了各式调料，许辰炒了几个很简单的家常菜，说实话，味道不错。 顾依埋头吃着白米饭，许辰用筷子夹了几片肉丝放进顾依的碗里，说：“多说点菜。” 顾依乖乖的应了声“好”。 也许是对顾依的温顺模样很满意，许辰脸上的笑意渐浓，颇为欣慰的样子。 直到顾依小心翼翼的开口：“许辰，我仔细思考了一下……” 许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顾依咬咬唇：“我不知道以前的我们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管有多甜蜜，有多开心，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我记不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究竟有多爱你……” 意识到顾依要说什么，许辰敛了敛眸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辰的表情冷下去：“我说过很多遍，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可以等。” “不是的，”顾依欲言又止，迟疑几秒终究说出口，“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人来看待，不管我有多依赖你，多感激你，我始终无法把你当成我的爱人。” 许辰：“……” 顾依道：“我不应该变成你的束缚，如果你喜欢了别的人，我……” “够了！” 许辰厉声打断顾依的话，他放下手中的碗，碗底与桌面相碰发出“咚”的声响，把顾依吓了一大跳。 　　☆、第23章 慈善之夜 顾依瞪大眼，身体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虽不是梨花带雨，但在许辰看来依旧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许辰突然想起眼前人曾经欢欣若狂的模样，一点点小事也能让她眉飞眼笑良久。 确实是个笑点极低的小姑娘。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想去捧顾依的脸，却被顾依条件反射般躲开了。 她缩了缩脖子，眼里有显而易见的警惕。 “你在怕我？”许辰痛心道。 顾依咬着下唇不吭声。 把落空的手收回，许辰道：“看来我得帮你换一个心理医生。” “你说什么？”顾依狐疑道。 “你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许辰说，“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没有！”顾依难以置信的喊出口，许辰这话说的太荒谬了，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不理会顾依的辩解，许辰着手收拾碗筷，顾依看着他：“许辰，你听我说，这些话都是我深思熟虑后才说给你听的，我的精神状态很好。” “行了，早点休息吧。” 许辰语调平稳，一派从容的神情让顾依更是着急，下意识去拉许辰的手臂，却见许辰的手一晃，白瓷碗碟皆数摔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刺耳的响声让顾依怔住。 许辰垂眸道：“听话，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恐惧与不安。 心中的焦躁感逐渐放大，顾依蜷缩着侧躺在床上，在昏暗光线下眨也不眨的睁着双眼。 仿佛一切都静止，安静的过分…… 除了她随着胸口的起伏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顾依甚至觉得，如果她歇斯底里的和许辰闹一场，对方或许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里去。 媒体总喜欢有爆炸性的新闻，过气女明星在火灾失忆后精神出现异常，多么夺人眼球。 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疯子，而许辰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她，这再正常不过。 思绪过多带来的后果便是无止境的联想与无望。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能查到的所有消息，什么恩爱什么未婚妻，都是假象。 直到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勾着腰急促的咳嗽。 什么都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顾依想起那张她与人接吻的照片，那是蒋雅琴带给她的。 说不定她以前就有想过要分手，而且还真正的实践了。 也许肖岑没有骗她。 而且按肖岑说的，许辰可能在外面还有其它女人，一直待在许辰名下的住宅…… 那么那个人应该会知道点什么…… 顾依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是蒋雅琴，可却有很大的几率，对方应该是希望她能够离开许辰的。 房门突然被打开。 许辰端来一杯水，另一手托着两粒药片。 很熟悉的场景。 那时她刚刚出院，整日整日的失眠，许辰也是这样很贴心在的睡前提醒她服药。 顾依猛地半坐起，那样躺着面对许辰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许辰把玻璃杯放在床头，很平静的看她：“吃了药好好睡一觉。” “你先放着吧，”顾依说，“我等会儿吃。” 许辰眉头轻蹙，但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房门再度关上的那一刻，顾依想了想，还是喝了口白开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户，把药片丢了。 接下来的几天，所有一切犹如都恢复了原样，顾依难得乖巧起来，绝口不提当初想要分开的意愿。 只是许辰似乎还是不太愿意让她出门，许辰甚至把那位新来的心理医生请到了家里，说是能更好的为她治疗。 不过顾依觉得这位医生并不怎么样，他居然说自己是焦虑性抑郁症早期。 顾依脆声咬着手里的苹果，问：“你能让我恢复记忆吗？” 对方没说话，顾依打趣说：“就像催眠。” 对方听了她的话摇头笑起来，说：“顾小姐，这又不是演电影，催眠可不是万能的。” 顾依耸耸肩，兴致缺缺的转身去玩手机游戏。 不过也正因为此，顾依借口推了许家元旦日的家宴。 顾依告诉许辰，自己这阵子情绪波动大，许盛晖的身体不好，别让她口不择言吓出了什么病。 顾依心里的小九九许辰当然是知道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顾依，倒也应了。 顾依所说的情况并非没有道理。 晚上许辰回来的时候顾依正在家里看书，客厅里的电视机也没有开，安静的就好像没有人在一样。 许辰脱下外套，问：“在干什么？” 顾依晃了晃手里的《名人传》，回答说：“陶冶情操。” 许辰：“……” 所有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许辰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这样的她和以前都不同。 翌日是肖家承办的慈善夜，按许辰的想法，顾依自然也不适合去这样人多的地方。 心知许辰的打算，顾依可怜兮兮的主动道：“我明天能够出去玩吗？” 许辰正在系领带，道：“你想去哪？” 顾依转了转眼珠子：“就随便走走。” 许辰的表情说明了他的意思。 不行。 “我知道你担心我，”顾依说，“但是我待在家里快闷死了，再不出去头顶就要长草了。” 顾依瘪着嘴，表情有点儿夸张，这让许辰不由自主的被逗笑了。 顾依拉拉许辰的衣袖：“不行吗？” 许辰笑看着她，顾依眨眨眼，说：“那不如慈善夜你带着我一块儿去吧？” 顾依一起去，虽然是客套，但也是傅明寒嘱咐过的事。 虽然他有让顾依待在家里的念头。 见许辰的表情松动，顾依立即表态，她把右手举在耳边，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我保证一直跟着你，不会乱走的。” —— 这次的慈善之夜确实非常隆重。 当红明星的陆续出现无疑成为了当晚的一大亮点，网上的直播贴人气飙升，纷纷留言表白自己的男神女神，偶尔发现年轻的商业才俊，也会引来一群人的关注。 不过顾依并没有工夫去理会这些。 她与许辰挽手走进会场的照片同样出现在直播贴里，一身长款的单肩礼服衬得她美艳动人，雪白的肌肤仿佛嫩得能掐出水来。 与坐在电脑面前的小粉丝不同，会场之内，受重视的绝对是有钱有势的那一小部分人，无论是一表人才还是大腹便便，这都不重要。 许辰首先打招呼的是年近六十的男人，据说也是富豪榜上有名的人，对方的女伴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顾依估摸着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那小姑娘的视线在许辰的脸上转了几圈，没说话，便听许辰和那男人客套了几句，片刻后话题一转，那人道：“顾小姐真是出落的愈发动人了。” 顾依但笑不语，默默接受对方的夸赞。 与此同时，不远处，顾依隐约听见有人敬重的道了句“傅先生”。 顾依松开许辰的手，转头望去。 只一眼，她便瞧见了做为主人的傅欣妍及肖岑，还有刚刚步入会场的傅明寒。 与傅明寒一同进场的是个十分优雅的女人，看起来有点儿眼熟，顾依下意识瞄了眼她胸前的傲人曲线。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上回看女星八卦贴，里面也有这个人，顾依只记得她姓张，有人说她的d罩杯是整的。 本来顾依还不太相信，因为里面也有称是圈内人的账号八卦她时说她打了美白针，双眼皮是割的，鼻子是垫的，后来顾依观察了好几天的镜子，虽然不记得，但她觉得自己挺像纯天然的，天生丽质难自弃。 只是这会儿顾依盯着那女明星的胸，暗叹这也太神奇了，手脚纤细的一个人，这胸是怎么长的？ 一直盯着别人的胸看的确是很不妥的行为，所以在对方望过来的瞬间顾依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只见那大胸女明星看着她似乎愣了愣，接过侍者送来的香槟，隔着远远的距离，冲顾依莞尔一笑。 顾依脑袋飞速运转。 好歹是同行，她们以前或许认识。 一起看过来的还有并肩而立的傅明寒，眼里有顾依捉摸不透的审视。 遥遥相望，首先朝她走过来的人却是肖岑。 并不在意许辰还在旁边，肖岑为顾依拿了杯香槟递到她的手上，嘴角含笑道：“好久不见啊，可算瞧见你了。” 　　☆、第24章 出乎意料 顾依和肖岑轻轻碰杯，小啜了一口杯中酒。 肖岑对许辰视而不见的行为让周围人看着顾依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肖岑这才用正眼看了看许辰。 略一点头，就转身走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这举动倒与肖岑的性子不差，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完全不顾及对方的面子。 方才与许辰交谈的富商已走远与肖家人攀谈起来，许辰的脸色有刹那间的不自然，但稍纵即逝，掩藏的极好。 顾依趁此提出要去洗手间。 如果不是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化妆品，顾依差点要以为这群女人是来洗手间聚会的，各个都侃侃而谈，越聊越起劲。 直到顾依走进去的时候有几个人默了一瞬。 那名姓张的大胸女明星随后而至。 有人透过墙壁上的大片玻璃镜，唤她“张芸”。 顾依暗自思付，好像是这个名字。 只见那个被叫做张芸的女人微笑的闲聊了几句，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样子，说了不到三句话，忽然把话题引向顾依。 她看向一旁的顾依：“依依啊，这么久没看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顾依正站在旁边看手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应付道：“哪有，我才羡慕张芸姐你的好身材呢。” 听见顾依对自己的称呼，张芸愣了愣，须臾后尤为惬意的抬手按了按做过造型的刘海，笑而不语。 一旁有人出声：“还真以为能攀上财神爷，把自己当回事了？” 张芸皱眉：“你胡说什么呢？！” 说话的也是个美人胚子，不怒反笑：“我又没说你，有些人拿了几个奖就以为自己是大腕，别傻兮兮的对号入座。” 张芸被这话呛的一阵黑一阵红的，连忙有人上前耳语劝她：“别冲动，估计是哪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不敢说的，别撕破了脸，不然以后真有个什么好歹，对你也不好。” 张芸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顾依对这场忽然而起的插曲充耳不闻。 肖岑帮她查了那个手机号码，的确是蒋雅琴的，也就是说那天早上蒋雅琴确实和许辰通过话。 如果肖岑没有对她说谎的话，那她的猜测离事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哪想对方来了劲，“瞧瞧人家顾依不也红得发紫过，当初的你可是给人提鞋都不配，不就一个戏子，傲什么傲啊。” 张芸气结：“你……” 顾依后知后觉，有种莫名躺枪的感觉。 吵就吵吧，关她什么事。 那人估计是骄纵惯了的主，得理不饶人，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好好学学人家，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别一心想着傍大款，不然以后怎么摔死的都不知道。” 张芸或许是忍到极致，面色通红，眼见着就要朝对方扑过去，门外转角处有人讶异喊了句“傅先生”，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如一盆冷水狠狠浇在张芸的头上。 在众人的视线下，只见她立马萎了张牙舞爪的气势，挤了挤眼睛，硬是红了眼眶，踩着一双恨天高朝外小跑。 对方小声“嘁”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虚伪。” 转眼手机收到条短消息，顾依也跟着一同往外走。 不远处，张芸像没看见过路人似的，直直要往那身材高挑的男人身上撞。 这画面让顾依不免记忆里第一次和傅明寒巧遇的场景。 没顾得看手机屏幕，顾依抬了抬眉，正猜测傅明寒会不会躲开，下一秒，傅明寒迈开脚步，蹙眉往旁边挪了几分。 在即将撞上墙壁的那一刻张芸终于刹住了脚步，咬着红唇可算得上是欲语泪先流，没来得及向傅明寒诉委屈，有人不急不慢的走出来，冲傅明寒甜兮兮的叫了句“堂哥”。 张芸僵在那里。 傅佳媛凑上去，不解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等人？” 说着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神色委屈的张芸，难不成姑妈给的消息有误，她这堂哥真看上张芸了？ 要知道她这样欺负自己心上人，以后可别来她算账才好。 意料之外，傅明寒虽没有明确回答，却还是微微颔首。 他大致的扫视一圈，把目光定格在洗手间附近的长沙发上，不假思索的朝前走去。 黑得发亮的皮鞋停在顾依跟前。 顾依正在等肖岑。 按肖岑短信上讲的，说有事要和她见一面。 她不明所以的迎上傅明寒的视线，左看看右瞅瞅，说真的，被周围人这样注视的感觉挺怪异的。 顾依张了张嘴，问：“傅先生，你……找我有事？” 傅明寒不冷不热道：“跟我来一下。” 顾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傅明寒说了些什么，诧异之余，心里暗自思付着莫非是肖岑让傅明寒来找她的？ 顾依不明白，何必这样多此一举。 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顾依还是乖乖的跟上了傅明寒的步伐。 并不是回到会场大厅的路。 绕过人群，傅明寒顺着一条走廊走到底，顾依原本以为前方已经没了路，却不想傅明寒直接推开了一扇拱形大门。 “肖岑呢？”顾依疑惑道，“不是他要见我吗？” 傅明寒眼里有些微戏谑，问道：“怎么，心心念念想见他？” 顾依呆住：“不是肖岑要见我吗？” “不是。”傅明寒背挺的笔直，垂眸淡然道。 顾依：“……” 她实在是想不出傅明寒能有什么原因，要把自己带到这样一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地方来。 虽然说安全防护知识她看过不少，不要随便和不相熟的男人去没人的地方，可是顾依自觉傅明寒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说相信傅明寒的人品，而是…… 因为他是傅明寒，想扑上去的女人千千万，实在不需要用这种卑劣手法去扑倒她。 她没有反摸这冷面大爷的脸就算不错了…… 况且这人妥妥的禁欲系，顾依根本想象不到眼前人动情的样子。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久，顾依发觉自己越想越猥琐了，她摸摸鼻子，心虚道：“傅先生，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对方看着她的脸，没反应。 顾依犹豫的转身往回走。 “你不是想离开？” 冷不丁的，傅明寒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让她完全停下自己的脚步。 顾依回头：“什么？” 傅明寒拧眉道：“你不是想离开许辰吗，我帮你。” 　　☆、第25章 一头雾水 顾依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根本不像是傅明寒会说出的话。 “你帮我？”顾依问，“怎么帮？” “从后门出去，会有人等在那儿接你，”傅明寒的神情坦然，“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顾依犹豫了。 —— 从安全通道出去后顾依直接上了辆黑色的轿车，司机她见过，是时常跟在傅明寒身边的那个男助理。 车子里没放音乐，人在安静的氛围里总是容易想的更多。 顾依坐在车后座，愈发越不对劲。 傅明寒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让她有种拐卖妇女儿童的既视感。 顾依坐立不安的看了看车窗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的问出了口：“请问一下，我们现在要去哪？” 男助理回答的很规矩：“傅总说去哪就去哪。” 顾依：“……” 还真是…… 没什么用的答复。 窗外的标志性建筑一闪而过，顾依侧身趴在车窗上，越看越觉得这景色熟悉。 她来过这条路。 山路逶迤，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绿荫丛中的别墅一角。 铁门自动打开，周助理径直把车开了进去，最后停在石砌台阶旁。 “顾小姐您自己上去吧，吴嫂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顾依有些懵逼，脚下步子比上次来这里时快了很多。 确实如此，经过水景喷泉，她看见有人站在别墅大门前张望。 直到瞥见她的身影，那人才迅速上前迎过来。 “顾小姐还没吃饭吧，”吴嫂笑道，“顾小姐可以先洗漱换件舒坦的衣服，我这就着人去准备饭菜。” 顾依目瞪口呆的脱下新买的高跟鞋，脚后跟磨破了点皮，让她忍不住龇牙咧了咧嘴。 换上吴嫂递来崭新的淡粉家居鞋，毛绒绒的踩上去还挺舒服，顾依问：“吴嫂，这……” 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她真的没听错？ “傅先生吩咐过了，”吴嫂殷勤拉顾依着着往二楼走，“房间里有浴室，所有东西都放在浴架上，睡衣在床头，顾小姐你看看还缺了什么没有？” 还是上回的房间，但新添置了不少东西，看起来没那么空荡荡的。 瞅着床边的欧式白色梳妆台以及与上回截然不同的蕾丝边四件套，顾依实在是忍不住了，好奇询问道：“这些也是傅先生准备的？” “这倒不是，是我的意思，女孩子的房间总该布置的温馨些。” 吴嫂也是个爱聊天的人，随口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怎么，顾小姐不喜欢，那我立即让人换了？” “不用不用，”顾依连连摆手，“我很喜欢。” 吴嫂笑：“我闺女以前也喜欢这些。” 顾依想起肖岑提过的那些事，原本只倒可惜，听吴嫂这么一讲更是酸楚到不行。 如果那姑娘如今还在，应该比她还大上几岁。 也许是吴嫂的存在让顾依多了几分心安，虽然还是一脑子的疑问，但顾依还是乖乖泡了个澡，换下让她感觉有些束缚的礼服裙。 床头准备好的衣服是一身长袖睡裙，裙摆在膝盖下方晃晃荡荡，顾依一边吹头发一边对着镜子照了照，吴嫂这是要把她打扮成小公举啊。 一切搞定后顾依趿着拖鞋走下楼，吴嫂由衷赞叹了一句：“我就知道适合你。” 没有谁会拒绝这种由心而生的感概。 顾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冲吴嫂道谢：“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吴嫂一副极为欣喜的模样，“快，坐下吃点，别饿着了。” 吃饱喝足莫过于此。 一碗热汤下肚，顾依端正待在客厅等傅明寒回来解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她可不相信傅明寒能无缘无故帮她这一个外人的忙。 直到晚上九点，傅明寒仍旧是不见踪影，只在网上盛传傅明寒以千万的价格拍下某国画大师的近期画作，随后以礼物为由当场赠予傅欣妍。 吴嫂的关注点在过几天便是肖太太的五十岁生辰，顾依没想太多，只记着除画作外傅明寒另外还用三十万拍下一瓶古董红酒，跟玩儿似的。 秉着一颗对土豪的敬畏之心，顾依向吴嫂询问了傅明寒的电话号码。 打过去，对面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喂？”顾依小心翼翼的出声。 没人说话。 顾依咽了口唾沫：“傅先生？” 傅明寒的语态平稳：“有事的话等我回家再说。” “可是，傅先生我……” 话说到一半，耳边响起一阵“嘟嘟”音。 傅明寒把电话挂了。 顾依一脸错愕，吴嫂笑眯眯看着她：“怎么了？” “我……” 顾依一言难尽，最终只憋出一句：“傅先生好像很忙。” “顾小姐先休息吧，”吴嫂说，“傅先生忙起来就不可开交的，估计得很晚才回来。” 顾依点点头，没做回应。 奇怪的不仅仅是傅明寒。 如今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许辰见不着她，竟然连一通电话也没有，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顾依懒懒往后一靠，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看向吴嫂，问：“傅先生经常忙到这么晚吗？” “这倒不是，傅先生在这里住得少，只偶尔来一趟。” 顾依：“……” 顾依：“这样……” 顾依闻言一头雾水，难不成真把她藏在这了？ 这就是傅明寒口中所谓的帮她离开许辰？ 为了躲婚，她总不能在傅明寒家藏好几年吧…… “金屋藏娇”四个大字突然就从顾依脑子里冒出来了，但又立即被顾依否决了。 这听起来也太惊悚了。 ——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醒来时她整个人侧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身上盖了条薄毯。 明晃晃的灯光照得顾依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没能完全睁开的眸子，然后打了个哈欠。 一个翻身，半腾空的脚冷不丁的踢到了什么东西，带着似有若无的体温，这种感觉让顾依猛然清醒，蹭得下坐起身。 还穿着衬衫西裤的傅明寒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傅明寒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两腿修长，就这样交叠着，将整个人慵懒靠在沙发里，领带还没来得及解开，应该是刚刚坐下不久。 视线从大长腿缓缓上移，顾依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含着浅淡的光泽，比以往显得更加湛亮，让她觉得格外的好看。 盯着傅明寒瞧了好几秒，顾依直起背。 早早便盼着能见到傅明寒把所有事情问清楚，结果到了这会儿，顾依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睡糊涂了。 “傅先生……”顾依清清嗓子，试探出声，“你回来了啊？” 傅明寒瞥了她一眼。 “对，回来了。” 　　☆、第26章 更大的谎 顾依反应迟了半拍，斟酌片刻后暗自观察着正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傅明寒：“傅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聊聊？” “聊什么？”傅明寒顺势应道。 顾依一阵无言，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思来想后，她想聊得事情很多。 顾依最终还是挑了个自己比较好奇的点问道：“许辰那边……” 心知顾依的顾虑，傅明寒很快接口：“他以为你和佳媛在一块儿。” 顾依愣住：“佳媛？” “傅佳媛，”傅明寒解释，“我二叔的女儿。” 顾依颔首。 她不认识…… “那……” “许辰这会儿没空管你，”傅明寒淡淡道，“蒋雅琴服用过量安定，洗了胃，许辰现在估计正在医院陪她，脱不开身。” 说完傅明寒轻掀眼帘，抬眸望向顾依。 虽然早怀疑许辰和蒋雅琴的关系，但顾依怎么也没想到会由傅明寒口中得知这些，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 “安定过量？” 顾依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傅明寒的一句话转移了。 “剂量控制的很好，而且及时发现，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傅明寒道。 傅明寒语气轻描淡写，顾依听出傅明寒话中有话。 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顾依很快的明白过来。 虽然觉得这种方法挺蠢的，但毕竟结果是安全的，顾依倒没有太大的感觉，只在稍稍震惊后便恢复了平静。 如果可能的话，许辰最后和蒋雅琴在一起也不错。 看得出蒋雅琴对许辰是真爱，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也没谁了。 只是顾依觉得这种爱太偏激。 顾依把自己代入了一下蒋雅琴的角色，不得不佩服蒋雅琴的胆大。 如果用错了剂量，这也太不值得了。 这种事情她可做不出。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她自认为没有这种为了真爱豁出一切的勇气。 爱谁谁呢。 whocare！ 一来二去，顾依直接趴在了长沙发上，脑袋往傅明寒所在的方向凑：“我还有其它的问题，可以问吗？” 也别怪她表现怂，傅明寒的气场太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没敢和傅明寒大声讲过话。 傅明寒投来一个眼神让顾依自己体会。 这个意思是让她有话快说了？ 顾依问：“为什么帮我？” 肖岑起码给了她一个理由说两个人是老朋友，友谊至上，傅明寒能图什么？ 总不能是为色所迷吧。 虽然顾依一直自恃有点姿色，但美色这点在傅明寒这里依顾依看是行不通的，她可没忘记傅明寒当初让自己离他远点儿时那冷到极致的语气。 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挺记仇的。 傅明寒偏偏露出一个让顾依琢磨不透的笑容，顾依心里没准：“因为肖岑？” 傅明寒发表自己的感想：“看不出来你对肖岑还挺惦记。” 好不容易逮个人和自己站在一边，她不惦记肖岑惦记谁啊。 当然顾依没敢把心中所想光明正大的表述出来，顾依鼓着腮帮子瞅了傅明寒几眼，又道：“傅先生这是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学习雷锋好榜样？” 说完还没等到傅明寒的答复，顾依自己先抽了抽嘴角，憋不住笑出来。 傅明寒的关注点有些不太一样：“你连自己都不记得，还知道雷锋？” 顾依如实相告：“我以前一个人待着太无聊，看了一点儿《雷锋的故事》。” 傅明寒意味深长的看了顾依一眼，开口前清了清嗓子，道：“爱看书是好事，很不错的爱好。” 这话题跑得太偏，顾依有些懵。 傅明寒这时冲顾依递来了他的手机。 这举动在顾依的意料之外，意味不明，傻兮兮的呆了好半会儿，顾依接过来拿在手上的时候手机屏幕已经暗了，顾依在黑了的屏幕上看见自己的脸，神色迷茫。 “什么？”顾依抬头狐疑的瞧了瞧，眨眼。 “自己看。”傅明寒道。 顾依满心疑惑的摁亮锁屏，用拇指划了一下。 湛然的眸子里倒映出屏幕幽光，她的手僵住，眉心隆重的拧成一团。 “这是……” “这个照片，不止许辰给你看过的那一张而已。” 确实是一样的场景和人物，甚至还有她怀中抱得那一只纯白色的博美犬。 不过姿势有些微的不同，傅明寒给她看的是一个相册，里面只有这两张照片，仅仅一个剪刀手的区别。 那种突然涌起的兴奋感让顾依觉得自己有点像磕了药的人，但也不过持续了片刻而已，刹那过后，又被另一种困惑所代替。 “你怎么会有这些相片？” 显而易见的急促感，她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傅明寒，如此迫切的想要得到傅明寒的回复。 傅明寒深深望了她一眼：“以前有人给我的。” “谁？” “顾念。” 她很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 许辰和她提过，她还有一个妹妹，也在那场火海中逝世了。 顾依展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感：“傅先生，你认识我妹妹？” 傅明寒扫了眼屏幕上笑容灿烂，露出整齐八颗牙的娇俏人儿。 “认识，”傅明寒移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如果是不熟悉的陌生人也就罢了，但许辰是顾依的未婚夫…… 按他的了解，许辰和顾依相识已有数年，自然是对彼此无比了解的。 许辰熟知顾依的一切，将两姐妹认错这种事…… 说实话，发生的几率不大。 况且照片上的人与那时的顾依不管是从自身气质还是穿着打扮上看，相差都是极大的。 傅明寒的疑心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能让许辰撒谎的理由可不多。 他难免心生疑虑。 傅明寒重新把目光落在顾依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将这对双胞胎姐妹区别开来，若是在半年前，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他也将那个可以毫不犹豫挽袖子爬树的人当成了顾依，不过待看清楚时，他又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同于顾依的骨感美，那一溜烟便窜上树的小丫头看起来更为圆润些。 当时正值晌午，日正当中，许是受了热，对方脸颊白里透红的，眉眼间带着与顾依截然不同的气质，灵动十足。 他还记得那丫头的双肩包是个黑白的熊猫样式，马尾扎得很高，微翘的发尾在脑后晃啊晃的。 稚气未脱，像是涉世未深，满满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对方清脆的嗓音终止了傅明寒忽然而起的回忆，将思绪收回。 说到底，他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对的。 “你是说，照片上的这个人不是我，是我妹妹？”顾依半信半疑道。 傅明寒没有直面回答顾依的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傅明寒问顾依，“既然你怀疑许辰骗过你很多次，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撒了个更大的谎？” 顾依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质疑道：“更大的谎？” 除了隐瞒他们分手的事实，瞒着她和蒋雅琴在一起，对于她来说，还能有什么更大的谎？ 顾依想不出，也没想出来。 “或许，你不是你。” 傅明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傅明寒这话听起来高深莫测，顾依呆了一下。 她不是她？ 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有点没听明白。 　　☆、第27章 后知后觉 一直以来，顾依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她向来把许辰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待，在这个问题上她从不深究。 黑夜静得可怕，山里呼啸的风声吹得树丛沙沙作响，顾依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景色打了个冷噤，拉上帘子后才爬上床。 她什么也没有带来，只能百无聊赖的摆弄手机。 突然有人“咚咚”的轻轻敲响门。 下一秒，房门打开，吴嫂站在门口处看她，询问道：“顾小姐，还不睡吗？” 这种有人关照的感觉并不坏。 顾依笑道：“等会儿就睡。” “我见屋子里没关灯，就想着过来看看。” 吴嫂进门检查了一遍门窗，最后还贴心的帮顾依整了整被褥。 顾依放下手机，解释道：“我睡觉不太习惯关灯。” 吴嫂似乎没有把她的话全部听完，一个抬头，讶异道了声“傅先生”。 傅明寒点点头，对吴嫂道：“你先去休息吧。” 顾依还在思考傅明寒口中的那个假设。 轻缓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傅明寒两个人，虽说同是一男一女，却与许辰相处时有些微不同，到底是卧室，这让顾依脸上有微微发烫。 顾依不自觉的抓着被沿往上扯了扯，只露出锁骨处大片雪白的肌肤，却不知遮去无比保守的睡裙，如此动作更让人浮想联翩。 傅明寒抬手揉了揉眉心。 “傅先生，你还不睡吗？”顾依道。 看对方的穿着，显然是刚刚洗漱完毕，再联系此时已近子夜的时辰，顾依会问出这句话并不奇怪。 况且傅明寒眉宇间还透着丝丝的疲惫。 傅明寒没回答她的话，走进屋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问：“睡不着？” “嗯？”顾依这才反应过来傅明寒这是在询问自己，她点点头，半分忸怩也没有，“是有点。” “你在许辰那也这样？”傅明寒皱眉道。 顾依粗略想想：“还好，睡得比较浅。” 傅明寒说：“我是说开着灯睡觉。” 傅明寒思绪太跳跃，顾依呆了一瞬：“我不喜欢关灯。” 这种习惯从她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持续到现在，有一晚突然断电，她把棉被在身上裹成一团，一直到天亮才闭眼。 傅明寒问得很直白：“因为害怕？” 顾依犹豫了一秒，言简意赅的回答道：“对。” 顾依没想太多，只觉得就这种问题上而言，她没必要对傅明寒有所隐瞒。 傅明寒在房里逗留的时间不算长，临走前忽然朝她的方向迈了几步，勾下腰，神色清冷的与她平视。 不理解傅明寒如此举措的含义，顾依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不得不承认，这样靠近的距离让她忍不住发慌。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近在迟尺，她在对方的眼瞳里看见自己模糊的影子。 有些人天生就容易害羞，顾依自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她从来没有在许辰和肖岑面前有过这种情绪。 但如今她却只因跟前人的一个眼神便差点失了魂，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红脸，但毋庸置疑的是，那种抑制不住的讪然情绪在顷刻间悄然滋生，顾依定定的与之对视。 傅明寒一手撑在床沿上，一手抬起，似乎要去抚她的脸。 伴随着心跳加速的自然反应，顾依倏地清醒过来，这举动已经超出了他们之间所处的关系范围。 顾依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躲了一下。 被举动让傅明寒难得的勾唇笑了笑。 顾依看见男人眼里蓦然泛起的星点笑意，不似许辰那样的温柔浓烈，极为浅淡，却仍然让人感觉到此刻的他是愉悦的。 “别动。”傅明寒轻飘飘道。 顾依真的就没再动了。 男人说话带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有加速血液流动的功效。 傅明寒动作很轻的帮顾依捻去掉在眼角的那根眼睫毛。 很长，有一头微微翘起。 终于知晓傅明寒的目的，顾依松了一口气，但细想一番自己方才的表现，羞赧的感觉非但没消减丝毫，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耳框热到不行。 她真的以为傅明寒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这种认知让顾依有种想要把头埋进被子里的冲动。 太丢人了。 这边顾依还在脑海里严肃的自我反省，手被人拉过去，傅明寒把顾依掉下的睫毛放在她的掌心。 指尖若即若离碰触到她掌心纹路的时候有些痒，酥酥麻麻的。 不等她回过神来，傅明寒便不再多言的退了出去，顺带一同关上了门。 顾依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发怔。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秒，加速的心跳，故意放缓屏住的呼吸…… 以及男人指尖触及到她的肌肤时，平静的过分的那张脸。 顾依朝自己的掌心吹了一口气。 躺在那儿的眼睫毛消失不见，也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顾依并不在乎，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灼灼热度。 傅明寒刚才的那些举动…… 太犯规了！ 撩人于无形，这男人还完全不自知。 偏偏她抵抗力差劲的过分。 入睡后顾依又梦见了她努力回忆过千百遍的场景。 海棠花、向阳的落地窗、还有一个用手撑着额头小憩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满脑子里都是傅明寒那张眉目分明的脸，在梦里，顾依直接把傅明寒代入了进去。 不记得傅明寒否认过她的猜想，那个人俨然就是她印象中的傅大爷，他坐在那里，就在自己的眼前。 春风濯濯柳容仪。 莫过于此。 顾依完全是被吓醒的，她觉得自己的这种状态太不对劲了。 顾依蹭的下坐起身，房间里还亮着灯，但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丁点光线可以知道已经微微亮了。 顾依去浴室洗了把脸，下楼后发现已经有人比自己起得还早，顾依问正在摆放碗碟的女佣：“傅先生还没起床吗？” 她能对天发誓，她对傅明寒绝对没有任何念想，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女佣回她：“傅先生半个小时前出门了。” 顾依第一反应是傅明寒实在太忙，她拉开椅子坐下，又问：“傅先生吃过了？” “傅先生已经吃过了，临走前还嘱咐我们别吵着顾小姐您。” 顾依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不过见不着人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只不过有些问题，傅明寒稍微提过后再没了下文。 顾依也清楚，在她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之前，着急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傅明寒回来的时候顾依刚刚解决一个松饼，她仰头一股脑的喝尽了玻璃杯里剩下的三分之一热牛奶，肚子里温温的，这感觉着实不错。 傅明寒的出现在顾依的预料之外，咽下最后一口，她赶紧抽了张纸巾擦嘴，这才转头看向傅明寒。 傅明寒穿得很休闲，额头发梢有些微的湿润。 一点儿也不像是出去工作的。 “你怎么回来了？”没太细想，顾依问出心里的疑问。 傅明寒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风轻云淡道：“我不该回来？” 顾依注意到傅明寒很少直面回答你，不仅如此，还爱把问题抛回来让你作答。 如果真对峙起来，顾依想傅明寒估计能堵得人说不出话。 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测，她还没有胆大妄为到敢和这冷面大爷顶嘴。 人在屋檐下，她怎么可能说“no”。 所以顾依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是，还需要吃点东西吗，我留了几块松饼给你。” 傅明寒语气平淡：“不了，你吃吧。” 顾依端起盘子：“很好吃的。” 傅明寒静默几秒钟，道：“我还没洗手。” 明明是拒绝的话，可傅明寒却没挪步。 顾依不明白：“嗯？” 傅明寒说：“你也没洗手吗？” 顾依就仿佛是一个尤其听话的小学生，还配合的点了点头：“洗了啊。” 话音落下，顾依才后知后觉。 但她不确定。 她是不是理解错了？ 但傅明寒一直没离开，顾依一番斟酌下来还是用餐具戳了一块，傅明寒皱皱眉：“太大了。” 顾依：“……” 还挑三拣四…… 最后顾依用餐具切了一小半块，傅明寒无比主动，俯身把松饼叼在嘴里。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转眼便往旋梯的方向走，只见傅明寒一边上楼一边脱外套，最后把那件夹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随后进门的吴嫂手里拿着把伞，一进来就向人询问傅明寒，听见傅明寒已经回来了还挺诧异。 顾依这才知道吴嫂是出门给傅明寒送伞去了。 “先生说要在周边走走，这不突然下起雨，我怕先生淋湿了，”吴嫂庆幸道，“得亏这雨下得不大。” 吴嫂一边说，一边看顾依：“顾小姐，你……” 顾依用手在耳边扇了扇，故作轻松道：“这天气有点闷啊。” 让她觉得闷的始作俑者换了件宽松t恤走下来：“闷就出去透透气。” 吴嫂搭腔：“等雨停了，去外面走走也好。” 顾依：“……” 顾依睁眼说瞎话：“我也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顾依道：“可能我只有一双高跟鞋……” 而且还是她从慈善夜穿过来的，配上那一身长及脚踝的礼服，这怎么看都是要去山间小道走秀的既视感。 她怎么会是这么傻的人。 肯定不会。 “怎么，顾小姐你没看见吗？”吴嫂忽然出声。 “嗯？”顾依愣住，“看见什么？” “平日里要穿的衣服我都收拾在衣柜里了，最下面一层还有几个鞋盒。”这些东西在昨天顾依来之前都准备好了，吴嫂倒没想过顾依压根没瞧见。 当看见衣柜里满满的当季服装时，顾依震惊了。 她显然没想过会有这种情况。 吃的住的且不说，就连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住上好几个月都没问题。 傅明寒只说帮她的忙，可这忙帮的也太离谱了，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吃穿不愁，与其说帮助她离开许辰，倒不如说是来这享清福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顾依不免觉得不妥。 顾依“咚咚咚”的跑下楼，傅明寒泡了一壶茶在客厅看财经报。 顾依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及时刹住了脚。 知道顾依要说什么，傅明寒将报纸叠起，抢先开口道：“不是免费的。”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样被生生的噎回去，顾依直勾勾的对上傅明寒的眼。 傅明寒端起茶杯小啜一口。 “等所有事情差不多明朗了，是需要还的。” 这话算是符合顾依心中对商人的了解。 无利而不往。 傅明寒继续道：“反正除了许辰那儿你也没其它地方可以去，你暂且住在我这，过阵子我陪你回一趟老家，或许可以让你想起什么。”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顾依更加欲言又止，打消了辞行的念头。 不得不说傅明寒所说的话对顾依来说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 这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小时候后，阳光从树缝间照射下来，竟也慢慢放晴了。 顾依跟在傅明寒身后时不时蹦几下，跟上傅明寒较快的步伐。 傅明寒说一不二，雨一停，就领着顾依出门闲逛。 只是逛逛而已…… 两个人寥寥数语，顾依粗略算了一下，彼此之间交流的话绝不超过十句。 上回肖岑兴致勃勃说要带她来这看风景，不料遇上大暴雨，顾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傅明寒有如今这派景象。 虽然看起来并不算很友好。 顾依无心欣赏两旁的山景，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打转，有种一个脑袋根本不够用的感觉。 走走停停又落后不少。 顾依小跑至傅明寒身侧：“顾念是你什么人？” 傅明寒没说话，顾依追问：“如果像你说的，我可能是你的那位故人，那我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吧，就算不是，顾念也是我的亲妹妹。” “朋友？”顾依一副八卦脸，“还是你喜欢她？” 在她的潜意识里，自然还是把自己当顾依看待的，早已接受的认定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而且她是顾念这事依旧是傅明寒的揣测，在事情没得到真相之前当不得真。 结果傅明寒眉毛都没抬一下，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顾依胆子上来，用手指戳了戳傅明寒的肩膀：“傅明寒？” 傅明寒眉头轻蹙：“你怎么变得比以前还聒噪？” 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想她顾依当国民女神那会儿可是以高冷闻名，怎么可能和聒噪扯得上边。 所有的采访都是不苟言笑的好不好，虽然她知道很多明星台上台下俨然两派作风，但从许辰的回忆来看，倒没有过多的区别。 那时许辰说得详细动容，也不像是假话。 半晌后顾依才反应过来，傅明寒八成是把她当顾念了。 下意识觉得傅明寒对这位故人理当是宽容的，顾依眼珠子贼溜溜的转了转，她拉住傅明寒衣袖一角，脆生生唤了句“寒寒”。 傅明寒猝不及防的停下脚步，一脸复杂的注视她。 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 顾依难免嘚瑟。 果然！ 八|九不离十，她或许没有猜错。 顾依恍然大悟，怪不得傅明寒会把她接来于此，好吃好喝供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点小血本算什么，抱得美人归才最重要。 想着想着顾依觉得不对劲了。 如果她真的不是顾依，而是顾念…… 那傅明寒喜欢的人就是她。 顾依表情霎时便不自然了。 这感觉并不好，有点乱。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最后证明她不是自己心里日日牵挂的人…… 在顾依的脑袋里，突然就出现了傅明寒臭着脸的模样，轻巧挥一挥手—— 天凉了，让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消失吧。 原谅她脑洞太奇怪…… 　　☆、第28章 山里媳妇 如果说之前相像的只是那张脸，那么方才眼前人鬼头鬼脑的模样简直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甚至于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要是能再稍微胖一点儿的话。 他侧眸瞥了一眼，这小胳膊小腿、弱不禁风的样子，如果刮来一阵强风，傅明寒怀疑这都能把她吹倒。 得好好补补。 “许辰以前经常虐待你？”傅明寒冷不丁的问。 虐待？ “其实也还好。”除了偶尔限制她的自由，许辰在各方面确实没有亏待过她。 想起刚才的脑洞大开，顾依讪讪摸了摸鼻子，道：“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还好，那每天哭丧着脸做什么？”傅明寒问。 这是心疼了？ “有吗？”她皱皱眉，“我觉得还好啊。” 顾依细想一番，或许是对方的态度问题，倒不是说许辰对她不好，非但如此，许辰心情好的时候，用温柔到极致来形容也不过为。 举止很温柔，说话很温柔，让她觉得许辰本身就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所有的相处细节仿佛在无形中被模式化。 许辰对她关怀备至，她也就好好收着、乖乖听话，唯恐惹许辰烦心。 许辰是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人。 她没有觉得很开心，但那样的生活也不差。 无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安稳度日。 倘若许辰没有出轨，她没有偶遇傅明寒和肖岑，顾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但是哭丧着脸这种形容…… 顾依不能接受，她还是很阳光明媚的，哪有傅明寒说得那样苦相。 顾依没个正经，语重心长道：“最美的一面当然要留给我的盖世英雄啊。” “盖世英雄”四个字她是从一部电影里学来的。 这是一种有安全感的表现。 不像面对外人时的一板一眼、彬彬有礼，有点像耍赖的样子。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顾依还特意板起脸冲傅明寒挑了挑眉。 甚为得意。 许是仗着傅明寒对顾念的念想，她不知不觉没了先前的忌惮。 这话很幼稚，但也碰巧取悦了傅明寒。 傅明寒轻笑了一下。 两个人在山间绕了一圈，又回到出发时的凉亭处，旁边有长长廊架，傍水而建。 顾依忽然想起了什么。 顾依问：“你早上说，有空带我回老家，好看看我能不能想起什么，这话是真的，没骗我？” 傅明寒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提醒道：“你老家。” 顾依：“……” 顾依：“我知道是我老家。” 要让傅明寒带自己回他的老家，她该惶恐了。 傅明寒说：“等下个礼拜有空吧，这一去可以陪你多待几天，到处走走。” “傅先生，你对我……” 她斟酌了一下，觉得无根无据的自动代入会不会不太好，停顿须臾后又缓缓道：“你对我们姐妹的事到底了解多少？” “许辰没有跟你讲过？”傅明寒问。 顾依摇头：“他从来不和我讲这些事，说是不清楚。” “我了解的也不多，”傅明寒若有所思看了看她，“到时候再慢慢说给你听。” 顾依的要求实在不高，傅明寒愿意告诉她就够了。 总比一无所知的好。 况且傅明寒也不是一个容易食言的人，在这一点上顾依还是很相信傅明寒的。 顾依的目光转向池子里乱窜的锦鲤，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傅明寒心里想得确实另外一件事。 傅明寒提议：“不用一直叫我傅先生，太麻烦。” 顾依仔细想了想，私底下也就算了，莫非在外人面前她也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少顷后她发觉自己想的有些远。 顾依的这一番迟疑傅明寒看在眼里。 “寒寒都喊过了，你还能有什么好怕的。”傅明寒戏谑道。 顾依：“……” 不过是一时玩心大发，若是让自己以后都这么喊他…… 宝宝实在不敢…… 不然等哪天傅明寒的希望破灭，怎么怼死她的都不知道…… 她可不想让自己留下此等后患。 —— 翌日，顾依终于接到了许辰打来的电话。 在蒋雅琴那边忙得昏天暗地，他也没空怀疑顾依是不是真的在傅佳媛那儿，张口便问顾依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估计是完全确定了蒋雅琴无恙。 顾依支吾几句给应付过去，说是想再玩几天。 傅明寒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直接给许辰拨去电话。 转眼顾依便听见许辰开口道：“你等等，我有点事。” 顾依转头瞪大眼睛瞅了瞅傅明寒，应道：“嗯，你去吧。” 这方法略狡猾。 对方丝毫没有点亮笑场技能，出声的语气无比正经，好像真找许辰有急事似的，顾依听了一段，又是生意场上的事。 她优哉游哉的戳了块火龙果塞进自己嘴巴里，继续拿手机看她没看完的娱乐新闻。 之前和傅明寒一块儿出席慈善夜的张芸近期又有新片要上映，天南地北的跑，顾依看着网页上有关于张芸的配图，怎么看也不像那日和傅佳媛差点对撕的女人。 那边傅明寒突然挂了电话，随后顾依耳边便传来他略显低沉的嗓音，道：“其实你可以跟他挑明蒋雅琴的事。” “我知道，”顾依显得犹豫，“可是我不想和他吵。” 傅明寒一双大长腿轻轻交叠，坐在沙发里往后一靠：“那天你不是还为了这事情偷拍许辰的通话记录，你不想和他说明白？” 顾依说：“其实他对我还不错。” 傅明寒闻言立即蹙起了眉头，不满道：“你还想回去？” “这倒不是，”顾依连忙否认，“毕竟当初是他救了我，而且整日整日守在医院陪着我，如果没有他，我也许撑不到现在。” 傅明寒若有所思道：“他救了你？你还知道多少？” 思付片刻，顾依道：“他说是我让他来我家接我的，结果正好撞上这场火灾，只救下我一个人。” 提及此，她的语调顷刻间沉下去。 毕竟血浓于水，就算忘了事，但说一点儿悲伤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那场火灾并没有影响你丝毫，你之所以在医院待上那么久，甚至危在旦夕，是因为头部的撞击。”他说。 “好像是。”顾依轻声答。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傅明寒是在暗示她失去记忆的事。 如果她记得以前的事，现在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这话让顾依不自觉的便怀疑起了许辰，讶异道：“你是说……许辰？” 傅明寒叹息摇头：“我没有说是许辰，事实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 顾依想了想：“可是不是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吗，说是我的一个亲戚，吸毒致幻说有人在追杀他，所以才放了火。” 这些新闻她看过无数遍，确实合情合理，她从来没有提出过质疑。 傅明寒慢悠悠的道出与之相关联的实情：“可是犯人家里，也就是你表舅……” 傅明寒黑沉沉的眸子随之看过来，准确无误的对上顾依的眼：“在案件结束的一个月后曾收到一笔数额颇大的转账。” “你的意思是……” 顾依一时半会儿还没不能接受这个推测，这听起来让她觉得害怕：“犯人也有可能另有其人，他只是一个顶包的？” “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这些。”傅明寒道，“目前只能如此推测。” 顾依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这太离谱了……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往后的几天里顾依从傅明寒那儿听说许辰父亲在家不小心摔在了浴室门口，年纪大了的人身子骨总是不太行，许辰在公司与医院两边跑，自然无暇去管顾依。 虽然她已经接到许辰好几个电话，都是催她回家，但听说许老爷子已经好多了，顾依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 至于蒋雅琴那边，顾依也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经过这件事许辰显然心软了很多，时不时会在傍晚时分赶去探望。 其实蒋雅琴会走这么一招，确实有一定的理由。 在外人看来，她顾依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人，有时候人总是很容易对失去过的东西表现得更加珍惜。 蒋雅琴不过是个有勇气赌上一把的人而已。 —— 沉沉的黑夜上空疏疏朗朗的点缀着几颗星星，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许辰回到家，打开家门。 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把从蒋雅琴那取回的饭盒放在餐桌上，许辰疲惫的倒在沙发上。 所有事情都变化的太突然，从那天的慈善夜起，所有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他没有喘气的机会。 顾依的离开和蒋雅琴自杀前给他打的那一通电话。 起初他以为蒋雅琴不过是和从前一样朝他闹脾气，蒋雅琴是个很惜命的人，有点小病痛便会赶着去医院，加上有了上回的经历，他并不认为蒋雅琴会真的轻生。 在顾依不见的二十分钟后，他接到陌生人电话，说蒋雅琴也许有生命危险。 许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切太凑巧，凑巧到他无暇分|身，连顾依后来有没有在会场出现都不知道。 在许辰的印象里，傅佳媛是个性子骄纵的丫头，顾依此前并没有和这个傅佳媛有过交集，两个人的性子天南地北，怎么可能蓦地这么要好，还接连在一起待上好几天。 许辰想起了那天作为东家的肖岑。 给顾依送香槟的时候，肖岑看顾依的那种眼神……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肖岑对顾依的那点儿心思他岂会不知道。 许辰倏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如果把顾依带走的不是傅佳媛，而是肖岑…… 这个猜测让许辰感到害怕。 慈善之夜是肖家举办的，对场地再熟悉不过的肖岑如果想要把一个人藏起来，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许辰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如果不是蒋雅琴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不会连这种荒唐事都没察觉。 难道蒋雅琴的事情和肖岑有关系？ 细想下来，确实像那肖家小霸王敢做出的事。 曾经的那些往事猝不及防的浮上心头，犹如心口处闷着一股气发不出来，压得他难受。 许辰的脸冷下去。 他怎么能让她离开。 —— 从机场出来，傅明寒安排了人来接机。 顾依跟着傅明寒一同上了车后座，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顾依不得不由衷感概傅明寒的办事效率确实高，明明说的是下礼拜有时间陪她回老家，却不想才星期一而已，就催着她收拾行李，赶早出发了。 上车后顾依抑制住想伸懒腰的冲动，双手揉了揉脖颈处，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完全没有了方才在飞机上时的新奇劲。 注意到顾依的动作，傅明寒关上车窗：“困了就睡一觉吧，等到了我喊你。” 顾依摇摇头，看着窗外越来越偏僻的景色，起初还能看见高楼耸立，这会儿路经平房区后却是一大片荒景。 顾依趴在窗前调侃：“我怎么觉得你要把我卖去山里当小媳妇儿啊？” 傅明寒难得配合她：“想给自己卖个好价钱？” 顾依收回视线，回过头迎上傅明寒的目光：“怎么了，我价钱可是很高的。” 傅明寒要笑不笑的做了个抬眉的动作，淡然道：“那就长胖点。” 这是什么梗？ 然后顾依反应过来，论斤卖。 顾依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看见顾依的表情，傅明寒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傅明寒没看她，慢悠悠的开口：“我是说山里人喜欢胖点的。” 哦，好生娃。 顾依狠狠白了傅明寒一眼。 满满的都是套路。 傅明寒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笑起来。 这段对话落在前头司机的耳朵里，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从来没想过自家老板能这样接地气。 车里沉默了一阵，谁都没有讲话，顾依那股困劲又上来了。 这一睡便是好一阵子，再睁眼时两人直接到达了目的地。 发现自己睡觉张着嘴，顾依首先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吁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留口水。 顾依正在反省自己睡觉的姿势是不是不太雅观，索性傅明寒一直没再看她，似乎并没有怎么关注自己。 整理好衣着，顾依这才打开门从另一侧下车。 是个热闹的小县城。 他们停靠的地点在人流量较大的街边，顾依抱着自己的背包，和傅明寒一块儿走进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家旅馆。 顾依像个小随从似的跟上去，问：“我们就住这里吗？” “天色太晚了，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傅明寒道。 一边说，他接过前台递来的两把钥匙，把其中一把交给顾依。 好奇傅明寒的轻车熟路，顾依问：“你以前来过这？” 傅明寒点头：“来过一次。” 顾依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却不想傅明寒居然耐心和自己解释起来：“之前因为景区开发的事宜，在这边住过几天。” 既然傅明寒都这么说了，顾依也就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景区开发？” 傅明寒说：“山景区。” 顾依无例外就想起了傅明寒那栋建在半山的别墅。 顾依打趣道：“你是不是特喜欢山？” 其实现在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往山上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顾依只是逮着机会调侃调侃傅明寒罢了。 哪想傅明寒轻轻扫她一眼，道：“对啊，我是山里人。” 整句话说的淡定无比。 顾依：“……” 顾依被噎住，哑然愣了半晌。 她以前怎么没瞧出来这傅姓大爷还挺有幽默细胞的…… 　　☆、第29章 孪生姐妹 顾依对傅明寒的晚餐意见投了反对票，翘首企足的想要去见识见识从他人口中所说的美食街。 这是她从一对小情侣口中无意间听见的。 说刚说出口，傅明寒一个眼神扫过来，顾依条件反射的闭紧了嘴。 看脸色就知道，傅明寒是反对的。 人挤人不说，还不干净。 顾依很有默契的读懂了傅明寒心里在想什么，伸出一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可怜兮兮道：“就一次。” 傅明寒不为所动，顾依伸手去扯傅明寒衣袖，眨巴着眼，就差像上回一样打趣一声“寒寒”了。 当然，她没敢。 她还没准备完全接受自己是顾念的这个设定。 顾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谓的“放电”起了效果，傅明寒终于是有点反应了，那双好看的黑眸微敛，眉头轻蹙。 但并不能算是很好的反应。 顾依默默的又把手收回去。 “你以前也是这样冲许辰撒娇的？”傅明寒淡淡开口道。 顾依有些懵。 这是什么问题？ 但她还是很听话的回想了一遍：“没有啊。” 下一秒顾依也跟着皱了皱眉，真挚道：“我不是撒娇，我在祈求你啊大大。” 傅明寒：“……” —— 美食街离他们所处的地点隔着好几条街的距离，把行李在楼上放好，顾依加了件衣服，套上羽绒服才出门。 太阳下山后冷风嗖嗖的刮，温度骤降。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傅明寒，正巧顾依把脑袋往傅明寒所在的方向凑了凑，询问他是不是本地人。 能与傅明寒一同前来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特别还是女人，就两人对话而言，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 司机小心翼翼道：“不是本地人，但也在这待了有半年多了。” 半年，也不久。 顾依点点头，向他咨询美食街上有什么推荐的店铺。 司机笑笑：“我也没去过几次，街头转角处有一家海鲜面味道不错，还有豆腐香干和卤肉饭。” 顾依听得专心，轿车在街口停下，身边从始至终没什么动静的傅明寒才慢悠悠的睁开眼，手还交叉在胸前：“你在这里等着。” 话是对司机说的。 把拜托让司机当向导的话咽下去，顾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刚才说了那么多，确实挺饿了。 晚上七八点左右正是人如潮涌的时候。 巷子口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接着一个的喧闹乐曲配上小贩的吆喝叫卖，顾依回头时明显在傅明寒脸上看见了不耐烦的表情。 一出神，便顾不上前方的路。 傅明寒突然出手拉了把她的手腕，顾依猝然愣住，只见一辆推车从她面前经过，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桶，锈迹斑斑，随着一阵热气鼻尖能闻到诱人香味。 “小心看路。”傅明寒提醒道。 顾依好奇问：“这是什么？” 傅明寒冷眼看过去：“烤红薯。” 顾依的眼睛亮晶晶，脸上毫不遮掩写着“我想吃”三个字。 傅明寒扣住她的手，牵着她穿过人群，一边道：“外面的不干净。” 一阵失望，顾依背着傅明寒撇撇嘴，结果傅明寒忽然垂眸朝她看过来。 顾依连忙移开视线，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些小动作被傅明寒捕捉在眼里。 傅明寒觉得好笑，眯了眯眼，慢声道：“以后有机会弄给你吃。” 顾依不确定：“烤红薯？” 她实在不能把傅明寒和刚才那发黑的大桶子联系在一块儿。 傅明寒没接口，不置可否。 两个人逛了一路，顾依无数次对傅明寒表达了她很饿、她想吃东西的诉求，皆被傅明寒以不干净、不卫生为由拒绝了，最后通过一番协商，才挑了个新开的店铺走进去。 是一家面馆，两人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女人带着小孩儿起身，空出一个靠墙的位置。 刚收完银的老板娘赶过来擦桌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顶多三十岁。 顾依在椅子上坐下，摘下羽绒服的连衣帽。 “顾依？” 老板娘讶异出声，顾依惊了一下，连忙否认，暗示她认错了人。 上回在中央广场的突发事件她可记忆犹新，若不是傅明寒出手相助，她恐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被人当稀有动物一般围观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板娘泛起狐疑，口音带着点乡音，不以为然道：“咱们城里出的大腕可不多，我怎么可能认错。” 顾依揉了揉耳垂，她可算不上是什么大腕，一个过气小明星罢了。 傅明寒冷言道：“您真的认错了人。” 老板娘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傅明寒虽说长得不赖，举止雍容，但气场绝不是普通人能压得住的。 看打扮就是非富即贵的人。 老板娘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姑娘长得漂亮，可能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顾依也不好让人难堪，搭腔道：“没关系的，以前也有人把我认成她。” 老板娘闻言又多看了几眼。 虽说算得上和那女明星是老乡，但到底不是一个县城的，她也没见过本人，只听别人提过一些八卦。 电视上都是浓妆艳抹的，许是她真的眼拙了。 见两人长相亮眼，老板娘也乐意多说几句，况且小姑娘看起来人也不错，给两人递去菜单，老板娘乐呵道：“二位是来这边旅游的吧，你们去了溪山没，顾依也是那儿的人。” 顾依听在耳里，把菜单抵在桌上不动声色瞄了眼面色从容的傅明寒：“是吗，顾依从小在那里长大的？” 见对方来了兴致，老板娘侃侃而谈：“溪山距离市区有一段路，不过有专线，要不了多久的。” 本想打听点其它事的顾依抿抿唇，莞尔道了声谢。 点了单，傅明寒又用抽纸擦了好几遍桌面。 顾依问：“你之前说的景区开发，就是溪山？” 傅明寒很轻的“嗯”了一声，顾依又问：“你是在那看见顾念的？” 傅明寒抬眸看向顾依，沉吟了几秒：“不是。” 不多时，老板娘又拿托盘端着两碗面过来了，这对情侣养眼，她也乐意多接触。 把面汤碗推至女生面前，老板娘偷偷打量，多看了几眼，反倒没那么相像了。 荧屏上的顾依向来走高冷路线，虽说笑起来也漂亮，但亲和力总是差了那么几分。 不过她也没看过女明星私底下素颜的样子。 眼见着这姑娘又眉眼弯弯冲自己说了句“谢谢”，老板娘突然想起什么来，开口道：“要说长得像，有人才和顾依一模一样呢！” 顾依帮傅明寒拿筷子的动作放慢，挑了挑眉。 俨然一副来了兴趣的模样。 老板娘八卦道：“听说顾依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也不管帮傅明寒把筷子摆放整齐，顾依出声道：“双胞胎妹妹？那不是该长得一模一样了？” “长相应该是差不多，不过如果是邻里街坊的，估计还是很容易辨认的出来吧，”说着说着老板娘笑了，“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聊过几句，也没见过真人，究竟怎样我还真不知道。” 顾依若有所思，没说话。 老板娘继续说：“不过可惜了，这家人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好心留自家亲戚吃顿饭，还出了那档子要人命的事。” 　　☆、第30章 芒刺在背 这顿饭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吃得愉快。 顾依显然有心事，碗里的炸酱面拌了又拌，剩下大半碗。 傅明寒也没有动筷子。 顾依无暇顾及傅明寒，临走前结账，又向老板娘询问道：“对了，您方才说的那家亲戚，平时和顾家关系好吗？” 老板娘一边低头翻腰包找零，一边思考道：“这我倒不清楚了，既然能留着吃饭，关系总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那犯事的小子听说毒瘾有些年头了，被赶出过家门好几次，要我说，就是这毒品害人，不然哪能有这么一出。” 话音落下，再抬头时原本站在眼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学生妹子拿出钱催她买单，老板娘对顾依印象不错，匆忙赶出去找人，店门口人群涌动，哪还有刚才那对小情侣的身影。 老板娘嘀咕：“这走得也忒急了点，连钱都不要了。” 顾依是追着一个人影跑出去的。 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被各式各类的小摊子塞得更是拥挤，顾依被堵在人群中，转眼就失了目标。 回头是不明所以赶过来的傅明寒。 傅明寒把顾依护在自己身前，避免她磕着碰着。 “怎么了？”傅明寒问。 顾依犹豫了一秒。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刚才在汤面店门口站着的身影，确实很像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在游艇聚会上，与她接吻的男人。 顾依还是照实解释道：“我曾经从蒋雅琴那里得到一张照片，上面我和一个男人好像很亲密。” 如何亲密，顾依含糊带过。 但傅明寒稍微能想象到一些，不过究竟有多亲密，这都和他没关系。 照片既然是从蒋雅琴那里得到的，自然拍得都是她们小圈子里的人。 不可能是顾念。 傅明寒并没有说话，顾依挠挠头：“乍一看有点像，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傅明寒领着她往外走，远远能瞧见倚在车门旁抽烟的司机。 缓缓走近，傅明寒直接打开车后座的门，示意顾依进去。 司机见状急忙把香烟熄了，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他怎么也没想到傅明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回来了，而且脸色还颇为凝重。 这么想着，司机默默瞧了眼心事重重的顾依。 除了吵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它的理由。 当然，这些仅止于猜测，八卦老板的私生活，这种事他还不敢做。 车子平稳驶在路面上，介于此时的沉重气氛，司机开得小心翼翼，唯恐惹得傅明寒更加不悦。 回到旅店已是二十分钟后。 傅明寒没问照片的事，顾依也懒得多说，房间里针落有声，简单梳洗后她便脱了外衣，留下一件针织衫和衣待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车上已经睡过一觉的原因，明明疲软的不行，可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顾依闭眼躺了一小会儿，翻了个身。 睡不着。 脑海里尽是晚上时与那个店老板娘的谈话，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依旧不断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夜风吹得玻璃窗微微作响，在无声的环境里放大再放大，格外清晰的传到她耳朵里。 顾依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虽然紧闭眼睑，顾依依旧能感觉到总头顶处投下的敞亮灯光。 这一切都能让她在这陌生环境里多些了安全感，特别是她所不喜的午夜。 突然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听起来雨势颇大。 一切只不过是刹那间而已。 屋内猝不及防变得漆黑一片，顾依一惊，为印证自己的猜想，立马睁开眼。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顾依反复摁下床头的壁灯开关。 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以往所做的噩梦就在此时如一头凶猛恶兽，不顾一切的朝她袭来。 她时常梦见自己独自待在毫无一丝光源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有一双眼睛就藏在某个角落里，悄悄注视着你，让人犹如芒刺在背。 顾依的心顷刻间便凉透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喧嚣杂音，仿佛从脑海深处而来，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顾依勾着身子，把头埋进棉被里。 下一秒，门被人“啪啪啪”的拍响。 顾依僵着后背咬住嘴唇不出声，外面的人敲得更重，伴随着稀疏的脚步声，有人喊她的名字。 不是顾依，而是顾念。 会喊她“顾念”的并不多，她能想到的只有傅明寒一个人。 也就是此时，楼下发电机嗡嗡作响。 灯泡倏地下亮了。 一并亮起的还有走廊里的过道灯，纷纷埋怨的住宿客人终于消停，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门打开，出现在傅明寒面前的是面色惨白的顾依，她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地板上，眼眶通红，湿漉漉的，像是才哭过的样子。 顾依还喘着气，飞快扑进傅明寒的怀里。 如同在濒临绝望时恰时出现的救命稻草，不顾一切的想要将此牢牢抓紧在手中。 —— 停电是因为线路故障导致的，所幸旅店备有发电机，及时提供了电源。 可是即使如此，似乎还是把顾依吓得不轻。 把顾依横抱回床后，顾依一直乖乖并膝坐在床头。 傅明寒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自己名字的好几通未接来电，然后把顾依的手机重新放在床头。 停电时他就考虑过会有这种情况，但没有想到能严重到如此地步。 傅明寒想到那次在中央广场时偶遇她的场景。 她蹲在一群人中间，双手捂住耳朵仿若想把一切声源阻隔。 想到此处，傅明寒又把目光落在顾依的脸上。 还是那种有些出神的模样，但已经比方才的情况好了不少。 至少脸上有了血色。 傅明寒并没有因此而展现出分毫轻松的样子。 静静的凝视顾依半晌，傅明寒冷不丁的站起身。 顾依脑袋动了一下，眼光盯着傅明寒的脸。 顾依着急问：“你去哪？” 傅明寒没来得及回答，顾依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能不能暂时不要走？” 用近乎渴求的语气，仰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面前的人。 傅明寒伸手用指尖擦了下顾依的眼角。 “我不走。”他轻声道。 　　☆、第31章 孤男寡女 傅明寒倒了杯温水递到顾依手上，她双手接过，捧在手里。 冰冷的手心紧贴着温热的杯壁带来几分暖意，让她整个人顿时舒服不少。 顾依舔舔有些干的嘴唇，轻抿了口白开水。 傅明寒眼光瞥向几米开外的椅子，最终还是在床沿坐下，他看着顾依专心喝水的动作，道：“耳鸣？” 耳边传来傅明寒问话，顾依点头轻“嗯”一声，顿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说是神经衰弱，找过医生，但一直没什么起色。” 傅明寒眉头蹙紧：“经常这样？” “也没有，比以前好多了，”感觉缓和了不少，顾依把水杯放在床头，“只是偶尔会吵得厉害。” 傅明寒若有所思的看着顾依，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她早点休息。 顾依听话的躺下，视线在傅明寒的脸上打了个转，没闭上眼，傅明寒抛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依咬咬唇：“我睡不着。” 傅明寒会错意，以为她在害怕，重复道：“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不是，”顾依解释，“我饿了。” 一边说，顾依脑海里浮现起那碗被她剩了大半碗的炸酱面。 果然，浪费可耻。 顾依很清楚的看见傅明寒又皱了下眉头。 顾依想起那碗被傅明寒嫌弃的汤面，对方压根就没动筷子，结果到头来却只有她一个人饥肠辘辘。 傅明寒抬手看了眼手腕的表。 已经快十一点了。 傅明寒打了个电话，半个多小时后顾依便见白日里一直跟着傅明寒的司机提着盒饭袋急匆匆的赶来。 开门的瞬间顾依愣了愣，方才傅明寒和他通话的时候自己就在旁边，不过是想着毕竟在这里待了半年多，总该是熟悉些，想让他选家口味比较好的外卖送来，结果这小伙子实诚，把自己也一起送来了。 其实不光是顾依，司机也吓了一跳。 虽然早想过这小姑娘和自家老板关系不一般，但也没想过这大半夜的两人还待在一块儿，也亏他之前还开了两间房，倒是多此一举了。 对方没说话，顾依先讶异道：“小吴？你怎么来了？” 这称呼她听傅明寒喊过。 逮着机会献殷勤的司机有些尴尬，但也算是从容不迫的把布袋送到顾依手上，说：“太晚了有些店都关门了，而且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我让我爱人炒了几个菜，米饭是楼下餐馆的，那老板我熟，是香米。” 司机小吴说了一大堆，顾依皆是莞尔相待，把食盒提在手上，她回头看了眼正在拿笔电处理公务的傅明寒，笑道：“进来坐坐吧？” 小吴识时务的摇摇头：“不了，我还得赶回去，太晚了我爱人容易担心我。” 当然不能留，打扰老板和佳人独处可是过大于功，别白白他跑一趟还让傅大老板怪罪上了。 话至此顾依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关上门，她把饭盒打开摊在桌上，是几个家常的小菜，除了油盐外并没有再放什么多余的佐料，但味道不错。 顾依肚子早就饿得直叫了，几大口白米饭下肚，顾依冲傅明寒招手：“你不饿吗？” 傅明寒这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把搁在大腿上的笔电拿开，他走至顾依身边，挨着顾依在旁边坐下。 这会儿顾依已经吃得乐不可支，全然忘了之前嫌送餐慢的抱怨，一口一个称赞：“这个小炒肉很棒啊，比许辰弄得好吃。” 一听见许辰的名字，傅明寒多看了顾依一眼，对此并不发言，只慢吞吞的拿起竹筷夹了块肉碎放进嘴里。 傅明寒稍稍皱眉。 深知饥饿便是最好的调味料这个道理，但因为顾依的话，傅明寒还是不免在心里默默做了个不太公准的对比。 这个炒肉在他看来，很一般。 那许辰的厨艺便可想而知了。 顾依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傅明寒在想些什么。 她那纸巾擦了把嘴，人生一大乐趣莫过于吃饱喝足，她现在心情不错。 很明显，当初傅明寒只说带一份饭，心里满满都是傅财神的司机也就只送来一个人吃得份。 顾依放下勺子，准备把另一半没动过的米饭留给傅明寒。 不过在开口前她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嫌不嫌弃我？” 傅明寒轻飘飘的瞟她一眼，余光瞅见碗里被特意拨至一边的白米饭，很轻易的就猜到了顾依想做什么。 傅明寒淡然问：“吃饱了？” “饱了，”顾依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睡前吃太多不好。” “嗯。” 应声一句，傅明寒拉着饭盒边沿，不动声色的把顾依吃剩的那些移到自己面前，很自然的吃起来。 顾依用手撑着下颚看傅明寒吃东西。 傅明寒的吃相很斯文，但又不是那种让你特没食欲的慢。 从容安静，慢条斯理的转眼就吃得差不多了。 突然记起了什么，顾依眼珠子一转。 “你觉得顾依和顾念像吗？”既然傅明寒把她当顾念，她便换了种问法。 傅明寒脸上没多少表情，就仿佛她提起的不过是诸如“晚饭吃什么”之类如此随意的问题。 放下筷子，傅明寒背挺得笔直，沉着道：“不像。” 和许辰一样的回答。 顾依琢磨了半晌，又问：“那顾依和顾念两个人，我和谁比较像？” 话说出口，顾依停顿一下，匆忙加了句：“不带你的个人猜测。” 闻此，傅明寒这才抬眸，深如幽谭的黑眸微敛，将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脸上。 傅明寒字字清晰道：“都不像。” 顾依愣了一下。 除了“顾依”或“顾念”，她从来没有想过第三种答复。 确实，都不像。 既不似顾依的妖娆大气，也少了几分顾念的伶牙俐齿。 虽然认定眼前人就是顾念，但在傅明寒的印象里，那小丫头从来就是个爱耍小聪明的主，但仅限于小打小闹上，也不失为一种娇俏可人。 —— 傅明寒至今都还记得那姑娘拎着双高跟鞋冲他跑来的场景，在他莫名其妙的眼神下，无比甜腻的喊了他一声“honey”。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顾念，许是因为和顾依长得太像，傅明寒印象颇深，并没有将之认错。 他不为所动，顾念也不在意，反而往他身边挪了几步，悄声告诉他自己被人跟踪了，想请他帮帮忙。 他早注意到了随之跟来的那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打扮的流里流气，一看就是这附近的小混混。 傅明寒没出声，转身往车库走，顾念双手拎着高跟鞋赤脚走在他的身后，傅明寒对此并不在意，但还是风轻云淡的出声道：“你还是把鞋穿上吧。” 哪想这丫头还和他谈条件，脆生生道：“如果你愿意停下来等等我，我就把鞋穿上。” 结果可想而知，傅明寒并不是一个暖心的人。 他压根就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一路走到车库，身后的人龇牙咧嘴的跟上来，一脸委屈的埋怨：“傅先生，你真不打算等我啊？” 傅明寒出乎意料的停住脚，抬眉道：“你认识我？” 顾念乘机把鞋穿上，看得出来她穿高跟鞋的次数应该不多，走得小心翼翼，并不好看。 “当然认识，”对方直起腰，迎上他的视线，“我以前见过你。” 车库里灯光昏暗，傅明寒并不能回忆起当初顾念穿了什么衣服，头发是散着还是高高扎起，唯独那一双眼睛，记忆颇深。 清澈炯亮，仿若神采飞扬，充满着勃勃生机。 —— 失忆后性情大变的人不少，与以前有所不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至于相貌…… 傅明寒打量一眼面前人，本就是孪生姐妹，若不是以前两人的性格各异，衣着配饰皆不相同，也是很难分辨出的。 要是把眼前人的微卷短发换成那一头发质柔顺的黑直发，倒也毫无差异。 傅明寒的回答不在顾依的考虑范围，她费解的看了傅明寒几眼，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谁都不像这种情况也是很容易理解的。 抛去曾经的一切不谈，她只是她。 这么一想顾依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些了，耗了这么久，此时已过半夜。 傅明寒还在她的房间里。 顾依赶去洗浴间刷牙，想要出来时灯泡出乎意料的闪了几下，吓得她赶紧往傅明寒所在的方向跑去。 在傅明寒身边站定，顾依手里还拿着牙刷，一脸恐慌的瞪着恢复如初的照明灯。 “应该是电压不稳，你洗洗早点睡吧。” 并不是安抚的话，但傅明寒的语气让顾依莫名安心许多。 “知道了，”顾依点点头，欲言又止，“可是……” 傅明寒看过来。 顾依心有余悸道：“等会儿会不会还停电？” 傅明寒说：“我也不清楚。” 顾依懂，傅明寒这话是实话。 顾依撇撇嘴，瞅了眼自己手机的牙刷，也是颇为无奈。 不得不说，她在傅明寒面前的表现简直是丢死人了。 不光是她之前的泪眼婆娑，还是现在的惊慌失措。 不过转念一想，她也没什么脸可以在傅明寒面前丢的，那回在中央广场偶遇傅明寒，她的形象也不怎么样。 可是这样的想法让顾依毫无缘由的更显惆怅。 她暗自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牙刷归位，默默爬上了床。 在她洗漱的时候，傅明寒早已重新把笔电打开，继续处理之前的事情。 顾依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不远处的傅明寒，眨也不眨。 “你很忙吗？”傅明寒的神情专注，让她不由自主的把声音放低。 “还好，”傅明寒头也不抬，“你放心睡吧，我不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在思索傅明寒该如何安置，房间是单人床位，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睡。 “嗯？”傅明寒声线低沉，尾音微微上扬。 顾依纠结：“那你怎么休息？” 傅明寒抬头，映入眼帘的顾依脸颊绯红的模样，甚至有些…… 羞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如此情绪也算是合乎情理。 但有了前一刻的经历，傅明寒并不放心让顾依独自带着。 傅明寒蹙眉表明态度：“你睡吧，我不会靠近床铺的。” 顾依：“……” 顾依：“哦……” 果然，傅明寒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这傅大爷一副柳下惠的样子，她倒从没担心会对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不规矩的事。 只是，如果让傅明寒知道了她闪过两个人也许能共挤一床的念头恐怕会大跌眼镜，至少她非常成功的吓到了自己。 她相信傅明寒能坐怀不乱，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有些不妥。 比起她害怕傅明寒会借此越轨，倒不如说担心她自己也许会对傅明寒动手动脚。 作为一个男人，傅明寒脸上的皮肤太好，她早就想偷偷捏一把试试手感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顾依自认为她自己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顾依时不时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偷偷瞄上几眼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傅明寒，对方的侧脸轮廓分明，在灯光下煞是好看。 顾依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的再度苏醒，难得无梦。 顾依掀开眼帘，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刚四点多，还能继续睡。 顾依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突然就一个激灵的完全清醒了过来。 傅明寒还在这个房间里。 这个认知让她不由自主的探头想要去寻找傅明寒的身影，顾依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一眼就望见了已经在沙发上熟睡的傅明寒。 他身上的衬衫西裤穿得十分整齐，两条长腿交叠着，右手的手肘抵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撑着额头，很轻易便看见他头顶的浓密黑发。 顾依下意识起身朝傅明寒走近。 仿佛某个记忆点猛然相接，她记起那个自己反复惦记着的那个画面。 虽然被傅明寒否认过，没有向阳书房，也没有窗外海棠，但不得不承认，此时傅明寒的睡姿，与她脑海中的场景如出一辙。 每次她回想起这段不太靠谱的记忆碎片，想象的也依旧是傅明寒的模样。 很微妙的感觉。 顾依心猿意马的俯身，把头凑近傅明寒的脸。 近在迟尺。 近到她能看见傅明寒长而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感受到他尤为平稳的呼吸。 不可否认，傅明寒确实是极为优秀的存在。 顾依想起那些前仆后继想靠近傅明寒的女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优胜略汰自然法则，优秀的雄性总能吸引更多的雌性，顾依也不知道这个说法安在傅明寒身上是不是正确，但谁都喜欢强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顾念。 她想不出那个娇俏人儿会是个什么样的姿态，她没有那个概念，也不知道傅明寒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她突然开始好奇，傅明寒究竟会爱上怎样的女人。 就像蒋雅琴曾经和她套近乎说得，傅明寒这人想要接近他都难，更别提追他。 无疑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是因为傅明寒猜测她就是顾念，她是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如此靠近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顾依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某个刹那陡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越来越快，抑制不住的，久久无法平息。 也就是在这时，傅明寒动了动眉头，不急不缓的睁开了眼睛。 顾依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似迷惘了一瞬，但又在瞬间醒悟，他微敛着眼，眸光如一汪幽谭，平静如水。 不同于傅明寒的镇定，顾依明显慌了。 对视须臾，顾依心慌撩乱的别开眼。 那双眼睛犹如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毫不留意便能摄人心魄，让人措手不及。 顾依直起身，不露痕迹的往后挪了几步。 “睡不着？”傅明寒换了个坐姿，抬手去捏自己的肩膀。 看来睡得并不舒服。 顾依垂眸瞧着傅明寒，整晚都保持这种姿势睡觉，不腰酸背痛才怪。 顾依用食指间挠了挠自己的额角，极为贴心道：“这样睡容易累，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儿吧。” 傅明寒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好好睡，别管我。” “但是……” “明早我们尽快赶路。”傅明寒道。 早些到达目的地，他也能舒坦的睡个好觉。 踌躇片刻，顾依不忍道：“那你介不介意我们两个人挤挤？” 虽然是单人房，但胜在床够大，两个人还是能睡得很宽松。 顾依话一说出口，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仿佛没想到顾依会这样说，傅明寒的脸色有点复杂。 见傅明寒如此神色，顾依正色道：“我发誓，绝对不会骚扰你的。” 她自然没忘记以前那个被傅明寒说“滚”的女明星，还有肖岑口中说的，被傅明寒赶下副驾驶那个的女人。 说实话，这样的顾依在傅明寒眼里看来有些逗。 但傅明寒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没展现过多的神色，道：“骚扰我？” 顾依觉得周围的温度蹭得下就升高了，让她不自觉的发热。 顾依咬着下嘴唇，对上傅明寒的眼睛。 轻眨眼睑的眸子波光潋滟，目不转睛与眼前的男人对视，顾依信誓旦旦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把我踢下床。” 傅明寒一本正经的表情有些许崩裂。 他静静凝视顾依几秒，终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第32章 不知不觉 傅明寒忍不住问：“许辰究竟都教了你些什么？” “什么？”顾依有些愣，这关许辰什么事？ “你以前和许辰也这样？”傅明寒问。 睡一张床？ 顾依下意识接口：“当然不。” 傅明寒这才缓了缓脸色，淡漠开口道：“快去睡吧，听话。” 哄小孩子的语气。 顾依顶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鼓了鼓腮帮子，见傅明寒的目光直直扫她扫过来，顾依这才眨眨眼，道：“我睡不着。” 说着她把手背在身后，一双眼睛澈亮，确实没有丝毫困意。 傅明寒起身往外走。 顾依一呆：“你去哪？” 傅明寒的脚步声轻缓：“起床冲个澡。” 房门打开，傅明寒空手来空手走，回了隔壁的房间。 顾依在原地站了几秒，也进了洗浴间。 墙壁上的大镜子倒映出她的脸，虽然头发有点乱，但气色还不错，皮肤状态也挺好的。 傅明寒应该不至于被她吓跑吧…… 想了想，顾依也感觉自己大惊小怪了。 要哪天傅明寒真不高兴了，按那大爷的性子，要走的人也一定会是她。 傅明寒没离开多久，十分钟后再次敲响了门。 顾依梳洗完毕，兴致冲冲把门打开，眼前人还是昨天的装扮，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同色领带和西服，他走进来，打开笔电继续忙公事。 顾依不好去打扰他，自顾自搬了张椅子，坐在傅明寒身边玩手机。 sim卡是傅明寒帮她办的，许辰不知道号码，清静了许多。 想到许辰，顾依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的，神不知鬼不觉跑了不说，连消息都再没有一个给他。 毕竟她是许辰救下的。 并不指望傅明寒会认真回答自己，顾依突发奇想，小心翼翼出声：“当初顾念出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 才想起确认她的身份。 如顾依所料，傅明寒并没有抬眸看她。 屏幕的幽光印在他的脸上，傅明寒平静道：“那阵子我刚好在国外，等回来后才知道的这个消息。” “你调查过我？” 这也是顾依的猜测，她在中央广场与傅明寒偶遇，从傅明寒与她寥寥几句的谈话可以听出，傅明寒是知道她时常进入那间诊所的，也清楚她和许辰的关系。 “嗯，确实。” 傅明寒毫不掩饰，大方承认道。 “可是你怀疑我……”她犹豫了一下，“怀疑我是顾念，这中间相隔了大半年。” “我只是顺便一并多关注了些许辰，”傅明寒点下关机，“然后从他和蒋雅琴之间的关系，知道了一点其它事。” “什么事？”顾依问。 屏幕暗后，傅明寒将笔电盖上：“以后再说吧，饿了吗？” “嗯？”好奇心满满的顾依被傅明寒的话扰得一愣。 顾依摇摇头，实话实说：“不饿。” 傅明寒道：“不饿也吃点。” 傅明寒说一不二，两人从睡醒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不知不觉已经六点了。 早餐是很普通的白米粥，顾依和傅明寒一块儿在旅店旁边的小店里吃的，虽然店小，但胜在看起来干净，不然傅明寒也不会愿意进去。 许久后司机小吴才开车赶来。 比起昨天的谈笑，面对顾依的调侃小吴显然谨慎了不少，唯恐说错只言片语。 顾依只觉无趣，也就懒得再与他侃谈，傅明寒又不是爱聊天的人，车内一时间无比沉寂。 最终目的地是溪山。 在景区酒店安置好，顾依休息了整整一天，醒来后，傅明寒并不在他的房里。 顾依打了前台电话叫人送餐，许是知道她是和傅明寒同行的人，一块儿前来的还有酒店经理，对她嘘寒问暖，唯恐招待不周。 不光如此，对方还热情的做起向导服务：“其实除了爬山，这周围的景色也是不错的，前面不远就是溪河，顾小姐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不过可惜现在不是风景最好的时候，等到了三四月份沿河两岸的海棠开了，那才叫一个漂亮。” 因为能记得的事情实在不多，顾依总能对某些字眼格外敏感。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改方才漫不经心的状态，格外郑重的迎上对方的目光：“你是说海棠？” —— 与此同时，许辰正火急火燎的寻找顾依的踪迹。 他反复询问过蒋雅琴，无奈蒋雅琴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讲，最后逼急了，才道出肖岑曾找过自己，但只说要她引开许辰，便有办法让顾依离开。 至于服用安定轻生的这个办法，是她自己的想出来。 既然能赶走顾依，冒险一试又何妨。 许辰并没有功夫去理会此刻泣不成声的蒋雅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肖岑所说的私人会所。 因为来之前支会过，侍者并未对他多加阻拦，甚至还领他前去肖岑所在的豪包。 就连许辰也颇感意外，肖岑明明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寻来的目的，竟然也能如此爽快就答应见上一面。 门打开，入眼的便是喝酒唱歌的十多个人，男女混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偏偏灯光敞亮，照得内里金碧辉煌，少了些许暧昧感。 许辰注意到那一群人里并没有肖岑。 此时已经有人看见站在门口处的许辰，但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起身相迎。 直到最里面传出肖岑的声音：“谁？你说我朋友来了？” 许辰径直往前走。 看见许辰的身影，肖岑恍然大悟般抬了抬眉，不以为意的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一边说，还不忘往手里补一张牌。 许辰语气生硬：“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肖岑玩得尽兴，并没有人吱声，许辰又耐不住的唤了一声“肖先生”。 肖岑这才慢悠悠的瞥他一眼：“行。” 说着他把手里的扑克牌往桌面上一扔：“你们先玩，我和我这个朋友聊聊天。” 在场的人都是有眼力的主，心知这突然这冒出来的人估计和肖岑关系不怎么样，不然方才也不会就这样干巴巴的把人晾在一旁。谁都没有多说话，只让肖岑早些回来。 肖岑打开包厢门，进了另一间房。 不等许辰说话，肖岑便开门见山道：“你是来问我要顾依的？” 他极为随意的往绒皮沙发上一坐，翘起个二郎腿，阔少爷姿态十足。 许辰急匆匆问：“顾依真的在你那儿？” “且不说顾依有没有和我在一块儿，”肖岑笑，“就算是，你又能怎么样？” 许辰心头一凛：“你……” 肖岑抬抬下巴，示意许辰坐，但眼前人非得这么杵着，他也无所谓。 肖岑懒懒把背往后靠了靠：“要我说得了吧，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能把她从我这儿要回去，凭什么？” 　　☆、第33章 一番真心 其实肖岑也没想到傅明寒会在这种事情上插一手。 按这大爷的行事风格，置若罔闻才是常态。 只不过转念一想，当初许辰和蒋雅琴的关系都是傅明寒不动声色透露给自己的，指不定早就有如此安排，只是他没察觉罢了。 肖岑也懒得深究其中的缘由，天大地大，表哥最大。 肖岑不屑一顾的扫了眼面前的许辰，亏得那财神爷忍心，这会儿也不知道跑哪地方逍遥去了，留下烂摊子让他来处理。 想到此处，肖岑嘴角弯了弯：“强扭的瓜不甜，你也听过这个理，何必呢？” 这许辰空有一身冲劲，只是顾虑的事情太多，连他都不敢对付，更别说傅明寒了。 —— 傅明寒回来时，顾依正在他的房里看电视。 酒店里有暖气，顾依应该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严实的睡袍下露出细嫩雪白的一双腿，悠闲盘坐在沙发上。 傅明寒脱下外套随手挂上，瞥见顾依湿漉漉的发尾，忍不住道：“把头发吹干吧。” 顾依闻言摸了把自己的头发，点头：“好。”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洗浴间的方向走。 傅明寒这才把进门就想说的话问出口：“你怎么在这？” 顾依停住，一双眼睛望过来，尤为清澈：“不行吗？” 傅明寒没说话，顾依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傅明寒一言不发的往房间里走。 这是默认，随她去了。 洗浴间吹风机的“嗡嗡”声响了许久才停下，顾依低低哼着歌的跑出来。 傅明寒早已脱了外衣，只着一件浅色衬衫在落地窗边打电话，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淡淡的回头瞧了一眼，把电话挂断。 “很开心？”傅明寒忽然出声。 很少能看见顾依这般喜滋滋的模样。 “还好，”隔着一米远，顾依拿出手机给傅明寒看，“张芸公开恋情了，男方是一青年导演。” “张芸？”傅明寒眉头微蹙，只单单这一句话，并没有让他立即想起这个人是谁。 顾依补充道：“就是慈善夜，你的那位女伴。” 傅明寒并不在意那个人是谁，转身往长沙发的方向走，顾依和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见傅明寒坐下，顾依也紧挨在他身边，道：“她说过她喜欢你。” 傅明寒头都不抬一下，估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再正常不过。 顾依也没明白，张芸对傅明寒的心思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这慈善夜还没过去几天，今个儿居然就秀起了恩爱，还坦言说是一个月前确认的关系。 对于顾依的疑问，傅明寒难得有心思给她解释：“娱乐圈里这种事很正常，真真假假的，有些话听一半就够了。” 顾依很容易就抓住了重点：“你说我以前和许辰公布恋情，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 傅明寒瞥她一眼，似乎并不太想搭理她。 顾依反应过来，傅明寒打心眼里认定她就是顾念，这话在对方听来确实不太对。 想来这种情况提醒了傅明寒，问：“想见*生吗？” 傅明寒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顾依一愣：“*生？” 她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 很明显，许辰并没有和顾依提过那个人的名字。 傅明寒的语气不咸不淡：“就是你的那个表舅。” 顾依脑海里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除了他就是当初纵火犯的父亲外，对其一无所知。 “我……” 顾依没能及时给出答复，虽说是表舅，但如今事情演变成这样，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儿子闯下的祸事。 顾依犹豫：“那你会陪我一起吗？” 傅明寒轻声“嗯”了一句。 顾依这才点头：“那我去。” 傅明寒微微颔首，看他的表情，顾依就知道傅明寒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早点休息吧。”傅明寒道。 果然。 每次夜里一阵沉默后，傅明寒都会说这句话。 顾依不禁有些想笑，但又不敢在傅明寒面前太猖狂，只好眨巴着眼睛定定瞅着傅明寒的脸。 顾依忍不住问：“如果在你面前的是顾念，你也会这样说吗？” 昨晚她想了很久，实在没能想象出傅明寒如果谈起恋爱来会是个什么样。 虽然她偶尔会被傅明寒不经意间的动作给撩到，但这和恋爱不一样，在她看来傅明寒只需要随便往哪儿一站就能迷倒一大片。远远让人看着，挥之不去的距离感。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否则会死得很惨。 不得不承认，禁欲系的男人的确很迷人，可如果谈起恋爱来也是这般模样，那也太无趣了。 话音落下，傅明寒偏了偏头，对上顾依的眼。 极为专注的眼神。 所有气质浑然天然，有魅力的男人就是这样，仅仅一个眼神都能让你脸红心跳。 顾依很没出息的感觉有些烧脸，她果真是不太禁撩。 顾依觉得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抬手在自己的后脑勺抓了几下，顾依不由自主的屏息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傅明寒没什么反应。 顾依被傅明寒盯得不行了，心虚败下阵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和顾念情投意合，就算彼此间不说话也是心照不宣、如胶似漆对不对？” 说完顾依打了个哆嗦，挪了挪屁股坐远了点。 傅明寒终于慢悠悠开了口：“如果你是顾依，你以为我会坐在这儿，还无聊到和你讲这么多废话？” 靠！ 顾依莫名觉得有些不爽，撇撇嘴又想不出什么话能反驳。 确实，从一开始傅明寒就是冲着顾念来的，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那如果你发现自己弄错了呢？”顾依问，“要是现在确定了我不是顾念，你会立即把我赶出门去？”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有种一番真心付之东流的感觉。 可细想起来这比喻也不对，她哪来什么真心。 对于她毫无缘由的恼怒，傅明寒反倒笑了笑。 顾依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些，但又不甘心，不由自主的小小埋怨了一句：“你笑什么？” 一开口，下意识往傅明寒边上凑了凑。 顾依一个不妨，便让傅明寒很容易就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目光相接，傅明寒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和记忆中一样，又很不一样。 “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傅明寒淡然道，“在这件事上也一样。” 　　☆、第34章 冷清旧屋 傅明寒说的*生就居住在离溪山不远的小镇，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 除了早已判刑的大儿子，家中还有一八旬老母亲，加上妻子和小儿子，一家四口。 从车上下来，目光所及是一栋自建的两层小楼。 前方大院的铁门大开，从外看去，里面有三两小孩玩耍打闹。 应该是多户人家合住在一块儿。 顾依从车上下来后就一直犹豫着没敢进去，傅明寒从驾驶位走出来，只扫了她一眼，便拉着她的手迈过铁门前的那道坎。 很奇怪的感觉。 自从昨晚傅明寒坦白他笃定自己就是顾念，明明平时再正常不过的言语或动作，都会惹她心猿意马。 顾依偷瞄着傅明寒的侧脸，看起来波澜不惊的神情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就好像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多心，又或者…… 本应该如此。 自然而然的牵手，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顾依抿了抿唇，没吭声。 傅明寒无意识般松开她的手，看了眼腕间的表。 “顾念姐！” 一声稚嫩童音惊醒正暗自腹诽的顾依，树下有一小男孩手里还捧着一盒玻璃弹珠，兴致冲冲的朝她跑来。 这一记喊叫嗓音大又脆，硬是把屋里的大人吵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的小孩儿张口就要教训：“乱喊什么呢，顾家那丫头不早就……” 这话没说完，妇人正在围裙上擦手的动作顿住，瞪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站在门口处的顾依和傅明寒。 “我就说是顾念姐。”小孩子不依，生生狡辩道。 妇人这才缓过神来，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这才开口道：“是顾依吧，你身体好了？” 顾依笑笑，并不作答。 这妇人刚才的反应她都看在眼里，听见“顾念”这两个字就好像犯了忌讳，和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在这些人的心里，顾念早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 对方支开那男孩儿去别处玩，这才和她解释：“你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打拼没回来，这孩子大些后就没见过你，你别见怪。” 顾依点头，并不打算计较，反而对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一个劲的赔不是，直到发觉只自个儿讲话气氛略显尴尬，才干笑几声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一旁的傅明寒，道：“这是……” 傅明寒一副让她自己作答的样子，顾依憋了良久才含糊道：“傅明寒，顾念的朋友。” 话音落下，顾依很清楚的看见傅明寒微微皱了皱眉。 但话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顾依别开眼没再看傅明寒，跟着对方的身后一起进屋。 很简单的陈设，白色微微泛黄的墙壁，不大的客厅里摆满了电视机和冰箱等大物件，显得有些拥挤。 顾依拘谨的在漆木沙发上坐下，对方端来茶水，一个劲的洗水果。 顾依任由她忙前忙后，把水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没喝一口。 直到对方从内屋里走出来，顾依才出声：“别忙活了，我这次专程来就是想聊聊，坐会儿我们就走。” “没事，难得见到你，”对方没坐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往里走，“昨天你舅舅拿了些草莓回来，我去洗。” 一转身，人又没了。 顾依凑近傅明寒身边耳语道：“你怎么不说话。” 傅明寒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子，实在瞧不出他是来探话的。 她没有记忆，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傅明寒不以为意：“钱翠莲知道的应该不多，她进去给*生打电话，正主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再等等。” 钱翠莲便是*生的妻子，她该称为舅母的人。 顾依讶异：“你怎么知道？” 傅明寒没理她。 顾依咬咬牙，把头转回去。 钱翠莲已经端着水果走到了他们跟前，还没出声，门外就传来匆匆脚步。 是*生。 顾依敛了敛眸。 眼前是一张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脸。 面庞消瘦的中年男人，眼睛不大，明显的皱纹让他皮肤看起来有些粗糙，大概是急忙赶回来的，满头的大汗，还喘着气。 “顾依？”*生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你怎么来了？” 顾依反问：“不能来吗？” *生局促道：“舅舅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生语塞，没把话说完。 “胡先生。”傅明寒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生愣了一下。 方才一心想着该如何应付突然来访的顾依，这会儿他才正眼瞧了瞧一直坐在角落的男人。 只一眼，男人的眼神无端让他感到凛然。 傅明寒站得笔直，整整比眼前人高了一个脑袋，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声线低沉：“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胡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生迟疑，“你是……”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傅明寒垂眸看向顾依，回答道：“顾念的一个朋友。” 顾依：“……” 感受到自头顶投来的视线，顾依倒吸一口气，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个人果然对她的答复心有不满…… *生迟迟不给出反应，似乎顾及着什么。 顾依也有些不耐烦，对钱翠莲说：“我想收拾些父母还有顾念留在这的物品，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帮我这个忙？” 既然这里是她的老家，虽然在一年前搬去了外地，但总归会留下一点儿东西的。 钱翠莲呆呆瞟向*生。 *生摆摆手：“既然依依都来了，你就把钥匙给她吧。” —— 如傅明寒所说，她家旧屋确实和*生家在一个院子里。 沿着廊道一直走到底，钱翠莲用钥匙把一扇铁门打开，一边念叨着：“你叔父这些年都在外地打工，这屋子一直都是我和你舅舅在打扫，该清理的都清了，你收拾收拾，看看还有什么能拿走的。” 顾依一言不发的率先走在前面。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留下几张积满灰尘的桌椅，并不似钱翠莲口中的时常打扫。 钱翠莲也恨自己嘴快，用扫帚撩了下门角的蜘蛛网，道：“没人住总是怪冷清的。” 顾依并不理会她的自喃，问：“东西都收拾在房间吗？” 钱翠莲领着她往客厅旁的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你父亲是文化人，当年在镇子里教书的课本，还有些毛笔书卷的我都整理在墙边的箱子里了，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你瞧瞧吧。” 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在毫不留意的情况下被戳中，胸口处有一股气往上冲，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抽一抽的疼。 顾依安静的蹲下，整理起纸箱中的杂乱物品。 确实如钱翠莲所说，除了封面略显褪色的书本，还有不少卷起用绳线绑住的宣纸，顾依一件一件往外清，整齐摆放在地上。 见顾依沉默，钱翠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依依啊，你现在在大城市混得也不错，这房子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就转给你舅舅吧，以后强强大了总得结婚娶老婆，可以先凑合备着，等以后有钱了再提盖房子的事。” 钱翠莲寻思着还是和顾依交代一句，若神不知鬼不觉的卖了别人，到时候被发现了总得落人口舌。 顾依闻言轻声道：“打算出多少钱？” 钱翠莲怔了片刻，笑道：“都是亲戚的，谈钱伤感情，要不这样吧，我们看着给点儿，你也知道那小崽子还是上学的年纪，费钱，我们俩积蓄也不多。” “是该好好读书，不然白白混了几年，没出息也就算了，忘恩负义可不是人干的事。”顾依面无表情道。 钱翠莲故作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笑笑：“怎么会呢……” 顾依深深缓了一口气。 “是吗？”顾依低着头没看她，手上整理书籍的动作没停，“都是亲戚的，你这话说出口，是真当我好欺负了？” “你说什么？”钱翠莲也没想到之前还和和气气的顾依突然就变了样。 顿了顿，她道：“我们怎么会欺负你呢，你这傻丫头。当初你爸妈过世，你舅舅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日子，那时你待在医院身子不好，要不是你那未婚夫不同意，我们怎么也会把你放在身边照顾的啊。” 顾依轻笑一声：“要不是我自个儿寻过来，我都忘了你和舅舅长什么样。” 钱翠莲一脸无奈：“这不是强强得上学，我们也走不开啊。” “你们难道就一点儿自责心也没有吗？”实在是忍不住了，顾依猛地站起来，直视对方，“从我进屋起你们便闭口不谈，别一副慈悲心肠似的说可怜我、关心我，要不是你们，会发生那样的事吗，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话毕，顾依咬紧下唇，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35章 救命稻草 “我说依依啊，这话可不能这么讲。”钱翠莲丝毫不觉得自己理亏，絮叨起来，“当初若不是你妈留我家东子吃饭，也不至于出那样的事，你妈是一片好心不错，可真要追究起来你也不能往我和你舅舅身上赖啊，我早就表明了态度，我就当没生过那个儿子，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顾依憋着一股气：“你出去吧，房子我不卖。” 钱翠莲脸色并不好，沉着脸道：“你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这些对你来说都是蝇头小利的，何必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计较呢。” 顾依已经无心在意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她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哭腔忍住：“出去。” 劝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见顾依面色不善，钱翠莲一哽，想想对方那看起来有点小钱的小开未婚夫，只得满脸不甘的转身走了。 闹得太僵总归不妥。 钱翠莲的脚步渐远，顾依用衣袖抹了把眼睛，继续收拾那些陈旧书本，整齐放好。 抑制不住的委屈感不断涌上心头，如果没有那场火，如果父母尚在…… 一切都会不同。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顾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收拾了多久，任何陌生的物件经由她手都让她感到无比依恋。 直到从一堆文集中掉出一张叠起的白纸。 顾依弯腰捡起，小心翼翼的将纸展开。 等看清上面的炭笔痕迹，整个人都定住了。 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心情再度泛起波澜，汹涌如泛起波涛，久久不能平息。 ——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待了多久。 把一切归位，顾依将画纸收进包里，沉默的回到院子。 她看见傅明寒静静立在不远处，顾依没看神色愧疚的*生，直接朝傅明寒所在的方向走去。 “囡囡啊……”*生纠结出声。 顾依没理会，*生道：“舅舅其实也不是……” *生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憋出的话又被钱翠莲给打断：“你拦什么拦，有些人麻雀变凤凰了，当然瞧不起咱们这些乡下人。” 钱翠莲的语气阴阳怪气，*生紧张兮兮的瞄了眼两米开外的傅明寒，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个妇道人家的懂什么！” “你吃错药了啊，说什么鬼话呢！”钱翠莲表情僵硬，只觉得脸上挂不住，愣了须臾后才出声骂道。 *生刨她一眼：“别说了。” 钱翠莲见状撩起袖子就愤愤开腔：“你这什么意思啊，帮着外人对付我是不是？” *生：“你……” *生没来得及出声，傅明寒走过来，牵起顾依的手离开。 钱翠莲有些傻眼：“这不是顾念那丫头的朋友？” 想起顾依还是有未婚夫的人，钱翠莲鄙夷之色更是难掩。 结果*生还好言相送，朝两人走远的背影喊：“傅总您慢走啊。” 钱翠莲不解，轻蔑道：“这什么情况啊，还有未婚夫呢，这就攀上下家了？” “你少说几句不行吗，”*生恨铁不成钢，“你自己想死，也给我留条后路好不好？” —— 从上车的那一刻，顾依再也掩饰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犹如有一只小兽在心底横冲直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凶猛窜出。 复杂而又难以言喻的感情。 顾依低着头沉默，心事重重的样子，傅明寒将车开出胡同口，在道路一旁停下。 顾依能感受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顾依吸吸鼻子：“又让你看笑话了。” 傅明寒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没有应和她的意思。 顾依也不在意，继续道：“对了，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素描画吗，我已经找到了。” 她说话的气息不稳，动作略显匆忙的从包里拿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白纸。 平平画技，但看得出画画的人很认真，细节处描绘细致，所画之物与她口中曾描述的无过多区别。 并不能知道画中的男人是谁。 心里越是慌乱，顾依愈发的喋喋不休：“不过我那时怀疑你还是有点道理的，虽然没有脸，还是很像你的。” 说着说着，顾依狐疑停下，对方黑沉沉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明寒，你怎么……” 傅明寒毫无征兆的抬手抚上她的脸。 男人的掌心温热，紧贴着她的脸颊。 顾依愣愣对上傅明寒漆黑幽深的眼。 “没事的。”傅明寒嘴唇轻启。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轻易拨动她的心弦。 仿佛不确定心中所想，顾依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什么？” 对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划过她的脸庞，轻轻抬起她的下颚。 所有的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顾依睁大眼，给不出适当的反应。 男人的俊脸霎时在她眼前逼近。 对方的唇瓣柔软，轻啄她的嘴角。 似是害怕惊扰眼前人，一触即离，转眼便俯身将她抱在怀中。 顾依呆呆的把头靠在傅明寒的肩膀上。 对方的掌心扣在她的脑后，顾依一动不动，感受着怀抱中独属于她一人的温暖。 傅明寒好听的嗓音穿过耳膜：“有我。”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一般，发不出丝毫声响，只将脸埋在傅明寒胸膛。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无意识的紧紧攥着傅明寒的衣领，后背细微的抖动着。 接连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不能控制的小声抽泣。 她能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那双手慢慢收紧，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从未有过的温柔。 傅明寒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害怕，非常的害怕。 那种毫无倚靠的感觉，如溺水之人无望寻找得以求生的浮木，哪怕是再小的希望都能称之为曙光。 就像此时此刻，傅明寒就是她的那道光。 她拼命想留住的光芒。 　　☆、第36章 温柔相待 哭累了就想睡觉，顾依的脑袋还枕在傅明寒的胸口，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就连原本紧攥住他外套衣料的手也逐渐放松，然后慢慢搭下来。 顾依小小抽泣了几下，最后完全没了反应。 意识到怀中人已然熟睡，傅明寒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在椅背上。 傅明寒想起那天对方满怀期待的询问。 可以看见重瓣海棠的向阳书房。 显而易见，在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地方。 就像此刻顾依手边的那张画，他全然不知有这样东西的存在。 如顾依所说的相差无几，就连傅明寒也觉得画中的男人与自己有些许相似。 只是他从未给谁当过模特，对如此场景也感觉陌生。 傅明寒若有所思的把目光转向画纸右下角。 很随意的笔画，有点儿试笔时随意划过的曲线。 但他知道，那是个“n”。 念。 顾念。 —— 惊扰她的是从侧而过的一阵响亮喇叭声。 顾依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肩膀，意识模糊的睁开眼。 她身上盖着傅明寒的西装外套，领口还有她哭过的痕迹。 顾依转头望向驾驶位的傅明寒，嗓子里干干的，让她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哑：“我睡了很久？” “还好，”傅明寒注视着前方道路，“前面就是酒店了。” “哦……”顾依舔舔嘴唇，想再说点什么，但又语竭，索性挪了挪身子，闭目而憩。 脑海里闪过傅明寒亲吻她的画面。 心脏突突跳动着，嘴角处酥酥麻麻的，犹如还残留着对方小啄时的触感。 让她悸动不已。 傅明寒把车停下，让顾依先上楼。 顾依纳闷看着他，但没有多问，先一步走进电梯。 很自然的回了傅明寒所住的顶层套房。 茶几上还有她早上喝剩下的大半杯玫瑰果花茶，顾依默默收拾了一番，等停歇下来，傅明寒清清淡淡的眸光又一次填满她的心房。 空闲下来，想得全都是他。 眉目俊朗，鼻梁高挺。 以及轻轻吻过她的唇。 温热、柔软。 是她喜欢的唇形。 顾依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各种情绪在心头交织，愈发沉重复杂。 傅明寒回来的时候顾依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她低头盯着手机，故意没看来人。 傅明寒径直朝她走来，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顾依小声道，“网上的帖子，家长里短的。” 想起顾依今天在车上的行径，傅明寒挨着她坐下，一瞥见，就看见关于开放二胎的加粗标题，忍不住眉头一蹙。 不用细想也知道，此时的顾依怎么会有心情看这些言论。 “别看了。” 傅明寒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顾依也不阻止，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傅明寒伸手撩起她鬓角的乱发，别至耳后。 尤为明显的举动。 毕竟他很少展现如此温情的一面。 顾依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傅明寒，如果你认错人了怎么办？” 傅明寒没有立即把手收回，手指顺着她的脖颈滑下：“不会错的。” “可是如果……” 傅明寒按住她的肩膀，吻落在她的额间：“相信我，没有你所想的如果。” 顾依感觉到自己的心颤了颤。 沉吟片刻，她才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按傅明寒的说法，*生把他与许辰之间所有的联系都交代清楚了，当时悲剧发生，许辰在隔天便找到了他们，说是想未婚妻的家人早日入土为安，希望他们以亲人的身份出面，拒绝一切检查。 那场火确实是*生的大儿子胡东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放得，但最终死因究竟是什么，根本不得而知。 顾依不解：“可是胡东是*生的儿子，就算*生再怎么讨厌自己儿子，也不至于这样把骨肉往死路上逼啊。” 傅明寒冷言出声：“并不是。” “不是？”顾依怔了怔，“不是什么？” “方才你在胡家看见的那男孩儿才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儿子，”傅明寒道，“当年钱翠莲一直怀不上，胡东是抱养的，后来因为吸毒欠下一笔债，更招*生不待见。” 顾依从来没有想过傅明寒早早就查过这么多消息：“那么，那笔债……” 傅明寒点头印证她的想法：“是许辰帮他们填上的，而且不光如此，许辰之后还另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尽快平息此事。” 虽然震惊大过焦虑，顾依还是心有顾虑：“只是这些，就能让你笃定我是顾念吗？” 在她看来，完全不够。 傅明寒沉默了半晌。 是他早就查到的，但消息不够确定，便迟迟没有告诉她。 傅明寒问：“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昏迷了多久才苏醒？” 顾依仔细回忆了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我没什么印象，记不起来了，只知道醒来后许辰就陪在我身边。” “外界都传顾依昏迷了大半个月，但其实入院的第二天你就醒过一次，”傅明寒眯了眯眼，“当初入院，许辰帮你登记的名字是顾念，隔天突然改口说是院方认错了人，而顾依入院和许辰不离不弃在旁照顾的新闻通稿也是在此之后才集体发出的。” 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傅明寒此话一出，让她不由自主的恍惚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顾依眼里的讶异毫不掩饰。 傅明寒抬手揉眉心，嘴角微微动了动，似在笑，细看又不太像。 “就刚刚。”傅明寒轻声回答道。 若是说之前她还认为那些不过是傅明寒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此时此刻，她至少信了八|九分。 她真的是顾念？ 那个傅明寒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顾依半信半疑，早晨从床上睁开眼，透过帘子的缝隙能看见窗外灿烂晴好的阳光，顾依双眼迷蒙盯着天花板瞅了好一会儿，展现出几分茫然之色。 不是梦…… 都是真的。 早餐是酒店提供的中式餐点，顾依拉开椅子，傅明寒还坐沙发上看财经报，她挠了挠后颈，小声唤傅明寒的名字。 傅明寒抬头望过来。 顾依也不知道那一丝尴尬从何而来，她指指餐桌上的养胃粥：“你不吃吗？” 傅明寒双手一合，把报纸放下：“等你。” 对方向来清冷的眼神徒然平添了几丝温柔，顾依有些不习惯，但又很享受如此截然不同的傅明寒。 顾依用筷子夹了块蛋饼卷放入嘴里，嚼了几口，蓦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匆匆的咽下去，问：“我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反正来都来了，可以四处走走。”傅明寒道。 “那许辰那边，你……” 既然傅明寒说事情与许辰有关，若真要把事情真相挖出来，傅明寒势必会从许辰那儿下手。 “还不急，”傅明寒顺手帮顾依夹了个生煎放在她的盘子里，“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处理。” “你会对付许辰？” “许辰倒不好说，但许家估计差不多得到头了。”傅明寒缓缓道。 “什么意思？”顾依第一想起的是前段时间身体抱怨的许老爷子。 傅明寒端起咖啡杯，说：“当初积下的官司加上内部不干净，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就凭那空架子，垮下只是朝夕间的事。” 如傅明寒所说，许辰确实焦头烂额，几天没睡过好觉。 当年工地上压下去的人命案子再次被人翻出来谈起，如今网上的舆论一边倒，压根止不住，公司上下对此早已是头疼不已。 若说此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那傅家毫不留情的撤资更是让企业陷入另一种僵局。 许辰无力的靠上椅背，除此之外，顾依还在肖岑那里。 肖岑的那番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口，那种无形的轻视，对于他而言是另一种赤果果的羞辱。 给顾依打去电话，毫无例外的提示关机。 许辰把手机死死握在手里，手背暴起的青筋看起来仿佛就要把手中物品捏碎一般。 她早就想离开自己。 从接近肖岑的那一天起，就千方百计的想着远走高飞，不然又怎么会和他提出打算搬离的想法。 亏自己对她温柔相待，无微不至。 他掏心掏肺换来的不过如此。 和那个女人一样的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 再回到a市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傅明寒带她走遍家乡的各个小道，可惜她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傅明寒对此也毫不在意，称道慢慢来。 这种事，再急也没用。 吴嫂也听说了顾念的事，满脸欣慰的就仿若看见了自家闺女，亲切的不像话。 当初的那股热切劲本来就全部来自于顾念和顾依的血缘关系，两姐妹长得像，初见时也有几分念旧的心思在里面，却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反转。 吴嫂抱着她放置换洗衣物的篮子从洗浴间出来，顾依正用毛巾擦微湿的发尾，吴嫂一个劲的瞧着她的脸，越笑越开心，乐呵道：“我就说嘛，那时肖少爷带顾小姐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亲切，果然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顾依笑笑，并不给予回应，吴嫂心情不错，继续道：“我都还记得你追着咱们傅先生满世界跑得样子，年轻人啊，就是精力旺盛。” 顾依手上的动作一顿，好奇问：“追着傅明寒？” 吴嫂点头：“当初你看上傅先生，我还以为肯定没戏，倒不想还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想起那时，小姑娘家的在傅明寒这碰的壁可不少，然后越挫越勇，还真给她拿下了。 其实吴嫂也没预料到傅明寒真会在意这个活力有些过头的小丫头。 想到此处，吴嫂忍不住出声道：“傅先生人挺好的，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 如今的顾念与曾经大不相同，况且又不记事，她这么说算是提点。 但转念一想，她还真是多管闲事了，重点是傅明寒喜欢。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意时千般好万般好，哪需要她多嘴提点什么。 顾依接话：“嗯，知道了。” 言语间透露出星点的笑意，带着些微羞涩的感觉。 吴嫂笑道：“这几天在外面累坏了吧，被褥我都晒过了，等会儿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顾依点点头，跟吴嫂一块儿下楼，一边道：“吴嫂你也别忙活了，我自己把衣服拿到洗衣房去，你早点睡吧。” “不用，”吴嫂想都没想便推辞道，“这样吧，你帮我把浴巾送去给傅先生，行吗？” 顾依一愣：“浴巾？” 她脑补了一副傅明寒在淋浴下冲洗身体的场景，脸猝不及防的就烧起来。 吴嫂应承：“傅先生这会儿应该还在屋后的室内泳池，正好你去，提醒他早些休息。” 顾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也不怪吴嫂，是她自己想歪了。 对方没什么反应，她先有些不自在了，随手接过另一佣人递来的白色浴巾撒腿就跑，经过玻璃折叠门前的台球桌，老远都听见游泳池处传来的哗啦水声。 顾依靠近，循声看去。 只见碧蓝水池中有男子身姿矫健，结实的手臂线条在水面时隐时现，双腿有力一瞪，猛冲向顾依所站的岸边。 把脑袋从水中钻出的同时溅起无数水花，傅明寒双手撑在岸边的防滑砖上，不待顾依回过神眼前人便一跃而上，只着一条泳裤出现在她的面前。 傅明寒向来爱锻炼，身材是极好的。 还泛着水光的肌肤彰显着健康的肤色，顾依没好意思看傅明寒的脸，微垂着眼，视线正好落在他腹部完美的人鱼线上，顺着泳裤往下，是线条匀称笔直的大长腿。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所在，顾依的耳根子刷的下就红透了。 顾依仓皇的别开眼，把手里的浴巾塞到傅明寒手上。 傅明寒很随意的把浴巾披在肩上，瞧见眼前人此刻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不自觉的轻笑出声。 顾依讪讪眨眼：“不早了，擦干了早点睡觉。” 水珠随着他精壮的胸膛往下淌，带着种别有的性感，傅明寒应了一声，眼睛却继续盯着她看。 顾依下意识扫了眼傅明寒标准的六块腹肌，清清嗓子：“那我先上楼了？” 傅明寒不急不缓道：“帮我吹头发？” 联想到她替傅明寒吹头发的画面，顾依首先感觉到的是暧昧。 可眼前人无处不显示着男性的魅力，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顾依发现自己没法拒绝他。 她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弱弱道了声“好”。 泳池边有小型浴室，顾依在外面等了片刻，傅明寒冲洗完毕出来，穿着同她身上差不多款式的白色浴袍，短发重新洗过，有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很好闻。 顾依打开电吹风的开关，一时间周围充斥着吹风机的“嗡嗡”响声，顾依的神情专注，手指穿过傅明寒的发丝，轻轻拨弄着他柔软的黑发，每一个动作都格外小心。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暖风吹打在她的肌肤上，让她整个人都觉得热乎乎的。 顾依低着脑袋，用余光偷偷瞄着镜子里的傅明寒。 她知道傅明寒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想要做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拼尽全力装作不在意。 可心里是悸动的。 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无尽的荡漾开来。 不经意间，她发现傅明寒动了动唇，似乎是在和她对话。 耳边太吵，她听不清傅明寒究竟说了什么。 以最快的速度把电吹风的按钮关闭，顾依疑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傅明寒风轻云淡道：“没什么，叫你的名字。” 顾依没明白傅明寒的意思，以为他还有话要说。 透过面前剔透镜面，傅明寒凝视着对方略带困惑的脸，目光灼灼。 “顾念。” “嗯？”顾依一怔。 半秒后，她才反应过来傅明寒是在唤自己的名字。 她咬咬唇，语气颇为无奈：“对不起啊，我还不太习惯……” 当了那么久的顾依，这名字哪能说换就换的。 就算有人叫顾念，她也一定反应不过来是在叫谁。 “没事，”傅明寒执起她的手，把电吹风放下，“困了？” 为了表示自己现在很精神，顾依故意睁开眼，眼珠子圆溜溜的转了一圈，提高声音道：“没有，不困。” 傅明寒似笑非笑瞅着她的这副表情扬了扬唇角，紧接着开口询问：“你那时说的耳鸣，最近还有没有这种状况？” 顾依想了一下，摇头：“这几天睡得挺好的，连噩梦都很少做。” 傅明寒很容易便抓住了顾依话里透露的重点：“你经常做噩梦？” 怕傅明寒担心，顾依换了种说法：“以前经常做。” 傅明寒的眉头隆重的蹙成一团。 “什么样的噩梦？”他凝神问道。 看得出顾依在很认真的回忆：“我经常梦见我在一个特别黑的地方，然后很害怕，老觉得有人藏在我的背后。” 眼见着傅明寒的神色复杂，顾依补充道：“我以前问过许辰认识的那个心理医生，他说这是因为我压力太大，没有安全感的表现，说是需要自我调节，没事多出去走走。” 傅明寒若有所思道：“经常做同一个梦吗？” “嗯，同一个。” 说完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些天的睡眠质量的明显提高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到点就想睡觉。 比早上的闹铃还准时。 　　☆、第37章 印象深刻 傅明寒把顾依送到房间，却没有立即离开。 顾依狐疑的眼神扫过来。 他随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道：“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联系到之前两人的对话，顾依知道傅明寒是害怕她睡不好。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和傅明寒同住一屋后，她的睡眠质量直接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一觉睡到大天亮那都不是事，顾依琢磨着是不是傅明寒气场太足的原因。 毕竟这样的人总是更容易给予别人安全感。 顾依爬上床，乖乖钻到被子里。 傅明寒并没有看她，顶上的灯光投下来，顾依打量着傅明寒的脸，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她最喜欢盯着傅明寒的眼睛看。 像傅明寒这种面瘫，做什么事都不露声色的，可眼睛骗不了人。 想了想，顾依翻了个身，面对傅明寒所在的方向：“你知道你哪个部位最迷人吗？” 傅明寒手上拿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这是顾依前几个小时才拿来房间的欣赏的，有傅明寒做封面的杂志可不多。 傅明寒随手翻了一页，没抬头。 “眼睛。”傅明寒说的笃定，不假思索道。 “你怎么知道？”顾依没料到傅明寒会回答的这样快，睁大了眼追问道。 傅明寒说：“你以前说过。” 顾依愣了愣，弱弱应了声“哦”。 原来她说过。 就算失忆了，她的品位倒没怎么变过。 明明刚才还困得眼皮子打架，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睡意全无。 顾依闭眼安静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把眼睛睁开，盯着傅明寒：“那我呢？” 傅明寒终于看过来。 自己不由自主的问话让顾依觉得有些烧脸，眨眨眼把脑袋往被子里钻，呢喃道：“没什么，我乱问的……” 傅明寒把杂志合起，回答道：“眼睛。” 眼睛？ 顾依下意识转了转眼珠子，两个人的答案居然不谋而合，差不多的爱好。 那本杂志被傅明寒随手放在一边，他抬抬眉，眼睑微敛着：“还不睡？” 难得看见傅明寒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依对上傅明寒的眼睛，诚实道：“刚才很想睡，可惜现在睡不着。” 这话让傅明寒的眉头稍稍皱了皱。 顾依这才补充道：“因为你帅得发光，太刺眼了。” 这话是她突然从脑袋里冒出来的，一边说还一边把手伸出被窝，做了个手势。 傅明寒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眼里有星点的笑意。 “行了，”傅明寒往床边走，“早点睡吧，别玩了。” 顾依脑袋里还有一大堆疑问没问出口，她抿抿唇，又道：“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 “什么？”傅明寒弯腰帮她捻了捻被角。 “我是怎么认识你的？” 傅明寒没说话，顾依也觉得这个问法不太对，改了一下，问：“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傅明寒直起腰：“碰巧遇见的。” “碰巧？”顾依的求知欲完全体现在了脸上，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眨的注视着面前人。 傅明寒说得平静，言简意赅道：“你帮路人追小偷，自己掉坑里了。” 顾依：“……” 顾依的脑海里瞬间飞过一排“卧槽”，原以为的浪漫相遇没打听到，掉坑里是什么情况？ 这画风不太对啊…… 像许辰就不一样，每次跟她回忆起场景，一个比一个罗曼蒂克，跟看小说一样。 当然，现在想想那些也不一定是真的，但好歹听起来很美好。 顾依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见面？” “不是，”傅明寒说，“但那次印象深刻，算正式认识了。” 顾依：“……” 能不深刻吗…… 要是傅明寒掉进了坑里，她印象也深刻。 顾依自己脑补了一下，想想还是算了。 就算傅大爷不掉坑里，那吸引力也是杠杠的。 顾依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再傅明寒也不是话唠，她没再问，自然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了一瞬，双眼忽然被人用掌心轻轻蒙住。 傅明寒手掌心温温的，顾依眨巴着眼，能感受到自己的睫毛扫在傅明寒掌心的肌肤上，傅明寒还没吱声，她自己先莫名其妙觉得手心痒了。 顾依偷偷握紧拳。 轻柔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男人呼吸平稳、若即若离，跟挠痒似的一直传到她的心尖上。 顾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傅明寒抬了抬头：“睡觉。” 傅明寒没把手拿开，顾依闭上眼：“哦……” “晚安。” 傅明寒好听的嗓音传入耳里，硬是让她生生酥了一把。 感觉到顾依闭上了眼睛，傅明寒移开手，只一秒，毫不意外的撞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如盈盈秋水，在微醺的灯光下格外炯亮。 目光相接，傅明寒好气又好笑。 “真不打算睡了？”傅明寒缓缓道，就连声音都变得轻柔。 “睡，”顾依把手盖在自己额头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当然睡。” 傅明寒坐在床边垂眸瞧着她。 这是要等她睡着了再离开的意思？ 顾依自然舍不得让傅明寒一直熬夜。 她转过身背对着傅明寒，阖目沉默了几秒，又不由的回头瞄了几眼。 傅明寒皱了下眉。 顾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自家老爹好说歹说哄着睡觉的小朋友。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些逗，咧嘴笑了笑。 “晚安。”顾依慢声道。 说完才心满意足睡去。 再睁眼已经是隔天上午了，有人进来帮她把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地板上。 是那个和肖岑关系不错的妹子，顾依记得吴嫂叫她艾米。 顾依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意识到艾米对自己悄悄打量的眼神，她不明所以的仰头瞅了瞅。 艾米一脸讪讪，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顾小姐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顾依道。 “如果是以前的话，发现我在偷看你，你一定会问我是不是迷上了你的美貌。”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话音落下艾米莫名就被逗笑了。 顾依这才反应过来艾米说得是顾念。 她是顾念。 既然艾米敢这么说，那自己以前一定是和她们打成一片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开玩笑。 她又想起傅明寒说自己摔进坑的事迹。 忍住扶额的冲动，她看了眼面前的梳妆镜。 自己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第38章 神魂颠倒 与吴嫂不同，对于顾依有可能是顾念这件事，肖岑明显以好奇居多。 顾依觉得自己都快要被肖岑盯出孔来了，她别开眼，下意识清清嗓子，喝了口茶水。 肖岑又上下把顾依观察了一遍，忍不住咂嘴道：“还真是演电影啊？” 顾依放下茶杯，耸肩没应话。 肖岑思量一番，又问：“那我以后得改口了？” 以前就听说过顾依有个双胞胎妹妹，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总算见着真人了！ “别，”顾依讪讪道，“我怕我反应不过来。” 肖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想起上回带这丫头来傅明寒半山别墅时她的表现，肖岑也猜到了几分，按套路讲估计又是一段爱恨纠葛。 肖岑懒懒往后一靠：“我早说了那许辰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大戏。” 顾依犹豫出声：“听傅明寒说许辰找过你？” “找过一次，”肖岑不以为意道，“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忒没趣了。” 话音落下，便见傅明寒慢步从楼上下来。 “别整天玩了，”傅明寒很自然的在顾依身边坐下，“有空多回去看看你妈。” 肖岑扫了眼穿着灰色毛衣的傅明寒，余光瞥见同样偏头注视着这位财神爷的顾依，新奇劲油然而生。 这两人都是一身居家服，配上一双家居棉拖鞋，跟两口子似的。 得，还真得改口了。 说不定以后得叫嫂子。 毕竟能住一块儿的，除了顾依他还没见过别人。 记起以前自己对这丫头的态度，得亏他不是认真，不然还不得让傅明寒这尊大佛拍飞去。 不过转念一想肖岑也释然了，不知者无罪嘛。 暗自思付着，肖岑有意提起道：“我说表哥，过阵子就除夕夜了，我妈可给你瞧好了一姑娘，就等着到时候一起聚聚了。” 傅明寒一个眼神扫过来，肖岑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肯定瞒不过他。 不过也无所谓，他无非就是想探探这丫头在傅明寒心里的位置，别的先不说，要是傅明寒真带这丫头参加宴席，那意思就不言而喻。 顾依待在一边，听见肖岑的话也多看了傅明寒几眼。 肖岑的母亲她见过一次，典型的贵夫人，不难看出于小辈而言应该是个较为强势的女人。 傅明寒对此从容道：“别得先不说，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肖岑一哽，还真被傅明寒说中了。 傅欣妍交好的阔太太们，子女差不多都到了适婚的年纪，女人一无聊起来，就喜欢到处拉红线。 不同于傅明寒，他可是怕了自家这母上大人的。 肖岑干咳几声，把话题一转：“傅佳媛那妮子可天天念叨着你还欠她一个人情，让你别忘了。” 借傅佳媛的名义把顾依从慈善夜上带走，除了傅明寒也没谁了。 白白让他计划了老久，连躲藏的房间都替顾依张罗好了，事到临头人却失踪了。 顾依并没有注意听肖岑和傅明寒都聊了些什么，光神游想着另外一件事。 直到肖岑和傅明寒依次起身，准备收拾收拾出门。 顾依跟着傅明寒一起上楼，这才出声道：“那条围巾我还放在许辰那儿。” 上回肖岑带着她来半山，临走前吴嫂让她围上的，本想得空还给傅明寒，却不想这厮直接让她自个儿收着。 那时顾依也没料到如今的现状会是这样。 “我知道，”傅明寒道，“想不想见许辰？” 本来只是随性提起这一茬的顾依愣了愣，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她实在没想出如果撕破脸皮，见到许辰会是个什么场景。 顾依没回答，傅明寒也不介意：“你不需要有顾虑，见不见都没有关系。” 顾依明白傅明寒的意思。 以前傅明寒也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万事有他在。 顾依清楚傅明寒是在担心她的情绪状态，按昨天那心理大夫的意思，是让她该玩玩该吃吃，简而言之释放压力。 只是作为当事人，她迟早得出面的，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不久的将来。 顾依在毛衣外随便套了件黑色风衣，肖岑转眼就叹道：“不就是出去吃个饭，用得着穿情侣装么？” 顾依看了眼傅明寒，还真不是。 不过比起傅明寒的大衣，肖岑那身藏青羽绒服倒和他俩区别开来了，也难怪肖岑自己打趣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包厢里除了一同前来的肖岑，还有另外一个人。 傅佳媛。 慈善宴会上傅佳媛对张芸的一番讥讽让顾依印象深刻，自然是忘不了的。 一见着肖岑，那姑娘的调侃劲又上来了，明眼人一瞧都知道傅明寒和顾依的关系与众不同，她眼神在顾依身上打了个转，对肖岑笑道：“你要再剃个光头，这电灯泡就更亮了。” 这姑奶奶自小就爱和他顶嘴，肖岑瞧着就无奈：“胡说八道什么的，等我看破这红尘，再剃了也不迟。” 肖岑啧啧嘴，在离傅佳媛好几个位置的座位上坐下。 “得了，就你还看破红尘，下辈子都没指望。” 傅佳媛一边说一边朝傅明寒挥挥手，甜津津得喊了声“堂哥”，与刚才和肖岑的对话的口气截然不同。 傅明寒自肖岑之后慢步走近，右手虚扶着旁边人的肩膀。 傅佳媛抬抬眉，加了句“顾小姐”。 早在傅明寒拿她当挡箭牌的时候她就像见见传说中的顾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奈何傅明寒把人藏得太深，硬是给拖到了现在。 傅明寒被女人迷住，这可和铁树开花的性质差不多。 长相是不错，就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瞧几眼，只不过一个戏子出身，怕是得给她那小姑多念叨几句了。 而且还和别人订了婚。 傅佳媛不是没看过这类事，强取豪夺虽然算不上，但追根到底总是别人的女朋友，她实在是不知道傅明寒怎么会给这姑娘迷得这样神魂颠倒，硬生生抢了别人的未婚妻。 要知道傅明寒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美女嘛，瞧不上眼的多的去了。 傅佳媛不动声色的瞅了瞅顾依，同时喜笑颜开的喊傅明寒坐下。 不同于清清淡淡的傅明寒，傅明寒身边的美人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的模样给她加分不少。 同顾依打过招呼，傅佳媛一副八卦样朝肖岑挤挤眼。 肖岑不理她，继续吃着碟子里的饭前凉菜。 傅佳媛实在没辙，上杆子挪了几个位置，凑上身去。 她努努嘴，示意了一下正和顾依低声说话的傅明寒，耳语道：“你肯定知道什么，给我说说呗？” 　　☆、第39章 了然于心 肖岑也不清楚傅明寒心里是什么打算，只得对傅佳媛敷衍道：“正主在这儿，你问我做什么？” 傅佳媛讲得理所当然：“你比堂哥好说话。” 肖岑特不屑的挑眉看她一眼，说：“还能有什么，桃花开了满面春风呗。” 傅佳媛“嘁”了一声，自己用眼睛看就知道了，这话哪需要肖岑来告诉她。 傅佳媛这下也算是明白了，这人就准备两三言打发自己，压根没有和她一起八卦的意思。 无趣的白肖岑一眼，傅佳媛朝傅明寒看过去，调侃道：“我以前还以为你得不惑之年才结婚，都说成家立业的，这业也立了，看来好事将近啊。” 傅佳媛这试探不比肖岑高明多少，但问得直接，傅明寒轻轻笑了笑，没搭腔。 本来还在听傅明寒耐心介绍这大小姐的顾依也下意识抬眸看过来。 傅佳媛这话说的直截了当，她当然听得懂对方话中含义。 不同于许辰，傅明寒很少和她提及曾经往事，顾依也不知道自己和傅明寒的感情究竟如何，进展到了哪一步。 按目前的进展，也就是拉拉小手亲亲额头，其余的傅明寒从不逾越半分。 再往下…… 顾依突然被自己所想之事红了耳根子。 她瞬间想到傅明寒穿着湿漉漉泳裤的模样，喉咙干干的咽了口唾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顾依一瞬间的羞赧神色被傅佳媛迅速的捕捉到，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好事将近”的形容才弄得如此，心里还惊叹一句这也忒纯情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 估计是想到有机会和傅明寒修成正果，激动坏了。 但总归是傅明寒带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傅佳媛笑眼眯眯道：“等会儿吃了饭咱们去逛逛，最近几个牌子春上新，而且我还想去做个指甲，一起吧？” 和刚认识的女生聊天，无非就是鞋子包包、新装化妆品，百试不爽。 可惜傅佳媛并没能在顾依眼里看见她料想中的兴奋劲。 只见顾依侧头瞥了傅明寒一眼，一副犹豫样。 显而易见，傅佳媛的建议并没能击中顾依的兴奋点，别说逛街了，就连衣服牌子，若在商场里放眼望去她能认识的也没几个。 傅明寒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顾依眼里的询问他一清二楚。 傅明寒并不替顾依作答，只问她要不要去游艇展看看。 以前许辰向来不爱她跟外人出门，顾依会有这反应是种习惯。 只是傅明寒把选择权留给她，说实话，游艇展她也没太大兴趣，思来想去还是逛街比较有趣。 所以顾依又回过头看了傅佳媛一眼。 傅佳媛连忙摆手：“游艇展我可不去，说起来是展览，不还是你们大男人谈生意、拉帮结派的地方，老没劲了。” 傅明寒道：“那就去逛逛吧，晚上我和念念请你们吃饭。” 傅佳媛下意识点头，转眼就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傅佳媛第一反应是瞅向一旁的肖岑。 肖岑被傅佳媛这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神态逗得喜笑颜开，不假思索道：“逛街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到山庄骑马去。” “你先别说话，”傅佳媛一脸狐疑，“你们能先告诉我念念是谁不？” 简略听完来龙去脉，傅佳媛惊得目瞪口呆。 得亏自己没拿顾依以前的影视剧套近乎，傅佳媛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白瞎了她脑补那么多有关第三者的言情剧，原来是失忆梗。 顾不得当事人还在旁边，傅佳媛半信半疑的看看肖岑，又把视线投向傅明寒：“确定了吗？没弄错？” 傅明寒微微颔首：“应该没错。” 傅佳媛没说话。 这样一来，戏子难过小姑那一关的问题也不存在了。 毕竟娱乐圈的丑事听多了，傅欣妍常常把戏子难入肖家门挂在嘴边，唯恐肖岑不识轻重，挑了个让她不满意的儿媳妇。 傅佳媛甚至都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合起伙来诓她。 不过转念一想傅佳媛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傅明寒又不是肖岑那小子，根本用不上这种手段。 他想娶谁就娶谁，小姑还真管不到傅明寒的头上。 况且傅明寒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自己要的是什么，了然于心，用不着外人提醒。 经过讨论，傅佳媛决定先带顾依四处走走，然后再一同前往肖岑要去的山庄。 只是傅佳媛实在没想到傅明寒和肖岑也一块儿跟来了。 她活了二十多年，这两个人大男人第一次如此自觉。 不用细想也知道，傅明寒无非是怕她有意刁难他这新欢，唯恐小姑娘受委屈。 傅佳媛浑身别扭，转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傅明寒和顾依，问肖岑：“傅明寒也就算了，你来做什么？” 肖岑以牙还牙：“怕你太亮。” 终于得理让他逮着机会呛回去，肖岑当然不会放过。 不同于前面两个人的闹腾，顾依和傅明寒之间的氛围无比安静。 顾依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傅明寒牵着自己的左手上。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子依赖劲是什么时候被惯出来的，她很清楚，如今的她非常依赖傅明寒。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 “等会儿我让吴嫂收拾一下，看时间咱们晚上可能会在山庄住一晚。”傅明寒倏然轻声道。 “好。”顾依没想太多，只觉得傅明寒去哪她就去哪。 傅明寒继续道：“傅佳媛平时在家里宠惯了，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别老依着她，不开心就说。” 其实今天傅佳媛的表现还好，不开心倒不至于，顾依后知后觉，总有种傅明寒在交代以后的既视感。 顾依点头，沉默须臾后仰头看了看他。 “傅明寒？”顾依咬咬唇。 傅明寒眉目不动，问：“怎么了？” 顾依说出心里话：“你今天的话比平时多多了。” 若是平时，就冲那一字千金的性子，才不会一口气讲这么一大串。 傅明寒：“……” 傅明寒一拧眉，顾依又失了先前的气势，选择当个安静的美少女。 和这几个人闲逛实在比不上她那群好闺蜜，傅佳媛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走了几步路就喊脚疼，嚷嚷着不逛了。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瞥见突然顿住脚的顾依和傅明寒，不明所以的傅佳媛看得莫名其妙。 肖岑走上前，啧嘴道：“我说是谁呢，看着眼熟，这不是我那老朋友么。” 肖岑把目光从面前人的脸上移开，瞅了眼对方身边的女人。 那女人挽着许辰的臂弯，脸上的笑颜还没来得及收起。 似乎嫌热闹不够大，肖岑还抬手打了声招呼。 “这不是许辰吗，好久不见啊。” 许辰：“……” 许辰灼灼盯着顾依的脸。 也不管许辰有没有回应自己，肖岑转瞬笑了一下，漫不经心道：“其实算算也没多久才见过面，还挺巧，居然在这遇上了。” 　　☆、第40章 心生畏惧 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许辰，还是顾依。 陪在许辰身边的人是蒋雅琴，顾依自然是认识的。 虽然早知道许辰和蒋雅琴关系不浅，但看见两人亲密挽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预料之外。 以前顾依还费解过，那回蒋雅琴突然出现在许辰家，她实在没瞧出许辰对蒋雅琴有半点喜欢的意思。 就像现在。 许辰迅速挣脱了蒋雅琴挽住他的那只手，眼里有过一刹那的焦灼，却又即刻恢复清明，看见与顾依同行的傅明寒，眼里更是不可置信。 顾依没来得及说话，紧跟其来的肖岑便不以为意出声，带笑的语气让许辰更显羞愧。 这肖岑不过是区区纨绔子弟罢了，若不是有家族庇佑，哪能轮到他狂妄。 那日肖岑讥诮的话语言犹在耳，佳人与许家利益选其一，他会作何选择。 那时正是许家刚刚陷入困境之初，所有人烦的焦头烂额，其中也包括他。 许辰选择的是后者。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许辰没想到，自己内心的一番挣扎在肖岑眼里不过是一句玩笑，轻飘飘的调侃话把他的尊严打击到尘埃里，无地自容。 如此简单就把他打发了。 许辰恼羞成怒，双眼通红的瞪着面带微笑的肖岑。 肖岑在傅明寒身边站定，道：“碰巧遇上了，要不要一块儿去喝个茶？” 肖岑这话是对许辰说的，眼睛却看着傅明寒。 按肖岑的意思，公共场合实在不是说话的地。 傅明寒却淡定吐出两个字：“不用。” 既然傅明寒这么说了，肖岑也就不再多话，自动退后拉低自己的存在感。 方才被肖岑的出现冲昏了头脑，许辰这会儿才记起自己上一秒的疑惑。 人是肖岑带走的，可此时，有些事情却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众人都没有即刻出声。 顾依与傅明寒并肩站在一起，与许辰目光相接时，她不自觉便拉住了傅明寒的手。 这个举动太自然，显然在潜意识里把傅明寒当成了自己所仰仗的目标。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将傅明寒当成一尊大佛小心翼翼供着哄着，有生以来，许辰自认为从未说过如此多的奉承话。 而此时，那个本就让人莫敢仰视的男人目光愈发凌厉，如同锐利的刀锋划破清冷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 不光是许辰，就连蒋雅琴的心也不约而同的一凛，往许辰的方向靠了靠。 傅明寒是什么人，她不会不知。 但她不理解，顾依怎么会和傅明寒如此紧密…… 她明明记得，那时想方设法要带走顾依的人是肖岑。 不过肖岑是傅明寒的兄弟，说不定自己玩腻了，转手把人又给了傅明寒也不一定。 只是蒋雅琴又觉得傅明寒也不像是会甘心玩二手货的男人。 蒋雅琴不清楚许辰和肖岑之间的过节，脑袋里虽然浮想联翩，终归不敢表露出来，反而局促的笑了笑。 她一一和傅明寒和肖岑打招呼，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最后才唤了声“顾依”，直叹好巧。 既然顾依已经跟了傅明寒，她就不相信许辰还敢对顾依再有觊觎之心。 许辰不说话，蒋雅琴故意用手肘碰了碰许辰的胳膊。 许辰的沉默让蒋雅琴有些不安。 “干嘛呢你，说话啊！”蒋雅琴在许辰耳边轻嗔。 不理会蒋雅琴的埋怨，许辰的目光依然紧锁着顾依的脸，从无法相信，再到痛心入骨。 顾依缓了一口，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想和许辰单独谈谈，可以吗？”她轻轻拉了拉傅明寒的衣角，迟疑问道。 傅明寒霎时蹙紧的眉峰表达了他真实的内心的想法。 顾依眼力劲十足，立马接口：“不会有事的，你可以盯紧我。” 傅明寒这才松口。 虽然不赞同顾依的做法，但他会尊重她的想法。 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略显紧张的顾依，傅明寒片刻后才抬起脚步走远了些。 蒋雅琴对这发展态势手足无措。 让顾依和许辰单独相处，她怎么能放心。 肖岑不耐烦的冲蒋雅琴挥手：“还杵这做什么，咱们也谈谈？” 蒋雅琴一愣，诧异望向肖岑。 不过须臾，原本围了一圈的人全部退至三米开外，顾依不由自主的往不远处偷偷瞥了一眼，正巧撞上傅明寒黑沉沉的眸子，心徒然颤了颤。 果然，肯定生气了。 顾依的心还在傅明寒身上，许辰冷不丁的开了口：“你想和我谈什么？” 顾依垂首没看对方，开门见山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还需要我详细说明吗？” “我清楚？”许辰嘲讽道，“清楚什么，清楚你忘恩负义，还是你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顶天的靠山，压根就不需要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辰的话并没有让顾依有半分无措。 她静默几秒，这才正眼对上许辰的脸，缓缓道：“确实，我很感谢你当初救了我，也很感激你对我照顾……” 听闻顾依的话，许辰眼底的讥讽更盛，但依旧耐心听顾依把话说完。 “但是有些事情你心里应该清楚，当初做那样的决定，你就不会心里有愧吗？” 她既然相信傅明寒，就敢赌这一把。 “什么？”许辰不解。 顾依平静道：“我都想起来了。” 许辰脸上的神态有些微变化，但念起上回顾依无用的试探，转瞬即逝，面不改色问：“是吗？” 顿了顿，他目不转睛看着顾依的脸，唯恐错过丝毫细微表情：“你记起了什么？” 顾依深吸了一口气。 “姐姐的事我很抱歉，也很难过，但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不应该把我牵扯进来。” 许辰这回彻底不淡定了，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件事你和我心知肚明，你不需要再跟我飙任何演技，”顾依字字清晰，“当初发生那样的事，我知道保险理赔的那些钱都在姐姐的账上，我一分不动，全都归你。” 理赔的事是之前傅明寒随意和她提起的。 许辰虽然没告诉过她，但一定知道这回事，也帮她保管着这笔钱。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你喜欢的人是姐姐，而不是我，你不应该把我当成姐姐的替身，这些还不够吗？”顾依不明白许辰的意思，她并不觉得自己还有其它说漏的地方。 “我明白了，”许辰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恢复的如何，又或者从哪里听来的，但我能肯定，你并没有完全把所有事情都记起来。” 若能记得全部，就不应该是如此神情。 顾依：“……” 顾依无言的反应在许辰的意料之中，虽然顾依口中的所有事半分不假，他还是扯了扯嘴角，无力道：“其它的暂且不说，傅明寒对许氏的撤资，和你有关系？” 顾依没回过神，许辰紧随其后的问题让她难免一怔，没来得及出声，许辰继续悲戚道：“不得不说，你还真是狠心，我……” 一边说着，心就仿佛被撕裂般，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许辰不由自主的朝对方靠近，硬是逼得她生生退了好几步。 只是话没能说完，肩膀突然被人死死按住，犹如要捏碎自己一般的力道。 许辰的定住脚。 傅明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的许辰身侧，对其沉声道：“不是疯狗就别乱咬人。” “……” “我是个商人，一切自然以利益为主。” 顾依也反应过来，傅明寒是在向许辰说明撤资的事宜。 眨眼的功夫，傅明寒已经把顾依护在身后。 许辰不敢对傅明寒发飙，但也咽不下这口气，只能一字一顿道：“傅总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寒安抚似的握了握顾依的手，轻哂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谈谈。” 瞧见傅明寒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许辰就气不打一处来，喘着气瞪他。 傅明寒也不在意，冷冷笑道：“许先生有空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父亲，为人儿女的，总该以孝道为重。” 傅明寒这话让许辰的脸色更是复杂。 虽然老爷子如今身体不算康健，可傅明寒话中有话，他不会听不出来。 傅明寒鄙夷的望着他，突然放轻了自己的语调：“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过让许氏危在旦夕的隐患，可不止眼下这一些。” 许辰硬是被傅明寒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自小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却被人视为蝼蚁，随意踩踏，即使内心为着傅明寒这话纠结不已，许辰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反而扯了扯嘴皮子，不屑道：“傅总既然看不惯我，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罢了，又何必和我打马虎眼，拿我父亲吓唬我。” 傅明寒眼睑微敛：“傅董事身体不行，可经不起折腾。” 许辰不清楚傅明寒如何为插手自己和顾依的事，不同于肖岑那笑面虎，傅明寒可不会言笑晏晏和你打马虎眼，要真动了怒，就绝对不会心软。 许辰深知这个理。 再怎么说到底事关自家父亲，许辰不甘心的瞧了眼一直沉默站在傅明寒身后的人，只能把儿女之事放在一边，拉下脸道：“傅先生此话何意？” 傅明寒偏偏不再搭理他，单手虚扶在顾依的腰间，转身往外走。 许辰心中焦灼，想喊住傅明寒：“傅先生！” 傅明寒头也不回。 许辰一肚子火没处发，反复回味傅明寒的话，实在不懂其中的意思。 难道被耍了？ 与此同时，肖岑正在规劝一个自己眼中误入歧途的女人。 虽然蒋雅琴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但肖岑实在是看不过去，好言提醒道：“你说你长得标致，家境也算还成，许辰究竟哪里好，让你迷成这副鬼样子？” 虽然肖岑的话不中听，但好歹夸了自己一两句，蒋雅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痛快。 况且说这话的还是颜值颇高的肖少爷。 蒋雅琴认真回答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典型的言情小说式回答，傅佳媛在旁默默吐槽。 肖岑被这话逗笑，好看的桃花眼一眯：“喜欢当然没错，只是可惜喜欢上这么一个人渣。” 蒋雅琴不服气，自己心尖上的人，任谁骂了心里都会不痛快：“我清楚，许辰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不然就不会钟情于顾依那么久，也不会得知她轻生入院，抛下顾依赶来看她。 肖岑的笑容愈发灿烂，不急不缓道：“这种事得讲究两厢情愿，你跟着许辰可没啥好果子吃。” 蒋雅琴并不认同肖岑的话，极力辩解：“有你们在，他和顾依已经没有可能，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如今少了一个威胁，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而且许辰也开始愿意接受我，这些天他都和我在一起，待我很好。” 肖岑觉得好笑：“你能想到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蒋雅琴不理解，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肖岑好心提醒：“现在的许家可不比从前，这点你可想清楚。” 蒋雅琴用鼻子哼气，不以为然道：“不比从前又怎样，就算他是一个穷小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和他在一起，我喜欢的是许辰这个人，又不是他的家世他的钱，我不是那么虚荣的人。” 肖岑但笑不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这妹子瞧着不怎么机灵，没想到还真是个傻帽。 傅佳媛对蒋雅琴的这种爱情胜过一切的理论唾之以鼻，忍不住插了句嘴：“是，就你清高，到时候可有你哭的时候。” 蒋雅琴没见过傅佳媛，但瞧见她一身上下价格不菲，只有她高攀的理。 奈何咽不下心头的憋屈，蒋雅琴悻悻瞪了傅佳媛一眼，却又说不出话来。 “你……” “你什么你，”傅佳媛不屑一顾的扫了蒋雅琴几眼，“许家就是个无底洞，早晚要翻车，这会儿许辰正是缺钱的时候，他自然得找个冤大头撑着点，算来算去，不就是你们这暴发户合适嘛，况且……” 肖岑恰时拉了傅佳媛一把，示意她点到为止。 小姑娘愿意往火坑跳，他们还多个饭后闲聊的谈资。 经肖岑提醒傅佳媛也觉得自己和这小姑娘说这些忒掉面子了，笑了笑，转口道：“算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爱怎样怎样，死了都与我无关。” 傅佳媛嘴毒，本来还有耐心倾听打算的蒋雅琴立马就火了，但又不敢呛回去，唯恐得罪了什么人物。 反驳肖岑，无非是抓住了他不爱与女生计较这一点，可眼前人就不一样。 最小肚鸡肠的往往是女人，同作为女人，蒋雅琴很清楚这一点。 这边蒋雅琴还拼命憋着一股气，肖岑瞧见傅明寒和顾依走远，转眼就扯着还没脱戏的傅佳媛跟上去，留下她一个站在原地，目光所及是看起来无比落寞的许辰。 他垂头待在不远处，谁也没看，仿若一切都与他无关。 蒋雅琴踩着高跟鞋走近，见许辰一直没抬头，之前在傅佳媛那里受的委屈更盛，只能娇滴滴往许辰怀里靠，一边问：“刚才你和顾依都说了些什么？” 一番谈话下来许辰本来就头昏脑涨，被蒋雅琴这么一嗔，更是烦躁。 转念想想如今情况不太乐观的许家，许辰也就忍了下来。 许辰不说话，回想起刚才对方面对顾依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动容神色，蒋雅琴的脸色垮下来，质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顾依？” 许辰没功夫理会蒋雅琴的小脾气，更没力气和她吵架。 他轻轻皱了皱眉，敷衍道：“别闹了。” 许辰的态度更让蒋雅琴不依不挠：“你承认了吧，你就是还想着顾依，想重新把她绑在身边对不对？” 她这样胡闹，要的无非是许辰能柔声哄哄她。 许辰不答话，烦闷的咂了下嘴。 蒋雅琴咄咄逼人：“得了吧，顾依现在可是找着了靠山，哪里轮得到你。” 如此说着蒋雅琴赌气一般拿手包往许辰的胸口砸，但也舍不得真打他，力道极轻，却不料生生把许辰惹火了。 许辰的手一挥，蒋雅琴猝不及防，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许辰，你……” 蒋雅琴瞪大了一双眼，许辰蓦然跟发狂一样，不管不顾的吼她：“是！我还想着她，还想把她绑在身边！这样够了吗？！” 蒋雅琴被许辰吓得不轻，许辰这般一闹，已有路人侧目观看，不时冲着两人所在的方向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这几天许辰一直对她很好，确实让蒋雅琴有种被宠在手心的错觉，如此强烈的反差让蒋雅琴的眼眶瞬间涌上了泪水。 蒋雅琴颤声道：“许辰，你疯了吧！” “是，我疯了，”许辰红着一双眼，“怕的话就赶紧滚啊！” 蒋雅琴呆滞半晌，怒极反笑：“是啊，你喜欢她，不过她现在是傅明寒的人，就凭你，你有种和傅明寒斗么？” 许辰：“……” 蒋雅琴料定许辰不敢，讥讽道：“你要是个男人，有本事去把顾依追回来啊。” 无视周围的一切，许辰沉默了良久。 就在蒋雅琴就要嗤笑出声，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至许辰的跟前，许辰突然毫无征兆的回过身，大步往前迈去。 蒋雅琴气得跺脚，追上去欲喊住他：“许辰！” 许辰甩开蒋雅琴要拉住自己的手：“对，我没本事……” “许辰，你等等我……” “就只有傅明寒和肖岑那种人有本事对不对，我许辰就应该被他们踩在脚底？” “不是的……” 蒋雅琴急促的回答让他不由自主的轻笑起来。 他无力，也无能。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包括顾念。 在顾念面前，他从来都是失败者。 许辰不肯停下脚步，任蒋雅琴怎么拽走拽不住，蒋雅琴确实没辙，哭腔着问：“你别吓我好不好，你要去哪啊？” 许辰停顿了一下。 许辰强笑道：“你不是让我把人追回来吗？” 蒋雅琴愣住：“你什么意思……” 许辰看她一眼：“把她追回来，这样满意了吗？” —— 不用细想也知道，许辰自然是追不上顾依的。 傅明寒先一步和顾依上了车，肖岑只能领着蒋雅琴开另外一辆车，紧随其后。 顾依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心事重重。 按许辰的意思，大部分事实都如傅明寒所料，许辰并没有否认。 只是……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顾依把自己与许辰之间的对话向傅明寒复述了一遍，末了，忍不住询问：“你是怎么想的？” 傅明寒心底有一个猜测，却没有立即说出来，只道：“大约还有其它较为重要的事，但你没能提及。” 思来想去，顾依还是把目标定在一个点上：“也许你以前说的对，那场火灾可能与他有关系？” “确实有这个可能，”傅明寒道，“但目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顾依无奈的往后一靠，瘫在座位上。 其实也说不通。 如果火灾的发生真跟许辰有关系，既然她看见了，许辰就不应该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 自己这是失忆了，如果没失忆，许辰就不怕她反咬一口？ 顾依百无聊赖的用食指在发尾处绕了一圈，经过这段时间，她这头短发已经长了不少，至少能够齐肩了。 手上的动作没停，顾依眨眨眼，扭头瞟了瞟正在开车的傅明寒。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傅明寒十有□□早就有过如此推论。 的确，只要是无依无据的猜想，傅明寒从来没对她用过确定的语气。 他说过，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傅明寒说她是顾念。 傅明寒说她喜欢她。 这些都是事实。 这大半年来，她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当初义无反顾的相信了傅明寒。 幸好。 遇见许辰后耽误了一点时间，到达目的地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冬日太阳落山的早，一行人安顿下来，已经只剩余晖。 傅佳媛前一秒还在调笑蒋雅琴太傻逼，后一秒，忽然被傅明寒和顾依同一房的消息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发展有点快，她有些接受无能。 这还是她认识的堂哥吗，她以前还怀疑过傅明寒这些年赶跑那么多想靠近的美女，会不会有什么隐疾。 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洁癖。 相反，肖岑对此显得洒脱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很显然，他们所想的都与顾依截然不同。 只是很单纯的同住一屋而已，在溪山的那段日子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件事让傅佳媛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顾依来。 这妹子经历太复杂，真和演电影似的，毕竟傅明寒这些年的生活太平淡，和这姑娘在一起说不定还能给傅明寒增添新鲜感。 难保以后真会成为自个儿的嫂子。 顾依对于傅佳媛的思索全然不知，她和小尾巴似的跟着傅明寒，从别墅出来，傅明寒问她想不想四处走走。 顾依没太思考便点了头，毕竟那么远的车程，她早就闷得慌了。 傅明寒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另外两人。 肖岑展颜表示自己还有其它的事要做，小情侣约会散步什么的，他可是深谙其中道理。 肖岑这么一表态，傅佳媛也连连摇头。 她不会那么没眼色。 穿过别墅后的花园，周围又是不同的场景。 与前院一览无余的如茵草地相比，这里是另一番景色。 越往深处，道路两旁的树木就愈发繁密，若不是有路灯照着，顾依不确定她会不会因为害怕而一个劲的往傅明寒身上贴过去。 顾依小心翼翼观察的两侧树林的模样尽显于傅明寒眼底，傅明寒似笑非笑道：“不用看了，不会有野兽突然跑出来。” 被猜透心思的顾依幽幽怨怨瞅了傅明寒一眼，倒不是她担心自己的安全，怪只怪脑洞太大，想象力丰富也是错。 感觉到对方伸手揉了下自己的脑袋，顾依没说话。 其实她还挺享受傅明寒的这种安抚。 顾依还在回味刚才的摸头杀，下一刻倏地想起另外一茬事。 顾依疑惑问：“你那时对许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单单是许辰，其实她也没听懂傅明寒话中的含义。 直觉告诉她，傅明寒让许辰多担心担心自己的父亲，不单单指他近来刚刚康复的身体。 “欠下的债，早晚得还的。”傅明寒没有明说。 顾依听得迷糊：“很严重？” 傅明寒慢声道：“牢狱之灾。” 顾依不说话了，这方面的事，确实与傅明寒无关。 顾依不清楚，可肖岑是心知肚明。 肖岑也觉得这傅明寒有时候确实狠，这些天许家接二连三的事端，虽然是自己做的孽，可若不是傅明寒在暗处推波助澜，绝对不至与此。 不过肖岑对此可不心疼，说到底，主因也在许家。 简而言之，自个儿作的。 接了通电话，肖岑返回休息室，傅佳媛还坐在沙发上喝果饮，一见肖岑进门，立马冲肖岑招手，示意他走近。 斜睨了眼傅佳媛的聊天界面，肖岑笑：“你还真是无聊，千里迢迢跑来这玩手机？” 傅佳媛难得没顶回去，试探问他：“你觉得傅明寒和这姑娘能成吗？” “不知道，”肖岑对自己内心的想法实话实说，“也许吧。” 傅佳媛说：“我和我一朋友讲了这事……” 肖岑一挑眉，傅佳媛连忙解释：“我没细说，只说堂哥新交了个女朋友。” 肖岑点头：“然后呢？” 傅佳媛一脸痛苦：“她说她等会儿就过来这。” 听出傅佳媛话里的无奈，肖岑追问：“神神秘秘的，哪个朋友？” 傅佳媛皱皱眉，道：“你认识的。” “嗯？”肖岑看着她，尾音微微上扬。 傅佳媛说：“陆漫漫。” 一听这名字，肖岑的嘴角瞬间就翘起来了。 他从来不嫌热闹多。 所以肖岑乐呵的笑了笑：“来就来吧，正好我也无趣，喊几个朋友一起来活跃活跃气氛。” 陆漫漫虽不是吃亏的人，但有傅明寒在，顾依那边根本不需要他来操心。 指不定还能借此正了顾依那小丫头的地位。 反正说到底，人也不是他叫来的。 　　☆、第41章 情侣关系 顾依嫌累，只在附近兜了一圈，又拉着傅明寒往回走。 夜幕降临，风呼呼的刮。 顾依可不是能为了风情不顾温度的人，凉风吹打来外露的脖子上，让她不由自主的抱臂哆嗦了一下，整个身子抖了抖。 傅明寒正好看过来，顾依一眼就瞧见了傅明寒眼里的笑意。 他是被顾依皱成一团的小脸给逗笑的。 眼前人撇着嘴，末了，还皱了皱鼻子。 顾依突然就觉得有些丢脸。 毕竟在傅明寒面前，她还是很想保持着美美的一面。 多女神就算了，起码不是这副模样。 所以顾依有些别扭的瞥了傅明寒一眼，别开眼。 只是接下来搂住她肩膀的那只手，更让她更无法淡定。 傅明寒一直都是很有风度的人，也不知道是一种习惯还是顾及她，傅明寒从来都是轻轻虚揽着，保持着一定距离。 可这次不一样。 顾依紧挨着傅明寒的身体，就算不依偎着取暖，脸上的热度也蹭蹭蹭的往上升。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依真的就感觉暖和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后，傅明寒低声道：“以后别再单独见许辰了。” 淡然的语气，却有能让人听出其中隐含的强势意味。 没想到傅明寒会提起这件事，本来还心猿意马的顾依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下午时自己和许辰谈话的情景。 傅明寒远远望过来时脸上的表情顿时浮现在顾依的脑海里。 那样的眼神…… 肯定是不高兴了。 顾依表现的很乖巧，点点头。 但转念顾依又抬眸看了看，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傅明寒线条分明的下巴，简洁而干净。 顾依注视着他俊朗的侧脸，为自己小小辩解了一下：“我今天也不算单独见许辰。” 傅明寒稍稍低头，漆黑的眸子对上她的眼。 顾依补充道：“如果今天你不在，我不会那样做的。” 换句话说，因为有你在。 顾依相信傅明寒能很好的保护她。 这句话很好的让傅明寒脸色顷刻间柔和下来。 他淡淡应了句“嗯”。 顾依晃晃脑袋，本以为傅明寒不会再说话，不过片刻，又听他道：“许辰空有傲气，但沉不住性子，你单独见他会很危险。” 顾依也不懂傅明寒所说的“危险”具体指什么，但顺着他的话应承总归是没错的。 她往傅明寒的方向靠了靠：“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傅明寒因顾及顾依刻意放缓了自己的脚步，本不算远的路程，硬是走了二十多分钟。 远远看见别墅前的灯光，顾依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静默几秒，顾依问：“你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 傅明寒不解：“什么？” 顾依诚然道：“我饿了。” 傅明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依的意思，他不由的摇摇头，眼角眉梢间皆含着浅淡笑意。 说实话，比起傅明寒平时的高冷样，顾依更喜欢看傅明寒笑起来的样子。 由此平添的温柔神态每次都让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受。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状态是好是坏，不过滋味…… 还不赖。 傅明寒领着顾依直奔肖岑口里的翡翠厅，一前一后走进包厢，早已在座的几个人听见动静皆不约而同的望过来，顾依第一时间发现到不对劲，站在傅明寒身后扫视一圈，把视线定格在傅佳媛身边，一个穿着玫瑰红毛呢裙的女人身上。 在顾依看来，她很少见过有人能将这个颜色穿得这样好看。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气质很好。 特别是那对经过眼妆修饰的丹凤眼，特别有韵味。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感觉到对方在同一时间也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自己，顾依扯了扯嘴角，浅浅回了个微笑。 傅佳媛的目光在顾依和陆漫漫之间徘徊，不同于气质优雅的陆漫漫，没有化妆的顾依透着一股子活力劲，明眸皓齿的，如此对比下来更显稚嫩，和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妹妹似的，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佳媛突然觉得傅明寒能看上这姑娘，估摸着说不定就是这个理。 像傅明寒这种古板男人，或许就喜欢顾依这款的口味。 暗自思付着，傅佳媛又在心底默默加了一点。 重点是颜。 几个人心思各异，在有人开口之前，傅明寒尤为自然的拉起顾依的手，牵着她在傅佳媛与陆漫漫对面的位置坐下。 身边的肖岑特主动的为顾依倒了杯果饮，推至她的面前。 傅佳媛心里有数，肖岑这举动无非是挑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站在顾依那边的。 可她能怎么办，她和陆漫漫自小的情分，总不能临时叛变吧。 傅欣妍斟酌了一番才道：“漫漫今早才从外地飞回来，挺久没见的，我就把她喊来一块儿玩了。” 这话她是冲着傅明寒说的，结果那厮只淡淡“嗯”了一声，没太多的反应，反而是顾依一副笑颜，顺嘴接了句：“正好啊，人多热闹些。” 肖岑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角，道：“可不是嘛，我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一边说，肖岑一边迅速的瞟了眼坐姿端正的陆漫漫。 想当年陆漫漫可是追了傅明寒好几年的，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况且还是从小被戏称青梅竹马的一对，偏偏成不了好事。 其实以前肖岑也曾觉得陆漫漫和傅明寒挺配过，陆漫漫性子安静，按傅明寒喜欢清静的性格，一定不会觉得她烦。 不过肖岑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原先想岔了。 要这两个人真在一起了，老半天没一句话的，一整天下来得无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迟早得掰。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情人间是互补的。 只是可惜了陆漫漫的一片真心，付之东流。 肖岑喝了口茶水，环视下来，表现最自然的反而是作为当事人的顾依和傅明寒。 一个不在意，一个不知道。 陆漫漫将鬓角的几丝长发绕到耳后，轻声道：“不请自来，明寒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傅明寒道。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顾依其实早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来此的目的。 这可不是朋友聚会应有的气氛。 顾依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余光瞥见对面人的脸，望向傅明寒时那样热忱的眼神，没有鬼才怪。 顾依没说话，默默用小勺搅着傅明寒刚刚帮她盛好的鳕鱼汤。 “那就好，”陆漫漫微微一笑，“我还怕我唐突了。” 女人的声音细软。 顾依一听就知道这姑娘和傅明寒没戏，至少目前没戏。 这对话过于客套，太难拉近距离了。 顾依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也是这样和傅明寒讲话的。 顾依这么想着，把嘴凑近吹了吹银勺里的鱼汤，送进嘴里。 傅明寒突然问：“要吃虾吗？” 傅明寒的这股子突然滋生体贴劲把傅佳媛的眼睛都看直了。 傅佳媛也想过，傅明寒如此说不定就是特意做给陆漫漫看的，可她实在是不习惯傅明寒如此，这也太不像他了。 和傅佳媛料想的不一样，顾依并没有领傅明寒的情，顺着他的话娇羞应承。 她抿了下嘴，还泛着水光的唇瓣樱红，不以为意道：“你好好吃吧，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顾依就近夹了一个水晶包。 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找经饱的食物先填填肚子。 一口咬下去，顾依即刻又夹了个放进傅明寒的碗里，兴致勃勃道：“这个好香，你尝尝。” “好。”话虽这么说，傅明寒却没有立即拿起筷子。 他抽了张纸巾帮顾依擦嘴角，提醒她慢点。 顾依一个劲的点头，许是美食的存在让她得到了莫大的满足，白嫩的脸颊因为热气的缘故微微透着红，一脸享受的表情。 说实话，顾依这种埋头大吃的做法，对于自小就讲究细嚼慢咽的陆漫漫来说并不认同，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瞧起来很有食欲，毕竟顾依的吃相不难看，偶尔眨巴着眼，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萌态。 不过可爱归可爱，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点。 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说到底，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在这一点上，傅佳媛和陆漫漫想到一块儿去了。 若是傅明寒只是看中了小姑娘身上的这种生机勃勃的劲头，那再过个三五年，可就不一定了。 “漫漫很能干的，”傅佳媛接着向顾依介绍对方的机会攒足了劲为自家闺蜜说好话，“年纪轻轻就是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兼总裁，平时可是大忙人一个。” 顾依很给面子的道了声“好厉害”。 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由衷的赞叹。 显然，陆漫漫很享受来自情敌的这一句感概。 她从来都对此引以为豪，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傅佳媛这话算是说到了重点。 只不过这种话题并没能引起傅明寒的兴趣。 他眉目不动，淡然和肖岑聊起了肖老爷子最近新看中的一块地。 两个大男人，完全无视了在傅佳媛眼中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没有傅明寒参与，自然是分不出胜负的。 所以陆漫漫细声细语的唤了声傅明寒的名字，等他抬眸看过来，才言笑晏晏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个生日礼物？” 今年的生日宴她邀请了傅明寒，结果傅明寒在国外不得空，道歉的同时也说过礼物来日再补上。 可惜她一直没等到。 “是有这回事，”傅明寒从容一笑，“过几天一定给你送去。” 陆漫漫借机聊起从前。 除了顾依，另外四个人是一块儿长大的，某些梗只有真正经历过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顾依get不到其中的点，实在不懂傅佳媛和陆漫漫在笑什么，也就默默的继续吃菜。 顾依也没太在意，毕竟她是个连零八奥运都没有记忆的人，只知道在首都举行，同年还有一场特大地震，这些新闻里会偶尔提及。 聊了片刻，傅明寒率先放下碗筷。 傅明寒问顾依：“吃饱了吗？” 顾依嘴里还叼着鸡骨头，听见傅明寒冷不丁的问话，摇摇头又点头。 傅明寒没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抬了抬眉：“嗯？“ 顾依吐掉鸡骨头，用纸巾擦了嘴后才道：“差不多。” 意思是吃饱了，但还能再吃点。 坐在一旁的肖岑被秀了一脸，心里只觉得好笑。 傅佳媛和陆漫漫忙活了一晚上，变着法子排挤顾依，结果这丫头半点没放在心上，吃得不亦乐乎，倒还不愿走了。 也不知道对面那两人心里会不会为此感到挫败。 况且傅明寒哪能不知道她俩的那些心思，肖岑琢磨着这些伎俩在傅明寒眼里，或许只是女孩子家幼稚又无聊的把戏罢了。 陆漫漫算是白忙活了。 听见顾依回答的傅明寒也忍不住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 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但又在意料之中。 顾依在他看来并不笨。 傅明寒替顾依整理了一下衣领，拉着她起身：“既然差不多了，那就走吧。” 顾依恋恋不舍的瞄了眼自己碗里吃剩的半块鲍鱼。 傅明寒道：“你们慢聊，我们先回房了。” “现在？”傅佳媛看了眼时间，正好九点整。 “嗯。”傅明寒应道。 傅明寒与顾依携手离开，包厢里就只剩下三个人，肖岑没有和陆漫漫叙旧的打算，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屏幕，懒懒道：“我一个孤家寡人的也是无聊透顶，你们玩，我也回房了。” 傅佳媛嫌弃道：“傅明寒也就算了，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肖岑漫不经心说：“玩游戏或者看片，你管我做什么？” 傅佳媛今晚上这顿饭本就吃得不太愉快，虽然和肖岑顶嘴惯了，但还是免不了垮下脸，嘟囔道：“无聊。” 肖岑一听笑了，悠悠道：“无聊的止不定是谁呢。” 傅佳媛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肖岑啧啧嘴：“白天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得骂人傻帽，这会儿倒好，自己打脸了吧。” 傅佳媛反复咂摸肖岑话里的意思，等人走远才后知后觉，肖岑这是变着法子说她蠢呢。 陆漫漫和傅明寒没可能，她根本不需要这样插手反帮倒忙。 就跟陆漫漫来之前时，肖岑和她说的那样，如果傅明寒能看上陆漫漫，早干嘛去了。 还不如想法子让陆姑娘死心，别耽误了她大好年华。 傅佳媛试探问：“其实堂哥这个人挺无聊的，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陆漫漫对此信手拈来：“他很有魅力。” 傅佳媛无法反驳陆漫漫的话。 不得不说，傅明寒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傅明寒从前便少年老成，她自己也很崇拜傅明寒，尊敬傅明寒。 傅佳媛犹豫：“可是你也看见了，他有女朋友了。” 从听见傅明寒和顾依一起回房的那一刻陆漫漫的脸色就不太好，但面对着傅佳媛，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却不达眼底。 陆漫漫迟疑了几秒，缓缓道：“只要他没有结婚，我不都是有机会的吗？” 她这闺蜜哪里都好，就是一根筋，太执着。 傅佳媛忽然就无言以对了。 —— 与傅明寒一同上楼，回房后，顾依直接倒在了沙发上，拿出手机搜陆漫漫的名字。 像这种上层人士，搜起来就是不费劲，一眼扫下来，就能寻到自己要找的目标。 确实如傅佳媛所说，挺厉害的一女人，法国某国际服装管理学院设计专业毕业，“l&m”品牌是她一手创办的。 今天下午在商场的时候顾依陪傅佳媛还到过这个专柜，主要走名媛淑女风，价格真心不便宜。 不过让顾依没想到的是，陆漫漫居然还比傅明寒大了一岁。 顾依猜想着对方苦恋傅明寒无果，是不是傅明寒一直不接受姐弟恋的原因，傅明寒从房间里走出来，脱了那件黑色大衣，里面是灰色的毛衣。 他倒了一杯热咖啡，顾依待在沙发上望去，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家居男人风范。 傅明寒为顾依倒的是一杯热牛奶。 把玻璃杯搁置在顾依面前的茶几上，傅明寒道：“如果饿了就跟我说。” “好。” 顾依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上嘴唇有些许白渍。 傅明寒本想出言提醒，顾依比他更快的抿嘴，用舌尖舔了舔。 这是陆漫漫觉得不会有的动作。 她对自己很严格，在任何方面。 一杯牛奶很快便下肚，顾依忍不住问：“你今晚又得工作吗？” 看傅明寒喝咖啡她就知道。 “可能得忙一会儿，不会很晚的。”傅明寒道。 顾依点点头，又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傅明寒。 仿佛有一只爪子在她心里挠啊挠的，让她有点憋不住的想问出口。 看透顾依的神态，傅明寒放下咖啡杯，道：“想问什么？” 顾依一愣，这都不用她先开口了？ 她好奇的把脑袋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问你？” 傅明寒说道：“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有吗？”顾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难不成她想说什么，真都全部写在了脸上？ 她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不过此时也无暇思考这些，顾依单手撑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向前倾，往傅明寒所在的方向靠近：“那个陆漫漫喜欢你？” 傅明寒大方承认：“嗯。” 只一个简简单单的单音节，就没有下文。 顾依皱眉，继续问：“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她？” 虽然从他们的对话来看，顾依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但还是不太放心的问出了口。 傅明寒的回答依然简单：“没有。” 说着还慢吞吞的喝了口咖啡。 顾依老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见着傅明寒这般悠哉的样子，才恍然大悟。 按道理来说和陆漫漫有关系的人是傅明寒，又不是她，如果真是情侣之间，未免产生不该有的误会，难道不应该是男方火急火燎的向女方解释来龙去脉，澄清自己和外人的关系吗？ 这么一想，顾依立即挺直了腰。 虽然顾依也不清楚情侣间应有的相处模式，但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吃亏。 凭什么傅明寒和没事人似的，她在这里一副八卦脸的问东问西。 顾依故意收起脸上的笑容，格外正经的对上傅明寒的眼。 结果能等她认真阐述心中的不满，傅明寒莫名其妙敛眸笑了。 顾依：“……” 这又是哪一出？ 顾依用食指戳戳傅明寒的肩膀：“你笑什么？” 傅明寒似乎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道：“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什么？”顾依一怔。 傅明寒淡淡的看她：“刚才不是旁若无人，吃得很开心？” 顾依挠了挠后脑勺。 她确实吃得很开心。 今晚的菜色不错，值得好评。 傅明寒轻捏了下顾依的脸，这让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鼻子，黛眉微微蹙起。 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傅明寒问：“吃醋了？” 顾依的脑回路和傅明寒不在一个线上，虽然心有不满，但从没有过这种情绪。 傅明寒很轻易便在顾依眼里看见了一瞬的诧异，下一刻又被细微的疑惑所代替。 傅明寒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敢情这丫头就没有半点吃醋的意思。 这让傲慢惯了的傅明寒难免有了些挫败的感觉，但转瞬即逝，傅明寒把手放在顾依的头顶，柔软的发丝贴着他的手掌心，很舒服。 傅明寒不解：“那你在不开心什么？” 顾依睁大眼，水汪汪的：“那我说了？” 傅明寒哭笑不得：“你说吧。” 顾依鼓了鼓腮帮子：“你不是应该主动跟我交代吗？” “嗯？” 傅明寒挑眉看她，顾依咬咬唇，继续道：“如果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被我知道了有其他人喜欢你，要是你在乎我的话，难道你不应该好言好语的哄哄我，不让我为此担心吗？” 　　☆、第42章 这样犯规 顾依一鼓作气，一次性说了大串话。 奈何对方依旧保持着荣辱不惊的态度，一派沉着的看着她，丝毫没有想要主动解释的自觉。 “傅明寒？” 顾依不太乐意，扯着傅明寒的袖子晃悠了两下，以此提醒他。 傅明寒凝视着顾依的眼睛，没说话。 微敛的眸子有她熟悉的星点笑意。 也管不了矜不矜持了，顾依整个人趴过去：“你就真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开口的同时顾依在心里默默腹诽，这大爷的性子还真是…… 没什么情趣。 见傅明寒没反应，顾依终归是败下阵来。 她嘴巴瘪了瘪了，眼神幽幽怨怨的，以此来宣示自己满腔的不悦。 只是如此的表情没持续多久，下一刻，顾依的后背倏地一僵。 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脸上也展现着讶异的神色。 男人微凉的唇瓣准确无误的抵上了她的嘴，如触电般，让她整个人一阵酥麻。 这得多亏了顾依先前不管不顾的凑近，傅明寒只需稍稍低头，便逮个正着。 并不是多激烈的亲吻。 浅尝即止，温柔的不像话。 唇舌间轻轻舔舐带来的敏感触觉自那一点不知不觉传遍全身，顾依经不住颤抖了一下，一手被傅明寒紧握，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顾依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闭上眼睛。 她眼睛睁得老大，眨了几下，搭在傅明寒肩膀上的那只手下意识收紧。 饶是对方多深情，意识到顾依圆溜溜乱瞟的眼，也会忍不住笑场。 当然，笑场这种事情并不是傅明寒的风格。 他最后在顾依的下唇瓣轻轻吮吸了一秒，就此停止这个不算太合拍的接吻。 即使如此，男人的眼仍旧是近在咫尺，漆黑却又闪耀着某种光泽，似有情愫暗暗涌动，却又让人觉得他此刻应当是波澜不惊、若无其事的。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有她小小的倒影。 周围安静的不像话，只剩下她细微的喘息声，彼此凝望着，顾依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着快速跳动着，再也淡定不下来。 可疑的胭脂色一直从白嫩脸颊上延伸到了耳朵。 顾依抿了下红艳欲滴的唇，在男人抬手拂过她额前乱发的时候，不自觉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为掩饰自己心中久久不能平息的赧然，顾依倒吸了一口，下意识伸手去拿不远处的牛奶杯，可到手了才意识到杯子里空空如也，早在前一刻被她喝得一滴不剩。 原本凝眸看着顾依的傅明寒也因为她这一举动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眼。 害臊却被人一眼发现的感觉并不怎么样。 望着手里见底的被子，顾依一阵尴尬，赌气似的迅速把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搁，鼓着腮帮子。 结果傅明寒笑得更欢。 顾依的眼珠子左右乱瞟了好几下，才声若蚊蝇道：“你干嘛呢……” 傅明寒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问：“什么？” 顾依沉吟几秒：“没什么……” 傅明寒平平淡淡道：“亲自己的女朋友，还要什么理由吗？” 顾依呆滞须臾，本就绯红一片的脸更是热得不像话。 谁再说傅明寒没情趣她就跟谁急。 顾依不吭声，默默吐槽。 傅明寒饶有兴致的瞧着顾依这番羞赧模样。 对方的清澈双眸如盈盈秋水，漂亮的不像话，还保持着因为那个吻还微微动情的神态。 却偏偏举止像受了惊的兔子，想靠近却又犹犹豫豫。 她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没有和傅明寒接过吻，对方那时是不是也这样撩人。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紧张了。 但紧张的同时另一种兴奋感也一并悄然升起，让心底的某处不禁变得愈发柔软起来。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形容—— 小鹿乱撞。 下一秒，顾依故作镇定的跳下沙发。 她清清嗓子：“我去洗澡了。” 傅明寒慢慢往后一靠，颔首道：“好。” 话音落下，顾依便一溜烟跑得飞快，全然不顾身后笑容渐渐放大的傅明寒。 浴室里有一块特别大的镜子。 简单的冲洗后，顾依套上吴嫂准备好的长袖睡裙，若有所思的站在镜子前。 经过热水浸透过的双唇更显红嫩。 不清楚是不是她的错觉，被傅明寒轻咬过的下嘴唇好像更肿些。 浴室里锁了门，没有傅明寒在场，顾依能毫无顾忌的做任何怪表情。 她观察了片刻自己的嘴巴，最后审视全脸。 额头好像长了一个痘痘。 虽然不大，但顾依不知道怎么就蓦然在意起来了。 明天要不要化个妆遮一遮？ 顾依突然想起餐桌上妆容精致的陆漫漫，气质很好，眉眼间也别有一番风情。 顾依记得傅明寒说过他喜欢自己的眼睛。 应该和她一样，也是个偏爱眼睛的人。 顾依使劲眨了几下自己黑亮的眸子，盯着镜子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 在傅明寒吻下来之前，他们在讨论什么东西来着？ 被傅明寒这么一搅合，她的心情太过于澎湃，以至于这会儿还有点恍惚。 一想到傅明寒，顾依眼前就浮现傅明寒被她羞赧神色逗笑的表情，顾依后悔到不行，其它事情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样的反应也太丢脸了。 顾依分析了一下，最霸气的表现应该是反扑上去，这肯定在傅明寒的预料之外。 可是顾依自问没这种胆子。 一直想东想西的，顾依在浴室里一待就是半个小时。 这比她平时还多了十分钟。 顾依甩着头发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有些湿的发尾，故作不经意般对傅明寒道：“水温正好，洗得很舒服。” 所以才待了这么久。 虽然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但顾依还是很平静的在傅明寒身边坐下了。 平复了那么久的心情，这些时间可不是白白浪费的。 傅明寒正在看搁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顾依出来后，他不紧不慢的把笔电重新合上，微笑了一下，淡然道：“你再不出来，我还以为得撞门进去捞你了。” 顾依睨了傅明寒一眼。 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有兴致开玩笑。 顾依也乐得接他的话，调侃道：“那下回我试试，多待一会儿，看你什么时候进来。” 傅明寒似乎也没有想到顾依会顺着他的说下去。 傅明寒怔了半秒，然后摇摇头笑了：“非礼勿视。” 顾依被傅明寒这简单的四个字给噎住。 她蹙眉道：“谁说那时候我就没穿衣服了。” 话说出口顾依也觉得听起来怪怪的，挥之不去的暧昧感让她下意识扭头没再看傅明寒，拿出手机玩起小游戏。 索性傅明寒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混着游戏无比欢快的背景音，傅明寒起身，在她之后也进去了浴室。 顾依偷偷瞄着傅明寒的背影，直到门关上，手机一震，提示“gameover”的女声随之而来。 顾依按了下屏幕，切换到之前的网页搜索页面。 陆漫漫在秀场的高清照片赫然展现于眼前。 被这样优秀的女人爱慕着的傅明寒喜欢她，顾依也不知道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从何而来。 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对。 傅明寒多有魅力啊，有人倾慕是应该的，要真算起来，那也不止陆漫漫这一个。 况且今天饭局上，若比作是明枪暗斗，陆漫漫根本不是赢家。 如果她只因为这样就着急，那也太弱了。 顾依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傅明寒一直不动声色的顾及着她，自己还能不能做到如此阔达，可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够多心，所以顾依很乐观的关了浏览器，继续玩游戏。 傅明寒洗漱的很快，浴室门再度打开的时候顾依还没能通过“easy”的这一关。 顾依埋头继续奋斗，对方穿着浴袍走近，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提醒道：“别玩了，早点睡。” 每次一过十点傅明寒就会说这句话。 雷打不动。 顾依早习惯了，从一开始的乖巧顺从倒如今的能拖则拖。 她点点头，动了动嘴嘟囔：“马上，等我过了这一关。” 只是这回和往常不一样。 顾依发现自她回答后傅明寒就没声了，以往本应当还会再催一句的。 顾依也不管能不能过关了，抬眸朝傅明寒的身影瞟去，只见他端正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双眼专注注视着屏幕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着。 顾依看了看开启工作模式的傅明寒，很自觉的把手机调了静音。 她盘腿坐在长沙发上，时不时打个哈欠。 半晌后，傅明寒才再度出声，道：“困了就去休息吧。” 顾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趿着拖鞋起身，洗了一个苹果自顾自的削起皮来。 白嫩的果肉散发着浅淡的甜香。 把苹果切成几瓣，顾依一边吃，一边贴心的用牙签戳了一个亲自送到傅明寒嘴边。 傅明寒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喜滋滋嚼着果肉的顾依。 顾依没来得及把嘴里的苹果全部吞下，含糊道：“很甜的，你尝尝。” 傅明寒微抬眉头，双手没离开键盘，把那瓣苹果叼在嘴里。 顾依笑眯了眼：“我没说错吧，很甜对不对？” “还好。”傅明寒给出回应。 顾依对傅明寒的这个回复一点儿也不意外，傅明寒比她嘴刁多了，不说难吃已经是很好了。 顾依还举着牙签蹲在傅明寒身边，嫌弃道：“是你要求太高了，明明很好吃啊。” 话毕，傅明寒完全不顾她略显嫌弃的语气，突然伸过左手抚在她的脸颊上，俯身在她的嘴唇上小啄。 又是那样力道极轻的啃咬，舌尖来回舔舐了一下。 顾依预料不及，喉间发出细微的咽呜。 等她回过神，对方已经停下。 不过是一刹那的事。 傅明寒缓缓把脸移开，难有的沉着冷静。 “是很甜。”傅明寒纠正自己先前的说法。 顾依脑袋里的一股热气瞬间就冲上来了。 她下意识把手背抵在自己的唇上，抿嘴的同时能尝到淡淡苹果汁的味道。 顾依：“……” 还真是…… 一阵无言，顾依默默凝视着一派正经的傅明寒说不出话来。 那样正直的说出这种话…… 也太犯规了！ 　　☆、第43章 梦境伊始 顾依觉得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傅明寒。 一时间屋子里静下来，只剩傅明寒断断续续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响。 只短短几秒，周围的空气仿佛升高了好几度，顾依坐在一旁一个劲的瞅着傅明寒的侧脸，等对方抬眸，又急匆匆的别开眼。 察觉到顾依的小动作，傅明寒不免翘了翘嘴角，问她：“还不睡？” 顾依赫然，故作漫不经心答道：“不睡。” 顿了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睡觉我就什么时候睡。” 许是顾依的如此回答取悦了傅明寒，他深深的看顾依一眼，真的就不再催促了。 四周静悄悄的，顾依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以往只觉得傅明寒自大，但他有自大的资本，试想任何人站在傅明寒的位子上，或多或少都会如此，高冷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 也许是朝夕相处的了解，又或许是出于对亲近之人的偏袒，每每知晓傅明寒忙得日理万机，不忍之心便逐步渐长。 就好比现在。 顾依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顾依已经由原来的盘坐改成侧躺。 她举着手机，眼睛却瞟向了正在落地窗边接电话的傅明寒。 讲了快半个钟头了。 顾依打了个哈欠，恍惚间听见傅明寒再度应了声“好”，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的泛起了困意。 她梦见傅明寒静坐于湖边垂钓，湖水清澈，将碧空如洗的天倒映于水面，随风微微荡漾着。 自己戴了一顶黑白条纹的棒球帽，无所事事待在他的身后。 不过虚幻梦境而已，却好似能感受到照射在肌肤上的灼热阳光，明媚却有一些刺眼。 树下有大大小小光斑。 无聊到极致，她轻手轻脚的朝傅明寒走近，将自己的帽子倒扣在傅明寒的头上。 钓竿动了一下，吓跑欲上钩的鱼儿。 然后顾依就醒了。 最先入眼的雪白的天花板，壁灯微微亮着光，柔黄一片。 顾依怔了一秒，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里，似乎傅明寒温热的体温触手可及。 晃神半晌，她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抓了把乱蓬蓬的头发，顾依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昨晚本想等傅明寒忙完，却不想自己先在沙发上睡着了。 应该是傅明寒把她抱来房间的。 果然是昨晚被傅明寒撩动了心，连做梦都愈发荡漾吗…… 顾依仔细回忆了一遍，却再也回忆不起具体细节，只是最后为傅明寒戴上棒球帽的那一瞬，傅明寒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男人的脸庞轮廓清晰，眉目分明。 说不尽的俊朗。 这个画面让顾依忍不住眯起眼笑了笑。 那种甜蜜感自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里悄然发苗，泛起细细涟漪。 晨光熹微。 玻璃窗上泛起了一层雾，只能隐约看见天边初起的晴好阳光。 洗漱好后，顾依把头顶部分的短发简单挽起，留下几缕黑发松散的遮住后颈，发尾微微带着卷。 顾依特意多查看了一下额头上的痘痘。 虽然没能消下去，索性已经没昨天那么红了，不会太显眼。 傅明寒起床的时候顾依早已梳整完毕。 傅明寒从套间的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尤为精神的模样，瞧见穿戴完整的顾依还诧异挑了挑眉。 顾依顶着丸子头晃了晃脑袋，额前的几缕碎发也跟着她的动作飘了几下，搭在眉尾的位置。 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顾依笑得特别灿烂：“我们下楼去吃早餐吧？” 一个好梦便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 顾依和傅明寒吃完了早餐，傅佳媛才和陆漫漫一起从楼上下来。 傅佳媛从不质疑傅明寒向来早起的生物钟，只是没想到顾依也能如此配合傅明寒起了个大早。 最后进来的是肖岑。 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傅明寒身边坐下，待挂断后才随意冲傅明寒说了声“早”。 傅明寒点了下头，肖岑目光一转，落在顾依的脸上。 他盯着顾依额角的绒毛看了几秒，只觉得怪可爱的，忍不住笑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适合扎头发？” 顾依暗戳戳的瞟了眼傅明寒。 眸光一转，她用叉子戳了个圣女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吃完后才道：“没有啊，难道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样都漂亮吗？” 用调侃的语气说完，话音落下顾依自己也笑了。 美女打趣说这种话总是不会那么引人反感，况且顾依开口时的表情娇俏，就连傅佳媛也多看了顾依几眼，视线落在她可人的侧脸上。 傅明寒笑叹一口气，道：“你们吃，我们去走走。” 顾依闻言立即放下了手中捧着的马克杯。 闷头吃三文鱼的陆漫漫蓦然一怔。 她抬起头，目光轻轻带过准备起身的顾依，对傅明寒道：“你们去哪？” 傅明寒言简意赅道：“随便走走。” 转眼就领着顾依离开了。 远远瞧见顾依紧紧挽住傅明寒的手臂，陆漫漫其它话来不及说出口，只能硬生生又咽回去。 刀叉与白色瓷碟摩擦，突然发出一记清脆声响。 傅佳媛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向来注重礼仪的陆漫漫，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出现这样的错误。 傅佳媛想都不用细想，就知道陆漫漫的心事。 其它的事情都能帮忙，只是事关傅明寒，她实在是没辙了。 傅明寒一贯爱做什么做什么，她可从不敢从这堂哥身上挑毛病，更别说插手他和别人之间的感情了。 以前敢对张芸那些女明星嘲讽挖苦，不过是仗着傅明寒不在乎，根本不理会她的那些所作所为。 可是顾依不一样。 这俨然一副正式女友的派头，傅佳媛自问做不到在老虎身上拔毛。 在这件事上得罪傅明寒，这不划算。 既然傅明寒那边不能下手，傅佳媛就只能好心安慰安慰求而不得的陆漫漫。 “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你何必执着我堂哥，”傅佳媛一个劲的给肖岑使眼色，示意他一并开嘴炮，一边苦口婆心道，“追你的一大把，从城北能排到城西，你就不考虑考虑？” 陆漫漫不说话，傅佳媛不露痕迹掐了下肖岑的手腕。 肖岑当即不满道：“你干嘛呢？” 傅佳媛低声道：“你不是交际广嘛，介绍几个认识认识呗？” 肖岑无奈笑了笑，道：“你别赶鸭子上架，人家又不是没人要。” 傅佳媛狠狠刨了肖岑一眼。 按她的理解，只有迅速投入另一段感情，才能完全走出失恋的阴影。 就在傅佳媛第三次冲肖岑挤眼的时候，陆漫漫可算是有了反应。 她深深吸了一口，望向肖岑。 “肖岑，我们认识这么些年，也算是自小的情分，你何必当着傅明寒的面让我难堪呢？” 肖岑一脸无语，什么鬼？ 陆漫漫道：“看你一直对姓顾那小丫头赞不绝口的，你就不能想想我的感受吗？” 肖岑这会儿是明白了，估计是有气没处发，只能随意逮着个理由不撒手了。 肖岑道：“你是咱们大伙儿公认的女神，还需要我来夸你？” 陆漫漫讥笑道：“女神可担不起，要不然怎么会追着傅明寒跑那么久，还跟个透明人似的。” 肖岑优哉游哉喝了口咖啡。 他抬眸瞅了一眼怏怏不乐的陆漫漫，反倒笑了：“你都知道追着傅明寒跑了那么久，森林一大片，何须吊死在一颗树上，换句话说，要成功早就成功了，哪能拖到现在，你就真的不为自己琢磨琢磨？” 虽然肖岑说的是实话，可这套理论陆漫漫听过太多，耳朵早就磨出了茧。 这些道理根本不用外人来告诉她，她自己也是知晓的。 只是爱慕之人太过优秀，她又怎么甘心委曲求全，退而求其次呢。 一阵沉默，陆漫漫苦涩笑了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肖岑知道不需要自己开口，陆漫漫也会把话说全，只有傅佳媛急匆匆接了句“什么”。 “宁缺毋滥。” 陆漫漫放下手中的餐具，一字一顿的清晰道。 —— 换了骑装，顾依跟着傅明寒直奔马厩。 早起的优点就是，很好的与其他人错开了时间。 但有些事情可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比如现在。 当傅明寒已经骑着马从马场上跑了老远回来，顾依发现自己还在被别人牵着马驹原地兜圈。 傅明寒做事一向干净利索。 不会骑？ 那就替我教会她。 看，就是霸气。 顾依背脊挺得笔直坐在马背上，时不时被傅明寒敲打几句放松，等稍微找到点儿感觉，肖岑带头领着一行人就来了。 陆漫漫跟在肖岑后面，也不知道两人之间说了什么，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甚至傅佳媛脸上都有些尴尬。 神态自若的只有肖岑，远远看见傅明寒和顾依，还特为响亮的吹了声口哨。 陆漫漫和傅佳媛紧随其后，也一并驾马走近，不同于动作略显僵硬的顾依，一看就是轻车熟路，练过许久的。 陆漫漫默然瞧了眼顾依骑着的纯白色马驹。 她抓紧缰绳往顾依的方向靠了靠，灿烂一笑：“别害怕，身子往前倾一点。” 这一细声软语，把在场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肖岑更是一脸狐疑，陆漫漫早一刻前还为了这丫头和他置气，这会儿居然和颜悦色，脾气好得和什么似的。 顾依试着按她所说的去动。 感觉到傅明寒投过来的眼光，陆漫漫笑容止不住放大。 那种徒然而升的优胜感让她甚为享受，况且是在傅明寒的面前。 陆漫漫看着眼前的人：“我来教你？” 顾依拉着缰绳转了几个小圈，道：“不用。” 顾依的话轻飘飘传入陆漫漫的耳朵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顾依稍一使力，猝然驾着那匹白色马驹扬长而去。 陆漫漫完全愣住。 与此同时，傅明寒的眉头也隆重的蹙成一团。 停顿半秒，立即策马朝前奔去。 　　☆、第44章 温柔之人 沿着旁边护栏一直跑，顾依直奔不远处的枯木林。 傅明寒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原本只道是受了惊，可下一秒看，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依的表现可圈可点，也算应付自如。 最后，一直保持在前方几米远的顾依一勒缰绳，马驹便渐渐停了下来。 傅明寒这才加快速度跟上去。 一直到顾依的身边，便见那丫头像一兴致勃勃的小朋友似的，眼睛炯亮，满脸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傅明寒哭笑不得，偏过头看着她。 心知傅明寒又有训话的心，虽然明白傅明寒是担心自己才如此，顾依还是先声夺人，道：“我就是觉得感觉不错，想着试试看。” “嗯。”傅明寒点头。 这意思就是放过她了。 顾依咧嘴一笑，道出心中念叨许久的话：“我这么棒，有没有奖励？” 傅明寒因为她这么话微微皱了皱眉，但眼底确是笑的。 傅明寒问：“想要什么？” 这倒让顾依犯了难。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自然也就不知道想要什么。 顾依的眼睛在傅明寒的俊脸上转了几圈，一副犹豫样。 傅明寒很耐心的等着顾依开口。 唯恐傅明寒稍不耐烦便火速收回方才的话，顾依眨也不眨的盯着傅明寒，道：“真的？我想要什么都行？” 这让一向不把话说满的傅明寒多看了顾依几眼。 但他最终还是点头，道：“你说吧。” 顾依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漂亮的眸子因为笑的缘故还微微眯起几分，满满都是小心思实现后，挥之不去的满足感。 顾依说：“能不能求个合照？” 傅明寒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注视着自己，一脸的期冀。 已经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傅明寒稍稍颔首，不置可否。 傅明寒迅速翻身下马，动作潇洒，顾依却犯了难，只能试探的把身子往前倾，抬起踩在马镫上的右脚。 还没能继续动作，就感觉到旁边人的一只手伸了过来。 傅明寒直接把顾依抱了下来。 傅明寒是十足的行动派。 待顾依在地面站定，他替顾依理了下微微翻起的衬衫领，一边道：“在这里拍吗？” 这本来就是顾依临时想起的，她也没料到傅明寒会这么问。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有这么念头，有一个如此养眼的大帅哥天天在你面前晃啊晃啊，顾依早就想拿出手机一阵狂拍了。 站着的或者坐着的，用餐的和工作时的…… 各来一套。 所以顾依很迅速的应承下来。 有主角在，背景是什么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顾依从马鞍袋里拿出手机，连蹦带跳的走到傅明寒身边。 她举着手机找光，瞧了几眼，微微仰头对傅明寒道：“你低下点，太高了。” 傅明寒难得配合的勾了勾。 可是顾依还是不太满意。 她恨不得此时有一个自拍杆，不然也不用这么拼命伸长手臂了。 就在顾依拼命找镜头的时候，似乎看透了顾依的心中所想，傅明寒不声不响的从她手里把手机抽走。 顾依愣了一下。 傅明寒解释：“我来。” “哦。” 顾依轻喃一声，注视着手机屏幕的同时把脑袋往傅明寒的方向凑了凑。 傅明寒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揽在怀里。 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顾依不知道怎么突然便紧张起来了，她一动不动的倚在傅明寒胸前，就在想眨眼的前一刻，傅明寒蓦地放下手机。 拍好了。 特别正经的自拍。 两个人都保持着极其细微的笑容，眼神澄澈。 从傅明寒里接过手机，顾依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照片里的傅明寒身上。 不得不说傅明寒确实非常上镜，顾依被帅了一脸，相比之下，反而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本来应该笑得再开心一点。 顾依默默在心里腹诽。 把照片设为壁纸，顾依欣赏了片刻。 按顾依的想法，照片这可是个好东西。 人难免会到迟暮之年，那时就可以把照片一亮。 也曾美貌过。 想到此处，顾依忍不住问傅明寒：“我们以前有过合照吗？” 她忽然想起了在许辰那儿看过的情侣照。 傅明寒眉目不动，答：“没有。” “这样……” 顾依的语气里浓着一股子浓浓的失望，但也没在多说什么，而是转身收起了手机。 她还是挺好奇的，从前的自己和傅明寒之间是怎样的相处模式。 下一秒，有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顾依的眼睛眨了眨。 傅明寒的嗓音软下来，缓缓道：“以后可以多拍点。” 顾依呆滞了一下，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傅明寒话中的含义。 看傅明寒的性子，本来也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只是可惜了这颜值。 顾依突然想起以前在网络上经常看见的调侃语。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实力。 难道是自己刚才的口吻太幽怨，傅明寒心疼了？ 顾依顺势搂住傅明寒的腰，抬眸对上他的眼，没出言回应，却胜似回应。 心照不宣，顾依在这点上还是懂的。 肖岑和傅佳媛一行人恰好在此时出现。 遥远处瞧见两个人抱在一起的身影，肖岑顿时就觉得自己来错了地。 也不知道傅明寒会不会责怪他打扰了他们的情趣。 只是现在调头显然来不及了。 对方明显已经注意到了这边，肖岑看见顾依扭过头，略显羞赧的松开了环在傅明寒腰间的那双手，却又立马被傅明寒不以为意的握在了掌心。 俨然热恋中的小情侣。 这个念想让陆漫漫不太愉悦的拧紧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在肖岑之后迎上去。 肖岑下马，看了眼被傅明寒和顾依晾在一旁的马驹，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顾依知道肖岑是在担心自己刚才突然驾马离开的事，秀眉一挑，抬了抬下巴道：“放心吧，我才没你想得那么弱，况且有傅明寒在，我能出什么事！” 一句话既夸了自己，又赞了傅明寒，言语间说不出的骄傲。 傅明寒轻笑出声，一边抬手将顾依鬓角的几丝乱发绕到耳后。 这个小细节陆漫漫瞧在眼里。 在陆漫漫看来，傅明寒从来就算不上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对自己严苛，对身边的人也严格，陆漫漫仔细回忆了一下，“温柔”这个词根本就不适合安在傅明寒的身上。 明明不是温柔人，却为她做尽温柔事。 只是可惜，那个“她”另有其人。 陆漫漫不明白，那个小丫头除了年轻貌美，有哪一点比得上她。 论家世，论学历，论本事，她都能够将对方远远甩在后面。 确实，没有哪个男人不是视觉系动物，可在陆漫漫眼里，傅明寒不应该这样肤浅。 况且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如果对方是同样爱慕傅明寒许久的那个梁氏千金，又或者是其他哪个有才学的名媛，她或许都不会如此的不甘心。 顾不上还是继续刚才话匣子的傅佳媛，陆漫漫定定的注视着正在于肖岑交谈的傅明寒，有些突兀的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虽然内心早已是翻涌一片，但从小养成的素养让她依旧轻声慢语，平和的不像话。 陆漫漫道：“明寒，我们能单独聊聊吗，就现在。” 傅佳媛本来还在与陆漫漫八卦前阵子与前男友复合的圈中好友，陆漫漫这一声，硬是让她呆滞了好些时间。 挽住陆漫漫手臂的那只手紧了紧，傅佳媛欲言又止：“漫漫，你……” 遥想到之前陆漫漫对肖岑不太恰当的指责，她有点儿担心陆漫漫会在傅明寒面前过于激动。 傅明寒没有过多犹豫便点了头。 等傅明寒和陆漫漫一前一后走至不远处的浅水滩旁，傅佳媛探头瞅着那两个人的身影，心急如焚，肖岑却和顾依有说有笑的聊开了。 傅佳媛不免深深看了顾依一眼。 就连肖岑都能这么帮着顾依，陆漫漫实在是没戏。 况且她对这小丫头的印象…… 也不差。 —— 傅佳媛没敢去看傅明寒的眼睛。 可即使如此，她也能猜想到傅明寒眸里的漠然神情。 傅明寒对很多人都这样。 包括她自己。 心脏仿佛被什么给绞着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就算曾经傅明寒有多无视她，她都能够做到不在乎。 傅明寒向来如此，没有人能例外。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却多了一个特别的存在。 陆漫漫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傅明寒身后紧紧跟随，傅明寒总有一天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很适合傅明寒，就连两家的长辈都这么认为。 所以她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在圈子里找一个合适的、对自己有利的人结婚，这种情况非常常见。 大家都是注重利益的人，谁不是呢。 是是非非看多了，什么海枯石烂，什么至死不渝，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东西罢了。 可惜她是个女人。 还是个特别感性的女人。 选择傅明寒，于家族、于自身来说都是最好的。 况且她还喜欢他，从小到大。 算算自认识傅明寒起，也将近二十年了。 想到此处，陆漫漫难免有点伤感起来。 她的视线定格在浅水滩旁，一根随风摇晃的芦苇上。 陆漫漫问出心中疑问：“你喜欢那小姑娘什么？” 傅明寒轻瞥了陆漫漫一眼，这个问题涉及自己的私事，他并没有立即作答。 陆漫漫对此早习以为常。 谁让傅明寒就是这样的性格。 陆漫漫苦笑：“佳媛把她的事都告诉我了，你也别怪媛媛，是我缠着她，非让她讲的。” 傅明寒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简单略答道：“没关系。”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又或者，根本想不出，”陆漫漫说，“我以为你的女朋友会更优秀。” 傅明寒为这话蹙起眉，陆漫漫顿了一下，解释：“抱歉，是我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我是说……” 陆漫漫斟酌了半秒：“至少是世家的女儿。” 傅明寒道：“她很优秀。” 陆漫漫提醒道：“可是你和那小姑娘在一起，对你对傅家都没有丝毫帮助。” 傅明寒并没有直面回应她的话。 不以为然的口吻，傅明寒反问：“那依你的想法，我需要谁的帮助？” 陆漫漫被问住，她答不出来。 也对，孤高如傅明寒并不需要用联姻的方法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不在乎对方的门第，傅明寒算是个个例。 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家庭背景的考量是选择另一半时，极为重要的存在。 陆漫漫哽住，瞬时有些羡慕起傅明寒那小女朋友来。 顾依能遇上傅明寒，无疑是幸运的。 “听说除夕夜你打算和她一起回傅宅？”陆漫漫很快平复自己的心情，问道。 傅明寒似乎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了，但还是有礼回道：“这得看到时候的安排，也许吧。” “为什么是现在呢，”陆漫漫追问，“你认识她不止这些日子，一起明明也有机会，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在此之前，肖岑也从未听说过你还有一个女朋友。” 傅明寒没说话，陆漫漫继续道：“她的事情我很抱歉，也觉得她很可怜，可是明寒，怜悯并不是爱情，而且……” 傅明寒看着越说越激动的陆漫漫，打断了她的话：“漫漫，我没有义务向你说明这些。” 陆漫漫固执的把心中所想倾吐干净：“明寒，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傅明寒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没必要特意邀我来单独谈论这些东西。” 这不是陆漫漫所要的反应，她下意识怔了怔。 “漫漫，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傅明寒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感受。” 陆漫漫：“……” 傅明寒道：“我以为你知道，不需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话音落下，陆漫漫完全呆住。 随着年龄的增加，这些年她的那些心思愈发明显，傅明寒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意的。 也对。 就像肖岑说的，如果傅明寒在意她，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光景。 或许傅明寒的逐渐疏远早就给予了她暗示，是她自己没有眼力劲，一直死死纠缠。 不说破，不过是傅明寒顾及她的颜面罢了。 可是如今和以前的情况不一样。 有了心爱的人，果然就是不同了。 陆漫漫忍不住自嘲笑了笑，呢喃道：“我挺羡慕她的。” 可是傅明寒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便已离开。 他听不见，陆漫漫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方轻微的脚步声渐远，陆漫漫终于是憋不住，蹲下|身苦痛抽泣。 傅明寒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傅佳媛急匆匆从身侧跑过，去往陆漫漫所在的浅水滩旁。 与此同时，顾依正坐在树边和肖岑侃侃而谈，瞅见傅明寒走近，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诧异看了眼陆漫漫的身影，满脸迷糊的望向傅明寒。 傅明寒问：“在聊什么？” 接口的是肖岑，痞笑道：“刚刚不小心看见你们的自拍，跟红本子上的结婚照似的。” 傅明寒扫了眼说话肖岑，重新把目光追回至顾依的脸上。 顾依小跑至他的跟前，狐疑道：“发生什么了？” 顾依问的是他和陆漫漫。 就冲着陆漫漫此时此刻的举态，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傅明寒和陆漫漫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傅明寒凝视着顾依的眼色愈发深沉。 他沉吟须臾，最终只淡淡答了句“没什么”，便不再它言。 曾尝过失去的滋味。 这种感觉他再不容许有第二次。 那样强烈的…… 怀念有某个人在的日子。 　　☆、第45章 所爱的人 最后傅佳媛陪着看起来不适的陆漫漫先行回去。 吃了顿饭后，顾依同傅明寒在傍晚时才抵达半山别墅。 肖岑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多看了顾依一眼，既而笑开了，转着手中的钥匙钻进车里。 顾依问：“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傅明寒道：“没什么。” 左不过几句对陆漫漫的疑问，就算傅明寒不多说，肖岑也能意识到傅明寒这回儿是认真的。 真有可能把顾依带回傅宅。 他以前还猜过傅明寒一直孤家寡人的，这对另一半的要求是得多高。 现在看看，不过是没能入眼罢了。 肖岑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绝尘而去。 顾依回到屋里，吴嫂刚刚泡好一壶茶，伴着盈盈上升的热气，鼻间能嗅到丝丝缕缕的清香。 顾依上前示意她自个儿。 吴嫂看了眼一同进来的傅明寒，见傅明寒没说话，也就随顾依去了，只是提醒她注意些，别烫了手。 顾依点头，为傅明寒斟上茶水。 等傅明寒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两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突然就静了那么一刹那。 顾依清了清嗓子：“你今天和陆漫漫挑明，说清楚了？” 能让陆漫漫哭成那样的事应该不多。 与初见时的气质美女形象一对比，顾依突然有些不忍心。 可这种事哪里是能忍不忍心的。 不然该哭的就是她自己了。 傅明寒稍稍颔首，秉着一颗八卦的心，顾依特别殷勤的戳了一小块哈密瓜送到傅明寒嘴边，这一举动让傅明寒侧眸睨了她一眼。 顾依凑近：“我只是有点好奇。” 傅明寒吃着果肉，没出声。 顾依说：“你一直不接受陆漫漫，是因为她的年纪比你大吗？” 在这种事上，顾依自然是有自己的判断。 从大体看，陆漫漫确实是极为适合傅明寒的，无论是家世，还是陆漫漫这个人。 他们身上有相同的东西。 不然陆漫漫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当傅佳媛还在与其它名媛们一起调侃聊天，和下午茶，她已经把自己定位成事业上的女强人。 顾依想来想去，最大的问题也就只有年龄这一点了。 傅明寒强势惯了，自然不会喜欢另一半的年纪比自己还大。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生出来的。 就像顾依猜想自己应该是偏爱成熟这一款。 她喜欢被傅明寒照顾着的感觉，但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还有其它更简单的原因。 比如，仅仅只因为对方是傅明寒。 因为是他，所以偏爱。 傅明寒的回答也很简单：“有一点，但也不完全是。” 这在顾依听来有点过于笼统了。 但傅明寒也很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确实有年龄的因素在里面。 顾依似懂非懂，几秒后，傅明寒又解释了一句：“这种事得随缘。” 在对的时间里遇上对的人，这是种缘分。 确实，如果没发生意外的话，他或许也会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在适当的年纪娶妻，对方不一定有多优秀，但不能太聒噪，他不喜欢。 然后步入婚姻，生子。 但事实总会和想象有所偏差。 又或者，千差万别。 想在想起来，当初遇上这小女孩儿，刚开始的印象不过是好玩而已。 她很有活力。 这是傅明寒最初的想法。 活力十足，充满着勃勃生机。 但也仅限于此。 傅明寒甚至猜想如果没有那一场火灾，他或许不会有今天的感受。 尝试过失去的滋味，所以才会对倍加疼惜。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这也是他开始思考两人将来的初衷。 人生会有很多个意外。 她的出现就是个意外。 哪有什么理想型，你爱的人就是你的理想型。 —— 顾依并没有完全弄懂傅明寒内心的想法，但也能明白，傅明寒这次是真的和陆漫漫说开了。 说到底，顾依还是很欣慰的。 如此出色的情敌，压根不需要她自个儿亲自动手便解决了。 在这一点上顾依觉得傅先生还是很棒的。 傅明寒并不是一个爱搞暧昧，纠缠不清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有如此清闲的日子。 隔天傅明寒没有回来，只在晚上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得出差一礼拜。 顾依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床上了，她翻了个身，半边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弱弱应了声“好”。 那头的傅明寒正准备挂电话。 顾依急匆匆又加了句：“你晚上早点休息。” 她这是心疼了。 顾依突然就觉得自己和傅明寒的角色颠倒了。 她抢了傅明寒每晚要对她说的台词。 电话里传来纸张轻轻翻动的声音，还有傅明寒的低笑声。 傅明寒略沉的嗓音穿过她的耳膜，慢声道：“知道了，我会的。” “嗯。”顾依呢喃道。 夜深人静时，人总是容易情绪泛滥。 这些日子一直和傅明寒待在一块儿，这会儿她忽然就有些不太习惯了。 果然，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明明早上才见过，明明对方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顾依就以这种状态度过了好几天。 周六早上传来消息，许盛晖因行贿与经济诈骗等罪名被判刑入狱，一切和傅明寒所讲的一样。 他曾提醒过许辰，多关心他父亲。 在所有人看来，许家的气数也差不多快尽了。 也有寥寥几人想起许盛晖的儿子便是曾红极一时的女星，顾依的那个富二代男友，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话题很快便消失殆尽，被另一连串的唏嘘评论所淹没。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就像很多人已经开始弄不得顾依是谁，在愣神后才回想起来，哦，就是那个家里着火的女明星啊，演过一部叫座的电影，但剧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就连她自己，也对这个名字多了几分陌生感。 傅明寒从来不叫她顾依，只在偶尔不经意间说出口，唤一声“念念”。 顾依并不在意。 名字不过一个代号，她是谁才重要。 在迎接傅明寒回来之前，顾依给许辰打了一个电话。 毕竟相处那么多，不可能就此当做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况且许盛晖还去医院见过她一次。 是和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但透过镜片，能看见那双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劲。 能白手起家讲许氏做大的男人，一定不会愚笨。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 微弱的声线，带着满满的疲倦感，许辰说：“你也是打电话来看我笑话的？” 本打算不予理会，但看着屏幕上闪现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按下了接听。 是顾依曾经用了很久的电话号码。 顾依有些不忍：“你父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许辰自嘲的笑：“那又怎样，你是故意打电话来可怜我的？” 顾依并没有理会许辰这种带刺的口吻，她皱了皱眉：“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后，许辰沉沉叹了口气：“没有，能想得办法都想了，这种事是个烫手山芋，谁都想撇得干干净净，又怎么会趟这滩浑水。” 这样看，是真的没辙了。 顾依没吭声。 许辰蓦然话锋一转：“我没有和蒋雅琴在一起，当初也没有。” 顾依从来没有想过许辰会和自己提起这件事。 许辰有没有和蒋雅琴在一起过，她并不关心。 顾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硬生生憋出一声“哦”后，想了想又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许辰，你会遇见更好的女孩儿。” 对方这样子的安慰话，许辰自然能听出对方的意识是什么。 无非是告诉他伊人已逝，不比过多留恋罢了。 对了，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 许辰颓废笑笑：“你不懂。” 如果能把过往的一切全都想起来，她或许会更讨厌他。 所有的话在内心深处反复念叨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许辰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顾依蹙紧眉，还没能听清许辰最后说了什么，耳边便响起一阵忙音。 莫约是再没有和她对话的必要。 按顾依的理解，既然许辰一直把她当成姐姐来看待，如今把一切都说破，也一并断了他的遐想。 再也不能把她当成姐姐来看待，也就没什么好讲了。 傅明寒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 没等傅明寒完全把脚迈进门，顾依就蹭的下从沙发上弹起，跑近搂住了他的脖子。 傅明寒看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苦笑不得。 怀里的人应该是刚刚洗漱过，能闻见淡淡的香味，是沐浴乳的味道。 傅明寒把手在顾依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按着她的肩膀退开这个亲密无间的距离。 傅明寒问：“怎么了？” 顾依心里甜甜的，却竭力保持镇定，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傅明寒笑而不语。 顾依咬咬唇，补充道：“就是有一丁点想你了。” 说着顾依还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手势，眼角眉梢间写满了“我很高兴”四个大字。 傅明寒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吴嫂从不远处走过来，瞧着顾依的一副甜蜜样简直笑开了花，欣喜解释道：“我一直让顾小姐早些睡，她不依，非得等先生您回来。” 心里浓浓的期盼与念想就这样暴露在当事人面前，顾依抬眸瞧了瞧若有所思的傅明寒，一撇嘴，又钻进了傅明寒的怀里。 她把头埋在傅明寒的胸前，低着脑袋不说话。 傅明寒摊开双手，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死死抱住自己的人儿，摇了摇头道：“等了那么久，总得让我进家门吧？” 一边说，傅明寒示意吴嫂先回房休息。 等后边人走远，顾依眨了眨眼，重新把头抬起来，在傅明寒的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尽情宣誓着自己的相思之情，顾依神色得意，又似乎藏着些许羞赧。 顾依退后一步：“现在能进门了。” 话刚说出口，傅明寒蓦然就吻下来。 顾依瘫软在傅明寒的怀里。 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和上次不太一样。 独属于男人的温热气息将她团团包裹其中，如丝如缕，渗入她的每一寸肌肤，隐隐发烫。 傅明寒轻轻吸吮着她的唇。 可是这些远远还不够。 随着男人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唇瓣相贴，顾依意识到对方已经撬开了她的牙关。 傅明寒的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腰间，热烈而强势，不知不觉加深了这个吻。 让她情不自禁的沉沦其中。 顾依也不知道这个亲吻维持了多久，她被对方引领着，等傅明寒慢慢把脸移开，顾依还有一瞬眩晕的感觉。 她睁眼的同时抿了抿有些发麻的唇，止不住的微微喘息着。 唇瓣上的水光带着一种诱人的美。 傅明寒的眸色幽深。 怀中人的双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显得有些迷糊，倚靠在他的胸前。 顿了一秒，傅明寒决定还是松开搂住顾依的手。 他很理智的将两人分开了一段距离，目光却轻飘飘的扫过顾依白皙的脖颈处。 睡裙的领口宽松，露出她漂亮的锁骨沟。 傅明寒揉了揉眉心，牵着顾依往里走。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方才的一切就如同触了电一般，让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思付片刻，顾依仰头，目光所及是傅明寒线条完美的侧脸，沉静而英俊。 顾依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傅明寒点头，顿了顿，又从沙发上站起身。 傅明寒头也不回的上楼。 还没把话说完的顾依倏地怔了怔，不解的询问道：“你去哪？” 傅明寒的脚步没有停下，淡然出声：“洗澡。” 　　☆、第46章 不可置信 等傅明寒重新走下来的时候，顾依已经在餐厅候着了。 很简单的炒面，还有一小碗罗宋汤。 傅明寒诧异的挑了挑眉，并未说话，却也能让顾依猜出他在想什么。 顾依抬头道：“我白天时和吴嫂学的，你尝尝口味。” 显然早已为傅明寒的归来谋划许久。 傅明寒拉开椅子坐下。 顾依略显紧张的看着傅明寒拿起汤勺，但又在他喝下第一口的时候燃起星点期盼。 顾依问：“味道怎么样？” 傅明寒放下手：“还不错。” 傅明寒的口味挑剔，能得到如此回答顾依已经很满足了，她欣欣然眯了眯眼，继续看着傅明寒慢条斯理的动作。 说实话，这种感觉还不赖。 直到大半碗炒面下肚，傅明寒才平静出声：“明天有一个宴席，可能会忙到很晚，我大概不会回来这边住。” “知道了。” 顾依理解，这些日子傅明寒一直出差，很多事都堆在了一块儿，忙也是正常。 顾依点点头，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有几分怪异。 这让傅明寒下意识抬眼瞧了她几眼。 顾依翘了翘嘴角，道：“傅明寒，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像你秘密包养的小情人？” 傅明寒愣了一下，皱紧眉，只听得顾依接着说：“电视上就是那么演得，有钱的大老板，然后金屋藏娇。” 很明显，傅明寒并不是一个爱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的人。 他不以为然的放下碗筷，淡淡道：“以后少看这种没营养的电视剧。” 顾依也觉得自己脑洞开太大了，吐了吐舌头，弱弱应声。 毕竟待会儿还得睡，傅明寒并没有把所有面汤吃完。 吃太饱有碍于睡眠质量。 收拾好一切，顾依率先回房。 傅明寒在门口停留了片刻，蓦然道：“后天我会来接你回老宅，兴许会住一晚上，你记得简单收拾收拾。” 确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只不过是提前知会她一下。 顾依之前听傅明寒和肖岑提过，除夕夜时大伙儿都会赶去傅家老宅。 虽然早就准备，但顾依还是小小诧异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作为傅明寒的女朋友，正式把她介绍给傅家众人。 顾依下意识就把傅明寒的话和之前自己的“金屋藏娇”联系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傅明寒有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和此有所关系。 顾依迟疑问：“一定得去吗？” 一想到要和傅家的各种亲戚会面，顾依就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傅明寒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只问：“不想去？” 顾依连忙摇头：“不是。” 傅明寒点头，这件事就当定下了。 这让顾依一个劲的怀疑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傅明寒并不是一个草率的人。 既然做出决定，就一定早有如此的想法。 顾依后知后觉，傅明寒不过是来通知自己一下而已。 她忽然有点好奇，如果自己当时说了“不想去”，傅明寒会给予她什么反应。 只不过顾依是个有胆子想，没胆子做的人。 若是傅明寒当真，真说出不勉强她的这种话来，她连委屈劲都没处发。 隔天顾依兴冲冲做了个头发，将因为长长而半卷不卷的头发弄直，发尾柔柔软软的，直接垂到了肩下，看起来长了不少。 就连傅明寒第一次瞧见后都多瞟了她几眼。 顾依穿着件红色小斗篷出门，喜庆十足，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蛋更是晶莹剔透，跟刚剥皮的荔枝肉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想咬上一口。 傅明寒似笑非笑的捏了捏顾依的脸，说：“今天很漂亮。” 顾依被傅明寒的一句美言称赞的合不拢嘴，喜笑颜开的钻进车后座，才心甜如蜜道：“我每天都很漂亮。” 傅明寒笑着摇摇头，并不反驳她的话。 只是可惜，顾依这种活泼劲没过多久就奄去了一大半，顾依坐在傅明寒身边玩自己的手指头，等车彻底在傅宅大门前停下，顾依半晌没挪动屁股。 傅明寒先一步下车，然后绕了一圈为她打开车门。 顾依在车里抬眼干巴巴瞅着傅明寒，直把傅明寒看笑了，顾依才问：“我这样真的可以吗，头发有没有乱？” 傅明寒好笑，无奈道：“没有，非常好，貌美如花。” 顾依又捋了把头发，才把自己的手交至傅明寒掌心，动作谨慎的走下车。 顾依的紧张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傅家的人，她只见过傅欣妍与傅佳媛。 除夕当晚傅欣妍带着肖岑在肖家那边团圆，那傅宅这边，就剩下傅佳媛一个人了。 况且因为陆漫漫的原因，顾依猜想着傅佳媛应该不会太亲近自己。 事实上也如此，傅佳媛只简单和她打了声招呼，便移开眼没再看她。 而其它人来头也不小。 讨论起来皆是家国大事，又或者是商业场上的较量，顾依直接从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渐渐转变为无聊，直到有人率先打开话匣子，把话题引到了顾依身上。 傅明寒最近有一个相处甚密的小丫头，只要有心便能打探到。 傅明寒并未对此隐瞒过。 甚至于顾依的身世…… 在场人都知道她是顾念，而不是当初那个时常出入各大酒会、大红大紫过的女明星。 傅明寒是不是有意放出的这个消息，消息是真是假，没有人会在乎。 重点是她是傅明寒的女朋友。 表面上所有人都一片和气，夸奖话张口就来，她并不太适应如此寒暄的场合，一轮下来已经有些心累。 索性傅明寒心明如镜，暗示她身体不适，让她提前上楼休息。 一直被长辈逮住催婚的傅佳媛反应极快，自告奋勇说陪着未来嫂子一块儿上去，好生照顾着。 傅佳媛也顾不得傅明寒如何回应，挽起顾依的手撒腿就跑。 她这是被催婚催怕了，好不容易捉着个逃开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关上房门，傅佳媛给顾依倒了被热水，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拿点药？” 顾依怎么好意思讲自己这是临阵脱逃，找个地来求清静了，只得把水杯接在手里，笑笑道：“没事的。” 傅佳媛这才放心点头，在一旁安心坐下来，一边还不住的抱怨：“吃顿饭也忒麻烦了，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傅佳媛也清楚，过年不都是这样嘛，除了婚姻大事，她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好让长辈们操心的了。 顾依没说话，一声不吭的喝了口水。 傅佳媛侧眸偷偷打量着顾依的脸，面若桃花的，不得不说还真是养眼。 得亏堂哥要把她放在身边自个儿瞧。 只是可惜了…… 羡慕归羡慕，傅佳媛不知怎的忽然就可怜起眼前人来了，特别是在这种日子里。 要是傅明寒不把她带来傅宅，这大过年的，怕是得一个人过了。 傅佳媛猜想着傅明寒这么早就让顾依和傅家的人见面，怕是也有这个考量在里头。 这么一想，为陆漫漫抱不平的念头也慢慢消了几分。 傅佳媛问：“你喜欢我堂哥什么？”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陆漫漫，陆漫漫的回答是因为傅明寒有魅力。 确实是实话实说。 顾依用手心捧着杯壁，自掌心的热度逐渐蔓延全身，整个人暖乎乎的。 她也没有想到傅佳媛会突然这么问。 傅明寒的一切她都喜欢，但如此说法又显得矫情了点。 顾依没有过多犹豫，答：“他对我很好。” 傅佳媛愣了愣，她想过很多种答复，这个回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联系到一直仰视着傅明寒的陆漫漫，差距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截然不同的关系，态度自然不一样。 因为是心尖上的人，所以无微不至的与之对待。 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是上回在山庄时，傅佳媛印象中傅明寒同顾依相处时的态度。 傅佳媛倏然觉得陆漫漫输得理所应当。 傅佳媛叹了一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 顾依微微笑了笑，两边有两个很浅的梨涡。 傅佳媛说：“我有直觉，你最后肯定能成我的嫂子，堂哥以前从来没这么宝贝过一个人。” 顾依适当的沉默了几秒，又喝了口水，这才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 这种事谁知道呢。 在所有猜测没有成为事实之前，她从来不会妄言揣测。 但心里是甜津津的。 顾依眼底的笑意加深，满满的幸福感溢出来。 傅明寒就是在这时把门推开的。 他扫了眼正准备开口说话的傅佳媛，把目光定格在顾依还算愉悦的脸上。 看样子并没有遭到为难。 傅明寒的担心有自己的道理，傅佳媛向来偏袒自己人，对待外人可是嘴下不留情。 要真说起来，以往那些瞎仗义的事迹一个接着一个，闹出的祸端可不少。 傅明寒问：“在聊什么？” 想起方才的话题，顾依先一步出声：“没什么。” 那种话背着傅明寒讲讲就好了，还很不需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傅佳媛也意识到顾依的意思，她冲顾依挤挤眼，摇头晃脑道：“女孩子家的私房话，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傅明寒自然不屑于同小姑娘计较。 还是那样漠然处之的神情，清清冷冷道：“行了，别打扰别人休息了。” 这话傅明寒是冲着傅佳媛说的，看都没看顾依一眼。 傅佳媛当即就不乐意了，说：“这偏袒也太明显了，方才你对你口里的‘别人’可不是这样的语气。” 只是傅佳媛只能逞逞口舌之能，傅明寒一个眼神看过来，她无辜的瞪大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作为旁观者，顾依和傅佳媛有过相同的感受。 顾依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等房门再度关上，才对傅明寒道：“傅佳媛真没有为难我，你别瞎操心。” 傅明寒低低“嗯”了一声，说：“我今晚得多陪陪他们，你累了的话就早点睡觉。” “好。” 顾依朝傅明寒伸出双手，只等傅明寒走近就踮了踮脚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还在为傅佳媛简单的一句话而欣喜不已。 傅明寒对顾依冷不丁的举动不明所以，似笑非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依说，“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喜欢你。” 傅明寒为顾依突然的情话动情不已，但最终只是揉了揉顾依的脑袋，慢声道：“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上来。” 说着亲了下她的额头。 顾依轻轻点头：“知道了。” 恰好此时，傅明寒的手机响起来。 傅明寒拍拍她的背，松开搂在顾依腰间的手：“我接个电话。” “嗯。” 饶是再腻歪顾依也不敢打扰傅明寒的工作，摆摆手，示意傅明寒自己忙去。 傅明寒的心情确实很好。 他退出房去，带上门的同时把电话接通。 四周仿佛静了刹那。 就算傅明寒的情绪控制能力再好，也掩饰不了一瞬而过的诧异脸色。 与前一秒迥然不同的情绪。 他蹙紧眉，本就清冷的嗓音沉下来：“你确定？” 语气里是难有的不可置信。 “不清楚，”对面的人说得小心翼翼，唯恐下一面那傅姓大佛便会大发雷霆，“但是那个人是这么说的，说……” 傅明寒没出声。 那人道：“是有个叫顾念的女人，没有错。” 　　☆、第47章 全新一天 顾依哼着歌在房间里玩了会儿手机，困意袭来，也就不管不顾的倒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半夜，屋里的灯光依旧敞亮，顾依简单冲洗了一番，本来还迷迷糊糊的状态一瞬间就变得清醒。 傅明寒还没有回房间。 顾依揉了揉眼睛，半坐在床头的位置。 细想起来，有傅明寒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再做过任何噩梦。 遥记得上一回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是待在许辰那儿时。 她还记得那种感觉。 即使睁眼后，那种恐惧感也挥之不去。 不安、无助。 想到此处顾依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她抱臂抖了几下，拿起手机看了几眼。 屏幕上是她和傅明寒的合照。 虽说看过无数遍，顾依还是尤其满意，越看越喜欢。 就算是瞧上一百遍也不会腻。 顾依的嘴角不知不觉噙上了几分笑意，她把手机放在一边，躺下钻进被窝里，百无聊赖的数起绵羊来。 只是怎么也突破不了三百只。 傅明寒的名字反复在脑海中出现，思路一旦打断，也就忘了先前具体的数字。 顾依只得从头念起。 三百又三百，门口终于出现熟悉的脚步声。 下一秒，门锁被人从外拧开。 一脸疲惫的傅明寒缓缓走进来。 顾依蹭的下坐起身。 触及到傅明寒幽深的眸子，顾依皱了皱眉，问：“很累吗？” 傅明寒并不作答，只稍稍颔首，转眼脱下大衣外套。 顾依眨眨眼，又道：“快三点了。” “嗯，”傅明寒终于朝顾依看过去，轻声道，“明早还得去临禅寺上香，早些睡吧。” 顾依轻点头，想了想，问：“我也去吗？” 傅明寒凝眸看了她一会儿，才不急不缓道：“只是傅家以往的习惯罢了，讨个吉利。” 顿了顿，傅明寒补充道：“你如果不想去也行，可以在这里等我回来。” “别，”顾依立即接口，“我去。” 傅明寒看着她，顾依说：“我想跟着你。” 傅明寒神态沉稳，直到顾依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里霎时抖了抖，对方才淡淡出声：“嗯，知道了。” 傅明寒转身走进隔间的浴室，顾依瞧着傅明寒的背影，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傅明寒向来如此，并无半分不妥。 傅明寒上床的时候顾依还没有睡着。 兴许是为了挑明顾依笃定的身份，傅明寒并没有提出分房睡的意思，最后也就默认两人同睡一间房。 顾依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在身后发出细微窸窣声的同时越跳越快，仿佛就要从嗓子眼碰出来，让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能感受到傅明寒掀开被子，侧卧在大床的另一边。 接下来便再没了动静。 顾依清亮的眸子在幽暗的灯光下转了转，傅明寒故意为她留了一盏灯没关，但顾依知道对方一定不习惯。 所以她试着小声唤了一句傅明寒的名字，小到连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没想到傅明寒真的应了。 他没有张嘴，只微弱的一声“嗯”，尾音微微上扬几分。 顾依爬起来按下床头的壁灯开关。 “啪”的一下，房间里陷入黑暗。 她隐约看见傅明寒翻了一个身，宽阔的后背转过去，把脸面对着她所在的方向。 顾依主动解释：“你不是还得早起吗，好好睡一觉。” “不是怕黑？”傅明寒淡然出声。 顾依回答的直白，却满含真诚：“有你在就不怕了。” 寂静的夜色中，彼此都沉默了几秒。 幸好关了灯。 顾依咬了咬唇，不然的话，对方一直能瞧见她此刻涨红的脸，说不定又得被笑话了。 相对无言间，傅明寒忽然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随着顾依的靠近，把她轻轻搂在怀里。 顾依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窝在傅明寒的胸前，男人的呼吸平稳，有种让人格外心安的魔力。 耳边传来傅明寒略显低沉的声线，慢悠悠道：“好好睡。” “好。” 肌肤紧贴带来温暖的触感，顾依枕在傅明寒肩窝处，乖巧应声道。 睁开眼，接下来又会是全新的一天。 —— 顾依跟着傅明寒一块儿起了个大早，同傅明寒睡前说的那样，吃过早饭后，大伙儿便紧跟着前往临禅山。 大年初一，香火缭绕的寺院甚是热闹，就连昨晚在肖家守岁的傅欣妍也来了。 顾依并不懂得傅欣妍口中所说的规矩，只是如此清静地，连带着昨日还闹腾不已的傅佳媛也安静了不少。 上香后，顾依探头张望了几下，见傅明寒走近，才拉过他的手好奇问：“肖岑怎么没来？” “他一向不信这些，姑姑拿他没办法，自然不强求。” “那你呢？”顾依顺势问道，“你信吗？” “算不上信不信，”傅明寒深深看她一眼，“求个心安罢了。” 傅明寒的话顾依并未完全上心，不远处钟声空灵而悠长，将对方的寥寥数语掩去。 如此走一遭，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临走前傅佳媛拉着顾依求了个签，大吉大利的上上签。 顾依高兴了好一阵子。 从寺庙出来，顾依找到在苍劲古树下歇息的傅明寒。 问及经过，傅明寒看着顾依神采飞扬的模样不免轻笑一声，道：“求的什么？” 顾依若有所思的瞅了瞅傅明寒。 她勾唇笑起来，眸子澈亮，带着几分狡黠的神情，道：“不告诉你。” —— 春节一过，所有人兀自又忙了起来。 就连原本清闲透顶的肖岑也不见了踪影，傅佳媛同顾依语音聊天，说是这小子也不知开了什么窍，投身慈善事业去了。 明明以前在许辰那儿也是这么过来的，顾依如今却偏偏觉得无聊透顶，自早上起床后便在偌大的客厅里晃了几圈，最后跟着吴嫂一块儿去了离半山不远的农庄。 顾依早听过，傅家的所有蔬菜都是自己种的，这样才能保证绝对的新鲜无害，纯绿色食品。 吴嫂不让顾依下地，她就只能在棚子旁干站着，春季多雨，没过片刻就下起淅沥雨点来。 顾依拉着吴嫂跑回不远处的小屋。 瞧见顾依拿出手机看了几眼，吴嫂就知道这姑娘心里又在念叨着傅明寒了。 这丫头心眼实，自没了记忆后认识的人也不多，光跟在先生背后转悠，如今傅明寒一忙，不习惯也正常。 有人端来一盏花茶，吴嫂替顾依斟了一杯，递到她手边，温声道：“先生日理万机的，等过段时间或许就好了。” “我知道。” 顾依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他今天也不回来吗？” 吴嫂犹豫了一下，道：“说是得在公司里过夜了。” 顾依默默应了声“嗯”，埋头点开手机的软件应用，玩起三消游戏来。 吴嫂提议说：“我看媛丫头平时挺闲的，你可以和她到处逛逛，别整天闷在家里。” 吴嫂口中的媛丫头就是傅佳媛，虽说傅佳媛有时候是说话毒了点，但对待自个儿喜欢的人时嘴巴还是挺甜的，傅明寒向来尊敬吴嫂，她自然不敢造次。 吴嫂对这丫头的印象还不错，况且最近傅佳媛和顾依联系的频繁，不然她也不会向顾依提出这样的建议。 吴嫂的话音刚落，被顾依拿在手里的手机一震，提示一条新消息。 是傅佳媛的。 顾依只扫了一眼，便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瞧见顾依的反应，吴嫂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依收起手机，“有一个走秀，佳媛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依能出去走走，吴嫂是求之不得，笑着道：“一起去看看也好，年轻人嘛，就是得多活动活动。” 顾依但笑不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l&m”的这个品牌是陆漫漫的。 她在网上查过。 与其说是傅佳媛邀请她，倒不如说是陆漫漫的意思。 不然就凭陆漫漫对傅明寒的感情，为避免届时见面为难，傅佳媛一定不会主动邀约。 顾依迟迟没回复，傅佳媛也是无可奈何。 傅佳媛冲陆漫漫翻了个白眼，无力道：“人家小姑娘挺好的，你何必主动凑上去，给双方找不痛快呢？” 陆漫漫正在喝养颜茶。 听傅佳媛如此说，脸色也有几分不快，但稍纵即逝，毕竟傅佳媛向来站在她这一边，陆漫漫也没想到傅佳媛会替外人说好话。 陆漫漫放下手中的茶杯，慢声道：“你放心，我没打算做什么。” “怎么说？”傅佳媛不解。 “上次是我失态了，”陆漫漫道，“既然你说明寒对她宝贝的不得了，我当然得找机会化解尴尬，毕竟陆家商业场上的合作关系还在，我也不想闹太僵。” 陆漫漫说得合情合理，跟真的一样，傅佳媛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末了，陆漫漫道：“如果那姑娘心里还有芥蒂，你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既然陆漫漫都这么开口了，傅佳媛只得应承下来。 陆漫漫向来理智，傅佳媛倒不担心对方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思付片刻，傅佳媛小抿了口咖啡，好奇问：“你真的对我堂哥半点想法也没有了？”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强求不来，”傅佳媛微微笑了笑，叹了口气，“说得那么好听，可如果真要讲掏心窝子话，到底是这么多年的追求，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放下的。” 　　☆、第48章 同病相怜 顾依回绝了傅佳媛的邀请，并不是说不想见到陆漫漫，而是她对这种走秀实在没什么兴趣。 结果那边的人也劝的非常卖力，紧接着道：“那这样吧，走秀后还有一场庆功宴，一起来玩玩？” 顾依实在想不明白，既然她秀场都不想去，何必去一个什么庆功宴。 傅佳媛赶在顾依拒绝前急忙开了口：“我说小嫂子，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吧。” 带点撒娇的口吻。 顾依直接被这一声“小嫂子”给哽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有人小声说了几句话。 陆漫漫接过傅佳媛的手机，上来就柔声细语道了句“你好”。 顾依愣了愣，这明显不是傅佳媛的声音。 直到对方报出姓名，顾依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打了声招呼。 陆漫漫并不似想象中的拐弯抹角。 她笑了笑，对其目的直言不讳道：“我知道顾小姐心里有所顾虑，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有关于明寒的一些事，并没有别的意思。” 顾依狐疑，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陆漫漫继续道：“我发现最近明寒忙着查一件事情，顾小姐就真的不好奇？”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双方都是明白人，顾依自然也不好继续装糊涂，继续拿哄傅佳媛的那套来推辞陆漫漫。 况且陆漫漫还提到了傅明寒。 说实话，这阵子傅明寒事忙，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少，更别说追问傅明寒在忙些什么了。 对于傅明寒的行程，她一概不知。 一番纠结后，顾依最终还是答应了陆漫漫的邀请。 虽然知道陆漫漫因为傅明寒的原因或许会对她有些意见，可到底是大家出身，总不会耍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临走前知会了吴嫂，告知她自己要去的地点。 真不是她心理阴暗，只不过最近狗血电视剧看多了点…… 作为备受瞩目的高端品牌，走秀过后的庆功宴也丝毫不含糊，简直就是大咖云集的地，除了一众名媛贵客外，顾依还瞧见了常常能在电视上看见的几位影后。 包括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傅明寒时，因为凑上去而被傅明寒冷冷推开的女明星。 明明就是不久前的事情，顾依却觉得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对方冲自己迎面走来，顾依突然发现自己并不能记起这女人的名字。 傅佳媛适时的走过来，一并端了杯香槟递到顾依手上。 说实话，顾依身上的礼服虽不菲，但并不是多出挑的款式，中规中矩，怎么穿都不会出错，但到了这丫头的身上，傅佳媛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漂亮。 对方身材不错，颜也是她喜欢的类型。 并不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只往那一站，便忍不住让人多瞅几眼。 傅佳媛想了想，傅明寒的眼光自然不会差，既然是能被傅明寒看上眼的，自然是吸引人的。 傅佳媛与顾依轻轻碰杯，问：“在看什么？” 顾依笑抿了一口，微笑道：“没什么。” 话音刚落，方才那女明星便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见顾依与傅佳媛交好，似乎还小小吃惊了一下。 傅佳媛微抬下巴，倨傲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直把对方看得脸色僵了僵，犹豫了一秒才道：“傅小姐你好，我们见过的，柳箐箐。” 傅佳媛和顾依都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傅佳媛的反应是，哦，这不是那谁谁谁的小情人么，之前被女朋友不小心捉奸还差点闹分手。 而顾依也怔了一秒，这姑娘好像是蒋雅琴那一大群姐妹团里面的其中一个。 蒋雅琴还给她看过照片，结果她硬是没认出来。 只是不同于把不屑写在脸上的傅佳媛，顾依很亲和的笑了笑，冲对方轻轻点头。 那人见顾依态度颇好，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道：“顾依？你怎么也在这？” 在柳箐箐的印象里，顾依自出了事后就鲜少在圈里出现，原先只道是有个有钱的男朋友撑腰，只是如今许家也不行了，会在这里看见顾依，柳箐箐显然有些吃惊。 傅佳媛皱皱眉，但转念一想柳箐箐有如此反应也正常，外人都只知道傅明寒最近似乎有正在交往的对象，但具体是谁，便不得而知了。 况且就算是傅家的人都对顾依的身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到底也与自身没什么利益关系，傅明寒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傅佳媛不耐烦的拉起顾依就走，轻飘飘道：“你认错人了。” 顾依被傅佳媛牵着走，诧异道：“我们去哪？” 傅佳媛以实际行动代替了她的回答。 从一圈人中间脱出身来的陆漫漫看了眼缓缓而近的傅佳媛和顾依，眯了眯眼，这才点头朝顾依优雅笑笑。 其中在之前就已经问候过了，顾依莞尔一笑，偏偏感觉两个人之间有说不尽的尴尬。 陆漫漫走过来，问：“我们聊聊？” 并不是简单聊聊而已。 就连傅佳媛都在陆漫漫示意的眼神下走远了些，两人走到没人的角落，比起热闹的会场中心，这里显然清静了不少。 “陆小姐，”顾依率先出声，“你那时在电话里说，想和我聊聊傅明寒？” 陆漫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略显犀利，并不回应。 对方不说话，顾依迎上她的视线，无外乎就是干耗着，她并不是没有这个时间。 似乎察觉到顾依的意思，陆漫漫突然轻轻笑了，道：“顾小姐是聪明人，我也就直说了。” 顾依：“……” 陆漫漫问：“顾小姐是真的失忆了？” 顾依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漫漫说：“想必你也清楚，明寒不喜欢被人欺骗，若是被他知道了有人耍小聪明，后果会很惨。” 顾依并不蠢，当然能听懂陆漫漫话里的意思。 敢情陆漫漫是怀疑她为了勾引傅明寒而故意装病了。 顾依正色道：“他没有你想得那么笨。” 陆漫漫不假思索的接口道：“也是。” 顾依忽然就不明白陆漫漫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了。 按陆漫漫的这个反应，又仿佛没有过多怀疑她的病情。 那方才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依有些不悦，慢声道：“既然要直说，又何必这样绕弯子呢。” 陆漫漫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既然顾小姐确实失忆了，那就是说，以前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陆漫漫的语气让顾依下意识沉下声：“你什么意思？” “明寒他如今对你好，倒不如说他是对顾念好，”陆漫漫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顾念的话，傅明寒会怎样对你？” 陆漫漫的话顾依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顾虑了。 她确实失忆了，可许辰没失忆。 那时她旁敲侧击，许辰给出的反应确实如傅明寒猜测的那样—— 她就是顾念。 所以如此的担心便成了多余。 顾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要是陆小姐今天要跟我讨论的是这些，很抱歉，我对这些‘如果’并不感兴趣。” 顾依转身欲走，陆漫漫却喊住了顾依：“可是傅明寒感兴趣。” 顾依顿住脚步。 陆漫漫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依回过头看了陆漫漫一眼：“什么？” 陆漫漫收起笑容：“我提醒你，不是我觉得你可怜，或者是可惜，而是我关心明寒，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人的欺骗，包括你。” 顾依觉得陆漫漫简直是无理取闹：“你说我欺骗了傅明寒？” “拿自己妹妹的身份在傅明寒面前邀宠，这难道不是一种欺骗吗，就算你不知情。” 荒谬。 顾依心里憋着一股气，冷冷道：“我自己是谁就是谁，不需要假扮，更不需要你来恶意揣测。” 陆漫漫依旧底气十足：“你知道傅明寒最近在调查谁吗？” 毫无缘由的，顾依的心头徒然一紧，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明明是笃定的事实。 况且…… 另外一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陆漫漫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方字字清晰，不急不缓道：“我听说傅明寒最近得到一个消息……” 顾依：“……” 陆漫漫说：“顾念可能还在这个世上。” 顾依的眉头隆重的蹙起。 “不是你。” 陆漫漫一字一顿道。 顾依的心一沉，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怎么，害怕了？” “不是，我只是……” 不可思议。 对，不可思议。 除了这个，顾依再也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词。 无论是傅明寒所寻到的线索，又或者是许辰亲口承认的话语，都显示着她就是顾念。 可是陆漫漫方才的话…… 顾依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把话说完。 她屏息盯着陆漫漫的脸，却找不到半点虚假的表情，等心情稍稍平复下来，顾依才道：“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或者说，你只是在骗我而已？” “傅明寒前几天曾私下去过一个地方，离b市不远的一处城中村，他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吧？” 顾依：“……” 确实。 这些天吴嫂一直告诉她傅明寒在外出差，她与傅明寒最近的一次联系，还是好几天前的寥寥侃谈，没过多久便互道了“晚安”。 可是如果陆漫漫说的是真的…… 傅明寒为什么不告诉她…… 脑子里如一团浆糊，想的越多，越让她喘不过气来。 陆漫漫看着顾依苍白一片的脸，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傅明寒并没有告诉顾依他最近的行踪。 陆漫漫深深看了顾依一眼，淡淡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那个人的地址告诉你。”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眼前的人也许即将失去傅明寒，本来还波澜不惊的心蓦然开始有所松动。 同病相怜…… 得到后的失去，远远比求而不得的悲痛来得更加强烈。 —— 关于陆漫漫的说法，顾依并不敢亲自去求证傅明寒。 而顾依突然提出连夜出行，吴嫂也是极为讶异的，但磨终归不过她的嘴皮子，只好帮她安排了傅家的司机。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四五个小时才到达陆漫漫口中的目的地。 此时天空已微微亮，东方泛白。 很荒凉，这是顾依的第一感觉。 对面是一大块被拆迁却还未重新动工的土地，顾依左右张望了片刻，才让年轻司机跟着自己一块儿穿过了一条巷口，都是砖砌的老房子，潮湿一片，墙角长满青苔。 不算宽的道路，顾依走得小心翼翼，偶尔会踢到有棱角的石块。 就连司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顾小姐，这里是……” 顾依不发话，他也只能顺从跟着。 要是这姑奶奶有什么好歹，自家老板绝对不会放过他。 在经过多个转角后，顾依才停在一栋五层的破旧小楼前。 她仰头张望，黑暗中可以看见四楼阳台上挂着的零星衣物，随着冷风不断飘动着。 是女人的衣服。 顾依吩咐：“你在这里等我。” “好。”对方回应。 顾依点头，刚刚迈出去一个脚，楼道漆黑，路灯似乎是坏的。 顾依又退回来，惴惴然道：“你还是陪我一起上去吧。” 四周寂寥，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清晰入耳。 顾依有些看不清，她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墙，只摸了一手灰，又急匆匆的把手收回。 两人借着手机的灯光终于爬到四楼。 敲响门，里面很久才有人应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之传来，良久后才打开里面的那扇木门，隔着锈迹斑斑的铁门，不耐烦的询问是谁。 屋内的白炽灯光印在顾依的脸上。 顾依问：“请问这里是有一位姓顾的小姐吗？” 话说出口，一直站在顾依身后没出声的司机疑惑的瞧了她一眼。 赶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再抬眸时，目光落在顾依的脸上，忽然就愣住了。 顾依皱眉，试探问：“你好？” “有是有，可是……”对方打开铁门，露出一条缝，“不过你是……” 顾依并不理会对方的问题，直接用手拉开了挡住自己的大门。 顾依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外，小姑娘也没想到顾依会用蛮力，拦都拦不住，眼见着顾依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小姑娘呆了一瞬，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顾依直接冲进了离客厅最近的一个房间。 床上躺着一个人，消瘦的脸庞熟悉而陌生。 顾依茫然的站在门口，一直悬着的心刹那间狠狠一沉。 眼眶里的泪水不知不觉涌上来，让眼前模糊一片。 极为复杂的心情，说不清心底的喜悲。 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满怀欣喜的在林禅寺拜佛求签。 她是顾念。 求了一支上好的姻缘签。 　　☆、49|48.5.23 身后的那名小姑娘追上来，低声道：“美女，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眼见着顾依泪眼婆娑的模样，小姑娘骤然间就顿住了脚步，迟迟没有上前。 顾依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口大口的空气从嘴里灌入，终于让一直沉闷的胸腔好受些，她胡乱抬手抹了把脸，可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淌。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一片朦胧中，她看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傅明寒的名字。 顾依并没有打算瞒着傅明寒来此处。 不用细想，傅明寒对她的行踪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紧张了。 完全是条件反射般，顾依急匆匆的退出房间，在转身的同时按下了“拒接”。 她不知道该怎样询问傅明寒。 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傅明寒开口。 既然地址是真的，那么陆漫漫说的那一切…… 顾依不敢想。 一闭眼，方才那人的面孔就浮现于她的眼前。 犹如在照镜子般，一模一样的脸。 却又有些不同。 比起顾依来说，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异常的憔悴。 即使闭着眼睛熟睡着，也能发现她明显凹下去的眼眶，枯瘦的面容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顾依站在门外，短暂的平静过后，复杂的心绪又被另一种情感给浓浓占据—— 无法忽视的罪恶感。 明明是同胞姊妹，骨肉至亲。 那个人应该是她的亲人。 可是她却在某个瞬间有过无比荒唐的想法。 那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的出现…… 怎么可能还活着…… 顾依觉得可怕。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就是顾念，被傅明寒知道了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念头，应该会被他讨厌的吧。 他那样在乎的人。 这样的臆想，于情于理，都不允许。 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听见同来的年轻司机唤了声“顾小姐”，她才重新把头抬起来，扯出一个笑容。 顾依张了张嘴，一口气没上来，又咽了回去。 对方似乎也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略显局促道：“刚才傅先生打电话来吩咐，说是让顾小姐您联系他。” “我知道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等我有空了会联系他的。” “可是傅先生的意思是让你立马……”对方欲言又止。 “你烦不烦啊！” 顾依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没等她回过神来，嘴里的话已经先一步喊了出来，语调不大，却满是戾气。 除了微怔的年轻司机，就连顾依自己也愣住了。 失神了半秒，顾依道：“对不起，我……” 对方也没瞧过顾依的这般模样，印象中傅总的小女朋友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主，还从来没有如此凶过任何人。 “听傅先生的语气，好像很担心您。” “没事的，”顾依轻声道，“我只是……” 顾依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惘然的站在原地，咬了咬有些干涩的下嘴唇。 房间里忽然传出女人的呢喃声。 细腻的声线徐徐入耳，顾依没听清里面的人说的是什么，等傻站在一旁的小姑娘慌慌忙忙的跑进去，顾依才反应过来女人是在叫那姑娘的名字。 顾依盯着对方进门的背影，犹豫一秒，也紧跟着跑了进去。 那女人已经半坐起来，细碎的短发有些乱，露出漂亮的一张脸，无神的双瞳配上削尖的下巴，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姿态。 盯着这样的面孔，顾依倏然有种很奇妙的体会。 对方的说话的声音太小，她听不太清。 顾依凑近，哑声问：“怎么了？” 哪想话音刚落，那女人眼神一闪，如同怕生的孩子般使劲往后挪了挪，喉咙间发出细微的低喃。 顾依也被女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狐疑的看向正在旁照料的姑娘，只见对方转身自矮柜上倒了杯水，然后小心翼翼送到那女人的嘴边，同时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女人的背部。 仿佛做过千百遍，极为熟练的样子。 等女人慢慢把白开水喝下，才对顾依解释道：“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她好像有点儿怕生。” 顾依不解：“她也失忆了？” 小姑娘似乎并不理解顾依话里“也”的意思，但没有深究，说：“这我倒不清楚，只是精神有时候不太正常。” “什么？” 对方道：“她喜欢一直重复自己的名字。” 顾依闻言皱紧眉：“顾念？” 犹如对这个名字颇为敏感，顾依刚说完，那女人便冷不丁的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眯了眯眼，像是在竭力思考着什么似的，然后道：“顾念……顾念？” 顾依看着她：“你是顾念吗？” 那女人摇摇头，又点头：“顾依……” 顾依一愣，却见那女人并没有看她，而是自言自语：“不是……我是顾念……” “……” 她的心一沉，不忍的多看了女人几眼，不经意间瞥见女人侧脸的伤疤，心狠狠抽了一下。 顾依问：“是烧伤吗？” “嗯，幸亏脸没多大事，”说到此处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把目光转向顾依，“我能冒昧的问你一句，请问你和这位顾小姐是……” 顾依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含糊道：“我们是姐妹。” “我说呢，五官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方顿了顿，遗憾的笑道，“要是顾念没出意外的话，估计也有你这样漂亮。” 顾依并不打算接话，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她伤的严重吗？” 那姑娘看了眼床上的人，轻声道：“我们去外面说吧。” 顾依微微颔首。 两人同时起身，一前一后朝门外走去。 就在顾依顺势把门带上的时，对方还坐在床上自说自说，反复念叨着什么。 顾依慢慢把关上门。 “之前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我也是最近才被请来照护顾小姐的，说实话，挺惨的，”回忆到肌肤上的烫伤痕迹，就连她一个外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叹可惜，“据说烧伤面积有百分之三十五，脚上手上一大片呢。” 顾依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女人的长袖睡衣及厚重棉被很好的将她身上的痕迹所掩盖，顾依的后背僵住，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原来只以为不过脸上那丁点疤痕…… 没想到…… 顾依从来没有想过对方会伤的如此严重。 相比之下，自己却幸运许多。 顾依甚至觉得两人不像是同一场灾难里逃脱的一般，被她埋怨许久的失忆，也算不得什么了。 心脏缓缓跳动的同时一并传来若隐若现的刺痛感，就连声音都带着满腔的无力：“那你刚才说她精神方面……” 顾依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其实还好，除了不断重复自己的名字，偶尔还是比较正常的，不会有过激反应，还能和她对话。” “都说些什么？”顾依问。 “以前的事，比如小时候去河里捉泥鳅，还有父母的生日，画了一副画。” 说到此处，对方似乎有些困惑。 她谨慎的打量了顾依几眼，道：“顾念经常回忆和父母在一起的场面，但我从来没有听她讲过自己还有个亲姐姐或者亲妹妹。” 顾依侧耳倾听，没来得及给出适当的回应，楼道里骤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沉稳却急促。 屋内的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一直敞开的铁门处。 最先出声的是一直守在门口的年轻司机，讶异道了声：“傅先生。” 傅明寒并没有看他，直接绕过眼前人，眼光微转，正好对上顾依朝这边望过来的眸子。 女人通红的眼眶还带着哭过的痕迹，睫毛湿润，似乎在撞上他的眼的刹那颤了颤。 傅明寒朝她走近。 顾依蹭的下站起身来，神色错愕，手足无措的与之对视。 　　☆、50|48.5.23 周围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就连空气都仿佛变得凝重起来。 下一刻，顾依突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空无一物的手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支撑点，毫无所获的抓了几下，然后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角，语无伦次道：“我……我还有些事……” 那小姑娘似乎对傅明寒还有些印象，上前道：“您是前些天来过的傅先生吧。” 傅明寒微微颔首，并不作答，视线中顾依垂着脑袋，左右胡乱瞟了几眼，呢喃说：“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 声音一哽，她没能把话说完整。 傅明寒在顾依的面前停下。 顾依能感受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让她本就不够平稳的心更是慌乱，不自觉往后迈了一步。 身子撞上身侧的柜子角，随着一记闷响，摆放在上面的玻璃花瓶不稳的晃了几下。 顾依倒吸了一口凉气。 钻心的疼。 似乎被客厅的声音所惊扰，房门紧闭的屋子里传出动静。 一直站在旁边不明所以的小姑娘呆了一下，赶忙跑进房去。 顾依用余光稍稍瞥了眼那个光线不算太充足的房间，声若蚊蝇道：“你不去看看吗？” 傅明寒敛了敛眸子。 顾依良久都没有等到傅明寒的回复。 一直停留在跟前的那双腿没有离开，顾依勾着身子用手揉了揉方才被柜角磕痛的腰，这才疑惑的抬头，偷偷瞄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傅明寒。 “撞疼了？”傅明寒慢慢的说。 顾依的动作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从傅明寒的视线看，有点像受尽委屈却又不敢吱声的小姑娘。 可怜坏了。 傅明寒看着她，继续问：“很痛？” 抓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件点一直反复询问，一点儿也不像傅明寒做事的风格，顾依有些不理解傅明寒此刻的想法，她的眼睛闪了闪，弱弱答道：“还好，没事的。” “嗯。” 傅明寒淡淡应了一句，却一直没有把视线转开，依旧静静的看着她。 对方稍显锐利的目光让顾依无所适从。 “我……”顾依张了张嘴。 傅明寒叹了口气，道：“听我解释？” 顾依愣了一下。 —— 很显然，这里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顾依随傅明寒出门，直接去往顶层的天台。 因为昨天才下过雨的缘故地面积满了水，角落里还长着青苔，环境并不好，顾依很清楚的看见傅明寒皱了皱眉。 阵阵凉风吹在她的脸上，顾依小心翼翼问：“你想说什么？” 傅明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想要问我的？” 顾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想问的事情太多，压根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又或者…… 不敢。 傅明寒盯着她的脸：“你在逃避什么？” 顾依回望着傅明寒，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若是安慰别人，她能说出一大串。 她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只是当局者迷，就像噩耗来临前的平和假象，她宁愿无知而懵懂的待着，哪怕仅仅是多一秒的时间，也是好的。 就像小孩子已经到手的糖果和玩具，再也舍不得转手送予他人。 而傅明寒对她来说，远比糖果和玩具来得重要许多。 “你明明知道的……”顾依小声道。 傅明寒忍不住抬手帮她撩起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绕到耳后。 傅明寒从一开始听见那个消息，就想过她会有这种反应。 只是就连傅明寒自己也不太确定，在一切明朗之前，瞒着她是不是一个好办法。 “你不应该听信一个外人的话，”傅明寒说，“第一时间来询问我，听听我的想法，难道不好吗？” 顾依咬咬唇，本来已经恢复清明的眸子眨了眨，再次不自觉的开始泛红。 傅明寒的性子向来如此，谈起什么都像说教，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偏偏这次让她上了心，宛如被家长训话的小学生。 看着顾依微微耸动的鼻子，傅明寒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傅明寒停在顾依脑后的手顺着她柔顺的黑发往下滑，最后按住她的肩膀：“我的意思是，别胡思乱想了。” 顾依有些恍惚，完全听不进傅明寒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喉间一哽，直接扑进傅明寒的怀里，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顾依把额头枕在傅明寒的肩上，原本只是觉得自己红眼的举动太过于丢脸，可没想到贴近傅明寒身体的那一刻，眼泪却掉的更凶，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西装外套上，禁不住哽咽道：“傅明寒我舍不得你，傅明寒……” 傅明寒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她抱着。 顾依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唤着傅明寒的名字。 那个女人是她的亲人又怎样。 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只记得傅明寒一个人。 哪怕不过是一场错觉。 她梦过落地窗前，傅明寒坐在椅子上安静小憩的模样…… 还有湖边垂钓的年轻男人，以及站靠在树下的他…… 全部都是傅明寒。 等顾依哭累了，一直呢喃的哑声才停下来，转而改为小声的抽泣，一抽一抽的，傅明寒迟疑几秒，还是把手放在了她的后背上，心疼的轻轻拍着，帮她顺气。 这让顾依不安的心更是酸楚。 她的脑袋动了动，慢慢从傅明寒的怀里仰起头来，颤抖道：“傅明寒，我喜欢你……” 第一次如此急于宣誓自己的内心悸动…… 不管她是顾依还是顾念，她都喜欢他。 傅明寒垂眸，可以清晰瞧见对方浓密而纤长的眼睫毛，湿漉漉的，还挂着泪水。 他疏疏淡淡的眼神定格在顾依的脸上，表情却是极为柔和的，尽显温情。 傅明寒伸手擦了下顾依的脸，手指触碰到对方冰凉肌肤的同时能感受到指尖下的湿润。 他细细摩挲了几下顾依的脸颊，轻声道：“我知道。” 顾依能清晰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的声音。 此刻傅明寒眼里的温柔，无疑是吸引人的。 让她不由自主的痴迷其中，连心也一并忍不住跟着一同发颤。 只是傅明寒的回答，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犹如下了极大的决心，顾依直视傅明寒的眼。 她能看见傅明寒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的小小身影。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迷路的人，慌乱的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 一秒像过了一个世纪，顾依惶惶出声：“傅明寒，如果我不是顾念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51|48.5.23 傅明寒轻而易举的避开了顾依的假设。 他揉了揉顾依的脑袋，淡淡道：“别胡说了，先随我回去。” 顾依的心落了一拍。 她不解的看向的傅明寒，问：“你就这么认定我是顾念，半点怀疑也没有？” 傅明寒不置可否。 顾依从傅明寒的怀抱里退出来，道：“可是你没有听见吗，她说她是顾念，她还记得以前的事，记得小时候捉泥鳅，还有父母的生日……” 顾依说到最后深深喘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她所没有的记忆。 傅明寒看了眼手腕间的表，说：“你也看见了，她的精神不太正常。” “可是……” 即使如此，顾依还是无法释怀。 “听我说，”傅明寒拉过她的手，让她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不管你有什么怀疑，先相信我好吗？” 顾依看着他：“那你能笃定我就是顾念吗，完完全全的？” 傅明寒没说话。 顾依觉得自己完全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执拗的在里面怎么也走不出来。 她黑亮的眸子里划过各种纠结情绪，徘徊着挣扎着，与傅明寒灼灼的目光相对。 片刻后，她反握住傅明寒的手，缓缓道：“如果最后的结果，我不是那个你曾经心心念念惦记的人，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她能理解，傅明寒会靠近她，对她好，不过是因为那段她没有丝毫印象的回忆。 这也是在某个时间点后，傅明寒跟同她记忆里初见时，判若两人的原因。 这种感觉很奇怪。 这个认知让顾依生出了傅明寒只是在她身上寻找过去影子的错觉。 即使心里明白傅明寒心底的答案，她还是迫切的想知道对方的回答，即使机会微乎其微，也想听听他反驳的话语。 只是傅明寒并不认同顾依的这个想法。 傅明寒认真道：“你现在状态很糟糕，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们有时间再谈这些。” 顾依不依不挠：“我不累。” “你一宿没睡了。”傅明寒提醒道。 确实。 从陆漫漫告知她这个消息后，她便连夜赶路，哪有心思睡觉。 就算此刻让她躺到床上去，她恐怕都睡不着。 顾依眨了眨眼，并不回话。 流过泪的眼睛疲惫不堪，却丝毫没有困意。 傅明寒凝视着她：“先跟我回去。” “我不。” 顾依悻悻的别开眼，像是故意要和傅明寒反着干似的，以发泄心里的不满。 傅明寒的眸色暗下来。 顾依知道，傅明寒这是生气了。 心脏下意识小小的颤了颤，她抽回被傅明寒牵着的手，依旧不肯退步。 只短短一秒，脑海里却划过千万种想法。 如果傅明寒对她不耐烦了…… 如果傅明寒扭头就走…… 要知道，傅明寒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低头的人，虽然从没有同傅明寒吵过架，但顾依想过，如果他们俩真冷战起来，首先低头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要是傅明寒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走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在傅明寒的心里，自己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不过是过去的一个影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应不应该被傅明寒这般宠着、爱着。 就像陆漫漫说的那样，她不过是借着那个人的名义，毫无顾忌的向傅明寒邀宠。 依靠着她一无所知的过去，来制造如今这种甜蜜的景象。 可是对于她来说，惜之如命的也恰恰是眼下的一切。 在这一点上，她与傅明寒截然不同。 顾依用余光小心翼翼偷瞄着傅明寒，唯恐他会就此离开。 她心里没底。 傅明寒的声音霎时沉了好几度，蹙眉道：“你确定？” 顾依的心头一凛。 后悔的念头逐渐占据她的整个心房，可顾依依旧拉不下脸来回应，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不出声。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就在顾依觉得自己的心脏紧张到快要停止的时候，双脚离地的同时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去，没时间回过神来，就已经轻巧的被傅明寒横抱在怀中。 顾依顿时一惊，挣扎着捶了下傅明寒的胸口，道：“傅明寒，你干嘛……” 傅明寒并没有心情理会她。 傅明寒的唇线轻抿，淡然开口：“别乱动。” 随着傅明寒向前迈出脚步，顾依的身子一晃，下意识抬手勾住傅明寒的脖子。 傅明寒没有看她，继续下楼，道：“不然我们俩一起滚下去。” 两个成年人一起从台阶上滚下去，肯定是颇为壮观的。 饶是顾依脑洞太大，也想象不出傅明寒滚楼梯是什么样子。 顾依闻言乖乖闭了声，经过四楼时，之前与顾依同来的年轻司机已经等在门口了。 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被傅明寒公主抱下来，对方思付几秒，也猜到了几分。 看之前的场面，怕是和傅总吵了架。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作为一名富有职业素质的职员，对方果断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故作镇定道：“傅总，刚才方助理打来电话，说您的电话打不通，上午的会议……” “我知道了。”傅明寒清冷回应。 不同于神色自若的傅明寒，顾依被人瞧见这姿态着实不习惯，耳朵一热，索性把脸埋进了傅明寒的怀里。 她的脸庞贴在傅明寒里头的衬衫衣料上，能体会到男人温热的体温，还有似有若无的心跳。 顾依能感受到自己心里微微泛起的涟漪。 她屏住呼吸，攀在傅明寒脖颈上的手不自觉得收紧。 直觉告诉她，如果当下逃不开的话…… 她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继续沉醉在这个人的怀抱里，无法比拟的温柔。 —— 傅明寒把顾依丢进副驾驶的位置，然后绕过车头从另一侧打开车门，上了车。 顾依脸上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不知道在怄什么气，傅明寒看她一眼，并不和她一般见识，说：“路程挺远的，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见自己的举态被傅明寒无视，顾依鼓着腮帮子，扭头不回答傅明寒的话。 直到车子缓缓驶出这条寂冷街道，她才忽然想起另一桩事。 顾依转过头看着傅明寒的侧脸，不太确定道：“那……你不管她了吗？” 顾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称呼那个完全不存在与记忆中的姐妹，便索性不再纠结。 幸好傅明寒听得懂顾依问的是什么。 他继续看着前方的道路，说：“有人会好生照顾着她，你就别操心了。” “可是……” 想起那个照料人的描述，顾依心有不安，仿佛胸口被无形的东西给顶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傅明寒问。 “她好像烧伤很严重？”顾依缓缓道。 “嗯。”傅明寒轻应了一声。 顾依沉吟半晌：“一直照顾着她的那位姑娘告诉我，她手臂和脚上的伤口好像很吓人。” 傅明寒点头：“我看过她的病历，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康复的，总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五十，三度灼伤占百分之三十五，目前的恢复状态也不是很好。” 顾依愣了好一会儿，傅明寒早早就了解了情况，哪需要自己来告诉他。 傅明寒知道的远比她多得多。 顾依含糊了“唔”了一声，移开眼。 就和她一样，傅明寒初次来到这个地方时，一定也是极为震惊的。 顾依也不清楚，傅明寒有没有把那个女人当做顾念的时候。 “只是很奇怪……” 顾依眉头动了动，仔细听着傅明寒接下来要说的话。 “负责照顾她的李娟，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雇主。” 顾依这会儿才清醒过来。 之前完全顾着傅明寒，却忘了真正应该关注的重点。 明明之前的新闻报道中，确实是三死一伤。 自己是受伤的那个人。 既然这样…… 为什么她们俩都活着？ 那时许辰他们将尸体草草了事，难道死的其实另有其人？ 顾依一脑袋的疑问，只憋住一句：“为什么？” 傅明寒的脸色不变，不急不缓道：“这已经超出了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 顾依安静靠在椅背上，无力的揉了揉后颈处。 傅明寒说的…… 与她的想法如出一辙。 　　☆、52|48.5.23 顾依也没想到傅明寒会直接把她领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傅明寒的办公室有专属的休息间，很方便，简单冲洗了一下，顾依便被傅明寒赶到了床上。 傅明寒理了理自己的领带，道：“你好好休息，我开个会。” 俨然一副两人从来没闹过别扭的样子。 又或者说，从头到尾在闹别扭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会儿顾依冷静下来，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执拗了些。 只是顾依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上一秒才翻脸，此时此刻却热情相待，未免也太没骨气了。 所以顾依很没底气的别开脸，不看傅明寒。 她用鼻子哼了哼气，闷声道了句“嗯”。 傅明寒见状眯了眯眼，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问：“气还没消？” 顾依这会儿纯属和自己置气，傅明寒的这一动作，正好让她对上傅明寒的眼，顾依的眉头一皱，口是心非道：“我没生气。” 傅明寒静默凝视她片刻，把顾依看得一阵心虚，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你不是要开会吗，怎么还不走？” 话音刚刚落下，便见眼前人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背，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顾依实在没有傅明寒想到傅明寒会有如此举动，原先的惶惶不安与毫无缘由的委屈忽然之间就消失殆尽，讶异的睁大了眼。 对方不过浅尝即止，细细勾画着她的唇形，轻轻吮吸后，傅明寒无可奈何的移开脸，顾依看着她，忽然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傅明寒不予理会，嗓音有微微的哑，低声道：“闭上眼。” 顾依怔了怔：“可是……” 下一秒，对方将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掌心滚烫。 顾依僵住，男人的呼吸随之逼近。 再次将唇压了上来。 不似刚才那样只是轻轻贴着，揽住她的那只手逐渐收紧，长驱直入的撬开她的牙关，仿佛要掠夺她口里的每一寸空气般，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与之前的每一次的不同…… 如此热烈的亲吻。 犹如被傅明寒带领着，顾依原本略显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软下来，轻轻颤抖着，环上对方脖子。 柔情纠缠间，便已经迷迷糊糊的被压在了床上。 喉间发出的细小咽呜声让她感到有些难为情，可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愿本捧住她脸的那只手不知不觉移到了她的腰际，但并未探入，只隔着一层衣料细细摩挲着。 此时的顾依早已被撩到敏感到不行。 饶是傅明寒的动作再轻，每一次指尖的游走都让她觉得无比酥麻，那种痒从滚烫的肌肤一直穿到心底的最角落。 感受着男人带来的悸动，顾依有一瞬间的眩晕。 她的手抚在傅明寒的背部，胸腹起伏的厉害。 顾依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男人喷洒在脸庞的呼吸逐渐转移，傅明寒小啄了下她的嘴角，把脑袋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顾依急促的喘着气，停在傅明寒后背的手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衬衫衣料，紧紧攥在掌心。 一路亲吻啃咬，傅明寒最后在她的锁骨处停住，重重吸了一下。 顾依全身都是麻的，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她慢慢把眼睁开。 她似乎听见门外有人唤了声“傅总”。 顾依的气息不稳，脸红成一片，发烫的身子像是在发烧。 傅明寒对那个声音置若罔闻，顾依不太确定他有没有听见，低低喘着气出声：“傅明寒，刚刚……” 耳边传来傅明寒尤其性感的嗓音。 傅明寒哑着嗓子，淡淡道：“我知道。” 他静静把头靠在顾依的颈窝。 顾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鼻间是男人独有的气息，吸引着她，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静默片刻，傅明寒终于有所动作，他抬起头，湛黑的眸子早已恢复清明，沉沉的注视着顾依的脸。 顾依咬了咬红润微肿的唇，声音细若蚊蝇道：“你不是要去开会？” 此时顾依双瞳剪水，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视线下移，是褶皱不堪的领口处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细润如脂，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沟。 俨然一个尤物。 傅明寒揉了揉眉心，闭上眼，喉结微微动了动。 周围的暧昧氛围依旧没有完全散去，顾依呆呆盯着傅明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能冷静思考了。 顾依这副迷茫的模样让傅明寒不由的轻轻一笑，慢慢站起身。 顾依冲傅明寒狐疑的眨了眨眼，明明之前催促的也是她，此刻却多了几分不舍，试探的询问道：“你要去忙了吗？” “嗯，”傅明寒微微颔首，“我换件衣服。” 顾依看了眼傅明寒身上那件有些许凌乱的浅色衬衣，原本平整的布料如今却残留着被自己紧紧抓在手中的印子，靠近领子的两颗纽扣已然崩开。 一瞧就是自己的杰作，顾依虽是羞赧，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她侧躺在床上仰视着站衣橱前的傅明寒，眉眼弯弯。 傅明寒拿了件白衬衫，抬手就要解扣子脱衣服。 傅明寒的这个动作让顾依一愣，紧接着便开始浮想联翩。 不得不说傅明寒脱衣服的动作还是很养眼的，如此念头让顾依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会不会有点奇怪，要是被傅明寒知道了止不定要笑话自己。 可转念一想，又不是没看过。 傅明寒游泳的时候都快看光了好不好…… 所以顾依心猿意马的没移开眼，定定瞅着傅明寒，直到傅明寒扣上的最后一个纽扣，他侧眸对方顾依的眼睛。 有种自己的小心思却抓包的感觉，顾依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慌慌张张的把视线从傅明寒的身上移开。 傅明寒失笑，理了理袖口，从衣架上取下挂在上面的西装外套。 他走近床边，目光落在顾依漂亮锁骨处的明显红印上，不急不缓道：“你睡一觉，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顾依挪了挪身体，把床头的柔软枕头抱在怀里，点头回应道：“好，知道了。” 傅明寒去揉她头顶的发丝，说实话，顾依的头发柔顺细软，摸起来很舒服。 顾依握住傅明寒的手腕，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早点回来。” “嗯。”傅明寒轻声应道。 —— 顾依并没有歇息多久。 虽然她承认自己确实比较好哄，傅明寒这番折腾，立马让她把幽幽怨怨的情绪抛到了天边，皆大欢喜。 只是还有些事情是她不能忽略的。 傅明寒笃定她就是顾念，她也就毫无保留的相信傅明寒。 但是对于那个忽然出现的姊妹，她不可能不管。 况且还是以那样的状态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虽然没有亲自查看那个女人的伤口，但光凭傅明寒的叙述，顾依也能想象到她身上伤痕的惨状。 顾依忽然就想起了许辰。 既然许辰一直把自己以一个替代品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那就说明他的感情颇深。 只是看许辰的样子，应该不知道那个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顾依泛起了疑虑。 她应不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许辰？ 顾依不能确定许辰能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毕竟与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相比，可以说是千差万别。 一想到照料人李娟描述的惨状，顾依的心就不免一抽一抽的疼。 与她相比，自己无疑是幸运的。 顾依怎样都无法想象自己以这样惨痛的状态，整日待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的模样。 若真要说起来，傅明寒、哪怕是之前的许辰，从来就没有亏待过自己。 顾依这会儿想想，自她从那个医院醒来，也算是一直被人宠着、护着，日子便这么慢慢过来了，走到了今天。 自己那时居然会有那样的想法…… 宁愿她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管有没有牵扯到傅明寒，她都不应该那么想的。 顾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理太过于阴暗。 既然那个女人是自己的亲人，说不定从前的自己，也曾像依赖傅明寒一样，依赖着她。 可是自己却生出那样可怕的想法来。 顾依把头埋在枕头里，屏息了半晌，然后猛地抬起头来，如溺水之人贪恋如愿以偿的新鲜空气，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算是对自己的惩罚。 凝思半晌后，她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从床上爬起来，跑出休息室，赤着脚奔到傅明寒的办公桌前。 她坐在老板椅上，打开电脑。 通过搜索网页，她点进“顾依”以前的微博。 不止看过一遍的页面，满满都是生活中与工作时的照片。 “顾依”很喜欢拍照，大多数都是自拍，或者与其他合作明星的合照，但不多。 她也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可惜，又或者是其它什么情绪，连带着整颗心都一起沉下去，闷闷不乐。 当初许辰救下的人是她，那“顾依”呢，那个女人又是被谁救下的？ 还特意请了人，至现在都照顾着她，却又不露面。 顾依越想越无力，累极了，便俯身趴在办公桌上。 忽然门敲了几下，顾依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对方便自己主动打开了。 顾依愣了愣，与门外人面面相觑。 傅欣妍自然也没有想到顾依会在傅明寒的办公室里，身后是前段时间刚刚到任的办公室秘书，傅欣妍是什么身份她是清楚的，当然不敢多加阻拦。 只是她显然忘了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傅欣妍的眸光微转，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顾依的粉嫩肌肤，那一点红色小草莓上。 说不出的旖旎。 傅欣妍是过来人，况且除夕夜的宴席傅明寒是带着顾依一起回傅宅的，也算是挑明了两人的关系。 她清清嗓子，对身后人说道：“你先出去吧。” 秘书闻言急忙退下。 顾依被吓得不轻，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以最快的速度端坐好，顾依站起身，招呼道：“肖夫人，您怎么来了？” 傅欣妍眉目不动，轻飘飘道：“行了，你也别叫我肖夫人了。” “嗯？”顾依并不理解傅欣妍的意思。 傅欣妍说：“既然都一起吃过团圆饭了，你就随明寒一样，直接喊我姑姑好了。” 顾依：“……” 顾依：“！！！” 　　☆、53|48.5.23 顾依笑笑，也算是默认了，只是她此时的形象的确不怎么样。 刚睡醒穿着一件宽松t恤也就罢了，还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在长辈面前多少有点奇怪。 隔着办公大班台，傅欣妍自然也没注意这么多，在会客区的牛皮沙发上坐下，正好此时双开实木门打开，先前领着傅欣妍进门的女秘书端来茶水。 傅欣妍看顾依一眼，平和道：“过来坐吧，正好陪我聊聊天。” 顾依动了动脚趾头，犹豫出声：“可是……” 傅欣妍问：“怎么了？” “姑姑，明寒让我帮他查点资料，”顾依叫的特别甜，一本正经道，“我……” 见顾依这么说，傅欣妍只道是傅明寒想让顾依跟着自己多学些东西。 她那侄子哪哪都好，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自己严格对身边人也严，如今既然对这姑娘上了心，自然对对方的要求也多。 傅欣妍不露痕迹的打量了顾依几眼，就凭这小姑娘的气场，还真压不住她那宝贝侄子，想是傅明寒说什么，也是乖乖应承的。 “行吧，”傅欣妍轻抿了一口手中端的清茶，然后放置在面前的茶几上，“不过也别累着自己，疲了就休息休息。” 顾依抬头望向傅欣妍，一副好学生见老师的模样，莞尔道：“嗯，知道了。” 等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与下顾依和傅欣妍，四周安安静静的，就只有顾依弱弱点鼠标的声音，顾依眼睛盯着屏幕，左思右想，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傅欣妍喜欢的收藏品和奢侈品她实在不懂，绞尽了脑汁，才同傅欣妍侃谈起肖岑最近热衷的慈善事业。 这都是她从傅佳媛那儿听来的。 见傅欣妍脸上泛起的笑容，顾依就知道自己找对了话题。 谈起自家儿子，傅欣妍定是颇为乐意，虽然表面上谦虚说肖岑不过是玩票性质，但归根到底，语气里还是满满的自豪。 到底是自己生的，总归是全心全意的宠着。 这一来二去，时间总算过去了一大半。 傅明寒开完会回来的时候，进门看见的就是顾依这副眉飞色舞与傅欣妍交谈的样子，乍眼一瞧，那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傅明寒对傅欣妍打了声招呼，问顾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依不假思索道：“姑姑说要催着肖岑结婚呢。” 见顾依这一声“姑姑”叫得如此顺口，傅明寒下意识挑了挑眉，走近顾依身边，便见眼前人偷偷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傅明寒垂眸一看，笑了。 之前只想着哄顾依休息，抱她到床边，也没管把鞋子放哪了。 这会儿顾依光着脚一脸为难的模样，着实让他忍俊不禁。 傅明寒这一笑，顾依压根不好意思在傅欣妍面前翻脸，她憋屈的抿着唇，轻轻踢了傅明寒一下。 傅明寒也不说话，他不动声色的牵住顾依的手。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傅明寒漫不经心般捏了捏顾依的掌心，却半点没看她，只把视线定格在傅欣妍的方向，提议先吃午饭，要有什么事一边吃一边谈。 傅欣妍看了眼时间，也同意了。 傅明寒对顾依道：“你换身衣服，我和姑姑先过去。” 顾依点点头，觉得不妥的倒是傅欣妍，她看了眼顾依身上穿着的一件单薄底衣，蹙眉道：“等等吧，没事的。” 顾依一听急忙道：“不用了，姑姑你和明寒先过去吧，既然就在公司旁边，要不了多少路程的，我会尽快赶来。” 傅欣妍有些迟疑，毕竟这样于理不合：“但是……” 不等傅欣妍把话说完，傅明寒已经动身往外走了，傅欣妍犹豫了一下还是紧跟着一块儿走出去。 等把门关上，确认顾依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傅欣妍才开口：“既然决定在一起了，就对人家姑娘好点，女生不都得多宠宠。” 傅明寒对自家姑姑的说教一笑置之，不急不缓道：“我以为您不太喜欢她。” 傅明寒很少这样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傅欣妍虽是诧异，但还是淡定回了话：“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但到底是你选的，你的眼光一直不差。” 傅明寒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傅欣妍看傅明寒一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向来有主见，在这件事上插不了手，况且就算我插手了，你也不会听我的。” 她为傅明寒可没少操过心，除了肖岑，最担心的就是傅明寒，以前介绍了多少姑娘家的，偏偏傅明寒一个都看不上，连面都不愿见，以“忙”当借口全回绝了。 如今肯带女孩子回傅家，也算是好事一桩。 傅明寒把傅欣妍的话听在耳里，只淡淡道了一句：“念念挺好的。” “你喜欢，自然就是好的，”傅欣妍还继续念叨着，“不过别对女孩子太严了，该宽容的时候宽容些，别让小姑娘觉得委屈了。” 傅明寒失笑：“我知道。” 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傅欣妍紧接着问：“有结婚的打算吗？” “再说吧，”傅明寒道，“看她的意思。” 傅欣妍闻言多看了傅明寒一眼。 与此同时，顾依丝毫不知道傅欣妍已经从情侣间的相处谈论到了她的终身大事。 傅明寒没离开多久，便有人送上来一套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傅明寒开会时吩咐下去的。 快速穿戴好后，顾依简单打扮了一番，才匆匆出了门。 下电梯后走出大厅，顾依直奔不远处的马路街道，途径一片绿化带，顾依不经意间往旁边瞟了瞟。 从一辆银色轿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穿宝蓝西装的年轻男人，副驾驶还坐在一个女人，顾依没看看清她的样貌，只是瞧着穿戴，品位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顾依走了几步，男人的侧脸她莫名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看过。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男人已经揽着女人的肩走远了。 顾依心里泛起嘀咕，那个男人既然对她的经过视若无睹，应该是不认识的人。 难道是她记错了？ 一辆车嗖的下从面前飞驰而过。 傅明寒喊住有些出神的顾依，见对方愣愣的侧眸看过来，傅明寒大步走近，沉声道：“想什么呢，不看路？” 顾依怔怔道：“你怎么在这？” 傅明寒淡淡说：“姑姑让我来接你。” 顾依稍稍颔首，刹那间，脑子里霎时有什么画面闪过。 是当初蒋雅琴给她看的照片—— 那张“顾依”和别人接吻的照片。 顾依恍然大悟。 刚才那个人…… 有点像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54|48.5.23 傅欣妍下午还联系了米其林三星主厨学习料理，早早就离开了，临走前吩咐顾依过几天有一场音乐会，让她有时间就陪自己一块儿去看看。 顾依欣然应允，等傅欣妍一走，她拉着傅明寒问：“我一定要去看那个什么音乐会？” “姑姑只是想带你多交际交际，”傅明寒道，“如果你实在不感兴趣，到时候我来帮你跟她讲。” 傅明寒这话让顾依的态度一下子就软下去了。 傅欣妍这么做到底是有她的想法在，若拒绝了这次，也还会有下次，总不能让傅明寒一直帮自己出面婉拒吧。 “其实也还好，”顾依的眼睛一转，“再说吧。” 这事就当定下来了，隔天顾依起了个大早，赶往城外那个印象中有些年头了的老楼房。 这次她和傅明寒提前打过了招呼。 有了上回的探望，李娟显然对顾依已经有所了解，欣欣然将她迎进了屋，此时日正当中，女人在腿上盖了条毛毯，坐在略窄的阳台上晒太阳。 耀眼的光线将她的面部线条映衬得异常柔和，却也同时加深了脸上的那道伤疤。 顾依问：“她精神好些了吗？” 李娟正在烧开水，伴着温度的提高水壶发出闷闷的响声，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阳台，道：“其实除了偶尔爱反复念叨，一般情况下人还是很正常的，特别安静，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发呆。” 顾依点点头，朝女人走近，语气温和到极致，有点儿像哄小孩子的口吻，轻声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似乎没听见她的声音。 顾依在躺椅边蹲下。 看着对方极度平静的面孔，莫名的酸楚自心底涌上来，顾依把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试探般唤了一声“姐姐”。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侧，顾依清楚的察觉到女人忽然细微抖了一下。 对方平和的神情不复，转而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痛苦似的勾住身子。 顾依一愣，此时恰好李娟走进来，像是对女人的这种状态习以为常，并不着急。 她安抚似的帮女人顺了顺背部，同时轻轻拍着。 顾依担心问：“她怎么了？” “没事的，”李娟道，“偶尔会这样。” “看过医生吗？” “我也不太了解。” 李娟是实话实说。 她也是被人雇来照顾的，其它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多管。 李娟摇摇头，一边将嗓音放软，像是和女人聊天般慢声道：“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顾依看见对方的眼睛霎时一亮。 “能和我说说吗？” “我梦见……” 顾依第一次听见对方的声线。 小心翼翼，却又清脆的音色。 “我和爸爸去河边捉鱼，特别小一只，”对方的视线往上看了看，应该是在回忆，“岸边有块很大的石头，滑滑的，水很浅，才没过我的脚踝。” “然后呢？” “然后……”女人遗憾的摇头，“我不知道，爸爸没告诉我然后。” 李娟看一眼听得认真的顾依，问：“那你有没有梦过你的妹妹，叫顾依？” 她听见了刚才那一声“姐姐”。 女人呆滞了半秒，仓皇摇头：“我不是顾依，我不是顾依，没有顾依……” 顾依按住李娟的肩膀：“算了，别勉强她了。” 和初次见到她时一样，再怎样问，也只会不断重复这些，并没有任何帮助。 顾依当天赶回去，傅明寒没有询问丝毫她有关于白天发生的事。 最先憋不住的人反而是顾依，餐桌上她一边夹菜，一边偷偷抬眸不住的往傅明寒的方向瞟。 傅明寒泰然处之的往顾依的碗里夹了块鱼片。 顾依不明白，道：“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去那儿都发生了什么？” 傅明寒顺着她的话说：“并不。” 并不好奇。 顾依：“……” 见顾依不说话，傅明寒停下手，询问道：“嗯，那好，都发生了些什么？” 顾依还是讲不出话来。 因为本来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咬了口傅明寒夹来的鱼片，鱼肉鲜美的口感让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才缓缓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许辰。” 傅明寒并没有正面回应顾依的话，只说：“如果许辰有心，不用你说他也会知道的。” “会吗？” 顾依的质疑是有理有据的，最近许氏动荡太大，顾依并不认为许辰会把精力放在一个在他看来根本是莫须有的事情上面。 傅明寒道：“你不也知道了吗？” “那是因为陆漫漫。”说起这件事顾依不自觉撇了撇嘴，要不是傅明寒一直瞒着她，她也不会胡思乱想，跟傻子一样失去理智。 傅明寒看她一眼：“连陆漫漫一个外人都知道了，你何必担心许辰。” 顾依私以为陆漫漫了解这么多，纯属是洞悉傅明寒的动向，顾依默默腹诽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她当然不会蠢到和傅明寒计较这些，毕竟真要说起来，陆漫漫对傅明寒的感情也不关傅明寒的事。 于情于理，傅明寒已经做的很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所见所闻的影响，顾依当晚做了一个梦。 无关于傅明寒，也与白天的那个同胞姊妹没有关系。 她梦见自己赤脚站在浅滩里，清凉的河水淌过她果露在外的脚踝，在炎炎夏日里格外惬意。 如果能忽略咯的她脚底有些疼的小石块的话。 周围没有其它人。 顾依清早醒来的时候还缓神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太过于真实，竟让她一时半刻有点回不了神。 那样清晰。 她甚至还能记得水面冲打在脚上的感觉，如同身临其境。 顾依盯着天花板，迷惘入神。 　　☆、55|48.5.23 从歌剧院出来，傅欣妍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和善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对顾依的表现评价虽不能说是上乘，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 至少认真欣赏完了整场演奏。 只是顾依也没想到出场时会在门口遇见一同前来的陆漫漫和傅佳媛。 一瞧见傅欣妍，傅佳媛直接整个人贴了上去，尤为亲近的叫了句“姑姑”。 顾依冲陆漫漫点头笑了笑。 陆漫漫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与傅欣妍打过招呼后，才把目光转至顾依的方向。 原本以为会被傅明寒抛弃的可怜人，此刻却与傅欣妍一同前来观看歌剧音乐会，这显然是陆漫漫没想到的。 原本怜悯的情绪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扯了扯嘴角，缓缓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夫人和依依。” 傅欣妍似乎有意纠正陆漫漫的称呼，毕竟在她看来，以前那女明星虽然名声不差，但到底说不上好，都是抛头露面的戏子，圈子里的丑事她听得太多，自然是有些偏见。 傅欣妍不动声色的拍了拍顾依的手背，笑着道：“难得顾念肯抽时间陪陪我。” 虽然以前傅欣妍也想过陆漫漫如果真和她那宝贝侄子在一起了也不错，但设想归设想，既然傅明寒肯好好找个人定下来了，傅欣妍自然也是帮着自家人说话的。 索性顾依也很配合，她往傅欣妍的方向靠了靠，莞尔一笑。 听见傅欣妍口中的称呼，陆漫漫下意识多看了顾依一眼，主动解释道：“clare是我大学的学长，要不是他的邀请，我估计还见不上夫人您呢，上回和您聊天，还是在圣诞晚宴上，刚才我还和佳媛提起，说老久没见着你，怪想念的。” 傅佳媛看了看陆漫漫，很机灵的接口：“是啊，刚才漫漫还说呢，上回的时装秀还想和您好好聊聊天，结果您大忙人一个，偏偏没时间。” 傅欣妍被这两小丫头哄得合不拢嘴，顾依插不上嘴，只听了个大概，她默默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陆漫漫口中的clare应该就是这次音乐会的总导演。 果不其然，双方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个小有成绩的年轻艺术家身上，陆漫漫尤为兴奋，说是正巧两人有约，傅欣妍能亲自与导演本人交流交流此次音乐会的感想。 顾依能看得出来，傅欣妍对陆漫漫的提议还是感兴趣的。 两人一拍即合，顾依的意见便似乎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顾依心里泛起嘀咕，恰好此时傅明寒打来电话，其余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扫过来，顾依也懒得走远，直接把电话接起。 耳边传来马路边上车辆“嘀嘀”的喇叭声，傅明寒道：“音乐会结束了吗？” “嗯，”顾依低低应道，“我现在和姑姑在一起。” 傅明寒问：“在哪？” 顾依说：“大厅正门口。” “知道了，你们在原地等等。” 话音刚落，傅明寒就把电话挂了。 傅欣妍显然猜到了这通电话时谁打来了，只等顾依把电话收起，便问道：“明寒吗？” 顾依点点头，陆漫漫没出声，倒是傅佳媛兴冲冲道：“堂哥打来的吗，怎么了？” “没什么。” 顾依说着扭头瞧了几眼，只一秒，远远就瞅见了傅明寒的车。 不用顾依提醒，傅欣妍也注意到了。 只等傅明寒停下，顾依便领头走近。 傅明寒降下车窗，掠过顾依的身侧瞥了眼她的背后，打开车门下车。 很主动的接过顾依的包包拎在手上，傅明寒道：“怎么样，歌剧好看吗？” “挺好的。” 傅明寒的举动让顾依有些愣神，但还是很自然的回应了一句。 她乖乖站在傅明寒的身边，在傅欣妍看来就同乖巧的小媳妇儿似的。 “你怎么来了？”傅欣妍明知故问。 傅明寒回答：“这附近有家餐厅不错，姑姑要不要一块儿去尝尝？” 陆漫漫和傅佳媛随后上前靠近。 知道傅明寒的心思，傅欣妍打趣道：“得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傅明寒闻言轻轻笑了笑，瞥见陆漫漫，客套的微微颔首后，将视线转向傅佳媛，简单闲聊几句后与顾依一同上车离开。 陆漫漫有片刻的走神。 傅佳媛对傅欣妍调侃：“我以前和没想出来堂哥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不过还是这么帅。” 傅佳媛赞叹的自然是傅明寒的体贴，她可没想过傅明寒还会有帮女朋友拎包的一天。 傅欣妍并不给予自己的想法，只道：“你别每天念叨你哥哥，等哪天得空了早些嫁出去才好。” 傅佳媛眉头一拧：“姑姑你尽会拿我开涮。” 姑侄俩一来二去，陆漫漫全然没听进去一个字。 脑袋里还是方才傅明寒望向自己时，脸上的淡然笑容。 与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她想象中的不自然，或者其它的情绪，全然没有。 在傅明寒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就算自己曾直截了当的向他表达了自己多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情绪。 可这些在傅明寒看来，就好像没发生一样。 完全将她无视。 陆漫漫神色的不对劲傅欣妍看在眼里，却没有点破，询问起之前聊起的年轻导演clare。 陆漫漫恢复的很快，拿出手机道：“不好意思，我联系一下他。” 傅欣妍点头，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上回你母亲给我讲过，说是安排你和王家长子见了面。” 简单的说，就是相亲。 陆漫漫弯了弯眼，笑意却浅淡：“我妈一心催我结婚，不过这事总得看缘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定终身啊。” 陆漫漫说笑似的把话讲完，傅欣妍若有所思看她一眼：“这事是得看缘分。” 语气颇为语重心长。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傅明寒的影响，顾依转眼就把陆漫漫抛到了脑后，这些天她一直在两个城市间往返，说不累是假的。 就连刚才看歌剧，中途她都差点儿睡着了，想到这里顾依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掐的她到现在都有些疼。 傅明寒看在眼里，提议道：“要不要把她接来这边，也省的你来回跑。” “会不会很麻烦？”顾依想了想，“不然我在那边住上几天，观察观察，你看怎么样？” “我反对。” 顾依刚说完，就被傅明寒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顾依：“……” 其实要不是对方的精神状态正逐渐好转，她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好比昨天，自己已经能和那女人交谈上几句了，再不会如初见时那样的排斥自己。 顾依想到这些还有那么丁点的成就感。 “我待会儿就联系人，”傅明寒说，“离得近些，也方便治疗。” 顾依琢磨了一番，傅明寒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早在几天前她就和傅明寒讨论过复健的事宜。 —— 傅明寒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从联系医生到把人接来这座城市，不过短短两天而已。 在旁照料的依旧是李娟，毕竟照顾了那么久时间，无论怎样都熟悉些，工资方面顾依也和她谈过，在原基础上增加了一点。 傅明寒把人安置在位于郊区的一栋单身公寓里。 至此，顾依最大的乐趣每天搬张椅子听对方讲故事。 虽然大多数都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比如小学毕业的夏天爬树摔了一跤，隔天便成了涩涩寒冬，在漫天大雪里堆了一个特别丑的雪人。 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小事。 断断续续的娓娓道来。 只是故事里从来没有她。 就像很普通的三口之家，有一个被父母宠溺着的独生女儿。 顾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回到半山，傅明寒已经等在客厅了。 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这次到家时已经是天黑，傅明寒板着一张脸看着顾依趿着拖鞋冲自己小跑而来，与顾依脸上的灿烂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傅明寒难得斤斤计较：“今天比昨天还晚了半个小时。” 不等傅明寒絮叨，顾依便快速接口：“我知道，明天早点回来，天黑了上山不安全。” 说着顾依搂住傅明寒的腰，还用脑袋蹭了蹭傅明寒的颈窝，细细绒绒的头发触碰到皮肤，说实话，有些儿痒。 看着顾依这副讨好的样子，傅明寒愣是半点脾气都没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依，反问道：“你还知道？” “你昨天就是这么说的。”顾依气势颇足。 傅明寒哭笑不得的揉了揉眉心，没再说话。 这丫头也不怕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宠坏了，胆子大的很。 顾依紧接着亲了口傅明寒的脸，讨好着笑道：“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天晚上就梦见你了。” 傅明寒在顾依的额上小啄了一下，问：“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你站在树下，”顾依认真思考了一番，“我爬树拿风筝的时候一瞥眼就看见了你，高高的，站得笔直，看上去特别帅。” 傅明寒闻言下意识的愣了愣。 　　☆、56|48.5.23 对方扎着高马尾，脸蛋红扑扑的模样一下子就浮现在了傅明寒的脑海里。 “还有吗？”傅明寒问。 “什么？”顾依还趴在傅明寒的身上，一双眼睛眨巴着瞧着他。 傅明寒笑着摇摇头，此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冷不丁的响起来，顾依挪动身子，直接面对面的坐在了傅明寒的大腿上。 拖鞋掉在地板上，顾依晃了晃悬空的两只脚丫。 “李娟？”顾依把手机放在耳边，“怎么了？” 那边安静了几秒。 李娟惊慌失措道：“顾小姐不见了。” “什么？”顾依呆了一下。 “我……我……我也不知道……” “你别急，慢慢说。” 李娟喘了几口气：“我从洗衣房出来，人就不见了，门也开着，我……” 顾依的眉头隆重的蹙成一团：“你是说她自己出去了？” 李娟：“……” “我不知道……”她再次语无伦次的重复道。 —— 傅明寒连夜驱车随顾依一同去了郊区的那栋小公寓。 茫茫夜色中，屋内灯光通亮。 顾依把各个房间找遍了。 确实除了李娟外，屋子里再没有第二个人。 “你先待在这里，”傅明寒道，“我打个电话。” “可是……” 傅明寒动身往外走：“别乱跑。” 顾依知道傅明寒这是帮她找人去了。 顾依留在客厅，环顾四周后，她若有所思的瞧了眼看起来惴惴不安的李娟。 兴许是被吓得不轻，脸色依旧是苍白一片。 顾依慢慢朝她走过去。 李娟拉住顾依的手：“你说顾小姐能找回来吗？” 顾依没说话，李娟继续絮叨着：“其实顾小姐真的很可怜，要不是意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放心吧，她如今本身就行动不便，走不了多远的。” 李娟点点头，便听顾依继续道：“我离开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按照她的想法，白天时还好端端的一个人，不可能忽然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李娟仔细的回想了一遍，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我扶着她在室内用拐杖走了几圈，她喊腿疼，便在一旁坐下了，那个时候刚吃完晚餐，我把碗洗了，然后就去了洗衣房……” 顾依问：“她在做什么？” 李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有种被泄了气般，心里空荡荡的感觉。 顾依噤声不语。 她同那个自己可以称之为姐姐的女人并没有尤为深切的感情，只是一个多月的相处，确实有种很特殊的情感在。 血浓于水的亲情。 何其相似的五官至少证明着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是自己的家人。 并不是没她不可，但无论如何，顾依还是希望自己能陪在她的身边。 傅明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带回了似乎已昏迷不醒的一个人。 顾依守在门口，一瞧见来人，连忙凑上去，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累的，”示意身后人把女人抱回房间，有私人医生紧随其后，“不过她情绪不太好，得好好休息。” “你们在哪找到她的？” 傅明寒回答道：“去往郊区马路的那条小道上。” 顾依微怔：“郊区马路？” 傅明寒淡淡轻哂：“能跑这么远，也难为她了。” 顾依并没有注意傅明寒说了什么，紧跟着私人医生的脚步走进房间，再次听闻床上人并无大碍后，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 顾依催着傅明寒回去休息，说是自己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傅明寒起初并不答应，只是耐不过顾依的软磨硬泡，只得应允，但他也没离开，走出房间后，一直守在客厅。 房门关上，一大伙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她们两个。 顾依拧干毛巾，耐心帮对方擦拭身子，小心翼翼避开伤口处，顾依捻了捻被角，动作极轻的帮她把手放进棉被底下。 再抬头时，顾依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在微醺灯光下显得极为深沉，定定的注视着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顾依顿时吓了一大跳。 晃眼间，对方已经别开了眼。 同平日里状态差不多，神色有些涣散的样子。 顾依缓过神来，正思考着刚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见对方的眼睑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一口气上来，猛地低低咳嗽了几声。 顾依连忙扭头去拿放在床头的水杯。 就是这一回头，顾依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 玻璃杯掉在被褥上，温水沿着浅色被单散开，湿了一大片。 顾依震惊的睁大眼。 脖子被人死死掐住，只能发出低低的哑声。 面前是那张除了左脸疤痕外，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不再是印象中无神的表情，女人那对柳眉紧拧着，犹如痛心切骨般，哀痛欲绝的对上她的眼。 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是顾依的第一反应。 喉间如同快要气绝般难受到极致的滋味让顾依忍不住想要干呕，眼眶湿润一片。 她钳住对方的手腕，使劲想要掰开，一边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姐……姐姐……” 一个使劲，两个人霎时扭成一团，齐齐倒在床铺上。 顾依眯着眼，耳边传来女人的轻喃声：“我不是你姐姐，你把子杰还给我，你把子杰还给我好不好！” 无助的嗓音清晰的传入顾依的耳朵里，根本没有时间多想，顾依道：“什么子杰，我不认识……” “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变成这样，”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子杰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什么？” 顾依深深喘了一口气，趁对方不注意，膝盖踢在女人的腹部，将女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对方被顾依推到床头，呆滞了片刻，癫狂道：“子杰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说着说着便染上了哭腔。 顾依毫无征兆的便想起了那日在世贸大厦附近遇见的男人。 那个穿着宝蓝西装的男人。 还有那张接吻的相片。 她倚在墙边，看着瘫坐在床上，一直自言自语的疯女人。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挣扎须臾，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你才是顾依，不是吗？” 一边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人蓦然一僵。 她抱住自己并拢的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垂眸道：“不是，我不是顾依……” “你说什么？” “我不是顾依，没有顾依……” “……” “对，没有顾依，没有顾依这个人……” 守在外头的傅明寒闻声赶来，推门而进，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女人又是哭又是笑，口里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 傅明寒第一时间揽住顾依。 顾依的眼眶还通红，无力的靠在傅明寒的胸前。 傅明寒垂眸心疼的瞧了一眼，扳过顾依的身子，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中。 傅明寒温暖的体温让她有些想哭。 顾依咬了咬唇，尽力把眼泪憋回去。 她把脸贴在傅明寒衬衣的衣料上，如此近的距离，仿若能听见傅明寒的心跳声。 伴着傅明寒低沉的嗓音，与她的心跳渐渐重合在一起。 傅明寒道：“你根本就没有疯对不对，记忆也很完整？” 女人闻言僵了一下。 “一个郑子杰居然比不上你自己的亲生妹妹？” 傅明寒的声音不算大，却一字一顿，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楚。 就连顾依的脑袋也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这一切转变的太快，快到让她反应不过来。 良久的沉默。 对方终于开口：“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受，根本没有人是爱我的，我现在是一个废人……” 顾依慢慢的抬起头来。 女人的嗓音嘶哑，愤愤道：“子杰说过会娶我，他说过让我等他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变成了这副样子，我和他肯定已经结婚了。” 傅明寒没说话，顾依手足无措的望过去，困惑道：“那许辰，他……” 在她的心里，许辰一直是深爱着这个人的。 顾依欲言又止，还没把话说全，听见许辰的名字，女人倏地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之后敛了敛眸，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许辰……”女人反复咂摸着这两个字，又是哭又是笑，“许辰……” 顾依怔怔看着她：“他对你是真心的。” “够了！” 女人往前爬了一步，似乎回忆到了心底某个不能轻易触碰的角落，嚎啕道：“要不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顾依不解：“你说什么？” “最该死的明明是你们两个人，要不是你和许辰在我房间偷情，我怎么会一时冲动……”对方徒然顿住，急于落地的脚不稳，直直摔倒在地上。 顾依飞快的瞥了下眼光幽深的傅明寒：“我和许辰偷情，怎么可能？！” —— 事情发生的始末，都让顾依始料不及。 又或者说，顾念。 并没有想象中，真正确定自己身份那一刻的喜悦，女人服下安定片后终于是冷静下来，沉沉睡去，偌大的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李娟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念坐在离傅明寒一米远的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脑海里全是女人之前说过的话语。 对方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她和许辰的身上。 那个女人甚至说她和许辰背着自己偷情。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且不说她对许辰完全没有感觉，如果一切是真的，许辰又怎么会让她以顾依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 脑子里仅存的记忆反复交叠，最后变成一团浆糊，搅得她脑仁疼。 最先打破这场寂静的是傅明寒。 他无奈的走至顾念跟前，伸手揉了下她的头顶。 “别想了，睡吧，”傅明寒轻声道，“已经很晚了。” 　　☆、57|48.5.23 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出乎了顾念的预料。 顾念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样，而此刻，她自熟悉的房间醒来，窗外的清风透过打开的缝隙徐徐吹进来，轻柔的白纱帘子伴着和煦的温暖阳光一下一下飘动着，她揉了揉眼，一瞬间忽然有些恍惚。 一切仿佛平静而安详。 许是一直守在外头，吴嫂听见动静后立即推开了房门。 她一眼便瞧见了还坐在床上发呆的顾念，替顾念将洗干净的外衣挂进衣橱，吴嫂笑道：“这几天回暖，都是大晴天的，天气可好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屋里。” 顾念没应承，思付几秒后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明寒呢？” “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吴嫂说，“临走前还嘱咐别把顾小姐吵醒了，说你这几天失眠，让你好好睡。” “嗯。” 顾念起身，确实如傅明寒所说，这些天她根本没能好好休息，就算躺下睡了一觉，此刻睡醒来后眼睛还是感觉极其干涩，头昏昏沉沉的。 洗漱过后，顾念拿着手机犹豫不决。 并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要联系许辰。 对方前几天夜里撕心裂肺般的声音还言犹在耳，一字一句皆敲打在她的心上，明明应该是亲近之人，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局面。 与她曾经设想过的其乐融融模样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那些指责…… 顾念不明白，她和许辰到底能有什么关系。 百般迟疑后，顾念最终还是按出了一串号码。 那边人嗓音响起的那一刻，顾念顿了一下，如此想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许辰了。 许辰并没有展现出有多讶异的样子。 就好像料到顾念会打来，心平气和的喊了声“念念”。 这让她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在顾念的印象中，许辰从没有这样唤过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顾依，每每叫唤，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顾念一时之间握着手机没有出声。 那边的许辰下意识轻笑了一下，说：“果然还是有这么一天。” “什么？”顾念问。 许辰道：“很久没有这么喊过你了。” 顾念沉默了几秒：“其实你一直都可以叫我的本名。” 许辰笑笑不出声，顾念紧接着道：“有没有人告诉你，真正的顾依，她……” “我知道，”许辰打断她的话，“当年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来，现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吗……”顾念深深缓了一口气，“那你知不知道，她说她很恨我，恨不得我死？” 这回许辰完全噤声不语。 她看不见许辰此时的表情，只稍稍停顿了须臾，又立即开口道：“你清楚的，以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是你了解，你一定知道她会说这些话的原因，对不对？” 许辰沉声回答：“那些事与你无关，你并不需要在意这些，离她远点。” 许辰的答复更是让她迷惑不解。 顾念问：“你见过她了吗？” 许辰似乎并不愿多言，只道：“没有。” “为什么？” 在她的认知里，许辰对顾依爱得深切，得知对方还活着，不可能到现在还无动于衷。 “我和她早就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许辰说，“她还活着我替她高兴，但这与我无关。” “可是……” 顾念没能把话说完，许辰就已经把电话挂断。 耳边响起一阵忙音，接连不断的“嘟嘟”声让她心里更是烦躁，乱成一团。 傅明寒让她暂时别插手这件事，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去想。 顾念知道傅明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 可是一无所知的感觉并不好。 甚至是…… 特别糟糕。 再次见到傅明寒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傅明寒一脸疲惫的回来，顾念正在网上大段大段的搜索有关于这些事情的报道。 如今有关于双生姐妹花弄错的新闻随处可见，闹得轰轰烈烈，可是相较于事件的真相，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娱乐的心态点开的。 甚至还有人戏称“人生如戏”，当真应了顾依演员的身份。 并没有人得知事情的详细情况。 顾念一个人闷头待在房间里，傅明寒推门进来，她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并无多言。 傅明寒走近，停在她的背后。 “吴嫂说你除了吃饭，一直没下楼。”傅明寒说着，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挺累的，”顾念说，“想待在房间休息。” 傅明寒看了眼笔电的屏幕，伸手盖上屏幕：“那就好好休息，别看了。” “你干嘛呢！” 顾念怔了怔，显然对傅明寒的这番行为不解，下意识又要把笔电打开，只是还没能动手，整个人毫无征兆的被傅明寒直接抱了起来，扑倒在他的怀里。 就好像是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顾念冷不丁的在傅明寒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并没有用多大的力，却也让本来干净的白衬衫留下了星点印记。 傅明寒眉目不动的把她放在床上。 脱离傅明寒怀抱的顾念紧紧盯着傅明寒的脸看。 只见傅明寒并未看她，而是看了眼自己肩膀上并不明显的唾沫印子，同时抬手拍了拍衣袖，将褶皱抚平。 傅明寒的这点洁癖她一直都知晓的。 顾念坐在床上，她看着傅明寒的举动咬了咬唇，弱弱出声：“我不是故意的。” “想什么呢，”傅明寒垂眸扫她一眼，“把衣服换了，我晚上带你出去走走。” 顾念一怔，问：“现在？” 傅明寒微微颔首：“嗯，现在。” 一边说着，傅明寒同时注视着她，发现对方半天没动作，他稍稍敛眸，道：“我帮你换？” 傅明寒的话音刚落，顾念立即瞪大了眼，抬头对上傅明寒的视线，瞅见他略带戏谑的神色，顾念就知道傅明寒会这么压根是逗着她玩的。 顾念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身子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闷声道：“我不想出去。” 傅明寒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她：“你以前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顾念不为所动：“我不想走路。” 傅明寒皱眉：“不让你走路。” 顾念不依：“我想睡觉。” 傅明寒声音淡定：“我陪你。” 陪什么？ 睡觉？ 只道是傅明寒在说笑，顾念没理会，对傅明寒的话无动于衷。 结果不过几秒的功夫，身边的位置陷下去，有人躺了上来。 顾念一惊，刷的下抬头，目光所及是傅明寒的皮带扣。 顺着衬衫纽扣看上去，顾依这才瞅见傅明寒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并不明白傅明寒这些举动的意义所在，顾念一脸迷茫的眨了眨眼。 傅明寒半坐在床头，在对上顾依眼睛的刹那傅明寒微抬手臂，很轻松的就捏住了对方尖小的下颌。 他深深看了顾念一眼，道：“怎么，就因为那个人的几句荒谬无稽的指责，你就愧疚到连我也不愿搭理了？” 顾念怔怔听傅明寒把话讲完，不假思索的反驳道：“我哪有！” “不是这样吗？”傅明寒没移眼。 一阵无言，顾念垂下眸子。 “并不是这样的……”顾念小声道。 　　☆、58|48.5.23 虽然是这么说的，可却听起来全无底气，她咬了咬下嘴唇，澈亮的眸子委屈的眯起，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可是傅明寒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 松开捏住顾念下巴的那只手，傅明寒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不等顾念反应过来便往前勾了勾身子，跟抱小猫似的把她往上拎了拎，让她双腿分开跪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顾念不由的用双手环住傅明寒的脖子，望向他时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不管怎么说，心里到底是心疼的。 傅明寒一手揽在顾念的腰间，一手抬起揉了揉自己额上太阳穴的位置，道：“跟我谈谈你的想法？” “什么？”顾念皱眉。 傅明寒直言：“你这几天很浮躁。” 顾念说不出话来。 傅明寒说的这点她当然也知道，就好像心里有股闷气没处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哪哪都不对。 与傅明寒对视了几秒，顾念索性把头枕在了傅明寒的颈窝处，能感觉到傅明寒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心尖上的某一处徒然就软了下来。 她的脑袋在傅明寒的身上蹭了蹭，似乎是寻找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趴在傅明寒胸前的同时将揽住他的手臂稍稍使力，顾念低声道：“傅明寒，我心里不踏实。” 傅明寒安抚似的拍了拍顾念的后背。 这个动作让顾念闭眼静了几秒。 莫名的心安。 她把下巴搁在傅明寒宽厚的肩膀上，启唇间弱弱的呼吸打在傅明寒的耳畔，顾念含糊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同我想得那样，就算不是最好的发展，但也绝对不会坏，可是我又不确定……” 傅明寒很耐心的听她讲完。 顾念从一开始的静默不语，慢慢转变为抑制不住的倾诉，仿佛要把心中所有苦水与烦心全部吐出来，顾念继续道：“她说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还有许辰的事，我想知道一切，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傅明寒的手穿过她的头发，按住她的后脑勺：“既然暂时想不起来，那就别再想了。” “我原本以为……”顾念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亲人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就如她之前在对方身上投注的莫大热情，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同情的因素在里面，但不得否认，她对家人间的亲密无间的相处有着莫大的向往。 她把那个女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甚至于…… 熟悉的名字。 那个自己背负了大半年的姓名。 可是如今那个全本应该称之为家人的人却对自己恨之入骨。 她说她会有如今的惨状全都拜自己所赐。 她说她如今一无所有。 那个人的确是个可怜人。 至今顾念都这么认为着。 一直絮絮叨叨的，就连顾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么，持续片刻，喃喃嗓音渐渐放低，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感觉到自己衬衣的肩膀处湿渍渍的，傅明寒轻声唤了她几句，这才小心翼翼搂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的顾念放平，躺在床上。 脑袋挨到枕头，顾念的眉头一蹙，又立即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眼眶还是通红一片，泪渍没有完全干。 她拉住傅明寒准备抽走的手，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傅明寒反握住顾念的手。 男人的掌心温热，与她十指相扣。 顾念说：“别走，能陪陪我吗？” 傅明寒对她的请求算是默认了，还没有出声，便听对方又道：“你说我以前真的会和许辰有什么瓜葛吗？” 这是那个女人说的。 说她与许辰关系不一般，却被自己恰好撞见。 顾念说完傅明寒的脸色立即就沉下去了。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道：“让你夜不能寐的烦心问题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 心急之下脱口而出，瞥见傅明寒略显思付的神情，顾念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之一而已，我只是好奇。” “我保证，你对他没有半点想法，”傅明寒正色道，“更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虽然并不怀疑傅明寒的话，顾念还是下意识问出口：“你怎么知道？” 傅明寒轻飘飘看着她，迟迟没答复，这让顾念简直是心痒难耐，抓着傅明寒的手晃了几下：“傅明寒？” 顾念不安分的拉着他的手往下拖，傅明寒被带着不得不俯下|身，索性顺着顾念的力道凑近了些许。 目光相交的瞬间，顾念呆滞了须臾。 还是那样的一双眼睛，如初见时一样，深邃如海，幽湛、迷人。 只是又似乎与当初有所不同。 男人的眼神依旧是平静而淡漠的，但她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炙热情愫，似有暗涌流动。 仿佛定格般，顾念没能把眼睛别开。 傅明寒捧着她的脸颊，低头重重的咬住她的嘴唇，直接吻下来。 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为热烈。 傅明寒另一手扣在她的腰际，透过轻薄的睡裙布料男人的温度让她也一并发热，似传染般，逐渐蔓延到全身。 如果有工夫思考的话，她一定会猜想自己此刻的耳框一定是红透了。 顾念从开始的微怔，接着不由自主的开始迎合这个让她有些猝不及防的热吻。 被吻到情迷意乱间，喉间发出细微的呢喃声，这让顾念更是羞赧，按在男人胸膛上的手不自觉的推了几下，力气却轻到更像是欲拒还迎，并没能够争取到让她喘息的机会。 直到顾念感觉快到透不过气来了，傅明寒才放过她。 顾念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傅明寒唇上残留的水光让她羞涩难掩，可又在同一时间暗自回味对方那种，在她看来清冽而甘甜的气息。 这么想着，顾念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 就好像还在留念对方的味道一般。 傅明寒目光灼灼，他盯着顾念的脸，低头就能触碰到对方的鼻尖。 “不是问我为什么知道？”傅明寒道。 “嗯？”刚才哪一个吻让顾念早把之前的问题抛到了天边，没能迅速回过神来，“什么？” 顾念迷茫的反应傅明寒看在眼里，眼前人脸上白嫩的肌肤透着一层淡淡的薄红，说不出的动人，就像是一种特别的诱惑。 扣住她腰身的手收紧，傅明寒的眼光深沉。 “因为你说过，”傅明寒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爱我爱的快要发疯了。” 　　☆、59|48.5.23 现在也是。 顾念是这么想的。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绵延情意抑制不住般悄然滋生，顾念仰起头在傅明寒的嘴角小啄了一下，重新窝在傅明寒的怀里。 “傅明寒……” 拥住对方软软的身子的，傅明寒垂头看着她。 顾念道：“我想吃咖喱牛肉。” 如此说着，顾念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本来还不觉得，这话一说出口，顾念发觉自己越来越饿，鼻间似乎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 顾念的话题转得太快，饶是傅明寒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顾念接着说：“吃了晚餐后我们可以四处散散步。” 这是妥协了。 其实顾念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之前傅明寒就说过要带她四处走走，结果被她一股脑的给拒绝了。 现在想想，她开始觉得傅明寒的提议不错。 “好。” 脑袋上方传来傅明寒简单的答复，顾念偷偷抬眸瞟了傅明寒一眼，目光停留在傅明寒的清隽的脸上，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我们以后可以养条狗，”顾念随口说道，“叫咖喱怎么样？” 傅明寒想到顾念刚才说的菜名。 还真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傅明寒神色不变：“斗牛犬么？” 顾念一呆，才反应过来傅明寒是在调侃自己说过的“咖喱牛肉”。 傅明寒说：“它或许不会喜欢这个名字。” 顾念：“……” 她居然感觉傅明寒说的还挺有道理。 如愿吃上美食，顾念换上衣服随傅明寒出门，但并未走远，只在山上四处溜达。 闲逛之余，顾念同傅明寒讲了自己给许辰打过电话的事，并把经过一五一十的与傅明寒复述了一遍。 只是与她设想的不同，傅明寒并没有展现出有多诧异的样子，表情依旧平静。 顾念不解问：“你不好奇吗，许辰他对顾依的态度，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很爱她。” 傅明寒侧眸瞥她一眼，也不说话，就这样继续慢步往前走，顾念实在没摸清傅明寒的想法，问：“你怎么不说话？” “别管许辰了，”傅明寒道，“下礼拜有一个晚宴，去吗？” “哪儿？” 顾念皱眉，虽然傅明寒时常参加宴席，但她鲜少陪着傅明寒一同出席，上回她还听傅佳媛讲有人在背后议论傅明寒热恋的消息是不是有假，原因仅仅是傅明寒多次参加宴席未携女伴。 “吴家那位九十大寿，”傅明寒解释，“就是陈俊的外公。” 顾念反应过来傅明寒说的人究竟是谁。 陈俊以前和许辰的关系不错，许辰还带她参加过陈俊同吴潇潇的订婚宴。 那时她还是“顾依”。 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就好像过了半辈子似的。 无比遥远。 顾念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去。” 傅明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顾念解释：“都有人谣传你是黄金单身男了。” 顾念的表情愈发别扭，傅明寒看着她，倏地失笑的摇摇头，问：“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顾念不管不顾的挽上傅明寒的臂弯：“听说了就是听说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上回我还在网上看见你的崇拜者呢。” 傅明寒闻言挑挑眉，顾念说：“还有啊，有报道说之前和你一起出席境外影展的影后是你的好朋友？” “泛泛之交罢了，”这话里的酸意显而易见，傅明寒睨从容道，“算不得什么朋友。” 顾念晃了晃脑袋：“哦。” “还有吗？” “嗯？” 傅明寒道：“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并说出来。” 顾念一脸严肃，却在抬头的时候捕捉到了傅明寒眼里的星点笑意。 顾念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吃醋。 自女星在那次影展后的采访坦言过理想型是看起来稳重，有担当的成熟男人后，就有不少帖子爆料谣传她说的就是当日一同出席的傅明寒，虽然散播度不是很广，但也被顾念恰巧捕捉到了。 说实话，看着那些粉丝的猜测与yy她确实有点不太自在。 顾念也觉得自己过了头。 “没有了，”顾念漫不经心道，“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傅明寒握着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对此并不表态。 他倒是对顾念这点子醋意乐在其中。 两个人自湖边绕了一圈，重新回到离别墅大门不远处的凉亭边，就好像下定决心般，顾念停下脚步，倚在傅明寒身边慢声开了口：“傅明寒，其实现在也是……” 傅明寒询问的眼神看过来。 “现在也一样，我觉得我爱你爱的快要发疯了。” 她毫无顾忌的朝眼前人告白道。 —— 心情的雨过天晴，并不代表着所有存在的问题能够就此消失。 隔天顾依接到李娟的电话，说是这几天顾依的状态不错，不知怎么突然提起想见见她，似是有话要讲。 那天的遭遇着实给顾念留下不少阴影，别说她自己了，就算被傅明寒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 一阵沉默，让顾念的态度明显。 以自己的立场来说，李娟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劝顾念回来。 可是屋里的那个人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可怜了，别的不多说，光是从万丈瞩目的位置直直摔落这一点上就已经让人唏嘘不已，每次为顾依擦拭身体，她都不忍心去看那大片丑陋不堪的疤痕。 “她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李娟说，“自从上次有医生为她治疗，好了那么几天，这些日子又开始分不清自己是谁，上回做梦，我听见她喊了您的名字。” 顾念把手机举在耳边，呆愣的一直维持着同一动作，良久不出声。 顾念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昨晚告诉我，她有很多话想跟您讲，她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唯一一个亲人。” 李娟说的颇为真挚，顾念承认自己确实有动摇的心理。 顾念想起，除了傅明寒，就连许辰就提醒过她，让她离那个人远点。 耳边李娟依旧在不断的说着，与其说是报告顾依的情况，倒不如说是一种劝解。 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李娟与顾依日夜相处，用心照顾了，自然也难免竭尽全力为之着想。 况且顾依待她不错。 平日里顾依的话不多，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无从所依的可怜人罢了。 霎时想起来什么，顾念问道：“对了，她还有说过郑子杰这个名字吗？” 那日顾依到激动处，无数次提到过这个人。 对面人一愣，回答道：“我听她提过子杰。” “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 李娟仔细回想了一下。 “没有，”李娟道，“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反复叫唤这两个字。” 思付片刻，顾念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断了。 照傅明寒的说法，顾依口中不停念叨的人那个人应该就是郑子杰。 那个照片上与顾依热情拥吻的男人。 可是那天在世贸大厦附近看见的人明明就是他。 当时知道自己是顾念的人不多，那个男人为什么对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顾念能肯定，既然是擦肩而过，郑子杰当时一定看见了自己。 　　☆、60|48.5.23 陈家虽不比曾经的大富大贵，但此次寿宴的排场仍旧是不小的，与傅明寒走进去，顾念能感受到其他每一个人毫不掩饰落在自己的身上，有种他俩才是主角的错觉。 傅明寒带着她先见了今个儿的寿星，吴老爷子。 陪在吴老爷子身边的是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年岁不大，听说是吴老爷子的长孙，从两人的言语间可以看出老人家对这个长孙颇为喜爱。 顾念的注意力却不在此，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陈俊正同一个妇人垂眉相谈，似乎感觉到顾念的视线，他下意识皱眉，目光掠过顾念的脸，轻扫了眼正与吴老爷子相谈甚欢的傅明寒。 那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 早在听见“顾依”身份有假的时候他就已经震惊过一次了，虽然不曾问过许辰如此做的原因，但他隐约也能猜到一点。 在圈子里，顾依的性子虽然向来清高，但到底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归根到底，不过是所求过多罢了。 人的*总是很难以满足。 你今儿个得了好的，明天就会想要更好的，永无止境。 谁都会有贪恋的东西。 就和无数人一样，也包括他自己，向往着数不尽的金钱，期望着无上的权势，也流连年轻*的温存。 在他的眼里，顾依从来就不应该是安于现状的主。 从她背着许辰第一次与自己赴约开始，陈俊就已经了解了。 她要的东西许辰或许能给，但满足不了她的野心。 她想要爬得更高。 归终到底，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原本以为失忆后才导致对方的性情大变，却不想是另一出他所想不到的闹剧。 也难怪许辰能轻松放下以往难以跨过的芥蒂。 如此想着，陈俊踱步走至傅明寒的面前，先与傅明寒打过招呼，才正视顾念，道了句“好久不见。” 傅明寒依旧是不冷不热的模样，稍稍颔首后，一边抽走虚扶在顾念腰间的手。 顾念脸上一直挂着笑，比当初待在许辰边上时显得更真诚些，道：“是挺久没见了。” 傅明寒随着吴老爷子走远，给了他们单独交谈的空间。 这是顾念也始料不及的。 傅明寒总是这样，不需她多言，总能看穿她的那些小心思。 顾念还站在原地，倒是陈俊首先开了口：“我还以为能看见你和许辰结婚的那一天。” 陈俊的语气有些调侃，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明寒的离开，让他整个人轻松不少。 顾念不以为然的接口：“那个戒指是属于顾依的，不是我。” 不管看多少次，女人漂亮的眉眼总是让他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陈俊闻言笑道：“也对。” 顾念：“……” 陈俊说：“不过，说不定许辰可不是这么想的。” 顾念平静的看向陈俊。 对上女人的眸子，陈俊笑眯了眼。 果然是有傅明寒撑腰了吗…… 比起曾经待在许辰身边的小绵羊，眼前人气场比那时强了很多。 “如果是一年以前，我或许会祝福许辰和顾依百年好合，可是今非昔比，他们两个早就回不去了。” 陈俊所说的，恰巧就是顾念感兴趣的。 她很耐心的等陈俊把话说下去，结果对方从侍者的盘子里端了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到她手中，终止了这个话题。 他谈了几句许辰的近况，没太多，只道是许辰有出国自己打拼的打算。 顾念终于是憋不住了，问：“你刚才说，今非昔比，他们两的感情不好吗？” “曾经好过，不过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陈俊喝了一口酒，“当初顾依提出要分开，许辰那家伙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不过人嘛，哪有过不去的坎，总得向前看。” 顾念问：“你是说蒋雅琴？” 陈俊怪异的看了看顾念：“你怎么会提起蒋雅琴？” 顾念垂眸：“难道不是吗？” “要是他真看上了蒋雅琴，还能有后面的这些事？”陈俊笑，“你心里肯定也明白，何必刻意回避呢。” 顾念没说话。 陈俊说的这些她并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那就怎么样。 让她顶着别人的名字强行守在自己的身边，顾念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甚至觉得如此方式太过于自私。 “你想知道的东西我都不太清楚，你和许辰之间发生过什么，有或者你和他以前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一概不知，”陈俊说，“还有，你找了一个很好的靠山。” 陈俊意有所指的悄悄瞥了眼站在不远处一直审视着这边情况的傅明寒。 起初他还想不明白，本来有意帮助许氏的傅明寒怎么会毫无征兆的撤资，还在背地里施压，不然凭着许家的基业，就算要垮，也不会败得如此迅速。 丝毫不留情面。 思来想去，陈俊觉得傅明寒会有这样的举动，或许关键点就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到底是对心尖上的人护得紧。 触碰到上心的事，傅明寒也是个眦睚必报的人。 陈俊这话让顾念的眉心瞅了瞅。 她并不喜欢“靠山”这个词，但咂摸一番后，却是无处反驳。 她确实依赖着傅明寒。 如果不是傅明寒，很多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顾念不悦道：“你想说什么？” “其实许辰蛮可怜的，”陈俊深深看了顾念一眼，“怎么说许辰也算的上我交心的好友，我为他敢到不值。” 顾念若有所思的眯起眼。 陈俊继续说：“其实他对你不错，但也是因为你，他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顾念听出来了，陈俊这是在为许辰抱不平。 指责她恩将仇报，提醒自己许辰也曾有恩于她。 但陈俊很快便点到为止。 他虽然把许辰当朋友，但还不至于为了许辰真正得罪傅明寒的枕边人，不过是把话说明白，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不会真正因为这寥寥几句便对他心生怨气。 要不是因为心软，就冲着顾念一直对许辰逃避的态度，怕是早就想方设法溜得远远的了。 顾念并不认同陈俊的说法。 许家的事情顾念并不是一无所知，说起来，也是自家人造的孽，那些种种罪状与牢狱之灾又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陈俊这样的说法太武断，凭什么把所有罪过都推在她的身上。 “按照你的意思，难道没有我的话，许辰的一切就会变得更好吗？” 顾念说着，好看的眼睛微微敛起。 陈俊愣了那么几秒。 顾念的这副神情让他想到了傅明寒。 刚才的那副模样，神色间确实与傅明寒有几分相同。 朝夕相处的两个人，总能潜移默化的沾染上对方的某些习惯。 顾念对此并不自知，依旧盯着陈俊的脸，与他对视。 陈俊拧眉，迟疑回答道：“你说的这个，我也不知道。” 顾念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她小啜了口杯中的香槟，说实话，她不太习惯这个味道。 顾念把高脚杯放下：“那你知不知道，顾依是为了什么和许辰分手的？” 许辰实话实说：“还能为什么，在一起不合适？” 说到一般许辰顿了一下，道：“又或者换一种说话，不喜欢了，不爱了，有更好的目标人选，恋人分手的理由无非这么几种。” “所以是顾依向许辰提出的？”顾念问，“许辰还为此还失意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所知道的是这样。”陈俊道。 顾念陷入沉思。 这样听来，像是顾依先背叛的这段感情。 所以顾依与许辰分手，之后便与那个郑子杰在一起了？ 那么那天顾依说她和许辰偷情…… 且说事情毫无根据，顾念根本不想相信有过这回事，就算顾依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她已经不在乎许辰了，把所有的心都扑在了郑子杰的身上，顾依又何必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只是许辰似乎对那些往事并不愿多言，只用“与你无关”四个字便将她打发了，却又嘱咐她离顾依远点。 回到傅明寒身边，顾念一改方才的镇定淡然，她搂着傅明寒的手臂，像是恨不得把整个人趴在傅明寒的身上，完完全全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怎么了？”带她走至一边坐下，傅明寒明知故问。 “没什么。”顾念掩嘴打了个哈欠，一脸的困意。 “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情，不应该去问陈俊，就算他与许辰走得近，许辰性子高傲内敛，事关私事，他的自尊心强，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全然告知一个外人。”傅明寒如是道。 顾念一怔：“既然你认为我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那你刚才为什么还默许我的行为？” “你不亲自试一试的话不会死心，”傅明寒撩起她鬓角的发丝绕到耳后，“昨晚没睡好？” 傅明寒这话确实不假。 顾念不再纠结，她摇摇头，回应道：“嗯，一直睡不着，结果今天起太早了。” 傅明寒今天中午刚刚从飞机上下来，顾念所说的他倒不曾知晓。 傅明寒看着她，顾念摸了摸自己雪白的后颈，一脸期待的问：“你就没看出来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什么？”傅明寒蹙眉。 傅明寒看了眼顾念精致的妆容，比起平日里确实亮眼不少。 但单单凭这一点，顾念不可能会这么问他。 傅明寒脸上的表情顾念看在眼里。 顾念一阵心酸，白白她起了个大早，跟木偶人似的傻坐了一上午，结果傅明寒压根瞧不出来。 翻了个白眼，顾念败下阵来，主动解释道：“上午我陪佳媛去弄头发，她说那个发型师的技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多大牌明星都是找他做的造型，就拉着我一起剪了个发型。” 一边说着顾念也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说实在的，别说傅明寒了，就是她自己，若不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 “是吗，”傅明寒终于反应过来，“头发是更短了点。” 顾念不置可否。 傅明寒对自己的话进行了一番补充：“以前的应该在肩膀下面。” 好像…… 是这样…… 不过对于这种事实真相，顾念宁愿傅明寒能夸一夸自己，不用太真心，毕竟开心才最重要嘛！ 顾念抬手潇洒甩了把发尾，不依不挠问：“就这样，再没有其它的了？” “嗯？”傅明寒看向她。 顾念说：“就没有比以前更漂亮，更美丽动人了？” 傅明寒不由的被顾念逗乐。 绕了这么一大圈，总算是把目的说出来了。 傅明寒失笑道：“没有更漂亮，也没有更美丽动人。” 顾念：“……” 这话实在是不动听。 太打击人了。 顾念顿时因为傅明寒的话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鼓着腮帮子瞪了傅明寒一眼。 幽幽怨怨的，还夹杂着一股子委屈劲。 顾念的这副神态让傅明寒更是哭笑不得。 抬手捏了下顾念的鼻子，对方屏息一秒，张嘴喘了口气。 “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傅明寒难得说这样的情话。 顾念呆了片刻，那股子幽怨劲顷刻间烟消云散。 原来还有这个后手。 傅明寒的嗓音含笑，徐徐穿过她的耳膜，难有的温柔。 心里说不出的甜蜜感。 顾念抓住傅明寒的手腕，竭力掩饰自己欣喜不已的愉悦感。 “是吗？”顾念飘飘然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说，也没有很美，一般般啦。” 傅明寒忍俊不禁的垂眸瞧她，问：“心里话？” 顾念实诚的摇头：“骗你的。” 傅明寒轻笑一声，顾念扬了扬下巴：“这种话我每天听一遍也不会觉得腻。” 就像…… 爱人的情话永远不会有嫌多的那一天。 没过几天，从国外归来的傅欣妍彻底断绝了顾念这种整天轻松悠闲的小日子。 秉着要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对待顾念的想法，傅欣妍给她请了无数个私教，包括外语教学和各种情操陶冶，从礼仪到插花和茶艺，一样也没落下。 按傅欣妍的说话就是，如果当初她生的是个女儿，就得把她培养成正宗的名门淑女，只可惜不能把肖岑重新塞回去。 这些生活上的转变打的顾念一个措手不防，偏偏傅欣妍在课程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与她语重心长的谈了好几个小时，说是多学点技能对自己来说不会吃亏的。 赶来教习的老师前脚刚走，顾念直接扑在沙发上倒头就睡，傅明寒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身上盖着的毛毯被她抱在怀里，压根没提到半点保暖的用途。 好在室内温度够高，天气也不错。 傅明寒看了眼时间，走近至沙发边上，叫醒已然熟睡的顾念。 顾念显然还没有能够睡足，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帘瞧了一眼，又闭上了。 傅明寒好笑，知道顾念还没能够重新归入梦乡，他在沙发边上找了个空隙坐下，慢慢出声道：“洗洗回房间睡。” 顾念的手一捞，转瞬便抱住傅明寒腰。 傅明寒握住顾念的手腕：“怎么一身汗？” 顾念听出了傅明寒话里那丁点嫌弃。 她睁开眼，一个劲的往傅明寒身上蹭：“瑜伽那个美女老师刚走。” 傅明寒想了想，笑：“瑜伽挺好的。” 顾念没撒手，说：“是挺好的，我觉得我的睡眠质量明显上升了。” 要不然她怎么能倒头就睡呢。 配合之前所交的外文词汇，效果更佳。 傅明寒自然是听出了顾念隐含的抱怨。 抱着顾念让她在自己面前坐起身，傅明寒说：“是你自己答应姑姑的，可怪不得别人。” “她那天说得挺有道理的，”顾念不情不愿道，“确实啊，多学点东西的确对自己很有帮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虚度光阴，让每一天都过得充实？” 虽然傅欣妍确实是这么说的，但顾念不笨，傅欣妍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傅明寒。 傅欣妍希望她能配得上傅明寒，显而易见，从小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傅欣妍，对她的要求与期望值也很高。 不得不说，还真像是傅家人的做法。 在某些地方傅明寒和傅欣妍还是有点儿相信的。 顾念并非不懂这一些。 她也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傅明寒，能以更完美的姿态展现在傅明寒的面前。 只是才第一天她脑袋就有点浑。 “我也想学，”顾念说，“可是不能揠苗助长对不对，这也太多了。” 傅明寒当然知道傅欣妍的心思。 傅欣妍看人的要求向来高。 听着顾念的抱怨，傅明寒回应道：“我可以帮你和姑姑谈一谈。” 傅明寒才说出口，就被顾念果断拒绝了。 “要是你亲自去说，姑姑一定会觉得我向你吐苦水，在背地里说她的不是了。” 毕竟是傅明寒向来尊重的人，顾念实在不想让傅欣妍觉得她哪里哪里都不好。 顾念的意志坚定，傅明寒也是无奈，询问道：“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顾念憋了半天，只憋出五个字。 “我也不知道。” 在没有实质的解决办法之前，只能抗到底了。 “不要勉强自己，”傅明寒的手指在顾念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别太累了。” 顾念点点头，才眨眼的功夫，按耐不住又打了哈欠。 她这是真困了。 傅明寒见顾念这副模样也是心疼，思考片刻还是道：“实在不行还是让我跟姑姑说说。” “再看吧，”顾念闭着眼睛把头枕在傅明寒的肩膀上，“让我自己试试，你别老惯着我，不然姑姑该说你把我惯坏了。” 傅明寒倒不介意把自己的心上人宠坏了。 顾念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大不了继续宠着，反正他也乐意。 只是这姑娘好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固执一些。 倔强的性子可谓是一点儿也没变。 等傅明寒在出声唤顾念的名字，才发现人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嗯”，顾念八爪鱼似的靠在傅明寒的怀中，傅明寒哭笑不得，只能维持着顾依双腿分开搂着自己的脖子姿势，抱着她往楼上走。 短暂的睡眠后，伴着傅明寒上楼的动作，顾念的头一歪，后背冷不防的抖了抖，即刻间恢复了清晰。 与傅明寒的脸咫尺相对，说实在的，这个姿势着实暧昧。 偏偏自己还将傅明寒搂的特别紧，倒像是主动趴上去的一样。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见顾念眨巴着眼，傅明寒主动开口：“带你去洗澡。” 顾念接的很快：“我自己洗。” “不然呢？”傅明寒蓦地笑了，“我帮你洗？” 顾念：“……” 顾念：“我发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傅明寒笑：“是吗？” “我不是随便的人。”顾念紧接着迅速接口。 傅明寒似乎是心情不错，还有心和她开玩笑，附和道：“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嘴巴比脑袋的反应更快，顾念说的特别顺溜：“所以随便起来不是人？” 话音刚落，顾念就后悔了。 傅明寒要笑不笑的与她对视，顾念压根琢磨不透傅明寒在想什么，打了个哆嗦，晃着两只脚道：“不玩了，你放我下来。” “哦，随便起来不是人，”傅明寒说，“你是认真的？” 顾念：“……” 老虎身上拔毛，果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61|60.48.5.23 顾念终于深切认识到“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该怎么写了。 因为傅明寒真的直接把她抱进了浴室。 兴许是早就嘱咐过吴嫂放好热水，此刻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里因为升腾的弥漫雾气让顾依感觉自己的体温蹭的一下就升高了好几度。 有点像发烧的感觉。 顾念窘得不行，环住傅明寒脖子的手犹豫了半晌，不知该放不该放，只一晃神，傅明寒突然转了个身，顾念的后背贴上满是水蒸气的大理石墙壁，来不及惊呼，傅明寒就把身子压了过来。 顾念欲呼喊的名字顷刻被对方堵住，淹没在彼此的唇舌间。 她其实挺享受傅明寒的亲吻。 每一次都仿佛全身心的投入，就好像能够以此来表达对另一半的爱意。 顾念很主动的回应着傅明寒的吻，起初不过是对方兴致忽起的小小“惩罚”，却在一点一滴的时间流逝中越演越烈。 体内流窜的燥热情绪不知不觉的悄然滋生，一如既往，犹如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让她只觉得身子一阵一阵的发软，下意识将搂住对方的手进一步收紧。 亲密无间的距离。 最后傅明寒沿着她的脖颈往下，吻在她的锁骨处，顾念不断喘息的同时，两个人紧闭的距离，能感觉到某处的明显变化。 如有细小电流经过般，顾念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心脏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就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敏锐的感觉从被傅明寒轻吮的绯红肌肤一路传至她的脚尖。 那样奇怪的感觉。 就在傅明寒把手探入她单薄的运动内衣时，顾念一个激灵，下意识去推傅明寒的肩膀，手臂却不小心打到一旁的水龙头，淋浴头瞬时洒下簇簇凉水，直接浇在她和傅明寒的头上。 傅明寒的动作被打断，顾念从迷离中缓过神来，匆匆忙忙伸手去关洒花。 当然，已经晚了。 顾念眯着眼睛，能感觉到头发黏在自己的脸上，还有水珠在不断的往下淌。 反观傅明寒，顾念只觉得一阵不公平。 与自己落汤鸡的形象截然不同，傅明寒浑身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薄衬衫勾勒出他姣好的肌肉线条，竟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傻了半秒，顾念实在是憋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她抿抿唇，主动向傅明寒求饶：“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的语气，明明是在努力澄清事实，在傅明寒听来却有点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小小得意，却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傅明寒瞧了眼顾念此刻，意气风发的样子。 很显然，倒映在傅明寒瞳孔里的女人，与顾念所想的完全不同。 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缱绻景象。 眼前那玲珑的曲线及细滑柔嫩的肌肤，甚至她薄红未褪的脸，还有如秋水盈盈的双眸，一切都显得无比勾人。 就此时那个充满诱惑感的柔软身体，此刻还紧紧搂着自己，压在他的胸前。 见傅明寒良久没说话，顾念眨巴着眼睛看他，水灵灵的，顾念问：“傅明寒，你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傅明寒的眸光深沉，注视着她的脸，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应。 “不是吧，”顾念问，“真生气了？” 傅明寒这才出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嘶哑的感觉，淡淡道：“没有。” 顾念讨好似的捧着傅明寒脸庞，吧唧一下亲在他的脸上，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把湿衣服换下来，别感冒了。” 似乎是在回应顾念的亲吻，傅明寒在顾念的额头小啄了一下。 顾念笑：“是奖励？” 傅明寒扯了下嘴角：“你说是就是吧。” 顾念抬抬眉，没吭声，只听耳边傅明寒好听的声线。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行了，你把手先放开。” 顾念呆住。 环住傅明寒脖颈的手臂动了动，顾念并不清楚傅明寒这么说的用意所在。 顾念很实诚的问出了口：“为什么？” 难不成还在生气？ 就为了这点小事？ 顾念不能理解。 傅明寒皱眉：“你说呢？” 顾念摇摇头，她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 傅明寒的一口气提上来，几秒钟后，顾念很清楚的听见傅明寒深深叹了一口气。 傅明寒扣在顾念腰间的手没动。 傅明寒说：“你再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在傅明寒的灼热的视线中，顾依怔了怔，紧接着慢慢睁大了眼。 她对傅明寒话中的意思后知后觉。 方才男人渐生的情|欲她不是没有感觉到，此刻被傅明寒这么一说，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在漏了那么一拍后，再次疯狂的跳动着。 顾念耳根子都红透了。 “我……” 顾念屏息对上傅明寒的漆黑的眸子，在短暂的慌乱之后，手足无措的松开了揽紧傅明寒的双手。 意识到顾念的动作，傅明寒也在同一时间放开她。 随手拿了条毛巾擦头发，傅明寒转身往外走，在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身后冷不丁的传来顾念低声的叫喊。 傅明寒回过头看她。 “我不是……”顾念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只是……” 傅明寒索性倚在门上，仔仔细细的凝视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顾念咬了咬唇。 并不是说不愿意和傅明寒进一步下去，与其说没有能完全准备好，倒不如说是刚才的情形，根本让她紧张到无法思考。 完全是条件反射般的动作。 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过这些。 顾念纠结的神色傅明寒看在眼里。 傅明寒把门拧开，道：“洗好后来我房里。” 顾念又是一愣。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明寒直白道，“关于顾依，你不是有些事情想知道？” 安心的同时，顾念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其妙的沉下去。 “好的，”顾念挠了挠头顶的头发，顿了顿，又加一句，“我等会儿来找你。” —— 在傅明寒说起让她来房间里找他，是为了顾依的事情时，顾念实在没想明白自己那一瞬间的细微失落感是什么意思。 说好的矜持呢…… 换好事先准备好的睡衣，洗过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肩头，顾念随意擦了擦后，飞快的瞄了眼洗手池前的大镜子。 洗过澡的肌肤显得尤为细嫩，水润而白皙。 顾念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下。 回想起方才的一切，顾念也说不上来，是一种特别复杂的感觉。 紧张、无措、慌乱。 却又甜蜜，暗藏着某种欣喜、期待。 尤为矛盾的心理。 顾念从上到下反复查看了一番后才走出浴室，沿着走廊直走，敲响傅明寒的房门。 门里很快的有人应允，让她进去。 顾念缓了一口气，停驻几秒后才推门进去。 傅明寒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着什么，顾念本以为会与顾依有关联，走近后才发现傅明寒手上拿着的不过是一本财经周刊。 顾念踱步在傅明寒的床边坐下，眼前人应该也才刚刚沐浴过，只身着简单的系带浴袍，黑色短发应该已经吹过，看起来柔软，尽显家居男人的风范。 虽然常常能够见到傅明寒的这副模样，但顾念不得不承认，她每次都有被如此的傅明寒给吸引道。 暗自思付间，鼻间能闻见一股一阵沐浴过后的清香。 顾念这不知道这个味道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傅明寒的，又或者是他们两个人的。 彼此交织在一块儿的气息。 如此想着，仿佛连流动的空气就变得旖旎。 半晌后顾念才回神，发现自己想得忒多了点，顾念咳了一下，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傅明寒并不直接回答，只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顾念费力的想了一下，“我什么都想知道。” 这是实话。 她觉得她对顾依的事情可谓是一无所知。 不过话音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顾念又接了一句：“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不坏。”傅明寒道。 顾念说：“李娟找过我很多次，说她想见我。” 那天顾依死命掐住她喉咙的画面顾念怎么也忘不了，那样狰狞的表情，完全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并不只是单纯的恐吓而已，若稍有不慎，也许真的会死在她的手里。 傅明寒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她对于你来说很危险。” “我知道，”顾念道，“我不会贸然行动的。” 傅明寒点头，停顿须臾后，道：“从对郑子杰的调查看，和之前所料的一样，顾依确实是他救下的，也是他安排医院进行的手术，不过郑子杰好像并不打算承认与顾依的情侣关系。” 这一点很好理解，郑子杰这么说，无非是想与顾依撇清关系，况且他与未婚妻的婚礼就定在下个月的端午节前后，从黄历上看，是个极好的日子。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她们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 时光荏苒，居然已经快一年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感慨的时候。 顾念继续问出心里的疑问：“那当初，他是怎样救下顾依的？” “他说他当日正好经过现场，但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到顾家时，火势已经是不可逆了，顾依是破窗自己逃出来的，正好被他所撞见。” “那他为什么一直把顾依藏着？”顾念不解。 “说是顾依自己的意思，”傅明寒说，“一直担心被人寻见，短暂治疗后，他觉得挺可怜的，便专门找了人照顾她的起居。” 顾念下意识皱了皱，这些话听起来并不严谨，甚至还有漏洞。 按正常人的思维，怎么也不可能慌慌忙忙带走火灾现场的遇难者，事过之后还了无音讯才对。 瞥了眼若有所思的顾念，傅明寒道：“当初被许辰匆匆忙忙下葬的尸体报告也出来了，那名女尸另有其人，具体身份目前还不知晓，更多的消息，应该会想办法再从顾依和许辰那边入手。” 顾念一阵出神，突然傅明寒起身朝她走近。 顾念的目光随着傅明寒的走动而移动，下一刻傅明寒已经在她的面前停下。 顾念仰头脑袋瞧他。 傅明寒淡淡道：“怎么也不把头发吹干些过来？” 顾念实在没想到傅明寒开口要说的事情是这个，一呆，食指在湿漉漉的发尾上绕了几个圈，又立马散开，顾念漫不经心道：“可能是故意的吧。” 不等傅明寒给出回应，顾念又道：“想让你帮我吹头发。” 顾念说着说着笑眯了眼。 傅明寒的回答也很简单，就只有一个字。 “好。” —— 顾念有时候想想，其实人生挺厚待自己的，就像现在，被傅明寒伺候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此时此刻，柔和的热风吹打在她的头皮，能感觉到傅明寒轻轻拨动她发丝的指尖。 顾念惬意的敛了敛眸子，就在她舒服的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吹风机的嗡嗡声霎时停止，顾念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瞅他。 傅明寒失笑，在她的腰上一拍：“好了。” 顾念胡乱一阵点头，等傅明寒把手中的吹风机放下，她坐在椅子上，往前一倒，直接把脸埋在傅明寒的腹部。 “怎么了？”傅明寒问。 顾念回答道：“突然想起明天上午的语言课。” 顾念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绝望，傅明寒实在是有点想笑，但又怕打击这姑娘。 傅明寒抱宠物似的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一边道：“有这么痛苦？” “我困。”顾念答非所问，说话的同时顾念耸了耸鼻子，有点儿像正在无缘无故朝大人撒娇的小孩子。 傅明寒无可奈何的把她抱在自己的床上，顾念的屁股一挨床，什么事也不管了，直接倒头就睡，翻身的同时还抱紧了脑袋底下的枕头。 傅明寒不禁哑然失笑。 推了下顾念的手臂却没能把她推醒，傅明寒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的位置。 明明前几天晚上还叫嚣着失眠…… 从某种程度上说，姑姑给安排的课程效果还不错。 —— 大清早顾依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但从那空出的大片位置和浅淡余温看，那个人应该刚刚离开不久。 顾念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走下楼，傅明寒已经换好了衣服，一杯清茶一张报纸，瞧起来好不悠闲。 听见动静，傅明寒抬起头来望向她。 顾念有心解释：“昨晚太困了。”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与傅明寒同床共枕，但这么霸道的抢占他的床，这还是第一次。 顾念回忆了一下，实在是没想清楚昨晚自己究竟是怎样睡着的。 傅明寒把报纸合拢，稍稍颔首道：“嗯，看来你睡的不错。” 确实不错。 顾念点点头，想了想，还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想：“我觉得你的床更舒服。” 这一觉睡得大天亮，睡眠质量明显蹭蹭蹭的不断提高。 傅明寒没多大反应，淡淡说：“嗯，随便你怎么睡。” 这话在顾念听来，怎么听怎么想“既然这样，以后洗完澡就乖乖在床上等着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荷尔蒙的影响，她觉得自己最近的思想有点儿不太纯洁。 顾念如此想着，清了清嗓子，几片吐司下肚，她拿着玻璃杯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想了想，又探头问傅明寒：“你要吗？” 傅明寒摇头：“不用了。” “哦。”顾念应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才走至傅明寒身边坐下。 傅明寒说：“你应该把牛奶热一热，这样对胃不好。” “偶尔一次没关系的。”顾念咕噜咕噜的一口气把整杯牛奶喝完，傅明寒难得的没再说话，任由她去。 放下杯子，顾念余光瞟见傅明寒有些倦意的按了按太阳穴。 “怎么了？”顾念关切问，“昨晚没睡好？” 傅明寒并不多言，只说：“有一点。” 顾念思索一阵，用了一种更含蓄点的说话，问：“我睡相不好？” 应该不会啊，她以前没有抢被子或者蹬脚的毛病啊。 也没听说过傅明寒说她会打呼或者磨牙。 “没有，”傅明寒意味不明的瞅她一眼，“挺好的。” 傅明寒的这个眼神让她不太确定傅明寒是不是在说反话。 顾念追问：“真的？” 傅明寒叹息道：“真的。” 话音落下后，昨晚眼前人睡熟后乖顺往自己怀里钻的模样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并不是第一次拥着她入眠，偏偏昨晚被撩动，被花洒浇湿了的那抹旖旎模样时不时窜入他的脑海里，带着某种独特的诱惑里。 那个人就枕在他的臂弯处。 说实话，这种只看不吃的感觉，的确不怎么样。 —— 今天来得不止是傅欣妍特意为她请来的老师，就连傅欣妍本人也随后出现在了家门口。 这让刚送走教学老师的顾念实在是受宠若惊。 把傅欣妍迎进门，傅欣妍左右查看了一番，顾念眼力劲十足，知道傅欣妍在看什么，主动开口道：“明寒出去了，他说要出差几天。” “是吗？”傅欣妍亲切的笑了一下，“这孩子工作忙，陪你的时间不多，你得多体谅他一点。” 这是劝导她别发那些没用的小脾气了。 “不用姑姑你说，这些我都懂的。” 顾念乖巧的模样让傅欣妍看着甚为欣慰，莞尔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在客厅坐下。 为傅欣妍倒了被茶水，顾念紧接站起身，转眼端来一个果盘。 “这樱桃特别甜，我昨天一个人吃了好多呢，”顾念兴奋的样子带着点天真的孩子气，“姑姑你尝尝。” 与顾念相处的这些日子，傅欣妍虽然很少当面夸赞，但心里还有比较满意的。 要不怎么说大部分人都是颜控呢，看着这小姑娘稚气未褪的漂亮模样，在印象上就加分不少，况且从大体上看，确实是懂事的。 至少没什么让她烦心的事。 谁都是从青春年少里走过来的，在与丈夫结婚后，她确实想过要一个女儿，人都道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只是想归想，若真要生的话，还是儿子好。 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有些豪门的思想依旧是不变的，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传宗接代，这种东西渗透进骨子里，到底是改不掉的。 傅欣妍可没忘记当初知道她肚子里是个男孩时，自家婆婆那喜笑颜开的样子。 这一出神，就想远了。 傅欣妍不由的叹了口气，再抬眸上，脸上已经是一贯的亲和笑容，道：“别忙了，坐下吧。” 顾念按照傅欣妍示意的坐在她的身边。 “过几天有个画展，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傅欣妍微笑道。 傅欣妍向来爱用的句式。 她不会问你有没有时间，又或许愿不愿意，只说她希望你如何，期待你怎么做。 傅欣妍每次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喜欢盯着你的眼睛看，眼光平和而真诚，实在让你有一种不好意思拒绝她的感觉。 顾念没有直接回答，问：“佳媛会去吗？” 上回傅欣妍让她跟着一起去一个展会，傅佳媛也是随傅欣妍同行的，有傅佳媛在场活跃气氛，让顾念觉得轻松不少。 “那孩子性子沉不下来，”傅欣妍说，“这段日子也不知道又跑哪儿玩去了。” 虽是这么说的，但傅欣妍眼角眉梢间依旧是笑的，并无半点责怪的意思。 说实话，顾念有时候还挺羡慕傅欣妍的，就好像一路走来就有人护着，就算错了也会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压根没有什么需要忧心的事。 顾念扯了扯嘴角，正要说话，吴嫂拿来她的手机，铃声引来傅欣妍的侧目。 是李娟打来的电话。 顾念把电话接通后，不到几秒钟的功夫，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傅欣妍看着顾念满是错愕的脸，终于是忍不住疑惑问出了声：“谁打来的电话，这是怎么了？” 　　☆、62|61.60.48.5.23 顾念赶到的时候李娟仍旧是一脸急色，她从房间里跑出，对顾念道：“已经吃了药睡下了，可是……” 顾念不解，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客厅听见房里有玻璃瓶打碎的声音，所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李娟没能一口气说完，“结果就看见顾小姐拿着水果刀想要……想要……” 顾念进门看了眼对方手腕上的纱布，当即清楚了李娟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顾念将李娟的话打断，道：“严重吗？” 李娟缓了一口气，庆幸道：“不严重，幸好发现的及时，只是划破了点表皮。” 顾念惴惴不安的心也随即放下了。 早在接到李娟电话的时候她就飞速赶来，临走前傅欣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只能把原本定在今天的所有安排全都推了，然后皱紧眉，嘱咐她路上小心点。 顾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顾念坐在客厅里打瞌睡，李娟熬了鸡汤，为顾念盛了一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听见脚步声的顾念一个激灵，立马从浑浑噩噩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瞧了李娟一眼。 李娟道：“您放心睡吧，顾小姐我会仔细看着的。” 顾念摆摆手，问：“她还没醒吗？” 虽然担心是一方面，但上回顾依冷不丁的暴力举动着实让她留下了不少阴影，要想在这栋屋子里安安稳稳的睡着实在不易。 李娟看了眼紧闭房门的屋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估计药效还没过，睡着呢。” 李娟的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首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李娟，她放下手中的汤勺，双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摸了几把便匆匆忙忙小跑到房门口将木门推开，顾念犹豫了几秒，也紧跟着一起跟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挣扎着起身的顾依，消瘦的脸颊苍白的紧，瘫坐在木质地板上，光洁的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李娟见状赶到顾依的身边要将她扶起，一边道：“顾小姐，你腿脚不方便，好好在床上躺着就行，有什么事叫我，还跑下来做什么？” 顾依默不作声的被她搀扶至床边坐下，一抬头，便能瞧见她眼眶里积满的泪水，红通通的一片。 顾念正好撞上她稍显无神的眼光。 两人同时一怔，眼见着顾念就要转身离开，对方反复犹豫后还是弱弱出声道：“你……来了？” 无力的声线，在顾念听来语气好像有些不太确定，似乎丝毫没有料到她会出现。 “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顾念说，“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并不认为对方会希望看见自己。 毕竟按上次的情况看，那样决绝的样子，明摆着是一副与她势不两立的模样。 “你等等……” 这一声直接让顾念下意识顿住脚，匪夷所思的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顾依接着小心翼翼道：“既然都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感觉到眼前人明显期盼的视线，顾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应。 但她还是在愣神后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不用了，”顾念看着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顾念往门外走，身后传来对方有些悲痛的回应：“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我们之间真的就像陌生人，你什么话都没有想对我说的了吗？” 顾依的这番话，正好戳中的顾念反复惦念着的心事。 意识到顾念脚下的迟疑，顾依继续开口道：“我知道，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情，你对我还有所顾虑，我也是后面才听小娟说的，当时的我居然会有那样可怕的举动，如果今天我说想和你解释，把一切都说明白，你还愿意听我讲吗？” 此时顾依与那日竭嘶底里的女人完全不同。 若不是那天发生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顾依都要怀疑那些嘶吼和叫骂都是她的幻觉，不过一场噩梦。 “你想和我说什么？”顾念终究还是如此应了声。 知道顾念动了恻隐之心，顾依像是送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依旧眨也不眨的定定盯着顾念的身影，唯恐放过对方的每一次细微举动。 顾依柔声说：“你知道的，我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如今还能活着与你讲话已是万幸，只是，不可否认的是，有些这样一副躯壳的我深深为此自卑着，非常。” 顾念不可避免的触动到了心底的某一根心弦，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对方身上的骇人伤疤。 凹凸不平的深色肌肤触目惊心，让人不忍再多看一眼。 犹如有密密麻麻的小虫顺着她的大腿往上爬，顾念皱了下眉头，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顾依笑得凄凉：“别说他人了，就连我自己，也时常不能接受我如今这般丑陋恶心的样子，就连我自己也不想多看我自己一眼。” “其实……” 顾念不忍的抿了抿唇，“并不是”三个字卡在喉咙里。 顾念欲言又止的功夫，仿佛急于宣泄自己内心的苦痛，顾依幽幽说下去：“你知道吗，我也曾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上，我是整个舞台的中心，我自认为没有人比我耀眼，没有人比我夺目，还有那些一直追随着我的粉丝，他们为我而骄傲，为我而自豪……” 顾念：“……” 顾依：“但是这些都没有了，在那场火灾发生的那一刻，被烧得一干二净，我的父母，我所骄傲的资本，我的一切，后来，我的爱人也不要我了。” 顾念想起来，询问道：“你是说郑子杰？” 顾依慢声道：“他以前说过要娶我，等我玩腻了，想退出圈子的时候他就娶我，蜜月旅行，然后生一男一女，欢喜度日，可是后来我问他还爱不爱我，想不想娶我的时候，他答不上来，逼问的急了，才道出真话。” 顾念的心被顾依的话所牵引着，见顾依停住，顾念随后心疼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 顾依深深缓了一口气，脸侧的疤痕也随着她的动作稍稍动了动。 “他说他看见我就恶心想吐，他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娶我这样一个毁了容的丑八怪。” 　　☆、63|62.61.60 讲到激动处，顾依说着说着嗓音里便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抽泣声，她静坐在床沿，默然了一瞬。 被对方静默注视着的顾念不知为何心口处狠狠一抽。 到底还是不忍对方有如此的经历，顾念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对方，若这些事情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应该也不会比顾依乐观多少。 又或者更糟。 顾念暗自思付的空余，顾依忽然笑了笑。 她一眼也没有瞧为此愣住的旁人，依旧凝眸看着顾念的眼睛，轻声说道：“听我讲这些是不是很无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向你抱怨这些的。” 顾念慢慢摇头。 顾依说：“我只是……” 顾依咬了下嘴唇，道：“那日我在新闻里看见郑子杰向公众公布了他的婚讯，所以一时激动，才做出那样不可理喻的事情。” 顾念没吭声，顾依问：“你能原谅我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若是再决绝的头也不回的离开，怕是说不过去。 顾念走出房间，但在抬脚的时候加了句：“熬好的鸡汤再不喝就凉了，我去拿碗盛好。” 大家都心知肚明，顾念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顾依没说什么，最激动的那个人却是李娟，瞧见两姐妹同归于好，好似是自己中了头奖一般，笑得合不拢嘴。 饭桌上李娟谈起自己远在小县城里的弟弟，看样子姐弟间的关系不错，言语里皆是浓浓的宠意。 顾依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听着李娟细细讲述那些细小琐事，待李娟停下来后才不经意似的询问道：“既然你和你弟弟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从没有见你回去看看？” “小县城里能挣得钱不错，我出来就是为了多攒些存款，”谈及到金钱的事，李娟的口吻沉重不少，“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媳妇儿了，房子和礼金什么的可是一笔不小的数。” 顾念若有所思的看了李娟一眼，没来得出声，先被顾依抢了先。 顾依拿着瓷勺的那只手动了动，用勺子轻轻在浓汤里画着圈，道：“你不想家人吗？” 李娟说的理所应当，但话语里还是有一股子失望劲，怎么也散不开：“不可能不想的，只是山遥路远的，我爸妈也觉得不必浪费往返的车费，耗时间不说，还浪费钱。” 顾依闻言蹙紧眉。 李娟的话让她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已逝的父母。 截然相反的态度。 她十多岁的年纪便离开了在那座在她看来不过是穷乡僻壤的偏远小镇。 那年头溪山还未开发，通往外面的道路也不方便，从小她便将离开那儿视为自己的目标，她羡慕那些自外归来后穿金戴银的归乡人。 顾依还记得当时村头有家暴发户，男主人是在外做生意的，每每回来就摆足了排场，是镇子上的大名人。 她想，有一日，她也能如此风光。 可是等真出去了，就再也不会有回乡的念头。 她不愿再和那个偏远镇子有任何联系，她努力的融入所生活的圈子，和朋友谈最新款的衣服包包，聊大牌首饰，但从不谈及自己家乡的一丝一毫。 她就读的艺术中学是寄宿制，每年也就回去两三次而已，和许辰的交集，也是通过身边朋友才认识的，关系一直不错，后来上了大学，也就理所应当的在一起了。 那时她已经是杂志模特，并开始尝试着接拍一些电视广告，某些方面，许辰确实帮过她许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她是家里的骄傲，她享受那种光芒四射的感觉。 想到这里，顾依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正耐心喝了碗里汤的顾念。 这是她的同胞妹妹，与原先截然不同的感觉。 顾依还记得十九岁那年顾念考来她所在的城市读大学，在火车站看见顾念的那一刻，顾念穿着很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戴了一顶黑白棒球帽，风尘仆仆的模样。 那时和她在一起的还有许辰。 晚上许辰送她回家，对顾念的评价是，相貌清秀的小姑娘，瞧起来很机灵。 后来许辰说：“你妹妹很像你，但没有你漂亮。” 她知道她们五官是相似的，不同的不过是穿衣打扮与气质。 顾依也说不上来那种感受，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享受许辰如此的说法。 有种无法比拟的愉悦感。 她是家里的骄傲。 身边的人从来不会将她们两个人弄错，清艳动人的是姐姐，俏丽好动的是妹妹，这些是她从外人口中听来的。 之后…… 之后她一炮而红，红得发紫，就算她只发一张照片，几个简单的“早安”或“晚安”，就能迅速的被推上热门。 “安于现状”这四个字从来就不是为她而生的。 她抓紧一切机会往上爬，认识更多的人，交往更上层的圈子，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酸与辛苦，就连许辰也不理解她。 她不在乎。 人本就是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活，又何苦再去管旁人在想些什么。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集荣耀于一生，不再艰难低于人下的模样。 功成名就，然后嫁入豪门，安心做一名阔太太，谁不想。 别人梦寐以求的，自然也是她想要的。 郑子杰能给予她一切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那样美好的憧憬与蓝图。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的话…… 筷子掉落在地上，正柔声与李娟交谈的顾念一惊，下意识侧眸看了一眼同样怔住的顾依。 掩去所有的不良情绪，顾依笑笑：“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就……” “没事的，”李娟赶忙道，“我去厨房重新拿过一副筷子就好。” 说完对方转身离开，顾依把目光转向顾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冷不丁的出声询问道：“对了，常常与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傅明寒对不对？” 顾念没有直面回答，她呆了一下，不解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依摇摇头：“我见过他很多面了，没有理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顾念没说话。 顾依叹了口气，道：“看起来他对你不错，你们要结婚了吗？” 　　☆、64|63|62.61.60 这时李娟已经重新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顾念看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接过李娟手里的那双木筷，将话题一转，一笔带过。 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就像是某种特定的直觉，她并不想与顾依谈及傅明寒。 顾依却没有就此打住的念头。 她轻轻一笑：“姑娘家大了，总该嫁人的，何必害羞呢。” 顾念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顾依道：“只不过傅明寒这个人我早早就听说过，看起来并不是像是体贴的人，我只是担心……” 一边说着，顾依向她伸去一只手，还没碰到对方的指尖，顾念就条件反射般将手从桌上拿开。 除了不明情况的李娟，两人都僵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念站起身：“我吃饱了。” 说着她欠了欠身，往客厅的方向走。 李娟讶异的看了看顾念，道：“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不是，”顾念摇摇头，“可能这几天有些着凉了，身体不太舒坦，你们吃吧，别管我了。” 顾念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的体会。 对上回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又或者说是…… 在一定程度上排斥着顾依的接近。 就好像两个没有共同话题的人，硬生生坐在同一个饭桌上，摆出那副深情厚谊的样子。 与其谈论起傅明寒，顾念宁愿她能讲讲以前的事情。 她所不知道的那些。 明明是双生姐妹，明明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可是顾念从没有听对方提起过往的回忆。 就连在那段时间里，她神志不清，一心坚定自己才是“顾念”。 也从没提及姐妹间的相处。 这让顾念觉得，或许她们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接到顾念电话的吴嫂正在家门口前等她。 一见着顾念，吴嫂连忙迎她进门，一边念叨着晚上风大，让她下次早些回来。 相比较顾依，吴嫂更让顾念有种亲人的感觉。 她挽着吴嫂的手进门，一阵絮叨后，再三确认顾念的确在外头吃饱喝足后，便出言说上楼替她放热水洗澡。 顾念跟在吴嫂后头。 其实顾念也不是没想过，顾依会如此说不定只是因为她仍旧接受不了如今的自己，若是再谈起过去，也许是不小的打击。 临时前顾念给傅明寒发了一条短信，等了片刻后见没有动静，顾念掀开被子钻进去。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冷不丁的响起来，顾念第一时间接起，电话那头很安静，传来熟悉的嗓音，问：“在干什么？” 顾念把手机举在耳边，侧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今天姑姑联系我了。”傅明寒缓缓道。 顾念一呆，道：“她说什么了？” 傅明寒说：“其实也没什么。” 今早他那边天还刚刚亮，傅欣妍就拨了通电话来，显然是掐着点打来的，有急事要跟他谈谈的。 只是傅明寒实在没想到傅欣妍要说的是顾念。 按傅欣妍的话说，虽说顾念这姑娘不错，但瞧着心眼实，如今多了个顾依，伤痕累累的且不说，神志还不太清醒，到底是个拖累。 在这一点上傅欣妍很是不满意。 女方门第如何她倒不介意，只不过难缠的是亲戚，她也打听过了，这顾依从前可不是什么乖乖女。 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只是有如此的姊妹在，若以后顾念真和傅明寒成了，止不定还有其它让她操心的事。 傅太太的姐姐是个神经病，况且曾经还做过不少荒唐事，这传出去得多不好听，就那些个富太太么，表面上对你阿谀奉承，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损你。 顾念倒没有思考这么多。 见傅明寒这样说，第一反应就是询问傅明寒，傅欣妍是不是为今天的事情不太开心了。 本来也是，特地驱车过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她就风风火火的跑人了。 顾念的问题让傅明寒笑了笑，说：“你放心，姑姑还没有这么小气，为这点小事生你的气。” 顾念怔了几秒：“那姑姑她……” 既然傅明寒提及说傅欣妍和他通过电话，那通话的内容就必定牵扯到了自己，不然傅明寒不会如此开口。 傅明寒言简意赅道：“只是询问了几句你姐姐。” “顾依？” 上一秒还在为此烦心的顾念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她倒没有想到傅欣妍会对顾依的事情感兴趣。 但回想到自己白日里的状态，顾念也猜到了几分。 傅明寒解释道：“姑姑说你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不太好，急匆匆出门了。” “是有这回事……” “嗯？” 回想到傅明寒临走前的嘱咐，顾念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思来想去，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若当时傅明寒在场，或许也不会拦着她出去。 “那时李娟给我打电话，说顾依精神不太正常，有轻生的念头，我一时心急，就……” “是吗？” 傅明寒的口吻淡然，似乎这件事情并没让他感到诧异，顾念一想也正常，这种事情，想必傅明寒早就知道了。 毕竟如今顾依的吃穿住都是靠着傅明寒的，发生这样的事故，为顾依治疗的医师一定知会过傅明寒。 “姑姑真的没有生气吗？”顾念问，“我当时也慌了，顾不上那么多，所以也没有解释清楚，留姑姑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很不礼貌？” 傅明寒静了须臾。 “姑姑没有为这件事情生气，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傅明寒说，“你去亲眼看了，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顾念粗略回想了一下：“气色还是不太好，不过幸好发现的及时，没有什么大碍。” “既然没什么大碍，”傅明寒停顿了一下，“我会让人好好照顾她，你自己小心点，尽量别再和她有所接触……” 顾念：“……” 傅明寒说：“明白吗？” 顾念知道上回顾依忽然发狂的事是一道坎。 今天傅明寒得知她去见了顾依，一定又让他担心了。 　　☆、65|65.6.18 虽然上回与傅欣妍的谈话被顾依所扰断，但顾念隔天还是如约接到了傅欣妍的邀请，陪她一块儿去看画展。 就算傅明寒百般强调傅欣妍并未将她中途离开的事情放在心上，顾念免不了心里仍是有所顾忌，傅欣妍这一发话，顾念立马便爽快答应了。 过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无聊。 画展的主人是一位颇为优雅的女性，若不是傅欣妍提前为她介绍过，顾念一定不会想到此人已经年过四十。 秉着一颗好奇心，顾念偷偷用手机上网搜了一下这位姚女士的资料，应该是在社会小有名气，有不少科普贴，甚至还有人八卦她的情感经历，有过两段婚姻，第一任丈夫是德国人，离婚后与某商人在一起，生下女儿后在女儿十岁的时候和富商离婚，之后一直单身至今。 趁傅欣妍与姚女士交谈之余顾念耐心查看着一旁的画作。 正看得入迷，对方突然而起的亲和嗓音让顾念一怔，她迅速侧眸，只听见姚莘道：“顾小姐觉得怎么样？” 姚莘问的是顾念面前的画作。 是一幅名为记忆的写实油画，画中的女孩左不过十岁左右，穿着红裙与一只金毛依偎在一起，皆是背影。 顾念下意识多看了眼画中的女孩儿，缓缓道：“手法细腻，色彩和明暗效果的运用都非常好，细节方面的处理勾勒也尤其巧妙……” 许是如此的话听多了，姚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千篇一律的奉承并没能让她提起多大的兴致。 话到中途，顾念的话锋忽然一转，道：“这幅画是姚女士很早之前的作品吗？” 傅欣妍抬眉瞧了眼顾念。 姚莘笑而不语，傅欣妍替她解释：“是有些年头了。” 顾念的笑容放大。 若说手法，这副画绝对比不上一旁的其它静物画，可顾念看得出来，这一定是姚莘投入情感最丰富的画作。 联系到之前在网上查阅的资料，顾念道：“这画里的小姑娘一定很漂亮。” 姚莘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眼角眉梢间皆是笑意，莞尔道：“她在眼里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您很爱她。”顾念说。 姚莘的整个脸部表情愈发柔和，对方并没有立马接话，顾念又继续询问了一句：“这是您的女儿吗？” “对，这是她十岁生日的时候，”姚莘笑道，“不过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算起来，她也只比你大上一岁，下回你们可以在一起聊聊。” 谈起自己的女儿，天生的母性光彩让姚莘显得愈发亲切。 回去的路上，傅欣妍像是小小讶异了一下，对顾念问道：“你喜欢画画？” 顾念思付片刻，回答说：“喜欢算不上，也许了解一些。” 原来也不是一窍不通，傅欣妍如此想着。 仿佛对有些东西还存有疑惑，傅欣妍又道：“学过吗？” 顾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傅欣妍的问题，以前的事情她全然不记得，方才与姚女士的交谈全凭第一直觉。 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傅欣妍皱了皱眉，说：“你看我倒忘了，如果喜欢的话，可以稍微多接触一些，了解了解。” 顾念没有想到傅欣妍也是个急性子，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又给她约了一位美院老师，按傅欣妍的话说，凡事得打好基础，还有一句是，兴趣是培养出来的。 课程持续到九点多才结束，十点开始是睡美容觉的时间。 送走傅欣妍，顾念躺在床上敷面膜，一边给傅明寒发短信，询问他回到的具体日期。 没有傅明寒在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也不知道傅欣妍是不是怕她太寂寞，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充实她的人生。 顾念回想了一下傅欣妍的安排，听说明天需要自己陪同一起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 只是没等到傅明寒的回复顾念就先睡着了，早上醒来后顾念看见傅明寒给自己回的短信，顾念粗略算了一下，还得三四天。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礼拜居然能过得这么长。 顾念回了几个感叹号，从洗浴间走出来，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此刻的傅明寒应该在吃晚餐才对。 百般纠结下，顾念直接给傅明寒拨去了电话，那边迟迟没有接听，就在顾念准备挂断的时刻，耳边拖长的嘟嘟声停止，终于有了反应。 顾念迫不及待的唤了声傅明寒的名字。 只不过对面可不是傅明寒的声音。 对方的嗓音略显柔媚，但又丝毫没有让人不适的酥软感，迟疑的道了句“hello”。 顾念闻言顿时一呆。 她哑然半晌后不太确定的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名，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打错电话才道：“请问……傅明寒他……” 对方回道：“傅明寒去洗手间了，应该马上就回，你可以等会儿再打来。” 顾念实在不喜欢这种感受。 毕竟就连她也不能做到随便接听傅明寒的电话，就算是关系再好的人，顾念潜意识里觉得这也是个不太礼貌的行为。 顾念问：“他离开座位很久了吗？” 女人迟疑了半秒没能立马给出答复，顾念故作轻松，又不急不缓道：“那等会儿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就说有很重要的事宜要跟他商量。” 对方轻声道：“嗯，好的。” 平静道了谢，顾念火速掐断手机通话，换好外衣黑着脸下楼。 吴嫂正在布置早餐，顾念上前帮忙，替她从消毒柜中拿出碗筷。 走至桌边，碗底碰到桌面发出一记闷响，和着玻璃的碰撞声，突然的响声让吴嫂难免一惊，忍不住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终究是没忍住。 把碗筷搁置在餐桌上，她神秘兮兮的把身子往吴嫂的方向凑近，低声问道：“吴嫂，您对傅明寒了解多少？” 这问题可把吴嫂给问住了。 她斟酌一番，回答：“顾小姐想问的是……” 顾念的神色有些纠结。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讲。 “就是……”顾念咬咬唇，“傅明寒他有没有关系比较近的女性朋友，或者以前的女朋友，现在在m国？” 说出口后顾念又觉得不太准确，指不定人家是和傅明寒一块儿出国的呢。 万事皆有可能。 说起来，这种事实在不能多想，一旦起了头，就再也停不下了。 脑袋里的疑虑越来越多，跟不断积累起的雪球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滚。 吴嫂怎么也没想到顾念问的是这方面的问题。 傅明寒的情感生活她实在不了解，她也从不主动追问傅明寒的私事。 吴嫂若有所思，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是为什么事情跟先生闹别扭了？” 比起傅明寒，吴嫂对顾念说话可就直多了，毕竟对方也算是个能够说体己话的人。 顾念的眉头隆重的蹙起：“闹别扭？”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是闹别扭，就是……” 此时被顾念放在手边的手机蓦然震动起来。 整颗心被猝不及防的提起，心跳犹如落了半拍一般，顾念的后背僵住，然后在须臾后心跳加快，第一时间将手机握在手上。 来不及把未说出口的所有话说完，顾念按下接听键。 她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66|65.6.18 与预料中的不同，当对面顾依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顾念整个人都呆滞几秒，才后知后觉，这通电话压根不是傅明寒打来的。 见顾念迟迟没有出声，顾依道：“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顾念瞧了眼若有所思的吴嫂，“有事吗？” “并没有什么很要紧的事，”顾依说，“只是刚刚梦见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有点感触罢了，想和你说说话。” 顾念没吭声，顾依又继续把话说下去：“而且我看了日历才忽然记起，今天是妈妈生日，能陪我一块儿去看看吗？” 顾依这话让她再次愣在原地。 饶是顾依说再多触景生情的话，也比不上这一句来得精贵。 顾依说：“其实妈妈在逝世前一直说打算回溪山瞧瞧，说白了，她就是心心念念着想回家，结果这一闹，直接安葬在了a城。” 墓碑上的那两张灰色瓷像一瞬间就浮现在了顾念的脑袋里。 她不是没有去墓园看过，当初许辰曾领着她去过两次，以顾依的名义。 两回都是阴雨天气，闷得人心慌。 顾念张了张嘴，这才发现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半晌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那边也极为配合的等待她开口回应。 顾念扶着桌沿在餐椅上坐下，一口气提上来，道：“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吗？” “嗯，”顾依的语气轻缓，“若她还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五十了。” 顾念费力想着，思绪拉远，是墓园口处冷冰冰的大门，那时许辰陪同她去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明明是七八月份，却有种凉意袭人的感觉。 父母的墓碑便安置在一排常青树旁，顾念一直都记得那个地点。 “你去看过吗？”顾念问。 “没有，”耳边传来顾依沉重的叹息，“我问过许辰，他说你知道。” 顾念：“……” 顾依道：“小念，不管你有多忌惮我，或者说不愿意看见我这副丑样子，但是今天能不能……” 说着说着，对方的哽咽声清晰可见。 顾念皱了皱眉，恰巧有第二个电话打进来，看见傅明寒的名字，她深深吸了口气。 “你别胡思乱想了，”顾念安抚道，“我等会儿过来找你。” 她似乎能理解顾依的心情。 就算是毫无记忆的自己都痛心至此，又何况于背负着所有回忆的顾依呢。 简单交谈后，顾念先一步将电话挂断。 傅明寒的未接来电显示在手机屏幕上，顾念回拨过去，傅明寒接的很快，开口便问顾依是不是在前一刻联系过自己。 本来还纠结不已的心情突然就被顾依搅和的没那么记挂了。 傅明寒这一问，顾念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在担忧些什么。 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忧虑，不过是心里不太痛快罢了，这会儿方才的焦虑被冲淡了许多，就连顾念说起话来的语气都轻飘飘的，道：“是联系过你，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说完就没声了。 顾念的这个态度让傅明寒蹙紧了眉头。 “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傅明寒为那件事情解释，“我也不知道她会碰我的手机。” “哦。”顾念淡淡应了句。 傅明寒道：“你不要误会。” 顾念心不对口，故作轻松道：“我才没有多想。” 这话在傅明寒听来更是让他头痛不已。 傅明寒难得啰嗦起来，再三强调道：“你知道的，小陈也在。” 傅明寒口中的小陈便是时常跟随傅明寒左右的某位男特助，顾依见过好几次，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瞧起来倒像是个老实人。但商场间尔虞我诈的，顾依心道就算看起来再老实，骨子里也该是精明的。 既然傅明寒抛了个引子出来，顾念就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既然小陈也在，见是我打来的，怎么不说话？” 没来及等傅明寒出声，顾念补充了一句：“他和你一块儿去了洗手间？” 本来只是随口加的话，却在落下最后一个字音的时候反复咂摸了几遍，顾念抿抿嘴，老觉得有些奇怪了点。 傅明寒：“……” 傅明寒瞧起来有些委屈，无奈道：“他替我去接ag的smith了，你见过的，上回在晚宴，你说很有趣的那对夫妻。” “是吗？” 顾念想了一下，其实她没什么印象。 很显然，傅明寒能耐心至此已经很难得了，傅明寒的叹气声一起，顾念紧接着道：“行了，我知道了，我没有生气。” 傅明寒的反应很明显的证实了他并没有相信顾念的话，相对沉默了几秒后，顾念首先开口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情绪才低落了些。” “发生什么了？”傅明寒沉声问道。 “刚才顾依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顾念停顿了片刻：“顾依让我陪她去墓园看看。” 就算今天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于情于理，对于顾依想要看望的请求她都做不到拒绝。 顾念觉得傅明寒的想法应该会和自己差不多才对。 事实也如此，傅明寒终于不再嘱咐她远离对方，但也没能绝对的放下心来，依旧保持着沉稳谨慎的性子，道：“知道了，我等会儿会安排人来开车接你，你万事小心。” “我会的。” “既然她行动不方便，你让照顾她的那小姑娘也一起陪着吧，人多方便些。” 顾念理解傅明寒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着人多能稍微安心点，避免她与顾依两人独处。 傅明寒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那边smith夫妇已经赶来了，转眼说了再见，傅明寒揉了揉眉心，趁顾念按下结束前发话：“别太晚回家，早点休息，我后天晚上回来。” 顾念怔了怔：“不是说还得三四天？” 傅明寒：“……” 傅明寒：“能早些回来不好吗？” 顾念总算是扯了扯嘴角笑出声来，道：“想我了？” 傅明寒：“……” 傅明寒清了下嗓子，附和道：“对，想你了。” 顾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搭腔。 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 感觉不错。 　　☆、67|物是人非 到达墓园时已经是日正当中了。 与以往不同，今天的顾依似乎很愿意同她分享过往琐事，话匣子打开后，絮絮叨叨的念了许久。 “你小时候最爱吃妈妈做的鸡蛋羹和酿豆腐，其实现在想想，我倒觉得你是对的。” 在旁耐心听着的顾念并不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稍稍愣了愣，转头看向顾依的同时便听她缓缓开口道：“你以前说，在外头千好万好，最终还是比不上家里好……” 顾念：“……” 顾依道：“比起你来，我在他们身上所花的时间确实少之又少，去年端午节，我原本该是在外头跑活动的，是你说，他们一直念叨着我，所以我才会在活动结束后连夜飞回来，一来确实很久没见到他们，怪想念的，二来，也乘机给自己放个假。” 顾念俯身将花束放置在石碑前，却因为顾依的话僵住了后背，手上的动作一顿，连反应也迟了半拍。 按顾依的意思，若不是自己的再三催促，她或许能躲过这一劫。 顾念不确定，顾依的这话是不是在怪她。 “原来是这样吗？”稍微平复心情后，顾念直起腰，“我第一次听你提起这些。” 顾依半晌没有给出答复。 就在顾念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顾依冷不丁的低声道：“都过去了，我只是觉得，如果以前能多陪陪他们就好了。” 顾依似乎颇为感触，久久盯着碑上的瓷像没移眼。 反复琢磨后，顾念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 “什么？”顾依道。 “当初你一直逃避，”顾念看着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顾依？” 说实话，顾念还是有些紧张的，如同恐惧着那日对方忽然发狂的样子，唯恐触碰到顾依某根脆弱的神经。 顾依沉默了良久。 她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提，只简单道：“没什么，是我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 顾念双手扶在对方的轮椅处，耳边传来对方的慢声细语：“我只是很羡慕你，在任何方面。” 顾念并没能对顾依的话做出回应。 对方没有移眼看她，眼神有些空洞无神，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仿佛并不轻松的样子。 顾念把目光放在她紧紧攥紧衣角的双手上，静默须臾，淡淡道：“日头有些毒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落下，顾依莫名笑了。 就连顾念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像是感觉到顾念疑惑的视线，顾依解释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顾念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性子，但也从傅明寒那儿了解过一些。 在顾念看来，自从那日从医院里醒来，没有记忆的自己，更像是个全新的自己。 她按照许辰所希望的模样生活着，那样的自己似乎是许辰期望的样子，又似乎不是。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许辰并不会强迫她。 想到这些，顾念下意识皱了皱眉。 顾依继续说：“如今是以前，你怕是会一脸心疼的安慰我，你总是这样，撒娇的本事信手拈来，连安慰人也一样，你总开玩笑说同胞姐妹总能有种特殊的感应，能体会到彼此的心情。” 顾依看了眼顾念默然的神情：“我知道，这些都是唬人的，不然我怎么从来都体会不到呢。” 若真能感应到彼此的心中所想，她们此刻怕是不能站在这儿静静的聊天了。 顾念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却沉重：“是吗，这些我都忘了。” 顾依轻声应道：“忘了也好。” 之后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没再发声。 直到李娟直不远处走近，她将遮阳伞撑在顾依的头顶上方，提议道：“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 李娟看了眼两人面前的墓碑，欲言又止，顾念恰时附声，说：“回去吧。” 顾依点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很没什么人说话，下车前顾依看了眼前座的司机，思付片刻对身边的顾念道：“我上回托人带回了一些以前的照片，要看看吗？” 顾念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顾依，之前对方很少甚至决口不提的过往，这会儿似乎是有意要全部翻出来，一遍又一遍重温，把能想到的事情皆叙述给她听。 顾念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在特殊的日子里，对方因此有所触动。 反复咂摸后顾念才颔首答应，说实话，这样东西对她而言也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她如此憧憬着能够寻回曾经往事，哪怕丁点也好，她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 车子在住宅前停下，顾依对前方的司机道：“先生怕是也累了，我出门前熬了些绿豆汤，一起进去尝尝吧。” 见顾依这样说，李娟也道：“往年这时候还穿长袖呢，今年就这样热了，正好喝碗绿豆汤，消消暑。” 这位年轻司机李娟并不陌生，当初第一次见到顾念时，随同而来的也是这个人。 想起傅明寒的嘱咐，对方看了眼没发话的顾念，一番犹豫过后终究是应承下来，毕竟自家老板也吩咐过，得时刻守着这位老板娘。 其实顾念只是有点儿诧异顾依今个儿的状态。 不是说不好，而是…… 太好了一些。 不同于前些天的阴郁，虽然言语间还是能透出些许忧虑，但已经比从前好了不是一点两点。 顾依首先进屋，顾念向李娟询问：“顾依昨天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明明前天才燃起轻生的念头，才一天的功夫居然就恢复的这样好了。 “昨天？”李娟愣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睡了一下午，晚上反而没什么困意了，看了会儿电视，熬到十二点多才回房休息。” 李娟顿了顿，似乎在说话的同时仔细回想了几秒，道：“状态挺正常的，还唱了首歌给我听，可好听了。” “那就好。”顾念点头道。 她随顾依一同走至客厅，确实没有什么异常，顾依让李娟从厨房里端了一大锅绿豆汤出来，一人盛了一碗，顾念没喝太多，但味道确实好。 把碗放下后，身边的顾依笑道：“妈妈说过，你喜欢喝绿豆汤，却不喜欢吃里面的绿豆，每次都会剩下很多，我以前从来没注意，今天看，妈妈说的果然没错。” 喉头如同被什么给哽住让顾念感觉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明明是记挂着的，她却记不起有关于家人的任何事情。 就好像，比起自己来，顾依才是对家人最了解的那一个人。 可是事实也如此。 顾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开眼瞧了瞧漆黑电视屏幕上倒映出的影子，她看见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庞，一颦一笑间看似陌生，却又有种难言的熟悉感。 顾念想了想，才道：“你不是说你托人带回了以前的照片？” “对，”顾依弯了弯眼，“在我房间里。” 顾念看向她，李娟正在收拾刚刚喝过绿豆粥的碗筷，顾依说：“我走路不太方便，如果你想看的话，就在我睡的房间里，最里边的床头柜，第二层抽屉。” 顾念迟疑了一瞬。 顾依莞尔道：“上回我让蒋雅琴送来的，我以前和她关系不错，有很多东西都放在她那儿。” 这个名字让顾念不由自主的沉下脸。 蒋雅琴惦记着许辰不是一时兴起的事，顾念突然想起蒋雅琴曾主动找上许辰的住处，所用的理由就是给她送来那几本相册。 那张顾依与郑子杰接吻的照片，也是她在那些相册里“不小心”发现的。 顾念不太确定顾依知不知道有关于蒋雅琴与许辰之间的事情，但看见此时对方言笑晏晏的模样，顾念并不想提起这些。 思来想去，顾念还是起身往房里走。 按照顾依所说，她很快就找到了顾依口中的那些照片，没有别入精致的相册中，只整整齐齐的装在一个透明袋子里。 都是家人的照片。 日期应该不会太久远，顾念并不认识照片中背景的所在之地，但一张张翻过去，却让她愣神不已。 照片中的中年男女五官都是极为端正的，眉眼间能看出年轻时俊秀清丽的影子，眉眼间与她们有些相似。 顾念说不上来自己与顾依究竟像谁多些，她的视线在四个人之间反复徘徊，目光渐渐模糊起来，大颗的眼泪滴在塑封的相片上，顾念咬了咬唇，用手把相片上的泪渍摸去。 他们都曾是自己所无比珍视的人。 当物是人非，她却连细微的小事都需要他人告知才知晓。 她不记得与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更不记得每一个需要纪念的日子。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在逝世前，究竟是副怎样的光景。 她什么都不知道。 身后的动静让闷声哭泣的顾念不自觉的怔了怔，犹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惊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去擦脸上的泪水。 可是却止不住。 眼泪依旧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涌出来，朦胧中，她看见有人在靠近。 是顾依。 对方靠着轮椅向前，最后停在她的面前，一阵无言。 “我……”顾念不适的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本来想拿出去看的，可是……” “我知道。” 一边说着，顾依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张相片。 她与顾念站在父母的两侧，不同于自己略显矜持的笑容，顾念揽着父亲的手，毫不在意形象般咧嘴大笑，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顾依记得当初顾念当初还抱怨过自己拍得没作为姐姐的她好看。 可是父亲却宝贝的紧，一个劲的赞叹着。 她想起自己在外念书时，偶尔给父母打去电话，除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叮嘱，父亲最爱提起的就是顾念。 前些天和顾念去河边钓鱼了，收获满满…… 上礼拜顾念考试，成绩下来了，考得不错…… 还有…… 你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你妈妈和顾念老提起你，说想你了。 回忆至此，顾依问：“你想他们吗？” 根本没料到顾依会蓦然发问，顾念有些迷茫的坐在床沿，与她平视。 并不在意顾念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顾依没有移开眼，接着道：“我也想他们。” 顾念因为顾依的话呆住。 顾依不急不缓道：“我很想他们，非常想。” 　　☆、68|空白一片 司机小哥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两人静默对望的场面，本是不放心才赶来查看的，这会儿顾念满脸泪痕的模样更是让他不确定需不需要上前帮忙。 顾依再次扫了眼顾念手上的相片，说：“别跪在地上了，出来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再慢慢看？” “我不饿，”顾念摇头，“你们去吧。” “吃点吧，中午什么都没有吃，我记得你以前胃不太好。”顾依轻声道，细语劝导的模样完全符合一个亲切姐姐的形象。 顾念抬头看了她一眼。 对方并不多言，可就这样被静静注视着，顾念不自觉的心头稍动，迟疑一瞬后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问：“有吗？” “有，”顾依笑，“看来傅明寒把你照顾的不错。” 架不住顾依的坚持，顾念起身走出房间，司机小哥似乎在这时才反应过来目前是什么状况，犹豫几番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讲，跟在顾念身后。 默了几秒后才道：“需不需要和傅总他……” “不用，太晚了。” 顾念知道对方这是让自己跟傅明寒报平安了，但刚刚才哭过一番，顾念并不打算此刻和傅明寒通话。 况且照时差算，傅明寒应该已经睡下了。 餐桌上依旧是一派和谐景象，看得出来李娟今天的心情也不错，一来二去倒和那年轻司机侃侃谈上了，顾依的话不多，但也时不时附和几句。 很平常的一顿饭，平常到司机小哥暗想着傅明寒反复强调的寸步不离，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对方不过也是两个弱女子而已，性格都不错，其中一个行动还不方便。 若顾依真和自家老板娘打起来，胜算真不大。 最沉默的反而是顾念。 她随意吃了几口菜，筷子被拿在手上，半天也没动静。 似乎注意到顾念的心不在焉，顾依扭头看了她一眼，悉心问：“怎么了，饭菜不好吃吗？” “没什么，挺好的，”顾念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没什么胃口。” 如此想着，脑海中又浮现方才查看过的那几张照片。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却又记不真切究竟是什么。 顾念微微侧头，仿佛有人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接过她递来的汤碗，为她盛上满满一碗的排骨汤。 再晃神时，已然是顾依一脸纳闷的模样。 刚才的景象皆数散去，顾念使劲眨了下眼，微怔的凝望着眼前人。 顾依问：“不舒服吗？” “没有，”顾念反应过来，“忽然走神了。” 听见顾念回答的顾依忍不住笑起来，她瞧了眼厨房，说：“我让小娟熬了些骨头汤，你以前喜欢吃的。” 这话让顾念不免愣了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渐渐发酵，染上几分酸楚。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好，让她觉得有些发晕。 顾念放下碗筷：“不好意思，我今天的胃口实在不太好。” 顾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等不及顾依的回应，顾念站起身：“我去坐着休息一会儿。” 顾依闻言蹙眉道：“没事吧，肠胃不好吗，要不要吃点药，我去给你拿来。” 顾念摇头，转而对一同跟前的年轻司机道：“小娟的厨艺不错，你多吃点。” 说完就转身走远了。 她的太阳穴处阵阵发疼，在人前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顾念抬手揉了揉眉心的位置，在客厅待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回到顾依的房间，拿起前一刻才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叠相片。 略显深沉的目光在两位长辈间徘徊，再一眨眼，她好似看见有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剪着齐肩短发的母亲，笑容温婉。 还有右手上拿了张报纸的父亲，左手微伸，端起还泛着升腾热气的茶杯。 可等她想看仔细多看上几眼的时候，让她无比眷恋的一切就如山中氲氤的白雾，风一吹就散了。 顾念呆呆盯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雪白墙壁。 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没有。 之前好不容易才忍回去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涌上眼眶，顾念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弹，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如同偶然被惊扰、惴惴不安的胆小宠物，顾依看见顾念的身体在僵硬了一秒钟后仓惶的抬起头，来不及提醒，无数相片已经洒了一地。 完全是条件反射般的动作。 顾念的手还僵着，她无措的瞧了眼铺了满地的彩色，对上顾依的眼睛。 顾依却在顷刻间移开眼，她垂眸看向地面，说：“你今天怎么回事？” 顾念这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近乎慌张的蹲下了身，将照片一张一张从地上捡起，耳边仍旧是顾依的问话，尽是关心她身体是否不适的话语。 顾念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将最后一张相片收起，顾念轻声道：“可能有点累了。” 她听见自己不太平稳、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对于顾念的回应，顾依像是非常紧张的样子。 凝神瞧了对方几眼后，顾依这才开口，用尤为担心的口吻道：“看你脸色也不好，我让小娟把房间收拾收拾，你睡一觉吧。” 顾念下意识出声：“不用这么麻烦的。”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依匆匆接口，“你这么强撑着，我心里也不好受。” 不得不说对方的眼神确实尤为到位，被如此眼光注视着，带点儿责备却又心疼的视线，顾念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以前爸爸就老是提起，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这个样子让他们怎么放心。”顾依正色道。 顾念一阵无言，一口气上来，不自觉勾下身子的咳嗽了几声。 旁边响起顾依熟悉的嗓音：“你还在担心我会伤害你吗，念念？” 顾念怔怔然的抬眸。 “我知道，你还是不能完全的信任我，”顾依说的悲恸，“需要我发誓吗，用我的生命，你知道的，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顾念并没有想到顾依会提起这些。 这样正式、却又略显荒谬的解释让顾念下意识皱了皱眉，说：“不用了，我不信这些。” 顾依为此愣了几秒。 “所以，你还是不能相信我？”顾依问。 “不是，我只是……” 顾念欲言又止，所有的话都堵住喉咙里，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的心情。 不是不能接受对方的解释，只是遵从直觉，并不想要太过于亲近对方，所以就连最基础的交流也留心了些，哪怕对方的言语再真诚再体贴。 见顾念犹豫，顾依补充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锁门，我不靠近你。” 对方这样可怜的神色，顾念想如果自己是男人，怕是一定会舍不得。 况且对方的样貌还与自己如此相似。 纠结一番后顾念叹息道：“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没有什么事，可能是瞧了爸妈的照片，一时之间有些感触罢了。” 一阵无言。 僵持半晌，顾依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说：“行了，那你看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转身离开。 顾念并没有阻止她，摆放在床头的时钟滴答，不知不觉已经快六点了。 半晌后，外头的谈话逐渐没了声，顾念待在房间里，突然沉寂下来的氛围让她不太心安。 安静的吓人。 随后是顾依走动时，轮椅的声音。 车轮摩擦过地板，再次返回这个房间。 顾依走进房间后，轻轻将门带上了。 顾念费解道：“小娟他们呢？” “在客厅呢，我也不太清楚，”顾念走近，“我突然想起这儿还有一些相片，你应该会喜欢。” 在顾念探寻的目光下，顾依在一侧的柜子旁停下，从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 “都是你以前照的，我都帮你印出来了，”顾依道，“说起来，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和傅明寒在一块儿，不过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顾念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挪步的刹那，却因为顾依的话而顿住了脚。 “就像你和许辰之间，许辰一直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是既然已经被人知道了，就不是秘密了。” “什么？”对方语无伦次的模样让顾依颇为不解。 “我从来不知道你和他走得那样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虽然已经感觉到顾依打算说什么，可是焦躁不已的感觉让顾念并没有心情去耐心倾听顾依究竟都讲了些什么，准备迈开脚步的时候，顾依却转了个身，挡在她的面前。 “不看看你以前的相片吗，我特意洗出来的，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说完，对方已经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确实如顾依所说，大多数都是她的独照，偶有姐妹俩的合照，笑靥如花，明媚动人。 “这些都是许辰拍的，”顾依说，“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我相信，在很早之前他就注意到了你。” 顾念不耐的把相片放在桌上：“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说白了，这些都是你的推测而已。” 急于离开这个地方，顾念匆忙绕开跟前的人，疾走的同时小腿撞在床脚上，一阵疼意，让她忍不住龇牙抽气了一声。 “既然你不想听，我们就不提他了，只是可惜了他对你的一番心，明明垂涎的要死，非得藏着掖着，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说什么真爱至上，真心难得，到头来还不是得露陷，男人都一样，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顾念的心里阵阵发紧：“你什么意思？” 顾依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盯着她发毛。 顾依说：“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他想和你上床。” “够了！” 顾念低喃一声，便不再理她。 虽说和许辰相处了极久，但对方并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顾念脚上的步伐加快，身后是顾依继续念叨的声音：“要不是那日我发现你和他躲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行不轨之事，我怎么会与他争执，还为此冲动打翻了一旁的酒精瓶。” 捕捉到顾依话里的关键点，顾念的脑袋如有什么轰的一下炸开般，空白一片。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69|曾经点滴 顾依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面。 当看见相拥在一起的许辰和顾念时，那种不甘心的悻悻情绪也一并滋生，虽说早已与许辰和平分手，可说到底，相爱时付出的感情不是假的。 她想过许辰或许和自己一样，在分开后另有新欢，找到了更好的归宿，但她从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顾念。 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包括有顾念存在时，三人共处时的情景。 她甚至怀疑在自己没有与许辰提出分开时，许辰是不是就已经对顾念暗生情绪，是不是两人已经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在了一块。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发生。 她气急败坏上前与许辰理论，却失手打翻了桌上的医用酒精，等她停下争执，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湿透的接线板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那股浓烟，噩梦也随之发生。 顾依一辈子也忘不了。 灼热的火焰如同一头肆无忌惮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在愣神的功夫已经窜上窗前拖地的棉质帘子，狰狞着，冲她咆哮着。 手足无措之间，星点火光飞溅至脚下的绒毛地毯上，以雷雨不及掩耳之势蔓延。 …… “我演过那么多电影，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会真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时许辰率先背着你跑出门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被困在火海里，火苗窜上我的裤脚，往上延伸。” “我……我不知道……” “你们俩就这样丢下我跑了，你居然说你不知道。” 顾念的头从来没这么疼过，对方声音忽然的提高让她一惊，摔倒在地上。 像要炸开一样，痛得她不住喘息。 屋里的突兀的动静引来屋外人的探寻。 感觉到旁边人的搀扶，顾念顺着对方的力道艰难站起来，略显模糊的意识让她下意识晃了晃脑袋，问：“你刚才去哪了？” “我……顾小姐说厨房的水龙头突然坏了，让我联系人……” 显然被顾念的这副样子吓坏了，年轻司机说起话来有些结巴，话到中途，顾念的身子一沉，又倒了下去。 门铃适时响起。 顾依闭了闭眼，还没发话，急促的门铃被用力的拍门声所代替，李娟明显也吓呆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待顾依提醒后才走出房间帮屋外的人开门。 “她好像很不舒服，”顾依看向笨拙搂着顾念的年轻司机道，“你需不需要联系一下傅明寒的私人医生？” —— 李娟拧开门锁后，还没看清眼前人的相貌，对方便心急火燎的进了门，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声响，直接跑进传有顾依讲话声的房间里。 “这位先生，你……” 一句话没说完，李娟匆匆忙忙追上去。 还没来得及刹住脚步，就听男人急不可待的喊了声“顾依”。 只道是顾依认识的人，男人却在一秒钟后改了话。 他奔向顾念，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滑，在顾念的无力注视下如同做错了什么事般神色略显羞愧，但又掩不住他脸上惶惶不安的表情。 男人揽住顾念的肩，问：“顾念，你……你怎么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让你叫医生了吗，”顾依皱眉，转而将视线投至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许辰。” 顾依的声音有些微颤抖，一字一顿道。 —— 许辰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与顾念见面。 仿佛是一种习惯，在那个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他便脱口而出唤了“顾依”两个字。 话音落下他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与自己日夜相处，毫无防备的“顾依”。 她不应该再顶着别人的名字。 她是顾念，顾依的妹妹，那个原本生龙活虎的小丫头。 把顾念抱起平躺至旁边的软床上，许辰抬手探向她的额头，却听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幽幽道：“怎么，这么久没见，你不应该打量打量我如今有多惨，然后冷血无情的笑话我吗？” “我没有你这种恶趣味，”许辰冷冷道，“她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在电话里对你那样说，不过是掐准了你的心思，想和你见一面罢了。” “那她……” “我不知道，刚才我和她说了些话，她就变成这样了。” 许辰抬头对上顾依的眼睛，散尽了曾经的动人妩媚的魅力，对方憔悴的模样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目光掠过她脸上的伤疤，停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顾依从许辰的眼里看见了诧异的情绪。 等不及许辰于心不忍的开口，顾依轻哂道：“我能对她做什么，直接上刀子？还是在食物里下药，找个办法让她安乐死？” 许辰：“……” “我承认，这些我都有想过，”顾依平静道，“且不说如今我这副样子连我自己都嫌弃，真要拼蛮力，我可斗不过她，下毒就更荒谬了，我能做的不过是在她的水杯里吐一口唾沫，解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每一字都曾在她的心里反复琢磨，更甚者，她想过和自己的这个同胞妹妹同归于尽。 反正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什么意思了，多拉个垫背的也好。 这样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那天的事与她无关，你何必怒气都撒在顾念的身上。”许辰如此道。 “如果没有她，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对于顾依的辩解，许辰沉声道：“火势是因你而起的。” “可是如果不是她使劲了鬼主意让我回家，不是看见她和你待在一块儿，我不会失控的。”顾依难免为此激动起来，她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不过为自己推脱的接口。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一昧逃避自己才是顾依这个事实。 许辰敛了敛眸子，反问道：“你说你失控？为了你想方设法才摆脱的前男友？” “我……” “收起你那点可怜的骄傲，不是所有人都得围着你一个人转的。” 许辰说的气愤填膺，再转头时，顾念已经睡熟了。 她躺在床上，眉头还维持着刚刚的样子，紧紧蹙成一团。 许辰的话一把击中了顾依的痛点，竭力维持的冷静在顷刻间爆发。 “你说骄傲，你跟我谈骄傲，”顾依咆哮道，“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 顾依挥舞着手：“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他们看见顾依从被人羡慕的高处狠狠坠落，他们嘲笑我，嘲笑我的遭遇，嘲笑我的可悲，他们把我的伤疤掀开来看，还以此取乐！” 许辰微微怔住。 有关于顾依的帖子他不是没有看过，自从姐妹弄错身份的故事传出后，确实有大部分人在网络上津津乐道的谈起此事。 那些事实不明的帖子里，充斥各种各样的言论。 顾依的如此状态不同乐观，许辰只能安抚道：“是你太敏感了，并没有人能嘲笑你。” “是吗，你能说你不嫌弃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吗？” 许辰深深叹了一口气：“顾依，你知道的，我们早就结束了，在你出事之前。” 顾依反倒笑了一下。 “你可怜我，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顾依用绝望的口吻道，“别说你了，就连我自己也讨厌我自己。” 许辰：“……” “我父母为了救我而葬身火海，我却借着那一线生机，头也不回的逃走……” “你……”那日他仓皇离开，从没想过当时的情况是如此。 “是我害死爸妈，是我害死了他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顾依整个身子仿若受惊般哆嗦了一下，“他们每天夜里都来看我，他们说要我下去陪他们……” “你想多了，”这样的顾依让许辰不寒而栗，许辰看着对方有些狰狞的面孔，想方设法的劝解道，“既然他们舍命救你，又怎么舍得向你索命。” 顾依：“……” 许辰：“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顾依双眼无神的眨了眨，在沉默片刻后才恢复清明，恍惚了几秒后道：“我们不谈这些，我叫你来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其它意思……” 许辰：“……” 顾依：“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我想了很久，就只有你了。” 许辰无可奈何的望着她，顾依咬了咬唇，痛心道：“不管你后来如何，你以前还是真心待过我的，对不对？” —— 顾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浑浑噩噩的梦境里，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双手停在自己的后背，让她急切的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 那样的震惊，而又憎恨、厌恶。 眼前一片漆黑，孤立无援的情绪浓浓将她包围。 直到那扇门的打开。 门外的光亮透进来，顺着那道光，她看见了顾依。 顾依就站在她的眼前。 诧异，不可置信的回望着自己。 …… 睡梦中的顾念就这样冷不丁的抖了一下，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喊叫，她睁开眼，目光所及是傅明寒略带惊喜、却又忐忑不安的神情。 顾念还急促的喘着气，无助的与傅明寒对视。 “没事了，都过去了。” 傅明寒拿来湿毛巾替顾念擦拭冷汗一片的额头，温热的感觉让她感觉好受了很多，只是心脏还砰砰砰的迅速跳动着，好似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跳让她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有我在呢，没事的。”傅明寒轻喃着，像哄着孩子一样，将她扶起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顾念乖巧的把脸贴在傅明寒雪白的衬衫上，非常熟悉的味道。 独属于他的气息。 仿若有种无法言喻的魔力般，让她渐渐安下心来。 顾念一言不发的任由傅明寒搂着，直到离开对方怀抱时瞧见傅明寒衬衫衣料上的水渍，顾依才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流满面。 傅明寒却不问她缘由。 他低头在小啄了一下顾念的鼻尖，道：“头还痛不痛？” 顾念摇摇头，沉默了几秒，才小声开口解释：“我刚才做噩梦了。” “我知道，”傅明寒说，“我听见了你的梦话。” 顾念一愣：“我说了什么？” “没什么，”傅明寒镇定自若道，“你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 顾念依旧是一脸迷茫，傅明寒看她一眼：“你要我来救你。” 说着傅明寒从药罐中倒了几片小药丸，同时递来一杯温水：“别的先不说，把药吃了。” 依旧是配合心理治疗时常吃的药丸，顾念不疑有他，从傅明寒手中接过后，和着白开水吞了下去。 热水一并暖了胃，让她有种轻松不少的感觉。 半晌后，顾念才想起来。 她看着傅明寒，奇怪问道：“我睡了很久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提前了会议赶回来的，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 傅明寒没能把话说下去。 在回来之前，他设想过顾依看见自己时，满心欢喜的模样，他甚至还带了礼物…… 傅明寒的目光幽深，顾念从他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结果？”顾念咧嘴笑了笑，“确实是个惊喜。” 傅明寒没说话，顾念道：“醒来后看见你的感觉不错。” 傅明寒沉静的注视着她，默了须臾后，才沉下嗓音道：“对不起。” 傅明寒过于突然道歉让顾念有些微怔。 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顾念抬手环住傅明寒的脖子，问：“怎么了？” 顿了顿，顾念又补充道：“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个？” 顾念盯着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好看的眉眼，神色平静的像是瞧不出丝毫波澜，抿紧的唇线却泄露了他平静下的暗涌心绪。 顾念毫不在意般在傅明寒的下巴处亲了一下：“你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难不成真在外面有女人，这回出差是瞒着我和小情人度蜜月去了？” 傅明寒皱眉：“别胡说。” 顾念笑起来，傅明寒叹了口气，道：“你睡了很久，需不需要下床走走？” 迟疑间，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傅明寒想起上回传来顾念死讯的时候。 原以为并没有那么在意的小丫头，却也让他差点是了方寸，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心情会再度发生第二次。 他害怕祸事会再度重演，若真的发生什么，一切无疑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上天很少会重复眷顾同一个人。 在他看来，顾念能重新回来，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了。 他不会再让她再次遇险。 可是真在千钧一发间，自己依然不在她的身边。 顾念的话打断了傅明寒的思路，只见顾念揉了揉脖子，无奈的望向他：“身子是有些酸。” 傅明寒无声凝望着她。 顾念说：“我饿了，我们下楼吃点东西吧。” 不等傅明寒说话，她便已经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宽大的睡裙裙摆随着走动晃晃悠悠的。 傅明寒把她拉回来：“穿鞋，别着凉了。” “哦。” 顾念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倒回几步路，趿着家居拖鞋跑在了傅明寒前头。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顾依显得过于激烈的言辞。 没有那个恐怖梦境。 顾念喝了一小碗米粥，放下碗，她慢悠悠道：“前几天姑姑说要给我请一个绘画老师。” “我和姑姑谈过了，”傅明寒道，“这几天让你好好休息。” 顾念点点头，抬眸的瞬间撞上傅明寒的眼睛，她稍稍愣了愣，下意识垂下眼皮，将视线移开。 吴嫂从厨房里走出来，收拾碗筷的同时，意味深长的瞧了眼一言不发的顾念。 傅明寒咳嗽一声，问：“饱了？” “嗯，”顾念没有看傅明寒，“我想回房休息。” 对此傅明寒并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想让她好好睡一觉，临走前还特地带上了房门。 周围再次重归于一片寂静之中。 顾念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梦中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重演。 漆黑一片的房屋，还有耳边男人的呼吸。 以及…… 被蒙住的口鼻，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顾念赶忙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那样真实的触感。 真实到她不愿再想第二遍。 —— 傅明寒再次下楼的时候，吴嫂正站在电视机前，看最新播报的新闻。 傅明寒从旁经过，轻瞥了一眼后道：“把电视关了吧。” 傅明寒的语气淡然，但对方还是忙不迭的拿起遥控器按下了关闭按钮，一番犹豫后终究还是没忍住，问：“这件事，真的不需要同小念说吗？” “暂时不用。” 以傅明寒的眼光看，顾念这会儿的状态并不好，甚至于跟她讲话，都有些飘飘忽忽的，顾左右而言他。 他知道顾念一定在逃避些什么。 见吴嫂一脸忧虑，傅明寒才补充道：“等她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问起。” 其实傅明寒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只是担心她再受多余的刺激，便选择闭口不谈。 “那……” “按昨天的检查看，脑部淤血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 吴嫂闻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得知的消息，还是未免胆战心惊了些。 谁能料到前几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想不开，忽然就没了。 甚至离世的当天还与顾念有所接触。 思来想去，吴嫂终是道：“还是找个机会告诉她吧……” 傅明寒：“……” 吴嫂说：“毕竟是她的亲生姐姐。” 傅明寒沉吟半秒。 傅明寒：“知道了，我会的。” 　　☆、70|尘埃落地 长达几个月的调侃声终于在另一消息爆出后终归平静，犹如当年的重演，只剩下一片惋惜与唏嘘。 曾出演某大热青春电影的女主角顾依于二十五日凌晨在火灾事故中逝世，警方初步调查，为打开煤气后点燃易燃物自杀。 就连李娟也没能看见火光通天的那个夜晚。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李娟哭道，“我白天接了通我家里打来的电话，她说了很多话，让我回家瞧瞧，然后我……” 面对警察李娟显得有些哽咽，断断续续的讲着。 仿佛一切尘埃落地。 掀起的轩然大波在几日后另一天王隐婚的消息传出后重归沉寂，那个人的去留对于与自身来说毫无关联的网友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地球照常运动，太阳依旧东升西落。 顾念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刚结束一场噩梦。 她连续几天都会梦见的场景。 依旧是那个漆黑一片的小房间，随着梦境的延续，男人的脸从未有过的清晰。 让她惴惴然许久。 此时，客厅偌大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被拉开，屋外的阳光照射在窗前的绿色盆栽上，绿叶上还滚动着细小的剔透水珠，显然刚刚才有人浇过水。 “您……”小姑娘手上还拿着浇花用的喷壶，诧异道，“您不是还在二楼房间里……” 说着，她惶惶的瞅了眼站在身边，前一秒与自己一同侃谈的对象。 结果一句话没说完，两人便被吴嫂训斥了几句，赶走了。 顾念还站在原地，吴嫂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先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好，先生怕你太累了。” “他出门了吗？”顾念问。 顾念的话让吴嫂有一瞬间的讶异，毕竟在吴嫂看来，顾念的这个反应并不正常。 顾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及顾依。 “嗯，挺久之前就出门了。”吴嫂回答道。 这几天傅明寒确实忙，随着顾依的去世及许辰和郑子杰的先后问话，很多事情已然初显眉目。 说完吴嫂紧盯着顾念的脸。 对方垂眸瞧着地面，尤为安静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对方只不过在想着什么事，跑了神而已。 只有顾念自己知道，她攥紧了一双手，不长的指甲就快要将手掌心的皮肤戳破。 直到眼泪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这几天反复不定的情绪让她显得尤其疲惫，特别是眼睛，稍稍一眨还能感觉到丁点的疼意，连带着太阳穴的位置也跟着一起疼。 不等吴嫂焦急安慰，顾念点点头，上楼重新回到房里。 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等哭累了，就倒在床上，脑袋隐隐作痛，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很少有过的，那种心里忽然空了一大块儿的感觉。 梦境里顾依震惊与自己对视的景象无端浮现于她的脑海中。 仿佛能体会到那种心情—— 不安、恐惧和无望，以及愕然和期望，所有情绪交织交融。 那是当时的自己。 深深吸了一口气，顾依迟疑的伸手，将手机握紧在掌心。 顾依离开的那个晚上，应该就是母亲生日的那天。 她陪顾依去过墓园，那天的顾依反常般同她讲了很多从前过往。 直到顾依提及许辰。 那种烦躁不宁的情绪犹如与生俱来，在听见许辰名字的那一刻她便想迅速逃离，一个字也不想听对方多讲。 她不是完全不信顾依的话。 下意识拨通许辰的电话号码，对面男声响起的那一刻，熟悉的声线便已经在她的心底翻涌起波涛海浪。 双方都沉默了很久。 就像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打破这场沉寂，许辰叹息道：“顾念，我知道是你。” 顾念以前曾经用这个号码给他打过几桶电话，他记得。 “嗯。”顾念淡漠应道。 “你是要问我顾依的事？”许辰说，“那天我留下后，究竟和顾依都说了些什么？” 顾念：“……” —— 与许辰约好的见面地点定在商贸大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内，自进门后，顾念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从未有过的忐忑。 她坐在最里的位置，看着许辰进门，然后张望着寻找自己所在的座位。 被她放在桌面的手机意料之中的不断震动起来。 顾念把电话接通，告诉许辰自己所在的座位号。 许辰很快的找到了她。 坐下后，许辰道：“这个位置挺难找的。” 顾念没说话，许辰看了她一眼，神色担忧道：“你的脸色很差。” 顾念却没有回应这句话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再想见到我了，”许辰自嘲道，“说实话，想见你一面很难。” “前几天不是刚刚才见过吗？”顾念淡淡道。 许辰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顾念说的是哪一天。 谈及到那个人，许辰的脸色越发沉重，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也为顾依的离去而感到惋惜。 “我也知道她心里苦，”许辰说，“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打算，其实那天我就该察觉到不妥的。” 顾念抬眸对上许辰的眼睛。 许辰说：“那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你和她在一块儿，讲话的口吻特别有条理，平静过了头，甚至还说……” 许辰顿了一下：“我后来很担心你，所以才会特意跑来，结果发现你坐在地上，似乎身子有所不适，我以为是她对你做了什么，一时心急，也冲她指责了几句。” 顾念心里憋着一股子，幽幽出声道：“是吗……” “她确实也不容易，你也知道她以前……”许辰怔住，回想起顾念失忆的事实，心觉如此是否有所不妥，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也就只能继续往下讲，“你姐姐她是个很骄傲的人，骄傲到，不容许别人说一点儿她的不是，她确实是个追求完美的人。” 许辰慢声道：“那样的她，怎么容许自己的今天变成这样。” 顾念：“……” 许辰欲言又止：“而且……” 顾念仓促追问：“而且什么？” 许辰：“……” 　　☆、71|孤立无援 “而且她一直活在自责中。” 如同那日顾依所讲的一样，她每日每夜的梦见自己已逝的父母，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心底深深内疚感的反映。 “顾依始终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也在所难免。”许辰如是说道。 按许辰叙述的，顾依每日为噩梦困扰，她为自己引发整场火灾，也为自己丢下父母独自逃走而感到愧疚，纵使想方设法的逃避、催眠自己，也摆脱不了早已在心里生根的罪恶感。 顾念听得很沉默，这一些，都是她没能料到的。 回想起一切，顾念甚至觉得在某个时刻，顾依确实想过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但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是既定的现实。 顾依支开所有人，独留她自己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将一切烧了干净。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许辰说，“很抱歉，其它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 仿佛正思考着什么事情，顾念缓了一口气，声音不知不觉沉静了几分，缓缓道：“许辰，我想知道的，你一定也清楚。” 许辰微微怔了怔，原本充满哀痛的眸子里展现出些许狐疑的神色。 彼此之间静静凝视了片刻，顾念迟疑出声：“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许辰皱眉。 顾念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前一刻的犹豫被另一抹坚定而沉重的色彩所淹没，她定定的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字字清晰道：“去年端午节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辰默了几秒，最终垂下眼帘，没说话。 顾念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顾依一直讲罪过怪在我的头上，一方面，她怨我那日千方百计叫回了家，另一方面，那天她与你争执的源头所在，与我有关，对不对？” 许辰整个人顿时猝不及防的震了一下，他刷的下抬起头，哑然与顾念对视。 纠结了一会儿后，他才挤出几个字：“并不是，那件事……” 许辰顿了顿：“那件事与你无关。” 想起梦中的触感，顾念恶寒的打了个哆嗦：“你之前千方百计将我留在你的身边，无非是仗着我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你抱着这样的侥幸，难道就不怕我终有一天会把一切都想起来吗？” 咖啡厅上方盘旋着轻柔的钢琴曲调，配着遥远处侍者轻缓的脚步，显现出一派祥和的气氛。 许辰却犹如置身寒窟。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顾念的话，四周没来由的静下来，一切仿若都变得悄然无声，他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眼前的人却依然淡淡的注视着自己。 顾念微微侧了侧头，漆黑湛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就这样瞧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许辰终是强迫自己稳下心来。 “你想起来了？”为印证心中的猜想，许辰轻声问道。 顾念反问道：“你觉得呢？” 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石块终于落了地。 听见顾念如此的回答，许辰反倒扯了扯嘴角，笑了。 “我从来都知道，你早晚会记起来。”许辰摇了摇头，别开眼，没有看顾念。 “为什么？”顾念沉下声。 她只觉得一阵颤栗，所有噩梦中不断翻涌着的负面情绪朝她呼啸而来，她听见男人在自己耳边的喘息声，以及无限压低，喃喃自语般的温情语调。 那个男人的声音。 如同恐怖的梦靥，无时无刻不紧紧缠绕着她，如一截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锁链，束缚着她，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声线与耳边传来的温润嗓音重合在一起，顾念听见许辰的道歉：“对不起，那一天……” 顾念：“……” 许辰说：“是我喝多了，情不自禁才……” 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对面人泼了满脸的冰水。 她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手。 她看见水珠浸湿了许辰额前的那些碎发，从眉眼间瞬间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顾念站起身来，全身都在哆嗦。 她想不起来所有的过程，只记得自己被对方抵在墙边，唇齿间充满着让她恶心的味道。 也许确实是酒精的味道。 她动弹不得，那只手拉开了她连衣裙后背的拉链，掌心贴在她蝴蝶骨的位置。 无边的黑暗紧紧包围着她。 不可思议，以及孤立无援的无助感。 她行走在崩溃的边缘。 这几天里，她每日每夜的重复做着相同的梦境，那种感觉让她作呕。 她瞒着傅明寒，在将事实真相弄清楚之前，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傅明寒开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傅明寒描述自己当时是有多么苦痛与绝望。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顾念，我……”许辰任由自己的脸淌满水渍，“我当时……我也不知道……” 被顾念握在手上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一记清脆声响，玻璃渣子碎了满地。 如此动静也引来了其它人的观望。 顾念的胸口上下不断起伏着，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怒气。 心口处有一团火在烧。 “你以为就这样一句简单的道歉，我会原谅你吗？！”紧紧攥住的指关节早已泛白，她控制不住的朝对面咆哮，如同一个疯子。 如果没有许辰…… 如果没有那件事…… 也许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不会有无休止的争执，不会有漫天的火光…… 如果没有这一切…… 她的父母也不会丧生于那场火海之中。 顾依也不会背负着罪孽，以这种方法了此一生。 她突然有些理解了那日顾依忽然发狂的表现。 那种抑制不住的火焰自心底最深处熊熊燃烧着，无法熄灭，带着让人失去理智的魔力。 真的有一刻，她恨不得眼前人立马去死。 周围人见情况不对连忙跑来劝架，只道是小情侣闹别扭，说说几句也就好了，可对面坐着男人一言不发，只默默盯着眼眶泛红的女人，丝毫没有反驳或者哄哄的意思。 “你看，你男朋友也知道错了，”男侍者上前拉住顾念的胳膊，“消消气，别冲动。” 有人在旁附和：“是啊是啊，有什么事回家吵嘛。” 嘈杂声透过顾念的耳膜，刺激着她的神经。 那种许久不曾再犯的耳鸣让顾念下意识将眉头皱得更紧，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视线中，许辰依旧完好的端正坐在自己眼前，然后画面渐渐扭曲，形成朦胧一片的虚影。 　　☆、72|情难自禁 面前顾念苍白的脸色让许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原本充满怒气的眸子逐渐涣散，她紧咬着唇，似乎要将唇瓣咬破一般，近乎发白的唇色让许辰一惊。 随着许辰起身，椅脚的滑动发出尖锐声响，他挥开围观的旁人，全力挤到顾念的身边。 “顾念，你还好吗？” 手挨到对方胳膊的那一刻，顾念的身子明显僵了刹那，然后慌张的挥手将许辰的手臂打开。 她用尽全身力气往后缩了几分：“你……你走开！” 许辰微微一滞，手还怔在半空中。 呆愣间，当年的情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窜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记得黑暗中触手可及的光滑柔软的肌肤，在酒精的刺激下，还带着引人沉醉的香气。 耳边顾念的尖叫声与那时对方被蒙住口鼻时的低声呢喃重叠在一起，就连她失忆时，也无时无刻不抵触着他的触碰。 那是他自己造下的孽。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呢？ 第一眼见面时明明只是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那素面朝天的模样虽是娇俏，但与顾依相比终归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同胞姊妹，性子却全然相反。 后来呢？ 她一天天成长，一如从前，但又有细微的变化。 可真正将视线专注于她的身上，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那时顾依已经大红，与之相处的时间也逐渐缩短，直到某天对方在半夜发来打算分手的信息。 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的原先的轨道。 他甚至觉得那个曾经相处了几年的女人，不知道在何时陌生的不像话。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顾依。 之后…… 之后他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张与顾依有着相同面貌的顾念身上。 如情难自禁般，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只道是慰藉心灵的替代品，却在某天忽然醒悟，哪有什么替代品。 她就是她，仅此而已。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于顾依千差万别。 他通过顾念与顾依传话，念想着经由顾念的帮助同顾依破镜重圆，到头来，午夜梦回时，想得竟是当初第一眼见面时，曾被自己调侃过活力过剩的小姑娘。 无可奈何，覆水难收。 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般田地，他根本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去改变这一切。 总有一天要面对的。 此时此刻，眼前的顾念脸上呈现出难掩的苦痛神色，抱头缩在另一侧卡座沙发边。 “念念。”许辰叫她的名字。 顾念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许辰静默了一刻。 像是要把顾念看得仔细，他不舍得移开眼，叹息道：“我帮你叫他来好不好？” 顾念：“……” 许辰缓缓道：“你这个样子不行，我帮你叫傅明寒来好不好？” 顾念终于有所反应。 她的双手微微一顿，迟疑的从耳边放下来，只是不过安静了一秒，顾念再次将脑袋埋在了两膝之间。 “不要叫傅明寒来……”顾念喃喃自语。 她不要让傅明寒看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她不要这样出现在傅明寒的面前。 “顾念……”许辰心疼的欲言又止。 “不要……”对方的声线让她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顾念捂住双耳，“够了……” 动静之大，围观的人中已经有人瞧出了面前的主人公是谁。 虽然尽显狼狈，但面貌依旧是动人的，与曾经大热过的女星顾依无二。 能与顾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有谁。 有人喊道：“是不是受刺激了，需要打120吗？”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有人附和，只是随着大门口的铃铛摇晃，传来短促的清脆声响，所有人皆禁了声。 就连许辰也停下了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动作。 来人在许辰的面前站定，漆黑的双眸尽显清冷色彩。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傅明寒淡漠道。 —— 顾念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才完全冷静下来的。 又或者，她从来没有冷静的那一刻。 她闭着眼，将额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脸侧划过大粒的汗珠。 好像隔绝了四周所有的嘈杂噪音，眼前是无边的黑暗，不断重复着子夜时分的梦境。 她看见几米开外那扇门打开，屋外有白炽灯的光亮照射进原本一片漆黑的房间内，有人背光站在不远处。 记忆里，开门的人是顾依。 可是她却忽然想起了另一张脸。 英俊的，让她无比惦记的脸庞。 她喜欢他清隽的眉眼，喜欢他高挺的鼻梁，喜欢他好看的唇线以及不爱留胡茬的、干净的下巴。 他的一切她都喜欢。 她就是这样喜欢着他，从第一次见他的那时候起。 傅明寒。 所以当傅明寒沉稳的嗓音透过她的耳膜，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刻，顾念完全是呆住的。 她不愿意在此时见到他，又是如此想念、期盼着见到他。 如干渴之人期盼着的清水。 如溺水之人渴望着的浮舟。 睁开眼，抬眸瞥见傅明寒的刹那，顾念倏然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脑海里毫无缘由的闪过让她惦记过无数次的某个画面。 她看见那面向阳的偌大落地窗，窗外枝条交错、海棠似锦，还有靠在座椅上小憩的男人。 男人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看不见眼。 高鼻、薄唇。 熨贴的白色衬衫干净整洁，解开了领口处的两颗纽扣。 从没有哪一刻，这样坚决的认定画面里的男人就是傅明寒。 她第一次见到的傅明寒，在傅明寒不知道的情况下。 仿佛空气都凝结，顾念仰着脑袋，默然无声的与傅明寒对视。 周围人她看不见，眼睛里就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她的额头和后背全是汗。 直到傅明寒掌心朝上，朝她伸出手来。 顾念愣愣的注视着对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跟记忆中一样，对她而言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顾念迟疑的将手放在傅明寒的掌心，对方的五指在肌肤相贴的刹那间收拢握紧，能感觉到自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 如此迷恋…… 贪恋着的温暖。 “傅明寒……”顾念哽咽了一下，不禁哽咽出声。 　　☆、73|情之所切 顾念直接扑进了傅明寒的怀里。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上一秒还满是犹疑、惊恐不安的情绪，顷刻间成为浮光幻影，在听见对方心跳声的那一刻云消雾散。 她紧紧搂着傅明寒的腰，怎么也不肯松开，对方的手落在她的后背，和以往一样，像哄着哭闹的小孩般，安抚的轻轻拍打着。 顾念把脸埋在傅明寒的衣襟处。 头顶是傅明寒刻意放缓的声音，像是害怕会惊扰到怀中人似的，柔声道：“我在呢。” 顾念没应声，只在傅明寒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傅明寒垂眸凝视，沉默须臾摸了摸顾念细软的头发。 重逢后初见时的短发已经长长了许多，离顾念时常念叨的及腰长发又近了一步。 感慨的思绪在心中一闪而过，傅明寒叹声道：“吴嫂弄了你最爱喝的浓汤，先跟我回去？” 沉默了一秒，顾念才轻声道了句“好”。 稍显沙哑的嗓音，听在耳里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低头跟随着傅明寒出门，回到车后座的时候，狭窄的空间平添了不少暖意，顾念倚靠在傅明寒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浓浓的倦意让她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 只有手还牢牢攥着傅明寒的衣角。 傅明寒抬手拂过对方还湿润的眼角，手背在顾念的脸侧摩挲了一下，车辆恰时转弯，他小心翼翼护着顾念的脑袋，让对方把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思付片刻后，傅明寒沉声开口：“等会儿你去联系一下许辰。” “好。”坐在前方驾驶位的人出声。 “还有，”傅明寒停顿了一下，“替我联络负责当年案件的王队长。” —— 被傅明寒叫醒，顾念才发觉车已经驶上了回去的盘山公路。 靠在傅明寒肩上的脑袋蹭了蹭，顾念没舍得挪开身子。 “睡醒了？”傅明寒问。 顾念眨了眨眼，道：“差不多。” “等到家了好好洗个澡，”傅明寒的手一下一下捋着顾念的长发，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瞧你，一身汗。” 傅明寒虽然如此说着，但也没有半分要把顾念推开的打算。 “哦。”顾念含糊应声，抓住傅明寒衣角的手环上对方的腰，靠得更紧。 就好像忘记了一般，谁都没有再提许辰这个名字，以及前一刻在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 十分钟后，顾念终于瞅见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顾念被傅明寒牵着走在他的身后，推门而进，首先迎上来的是吴嫂，她上下打量了顾念一番，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切之心。 这样的眼神让顾念心头一热，还不等她开口，余光瞥见随后靠近的人影，顾念顿时措不及防的呆愣着杵在原地。 “行了，别挤在门口了，”傅明寒率先出声，“快去洗个澡，姑姑等你吃饭呢。” 后面这一句傅明寒是对着顾念说的。 顾念这才回过神来，握住傅明寒的手不由自主的收拢，声若蚊蝇的同傅欣妍打招呼：“姑姑……” 她顿了一下：“您怎么……” 来了？ 这种感觉同你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衣服去见面试官的感觉是一样一样的。 很显然，傅欣妍并不满意顾念此刻的状态。 特别是她有些脏的裙角。 但傅欣妍还是很亲和的回应道：“没什么很特别的事，只是想来看看你们。” 顾念下意识理了下自己的裙摆。 傅欣妍对于仪态方便的要求向来严格，顾念她是知道的。 不等顾念回应，傅明寒拍拍她的肩，同时对吴嫂嘱咐道：“你和念念一块儿上楼，替她准备件干净的衣服。” “知道了。”吴嫂点头，按傅明寒的吩咐，立即带着顾念离开。 傅明寒随傅欣妍在客厅坐下。 “怎么回事？”傅欣妍开门见山，顾念能折腾成这副模样回来，傅欣妍自然能猜到几分铁定是出什么事了。 傅明寒替傅欣妍把水杯里的茶斟满，淡淡道：“哪能有什么事，这几天念念的心情不太好，您也是知道的。” 傅欣妍到底是得给傅明寒面子的。 就算是察觉到了傅明寒在隐瞒着什么，她也得不动声色的把话接过去，若有所思道：“是吗？” “她还病着呢，”傅明寒说，“况且她姐姐的事，给她的打击也不小。”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小心护着顾念，别让她再受什么刺激。 傅欣妍无从反驳。 当年顾念在那场火灾中受了伤，听闻是头部重创，至今还残有细微血块，不然也不会失了全部的记忆。 说起来，傅欣妍对于顾念的遭遇多少有些同情。 傅欣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小口，决定不再多问。 既然傅明寒不想说，任她如何旁敲侧击都是得不到真实答案的。 傅欣妍抬眸看了眼此时面色平静的傅明寒，似乎正认真思考着什么，犹豫半晌后，才不急不缓道：“在这件事上你也别怪我啰嗦，说到底我也是担心你，为了你着想罢了。” —— 顾念换了身干净的衣裙下楼，傅明寒正和傅欣妍讨论肖岑的近况，如此想来，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那小霸王了。 傅欣妍与方才和蔼的态度无异，莞尔望了顾念一眼，便招招手示意顾念入桌。 一顿饭吃得相当和谐。 临走前傅欣妍说起上回见过面的姚莘姚女士，过几个礼拜后其女儿的婚宴，说是专门提到了顾念，让傅明寒到时领着女朋友一块儿去。 按傅欣妍的想法，既然傅明寒如此执着，非这小姑娘不可，总归是要结婚的，多参加点应酬，长长见识总是有益无害的。 傅欣妍都说到了这份上，顾念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点头应允。 毕竟不管怎么说，傅欣妍的出发点总是好的。 送走傅欣妍后，顾念好奇问：“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姑姑都聊了些什么？” 傅明寒揉揉顾念的脑袋：“姑姑很担心你。” 顾念不免噤声了片刻。 其实她只是担心自己达不到傅欣妍心目中侄媳妇的要求，她从很多途径都能了解到，在自己与傅明寒公开关系之前，傅欣妍为傅明寒物色相亲对象时要求都是极高的。 她本来以为傅欣妍会对自己很不满意。 傅明寒的回答让顾念有一丝丝愧疚，傅欣妍一直对她很好，偏偏是她自己，倒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了。 顾念咬咬唇，忽然灵光一闪。 她拔腿往楼梯的方向跑。 顾念的举动让傅明寒一阵不解，他注视着顾念急匆匆跑开的背影，疑惑问：“慢点别摔着了，怎么了？” “你等等！” 这一吼，顾念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等顾念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张白纸。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素描画。 傅明寒认得出，这是上回他陪顾念回家乡时，她在旧屋里找着的。 顾念兴冲冲在傅明寒身边坐下，把画纸举到他面前，道：“你猜这是谁？” 傅明寒轻瞥了一眼，不答话，顾念便已经接口道：“我想起来了。” 傅明寒闻言微怔，纵使他再镇定，也掩盖不了眼里久久不散的讶异神情。 顾念说：“那个时候溪山景区刚刚建成，我一个人跑去山脚时瞧见他的，可帅了。” 没来得及给出适当的反应，顾念的话让傅明寒眉头隆重的蹙起。 傅明寒扫了眼画纸。 当初顾念曾向他百般求证过画中的人是不是自己，可是按顾念的描述，他实在想不出对方口中的地点究竟是哪。 他并没有如此风景的住处。 这一点，他也在后来的时间里多次查探过。 莫约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罢了，傅明寒如此想，在那之后便将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此时顾念却告诉自己她想起来了。 傅明寒的表情严肃，顾念解释道：“其它的我也没能完全想起来，只是有点印象罢了。” “嗯。”傅明寒冷淡回应。 谈及此时，因为白天之事面色不太好的顾念眼角眉梢间多了几分笑意，慢声道：“画上的这个人，我可是惦记了他许久啊。” 顾念一语话毕，不过几秒的功夫，傅明寒的眉头皱得很紧。 顾念翘了翘嘴角：“你那时候老帅了！” 一见倾心也不为过。 顾念意料之中瞅见了傅明寒稍显呆愣的神情，这种表情在傅明寒的脸上可不多见。 像恶作剧得逞，顾念一边笑，思绪慢慢回到几年前。 那天的天气似乎特别好，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 并不是什么办公室，也不是书房，她是在酒店的挑高大堂内看见傅明寒的，透过他身后的全明落地窗，能看见河边花开似锦的海棠。 傅明寒面带倦意的坐在那儿，像是在等什么人。 当时她发现悄悄偷看傅明寒的人不止她一个。 把这副景象牢牢记在心里，再翻出来回味时，记忆里的美好画面总是会主观的打上柔光，变得愈发珍贵。 她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画出这副画的，画得并不算好，但可以看出，她一直保存的不错。 顾念蓦然想起吴嫂在许久前告诉她的，自己曾追着傅明寒满世界跑。 顾念觉得自己会有如此举动，一定是预谋了极久。 翘首企足的，盼能抱得“美人”归。 　　☆、第74章 非常喜欢 顾念的话让傅明寒不免有些吃惊。 傅明寒对于顾念所说的场景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按时间推算的话，那时溪山的旅游景区刚刚建成，正是大力宣传的时候，自己会出现在那儿，应该是工作上的事。 这让傅明寒抬了抬眉，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道：“我倒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这些。” 顾念眯起眼笑笑，傅明寒又问：“记起来的就这些吗，其它的呢？” 顾念想了一下，摇头：“没有太多的印象。” 傅明寒表示理解，毕竟能有如此的恢复状态已经不错了，提醒顾念吃了药后，看着对方入睡，傅明寒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房去。 欣慰之余，其它事也该提上来了。 原先业内颇为看好的许氏地产早已瓦解崩盘，就连许辰他那位向来谨慎的老爷子都还在牢里待着，如今查到许辰的身上，谁也保不了他。 —— 待傅明寒退出门去，顾念翻了个身，才重新睁开眼帘。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愣愣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未亮的吸顶灯，顾念伸出手，将微弱的那一点影子用手掌遮挡住。 与傅明寒相处这么久，最大的收获，就是不再如那时一般，只待夜幕降临，关了灯心中便尽是惊悸。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许辰。 当顾依打开那扇紧关的房门，她如同看到希望般，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顾依…… 顾念根本不敢想她和许辰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可是按照顾依后来的说法，当时顾依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许辰的关系。 那还发生了什么事？ 顾念屏息闭上眼。 有人仓促间的推了她一把，撞上了一旁柜角。 —— 一连多天，顾念的状况都看起来无异，偶尔还能哼哼着歌，倒有几分悠然自若的感觉。 传言许辰出事的时候，顾念正悉心为接下来的赴宴做准备。 某官员落网，牵扯出许辰曾向其给予贿赂的事实，具体何事，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顾念从车上下来，一身藕荷色的礼服衬得她肌肤尤为白嫩，就算说比刚刚剥壳的荔枝还剔透也不为过，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削尖的下巴能看出顾念对比前阵子来说消瘦了不少，这瓜子脸一小，更显得那双眼睛尤为瞩目，上了妆后水灵灵的，有几分柔柔弱弱的感觉。 按傅欣妍的话说，得好好调理调理，好好一个儿美人还是稍微丰腴些好，别整的和林妹妹似的。 傅欣妍这话说得心疼，一边说着，还怨了傅明寒好几句，说没能照顾好这小姑娘，傅明寒搂着顾念的腰，无奈道：“听见没，姑姑让你多吃点。” 顾念的脸一阵红，虽说傅欣妍一个劲得让她调理身子，可这话里行间的，句句都是夸她的话。 顾念还能来得及出声，姚莘便眉开眼笑的走过来，虽不过与顾念第二次见面而已，她却对这小丫头的印象颇深，看起来乖巧懂事，估计也是个机灵人，不然今天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傅明寒身边。 一番寒暄后，顾念才见着今天会场的主人。 和印象中一样养眼。 出发前顾念才从傅明寒那儿得知姚莘的新纳女婿，便是她早有耳闻的郑子杰。 顾依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 顾念记起，有回她在世贸大厦附近瞅见郑子杰和一女人在一起，想来也不是她看错了。 毕竟今天两位主角都在。 当时郑子杰对自己的经过熟视无睹，一来是瞒着自己的未婚妻，害怕惹出更多的事端，二来，想是也知道她的身份。 当初顾依是郑子杰救下的，辨别她俩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然表面无异，但郑子杰的存在，不得不让她想起偏执到无可救药的自家姐姐。 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顾念刚好遇见从另一侧出来的郑子杰。 不似那日的置若罔闻，目光相交的瞬间，郑子杰显然怔了怔，然后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走至一旁的长椅处，顾念也没想到郑子杰会率先开口。 “你姐姐的事情我听说了。”郑子杰轻声道。 顾念并不惊讶，这种事情，郑子杰不知道才奇怪。 顾念淡淡应了句“嗯”，郑子杰看她一眼，说：“你节哀顺变。” 说实话，看着顾念的这一张脸，很难让他不想起那个人。 虽说与顾依在一起，不过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但终归是有情分在的，就算从一开始，他就告诉过顾依他们俩是不可能的。 可情到深处，人总是容易充满各种憧憬，许下很多近似无稽之谈的海誓山盟。 回想起顾依后来的苦痛时光，郑子杰也不确定，这样的选择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一种解脱。 他看的很清楚，顾依并不是甘愿低于人下的人。 可是有时候，过于执迷并不是一件好事。 顾念久久没吭声，郑子杰叹息了一句，便走远了。 再见到郑子杰时已是在宴会大厅，顾念挽着傅明寒手，看郑子杰和新娘子在香槟塔前亲密接吻。 沉默的空隙，傅明寒在顾念的眉间亲了一下。 他抬手替顾念理了理鬓角的碎发，问：“不舒服？” “没有，”顾念往傅明寒的方向靠了靠，“有点困而已。” 顾念真的怀疑，此时如果能有一张床，她肯定能倒头就睡。 回去的路上顾念才向傅明寒坦白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顾依的死，郑子杰也是有责任的，但是我现在又不确定。”顾念低声道。 顾念像需要庇佑的小兽般倚靠在傅明寒的怀里，感觉到傅明寒朝自己投下来的视线，顾念往傅明寒的怀里钻了钻，继续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我并不清楚，按顾依当时的状态，她想方设法让许辰找上门来，心里肯定还是怨着我的。” 就像那天顾依说的，她反复强调许辰对自己的心思，强调许辰为了自己把她抛下，说到底，还是对那些事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罢了。 顾依甚至说过，有和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顾依逝世后，她曾找过李娟一次，出事的前一晚，顾依能做了一个让她出神许久的梦，这件事顾依也曾亲口和自己提过。 李娟说那天顾依似乎梦见了她。 可是如今斯人已逝，谁有能知道那天顾依究竟梦见了些什么呢。 顾念想着这些，目光愈发呆滞起来，恍惚中，傅明寒蓦然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顾依下意识愣了愣。 紧贴着傅明寒的胸口，她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那一如既往的淡然声线自耳边幽幽传来，傅明寒徐徐道：“别想了，你不是困吗，好好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不得不说，“家”真是个温暖的字眼。 顾依在傅明寒的怀里动了动。 如果说顾依的执拗是种过错，那她也不过是个逃兵而已。 她不愿意和傅明寒谈起许辰，也只字不提那些依稀浮现在脑海中的往事。 若隐若现，顾念也说不清是真是假。 那会儿和傅明寒初见，这家伙用“冷若冰霜”来形容也不为过。 同自己还是“顾依”时，那讨人厌的态度一样一样的。 思付至此，顾念用食指戳了戳傅明寒的胸口处，问：“傅明寒，你喜欢我吗？” 傅明寒将手从她眉眼间拿开的同时将她在自己胸前画着圈的握紧，镇定道：“喜欢。” 顾念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她盯着傅明寒的脸看：“是吗，有多喜欢呢？” 饶是傅明寒的脸皮再厚，被顾念这样长久的注视，也多少有些不自在。 虽然两人在一起时的态度总是亲昵，但他并不习惯说如此的情话。 况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傅明寒无可奈何的抬眸透过前方的后视镜瞧了眼前座的司机。 司机急忙把视线别开，专心注视着前方道路。 傅明寒状似为难的揉了揉眉心的位置，却在瞥见顾念脸上明显的期盼神情是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很喜欢，”傅明寒笑着摇摇头，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非常喜欢。” 顾念笑而不语，傅明寒道：“满意吗？” 傅明寒的话音落下，顾念双手环上傅明寒的脖子，十分热情的“吧唧”一下亲在傅明寒的脸颊上。 　　☆、第75章 尘埃落定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可以用“尘埃落定”这四个字来形容，傅欣妍似乎怕她闲得慌，领着她四处跑。各种茶花会就不说了，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基金会、画展以及歌舞剧等等，现在谁都知道有个姓顾的小丫头是傅明寒的准未婚妻，“傅太太”的头衔将来会落在她的头上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然，傅明寒绝对不会容许有这种意外发生。 圣诞节前夜，顾念刚刚陪同傅欣妍自外地的一处慈善拍卖会回来，当天在傅宅同傅明寒碰头见面时，除了傅明寒之外，肖岑和傅佳媛也早早就到了老宅。 这样的家宴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但顾念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好在除傅明寒外傅欣妍对自己也是极为照顾的，加上这些日子时常见面，要展现出一副和谐友爱的画面完全不是事，况且在顾念心里，她对傅欣妍也是甚为感激。 傅欣妍带着她四处蹭脸熟，这点心思顾念不会不知道。 多少也是为了自己好。 除了几个老熟人，席间还有姓傅的其他亲戚，顾念认识的实在不多，包括上回除夕夜的年夜饭，很多都是才堪堪第二次见面而已，隔着一张巨大的圆餐桌，顾念看很多人都是陌生的面孔。 只是对其它人来说，顾念这个名字可是无比熟悉。 趁顾念与傅明寒结束低声耳语的空档，很快就有人出声，笑道：“明寒大忙人一个，要见上一面可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结果心心念念的都是弟妹，没空搭理我们。” 说话的是傅明寒大伯家的女儿，傅敬雄生两个女儿，包括傅佳媛，个个都是刁蛮的主。 顾念并不认识傅明寒的这个堂姐，听说这些年在国外定居，去年除夕夜有事没能回来，顾念自然没见着。 傅明寒询问她身体状况的话还徘徊在耳边，对方这一出声，让顾念直接愣了愣，结果没等傅明寒自个儿回应，肖岑便先开口呛回去道：“别找借口了，最忙的人明明就是你，上一回见你还是在别人的结婚宴席上。” 说着肖岑看顾念一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再说，也不看看我嫂子是谁。” 傅明寒可是宝贝的紧。 想当初自己将顾念误认为顾依时还惦记过她，得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还不得被这大爷给手撕了。 如此想着肖岑抬手擦了把额头，却见傅佳媛抬眸也往顾念喝傅明寒的方向瞅了瞅，嬉笑道：“这嫂子也叫了，过些日子也该有喜糖吃了吧。” 这话让在桌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转向了顾念。 就连傅欣妍也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傅明寒，道：“你们俩在一起挺久了的，确实能考虑考虑了。” 傅欣妍这是在附和傅佳媛的话。 不同于表情有些讪讪的顾念，傅明寒仍旧是一脸平静，他替顾念盛了碗鱼汤放置顾念的面前，不急不缓道：“容姑姑费心了，这事不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到了在座人的耳朵里，立马就暗戳戳的发酵成了各种无端揣测。 饭后傅欣妍把傅明寒喊到一边，疑惑不解问：“我可是都按你的意思做的，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你和顾念那丫头的事，你倒开始不发急了，真不打算结婚了？” 傅欣妍向来把傅明寒当自己儿子看，为这宝贝侄子的婚姻大事她可是操了不少心。 傅欣妍的这话让傅明寒愣了愣，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皇帝不急，急太监。 “顾念的身体现在还在恢复中，”傅明寒道，“况且这种事情，得两个人做主，不是么？” 说完就连傅明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说实话，执手一生这种事，有时候就算是想想也是总很奇妙的感觉。 与此同时，为这事操心的人可不止傅欣妍一个人。 傅佳媛也没闹明白，当初傅明寒信誓旦旦的说喜欢顾念，这会儿真问到头上了，这回答也忒模棱两可了。 难道傅明寒真不打算和顾念结婚？ 那姑娘可是跟了傅明寒不少时间了。 想想那时陆漫漫为了追傅明寒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虽说她和陆漫漫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可真要平心而论，傅佳媛还是觉得顾念比较适合傅明寒。 陆漫漫算是事业中的女强人，和傅明寒一样，两人都是话不多的主，以后要真在一起过日子了，想必屋子里也是安静到极致的，相敬如宾还算好的，要真到了相对无言的时候，那才可怕。 想到这些，傅佳媛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反正这些猜想，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 只是也不知道傅明寒和顾念是怎么了。 按理说真要结婚了，堂哥应该高兴才对。 正巧顾念放下碗下桌，傅佳媛连忙跟上去，挽起顾念的手道：“我也吃饱了，陪我去后院散散步吧，怎么样？” 顾念看了眼傅明寒和傅欣妍一起离开的方向，想了想后还是点点头。 对于傅佳媛，顾念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只要真被认做了自己人，这姑娘总是会想着法子维护你。 傅宅的后院是个很大的私人花园，种植的花卉与灌木相互交错，颇有几分迷宫的味道，傅佳媛拉着顾念走在灌木丛中，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人，才纳闷询问：“你和堂哥最近的感情还不错吧？” 说起来，傅明寒那让一众人在意不已的回答顾念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问题。 之前与傅明寒一起参加宴会时，顾念也曾被一对外国夫妇如此问过，当初那太太开口时，对方丈夫还有些埋怨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试图想把这个话题引开。 毕竟这个话题过于**了些。 傅明寒笑而不语，倒是顾念侧眸瞄了傅明寒一眼后，出声道：“这……” 傅明寒恰时应声：“到时候一定请您赴宴。” 说完双方都笑起来。 这阵子傅明寒事忙，顾念并没有这些打算，现在想来，傅明寒的意思应该是和她一样的。 见顾念有些发愣，傅佳媛似乎理解错了顾念的意思，略带心疼的瞅了瞅她，在顾念张嘴前说道：“堂哥他就是这样，什么都以事业为重，我倒是为你抱不平，你们俩在一起也这么久了，虽说早就公开了关系，可要想名正言顺，总是差张纸和婚礼的。” 顾念若有所思的抿抿唇：“其实也还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复杂的想过。 傅佳媛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顾念，都这时候了，这傻嫂子还在为堂哥说话，虽说爱到心坎里是好事，但也太维护了些。 “你别看我堂哥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有担当的，”傅佳媛犹豫了几秒，“虽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这年头，奉子成婚的事还是很多的，你觉得呢？” 傅佳媛原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想想也是，这两人同住一屋檐那么久，去年除夕夜时也是同床共枕的，奉子成婚什么的还真不是难事。 只是傅佳媛还处心积虑的替顾念拿主意，等待了片刻见见顾念久久没出声，不明所以的侧头瞟了瞟。 只见顾念一脸愣神的表情，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瞬间红了脸。 傅佳媛怔了怔，后知后觉。 她冲着顾念皱了皱眉，然后又在瞬间展开，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你们……” 算算也有不少时光了。 傅佳媛倒没想到，傅明寒还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 她这个堂哥是要誓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外地接受暴雨的洗礼，真是够了…… _(:зゝ∠)_ 　　☆、第76章 熟视无睹 顾念千算万算都没想过傅佳媛会和自己说这些，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只有面红耳赤的份，况且在这种事情上她脸皮向来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回屋。 与傅明寒碰面时，傅佳媛抛去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不等傅明寒开口问话便先跑开了，留下略有些发怔的顾念站在原地，傅明寒问：“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傅佳媛与自己交谈时那戏谑的模样在顾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顾念连连摇头：“没什么，随便在后院走走罢了。” 这种问题，顾念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和傅明寒开口。 难道真要同傅佳媛那样爽快，直接告诉傅明寒说他堂妹操心自家大哥的婚事，让未来嫂子奉子成婚？ 这种话她可说不出口。 怕傅明寒继续追问，顾念忙不迭的闪进了房间内独立浴室，淋浴头的水声哗哗一响，顾念才觉得怦怦直跳的心好受了点。 只是下一秒，磨砂玻璃门外便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除此之外，还有傅明寒风轻云淡的嗓音，他平静道：“我把你的衣服放在这外头的架子上。” 顾念愣了一下，仓促回应：“知道了。” 和着水声，女人的声音带着独有的酥软清脆。 傅明寒没有立即离开。 灯光昏黄，透过那扇玻璃对方的身影隐隐绰绰，想象得到里头雾气缭绕的模样。 能够在心里描绘出一幅说不出的旖旎画面。 —— 顾念披着浴巾推开玻璃门，飞快的将睡裙穿好后才从洗浴间出去。 一眼就瞥见了站在窗前，身材颀长的傅明寒。 他站在层层叠叠的米色窗帘旁，身后的偌大窗户打开了一小条缝隙，有徐徐清风吹进来。 顾念身上的水珠还没完全擦干净，感觉到一丝凉意，经不住哆嗦了一下。 傅明寒抬脚前顺手把窗子关上，然后将厚重的窗帘拉好，往顾念所在的方向走。 鼻间充斥着对方沐浴后的幽香。 傅明寒用大拇指去擦顾念眉角的水珠。 “把头发吹吹，”傅明寒道，“别感冒了。” 傅明寒的话让顾念下意识摸了把自己湿哒哒的发尾，点点头，就着这般样子往傅明寒的身上蹭。 傅明寒的领口瞬间就湿了一大块。 看着顾念的杰作，傅明寒哭笑不得：“这是怎么了？” 顾念目不转睛的抬眸望他，眯眼笑道：“求抱抱啊，不行吗？” “行，”傅明寒低头在顾念的额头上小啄了一下，“记得把头发吹干，我去洗澡。” 顾念又是一阵点头，只待洗浴间的门再度关上，瞄不着傅明寒的身影了，顾念才无力的扑倒在一侧的大圆床上。 本来并没有想那么多，偏偏在傅欣妍提起后愈发在意了起来。 就像傅欣妍说的，这年头，像傅明寒这样没结婚的优质男简直就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大肥肉，只要有点机会，多的是人想粘上来。 顾念毫无例外的就想起了那次傅明寒在外出差时，擅自接听傅明寒电话的女人。 虽然傅明寒一个劲的说没什么，可顾念在陈特助那儿打听过，那位华侨同胞确实在一年前对傅明寒有过暗示，只可惜傅明寒不解风情，压根没搭理的意思，这次因为合作的缘故再次见面，总得再努力一把。 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这都是顾念从那位一同前去的特助那里听来的，既然是在傅明寒的手下做事，总归不会说傅明寒的坏话。 这一点顾念在问之前就想过。 其实和傅明寒在一起，顾念还是很有成就的，只是在能够回想起的记忆里，傅明寒还真是不够友善。 那种爱理不搭的性格的确有他的风范。 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态度。 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如丝丝缕缕的细线缠绕在她的心间，越去想就越是乱，最后顾念索性把被子一掀，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傅明寒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顾念老老实实的背对他蜷缩在拢起的被子里，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已经睡熟了，等傅明寒靠近，准备替顾念捻被角的时候，对方偏偏动了动脑袋，回头傻兮兮的看他，一双眼睛清亮，哪里有半分睡眼惺忪的样子。 傅明寒的手却没有因此停下，他理了理被子，转而坐在床边，道：“我以为你睡了。” 顾念翻了个身，面对他：“本来想睡的，没睡着。” “嗯？”傅明寒穿着丝绒浴袍，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商务本。 顾念说：“等你出来呢。” “嗯，”傅明寒稍稍颔首，“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呢。” 听傅明寒这么讲，顾念就知道傅明寒这是以为她害怕了。 虽然她以前确实为此难以安眠过。 果不其然，见顾念没吭声，傅明寒又接了一句：“最近还会做噩梦吗？” 顾念迟疑了几秒，摇头。 前阵子她常常被夜里反复在脑海中回现的可怕梦境所惊醒，那会儿傅明寒忙得昏天暗地，有几日都没回家，好几次她惊魂未定的在三更半夜时给傅明寒打去电话，傅明寒每一次都接了，事后回想起来，顾念还挺愧疚的。 毕竟摊上自己，傅明寒也蛮不容易的。 好在傅明寒出差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在那次之后，傅明寒常常守在她身边陪着她入睡才安心。 只是就此而言，顾念不由自主的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就像顾依曾经说许辰那样，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是她自己自恋，虽然不能说过美若天仙，但自己好歹也是有几分姿色，傅明寒怎么就熟视无睹呢？ 仔细想想，就冲着上回在傅明寒的办公室，对方也没这么正直啊…… 那会儿傅明寒还是很热情的。 可是现在…… 人都说七年之痒，距离那时，他们俩这还没一年呢。 想到这里，顾念皱了皱眉，往傅明寒的方向挪了挪。 “傅明寒？”顾念拉了拉傅明寒的袖子。 笔电屏幕的幽光照在傅明寒俊毅的脸上，意识到顾念的举动，他侧眸瞅了一眼，问：“怎么了？” 顾念咬咬唇：“你还在忙吗？” 傅明寒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顾念头顶的头发，不得不说刚刚吹干的发丝格外柔软，手感特别好，傅明寒把手在顾念的头发上多停留了几秒，说：“还好，很快就能休息了。” “哦。”顾念弱弱回应道。 傅明寒移开眼：“你困了就先睡吧。” 顾念：“……” 顾念：“我不困……” 那种事情，对方明摆着没往那边想…… 难不成还要她主动凑上去？ 不对…… 傅明寒一个大男人都不急，她纠结个什么劲啊？！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第77章 百般纠结 想到这一点，顾念忍不住赧然抬眸瞧了瞧傅明寒，视线中是对方清隽的侧脸，眉目不动的样子煞是好看，顾念盯着望了半晌，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傅明寒赤身从泳池中翻身上岸的模样，精瘦的身材在顾念看来比T台上走秀的男模特还好。 未擦干的水滴顺着傅明寒的胸膛往下淌，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这画面让顾念下意识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 偏偏此刻头顶传来傅明寒的声音，顾念瞬间有一种做了坏事让人碰巧抓包的感觉，这让她还拉住傅明寒衣角的手一顿，慌忙松开。 傅明寒冷不丁道：“上回你说想去溪山看看？” 话音落下，傅明寒因为顾念的举动垂眸看向她。 “啊？”顾念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她挪了挪身子，换了舒服的姿势侧躺在傅明寒身边，“嗯，是有点想。” 当她试着慢慢回想起那些曾被遗忘的往事时就有过同傅明寒一起回去看看的这种想法，奈何傅明寒一直不得空，这事便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她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过这样的打算。 “怎么了？”顾念问。 “明天收拾收拾，”傅明寒道，“我们可以在那边多住几天。” 这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定下了。 隔天一大早，傅佳媛在餐桌上一个劲的朝顾念的方向瞄，就连傅明寒都注意到了傅欣妍的这点小动作，蹙眉望去，正好与傅佳媛的视线对上。 傅佳媛一呆，连忙把头压低。 稍作思考，傅明寒若有所思般侧眸瞧了眼同时把脑袋低得更下的顾念，意识到傅明寒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顾念讪讪翘了翘嘴角，将白瓷碟子里剩下的几小朵白灼西兰花推到傅明寒面前。 傅明寒意料之中的瞧见了顾念故意睁大的眼睛，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傅明寒直接用叉子戳了一个送到顾念嘴边，淡然道：“挑食的习惯不好。” 余光中其余人不约而同朝他们投来略显打量的眼光，顾念抿嘴犹豫了一下，故作镇定的把傅明寒喂来的西兰花咬在嘴里。 一边吞下，顾念拿起手边的牛奶杯喝了一口。 等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时，傅明寒已经把剩下的两小朵西兰花解决了，正平静的与端坐于主位的傅敬雄聊天，从财经信息聊到家国大事，插嘴的人不多，各个都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偶有几个人附耳低语，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顾念坐在傅明寒身边只得专心同餐盘里的食物奋斗。 傅欣妍突然对她出声：“后天Elaine会来中国，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很厉害的大提琴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见见她。” 不等顾念回应，傅明寒看她一眼，直接替她回答：“等下回有机会吧，这几天我准备陪着念念出去走走。” 本来就只是这么一提而已，傅欣妍稍稍颔首：“难得你有空，出去玩玩也好。” 这阵子她时常和顾念待在一起，傅明寒忙傅欣妍也是知道的。 小两口抽空散散心，培养感情确实不错。 虽是这么说，但傅欣妍也没料到傅明寒和顾念两人走得这样赶，明明这会儿才决定，下午就已经动身出发了。 说走就走。 此时溪山已经开通了专门的旅游路线，路程时间相较于上回来说明显短了许多。 到达溪山脚时，傅明寒直接领着她入住了山脚的那家集团名下酒店的最顶层，顾念记得，这家酒店就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明寒的地方。 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挑高大堂外的海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早早就被人铲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以及那用炫彩霓虹灯编织的繁华灯海。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虽然热闹，但也还没有这么多的商铺。”顾念穿着酒店准备的白色浴袍，趴在大飘窗前看楼底风景。 “按照城市规划，这片景区是重点建设项目。” 傅明寒刚刚从浴室出来，伴随着对方走近的脚步声，顾念能闻到洗发水的浅淡香气。 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顾念无意识的抬手将脸庞的发丝绕到了耳后。 顾念抬手看向傅明寒，目光随着傅明寒的走动而移动，直到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顾念才用食指戳了戳傅明寒的肩膀，说：“你快去把头发吹了，别感冒了。” 这样的语气和傅明寒常说这句话时的口吻一模一样。 傅明寒忍不住淡淡笑了，但却没立即出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对方的眸子澄亮，明明前一秒气势汹汹的人是自己才对，顾念咬咬唇，气势立马弱下来，嗔道：“你看什么呢？” 傅明寒笑着摇摇头，将话题一转：“佳媛那丫头和你说什么了？” “什么？”本就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料到傅明寒会提到这个，顾念愣了愣。 傅明寒道：“那丫头鬼主意多，其实人不坏。” 顾念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傅明寒是担心自己被傅佳媛欺负了？ “我知道，”顾念说，“她对我挺好的。” 这都想尽方法让她能和傅明寒早日修成正果了，能不好吗…… 傅明寒没有把目光移开，似乎在等顾念继续说下去。 这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顾念没辙，脑袋一热，冲傅明寒勾勾手，示意他凑近。 傅明寒不解的挑了挑眉。 如果此时她面前能有面镜子的话，顾念想她应该能看见自己脸红得不像话的样子。 顾念舔了舔在空调房间里有些发干的嘴唇。 “并没有什么，”顾念不由自主的把声音放低，“她只是担心我们而已，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事。” 一口气提上来，顾念终究还是选择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嗯？”傅明寒皱起眉头。 顾念说：“大概因为你说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让她误会了什么。” 傅明寒并不是不能理解傅佳媛的想法，毕竟傅欣妍还为了此事专门找自己谈过。 想来这姑侄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傅明寒的那双漆黑眸子在顾念把话说完后更是幽深一片，他将双眸敛了敛，沉声道：“我一直觉得，这是两个人的事。” 明白傅明寒是担心她会误解，正准备向她解释，顾念接口道：“我知道，我没有觉得这样不好。” 傅明寒没说话，顾念说：“如果你心里没有我的话，你当初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也不会去管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情了。” 虽然傅明寒并不曾告诉她，他究竟都为她做了些什么，可她不是糊涂人，傅明寒所做的一切，她都是心知肚明的。 包括那场火灾，顾依的事，还有许辰…… 傅明寒不过是想她能过的安稳罢了。 忆及这些，顾念的眼眸有些氤氲起来，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气。 傅明寒却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面前的人依旧是眼光幽深，顾念盯着他乌黑的眉眼，心头微动。 爱情是最好的催眠术。 来不及细想，顾念将另一只手环住傅明寒的脖子，主动轻咬住傅明寒的唇瓣，迷蒙灯光下，对方的轮廓清晰。 很显然，傅明寒并没有预料到顾念会来这么一出，只不过很快的，他将身前的那个柔软身体搂在怀里，顷刻间反客为主，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仿佛是一个祈求着清水的干渴之人，顾念依偎在傅明寒的怀里，竭尽全力着模仿着对方唇舌间的温柔动作，耳鬓厮磨间，努力汲取着属于对方嘴里的每一寸空气。 顾念的脑袋里就像短路般，一片空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傅明寒横抱起的，放在房间的大圆床上。 顾念的脚在半空中晃了几下，下意识勾住了傅明寒的腿。 并不清楚彼此间究竟拥吻了多久。 只知道在这寂静空间内，两人间充斥着无限暧昧情愫。 她甚至注意到了傅明寒嘴角的水光。 这让顾念不由的抿了抿嘴，又在傅明寒的嘴角小啄了一下。 顾念的这个举动让傅明寒眼神一暗，似有暗流涌过。 顾念觉得自己的这些行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刚才两人接吻时，透过那层轻薄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下啊身的变化。 这让顾念的小腹有种无形中的灼烧感。 她红着一张脸，与傅明寒目不斜视的对视。 腰间扣住她的那只手，手心炽热。 只是顾念没能等到傅明寒接下来她所料想的举动。 傅明寒的吻印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拉着她的衣襟理了理她身着的浴袍，居然把她严严实实的裹紧了。 这让顾念不免呆了呆。 傅明寒的怀抱依然是温暖的，他紧拥着她，说：“你乖乖待在床上，我去把头发吹干，嗯？” 顾念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傅明寒说：“困了的话就先睡。” 顾念真的有泄气的感受，她很少有觉得自己魅力不行的时候，可到了傅明寒这里就没用了。 还真是容易让人自卑。 若按照平时，顾念肯定会主动提出帮傅明寒吹头发的，可这会儿心里堵着一股气，想发又发不出来。 “知道了。” 顾念掀开被子钻进去，看着傅明寒走远，她才背过身。 窗帘已经被傅明寒拉上了。 屋内只余下落地灯的微弱光亮，可顾念实在是睡不着，按刚才的情形，傅明寒也不是不行啊…… 难道真是她太污了？ 正直如傅明寒，她反倒有点像饿狼捕食的味道了。 自己的这个比喻让顾念下意识抽了抽眉角，一头黑线。 —— 夜到深处，顾念的抓紧被子的手哆嗦了一下，骤然的清醒过来。 只是到底梦到了什么，她没什么印象。 顾念吸了吸鼻子，一转头，就看见半坐在床头的傅明寒。 房间里的壁灯还没有关，她抬手揉着眼睛，嘟囔着问：“你还没睡吗，几点了？” 说完，顾念从被子里往上爬了爬，抱住傅明寒的腰。 傅明寒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做梦了？” 一边说，傅明寒一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部。 “是吧，”顾念回答，“不太记得了。” 傅明寒没说话，按下床头壁灯的开关，慢慢躺下来。 黑暗中，感受到傅明寒在她耳边的呼吸，睡前的那一幕须臾间就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本想等傅明寒回来的，结果她却睡着了。 自己明明一直在纠结傅明寒的事情。 顾念的思绪有点飘，还没回过神来，耳畔传来傅明寒声音，低声道：“我想过了，有些东西，一直拖着确实也不是办法。” “什么？”顾念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愿意成为傅太太吗？”傅明寒轻声道。 　　☆、第78章 正文完结 傅明寒听得非常仔细，顾念在睡梦中清清楚楚低喊的便是“别碰我”三个字，饶是日常看上去无异，想是在心理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不然在午夜梦回时也不会紧紧缠绕于她。 这些正是傅明寒所担心的，所以在与顾念相处间也变得愈发小心谨慎，他甚至不敢越轨，唯恐再给她带来什么刺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傅明寒明白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像他脑海中对方曾情迷意乱的样子，白嫩的脸蛋微微泛着红，说不出的可爱，若不是凭着那点自制力，他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吻上去，尽情回应对方给予的热情。 傅明寒能感受到最近日子里，顾念在态度上的丁点变化，比以前主动了很多，或许是傅佳媛和她说了什么。 而他能做的最好承诺，就是那一张纸。 这是将两人的未来捆绑在一块儿的最好证明。 而顾念也因为傅明寒冷不丁冒出的话而微微怔住，心脏仿佛不可抑制般抖了一下，她能感受到傅明寒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眼光。 “我……” 顾念抱住傅明寒的臂膀，耳边傅明寒笑了笑，道：“不愿意？” “不是，当然愿意。”顾念把头枕在傅明寒的颈窝，伴着傅明寒的笑声，他的身子稍稍动了动，顾念等待着傅明寒继续说下去。 只可惜傅明寒只是一个劲的笑。 傅明寒这态度顾念当然不满意：“你干嘛呢？” 傅明寒没吭声，顾念说：“你已经开口的话可不能再收回去了，别让我白白激动了一场。” 顾念的话音落下，傅明寒终于是忍不住了，他摇摇头，摸索到顾念的手抓在自己的手掌心，然后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这么着急嫁给我？” 顾念哼了哼，逞强道：“我这是为你好，若是求婚的话说出口却没了下文，你这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在傅明寒明显愉悦的笑声中，顾念能感受到傅明寒搂着她的那只手收紧了些，对方的体温及熟悉的气息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傅明寒刚才那句话的作用，好似一切都是新鲜的，却带着外人难有的亲切感。 傅明寒在她的后背拍了拍，示意她睡觉：“明天早些起来，我带你到处玩玩。” 顾念点点头，片刻后又不安分的晃了晃傅明寒的手，弱弱道：“我睡不着。” “嗯？”傅明寒睁开眼瞧她。 顾念咬咬唇：“我还没亲耳听别人求过婚呢，心情有点难以平复。” 傅明寒回答的倒也霸气：“别人敢求一个试试？” 顾念：“……” —— 隔天一大早，顾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除此之外，让顾念奔溃的还有眼底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要不是傅明寒猝不及防的那句话扰了她的困意，她也不至于变得这个模样。 顾念抱怨的时候傅明寒正在客厅看报纸，纸张的翻阅声与顾念的嘟囔声混为一体，让傅明寒抬眸瞅了一眼。 顾念就着睡袍在傅明寒身边坐下，说：“你不是说今天早起带我出去玩吗，怎么不叫醒我？” 傅明寒把报纸放下：“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这理由还真是让人不好反驳。 所以顾念很欣慰的接受了。 只是顾念实在没想到傅明寒给她安排的节目是爬山，虽说傅明寒换下正装后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但整个人的气质不变，甚是养眼，可顾念还是哀声连连，眨巴着眼问：“没有其它活动了吗？” 傅明寒挑眉看她：“比如？” 顾念没答上来，毕竟也暂时没有其余更好的选择，若真是来趟山景区却每天待在酒店里，这种事说出去也挺丢人的。 百般纠结后顾念最终只得妥协，并不是节假日，爬山的人不多。因为开发过，上山的路皆是台阶，刚开始顾念还是活力颇足的，碰跳着走在傅明寒的前面，只待翻过了前面的一座小山头，顾念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牵着傅明寒的手靠他拉着一步步前行。 倒是傅明寒，一路上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这多少让顾念有些挫败。 趁顾念喝水的空档，傅明寒抬手将顾念戴在头上的帽子摆正，问：“要休息吗？” 顾念拧紧瓶盖，连连点头。 傅明寒不由的就被顾念这急切样子给逗笑了，两人一同来到山路旁的石凳边，傅明寒接过顾念递来的矿泉水瓶，紧跟着也仰头喝了一口。 从顾念的角度能看见对方在喝水时微动的喉结，明明不是第一次瞧见，但就是莫名觉得性感。 顾念觉得这并不是一种好状态，明明傅明寒刚正的要死，她这些天脑袋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显得她愈发“饥渴”似的。人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自认为自个儿青春的不得了，也没到这年纪啊。 一边想着，顾念斜眼偷偷瞅了傅明寒几眼，这时傅明寒已经把水瓶子放下了，察觉到顾念的视线，他用手挑起顾念的发尾在食指上转了一个圈，问：“在想什么？” 顾念心不对口：“没想什么，走不动罢了。” 傅明寒轻飘飘道：“生命在于运动。” 傅明寒这话一套一套的，顾念也不反驳，她撇撇嘴，把头搁在傅明寒的肩膀上。只见对方脑袋一勾，挑起她的下巴就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停顿须臾后，便是细密而绵长的亲吻。 顾念哪里料到傅明寒会来这一出，前一秒的抱怨立马飞到天边去了，只是这个吻没持续多久，不过浅尝即止，傅明寒便停了下来。 顾念看见傅明寒愈发幽深的眼眸，以及唇上微微泛着的水光，正待出口，后头便传来外人的嬉笑交谈，顾念咽了口唾沫，往一旁挪了挪。 傅明寒揉揉她头顶的发丝：“休息的怎么样？” 顾念故作淡定：“还行。” 两个人走走停停，等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已近落山，除去颇为壮阔的漫天晚霞，置身于提拔天地间，确实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眼前便是飘渺云烟，垂眸看去，层峦叠嶂尽收眼底，顾念想起曾在网络上瞥见的戏言，一时兴起，搂着傅明寒的臂弯道：“瞧瞧，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啊。” 傅明寒哭笑不得瞅了一眼活动过后面色异常红润的顾念，对方的气色特别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薄汗，傅明寒笑着摇摇头：“先去酒店换身干净的衣服，山顶凉快，别感冒了。” 傅明寒说完，伴着阵阵雾气，清冷的风扫过顾念的果露在外的脖子，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索性这股寒气在进入酒店大堂的瞬间便消失了，酒店经理亲自将他们迎进房，只待对方踏出门去，顾念便一改方才脸上不亚于同傅欣妍见各位上流人士时的莞尔笑容，直接扑倒在了客厅的大沙发上。 顾念这变脸和变天似的，让傅明寒不由的挑了挑眉。 顾念捧着抱枕转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面对着傅明寒，一脸惬意道：“果然还是室内舒服。” 傅明寒催促：“先把衣服换了。” 顾念忽然就开始犯懒：“你先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这话刚说出口，顾念就直接被傅明寒跟逗宠物似的抱了起来，顾念甚至都怀疑傅明寒的下一个动作是把她扛在肩上。 顾念轻呼一声，下意识用双手撑住傅明寒的肩膀。 然后傅明寒把她抱到了浴室，顺便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个收纳袋，里面放着她准备换洗的内衣。 看着傅明寒脸不红心不跳的拿着自己的贴身衣物，顾念真有两个人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感受，顾念站在浴缸边接过傅明寒递来的小袋子，若有所思的抬眸盯着傅明寒的脸。 和平时递零食袋时没什么两样，平静得毫无波澜。 难道他们已经过了热恋期？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了顾念将身子冲洗干净，透过镜子上的水雾隐隐约约能瞧见女人玲珑有致的身线。 顾念有些走神，心猿意马的情绪让她的心头发紧。 意识到自己越想越远，顾念洗了把脸，用浴巾将身上擦干后伸手去捞置物架上的收纳袋，直到袋子已经瘪了也没能看见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小内内，一番思索后，才想起来莫约是昨晚洗干净后忘了收拾，落在山脚的酒店了。 这个认知让顾念很是头痛，她转头看了眼已经被自己洗净的粉色小布，欲哭无泪。 偏偏这时傅明寒隔着一扇风在外面唤她的名字。 顾念扯着嗓子喊：“就好，我洗完了。” 纠结片刻后，顾念裹紧浴袍打开门，傅明寒因为不放心她正等在外面，皱眉看了眼脸通红通红的顾念，问：“没事吧？” 空荡荡的感觉着实不好。 顾念偷偷瞟了瞟傅明寒，到与浴室相连的盥洗室找吹风机。 顾念的反应让傅明寒不由的纳闷起来，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顾念的背影，对方蹑手蹑脚的样子让傅明寒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怎么了？” 顾念：“……” 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傅明寒听后，顾念明显在傅明寒脸上看见了忍笑的表情，眼神中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顾念的脸上一阵热，拿着吹风机狂吹起来。 傅明寒说：“放心吧，那间房不会再有其它人住，等明天下山后收拾也行。” 顾念目不转睛的盯着吹风机，这哪里是什么时候收拾的问题。 也不知是不是自身太在意的缘故，只傅明寒望来的视线就能让她心头一颤，连周围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好几度。 顾念只好嘟囔着让傅明寒快去洗澡。 像是识破了顾念的那点小心思，傅明寒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笑道：“行，知道了。” 傅明寒去外面拿了衣服，又折返回来，意料之中的瞅见了顾念紧张兮兮迎上来的目光，傅明寒安抚道：“你别担心，我还没有你想的那种情趣。” 顾念：“……” 她只是觉得难为情罢了。 等浴室里想起水流的声音，顾念望浴室门的方向瞄了几眼。 刚才傅明寒的意思是…… 对她没什么兴趣？ —— 顾念觉得傅明寒对她的打击很大，特别大。 白瞎了她花容月貌的一张脸。 各自换好衣服后，晚饭是在酒店二楼的餐厅解决的，一出酒店门，顾念便套上了厚实的羽绒服，被傅明寒牵着去了山顶的一处清水湖边。此处环境幽静，顾念发现不止他们一对情侣在这，皆是你侬我侬，甜出了蜜。 顾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说：“你看人家小情侣的感情多好。” 傅明寒闻言看了眼顾念口中的那对小情侣，两人都待在湖边的六角亭里，女生坐在男生的大腿上，是不是低声咬耳朵。 傅明寒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你喜欢这样？” “嗯？”顾念看向他。 “那边是风口，也不怕冻出了毛病。”傅明寒发表意见。 顾念简直无法反驳，思考下来，还是散步来得妥当。 顾念很快便转换了一个话题：“你来之前就准备了要爬山吗？” 顾念这是在没话找话，这一片临山，除了溪山外还真没有其它好玩的去处。 傅明寒没看她：“你不是说我是山里人？” “啊？”顾念一时没想起来，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傅明寒说得是什么梗。 那还是她失忆后第一次有傅明寒陪着来溪山的时候，那会儿她打趣说傅明寒爱山，傅明寒便接了一句他是山里人。 顾念还记得山里小媳妇儿的戏言。 这让她愣了愣，然后情不自禁的笑起来，道：“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诓谁呢。” 傅明寒扬了扬嘴角没出声，顾念注视着傅明寒的侧脸没移眼，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璀璨的光点在夜空中绽放，如不断坠落的无数星光打乱了原本平静的夜色，划过所有人的视线，将沉沉黑夜点亮的如同白昼。 所有人仰头欣赏这场突然而来的绚丽。 就连顾念也被此吸引，视线中傲然绽放的流星瀑布，她好奇问：“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傅明寒沉默的没说话，等顾念再不解朝他望去时，目光所及是火树银花的映衬下，傅明寒格外清俊的侧脸线条，幽深的黑眸比那一闪而过的花火还动人。 “傅明寒？”顾念又叫了他一句。 傅明寒这才开口，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令人神魂的魔力：“闭上眼睛。” 顾念愣神的功夫，傅明寒的手就覆上了她的眼睛。 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便尤为敏感。 她听见烟火冲上天际，接着在半空中盛开的声音。 她听见周围人欣喜的欢呼。 她听见了傅明寒的呼吸声…… 能感受到对方在嘴角上极轻的触碰，带着让人悸动的温热与柔软，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等眼睛再次感受到光亮，她看见了傅明寒另一只手上的戒指盒。 一枚钻戒静静的躺在方形的丝绒小盒里。 傅明寒淡淡笑了笑，轻声道：“傅太太，喜欢吗？” 四周仿佛在顷刻间化为虚无，除了傅明寒，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看见。 —— 一枚戒指，可以改变很多事。 包括别人的眼光。 没有人再质疑她与傅明寒之间的关系，就连吴嫂都直接称呼她为太太，这让顾念别扭了好一阵子。 而傅欣妍只是心神意会的瞧了眼顾念的无名指后，主动询问两人的婚期。 傅明寒先顾念一步回答：“已经开始准备了。” 从场地、礼服，到届时的在婚礼上的交换婚戒，若真的想花心思，确实得多费些时间。 除夕晚顾念和傅明寒在傅宅吃团圆饭，已经有人询问起了顾念准备什么时候要宝宝。 毕竟两人的婚姻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顾念还没说话，傅佳媛倒先开了口：“婚礼得漂漂亮亮的，减肥还来不及，别说大着肚子了，况且嫂子还年轻，要我说当然得多玩几年，有孩子多麻烦啊。” 傅佳媛最快，直接被傅敬雄念叨了几句：“说什么呢，你就知道玩。” 傅明寒倒对那句减肥上了心，对顾念诚然道：“你不用减肥，多吃点。” 这句话顾念没少听，回到房间后没了外人，顾念冲傅明寒摊手：“你以为养猪呢。” 傅明寒想了想，说：“你不是说我是山里人？” 顾念很自然的就接了下一句：“对，山里人喜欢胖点的。” 为什么呢？ 好生娃啊！ 在傅明寒含笑的视线下，顾念不自觉白了傅明寒一眼。 她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傅明寒的套路。 只是这还牵扯到了另一件事情。 等两人沐浴后躺在了床上，顾念犹豫一番后才道：“傅明寒，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傅明寒闻言奇怪的看了顾念一眼。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直到看见顾念憋红脸的那副囧样，傅明寒当然不傻，自然是猜到了顾念话中的意思。 只是这种问题听起来…… 傅明寒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顾念诚然道：“没关系的，我不嫌弃你。” 傅明寒：“……” 等两人开诚布公的交谈后，顾念才恍然大悟。 “你早点知道了？”顾念的脸色沉下来。 话说出口顾念才后知后觉，傅明寒将一切查的透彻，知道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她不说，傅明寒便不提。 顾念的心也不知怎的猛地一凛：“我和许辰……其实我没有……” 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讲。 “我知道。”傅明寒把她搂在怀里。 顾念小心翼翼加了一句：“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嗯。” 似乎顾及到她的情绪，傅明寒并不想在此事上多提。 顾念把头贴近傅明寒的胸口，能感觉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她在傅明寒的怀里蹭了蹭，小声问：“那我现在还会说梦话吗？” 她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时候。 这是顾念始料不及的。 “没有了，”傅明寒说，“比以前好了很多。” 这是实话，自从那回陪着顾念去了趟溪山，或许是累极的缘故，在山顶时顾念睡得特别香。 那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之后如此情况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闻言顾念从傅明寒的怀中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顾念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以前一直忍得很辛苦？” 傅明寒：“……” 搂在腰间的手在傅明寒眼神暗下来的瞬间徒然一紧，又是一番耳鬓厮磨，仿若要惩罚顾念刚才的那句“狂言”，缠啊绵而热忱，直吻得顾念一阵酥麻，有舌干口燥的体会。 顾念喘着气，如水的眸子紧紧盯着傅明寒的眼睛。 凝神少倾后，顾念慢声道：“傅明寒，这个世界我谁都可以不相信，唯独除了你。” 她的心怦怦跳动着。 一路走来，她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曾经埋怨过自己不幸，但也是眼前的这个人，让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无比庆幸他的出现。 多幸运，漫漫人海中能与你相遇。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铲翔大将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22:53:45 谢谢大将军的地雷，从第一次看见你的名字就对你印象颇深啊哈哈哈哈~~亲亲~~ 还有其他的小天使，每一个名字我都记得啊~~感谢你们陪我走到最后，爱你们。 新文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可能需要到八月初才能开始更新，到时候会在微博通知大家。 - 喜欢作者的朋友可以一下作者的专栏(づ￣3￣)づ╭?～： 或者收藏一下已开新文(/▽╲)： 手机传送门： 约吗约吗？？？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