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书名:操之过急 作者:仍琅 ☆、楔子   寂静的夜,漫天繁星,旷野之上两个交缠的身影难舍难离。   她的手感太过美好,嫩嫩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透着柔软香滑,让人垂涎欲滴。   他是那样年轻,只是极力地在她身上索取,却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会得到什么,亦失去什么。   最后的最后,她缩在他身下,不停地喘,很快,竟没心没肺地窝进他臂弯里,甜甜睡着了。   甘信半抱着她赤.裸的身子,微风吹来阵阵草香,深呼吸,仰望广袤无垠的夜空,心中固然有遗憾,但,并不是因为他仓促而意犹未尽的第一次感到遗憾,而是为自己对近在咫尺的美食下口太晚感到遗憾。   她是谁?   她有圆圆的脸颊,害羞时就像个熟透的果子;她嘴角边有两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真想让人掐一把;她的臀骶椎骨和腰椎连接处有两个可爱又性感的腰窝,当从她身后抚摸她的背,握着她的腰,他几乎疯狂……还有什么……   还有……第二天,当他把半盒刻着“他喜欢我”的石子准备还给她时,她不告而别……   她是甄美好。   一个留给过甘信一段非常不美好的回忆的女人。    ☆、第一章   天空碧蓝,澄净如洗,镜头由高处呼啸而落的瀑布扫过,回到四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主持人身上。   “观众朋友——”   异口同声:“大家好——”   从左向右,依次打招呼:   “我是亚鹏。”   “我是Fiery。”   “我是阿峰。”   “我是芝芝。”   继续异口同声:“欢迎大家收看这期的‘闯三关’!”   “我们是雷队。欧蕾欧蕾雷——”   “我们是电队。卡擦卡擦卡——”   甘信坐在摄像机前,画面里主持群身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穿着泳装的女人,大摆性感pose,想不抢镜都难。   “哗啦啦”的瀑布声本就让拍摄现场变得异常喧闹,甘信这会儿更是心烦,摔了耳机,语气简直要吃人:“停,再来一遍!韩越,Fiery后面那几个女的是干什么的?进镜头里了知道吗!还有,霞姐!亚鹏的mic怎么回事?收不到音,你去调一调,坏了就快点换一个!”   霞姐和韩越应下,赶紧戴上遮阳帽起身去处理。   国内首档户外冒险对抗类节目“闯三关”的拍摄现场顿时松散下来。五月的骄阳来的太匆忙,晒得人心慌,才上午十点一刻,人人脸上都挂起不适的疲态。   摄影师老姜是个好脾气,递给甘信一瓶水:“小年轻的,咋这么大火气?”   甘信没搭话,只拧开瓶盖灌水,缓解喉中火烧的干渴,挑了这么个春光灿烂的日子拍外景真不知是好是坏。“闯三关”正处于播出初期,知名度不高,资金不充足,这一分一秒,拖得不是时间,而是金灿灿的拍摄成本,火气能不大么?   老姜一边瞅着摄像机屏幕的画面,一边自得其乐:“呦,这是从哪来的姑娘,正啊,啧啧,简直模特身材。”   甘信正咕噜噜咽水,禁不住好奇,顺着缝儿仔细瞧了几眼。   可不是,荒郊野岭的,有质素这么高的美女出没,实属蹊跷。   这屁股翘的,胸挺的,腰扭的,迎着阳光和水雾,简直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啊。   怎么回事?摆起pose还没完了?   甘信用来欣赏美少女身体的精力已经用完,不耐烦扣上矿泉水瓶盖,韩越正颠颠地跑回来,张口便说:“哥,人家有经纪人的。”   甘信回头和老姜对看一眼:“什么意思?经纪人?有经纪人就能随便跑咱们的镜头里来?”   韩越抹把脸:“哥……那几个女模特说她们是新赞助商请来的,没别的意思,也不图露脸,让她们拿着产品在那里给镜头晃一晃就行。”   甘信一听有点火,从折叠椅里起身,扔了脚本,大步朝瀑布那边走去:“哪门子赞助商?压根没有人跟我沟通过!她们这会儿晃一晃就完了,后期剪出来一塌糊涂,到时候谁来负责补拍镜头?不还是你哥我吗?”   韩越苦哈哈地跟在后面,给美女说好话,替老大销火气:“哥你听我说完呀,人家刚才直说了,是跟咱胡哥谈的,胡哥也同意了。”   甘信脚步一顿,韩越嘴里的“胡哥”可不是演电视剧的那个帅锅胡歌,而是“闯三关”的总制片人,说白了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决策人。   既然是胡哥定过的事儿,基本没有回寰的余地了,甘信暗吐个不文明字眼,趿拉着拖鞋又坐到摄像机边上,把满肚子牢骚忍了又忍。   同一镜头第五次打板,甘信终于忍无可忍,眼前跑马灯似的出现四个大字“群魔乱舞”,于是,他第二次摔了脚本,向瀑布边上那几个女模走去。   自打出门来景区外拍,已快两整天,甘信就没睡过踏实觉,他一工作起来一向不修边幅,给自己造的像个深山野人——胡子拉碴,衬衫皱皱巴巴,休闲大裤衩,老土的深蓝色按摩拖鞋,还有脑袋顶上的招牌黑棒球帽……这一身打扮朝妙龄女子堆儿里一扎,还气势汹汹的,难怪姑娘们像见到老流氓一样惊叫着一哄而散了。   韩越适时跳出来英雄救美:“Hi,不用怕,这是我们编导甘哥,当然,你们叫信哥也成。”   几个花容失色的女模这才笑意盈盈地打招呼,甘哥甘哥,叫得挺甜,还主动请甘信指导一二……   甘信也不客气,指挥她们如何进镜头,却不抢镜头,毕竟这是他的节目,他不能为了广告画面而毁了他一个星期的心血。   女模特还算训练有素,最重要的是肯配合,差不多两分钟就摆弄完了,只有一个穿着黑黄条纹相间比基尼的女模木棍似的杵在后面,因为个子不突出,脸恰好被遮住了。   甘信向上掀了掀帽檐,偏头看,未果。寻思,这人若是落在镜头里八成会被错认成蜜蜂吧。   “诶,我说,那个……蜜蜂,你再向瀑布那边靠一点,拍不到你翅膀了。”   现场大爆笑,那人似乎也感到难堪,勉强动了动,十分僵硬,甘信索性迈步过去,与刚好慌张抬头的“蜜蜂”正打了个照面。   哦……   本来打算过了这个夏天,就忘记你,你居然“嗡嗡嗡”地不期然飞到了眼前。   甘信后来每每回想,这五年后的第一次相遇,究竟是上帝的剧本刻意如此安排,还是你甄美好如同那个仲夏夜一样,故意打乱我生命的节奏?   他肆无忌惮打量“蜜蜂”,这泳装风格还真符合她品味,网络上流行拟人,她倒好,拟昆虫。   扯扯嘴角,甘信半蹲下来,把“老流氓”的形象坐实了,伸手拨了拨她微微分开的腿缝,开玩笑一般“指教”说:“美女,倒是动一动啊,你的腿就这么合不拢?”   甘信胃口不佳,午餐盒饭只吃了一半,另一半让给了年过半百却食量惊人的老姜。   老姜将他的最爱——糖醋鱼、麻辣豆腐和干煸豆角扒拉到自己饭盒,吧唧吧唧,吃得欢,吵他没有丝毫午觉的睡意。   “你刚才太不对了。”   甘信靠在折叠椅里,拿棒球帽遮脸:“哪块儿不对?下午再补。”   “我说的不是拍摄……是你对人家一个小姑娘咋说那话?”老姜继续“吧唧吧唧”,“你难道忘了,你带着麦,现场的人一字不落都能听得到。”   甘信没理,动一动脸上的帽子,补眠。   夜拍很熬人,在山林里穿梭了半宿,尽管甘信全副武装,腿和手臂仍被蚊子叮得惨不忍睹。   拍摄队伍在景区里的小宾馆里安营扎寨,而甘信和老姜这对老搭档分享同一间房。老姜许是瞧他可怜,拿来风油精给他擦:“Fiery不是给你驱蚊水了吗?你忘记喷了?”   甘信:“驱蚊水?我闻着那味儿更像香水,哪敢擦!存心想要让蚊子把我的血吸干。”   老姜呵呵笑:“人家姑娘是给你暗示呢。”   甘信放下袖子,又去挠脖子上的包,欠揍地眯起眼,打趣:“欸?老姜,别的姑娘想什么,你咋总那么清楚呢?姜嫂知道你有这特异功能不?”   老姜一听就蔫了,把风油精扔床上:“你自己擦。”进浴室去洗澡。   Fiery的中文名是林菲菲,电视台里的签约女主持人,27岁,人美声娇,身段好,特别喜欢唱王菲的歌,即便没有天后那空灵飘渺的嗓音和御姐范儿。   “闯三关”开播的这半年,主持人里属林菲菲的人气最高,贴吧微博什么的,粉丝上百万,被这样的女人献殷勤,甘信感觉还不错,只不过,办公室恋情这点,他要考虑下,毕竟他不想将来有一天分手后对方感到尴尬。   甘信被老姜的呼噜声震得睡不着,出来到宾馆一楼小花园里散步,手机屏幕大亮,一看是林菲菲的来电。   “天热,睡不着。”   “没空调么,开啊。”   “空调好像坏了……你过来给我修一下,我在305。”   甘信点了根烟,深深吸两口,心想,老姜说的真对,“暗示”什么的,女人最爱玩这套,哪像那个人,当年那么小的岁数,尾巴一样天天在他后面跟着,高考一结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就把他拉到后山,直接嚷嚷着要上他。   闭上眼睛,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年少荒唐,如同是昨夜发生过的。甘信掐了烟,忽然对林菲菲的暧昧有些索然无味,说:“我没修过空调。”   林菲菲娇嗔:“你过来就会了嘛。给你十分钟哦,我等你。”   甘信挂断电话,在花园里又吸了两根烟,玩了会儿手机线上游戏,才找到305房,在门前驻足。   稍作犹豫,敲了两下门,一推,竟然开了,手旁正是浴室,里面忽然传出一声粗噶的男声:“谁?”   甘信怔了下,接话道:“我修空调的。”   “哦。我修热水器的,你等等啊。”   得,再来个修冰箱、修彩电的,全齐活了。甘信连忙说:“兄弟,你慢慢修,我可能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   甘信哭笑不得,顺手帮忙关上门,不打搅人家好事,一转身,却见另一人站在303门前。   无可避免的对视,他这才将五年时光在她身上做出的改变完整地纳入眼中。   甄美好穿着白色的牛仔长裤,上身是件印着大嘴猴图案的t恤,脸上画淡妆,下巴尖了一点,以前婴儿肥的脸颊已经蜕变成精致的轮廓。   她手里提着一个塞得鼓鼓的黑色包包,看样子,似乎也是刚从外面工作回来。   短暂而诡异的沉默过后,甄美好提起手袋,笑着说:“夜拍真辛苦。”   甘信抬头看看门牌,轮到他不自在:“你住这间?”   甄美好拿出房卡:“嗯。”   “嗯。晚安。”   甄美好已走进房门,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是。”    ☆、第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不必重看】埋线中~~~~嗷嗷~~~~~俩小包子已经出来呐,看过《惹火烧身》的亲应该记得,甘愿甘意是一对双胞胎,甘愿耳朵有点问题,从小是听不见的,但是他带助听器,经过专业的训练和学习,是可以发音的,但是会不清楚。。。宋莱莱年轻时候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红了之后就跟美好爸爸闹掰了。。。之后又有了几个男人,John是她第三任丈夫。。。。因为这些在惹火里交代过,再写恐怕赘述,所以先在这儿交代下,后面,等美好回了家,再在文里陆续写出。。。这几天争取日更,这周末可能会两小更,请等待琅琅爆发吧~~~~求收藏,求留言呐~~~~~留言是爆发的原动力啊~~~~~美人娇应该会更新,不过可能会晚。   门关上,甄美好背靠着平复心跳,直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渐渐离去,她才蓦然松开手中笨重的背包。   手机从她进房开始就仔裤兜里不停震动,拿出一看,是她正在英国的双胞胎姐姐甄美丽。   她今晚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甄美好安心,对她微笑。   如同在照镜子,屏幕里的人也在微笑,只不过,甄美丽唇边的梨涡更深一些,左边眼角比她多了一颗浅浅的泪痣。   甄美好问过自己许多次,五年前的离开是否真的值得,而她的答案在每个状况下各有不同。   比如此刻,又能看见这个像她名字一样美丽的姐姐绽放笑颜,答案就是肯定的。   视频开着,甄美好把手机架到电脑桌边,一边收拾背包里外拍时用的衣服和高跟鞋,一边保持通话。   “你那边已经凌晨三点了,才收工?”   甄美好动作机械,只丢了魂儿似的搭了句话:“是啊。”   “美好——”这回叫她的是她们的妈妈,宋莱莱。   “美好、美好……”   脆生生的童音雀跃欢快,在一边跟着重复,宋莱莱捞过已经抢到手机的小家伙,放到腿上:“美好是你叫的吗?意意,看着屏幕,乖乖叫妈妈。”   甄美好背对他们,仍在不停忙活,麻痹自己混乱的神经,眼眶莫名发热,但她忍住了。不是有句话这样说么,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学会背着别人默默流泪。   而那边,甘意这个小淘气包,“嗖”一下,从宋莱莱怀中跳下来,向在卧室门口巴巴站着的另一个小男孩跑去。   宋莱莱在后面喊:“意意,你跑什么啊!”   甘意握紧手机,撅起小嘴,回头说:“姥姥,你偏心!妈妈打电话,我也要给愿愿看。”   甘意跑到哥哥面前,一人拿一边,一起举起手机,喏喏地叫:“妈妈,妈妈,你回头看一下我们嘛。”   甄美好停止动作,泪水热烫,从眼底掉落,直砸在手背上。   如果今天没有遇到甘信,她大概会先教训甘意说:“意意,不许对姥姥不礼貌。”然后笑盈盈地亲吻手机屏幕,“愿愿意意,妈妈好想你们,快来啵啵一个。”跟孩子亲近完了,再和宋莱莱沟通:“妈,愿愿也是您外孙,如果您总是这样将他俩区分看待,那我只能把他们送回长山阿姨家里。”   “妈妈——你怎么了?”甘愿的声音,经过上帝残忍的打磨,带着与童稚极不相当的嘶哑,听得她心碎,“你累了么?”   甘意跺脚,急得直叫:“妈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啊?”   由于在特殊的环境里长大,两兄弟都很敏感,尤其看不惯别人欺负妈妈。甄美好不敢擦泪,只用手蒙着脸,转过身,弯着腰来到手机前。   下一秒,对面的两个小孩哈哈哈地仰头大笑,因为甄美好松开手时,他们看到一张大大的鬼脸。   甘意无意说:“妈妈好坏!”   甘愿挥挥小手:“意意,妈妈不坏,你不能说妈妈坏。”   甘意委屈:“妈妈刚才故意吓我们,我还以为她哭了呢。”   甘愿没出声,两颗小脑袋一起凑过来,歪着头,好奇地左看右看。   甄美好早已经趁乱擦干了眼角,宋莱莱从孩子手里拿过手机:“哭了?!美好,拍摄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我早说过,你现在的工作不踏实,还颠倒黑白,对身体有害无益,我就是先例,你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放着两个儿子不照顾,东奔西跑拍片子,算什么事!还好愿愿意意都听话,不然,以后你和儿子有矛盾别说我没告诉你啊。”最后不解恨地说,“和你爸一样,犟!”   甄美丽在一边拉宋莱莱,小声劝:“妈——美好已经很辛苦了,您就少说她几句吧。”   宋莱莱掐着腰,长长叹口气,把手机给甄美丽:“你们两姐妹说吧,我是说不动她。唉,我去看看John。”   甘愿、甘意在原地缴着手指,看看对方,耸耸肩,撅撅嘴,一起问:“美丽妈妈,是我们让姥姥生气了吗?”   甄美丽给他俩一人一个安慰吻,笑着摇头。   甄美好在这边解释:“不是你们的错,是妈妈的错。”   “美好,你别往心里去,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一边还担心着你。”   和他们说了会儿话,甄美好放松下来,把方才一股脑涌出的往事先放到一边,问:“John叔叔的身体……最近很糟糕?”   John是宋莱莱的第三任丈夫,英国人,年轻时曾是英国家喻户晓的喜剧演员,今年五十六岁,三年前两人在伦敦注册结婚,生活和谐甜蜜,可好景不长,今年二月,也就是农历新年时,John被确诊为肝癌,现在在惠灵顿医院接受治疗。   甄美丽谨慎地挑拣字眼:“嗯,这个月……确实有些难熬。你专心工作吧,别想太多,这边有我和妈妈呢。”过了响久,她看了眼已经乖乖玩在一起的双胞胎外甥,才走到落地窗边,望着脚底下伦敦宁静而璀璨的夜景,低声说,“其实,美好,你在外面工作,虽然辛苦,但过得很充实,总比我这个废人强。我很羡慕你……”   “美丽——”   “不聊这些了。你跟愿愿意意说话吧。”   甄美好哑然张了张嘴,甘愿和甘意已经笑嘻嘻地又出现在屏幕里。他俩平时看着挺乖,其实淘气起来十个甄美好也镇不住,但只要甄美好一外出工作,离开他们,他们就立刻一副忧伤不舍却又故作坚强的小样子,让人心疼。   挂断通话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甄美好从背包里拿出一块白天在瀑布边捡的青灰色的石头,用指肚轻轻摩挲。   已经记不得多少年过去了,她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有搜集石头的习惯,不过,她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见到形状漂亮的石头,就傻傻地背回来,还在上面刻一些莫名其妙的字,而只是挑一颗最方便携带的,最合眼的,放在背包的小格子里。   “你捡这么多石头干嘛?不沉吗?甄美好,我告诉你,一会儿下山了,你可别拖我后腿!”   她做了个鬼脸,吐长舌头:“才不会。我自己背着。爸爸说的,每块石头都有灵气,人杰地灵嘛,你没听说过这个成语?我现在捡了块高考状元家乡的石头,明年说不定我也能考上清华北大呢!”   甘信一边走,一边嗤她:“迷信!照你这么说,我们市里的考生都来捡块儿石头,就都上清华了?别逗了,你那成绩,如果能过一本分数线,你爸估计会请全院的人吃酒席。欸?甄美好,你姐和你姐夫成绩那么好,你不自卑啊?”   甄美好的肩膀被背包带着勒得生疼,咬牙强忍着,反应了足足五秒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姐夫啊!你别胡说。”   甘信的语气理所当然:“不就是你嘴里的高考状元,韩什么……昨天我亲眼看到他俩手牵手一起去看电影。”   彼时,甄美好才十七岁,素净的娃娃脸,不施粉黛,脑袋后面坠着一成不变的马尾辫,白t恤,七分裤,标准学生装扮……说不出的纯真与稚嫩。   仍是仲夏,甘信从省城放暑假回来,那几年他们拥有的短暂的交集。每一天她都格外珍惜似的,从早到晚缠着他玩,他那时真是烦,但……本来大一大二寒暑假都有机会留在学校附近打工实习,他却屁颠屁颠的跑回来让人家粘是怎么回事?   甄美好问:“韩睿识?”   甘信点点头:“嗯。”   甄美好无不惊讶:“美丽和韩睿识手牵手看电影?她怎么从来都没对我说过,她喜欢韩睿识啊。”埋怨完,使劲撅了撅嘴巴,这是她生气时的小动作。   甘信挑眉:“你这么气干嘛?难道你也喜欢韩睿识?唔,这下姓韩的哥们有的受了。”   甄美好立刻否认:“不是。我是生气美丽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喜欢谁,我都把我喜欢谁坦白告诉她了啊!”   甘信实在不理解她们双胞胎姐妹在“说心事”上为什么一定这样较真,看她一路拉着小脸,没有丝毫登山的乐趣,便把她的背包接过来,抡到自己肩膀上:“好啦,多大点儿事?至于气这么久吗?”   背上轻松,甄美好终于笑了笑,小梨涡荡漾开来,样子又贼又坏。   甘信有如被泰山压顶,脚步迈得十分吃力,咬牙说:“甄美好,你是不是故意玩我的?啊?你干脆把整座山都搬家里去得了!”   “嘿嘿,下次我试试。”   “你敢!”   “甘信……”   “有话说话!”   “你对我喜欢谁……有没有一点兴趣啊?”   “没有,一点也没有。”   “哼!”   甘信从睡梦中醒来,脑子里像放了一台老式放映机,一帧帧画面真实而缓慢地跳动,他不曾觉得,原来那样被他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竟还保留在大脑皮层最表面,稍微一调动,便高清晰、高画质地显现出来。   第二日的拍摄很顺利,不到半天,计划完成,甘信让韩越组织大家到市区里逛一逛,下午三点准时出发回程,虽然资金紧张、任务重,但既然来了,好歹留个纪念。   韩越兴高采烈去准备,甘信忽然抬手,又放下:“韩越——”   “哥,有啥事儿?”   “那个……”甘信戴上太阳镜,咳嗽声,“昨天那几个女模呢?今天不打算晃一晃她们的产品?”   “哦,她们啊……人家经纪人一早就带着她们退房了,大概还有别的工作要赶。”   甘信只是轻笑,双手插兜,什么话都没说。   韩越笑呵呵地凑过脸来:“哥,你是不是看上那只‘蜜蜂’了?要不……”上下打量他,“你今天怎么收拾得这么周整啊。”   甘信抽他后脑勺:“你哥我什么时候不周整了?!”   甄美好,你真是在玩我哈。    ☆、第三章     甄美好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里歇脚,打开电视机,省台的卫视频道正在播出甘信参与制作的节目“闯三关”。   四位主持人不仅青春活力、妙语连珠,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艰难的户外拍摄环境里肯冒险吃苦。节目的总体设计也很有趣,雷队、电队,两个队进行轮流三关进行野外游戏对抗赛,获胜一方有丰厚奖品,故名“闯三关”。   蕾欧蕾欧蕾——   咔嚓咔嚓咔——   每当看到他们为各自队伍喊口号加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什么节目呢,给你笑的。”室友李婷雨从隔壁房间走进来,抢过她手里的爆米花盒子,“别吃了,小心被Larry抓到,又该碎碎念。”   Larry是传媒公司的经纪人,手底下一票新人小模,甄美好和李婷雨三个月年前在东京一起被Larry相中,签约之后,大小工作接不断,两人主走一个秀场,一个拍平面,食物链不重合,加之她俩年纪相仿,同期进公司,又都在异国他乡吃尽苦头,不免惺惺相惜,所以倒没有女模之间的勾心斗角,关系一直不错。   甄美好把爆米花抢回去,反正她不必像李婷雨一样被严格约束,学着甘意耍赖的语气说:“看电视不吃东西不舒服。”   李婷雨被她馋着,实在受煎熬,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节目上,拍手大笑:“哈哈哈!这节目我看过,太——奇——葩——了!我有预感,肯定能红。欸欸,对了,这个 Fiery,林菲菲,粉丝给她起一昵称——小天后,啧啧,唱歌五音不全,还小天后呢,真好意思啊。听说她跟这节目的编导有一腿,不然,就她那嗲风格能hold住综艺节目?唉,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贱人要上位,没办法,挡都挡不住。”   甄美好嚼爆米花的速度放慢,望着电视机里的林菲菲。   305,她没记错的话,就是林菲菲住的房间,而今天凌晨,她正好撞见甘信一脸玩味地从305出来。   看来,绯闻有时候也不都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      甄美好离开五年,这是第一次回中国,以前是没钱、不敢、愧疚,一拖再拖,现在是太忙,没有时间。趁着工作间隙,她简单收拾了包准备回家探望父亲甄严。   甘愿一早醒来,还没洗漱,就跳下床,倒弄着小腿去给妈妈打电话问早安。   听到甄美好说要去家乡,小男孩揉了揉眼睛:“妈妈要去家乡工作吗?为什么回去?”   甘意还赖在被窝里不起床:“唔,家乡有好玩儿的东西吗?”   甄美好顿了顿,也许回忆并不算好玩的东西。   “那家乡有什么啊?妈妈为什么去?”甘意想抓头发,小手一挠,才发现昨天美丽妈妈带他们去发型屋把头发理短了。   甄美好正想着,该不该告诉他们,其实他们虽然在日本出生,她却是在家乡怀了他们呢?   “……因为妈妈有亲人在那里,我要探望一下他们。”她刻意避开“爸爸”这个字眼,担心他们继续发问。   但很明显,甄美好多虑了,俩小男孩穿着一样的小熊睡衣,在手机前面叽叽咕咕地讨论,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儿,不免有点小惊惶,剪头发很恐怖的。   甄美好担心:“你俩怎么了?”   甘意做代表,而甘愿也一脸怀疑,问:“妈妈,我和愿愿理了头发还很帅么?”   甄美好摇头笑了笑,给了他俩一飞吻:“帅爆了!”   他俩长的更像甘信,尤其是轮廓和嘴巴,打眼看上去简直和小时候的甘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梨涡则是遗传了甄美好,宋莱莱第一次抱起甘愿甘意的时候,就感叹说:“如果有一天你甘大伯看到他俩,一定要被吓得够呛,太像他家那小子了!”      刚回国的时候,甄美好给甄严打过一次电话,接通的同时,耳畔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甄美好无数的歉疚哽咽在喉,电波两段是长久的沉默,也许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往往面对最亲的亲人,却越说不出最亲近的话,哪怕是最简单的感激、抱歉和想念。   本来,在东京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她有无数次机会向甄严坦白,甚至求救,但最后她都咬牙强忍了下来。   也许宋莱莱说的对,她完全遗传了她爸的性格,又闷又犟。   甄严请了假在家等她,甄美好到的时候看见了一桌子的菜,还有两瓶啤酒,家里陈设几乎一点没变,连她和美丽的房间也依然和五年前离开时一样干净整洁……只是,她知道,许多东西早已面目全非了。   甄美好深深吸口气,关上房门。   “累了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甄严在区法院担任检察官的工作,人如其名,在两姐妹眼里他一直是个严肃的爸爸,然而此刻的他,却那么小心翼翼。   甄美好孩子气地摸了摸肚子:“爸,我饿了,咱俩先吃饭吧。”   桌上,父女两个聊了很多,在日本的生活,现在的工作,美丽怎么没一起回来,甄美好不愿让甄严担心,一半真话一半掩饰,说到宋莱莱,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爸,您现在……还怪我和美丽当初离开您么?”   甄严喝了口啤酒,轻叹口气:“哪个父母会真正责怪自己的孩子?还怪了五年?我只怪我自己……当时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你们。”   甄美好鼻尖微酸,给甄严夹菜:“爸……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美丽现在在陪妈妈,过阵子她也会回来看您的。”   甄严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欣慰:“看见你现在这么懂事,这个国就算没白出,你妈这辈子做出的所有决定,只有这个我是赞同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你那工作得换一换,改天我让甘信的妈妈给你留意一下他们学校有什么踏实点的工作没有。”   甄美好神经一绷,她和甄美丽从小跟甘信玩到大,可他们都十二三岁了,甘信的妈妈还是分不清她俩谁是谁,后来甘信说:“你就看她俩,一个爱哭,一个爱笑,爱哭的那个是姐姐,爱笑的那个是妹妹。”   甘信妈妈一看,她俩果然一个在低头看脚尖,一个正在笑嘻嘻瞅她,很明显,后者就是妹妹甄美好,而比较内向害羞的是姐姐甄美丽。   甘信妈妈抬手揍了甘信后背一下,教训说:“好端端的,人家为什么哭?一天就知道满嘴跑火车!”   甘信觉得他妈不可理喻:“我、我怎么了……你眼神不好,还怪我?反正我是能分清,双胞胎看久了,就越看越不像嘛。”   甘信妈妈笑的很爽朗,搂她们的肩膀:“没关系,反正,美丽、美好都这么漂亮,长大谁给我做媳妇都行。”   甄严做为“亲家”在一旁还没发表意见,甘信倒向上翻了翻眼睛:“妈,真受不了你!保媒拉纤都到你自己儿子头上了。”      家里原来的房子所在的小区是法院家属楼,除了少数有外租的,街里街坊,几乎都认识十几年的老同事。   甄严下班没事的时候常到楼下走走,遇到以前退休的老干部,聊上一聊,打几锅扑克。   甘信的爸妈虽然都不在法院工作,但他婶儿杨颂英却和甄严却是同事,因为甘信的叔叔二十年前在一次意外里牺牲,两家多年以来互相照顾,住得并不远,总之,甄严和他们甘家一家子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眼下……当她被甘信的妈妈刘云撞个正着,并且带回家里叙旧这事似乎也在甄美好预料之中。   “美丽啊,你一走有五年了吧,怎么一次都没回来?看看,变得这么漂亮了,比以前更漂亮。”   甘有志纠正道:“刚才甄严都说了,回来的是美好,美丽在英国呢,你这破记性,怪不得你儿子说你。”   刘云生气,赶甘有志走:“你出去打麻将去,少在我边上闹眼睛!我本来想的是美好,一不小心叫错了。”   “你拉倒吧,你老远看见美好,就在那说‘美丽回来了、美丽回来了’。”   甄美好和甄严绷不住乐,甄美好说:“刘姨,没事儿。美丽再过几个月也确实快回来了。”   刘云握着她的手:“哎呀,你俩从小我就分不清,因为这,甘信还总呲儿我。不过后来吧,我就分清了,那个见到我特别喜欢打招呼的就是美好,跟甘信玩儿的好的也是美好!”   不用照镜子,甄美好也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笑非常勉强,回来这一遭,她就该知道,她会被拉进往事的泥沼。   父女两个临走时,刘云给甄美好塞了个红包,甄美好哪好意思收,推推脱脱间,刘云从甘信的房间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说:“要不,美好,你过几天有空就替我和你大伯跑个腿吧,把这个给甘信送去,他地址和电话我一会儿写给你哈。”   甄美好心知肚明,甘信妈妈这是在有意让她去见甘信:“刘姨,我可能……过段时间有工作,要是着急的话,我——”   刘云忙说:“不着急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送过去就行了。”   甄美好在家里待了两天,刘云来来回回,明示、暗示催了五六次,甄严看女儿为难,便说:“如果你真不想去,我看单位最近谁的车去A市,让他们把这个捎带给甘信。”   那个牛皮纸袋她一直没打开,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她大概猜到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和甘信,总会再见面,只是早晚的问题,逃避并不是办法。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按照地址找到甘信的住处的时候,竟又恰好撞见甘信和一个女人在门口争吵。只是这次,他浑身上下赤条条,只在腰间堪堪围了条浴巾,而那衣衫不整的女人还是电视机里的“小天后”林菲菲。    ☆、第四章   甄美好千挑万选,竟又一次在一个最不适当的时间出现在甘信面前。   大概是个识相的,都会选择退步离开,甄美好刚想做个过路者抽身离去,却不料跟甘信的眼神对个正着。   那两人显然方才有过一番纠缠……但究竟是怎样的纠缠,甄美好用膝盖也能想象的出来。   甘信袒露的胸前有两道看起来很凶残的血色抓痕,黑色的发丝散乱,腮帮泛青,而林菲菲上身穿着宽大的衬衫,香肩微露,底下是条性感热裤,你拉我扯的香艳画面让人想入非非。   看到她时,甘信眼里有一丝讶异闪过,但很快又被不耐和疲倦所覆盖,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菲菲早把甄美好这号人给忘了,见她要走,推了甘信一把,旁若无人接着吵:“甘信,我落到这副田地,你不能不管我!”   甘信的心情糟糕到极点,转身进屋:“林小姐,你收藏那么多家电技工,找他们去啊,找我有屁用!”   林菲菲跑进屋,照着他后背一溜挠:“甘信,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心眼比针鼻还小,是你把景区那事告诉胡哥的,是不是!”   甘信回头攥住她的手腕,将轻盈的林菲菲一把就甩到了门边:“你脑残啊,我闲出粪来了,管你那破事!胡哥要撤你的位置,你自己回家反省反省是不是这几天没伺候好人家!”   后背刺啦啦的疼,甘信忍住骂人的冲动,伸手去够,黏糊糊的,肯定出血了。林菲菲当初是以胡哥师妹的身份,被硬塞进“闯三关”,现在看来,狗屁师哥师妹!十有八.九是狼狈为奸。   林菲菲摔的不轻,哭得梨花带雨,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甘信……是我的错,你帮我跟胡哥说一下,节目都做半年了,四个主持人里人气最高的就是我……如果撤了我……”   甘信咬牙瞅她一眼,从纸巾抽里扯了两张纸巾,擦后背:“你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你跟我讲这些没用,找胡哥!出去出去!”   “甘信——”   甄美好坐电梯下楼,红字蹦到1的时候,她回过神,望见手中的纸袋,才想起来此程的目的,正好有住户上来,她便沉下心情,按回15楼,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向上蹦。   “呃……”她一出电梯,走近甘信家,惨状依旧。   林菲菲脸上的妆哭的一塌糊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央求甘信,她稍微犹豫了下,就碰上了两人质问的眼神,只能开口解释:“我是来送这个的。嗯。不耽误你们了。”把纸袋塞进甘信手里,她转身走,有句话挺对的——相见不如怀念。   林菲菲忽然从爬起,望向甄美好的背影,记起什么,黑黄相间的“蜜蜂”?把纸袋抢过来,直接撕开。   接着,两条非常性感的男士四角内裤掉出来,一条字母的,一条格子的。   林菲菲拾起,发疯似的一边大哭,一边砸向甘信:“你还是不是个东西!睡了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教训完甘信,她跑出两步,追甄美好:“你别走——”   甄美好听见高跟鞋声,轻巧一闪,拿出手机,对准林菲菲:“Fiery!看镜头!”   林菲菲惊叫,吓得捂住脸,躲回甘信的屋子里,又是一通闹,甘信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疯了是吗?再不滚我就给你扔出去!”   林菲菲捂着脸,瞪大又肿又红的眼睛,指着他威胁道:“甘信,你有种!”   甘信打开她的手:“谢谢,我知道!”   昨晚剪片到凌晨,本想消停地睡一觉,没想到一早上就触了林菲菲这个霉头,以前真是脑袋灌浆了才搭理她。   清晨重新归于宁静,甘信从地上捡起那两条内裤和纸袋,甄美好,又搞什么?   他推开门,门前和走廊一片狼藉,甄美好正拾起手机的残片,方才林菲菲被撵出来,二话没说就将她手机抢了过去,狠狠摔到地上,发泄式踩了两脚。   “谁让你送两条莫名其妙的内裤给我的?”甘信趿拉着拖鞋站在她身边,隔壁的门“咔”响一声,邻居探出头,意味不明地打量他俩。   甘信只围了条浴巾,理直气壮地与邻居对视。   邻居没置一词,关上门。   甘信拉了下她胳膊:“进去,在这儿蹲着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甄美好站起身,尽力从情绪中平静下来:“不用了,纸袋是你妈妈让我少带给你的,我没打开过,如果知道是两条内裤,我也不会特意跑来一趟。”   “我妈?你回过家了?”他似乎在用老乡叙旧的口气,却又略带嘲讽,“五年你可一次没回来过,我还以为你改国籍当日本人了。”   甄美好敷衍一笑,抬头看他:“不好意思,刚才让林小姐误会了。”指了指他前胸后背的指甲划伤,“林小姐挺彪悍的,和电视上的形象反差真大。我建议你下次找情人,还是找个表里如一的吧。”   ☆、第五章   甄美好在街上茫茫然地走,不知过了多久,才打车回到公司给安排的公寓,李婷雨一见面就埋怨她手机打不通,Larry找她找的都要疯掉了。   甄美好略去她和甘信是旧相识这点,简单解释了手机牺牲的经过,李婷雨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听说‘闯三关’要换固定主持人,原来是真的,还好是那个Fiery,不是阿峰和亚鹏,我超喜欢他俩的……”   李婷雨在她身后滔滔地不绝夸赞,什么酷、帅、有型又有头脑啊,直到她们和亲自来寻人的Larry打个照面。   Larry外号“黑面神”,之前难耐的时候还带出头几个名模,只不过现在时运不济,负责给她们这些二三线的小模联系工作。   高出Larry半个头的李婷雨连忙打个招呼,选择溜之大吉,留下甄美好一个面对脸上似乎都带上杀气的Larry。   “不好意思,Larry哥,我的手机……”她未解释完,以为对方会像往常一样一顿狂批,说她对工作不负责,没有合作精神,态度敷衍,巴拉巴拉。   没想到Larry却将自己手机递给她,努了努银钩鼻子,说:“给长山先生打个电话,好像有急事找你。”   甄美好一口气噎在嗓子眼,Larry大步与她擦肩而过,她刚想叹出声来,Larry却又回头,带着警告的意味:“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跟小开搞暧昧的小模,到后来没有几个有好下场,女孩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最好自爱一点。”   甄美好挠了挠后脑勺,事实上,现在模特的工作之于她,只是个暂时谋生的工具罢了,她的长远打算并不在此,不过她还是规矩地回答:“知道了,Larry哥,谢谢你。”   拨通号码,接听的正是Larry口中的“长山先生”——长山治彦,东京某私人疗养院机构的少东,也是她带着甘愿甘意和甄美丽在东京漂泊时帮助他们最多的人。   “美好,你最近还好吗?”长山治彦的母亲是华人,所以他的汉语说得不错,至少她能从他的语气和措辞中听出他的情绪。   甄美好:“我很好。”   长山治彦欣然笑了笑:“那就好……”他一如既往的和很谨慎,“你临走时,我对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甄美好在公寓的走廊上踱步,未开口之前,长山治彦说:“你似乎还是很为难。”   “治彦……对不起。”   “不、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何必向我道歉,是我唐突了。”   甄美好沉默,拒绝之后,尤其是男女间感情的事,无论怎样安慰的话,对对方来说都是十分多余的。   “不过……”他顿了顿,用让人信服的口吻道,“我会等你。”   “……”   “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甄美好靠在墙上,不觉轻叹:“嗯。”   长山治彦语声中带了笑意:“看来他让你失望了。那说明,我还有机会。”     刚刚换好Larry给的新手机,甄美丽就打了过来,冰箱里空空如也,下午还有个工作要接,时间太赶,甄美好只能到李婷雨那里拿了两袋泡面招呼她姐姐了。   甄美丽一到,见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给她塞了一盒:“你也吃这个吧。一会儿我要去趟电视台。”   甄美丽摇头:“你再忙,也要注意饮食啊,怎么能总吃泡面?太伤胃了,连叫个外卖的时间都没有?”   “哎呀,没有‘总’吃。”甄美好强调。   甄美丽问她几点出发,拿着手机和钱包就要出去。   “你干嘛啊。”   “下楼给你买点别的。”   “甄美丽,你其实是我妈吧!”   甄美丽白她一眼,换鞋。   即便只是几分钟的路程,甄美好还是放不下心,撂下筷子,拉住她,踩上高跟鞋:“哎哎,我跟你一起去。”   甄美丽泄气地看着她:“美好,买东西而已,别再把我当病人看。”   甄美好耸耸肩,似乎没把她的话放心上,推开门,两姐妹像各自的影子,一起出门。   在楼下超市快速选购,回到公寓里,甄美丽做了顿非常简单而且低热量的素面,甄美好吃得津津有味,但一会儿要拍摄,吃太饱就太不敬业了。   拍拍肚子,提上包,正要离开,埋头整理餐桌的甄美丽轻声对她说:“我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但是……我想我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   甄美好被她这个转变吓了一跳,身子僵直。   “我还……见到了甘信。爸爸告诉我他的住址,本来我想去找你,但是那会儿你刚走。”   甄美好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美好,你会让甘信知道,他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吗?”   甄美好看着甄美丽的眼睛,她眼角旁有一颗泪痣,那是她与生俱来比自己多出来的东西,不仅象征着眼泪,更是她心底的那份敏感和脆弱。   “我很想告诉他。”甄美好实话实说,“但他未必想知道。”她轻松歪了下头,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不要理我的事了,还是多想想妈再逼你去相亲你怎么办吧,反正我有愿愿意意了,她暂时不会操心我。嘿嘿,而且我们祖孙五个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等John病好了,我们还要周游世界呢。”   甄美丽却笑不出来:“也许现在大家过的是都很好。可我知道,只有你不好。”      风风火火到了电视台,甄美好随着同事一起造型、换衣服,电视购物直播,除去换装空挡,她踩着高跟鞋,在镜头足足站满五个小时,腿都要断掉,脸上的肌肉也笑得快僵了。   出门的时候,李婷雨发来一条短信问Larry哥是不是大发雷霆,还说老黄历上写着,今天诸事不宜,让她接工作的时候当心点,甄美好不以为意,等拍摄结束,才给她回短信,没想到就在这一抬头的工夫,第二次遇见甘信。   看来,她也该下载个查看每日运程的手机软件了。   甘信捯饬得挺周整,换了西裤和衬衫,胡子也刮干净了,发型整齐,只是眼底越发乌青,像中毒似的。   他是被胡哥找来谈更换主持人的事,天知道,胡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什么时候“闯三关”被他折腾歇菜,大概就消停了。   碰见甄美好的时候,他双手插兜,正在和一个女主持笑嘻嘻地搭讪。   两人擦肩,谁都没停留,只略略地互看一眼。   女主持说:“胡哥想启用新人,你觉得呢?”   甘信想起早晨甄美丽的那番话,摸了摸鼻尖,随口说:“觉得挺糟。”   女主持人精神一抖:“嘿——我也这么觉得,你要是受不了胡哥,到我们节目来吧。”   甘信嫌弃地笑:“你搞错了吧,你们组都要散了,还不如你来。”他勾了下女主持的肩膀,“来吧来吧。”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啊——”   甘信立刻回头,长而明亮的走廊上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却没有那人的身影,难道是他眼花,幻听?   女主持人问:“呃,刚才是不是有个人在叫——甘信——”   甘信掉头疾走,虽然没有目标,双腿却停不下,渐渐变成了跑,有微风鼓起他的衬衫,吹起他额前的发,将那块当年被甄美好为了救甄美丽而在在头上留下的疤痕显现出来。   甄美好手足无措被长山治彦轻轻抱着,因为她中午回答他时的迟疑,到了傍晚他居然从东京直接飞了过来,还给了她所谓的“惊喜”。   甘信在他们面前刹住脚步时,甄美好在光影里看到他,如同回到了在她脑海里的定格的五年前,她看过他最丑的鬼脸,最灿烂的笑,最无可救药的白眼,还有最温柔沉迷的神情,如今竟是一脸漠然地站在那里。   画面切换回来,甘信自嘲笑了笑,转身要走,一咬牙,回身扯过背对自己的男人,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长山治彦虽有防备,却还是跌到了地上。   甄美好的抱歉多过吃惊,想拉他起来,甘信猛一拽住她的手腕,拉到面前:“被非礼了不会多喊几声吗?”   小小的楼梯拐角呼啦啦一下子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关心问要不要报警,也有男士已经挺身而出。   甄美好解释:“大家别误会,我们认识的,我们是朋友。”   甘信似笑非笑,放开她手腕:“这里是电视台,跟男朋友亲热要选对地方嘛,还叫了两声……以为什么呢。”   四下里有低低的笑声,甄美好一边拉起长山治彦,定定看他:“你故意的。”   甘信摊手:“我没那么无聊。”一脸无所谓大摇大摆地走了。   甄美好拿出纸巾擦长山治彦的嘴角:“还好吗?”   他摇头,只儒雅地微笑:“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很想你。不知道该说有些人是可悲还是可笑,袖手旁观了五年,你回来,他还是不在乎。但……我不行。”   甘信脚步微顿,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想说:你是哪根葱?却忍住,没再回头。   长山治彦匆匆而来,匆匆而走,第二天便离开,他的航班起飞之前,甄美好收到一条信息,还是那三个字:我等你。    ☆、第六章   甘愿十个月大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并发中耳炎,听力受损,导致他不到一岁还未认识这个世界、还在牙牙学语中,就已与世隔绝。   好在,甄美好不久后就遇见了长山治彦和他的母亲,他们雪中送炭,不仅负责甘愿接受治疗时的所有费用,还联系了专业人士给甘愿进行系统的听觉训练,直至今日,小小的甘愿每天仍要坚持接受长达六个小时的训练安排,帮助他认识和感知这个世界。   孩子有段时间没见到甄美好,虽然嘴上不说,失落的情绪却是日日都挂在脸上,尤其是甘意,晚上闹腾起来更是让宋莱莱招架不住,便打算暂时放下John这边,带着兄弟两个去找甄美好。   他们到的两天前,长山治彦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住处,位于是郊外的赤山别墅区,空气怡人,干净清幽,最重要的是远离喧嚣——安静。   甘愿、甘意见到甄美好,一溜跑了过来,扑到她怀里,亲亲抱抱,粘得不行。   甘意说:“妈妈,意意好听话。”   甄美好不信,问甘愿:“是吗?”   甘愿鼓鼓腮帮,和甘意互看一眼,抿起嘴巴,笑了笑,甄美好搔他咯吱窝:“是不是?愿愿要说实话哦!”   甘愿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嘎嘎大笑,眼睛都快笑没了似的。   宋莱莱在一旁摇头:“意意,你跟妈妈说你听话不?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妈妈的是谁啊!”   甘意的小脸倔强的很,眼睛里却已泪花翻涌:“妈妈和美丽妈妈都回家乡了,我和愿愿想你们,也想回家乡。”   甄美好心头一酸,将他俩拥进怀里。   甘愿甘意大概有半个月没和妈妈一起玩,难免亢奋,加上倒时差,折腾到了十点多才上床准备睡觉。   甘意方才在浴室闹的欢实,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甄美好过来给甘愿掖好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要拿下助听器,甘愿拽她的手,眨眨眼,说:“妈妈,治彦君请老师教我中文,我开心,我会好好学的。”   对比甘意,大概也受到听力障碍的影响,甘愿的性格比较内向,常常会表现出一些甄美好意料不到的地方,可作为母亲,她从来没觉得甘愿和正常的孩子有何不同,他一样的天真善良,聪明敏锐,是她生命里的小天使。   甄美好点点他的鼻尖,竖起大拇指,鼓励道:“妈妈相信你,愿愿一直很棒。”   甘愿松开手,心满意足闭上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甘信。   长山治彦的安排几乎天衣无缝,除了衣食住行面面俱到,还为甘愿请了一位新的语言康复训练老师,中国人,主要矫正甘愿的中文发音,甄美好有许多感激之词在胸臆之间,但每次通话时都寥寥数语,不知怎样表达才好。   甘愿去见老师的第一天,甄美好特别和Larry调了时间表,将这半天空出来,陪甘愿一起去。   可怎么也没想到,临出门前,她接到了甄严的电话。   甄严先问她在哪里,忙不忙,才略迟疑说,甘擎妈妈急性胃穿孔进医院了,还在抢救中。   除去五年前她和甄美丽离开他的那天,这是她第二次听见甄严哽咽。   甄美好低头看着甘愿,耳边是甄严的声音,一时抉择不下,甄美丽说:“美好,我和妈妈可以带愿愿去,你回家陪看看爸爸和杨姨。”   宋莱莱自然不同意,想阻止时,甄美好已经答应甄严马上回家。   宋莱莱板起脸来,直白问:“美好。我问你,是你的孩子重要,还是那个杨姨重要?”   “妈,这么紧急的时候你别再让我回答这种问题了,好吗?”甄美好一顿,俯身给甘愿理理头发,道歉说,“愿愿,对不起,妈妈不能陪你上第一节课了,下一节,妈妈一定和你去,好不好?”   甘愿有点打蔫,垂下头。   甄美丽搂住甘愿的肩膀:“愿愿最乖,别让妈妈担心。”   小孩子本来不会掩饰,甘愿想了想,露出个极勉强的笑容:“嗯。妈妈你去吧。”   甄美好心疼地再亲了他一口,急匆匆地出门,宋莱莱忍无可忍,叫住她,从身后道:“甄美好,我昨晚忍着没说,别让我知道你回去其实不是为了那些有的没的,就是想见甘信而已!”   甄美好没回答,望着一脸迷茫的甘愿和甘意,心想:她每次离开他们都是这么不舍,而当初宋莱莱是怎样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抛弃她和美丽,连头都没回一下地夺门而出呢?   甄美好搭车来到B市的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是快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杨颂英的抢救已经结束,甄严也已回到家中,甄美好想,既然已经到了,应该去打个招呼,可远远地看见在病房外有几个身影在徘徊,其中就有甘信,他仰着头,似乎有点焦躁不安,心情不大好,她悄悄退步,转身离去。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甘有志给甄严打来电话说杨颂英醒了,情况稳定,她女儿甘擎也回来照顾她,让他不必担心。   甄严总算松口气。   甄美好把饭菜推倒他面前:“这下可以放心吃了吧。”   甄严不禁唏嘘:“和甘擎的妈妈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感觉她就像个机器人,从来没生过大病、请过假,大伙都叫她钢铁判官,没想到这说倒就倒了……”   甄美好安慰:“爸——杨姨会好起来的,她也辛苦一辈子了,是该好好休息。”   甄严叹口气,不愿再多说,甄美好也不强求,默默吃饭。   甄严忽然想起什么,问:“你今天遇见甘信了么?”   甄美好点头,随后又摇头:“也不算遇见,我在病房看到他了,但是没说话。”   甄严放下筷子,语重心长:“你和美丽去日本之前,我根本没把你甘大伯母说的话当一回事儿,寻思都是大人间开的玩笑,没往心里去,可等你一走,你甘大伯母说,这孩子一个星期都没出过门,天天把自己锁家里……不过这几年,他爸妈没少为他操心,对象今天处一个,明天一个,过几天又换一个,朝秦暮楚,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反正,你想好了,我和他爸他妈关系是好,但要做我女婿,我不同意——”   甄美好打断:“爸,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甄严:“为了表示我的态度。”   对于她和甘信,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态度和看法,唯独她是模糊的,难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甄美好怔怔发愣,也许,她是在等一个时机,或者“出局”,或者继续甘愿沦为“局中人”。   初夏的天气像孩子淘气的脸,傍晚,忽然下起暴雨,电闪雷鸣,轰隆不断,不多时,大雨停歇,空气中弥漫起泥土的香味,甄美好和甄严准备好水果篮,去医院看望杨颂英。   病房里气氛严肃,甘擎不在,甘有志和刘云的脸色也是糟糕,甄美好猜想大概是杨颂英和甘擎母女两个又吵架了,自己也插不上嘴,便先出去透口气,一推门,迎面撞上甘信。   甘信这次见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像前几次那样不屑和嘲讽,而是很潇洒干脆地转身就走。   甄美好回头,病房里的几位家长都面露诧异,她稍作挣扎,追了上去。   甘信走的很快,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也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更快,忽然身子向前一倾,两条细细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他被迫停下来。   她抱得出乎意料的紧,柔软炽热的胸口仿佛透过衣襟燃烧他,就像那个注定铭记一生的仲夏夜,生猛又青涩。   走廊上人来人往,甘信掰开她的手,到底还是不一样,五年前大概是怎样都掰不开的,现在却是轻而易举。   他回身,像在质问一个无赖:“甄美好——你还没够吗?”   甄美好的指甲紧紧抠着掌心,深吸口气,望向他的眼底:“甘信,我、我们能不能……”   甘信逼近一步,暧昧的距离,贴在她鬓角,低声问:“我们什么?调.情还是开.房?”   甄美好没躲开,生生忍住:“甘信,你成熟一点。只是谈一谈,把事情说开,免得以后让大人也跟我们一样尴尬。”   “哦,成熟啊。那你刚才干什么呢?”甘信轻佻笑,觉得荒谬,一鼓作气,“再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五年前你怎么没想和我谈?甄美好,少来烦我,当年有种一声不吭地走,现在还回来总在我眼前晃悠,有意思吗?”   甄美好知道他有许多不满,从相遇以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发泄情绪。   她欲开口,甘信却错过她的身子,淡淡说:“好,你想谈的话,那就找个地方好好谈,半个小时,我去你家接你。”   他就这样迅速转变了态度,大步从身旁消失,从头至尾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半个小时,甄美好用几乎专业模特的速度,化了个简单又精致的妆,换上鹅黄色高腰连衣裙,中间扎了个银色的腰带,家里的衣服不多,挑来挑去就这件像样了。   镜中的自己,如同十七八岁时渴望和甘信约会时,会打扮成的样子,羞涩,怯懦,又十分坚定……   叭叭,几声喇叭声,她回过神,拿起手袋,收拾心情下了楼。   甘信远远地就开始上下打量她,嘴角噙笑,推开车门,甄美好坐进副驾驶,收起腿,余光感受到他带着揶揄的目光,颇不自在。   车开了许久,他才说第一句话:“你穿这么正式,是想让我带你去餐厅?然后……咳咳……”   甄美好调整坐姿,偏过头,望着窗外,不出声。   甘信状似遗憾说:“可惜了,我带你去的地方可不像西餐厅那么有情调。”   她问:“我们要去哪里?”   甘信懒得解释,只说:“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最终等车子停下,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正与大地厮磨,甄美好下车,凭着栏杆远眺,因为刚下过大暴雨的原因,水位上涨,大桥底下浑水翻腾,看上去有些惊险。   甘信站到她身边,双手插兜:“你在医院的时候说的对。我们是该谈一下,不然我二婶和你爸以后不好相处。”   “杨姨和我爸……”   “老同事呗,他们都是那么正派的人,还能怎么样。不说这个,言归正传。”   甘信回车里拿出另一个铁盒子,走路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盒子实在眼熟,甄美好想忽略都不行。   “甄美好,我们长话短说。”此时的甘信理智得可怕,“这是你走之前给我的,你还记得吧。我不管你当初是因为谁离开,甄美丽也好,你妈妈也好,总之,你没有为我留下来,也就是说,当你取舍的时候,我仍然还在最后一个。有时我也想过,你是不是把我耍了?给我一个甜枣,立刻就给我一巴掌,真快。”   甄美好心口抽痛,眼眶酸胀。   “我喜欢过你。”甘信笑,仿佛自嘲自己曾经的天真无知,“当时是真的挺喜欢你。所以,我把这盒子里你刻的那些‘他不喜欢我’的石头都扔了,只剩下这些‘他喜欢我’的石头,打算还给你……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甄美好木然点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甘信,对不起……”   “行,我接受,听你说句‘对不起’也没什么遗憾了。五年,就算你永远不回来,我的生活也一样要继续,你甄美好存在与否,对我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甘信把盒子立在栏杆上,仍旧满不在乎的样子,吊儿郎当,“说白了,我也不是死心眼,非喜欢你一个不可,所以……这盒石头,我不能还给你了。”   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眉宇之间冷清漠然,手指稍微一动,伴着触碰铁盒的声音,那半盒石头便一颗一颗滚落,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甄美好眼看它们掉入江水中,却没力气张开手去拦住,毕竟,她十八岁的时候已把石头送给了他,他怎样处置,她都干涉不了。   “咕咚,咕咚——”   石子没入江水,转瞬就没了痕迹,就像她最后的留给甘信的希望,随着他的决绝消失无影。   她知道,甘信一定体会不到,一个从十二岁就喜欢上他,并且整整刻了六年的“他不喜欢我”和“他喜欢我”时,是带着怎样的矛盾和难过,爱意和甜蜜,否则,就算他已不喜欢她,也不该如此践踏。   因为那些“他不喜欢我”,所以这些“他喜欢我”才难能可贵。可他只轻轻一推,就把她曾经最珍贵的东   西倾覆一空。    ☆、第七章   甘信连同盒子一起丢进奔腾的江水中,而后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扫掉掌心的灰尘,仿佛终于甩掉了个大麻烦,正如他所说,这盒“他喜欢我”的石头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现在当着她的面,销毁它们不是正好?   瞥见那落在栏杆上的泪痕,甘信竟有种报复的快感:“甄美好,以后咱俩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谁都别故意干涉对方,你说怎么样?”   她仍然垂眼望着江面,一语不发,一滴泪正从她眼底颤悠悠地掉下,甘信蹙了蹙眉,不等她表态,离开栏杆旁,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   他平静地看着路况,操纵方向盘,外面淅淅沥沥地又下起小雨,路灯渐次亮起,打开雨刷,发出咯吱咯吱地闷响,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恍恍惚惚地终于遇到了一个红灯。   甘信闭上眼睛,稍一懈怠,许多画面便蹭蹭蹭地蹦了出来。   “甘信……”那个年代流行认哥,但凡男生女生关系好一点的,都认一认,哥长妹短,叫起来亲。他比她大四岁,理应该叫一声“哥”,可她从来都直呼其名,“甘信……”   他一贯的敷衍:“有事说事,没事一边去!”   她倔强地撅嘴,要生气了:“有事!”   仲夏里,甘信光着膀子,只穿个大裤衩,正在家里的电脑前拉帮结伙地厮杀CS,抽空看她一眼。她那天刻意打扮过,怀里抱着个白色的铁盒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脸颊涨红。   “干嘛啊?”   “有东西要送你。”   甘信没当回事,说自己忙,让她坐一边等,甄美好乖乖点头,在他房间里东瞅瞅,西望望,转悠挺长时间,等甘信在游戏里大功告成,她已经横躺在他床上睡着了。   甘信想捅醒她,见她睡的香,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中留下一排淡淡的剪影,饱满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像邀请人品尝的红樱桃,样子还挺可爱诱.人的,便没忍心叫她,自己打开了铁盒。   不禁吃惊,竟是——一盒石头?!刻着字的石头?!   他随便捡了几个,轻声念:“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什么啊——”甘信一头雾水。   甄美好迷迷糊糊地醒来,一见这光景,脸刷一下就红了,不知所措哼哼唧唧地抢。   甘信抱着盒子躲:“送人了都,哪还有往回要的道理?到底什么?这个‘他’和‘我’是谁?”   甄美好勇士就义一般,叉着腰,狠狠闭上眼道:“‘我’是我,‘他’是你,甘信,我喜欢你!”   甘信陡然噎口气,鸡皮疙瘩刺溜冒了一身。   甄美好说,这盒石头她整整收集了六年,也猜他的心思猜了六年,每次他有什么举动让她觉得自己喜欢她,她就兴高采烈地刻个“他喜欢我”;如果他表现得对她很厌烦不耐,她便伤心难过地刻个“他不喜欢我”;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她在盒子里乱摸一通,摸到“他喜欢我”,她会快乐地在床上跳来跳去庆祝,摸到“他不喜欢我”,她失落得无以复加,蒙头大睡,第二天顶着两只核桃眼上学……   甘信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当下只觉得她幼稚得可以,过后想来,不觉勾起嘴角,一颗心似被蜜糖裹挟,那个傻丫头不是一直这样吗?简简单单地喜欢他,为他哭,为他笑,为他做这么浪费时间又无聊的事,还乐此不疲。   在后山坡仓促却愉快的一晚过去,甘信把“他不喜欢我”的石头全部挑出来扔掉,第二天准备对她说的台词是这样的:“喏,以后你摸哪一块都是‘他喜欢我’,这下开心了吧!”   回忆戛然而止,绿灯亮了,他是被车后面刺耳的鸣笛声扯回神来。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眼前忙碌地刮着,甘信找个位置停下车,心里烦躁,点了颗烟,一口一口地吐息,那一盒子的石头几乎承载了甄美好从小到大对他的所有感情……然而,现在没了,消失了,对,被他亲手倒进江里了!      甄美好第二天下午回到赤山的别墅时,染了重感冒,体温飙高到三十九度一,宋莱莱埋怨她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想了想,刚要是不是和甘信有关,见两个外孙都在身边,收了口,急忙请司机载她们去医院。   甘愿由甄美丽去上听觉训练课,走之前抱住甄美好的腿:“妈妈生病了,要去看医生,我必须跟她去!”   甄美丽和宋莱莱哄他,从来不耍脾气的甘愿,那天倔强极了,拧着眉头,谁都拉不动,后来还是甘意出面,拍胸口保证道:“你去上课吧,放心,有我在呢!有事我负责告诉你和美丽妈妈!”   甘愿稍稍放开手臂,两个小兄弟对了下拳头,正式而庄严,看着对方,仿佛在做一个正经八百的交接。甘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甄美丽去上课。   吊瓶挂到一半,甄美好整个人已经轻松多了,祖孙三个在注射室旁边的大休息间里一起看电视,同房间里还有不少病人,护士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叫进来一趟,甘意看人家漂亮,小脑袋摆来摆去,追随护士小姐的翩翩身影,忍不住赞叹:“护士姐姐,你真好看。”   护士小姐的职业素养相当不错,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也很帅,小朋友。”   甘意耸着肩膀咯咯笑,过会儿,便开始找各种借口接近:“护士姐姐,我妈妈得的什么病啊,我回去要跟哥哥报告的。”   甄美好在一边听,好么,她的病都成这家伙跟女孩搭讪的工具了。   护士小姐耐心说:“你妈妈得的是感冒,别担心,过两天就康复了。”   甘意指着吊瓶:“那这个瓶子的药什么时候能流完呢?”   “还有半个小时吧。”   “哦。护士姐姐,扎针疼不疼?我好怕扎针。”   “小朋友,不用怕,不得病不用扎针的呀,就算需要扎针也是为了你的健康。”   “护士姐姐,你真好,又漂亮,又温柔,你给我扎针的话,我一定一点都不疼的。”   护士抿嘴笑了笑:“小帅哥,嘴真甜。”   甄美好一整天还没吃过饭,宋莱莱出去买了一碗馄饨,一边喂她,一边低声说:“你儿子这花花肠子,还真像他老子。”   甘意耳尖听到了,回头好奇问:“谁是我老子?”   甄美好摸摸他圆乎乎的小耳朵:“意意,你听错了。”   “唔……”甘意撅了撅嘴,等护士小姐再来的时候,继续缠,“护士姐姐,护士姐姐,我想尿尿,你方便带我去么?”   甄美好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意意!”   宋莱莱跟护士道歉:“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就话多,喜欢粘人,调皮的很。”   护士小姐脾气着实不错,笑着说“没关系”,侧头多看了几眼宋莱莱,惊道:“您是宋莱莱么?”   宋莱莱和甄美好面面相觑,然后说:“是啊。”   “哇,真的是啊。您好,您好,我妈妈可喜欢您演的电视剧了!”护士小姐激动地跑出去,一会儿又拿着纸笔跑进来,“麻烦您给我妈妈签个名吧!”   宋莱莱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她告别电视荧屏已经快十年了,而且对比自己曾经饰演过的形象,现在的她已经大不如从前精神漂亮,居然还能被认出来。   护士小姐要求签名之后,又和宋莱莱用手机拍几张合影,很感激地握了握手,说:“您这么久不拍戏真的可惜了。就算您当年卷入杨导的婚姻里成了第三者,我们无论如何还是一直支持您的作品的!再说,娱乐新闻里说您不是不知情吗,那错就不在您,您不能当惊弓之鸟,以后就不接拍电视剧了呀。”   宋莱莱越听越难堪,偏过脸,眉头皱在一起,周围病人和家属听护士小姐这么描述,有几个举着吊瓶过来围观宋莱莱,甄美好冷下脸孔,说:“对不起,我们不舒服,请大家不要围在这里。护士小姐,也请你离开,这是我母亲的私事,不用别人指手画脚。”   甘意本来听不太懂前面的,但他后面的听懂了,何况小孩一般都是看大人态度来判断谁是谁非。   上前用力推了一把护士小姐,甘意叉腰,气势汹汹地:“你走开,不许欺负我妈妈和姥姥!我不喜欢你了!你走,你走!”从书包里拿出手机,举得老高,一脸悲壮地威胁道,“不然我打110!”   护士小姐精致的五官微微扭曲,果真不那么美了,“哼”一声:“我是好意嘛,敢做就别怕被人说啊!”   围观人群不但没减少,反而多了起来,有个年长的护士路过,进来维持秩序,宋莱莱深深叹口气,恼得眼圈发红,那是她生命里最讳莫如深的一页,可无论过了多少年,人们记住的可能永远不是她出演过的作品,而是那丑陋不堪的一面。甄美好索性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针眼流出的血丝,拉着甘意和宋莱莱快步走出医院。      路上,宋莱莱望着车窗外一句话不说,偶尔抬起手抹眼角,甘意和她并排坐在后座,抻着脖子瞅姥姥,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对不起。   宋莱莱转过身,捧起孩子圆圆的脸蛋:“傻孩子,你道什么歉啊。”   甘意能不歉疚吗?是他招的那护士啊,不然姥姥也不会被气哭。   “以后,意意一定挑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喜欢,刚才那个只有漂亮和温柔,却不善良,把姥姥惹哭了,绝对不符合我的要求!”   甄美好从后视镜里看到宋莱莱终于开怀一笑,抱着甘意在怀里用力稀罕,也放松了口气。   甄美丽带着甘愿回到别墅后,觉得今天气氛有点不对,迟疑了一阵到厨房对甄美好把甘愿想去参加夏令营活动的事告诉她。   甄美好忧心忡忡:“夏令营?都是听力障碍的孩子么?本来答应愿愿今天陪他一起上课的,我又食言了,我这个妈妈做的,太不合格。”   “愿愿那么懂事,他不会责怪你的,反而一直问我你的病呢。他担心自己去参加夏令营就没人保护你了。”   甄美好心中安慰,出去抱甘愿,两兄弟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最后甘愿冲甘意伸了大拇指,她猜,甘意肯定是在吹牛下午的“英勇事迹”。   长山治彦介绍的这位老师在聋儿听觉训练这块儿有不小的声望,创立自己一套独特的教学模式,甄美好之后的几天抽空跟着听了几堂课,觉得不错,课堂活跃,寓教于乐,而且以前都是老师一对一对甘愿训练,现在的环境里还有其他跟他一样遭遇的小伙伴,甘愿显然开心了许多。   夏令营一个星期后出发,不长,三天而已,整个行程家长不必跟着,全权由老师负责,甘愿早就跃跃欲试,甄美好有点小挫败,搂着儿子恹恹问:“愿愿会想妈妈吗?”   甘愿重重点头:“想!”抿了抿唇,又说,“妈妈如果不让愿愿去,愿愿不去。”   儿子都这么通情达理,她再任性就太过意不去了,甄美好使劲亲了甘愿脸蛋,利落地拉开钱包,去交报名定金。   甘愿去夏令营的第二天晚上,甘意望着他俩平时睡的床,被孤零零的伤感笼罩起来,便闹腾着,不吃饭,不洗澡,不睡觉,“三不”政策贯彻到底,把甄美好搞的快要疯掉。   甄美丽过来浴室帮忙,甘意正光屁股披着浴巾满屋子逃跑。   甄美好被折腾的一身汗,进卧室歇一会儿,长山治彦来电,询问甘愿受训练后的状况,甄美好来到阳台安静的一角,大致讲了遍,最后忙不迭地说谢谢。   长山治彦:“别这样客气,有时间我去看你们。”   甄美好答应,余光从落地窗中见到宋莱莱正若有所思看着她,紧忙要收线。   长山治彦急了一下:“美好,不愿意多与我说几句话么……几句都不行?”   甄美好顿了顿,面对他的质问,她总是无言以对:“不是……治彦,我……我们不合适,我有两个孩子,工作不稳定,只是个小模特,可你呢,年纪轻轻,人好,又帅,还是长山疗养院的少东……”   长山治彦笑了笑:“所以,我刚才又被婉拒了?”   甄美好笑的却很无奈:“我……对不起。”   过了许久,电波两边都没人说话,长山治彦淡淡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但你说的那些——孩子、工作、身份,都不是阻隔你答应我的原因,其实,你心里还是一直放不下愿愿意意的爸爸,是不是?那……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们现在和好了么?”   <   br>  甄美好心口猛一疼,没回答,只是说:“很晚了,治彦,我想休息了。”   手机挂断,甄美好回身,宋莱莱正抱着手臂等她:“是治彦?”   甄美好坐进沙发,揪着靠垫上的流苏,坦白道:“嗯,是。”   “为什么还不答应他?是不是因为甘信?”   “妈,治彦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人,我带着孩子,不想拖累他。”   宋莱莱不耐摇头:“狡辩。照你这样说,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找男人了!甘信有什么好的?你再喜欢他,他会有长山治彦优秀吗?”   甄美好放下靠垫,起身欲走:“我不想跟你吵。”   “美好,上次你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甘信伤害你了,对吗?”宋莱莱拦着她,那张昔日动人的脸庞,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布满细纹,“不然,你那天回来为什么病成那样?我是你妈,就算你忍着、憋着、伪装成若无其事,我也都看的出来!美好,你聪明一点,看清谁爱你,谁不把你当回事!”   “妈……”甄美好眼前被泪水模糊,“你别逼我……我没办法那么快从一段感情跳到另一段。甘信的确不如长山治彦,但他毕竟是愿愿意意的亲生父亲,何况,当初我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也受到了伤害……我怪不了他……”   宋莱莱恨道:“那是你在怪我?怪我把你们姐妹带走,可我是为了谁?”   “妈——我没有这样说!”   “好。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你想让甘信认了愿愿意意?这样你就可以和甘信在一起了?!”   宋莱莱越说越气,把手里的电视机遥控器狠狠摔在地上,甄美好吓了一跳,甄美丽和甘意在浴室里听到声响,也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厅里。   “妈妈……”甘意一头的泡沫还没冲干净,裹着浴巾噼里啪啦地先跑到甄美好身边,伸手抹掉她的清泪,“你怎么了?”   甄美好忍住喉中哽咽,摇了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似乎有什么在身体里爆发,让她此刻被无尽的伤心和委屈整个淹没。   甄美丽左右为难,温声劝宋莱莱,宋莱莱完全不理,只丢了句:“去吧!甄美好,你想带着孩子去找甘信,你就去,我不拦你!”   “甘信是谁?”脆生的童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有些突兀,是甘意问的,随后扒了扒甄美好的手,“妈妈,你要带我去找甘信吗?他为什么也姓甘?”   宋莱莱上前把甘意扯过来,望着这张与甘信小时候有八分相似的脸:“意意……甘信就是你爸爸!”   “爸爸?”甘意两眼忽然冒出不一样的光彩,深吸口气,鼓起胸膛,回身抱住他妈妈一阵晃,“妈妈,妈妈,带我去找爸爸!我要和他单挑!”   ☆、第八章   甘信一大早睁开眼,看见床头电子表上仍显示着4:14,就觉得今天会倒大霉。   因为,当他懒洋洋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到手机时,明明已经八点四十了!   紧接着,一个个相似的预示接踵而至。   上厕所时,迷迷糊糊地尿偏了;刮胡子时,剃须刀没电了;换衣服时,才发现送去干洗的外套昨晚忘记取回来!   甘信粗口连连,也不知道在骂谁,打开冰箱随便找点吃的,想起他姐甘擎上次来的时候,留下两包速冻饺子,便要打开冷冻层,却“砰——”一声,一罐啤酒笔直飞了出来,他斜身一躲,啤酒罐砸在身后的橱柜上,只听里面一阵锅碗瓢盆震动的稀里哗啦。   甘信惊魂未定,幸好他身手快,要不这会儿他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啤酒罐裂开一个大口,别小看一罐啤酒的容量,居然崩得半个厨房到处都是,连他新换的衬衫也不能逃不掉。甘信咆哮了声,一定是韩越那个没脑、又没生活常识的,整天跟他混吃混喝不说,竟把啤酒放到冷冻层?!不知道二氧化碳急速膨胀会爆炸吗,妈的,存心要他命是吧?   揪起海绵墩布在地上快速抹了抹,他今天还要面对已经搞定胡哥准备复工的林菲菲,简直焦头烂额,只是,他那会儿还没想到,这一天的厄运其实才刚刚开始。   门铃追命似的响,甘信摔了吸满啤酒的墩布,到门口,拿起对讲机,语气冲的像要把谁嚼碎了吃掉:“谁?”   那头传来女人淡淡的声音:“是我。”   “……”甘信一怔,“干什么?”   “甘信,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先开门。”   甘信没好气:“我今天很忙,恐怕没时间听你说事。”   那边顿了顿,然后低沉又冷静地说:“不会浪费你多久,只需要一分钟就够了。”   甘信一时躁的要命,随手按开了锁,一手支在门旁等着她。   很快,门被敲响,他轻轻一推,就见甄美好立在门外,还是清清爽爽的打扮,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可今天的她,和五年前的甄美好,和他们第一次重逢站在瀑布边上尴尬的“蜜蜂”,和在电视台里为个陌生男人抹嘴角的小模,还有前几天在大将桥边摊牌时那哀伤而痛心的女人,都有所不同。   是什么呢?他很快就明白了。是和他现在一样的冷淡和无谓。   正当他这么想着,一只小脑袋从甄美好的腿边和门缝中挤了进来,左顾右盼,抬头对上男人讶异得眼珠都快掉下来的目光,眨眨眼,很有派头地问:“你就是甘信?”   甘信嘴角僵住了,右眼皮狠狠抽搐几下,直感头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咔咔咔——将他劈个头晕眼花……   然后他听自己木讷地回答:“我……我是……”   “哦。”甘愿点头首肯,仰起小脸看甄美好,又看甘信,“唔,我可以进去吗?”   甘信想问“你特么是谁啊!擅闯民宅啊!”可是,他知道冥冥中有哪里不对,为什么这小破孩的脸越看越眼熟?为什么他和自己小时候那么像啊?!   “甘信。”甄美好拉住小孩的手,把他放到他俩之间,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缓缓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他叫甘意,你的儿子。”   甘信使劲咽了口口水,而后挑起嘴角,笑得比哭都难看:“儿子?……我的?”   甄美好点头,语气淡淡,如同阐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嗯。甘意四岁多一点,早产,生日是三月十五日,具体日期你自己算吧。如果不相信我,孩子在这里,亲子鉴定一个星期就可以出结果。”   甘信足足用了十几秒钟拼凑起自己被劈散的灵魂,却还是语无伦次:“你……你生了孩子?这个小孩是我的儿子?那……你现在什么意思?”   “其实我没什么意思,你别害怕,只是个小孩,还是你亲生儿子,也不是妖魔鬼怪能吃了你。”   甘信颜面扫地,咬牙切齿。害怕?!他看起来是害怕吗?面对一个突如其来的儿子,他仅仅是有点发懵而已。   甄美好扶着甘意的肩膀,望着他从见到甘意起,就精力无法集中的眼睛:“对不起,甘信,在这个时候才把甘意带来见你,现在我们终于两清了,我反而觉得安心。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从孩子的角度来说,甘意从小没有爸爸,生命里始终有个空缺,是我填补不了的……并且,他也有权利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父亲。”   甘信见她嘴唇张开、闭上、张开、闭上……脑袋里乱七八糟搅成一团,甚至回忆起五年前与她缠绵那晚,他最后发在哪里了?答案是——该死的,他当时爽得都快晕了,埋在她身体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出来,而且,他们年少冲动,欲.火烧身,哪里想到什么避孕……也就是说,他那不完美的人生第一发,就这样中标了?!   衬衫的一角被扯了扯,甘信不可置信地低头,小男孩的眼睛特别像甄美好,清澈,干净,瞳仁很大,仔细看来,还挺可爱的,那只小肉手拉了拉他的手,软糯糯地乖乖地叫:“爸爸,爸爸……你好,我叫甘意~”   可甘信那时不知,他明显低估了这小不点破坏他生活的杀伤力!   甄美好果真只用了一分钟,便把事实跟他交代个清楚,蹲下来,抱住甘意,最后确认一遍:“意意,真的……想跟爸爸住在一起吗?”   甘意亲她脸,小模样贼贼的:“妈妈,你放心去工作吧,嘿嘿。”   你大胆地走,我给你出气,保证把爸爸收拾得落花流水。     甄美好刚离开的时候,甘意还是挺乖的,乖乖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爸爸埋着头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忽然问:“爸爸,你不上班吗?那意意要去哪里?”   甘信猛一回神,看表——对,他还要上班,他几乎忘记要上班了?!可是,这个崽子怎么办?   留在家里不放心,他家处处都隐藏着不安全因素,例如早上那罐啤酒;带到电视台,他该怎么跟领导和同事解释这孩子的来历?送到甘擎那里也不方便,她最近要照顾住院的婶子,经常两地跑,恐怕也没时间……   深思熟虑一番,甘信问儿子:“你,你吃早饭了吗?”   甘意脆生答:“吃过了!”震得甘信耳朵直疼。   “那……走吧。”   甘意歪头看他:“去哪里?”   甘信解释:“我赶时间要去录影。”   甘意没完没了地问:“录影?是什么?露营?好玩儿吗?有漂亮女生吗?漂亮女生多么?没有我可不去。”   甘信嘴角抽得半边脸都变形了,心想:你要不要把我的臭毛病遗传得这么淋漓尽致啊!   “甘意,是吧?”   甘意点头:“唔,你也可以叫我意意。”   “意意。”甘信忍着口气,伸出两个拳头让他选择,“意意,你呢,要么,跟你妈妈回家;要么,就跟我去录影。嗯?”   甘意来回瞅瞅,选了“跟我去录影”。   甘信拍拍手,大喘口气,抱起孩子,腰差点闪了一下,呃呃呃,怎么这么沉?!    ☆、第九章   甘信赶去录制的是一档台里的脱口秀节目,是由偶遇甄美好那天他正在搭讪的女主持桑泥独挑大梁。“闯三关”随着制作的越来越成熟,收视率节节高升,当中还有胡哥的穿针引线,所以他们这一趟其实是给节目变相做宣传。   最后一个到化妆间的人自然会招来诸多目光,何况甘信穿着一件崩了啤酒的衬衫,怀里还抱着个水灵灵的小男孩。   “欸?甘哥,这谁家小孩啊?真可爱。”化妆师小哥手里拿着粉盒,一边让甘信坐下,一边随口一问。   甘意从他爸怀中跳下来,脆生生应:“阿姨你好,我叫甘意!”   小哥脸一沉,纠正道:“我……人家是男的!再说,就我这姿色,至少是‘姐姐’啊,怎么成阿姨了!”   甘意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天真无邪地眨啊眨:“明明就是阿姨嘛。”   嬉笑声声此起彼伏,有人说:“富贵啊,小孩都说你是阿姨了,你就认了吧!”   富贵斜人一眼,回来再捏一把甘意的脸蛋:“小家伙!”   甘意大大方方地让捏,嘴里抿着冰激凌小声嘀咕:“阿姨都喜欢捏我脸。”   说完还舔舔嘴唇上的白色冰激凌沫,很有明星相的笑了一下。   富贵本来就有一颗深藏的女人心,这下简直化成一滩柔柔的水,虽然,他刚才叫自己阿姨来着!   甘信坐不住了,拎起甘意,放到一旁的沙发里,低声威胁:“乖乖在这儿待着,再乱搭茬就给你妈叫来!”   甘意努了努嘴巴,头一扭,装没听见,津津有味地继续舔冰激凌。   同事拿甘信打趣:“呦,甘哥,这小孩儿是你侄儿?长的挺像你啊。”   不知谁说了句:“可不,那贫劲儿一样一样的,不会是甘导的种吧?”   “哈哈哈哈!”   林菲菲已经化好妆,挑了挑嘴角,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静静等人出丑。   甘意则高高举起了冰激凌,像中奖似的大声叫道:“意意就是甘信的种!”   化妆间里再次沸腾了,甘信瀑汗,牵强地解释:“我侄儿,远房侄儿,呵呵呵。”   录影开始前,甘信本打算把甘意交到韩越手里,一想到早晨的惊魂一刻,还是作罢,在棚里找了个小板凳放在摄影师旁边,自己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让甘意老实地坐着,录影结束后还有冰激凌吃。   甘意早被周围新鲜的事物吸引住了,敷衍地“哦哦”应了两声,亮晶晶的目光便落在布景前几位衣着光鲜的美女身上。   可当甘信正要离开,小家伙忽然冒出来一句:“我怎么是你的侄儿?不是你的种吗?姥姥说我是你的种。”   姥姥?   甘信思索着宋莱莱的样子,浮现出的却都是她荧幕上的形象,宋莱莱自从三十岁被杨大导演捧红以后,俗称“大器晚成”,便鲜有回来看望甄美好姐妹俩,说是“抛夫弃女”也不足为过。他一直以为甄美好和甄美丽对宋莱莱有怨,怎么都想不通她们一夜之间就改了主意,不仅跟宋莱莱去日本留学,还把儿子交给她照顾。   等等,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他的种还不定!   甘信不满:“你姥姥还说什么了?”   身后有人在喊“各就各位”,甘信起身,点点甘意脑门:“录影完事你再一五一十的跟我说,听见没有?!”     录影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当甘信被问到最近一期的收视率飙高,是否与前段时间有关Fiery即将离开“闯三关”的传闻有关时,现场的气氛十分尴尬,因为脚本里并没有这个敏感的问题。   甘信得体地笑了笑,救场道:“你也会说是传闻了,既然是传闻,哪有真的?不过我们的四位年轻的主持人确实是节目收视率的保障。功不可没。”   除了林菲菲,剩下的三位都客套地将功劳推回了制作组,说在主持“闯三关”之前他们都籍籍无名的小辈,当然是节目组成全了他们的今天。   最后桑泥问林菲菲的想法,林菲菲也顺水推舟说:“我也是‘闯三关’大家庭中的一员,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就算真有那样一天,我会和喜欢我的粉丝们提前打招呼。”   甘信瞅眼林菲菲,再看向在布景外满意点头的胡哥,心里冷笑了下,整组幕后工作人员日夜鏖战而制作成的节目,却这么被人用负面新闻炒来炒去,夺人眼球,真是不知是可惜还是可悲。   结束后,桑泥看甘信臭着一张脸,找他嘀咕:“那个,我也不是故意要问的,胡哥临时找人加的,我有什么办法。”   甘信纳闷说:“我还以为你们组都要散伙了,怎么还屹立不倒呢?”   桑泥嗤他一声:“这不是‘闯三关’火了,咱们可以互相帮助嘛,反正咱的头都是胡哥,里外一家人,要不……”   这厮不是第一次鼓舞甘信“越轨”,他脑袋让门挤了才会上当。“别,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进入瓶颈期。”   桑泥不依不饶:“外面都说你甘信是‘鬼才’,争前恐后挖你呢,怎么可能轻易瓶颈?”   “少给我扣高帽,这节目没救了,真的,要么散了,要么另请高明吧!亲!”甘信懒得找多余的理由,赶紧脱身,这事不是她一个小主持人就能跟他谈的,至少也得是甘哥吱声,不然,把他甘信当什么了?这么好使唤?   甘信被闹的心烦,出去摄影棚的走廊拐角吸了根烟,手机嗡嗡震动,接起来,是甄美好。   “今天早上有点匆忙,我收拾了些孩子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待会儿给你送去……嗯,你下午三点左右在哪?或者……”   甘信把玩打火机。“三点?哦,我约了人,大概在医院。”   “医院?”甄美好顿了两秒,反应过来,指甲抠进手心,深吸口气说,“好,那你什么时间在家?”   甘信仍然心不在焉:“我很忙,你这么问,我有点不好回答,毕竟……你一个女人三更半夜到个男人家里,唔,影响不好。”   那边的人许久未出生,甘信扣上打火机的盖子,揣进兜里,得逞地坏笑:“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个地方见面,你再把东西给我就好了。”   甄美好已冷静下来,把地点约在一家离电视台不远的转角咖啡店,挂断电话之前,她犹豫了下,一整个上午她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事,再次反省把甘意送到甘信面前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最终还是软下语气说:“甘信,意意呢?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甘信独身惯了,实在不习惯有个小尾巴,要不是甄美好的这句话,他恐怕把甘意的存在都给忘记了,通话没有挂断,他从走廊回到摄影棚,来到摄影师旁边的小凳子前,可是——空空如也!   甘信一懵,连忙先把手机挂断,在棚里找了一圈,仍是没找那小家伙的影子,逮到韩越,质问一通:“小孩呢?坐在那儿的,我不是让你帮我瞅着点吗?”   韩越无辜道:“后来,你不是不放心我么?我就——喂,甘哥!”   甘信里里外外地打听,眼看下一场的嘉宾要到了,他却把棚里的工作人员搅的人心惶惶,老姜截住他,问:“你那小侄儿走丢了?”   “甭管是不是我侄儿了。”甘信抓狂,又有点推脱责任后的难堪,“小孩。老姜,我的小孩!”   “啊?!”老姜讶异地张大嘴,顾忌不了太多,只好帮忙找。人家老姜到底是养过孩子的,比甘信有经验多了:“先去卫生间看看吧,刚才又喝饮料,又吃冰激凌!”   两人急急忙忙去了卫生间,就看富贵拖着小甘意的手从里面出来,俩人还有说有笑的。   甘信上去劈头盖脸地指责:“富贵儿,你怎么回事,拐带我儿子?”   富贵一脸冤枉:“甘哥,什么拐带这么难听,意意肚子疼要上厕所,找不着你就找我来了,你不谢我,反倒骂我?!真没人情!对了,我没听错吧,意意不是你侄儿吗,啥时成你儿子了啊!”   甘信尴尬得哑口无言,索性把甘意从地上一把抱起,对富贵说了句“谢谢啊”就要走。   “等等,甘哥,意意他——”   “噗——”   甘信脚步顿住,全身僵硬,一股又鲜又臭的味道不知从哪里飘来,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趴在他肩膀上呵呵笑的小东西,拖着他屁股的手似乎沾到一点黏糊糊的东西,压着嘴角问:“是……什么?”   甘意呲了呲一排整齐的小牙,加上两个小酒窝,那一脸灿烂的笑容差点晃瞎甘信的眼。   “嘻嘻……屎。”   说完只听他一使劲,“噗噗”又是两声,呃,出来了……   甘信顿觉人生从此陷入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无底黑洞……   屎?!他英俊帅气、玉树临风、浪荡不羁的“鬼才”甘信,此时竟被个已经四岁的小孩拉了一身屎……   富贵还在后面伸着手,抱歉的笑了笑:“甘哥,我还没告诉你,意意吃凉的东西太多了,有点拉肚子。”     甘信换完衣服回到办公室,扯了扯衬衫,隐隐约约地还是能在自己身上嗅到一股臭味儿,甘意却脚底下跟安了弹簧似的,光着屁股正在沙发上跳来跳去,一边还嘎嘎的大笑。   门被敲响,进来的是忍俊不禁的桑泥。   桑泥直接无视甘信,先对甘意打招呼:“嗨,小朋友——”   甘意连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沙发垫掩住自己的身体,乖乖坐下来,挥着小手:“嗨,美女姐姐。”   甘信黑脸,臭小子,有种拉老子一身臭屎,还知道害羞?!   桑泥跻身进来,把一罐空气清新剂放到他桌旁边:“甘导,老姜让我把在这个送来,给你办公室散散味儿哈,噗噗。”   甘信强忍怒意,唇边拉出来个大方隐忍的笑:“好,谢谢。”   桑泥笑得肚子痛:“不必不必。”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敲门,甘信忍:“进来!”   这回是韩越,蹑手蹑脚地把一个纸袋放到沙发上:“哥,这是给意意买的衣服,249块,您看……什么时候报个销?”   甘信哭笑不得:“差一块250哈?好价钱……好价钱……不对,我不是让你买裤子吗?你买件衣服?”   韩越解释:“甘哥,柜台小姐说,童装还是穿衣服裤子一套的好看,才249,纯棉的,超级舒适,大牌子,有保证。”   甘信从皮夹里掏出二百五十块,砸了他两下解气:“我看你是被人家柜台小姐迷住了吧,悠着点。”   韩越笑着点头,末了来一句:“甘哥,你放心,我有分寸,将来肯定不会27岁就弄个四岁大的小孩出来拉我满身是屎的!”   甘信气得差点吐血,脸上已经不能用“凶残”来形容,简直是凶神恶煞、恶贯满盈,正要抄起东西揍韩越的时候,那厮已经夹着尾巴跑了。   甘信扶额,想必这点花边新闻已经传遍整个电视台,这群人以后指不定怎么消遣他,难道他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么?看眼小魔头甘意,甘信决定,立马去医院。   甘信找到在攀岩俱乐部认识的军医柏邵心帮忙,才知道亲子鉴定不是随便一个医院就能做,要具有鉴定资格的才可以,陆总不是专业机构,提供个人鉴定的话也只是个参考值,如果要做呈堂证供,必须到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去。   “没到做呈堂证供那么严肃,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种?”甘信掩了嘴巴,低声在柏邵心耳边说。   柏邵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如果要在我们这儿做,等一个星期吧。孩子这么小,血痕和口腔拭子都可以。”   甘信一拍手:“成,就这么定了。欸?柏邵心,你那什么眼神?崇拜我?”   “崇拜个屁。我是替孩子妈委屈得慌!不过话说回来,我家花花也才不到四岁,你可真行,我们几个里头最早当爹的竟然是你。”   甘信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给甘意取完了样,见他穿着新买的衣服在走廊里一个人乖乖坐着,低垂小脑袋,晃着腿,孤孤单单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走吧,可以回家了。”   甘意抬头,眨眨眼:“刚才护士姐姐给我们俩的手指头扎针做什么?”   甘信拍拍他的头:“没什么,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会让大人觉得很烦。”   甘意躲他的手,抱着手臂,“哼”道   :“甘信是个坏爸爸!”   甘信想说“我是不是你爸还不一定”,但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你才跟我一天不到,净给我找麻烦,拉我一身,让我出丑,还说我是坏爸爸?”   甘意不服气,有条有理说:“姥姥说,不帮妈妈照顾孩子的爸爸就是坏爸爸!意意在东京的时候,邻居的小孩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不,我有,不过我有的是坏爸爸。”     带甘意去和甄美好碰面,甘信非常意外在场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那天在电视台吃他一拳的那个。   “我给你介绍,这是长山治彦先生。治彦,这是甘信。”   甘信坐稳了,点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又一眼火气地喝,因为他“儿子”此时正跟日本人玩的很开心,嘴里叽里呱啦的日语也比中文流利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两位才是父子。   甄美好把一个行李箱推到他脚边,语气疏离说:“这是意意的衣服和他喜欢玩的玩具,还有一些学习用品。我在你家附近找了几间合适的幼儿园,你如果工作很忙,可以把他送幼儿园。不过,你要保证可以按时接送他,有事一定要打给我。”   甘信抬眼看她,轻描淡写:“我刚从医院回来。做了亲子鉴定。”   一旁的长山治彦顿了顿,转身过来,甄美好也转头,与他对视一眼。甘信看不到甄美好的眼神,但直觉觉得他们的关系一定很暧昧。   长山治彦抱起甘意,起身:“我带意意出去玩,你们慢聊。”   桌旁只剩甘信和甄美好,又是一阵沉默,甄美好打破僵局说:“我知道五年前是我不对。不过就像你说的,不管当年谁对谁错,现在我们已经这样了。你做亲子鉴定我不反对,但是以后我们都理智一点,当着孩子的面不要说这种话,他会很难过。”   “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就无所谓。”   “如果是呢,你……”甄美好苦苦一笑,“如果是……”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本来想冷静地谈一下怎样照顾甘意,甄美好忽然心灰意冷下来:“好。等鉴定结果出来,我们再谈。”   甘信耸耸肩:“再好不过。”   话不投机半句多,甄美好拿起包打算离开,却又心疼孩子,转身说:“如果你现在不情愿,我立刻带意意走!”   甘信抬眉,立马道:“不行。刚才看他和那个日本人说日语就够闹眼睛了,甘意现在还姓甘,得跟我回家。”   ☆、第十章   甘信开完讨论下期节目主题和“三关”内容设置的会议时,甘意已在上午的那个摄影棚里混的风生水起。   甘信远远地就听见笑声不断传来,一走进去,那小不点正在众人之间,把自己当名模一样大摆姿势,而他身边还有个非常配合的“女搭档”桑泥。   有人拿出相机和手机换角度拍他俩,不时还鼓励说:“意意太帅了,完爆他爹!”   甘信听得一身不爽,咳嗽两声。前一刻表情还狂帅霸酷拽的甘意,一秒变呆萌,倒弄小腿跑过来:“爸爸回来了!”   甘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没急着否认,却是自然而然地蹲下来,小屁孩就这么笑着撞到他怀里。   “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我肚肚饿了。”   甘信晃了一下神,摆起严父的派头:“刚才日本人不是带你去吃Pizza了么?两个小时就饿了?小孩子不要说谎!”   甘意拨浪鼓似的摇头,摸自己肚皮:“我才没说谎!我就是饿了,妈妈说过,我的肚子像无底洞来着。”   甘信颤了颤眼皮,无话可说,无底洞,怪不得一身肉呼呼的。   那边甘意一走,大伙也准备散了,纷纷过来拍甘信肩膀,笑容暧昧。女同事多数夸甘意长的好看,招人喜欢,还说他有福气,有了这么个机灵的儿子,男同事则一脸心照不宣,直竖大拇指,当然也有替他担忧的,默默摇头,祝他好运。   甘信笑中带泪地附和,瞧着身边的肉墩,若有所思,忽而对上那双天真无邪且……非常像甄美好的大眼睛,叹,这翻天覆地的一天!     下班回家,甘信先把早晨弄的狼藉不堪的厨房收拾一遍,然后烧开水、下水饺。   本来挺简单个事儿,却因为甘意的存在变得很麻烦,这家伙那会儿还指责他是坏爸爸,现在倒跟前跟后像颗牛皮糖似的粘着他,而且好奇心极为旺盛,恨不能让甘信把他做的每件事都解释清楚。   晚饭父子两个吃的很安静,没有拌嘴,只是当甘信时不时地瞟到对面的小孩,那种恍如隔世的感慨就会地冒出来。   “吃饱了!”甘意拍拍肚子,从椅子里蹦下来,蹬蹬地跑去把行自己的李箱拉进卧室。   甘信奇怪,便收拾好碗筷,跟过去,只见小男孩撅着屁股在地上忙活。   “你干什么?”   甘意埋头做事:“整理啊。”   “……”   “妈妈教的,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甘意颇自豪,有条不紊地把甄美好分门别类提前装好的整理袋一个个拿出来,看到还有他喜欢的故事书和遥控车,甘意眯眼睛笑了笑,一件件摆在床上,甘信顿时觉得自己的床变成了一个小商品市场。   “那个……我想好了,你不睡这间,你睡隔壁间。”   甘意撅嘴,跪在床边仰头,可怜兮兮地问他:“我难道不能和你一起睡吗?”   甘信无法想象自己要跟这个四岁大的小孩躺在一张床的情景,那他晚上还有的睡么?   “都是男人,睡在一起干嘛?”   甘意纳闷地挠挠头,他和愿愿都是男子汉,却一直睡一起的,要反驳,又想,他来之前姥姥告诉他好多遍不许提愿愿,便恹恹起身,把东西都装回去,拖着行李箱说:“那我睡哪里?”   甘信满意地点头,领他到隔壁的小房间:“你暂时住这儿。嗯,行李箱先放着,我去准备热水,给你洗澡。”   在给甘意被拎到浴室之前,甘信接到一通甄美好的来电,内容直接,想和甘意说会儿话。   甘信只裹着个浴巾,正擦头发:“一天好几通问候,甄美好,你让我以为,你把孩子送我这儿其实是想跟我修补感情来的。”   那边没出声,显然是被他噎到了,甘信嘴角一斜:“没话说了?”   “对不起,我是不想和你说话。把电话给意意。”   “等会儿吧,我还没洗完澡。”他故意语声黏黏,带了几分暗昧。   “啪——”一声之后,忙音。   甘信不可置信地看看屏幕,气不打一处来,把光溜溜的甘意塞进放好水的浴缸里。“洗澡,自己会吗?”   甘意点头,开始用小手慢条斯理地搓搓脖子,搓搓肩膀,撩一把水到脑袋上,甘信哭笑不得,谁教他这么娘的洗澡啊?!   也是,甄美好,甄美丽,宋莱莱,整整三个女人照顾他一个男孩,难免会把他当女孩似的娇惯。   甘信把甘意一把抱出浴缸,放在淋浴间的花洒底下:“小子,洗澡干脆点,不许磨磨蹭蹭!”   甘意从来没洗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澡,被围着浴巾抱着回房间的时候,还不高兴地撅着嘴,说:“我想妈妈了,她给我洗澡时好温柔的。”   甘信随口一说:“那我告诉她明天就来接你走啊。”   甘意委屈地抽抽鼻子:“我现在就要妈妈。”   “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不行,赶紧睡觉。”说着,甘信把小孩撂倒到铺好的床上。   甘意“蹭”一下又弹起来,噼里啪啦地跳下床,从行李箱中拿了一本花花绿绿的故事书,塞到甘信手里:“那你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就乖乖睡觉。”   甘信敷衍地应了,一边给甘意换睡衣,一边看手机。   奇怪,还没打来?   时间不早,甘信最后检查一遍来电,行,甄美好,你够绝。   一回头,甘意正眼睛亮亮地趴在床上看他,鬼鬼地笑:“爸爸,你在等谁的电话?妈妈吗?我可以帮你拨呦。”   甘信扯扯嘴角:“谢了,不必。你不是要听故事吗?嗯……”信手翻着故事书,“要听哪个?”   甘意翻到一页,指了指:“这个,守株待兔,妈妈上次讲到这个了。”   守株待兔。   甘信胸口压一股闷火,烧啊烧,定定瞅他儿子,心说,臭小子,你在……讽刺我?   故事听到一半,甘意已经昏昏欲睡,小脑袋挤着甘信的咯吱窝,眼皮打架,甘信拨了拨他的小手:“喂,睡着了?”   小孩撅撅嘴:“嗯。”   “跟你打听个事。”   “唔,嗯?”   甘信心里斗争一番,寻思孩子也小,什么都不懂,问他说不定就全盘托出了。   “白天那个长山治彦跟你妈妈什么关系?”   甘意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忽然眼睛瞪得老大,坐起来:“告诉你可以啊,你得用桑泥姐姐的手机号码和我交换。”   甘信嘴角抽搐,拍他头:“这么点儿就学泡妞?”   甘意从鼻子里哼一声,毫不介意,屁股一拱一拱,钻进被子里:“不换拉倒!”   “出来出来。”甘信翻手机电话簿,吃软道,“喂,我给你号码,但你要保证不可以随便骚扰人家。”   甘意转过身,神情认真:“那桑泥姐姐有男朋友么?她男朋友有没有我帅?”   甘信被逗笑:“比你帅不帅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比你年纪大,比你更适合她。好了,告诉我长山治彦和你妈到底什么关系。”   甘意还失落着,心不在焉道:“意意困了,想睡觉。”装打呼噜,“呼呼……治彦君很厉害的,你自己上网Google不就得了。”   甘信拨小孩的肩膀:“喂,喂,这就完了?!”   甘意不理,继续装打呼噜:“呼呼……”   甘信咬牙切齿,又被这小子给涮了。      第二天一早,甘信被自己的手机闹铃叫响,迷迷糊糊起床,一切似乎很正常,可当路过隔壁房间,他才想起来——对了,昨天他多了一个儿子!   推开门,床上的小不点侧着身子,蜷成一个肉团,被子被他蹬到地上,晨曦之光洒在他的皮肤,泛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甘信一一看过来——小脚丫,小胖腿,小身子,小脑袋……好像是从某个电影画面里跳脱出来的小天使。   甘信心头有什么渐渐地被这仿佛静止的时光触碰,柔软下来……只是他弄不懂,甄美好当初既然肯决绝地离开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地还要诞下这个小生命?她究竟在想什么?还有……她有没有爱过他?   昨晚上甘信查了半宿长山治彦和甄美好的资料,排在搜索链接第一位的是发生在一个月之前的一条娱乐新闻:百万樱花为伊齐放——疗养院会长之子东京都厅展望室里上演浪漫求婚,中国准新娘热泪盈眶。   新闻底下配有抓拍的图片,甘信记得甄美好的那反应用“热泪盈眶”形容实在是夸张,很尴尬倒是真的。   早点是甘信花了十几分钟下楼买的,可甘意的屁股一沾在对面的椅子,看到桌子上的食物时,就紧闭嘴巴,说什么都不吃。   甘信板起脸:“为什么不吃?”   甘意的回答是:“我要吃寿司,我要吃饭团,还要吃烤鱼。”   甘信撂下碗筷,教训说:“大清早吃什么寿司烤鱼啊?这里是中国,你老子是中国人,你就得吃中国人吃的早餐!豆浆、玉米糊糊、小笼包……这些哪个不如寿司好吃?”   甘意晃晃腿,眨巴眼睛:“什么是老子?”   甘信沉口气:“你老子就是我,我就是你老子!和我一起过,你就得把你跟着那日本人混的习惯都给我改了,听到没有?”   甘意心不甘情不愿地学甘信抓了个包子,咬一口:“你说的日本人是谁?治彦君?”   甘信:“还能有谁?”   “你昨晚google过了么?治彦君在东京有好多家疗养院呢,长山奶奶是会长,更厉害。”   甘信的脸早就黑的不像话,可这小孩故意似的,接着滔滔不绝说:“治彦君还跟妈妈求婚了,在东京都厅,好多漂亮的樱花,我……我和……唔,我就在妈妈旁边捏,你看到我了吗?”   甘信冷冷地:“没有。”   “哦,那好可惜。”   消停一会儿,甘意喝了两口豆浆,可是对玉米糊糊的兴趣显然还是不大。   “意意……”这顿早饭绝对是甘信这小半辈子以来,吃的最堵得慌的一顿,于是他决定改变策略,探头温声问,“你妈妈……最后答应了长山治彦的求婚没有?”   甘意没听见一样,拿起架势说:“爸爸,明天早上我还是想吃饭团和烤鱼。”   “……”   “饭团和烤鱼……”   “……好!”   甘意笑了笑,自觉说:“妈妈,唔,还没答应呢。她说,要听我的。”   “……”甘信塞了口包子,所以,这小家伙现在是想让我讨好他么?    ☆、第十一章   一大一小在镜子前梳头,动作的细节都很相似,从镜子里默默看对方一眼,甘信先说:“为什么学我?”   甘意做个鬼脸:“谁学你?明明是你学我!哼!”个子不够高,刚才他刻意拿了凳子站在上面,才勉强看得到自己,这会儿“蹭”地从上面利落地蹦下来,大摇大摆走了,“我比你帅,所以,我不介意你学我。”   甘信默默望天,嗯,这孩子的自信不错,也很大度。   昨天下班跟同事借了儿童安全座椅,甘信弄好装备,将小男孩安放进去,启动车子,平稳上路,今天他还要忙一整天,给甘意安排幼儿园的事只能排后再说。   甘意除了喜欢东张西望意外,还算老实,甘信从后视镜里看他,想起他在衣橱前磨蹭半天就是为了找这一套银灰色马甲西装和白衬衫,不禁失笑。   “喂,今天确实挺帅啊。”   甘意抱手臂,脖子一昂,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还用说。”   甘信收回视线,若有所思,敲了敲方向盘,以过来人的口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追一个女孩的时候别太上心?”   甘意懵懵懂懂地挠头:“为什么?”   “因为女人心,海底针,你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变卦,而且狠心起来相当绝情,会让你伤心。”   “……”甘意听得糊涂,“爸爸在说桑泥姐姐么?”   甘信耸耸肩:“没有特指谁,是泛指。”   语罢,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跟个小屁孩说这些干什么,一个在日本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明白“泛指”和“特指”的区别?   甘意确实听不懂,却眯了眯眼睛,目光犀利几分,一击即中戳到甘信的痛点:“爸爸,你是不是被女孩狠狠甩过啊?”   甘信嘴角抽了几下,没坑声。   他此生唯一一次被甩,就是被你这小不点的亲妈!      有关下一期节目的场景设置和外联基本都已准备好,只差安排时间出发拍摄,甘信中午意外接到胡哥想要增加嘉宾参与这一环节。   其实甘信之前就有提出过这个建议,但开播初期经费有限,胡哥在圈子里虽然也有不少年的资历,但制作过的都是些短寿的节目,只小有名气,为人还有些急功近利,真正的大牌肯定邀不来。   但这几周“闯三关”收视率节节飙高,不仅广告费见长,有些艺人的经纪人竟亲自找上门来。就长远眼光来看,这对于整个制作组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我知道大家开始时是许多困难,但只要攻克下来,我们后面的路会好走许多。”胡哥讲完场面话,大家反应不一,于是看了看甘信,“小甘,问题应该不大吧?”   甘信摸着下巴想了想:“问题大小嘛,估计得看嘉宾的适应度,毕竟“闯三关”跟传统综艺不大一样,如果嘉宾放不开肯定会有风险,但是您说的对,为了让观众有新鲜感,嘉宾迟早要请的,那,咱这期请谁来?”   胡哥悠悠道出两个名字,虽然都活跃在一二线,但一个是娇滴滴的女演员,另个是“王子病”男歌手。甘信前一刻还觉得胡哥的打算很有理,这会儿便心里讪讪,只能点头说尽力。   一屋子人陆续出了会议室,甘信就见甘意由桑泥陪着在门口外不远处等,甘意一身西装革履的,小手往马甲口袋里一插,加上桑泥刚录完影时穿着白色小洋装,站在一起还挺养眼。   甘意得意地冲他昂昂头,好像在说:看吧,被我搞定了!   甘信走过来,先摸孩子的头,跟桑泥客气说:“谢谢你帮忙照顾啊。”   桑泥这人一向虎头虎脑的,眼睛瞄着胡哥走来,赶紧打招呼,胡哥点点头,背影远去,她才缓口气说:“完蛋了,甘信,确切消息,我们节目真的再过一个月就要被撤了。”   甘信:“哦。才撤啊。”早在他意料之中了。   桑泥炸毛:“你怎么这样,节目没了我喝西北风去啊。”   甘信掏掏耳朵:“又不是我让胡哥撤的。”   桑泥伏低做小,哭诉道:“胡哥放弃我了,放弃我们整组,你看在我们同窗情谊一场,帮个忙吧。”   甘意站在他俩中间摆头,踮脚蹦了蹦:“什么情谊?什么情谊?同床情谊?!”   甘信一手按住他的头:“小孩子,别胡说!”想了想,越发觉得桑泥的反应有些夸张,“你别逗了,你舅舅是副台长,你会喝西北风?”   “为什么不会?就算我将来接了节目……估计也要重新做起,甘信,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节目制作初期该有多难。”   甘信无奈摊手:“那我能帮你些什么啊,总不能放下我亲手带出来的‘闯三关’吧。”   桑泥垂头丧气:“好吧,我理解……但是,如果胡哥给你气受,我强烈支持你甩了他,跳槽!反正外面那么多人等你。”   甘信:“……其实你是想说,甩了他,我就可以过去帮你们了,是吧?”   桑泥心虚笑了笑,拍马屁道:“甘道夫,别这么聪明!给别人留点余地。”   俩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侃,显然都没把小朋友当回事,甘小意童鞋撅起嘴,表示他非常不高兴!但还是被无视掉了,眼珠一转,甘意呲牙笑着,趁甘信不注意,从他屁兜里将手机顺走,悄悄躲在走廊尽头给妈妈拨电话。   甄美好昨晚赶夜拍,凌晨四点才睡,这会儿正在公司公寓里补眠,一看是甘信的名字,顿然清醒八分,坐起来,接听,耳边传来的却是奶声奶气的童音:“妈妈,我想你……”   甄美好不由心疼:“意意,妈妈也想你。”   甘意抽鼻子,委屈说:“那你过来接我回去呗,我不想跟爸爸一起了。”   甄美好想来必是事出有因,才另甘意改主意,因为他之前嚷嚷找甘信单挑时,意志十分坚定,好像不把他爸收拾了,就不会回来的架势。   “意意,跟妈妈说,是爸爸哪里对你不好吗?”   “唔,也不是。”甘意用小肉手挠挠头,“是爸爸不地道!”   甄美好不明所以:“不地道?”   甘意:“嗯!爸爸……抢我女朋友!”   “……”      甄美到电视台的时候路过一家日式餐厅,买了两盒寿司带过去,小孩作起来无非那几招,不管甘意今天是否跟她回家,她对儿子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了。   至于甘意所说的甘信抢他“女朋友”,甄美好心里只是不舒服了一下,便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划清界限,那就别多想。   甘信听桑泥诉苦到一半,发现孩子又跑不见,这次他有经验了,有条不紊地先找会议室,再找卫生间,最后是这楼层里的每间办公室,竟然还是没有找到甘意的踪影,而对面的桑泥也是空手而归。   甘信慌起来,这每天来一次藏猫猫,哪个当父亲的都受不了啊!   和桑泥正一起准备走楼梯到楼下找,甘信去拿屁兜里的手机,一摸,空了!   紧接着,“叮——”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打开,小屁孩准时准点一般地出现,这回,在他身旁站着的依然是个美女,而且是和他关系密切的美女。   那三人都愣在原地,唯有桑泥大大松了口气:“意意,你可吓死我了!”   甘意拉着美女的手,走出电梯,粲然一笑,很有绅士派头地说:“真抱歉,让你担心了。”   桑泥听得想乐:“没事,记住下次别乱跑了。”想对带甘意回来的女人道谢,忽然想到什么,张大嘴,“哦,原来是你……”   甘意拉她手,一板一眼介绍:“桑泥姐姐,这是我妈妈,甄美好。”   “妈妈?”桑泥再看甘信,指他,“爸爸?”终于恍然大悟,“哦——”   甘意遗憾地说:“对不起,桑泥姐姐,我有妈妈了……”   桑泥愣头愣脑:“啊?”反应过来,赶紧对甄美好摇手解释,“意意妈妈,你千万别误会,我和甘导没什么的。”   “有!”甘意抢白,铿锵道,“妈妈,他们有同床情谊!”   甘信实在听不下去,把甘意抱过来,恨不得把小不点的嘴巴缝上,对上甄美好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地低声解释:“同窗情谊。”   甄美好仿佛没听到,视线不再落回到他们父子身上,只是对桑泥说:“桑小姐,刚才麻烦你了,其实我和甘信也没什么,是你不要误会才好。”   桑泥尴尬地半张着嘴:“这样呀,对了!我还要录影,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聊。”说完,紧忙逃之夭夭。   甘意依依不舍地抬手,在甘信怀里挣啊挣:“桑泥姐姐——”   甘信把他的胖手攥回来:“你还喊!我手机呢?是你拿的不?”   “给你,在我这里。”   甘信垂眸一看,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托着他的手机,正递给他,莫名觉得恍惚,如同回到了某个粘腻温存的夜晚,她的皮肤也一样这么晃眼,耳边她娓娓道来的声音终于将他唤回:“意意是为了打给我才拿的,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我给他准备了手机,放在他裤兜里,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帮他充电。”   甘信轻咳:“小孩才四岁,整天带着手机不好吧,有辐射,再说,我忙起来,自己的手机都记不起来充电,哪还有功夫给他充。”   嘴巴得了空的甘意,摸了摸甄美好的发尾,说:“妈妈,爸爸其实就是不想让我用手机,他昨晚等你电话,等的很晚呢。”   甘信额头挂了三条黑线,呃,你不用把我出卖的这么彻底吧!    ☆、第十二章   中午,餐厅里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只有他们这桌对着空调格外清凉。   位置是韩越给的,那厮一看甘信怀抱儿子,还领着个陌生女人,连忙成全老大好事,主动挪窝,嘻嘻哈哈地打招呼,忽然惊道:“呦,蜜蜂!”   甄美好委实尴尬,笑容有点僵,甘信抽韩越一下:“蜜蜂个屁!吃完没你?”   韩越抹嘴巴:“完了,完了,嫂子快坐这儿,可凉快了!”   甘信给了他个“还不闪人?”的眼神,韩越心领神会,便脚下生风,以光速消失。   点的餐还没送来,甘意津津有味地吃着甄美好带来的寿司——小手拈起一块,用鱼肉的部分蘸了酱油和芥末,然后一整个放进嘴巴里,用享受的表情,优雅、缓慢地咀嚼。   甘信摸了摸下巴,不用说,这么矫情的吃法肯定也是那个日本人教的。   甘意小脑袋转转,瞅一眼爸,瞅一眼妈,困惑地问:“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想吃……寿司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孩子、摇头,视线不经意碰撞,逃也似的,赶快撇开。   甘信把玩手机,心想,他和甄美好两个大人居然把气氛弄的这么僵硬,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他轻咳,打破沉默:“咳,对了,要跟你说件事。”听她轻应声,才接着说,“我明天要出差,不方便照顾意意,今晚你有没有时间把他接到你那里?”   甄美好:“我今天休息,一会儿我就带他回去。”   甘信想了想:“嗯……中午我有时间,吃完饭我送你们。”   甄美好迟疑的空挡,甘意抿唇,抱怨道:“你们俩好无趣啊,人家别的爸爸妈妈在一起都好有趣的。”   ……   甄美好摸了摸他的头:“意意,你乖乖吃寿司。”意思是,你越讲话,我们越无话可说。   甘意听妈妈话,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的,让他们大人自己纠结。   套餐上来,席间还是安静得可以,偶尔只有甘意会说:这个好吃,那个好吃,我要把肚子吃得圆鼓鼓。   “吃成这个样子——”   “还吃?!”   甘意那句话说完,甄美好和甘信同时拿了手一块纸巾,给孩子擦嘴角的油渍,可同时两人又停住,对视一眼,正要收回,甘小意干脆把两只手按到一块儿了,摆着脑袋在上面分别蹭了蹭:“哎呀,跟你们大人吃饭可真累!快吃吧,快吃吧!”   甄美好哭笑不得的,心情放松下来,将手缓缓抽回,低头捡着菜里的韭菜和青椒,放到一处,说:“这两天意意乖吗?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   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甘信没回答,自言自语说:“你还是不吃韭菜。”   甄美好小时候很挑食,芹菜、韭菜、香菜、青椒这种有特殊气味的蔬菜,都在她被挑拣出来之列。   她说:吃这些东西简直就像在吃草。   他故意逗她,说她娇气,然后反驳:人类本来就是杂食动物。   甘意还是非常活跃,插话道:“妈妈一直都不吃韭菜啊。美好不吃韭菜,美丽不吃韭菜,所以我也不吃韭菜。爸爸你吃韭菜吗?”   甘信忽然觉得这小孩儿简直是一个长了腿的复读机+噪音机。   甘信被逼回答:“我……我当然吃啊。韭菜有营养,还有种特殊的保健功能,对男人好。”   甘意惊奇地看着他,然后学着他也夹了一根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扇扇嘴巴:“好臭好臭!”   甘信半眯眼:“那你吐掉了吧!”   “不,我要吃。不是对男人好吗?我也是男人!”   甄美好的目光终于定在甘信的脸上超过三秒,都说,男女之间只要对看三秒之上,就说明他们彼此相爱,但甄美好此时却是被惊讶到的:“你怎么对孩子说这种话?!”   本性难改。   她和甄美丽俩从小到大,无论大小宴席,都离韭菜远远的,可若是甘信一在场,见她那副娇里娇气的样子,就故意说他爱吃韭菜的不得了,还凑上来扇味儿给她闻。   甄美好先保护甄美丽不受甘信骚扰,然后气势汹汹道:“爱吃韭菜的人都口臭!”   甘信耸耸肩:“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爱吃韭菜的人,尤其男的,某种能力都比较强大。以后你交男朋友就知道了!”   “什么话?”甘意求学好问。   “没什么。”甄美好用眼神责难甘信,转而对儿子说,“你吃吧,妈妈一会儿给你漱口水。”   甘信无奈抬抬眉毛,苦笑出来。   是不是不能见到她,也不能同她呆上一会儿,否则,回忆就会把自己完全蚕食掉。     吃过午饭,甘信把车开到一座高层单身公寓下,不禁吃惊:“你和意意住这儿?”   甄美好点头,不觉心虚起来,说:“嗯。公司安排的。”   甘信有所怀疑,她每天工作时间不定,是怎么一个人照顾孩子的?再说,那个长山治彦不是个典型的高帅富吗?就让他们母子住这里?   等到了公寓里,似乎一切又可以解释了,因为他看了同样五年未见过的宋莱莱。   宋莱莱晚上要乘坐八点的航班飞往伦敦,趁着中午这段时间闲着,就过来给甄美好填满冰箱,怎么都没想到女儿和外孙不但都没在家,反而他们还将甘信带了过来。   甄美好在门口怔了怔,说句:“妈,你在呢?”先进房,接过宋莱莱手里的大罐小罐,“不是告诉你别辛苦过来了吗?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宋莱莱沉着脸:“我不是心疼你么?美丽说你赶工的时候总吃些没营养的东西,我晚上要走了,就带点吃的过来。”   甄美好点头,心思完全没再宋莱莱说的话上,回头看那两父子,甘意正撅着小屁股从鞋柜里拿拖鞋给甘信,放到地上,然后一溜烟跑到宋莱莱面前,叫道:“姥姥!”   宋莱莱躬身,露出笑容,要亲外孙的脸蛋,却先抹了抹,在指尖粘:“啧,更谁去疯了,怎么弄这么脏?去,先去卫生间洗脸洗手!”   甘意滴溜溜地转眼睛,转身冲甘信吐吐舌头,蹭着身子进卫生间。   甘信自然知道宋莱莱打心眼里不待见他,原因简单——除了他没经她同意,就让她女儿怀了孩子外,还有甄美好的爸爸甄严和他二婶杨颂英那茬,不过,当初是宋莱莱自己抛夫弃女,跟那个什么导演去拍电视剧,之后没多久就在一起了,而甄严和他二婶都是那种古板传统、死心眼的人,除了同事间的互相关照,并未发展出什么来,他也不必过于低声下气。   “宋姨,好久不见了,您身体好吗?”甘信寒暄。   宋莱莱“嗯”了一声,就不再讲话,仿佛甘信根本不存在,自顾自地整理冰箱。   甄美好拗不过宋莱莱的脾气,只好拉了张椅子,对甘信说:“你随便坐。”又去劝她妈,“妈,您别忙了,我来弄吧。”   宋莱莱挥挥手,语气很硬:“我不忙干什么?和甘信干瞪眼吗?”   “宋姨。”甘信考虑到是他主动要上来,才造成这般光景让甄美好为难,便示好说,“您先歇会儿,我来。”   甘意这个时候已经洗好小手小脸,看大人都围着冰箱,也蹦蹦跳跳地过来,仰脖问甄美好:“妈妈,还有冰激凌和爆米花没啊?帮我拿出来呗,我想给爸爸吃。”   甘信一愣,摸儿子的头,眼中溢满慈父的光,心中也顿时柔软下来。   但宋莱莱这边是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了,冷冷说:“美好,你跟我出来一下。”打量一遍甘信和外孙,宋莱莱紧紧皱着眉大步离开,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甄美好垂着眼,在原地进退不前,甘意拉了拉她的手,瘪着嘴,就要哭了:“妈妈,姥姥又生气了,是意意的错吗?”   甄美好半蹲下,忽而笑笑,抹去他眼角的泪珠:“小男子汉是不可以这么容易掉眼泪的,知道吗?再说,意意这么乖,姥姥哪能生你的气?”   小朋友的大眼睛红红的:“真的么?”   “嗯!”甄美好亲亲他,起身,遇上甘信复杂的目光。   “要不要我去跟宋姨解释?”   甄美好摇头:“还是我去吧,你帮我照顾意意。”   甘信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宋莱莱站在走廊里,过堂风吹过,刚才气得汗都出来,这会儿便有点凉飕飕,就好像她现在荒凉的心境。   “妈——”甄美好踱到她身边,将窗子拉上,“夏天着凉感冒不容易好。”   宋莱莱抱着身子,不耐摇头,似乎不愿意听她讲些过渡的废话。   “美好……前天晚上我的语气是有一点冲,你知道妈妈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我……你拒绝治彦,我替你可惜,有点恨铁不成钢,才说气话让你去带意意找甘信,我以为你……没想到他都跑到你的公寓里来了,听意意口口声声的在那叫‘爸爸’,你知道我多难受吗?”   “妈……难道我们要瞒他们一辈子吗?不管是孩子还是甘信,早晚都会知道。”   宋莱莱掩着嘴,肩膀微颤,湿了眼圈:“美好,我、我害怕失去你们……John快不行了,早上我接到医生电话,说……最多还有一个月。”她停止抽噎,拉住甄美好的手臂,紧张得连指甲都抠进了她的皮肉里,“对了,我想到一个办法,甘愿……你把愿愿给甘信,留下意意行吗?反正他们是双胞胎,甘信不知道你还有个儿子,是不是……你随便撒个谎,跟甘信说,孩子的耳朵除了问题——然后过阵子把愿愿——”   “妈——”甄美好喝止,这些年宋莱莱给她姐妹两个多少委屈,甚至当初在东京刚刚稳定下来,宋莱莱就抛弃她们,一走就是三年,她都可以忍受,可唯独不能容忍的就是宋莱莱对甘愿的偏见,他的缺陷并不是先天的,而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每每想到此,她的心都疼痛难当,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失聪的、不会讲话的是她自己,也不愿是她的孩子。   甄美好咬紧牙,声线因怒气而颤抖得厉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这个主意你不用多想了,不可能!甘愿也是我的儿子!我的!如果他将来知道你这个亲姥姥曾经有过这种打算……你想过他的将来吗?你总是这样、自私……”她擦了泪,平复许久,没去看宋莱莱的表情,才说,“我希望以后我和愿愿、意意,还有甘信的事,由我自己处理,你不要再管了!”    ☆、第十三章   宋莱莱到底还是领着甘意要先回赤山区的别墅,脚步很快,生怕甘信抢了她的外孙。小孩被大人拉着手,脚步踉踉跄跄,嘴巴撅的老高,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步三回头的望着甘信。   甄美好在床边匆忙收拾手袋,甘信忍不住走过来,让她解释清楚,她说:“我妈不会对意意不好,只是……不过,你放心,有事我联系你。”   “我知道,她是怕我认甘意,跟你争抚养权。”   甄美好一顿,转头,直直望向他沉沉的眼底:“那你会吗?”   气氛静默良久,她耐心等待甘信的答案,他却轻浮地笑了笑:“亲子鉴定的结果还没出来,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   甄美好也笑,配合着他:“也是。”提起手袋,转身错过他的瞬间,笑意也并未消失,只是那笑容渐渐变了形,成了自嘲和讽刺。   “甄美好——”   甘信不期然从身后叫住她,甄美好不奢望他为方才道歉,反而真的觉得“也好”,他越是无情决绝,越是可在她这种混沌不清的时候,打醒她,让她从这段纠葛中彻底脱离开来。   甘信微顿,掐紧手中的烟盒:“……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你已经舍得走,舍得离开我,为什么又要留下我们的儿子?   甄美好没回头:“甘信,当我查出来怀孕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选择……但我做的这个决定,真的没办法回答你为什么。”   她走出两步,甘信仍然未动,也未出声,她不愿想象身后的男人有着什么表情,怎样的反应,只轻声道:“但是……我从来没后悔过。”     甄美好回到赤山别墅,心里仍然很乱,保姆阿姨一开门,急忙让她到二楼看看。甄美好没来得及多问,刚上楼梯,就看见宋莱莱大力扯着甘意的衣服和手臂,而甘意可怜地哭嚎,拉住他卧室的门把手,屁股往下沉,拼命大喊:“我不走,我不走!呜呜!我要妈妈——”   甄美好快步冲上去:“妈,你干什么!”   宋莱莱一松手,甘意就“呜呜”哭着跑过来,死死抱住甄美好的大腿,一抽一抽地说:“妈妈,姥姥要带我走,我不走,我要跟你和爸爸在一起……呜呜……”   甄美好紧抱住他,蹲下来捋顺他的头发,小男孩的眼睛和鼻子都哭红了,她心疼得无以复加:“不哭了,乖,意意最乖了。”   转而,看向宋莱莱:“妈——你又——”   宋莱莱也抽泣起来:“甄美好,你就那么狠心!让我一个人面对John的死?我想带外孙回去陪我怎么了!你把工作辞了,多少违约金,我帮你赔,你也跟我走!不许再见甘信!”   这边话音刚落,楼下有人进门,是甄美丽和刚从夏令营回来的甘愿。   甘意的哭声还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那母女二人正针锋相对,甄美丽换了鞋,让保姆先照顾甘愿,赶紧上楼。   甄美好的态度很坚决:“John得了病,我也很遗憾,但我有工作,我走不开,你也不能带愿愿和意意走。”   宋莱莱点头:“好。甄美好,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勉强你陪我送John。不管你对我有多少不满和怨恨,但你别忘了,如果没有我,根本就没有你们姐妹俩,我是你亲妈!”   甄美好当然没忘记过。否则,她就不会轻易原谅宋莱莱!   “妈、美好——你们又在吵什么?”甄美丽无措地来回看她俩,身后甘愿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保姆,小跑上来,也怯怯地抱住甄美好的腿。   宋莱莱沉了口气:“不关你的事,美丽,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回伦敦。”   甄美丽迟迟不动,看妹妹,等她解释。   甄美好鼻子酸胀,竭力隐忍:“美丽……你愿意跟妈妈走吗?如果不愿意,你说出来,告诉我。”   甄美丽又去看母亲:“妈,是John叔叔……”   宋莱莱拭泪:“John快不行了。”   甄美丽心软,垂头默默走去卧室的方向,宋莱莱瞧着她的背影,回头对上甄美好说不清的眼神,压下内疚,说道:“美好,你想的太容易了,你一个人能照顾两个孩子吗?”   “如果美丽留下来,她可以帮我照顾。”   宋莱莱摇头:“你放心让美丽单独照顾?她如果发病了怎么办?”   “她现在恢复得很好。”   “但是保不齐什么时候——”   “妈。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甄美好苦笑了下,无力地看着她,“有时候,我宁愿您从来没生过我们两个,真的,因为你……你最爱的就是你自己,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我为你感到悲哀。”   宋莱莱无言以对,只好转身走,却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五年了,而且跟John一点没关系都没有,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我没有怪John,他是好人,我分的清。我不过是提醒你,多考虑美丽的感受。”   “妈妈……”甘愿忽然叫甄美好,问道,“John怎么了?”   宋莱莱回头望着甘愿甘意,眼泪成串落下。   甄美好摇摇头,微笑。   在孩子面前,她从来不哭,无论境况多么遭,只要看到他们的脸,她就会露出微笑:“愿愿,来,让妈妈看看胖没胖?在夏令营玩的高兴么?”   甘愿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看身边嘟着嘴的甘意,说:“大家为什么都在哭,都很不高兴?”   越过甄美好,到了宋莱莱脚边,仰头问,“姥姥,你告诉愿愿,好不好?”   宋莱莱嘴唇颤抖,却咬着牙关,没说一个字,想到之前自己酝酿的卑鄙打算,也难怪女儿说她自私!   抱他进怀,宋莱莱哭的肩膀都抖了起来:“愿愿,陪姥姥一起送送John?行吗?”   甘愿考虑了下,很干脆地点头:“行。”   宋莱莱蓦然一笑,却哭得更厉害,泪眼模糊望向甄美好和甘意:“意意……你呢?”   甘意躲到甄美好身后:“如果和愿愿一块儿,我……我也行。”     甄美好的气消了,终究是答应甄美丽带着两个孩子和宋莱莱一起回了伦敦,而自己暂时留下来工作。人命大过天,她怎么忍心让宋莱莱在脆弱痛苦的时候,身边没个亲人陪伴、安慰?   望着祖孙四人离开的身影,甄美好开始越发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和心软。如果她再强势一些,便带着美丽和两个孩子远离宋莱莱生活,远离她一个又一个的丈夫,远离随时会让甄美丽崩溃发病的源头,愿意牺牲所有保护她的姐姐和孩子们。   但,她偏偏做不到当初宋莱莱抛弃她们时的狠绝。   这一晚,甄美好辗转反侧,回忆决堤,冲垮她多年自筑的防线,纸巾湿了一张又一张,几乎没怎么睡,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下。   十点左右,有人敲门,一看是李婷雨。   李婷雨被她的核桃眼吓的大呼小叫:“你昨晚干嘛了?唔,难道里面有……有客人?”   甄美好知道她想歪了,开玩笑说:“要不要进来观摩下?”   李婷雨喊着“哦吼——Hello?”进门,望见里面空荡荡,一脸的失望:“哪有人嘛!”   甄美好嗤她,问:“这么早,什么事?”   “哦,跟你借件衣服。我要上个通告,我记得你上次去购物台做模特,人家厂商不是送你条很辣的绷带装来的吗,借我呗?”   甄美好一怔,疯了似的翻找手机,打开时间表,脸刷一下白了!   迟到!距离下午那场购物直播还有十五分钟,甄美好穿着球鞋气喘吁吁来到化妆间,路上自己的手机已经被Larry打的快爆掉了。   进了化妆间,她赶紧向导演和Larry鞠躬道歉,导演表情冷峻,疾声厉色:“还磨蹭个屁啊!快去领服装!”   一站又是三十分钟,甄美好敲敲小腿肚下去换装,第二组产品是一套反季的保暖内衣,虽然摄影朋有空调,她还是热得鼻尖都渗出了细汗,对面的男模更严重,腋下都湿了。   甄美好好心提醒他,男模动了动,换个姿势,将汗渍遮了,他俩穿着的是情侣套,还面对面许久,难免尴尬。   当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说完:“竹炭纤维超保暖内衣组合,最后五百套,仅售199,请观众朋友们拨打电话订购吧!”   现场松了下来,导演对着麦,到现场指挥,来到男模和甄美好身边,说:“你们两个的动作和表情在镜头里看着非常僵硬。拜托,你们是职业模特!不要以为购物台的观众就不挑剔好么?”   两人对看一眼,默契点头。   导演不耐说:“好。你,把手放她腰上,你,把手放在他肩上。像别的对一样,放松一点。”   甄美好和男模照做了,但手只是虚放着,没触碰到对方,导演还没喊“开始”,男模说:“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要是碰到你,让你不舒服,你提醒我下。”   甄美好友好笑笑:“我会的。那……你也是。”   男模觉得她很大方又幽默,眼里头闪过一瞬光彩。   可这时,棚外却站了另外一个人,站在她正对面,目光冰冷如刀,尖锐而锋利地一直望着那俩人。   大庭广众调情哈。越来越能耐了,甄美好。 ☆、第十四章   甘信回到后期编辑室,头顶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坐立不安,而韩越颠颠进来时,就正撞上了枪口上。   “哥,今天咱可能走不上了,外面雷阵大暴雨,咔咔的,景区那边负责人来电话说有段路淹水,车过不去,请咱延迟个一天半天的再——”   甘信一拍桌,奋身而起:“早上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就下大暴雨!鬼天气真他妈糟心!延迟、延迟,再延迟下期直接搞室内录影得了,还闯屁‘三关’啊!”   韩越梗直脖子,不敢搭茬。   甘信刚骂完,“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十分配合地在雨雾蒙蒙的城市上空劈了下来,走廊上传来女同事的尖叫,甘信猝不及防也一哆嗦。   韩越偷笑:连老天爷都敢骂,这是谁惹了甘哥啊?   正如甘信所说,“闯三关”外景组齐齐地都聚在会议室里,等着这要命的大雨快些停,否则不止甘导要发火,胡哥估计也会发火,说不定最后火气最大的是观众。以往遇到突发的天气状况,都会播出提前录好备播内容,反正之前收视率平平,观众反馈也不强烈,但现在是上升的关键期,整这么一出难免直接影响“闯三关”往后的口碑。   甘信绷着一张脸,出出进进,窗外的雨滴声大珠小珠落玉盘,吵得人的心更烦闷燥郁。   一转眼到下午三点了,大雨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左右也是无聊,他心有不甘,又晃悠到了购物频道那层。   不去偷看还好,一看,他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甄美好已经从展示冬季保暖内衣改为美体塑型内衣了,不过,值得安慰的是,之前跟她勾勾搭搭的男模已经不在台上。   但是!演播厅面还有其他男工作人员好不好,有很多!   甘信目光沉沉,望着她在镁光灯下娴熟地变换姿势,掐腰、挺胸、微笑、转身,回眸——然后对上他视线时,那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与惊讶,都被甘信尽收眼底。但她没有失态,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还是一名在电视直播节目里非常有专业素养的模特。   甘信印象里的甄美好,是他衷心的“跟屁虫”,表面架势总是挺横,脸皮儿却薄,被他看久一点都会脸红,好似被春风吹过的桃花瓣,无声无息地绽放。相遇之前,甘信怎么也想不到,害羞的甄美好会做模特——这个只要一开始工作,就必须接受所有人对她的注视和挑剔的行业……   在演播厅外,甘信站了许久,甚至快忘却时间。   这边导演的耳边传来控制室总导演的指挥,该换下一组商品,甄美好下了台,获准休息二十分钟,见甘信还没走,便回到化妆间,拨了个电话过去。   甘信正要找她,恰好约在化妆间那条走廊北面来往人少的休息厅见面。   甄美好换了球鞋,迅速套上长裤和衬衫,赶去和某人咆哮。   甘信,你不说是出外景吗?难道所谓“外景”就是购物频道演播厅里的内衣模特?!   甘信也是诸多不满,仿佛变成一座火山,酝酿了一肚子的岩浆,等待爆发。   但是,当真一见面时,他的第一眼却落在甄美好身上透亮得不止一点的白衬衫,里面冰蓝色塑型内衣上的花纹都隐约可见。   甄美好也哑然,稍微背身,不自在道:“看什么。”   “看你——”甘信加重语气,一边脱了夹克,豪放地甩到她肩上,低声呵斥几句,“有那么赶吗?我又没让你比曹操跑得快,说到就到,不能换了衣服再出来?”   甄美好用眼角瞥他下,这个距离你推我挡起来太过暧昧,为了守住自己的心,为了不跟他就鸡毛蒜皮的事再吵下去,她索性接受,拽了拽衣襟。   “你昨天说要出差,为什么还在台里打转?”   “你看不到外面下大暴雨啊?现在是有命出去了,到时候可能没命回来。”甘信故意说得状况好像相当严重,“别以为我们做户外节目很容易,说不准途中会发生什么意外,除了台里给交的,我可还买了份意外保险给家乡的父老乡亲留着。”   甄美好方才的理直气壮就被这么压下来了:“你倒还挺未雨绸缪。”   甘信抱臂说:“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个?”   甄美好不遮掩:“我以为你是为了甩掉意意才对我说谎,如果真是那样,我以后没必要再把孩子送到你那里。”   甘信被气到,转身站到她跟前,指着自己鼻子质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阴险小人?如果我想甩,早在你送来的那天我就把小麻烦鬼撵走了,还会等他作了我两天才甩?!”   甄美好听到他用“麻烦鬼”三个字来形容甘意,针尖对麦芒地回视他,转眼又一脸波澜不惊地说:“放心吧,甘信,‘麻烦鬼’不会再去麻烦你。”   她欲除掉身上的夹克走人,却被身侧的甘信按住了手,一个大力拉回来,顺势挤压到墙边:“现在什么脾气?说你两句就翻脸?”   甄美好胸前起伏,强调道:“你说的不是我,是甘意,我的儿子,我当然要翻脸,难道你还要求我随声附和?”   甘信一时无言,先服软道:“我刚才口误。”   甄美好看向别处,不理会。   甘信垂眸,一瞬不瞬盯着她,咬牙:“我错!我嘴贱,以后不再那么说了,行不行?”   沉默好像一池湖水,有人执着船橹在上摇曳,荡漾在他俩之间。甘信目光下滑,掠过她的嘴巴……和那道即便她的手臂被向两边按着,还是深深刺激他视觉神经的一道细沟,火气又烧上来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塑型内衣的功能居然这么强大、这么……夸张?!还是生子后的甄美好和五年前的小涩果不可同日而语?   “甄美好,我问你个事儿……你为什么做模特?嗯,总不会是为了克服心理障碍而挑战自我吧。你小时候可是被人多看几眼就脸红的小孩儿。”   甄美好一愣,举止间有些狼狈,推他:“你先放开我!这是半个公共场合,你——”   甘信依旧我行我素,不管她的挣扎,闪电将清冷阴暗的休息厅照得通亮,他的眉眼忽明忽暗,也染上一丝诡谲和戏谑:“你先回我话!再说,你公司不知道你生过孩子吗?孩子妈也能做模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哦……我知道了,塑型内衣嘛,你是甄美好,你为身材走样的妈妈代言。”   甄美好简直无语,为了人身攻击她,这厮连广告词都用上了。   “甘信,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模特……我误打误撞地就做了,没有确切的原因。”   甘信长辈一般语重心长,却万般不庄重地把脑袋凑近:“你不小了,怎么还总是回答出‘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模特吃的是青春饭,新人一茬接着一茶,跟个不断的韭菜似的往外冒,等你年纪一大,很快被淘汰。”   甄美好无奈笑了笑,好心宽慰他:“我没想混到我被淘汰的那天。我有自己的计划,而且也在实行中,模特的工作在我心里,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充其量是个副业,多谢你的好意。你训完话了么?可以松开我吗?”   甘信踌躇,猜测着她的“计划”,难道是嫁给长山治彦当阔少太太?那现在给电视台购物频道做模特实在太委屈她。   大度,贤惠,善良,还有一个崇拜自己的便宜儿子,日本人娶了甄美好,福利还真不少。   “甘信,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   甘信忽然彪了句脏话,心烦:“甄美好,你真自私!你就不考虑下孩子吗?”   甄美好咬着嘴唇怒视,她就是考虑到假若今后她脱离长山治彦的帮助后,还能让甘愿甘意过上充裕的生活,现在才拼命地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功课申请大学,等有了学历,到时候她改行做别的也能容易些,不必再像菟丝子一样依靠谁生存。   甘信见她眼圈红了,火上浇油接着说:“你想,意意的同学和老师以后在电视里看到你袒胸露背还笑得像朵太阳花儿似的,就会说:‘快看,那是甘意的妈妈啊!胸部好大,抓起来什么感觉啊!’”   羞愤的泪如他所愿从她黑白分明的明眸中溢出,成串地落下,甘信心里却没那么好受。   他算是搞清楚了,孩子确实是甄美好最大的软肋。五年前他在她心中排第三,现在恐怕前五名都够不上了吧。如果有个最讨厌、最厌恶、最痛恨的排行榜,他许是能夺个冠军。   甄美好大力挣动,甚至抬脚踢他腿,目光藏着丝丝冷意:“孩子,孩子……意意还不一定是你的孩子,你没必要为我们操心那么多!你不是一直在等鉴定结果吗?说不定真会如你意,甩掉这个麻烦!松开我!”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甘信郁结:“你再说一遍,甄美好!甘意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让他姓甘?”   “是我搞错了,行吗?明天我就让他姓甄!”   甘信气得直粗喘,加之在眼底、胸前晃动的两颗浑圆,让他回想起那个仲夏夜里粘稠而温柔的暖风,山草的香味幽幽钻入鼻端,女孩有如丝般滑润的皮肤,还有一双笔直修长的美腿,就卡在他腰间,一遍遍细腻磨人地纠缠……   两厢越离越近,甘信抵着她的额头,松开她的一只手腕,掐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下来……    ☆、第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了赶榜单,这是第三次补全了,很抱歉,给大伙添麻烦。。。多谢包容。。。   这个吻之于甘信,操作起来比想象的艰难许多,除了技术上的,还要突破心理关口。大概是因为他当年只爽了一个晚上,下一次却足足等了五个春秋;大概也因为他要下口摧残的不是别人,而是从小崇拜他的甄美好,他变得生涩、矛盾,却又异常的狠和莽撞,只顾压住她的嘴唇,生啃,噬咬,吮.吸,掺着不甘的怒意。   舌尖已经滑进她的齿缝,顶了几遭,甄美好死守牙关,泪眼朦胧,倔强地瞪他。   甘信合紧手指,更用力地掐她双颊,另只手去箍住她的后颈,深喘说:“张嘴!”   甄美好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说话,双手被人放开,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两拳。   “啊——”甘信中招,虽稍稍分开一些,没完,复再吻上,趁她喘气的工夫,终于吃到里面馨甜的舌头,一边咂允一边阴测测地说,“怪了哈,东瀛人的墨水儿喝的越来越保守了,嗯?呵,接个吻都不愿意吗?当初是谁吵着要上我?小毛驴!”   甄美好有片刻的失神,挣扎的力度不觉轻下来,却听耳畔轰隆的雷鸣里混杂起脚步声。   “咳咳——”   “唔……有人……”甄美好被气极,抬手掐甘信的脖子,拇指按他喉结。   甘信剧烈咳嗽。眼睛里写满了惊愕:锁喉功?!甄美好,你够狠!   甄美好终于得以逃脱,跑出休息厅,果然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已经越走越近。   肩膀还沉沉坠着他的夹克,甄美好扯下,退回几步,“啪”地甩在追过来的甘信身上,转身时,正撞上之前的男人。   男人来回巡视她和甘信,呵呵笑道:“小甘,这是干什么呢?”   甘信脸僵,打了声招呼:“胡哥。来找我?”   “我看这雨下起来没完,先录几节室内的部分吧,以防万一。”胡哥侧头,关心起甄美好,“这位姑娘……没事吧?年轻人有话好好说嘛。”   胡哥依旧笑眯眯,在甘信眼里,倒更像色迷迷。   甄美好礼貌疏离地微笑,略点了下头,便没再看甘信一眼,攥紧衣领,快步走了。   甘信揉着胸口,仿佛摸到了那里的郁结变得更大块。   胡哥上下打量他遍,严肃说:“私事就要私下了,怎么能带到单位解决?幸好这是被我撞见了,要是台里的领导,你等着受处分吧。”   甘信没吱声,暗嗤:和林菲菲乱七八糟的,管好你自己得了。套上夹克,吊儿郎当地离开,听胡哥在后面指责:“甘信,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领导!”     天气放晴是在一天半以后,甘信和外景组如期到周边一座美丽的小山城摄制新一期的“闯三关”,保持雷队、电队四名主持人的阵容不便,新增加两名嘉宾参与。   过程进行的虽然不算顺利,但比预期要好。如果嘉宾的经纪人同意把荧幕上娇滴滴的女演员被水泼满身时露出的窘态,和王子病男歌手被当地村民损成“公鸭嗓”时的愤慨,这些片段在后期剪辑的时候都留下,新一期还是很有噱头的。   一清早回到家,屁股刚沾上沙发,甘信斜倚着闭目养神,任晨曦之光洒在睫毛上,刺得眼球疼,也没力气理,手机嗡嗡地振动起来,生怕是电视台的人,连忙关机。   一算日子,不对,赶紧又开机。   真是柏邵心。   柏邵心平时挺严肃个人,此刻却在电磁波那头戏谑道:“亲子鉴定报告的结果出来了。我还叫了个哥们儿来,一起鉴证你从单身一条龙到单身一只虫的过程。”   甘信简单洗漱,来到陆总,柏邵心的伴儿原来是墨兆锡。   几人在攀岩俱乐部认识,那时甘信初出茅庐,对美国冒险节目非常感兴趣,誓要做一个可以让中国人玩的冒险真人秀节目,于是就结识了这位极限运动的爱好者墨兆锡。   他拿过国内外的攀岩世界冠军,也玩过自由攀登,算是甘信非常佩服的一个人,不过就在不久前他被甘擎抓去参加什么鬼马拉松比赛后,居然发现那两人早已相识,还暧昧不清,这更让甘信对他肃然起敬,因为甘擎是个绝版冷淡货,除了甘信,身边都从来雄性生物来往的啊。   墨兆锡抱着手臂,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柏邵心嘴角亦噙着笑,手里是拎着牛皮纸袋。   三人个子差不多高,甘信压着嘴角,瞅他们,后背冷汗直冒,把袋子一把抢过来:“笑得这么阴,当自己黑白无常啊?!还有你,墨兆锡,凑什么热闹,我姐你搞定了呢,到时候你别追着我屁股后面求我!”   墨兆锡无所谓地耸肩:“你先打开看看,到时候谁求谁——”撞了下柏邵心的肩膀,对个眼色,“还不一定。”   甘信缓缓抽出报告,上面两栏写着他和甘意的名字,底下是DNA对比后的结果。   父系可能性:99.999999999%。脸色一白,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仿佛一只猫正在刨一团乱缠的线,找不到头绪,可诡异的是,心里某个藏好的角落随着这份报告的新鲜出炉,也彻底踏实下去。   墨兆锡说:“后悔了吧,甘信,你脑袋让雷劈了?带着儿子来验DNA?等他长大了要是问你,你连心肝挖出来,他恐怕也会记你一辈子!”   柏邵心说:“我倒是替孩子妈妈想的多,甘意小朋友简直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用验?我看是故意找刺激。”   甘信百口莫辩,最后,被两人鄙视的眼神目送出医院。   在家蒙头睡一天一宿,接着在回台里剪片,整整过去三四天,甄美好那边还没有动静,连打电话来骂他一句都没有,甘信轻蔑地看着黑亮的手机荧幕反射出的自己,心说:你他妈真贱!   下班回家,他决定把“贱”贯彻到底,为了见儿子,脸皮、尊严什么的通通可以丢了。   在之前甄美好带他去的单身公寓下前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夜幕快降临,甘信才在对面街道望见她拎着大手袋从公司的车上下来,跟人笑靥明媚的打招呼,根本没注意他和他的爱车。   甘信一路蹑手蹑脚地尾随,甄美好关门之前,他一侧身,“蹭”地溜了进去。   “是你——”   甄美好虚弱地扶着墙,长吁口气,双腿要软了似的,显然,他方才过激而迅猛的动作把她下得够呛,霎时,却有几个肉麻兮兮的几个成语蹦进甘信的脑海——弱不禁风,楚楚可怜,柳腰花态……   她缓过来精神,不抬眼睛,向里屋走,质问:“你来干什么?!”   甘信佯装若无其事,说:“一个女人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害怕了吧。”   甄美好喝口水,压惊:“是你太鬼鬼祟祟了,我还以为……”是抢劫的……在东京住廉价出租屋的时候,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幸好她那时够彪悍。她安慰自己说,“这两层几乎都是公司的同事,楼下还有保安,没什么好怕的。”   甘信不屑一哼:“呵,保安要是顶事儿,我怎么上来的?”   甄美好不与他多做狡辩:“甘信,你找上门来,不是为了专程和我吵架的吧,如果是,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   甘信默了默,干脆挑明道:“我来接我儿子的,甘意呢?”   甄美好淡笑,语带嘲讽地反问:“你儿子?”   “对啊,我儿子,鉴定报告出来了,他是我儿子没跑。”甘信靠近流理台,抢下她手中的水杯,“这些天把我儿子藏哪儿了?”   甄美好绕开他,上次在电视台那个凶狠的吻,她还记忆犹新。   “你不说话,没关系,我可以猜,肯定是在你妈和你姐姐那里。”甘信不放过她,步步逼近,降低声音频率,“我知道,你妈不喜欢我当她外孙的爸爸,千方百计不让意意见我,是不是?甄美好,我不想你为难,你直接告诉我地址,我找她谈。”   甄美好躲他的呼吸,连连侧头:“再给我点时间,甘信。”   “时间……我的时间在你眼里,是不是没有一点价值?”甘信拉过她的两只手臂,让她正视自己,“五年了,还不够长么?我的要求其实不高,我只想在我想他的时候,能见到他……就算你将来嫁人,我将来结婚,我始终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有探视的权利。”   两人都是一震。   甘信觉得心像被什么锐器狠刺了一下。   甄美好凝眸望他,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捋下来,平静道:“我明白……甘信,你我把意意带给你看,就没想独占他,他是你的儿子,你当然可以见,不过……他现在真的不在我身边,他和美丽还有妈妈在英国,过阵子等他回来,你就可以接他来了。”   甘信并不愿意见到这么淡然的甄美好,还不如在电视台对他又踢又打时的模样,至少,她会撒些脾气,还有许多棱角,不似这般大度淡然地逆来顺受。   都说女人只有在经历过伤害,处事才会变得成熟、冷静。   而甘信,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幼稚天真的模样忘却,所以……那伤害是什么?生孩子?和宋莱莱吵嘴?还是他自己曾做错过什么事?   狭小的公寓不起然再次落入沉默。   “美好……”他轻柔地唤她,眉头蹙起,像一座小山坡,一手支在她耳侧的墙上,她循声望过来,见那双幽沉的眼睛迷雾渐起,薄唇压下,却很快撇头,让甘信扑了个空。   甄美好去开门,站在防滑垫上,无声地撵人走:“桥归桥,路归路,你说的,都忘记了么?”   是,桥归桥,路归路。甘信知道,当初自己说的那番话,在有了甘意这个连接两人血脉的小生命后,似乎便得不那么容易。       ☆、第十六章   甄美好一再犹豫是否该请个假去伦敦一趟,不管是送John,还是看甘愿甘意,这段时间她怎样都不该不理不问,可正当她挑选合适的时间时,接到甄美丽的电话,说John刚刚已经过世。   两姐妹同时在通话两端静了片刻,甄美丽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甄美好查不到超过两天相连的空余时间,前些日子为了带甘愿上课,已经请假过两次,她想,如果她不是和长山治彦的关系非同一般,Larry恐怕早把她骂得狗血临头,说不定已经扫地出门。   “我待会儿就去买机票。”甄美好想了想,终是问,“妈妈还好吗?”   甄美丽鼻音浓重:“挺不好的。我正在陪她。你不用担心愿愿意意,有保姆照顾着。”   甄美好嘱咐:“嗯。你多注意休息,别乱想。”   嘟嘟的忙音想了许久,甄美好按下挂断键。在电脑旁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夜风吹拂起窗帘,“沙沙——”静静聆听,仿佛一个生命在消逝的声音。   John对宋莱莱很好,至少在甄美好的记忆里,除去甄严,John是对她最好的一个男人,即便他们相识时,宋莱莱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大缺陷,但他还是义无反顾,所以,宋莱莱对John的离世而感到伤心欲绝,她可以理解。   正准备打给Larry,走廊里响起李婷雨的大嗓门,接着敲门声如期而至。   李婷雨一身华丽的淡紫色晚装长裙,手上是只碎钻手包,本就快一米八的个子踩上至少八厘米的高跟鞋,逼得甄美好更加仰视。只是这造型够时尚、够庄重,头发却没做,妆也没化。再看她脸苦的,便秘似的。   “你怎么了?借东西?”   “不是——怎么办?”李婷雨喃喃自语,“唉,跟你实话实说了吧,咱上次看的那个‘闯三关’你还记得不?”   甄美好点头,那是甘信作的节目,她怎么可能忘?   “我不是跟你说那节目会红吗?现在真红了呀!昨天他们制片人还找Larry给他介绍模特呢。”   甄美好纳闷,难道还是像上次一样,拿着饮料瓶装游客在镜头里晃一晃?   大抵是看出甄美好的疑虑,李婷雨解释说:“Larry把我介绍过去了,那个制片人胡哥说我素质不错,放得开,等有机会给我找一期合适的,让我过去当嘉宾,我的好运要来了,美好!你说我一个三线的模特,走十场秀,累得要死,可谁认识我啊,但是我如果在‘闯三关’里表现好,第二天我说不定就能上微博搜索榜了。”   甄美好思忖着,觉得“胡哥”这俩字耳熟,那天在电视台撞破甘信和她在一起的人,好像就是胡哥。   “其实胡哥也点名说你不错,也想让你去,但是……Larry没同意。”李婷雨说完了,才觉得她的语气容易被人误会成炫耀,“我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今晚胡哥邀了几个艺人一起吃个饭,但程程今晚……”   “啊……”甄美好恍然大悟,程程是李婷雨男朋友的昵称。   李婷雨央求道:“他要是打给你,问我去哪里了,你就说我从广州走秀回来,刚上飞机,手机打不通,再等几个小时就到。”   “可是我……”   李婷雨双手合十,很虔诚:“拜托你了,美好!”   甄美好不忍拒绝,只好说:“婷雨,我今晚有急事,是真的要赶飞机,这样吧,我等程程的电话到十一点,上飞机之后,我也帮不了你了。”   李婷雨松一大口气,夸张地摇她手臂:“美好你观世音在世啊。放心吧,十一点之前我肯定到家了。”说完便转身,挥挥手要走了。   甄美好用开玩笑的口吻提醒:“少喝酒,当心点咸猪手。”   李婷雨笑笑:“哎呀,潜规则什么的都你情我愿的,我不愿意,谁敢碰我!”   伦敦的六月,气候还算舒适,只是阴晴不定,温差很大。甄美好下飞机时,是伦敦当地时间的凌晨,凉风吹在身上,将薄薄的衬衫打透,她只好将挂在手臂的外套穿上,压低帽檐,一路弓着身走。   甄美好将航班和起飞时间只告诉了甄美丽,也说明不需要有人接机,可令她想不到的,来接她的竟是长山治彦。   长山治彦接过她的小行李箱拉杆,知道她心情糟糕,却还是鼓励地笑了笑:“你的表情说明你很惊讶。”   甄美好坦白说:“我没想到你能来。”顿了顿,“谢谢你。”   长山治彦沉声,故作严肃地问:“甄美好,我们还是朋友吗?”   甄美好无奈:“当然。”   他伸手按了按她的头顶,顺手打一下帽檐:“那我希望这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个‘谢谢’。不然,下次我要罚你喽。”   蹩脚的口音终于把心情低潮的甄美好逗笑:“罚什么?”   长山治彦打开车门,等他俩都在扣好安全带,才一本正经说:“罚你说我最想听的那三个字。”   John信仰基督教,葬礼的一切流程全部按照一个普通基督教徒离世时的程序来走,John的棺木下葬时,伦敦上空阴沉下来,不会儿,飘起了丝丝细雨,甄美好为哭泣的宋莱莱撑了把黑伞,却未淋湿,回头一看,是长山治彦将自己的伞递到她的头顶。   她想说“谢谢”,到了嘴边,咽了回去。而长山治彦也没说话,只默默揽住她的肩膀。   墓园外有许多记者摄影师在外等候报道,毕竟John生前有些名气,今年不过五十几岁,便被病魔夺取生命,后面的几天,报道这则消息的多在为他扼腕叹息。当然也有将视线放在他的中国妻子上的。   John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遗嘱中明确指出,遗产中的50%留给三个孩子平分,15%捐给教会福利机构,剩下35%留给宋莱莱。   有记者就不平衡的遗产分配犀利提问,被长山治彦请来的保镖一一挡开,护送几人上车。   宋莱莱摘掉墨镜,一双眼睛肿的已看不清东西,低声啜泣,甄美丽看的心痛,抱住母亲安慰。   宋莱莱抽噎:“我这是什么命啊!”   命运。   甄美好从小到大被身为检察官的甄严灌输的是绝对唯物主义,命运这个词,是一个弱者面对困难而无能无力时找的借口,可如今,她不得不相信,每个人的生命轨迹,往往真的不是由自己能够决定,就像她的。   John的身后事办完,宋莱莱搬出两人之前的别墅,嘱咐律师如果John的儿女要卖掉别墅,请提前跟她说一声,她到时候要来悼念。   三日之后,宋莱莱提着行李买了去澳洲的机票,说要出去散心,归期不定。   甄美好、甄美丽想反对,也反对不了,这是她们妈妈逃避的方法,无论是悲伤、痛苦、困惑还是责任,走、走、走,每次都这样一走了之。甄美好告诉自己,也许漫无目的的旅行真的可以忽略她失去John的创伤,也未尝不好。   甘愿到了每年该检查听力状况的时候,之前一直在同一家私人医院治疗,于是长山治彦建议她带着孩子跟他一起回东京。   甄美好暂且答应,可到了东京的当天,甘愿开始发高烧,浑身出水疱,已有过一次相似经历的甄美好差点乱了阵脚,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小孩极其容易感染的水痘,总算放下心。   这之后,甄美好被迫又逗留了一个星期,等甘愿退烧,水疱结痂,快要康复,才将孩子放心给保姆照顾,抽空回来中国一趟。   可当她刚刚钻进的士,打开手机,就发现足足有四十几通未接来电,通通都是甘信的。   甄美好从机场一直考虑到公寓楼下,出了的士,才拨回去,这期间通话还在一直不断地往手机里进。   “找我……”   她还没问出来“什么事”,那边劈头盖脸地就喊:“废话!不找你,我找甄美丽吗?对,你在哪?你不许挂断!先把甄美丽的号码,你妈的号码,你老板的,你同事的,还有那个日本人的,通通都给我!甄美好,你还小吗?出国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当我是死人是不是?五年前这样,五年后你还玩这出?我最好耍是不是?!嗯?说话啊!”   甘信在二十层高楼的走廊尽头窗口边咆哮,额头、后背、手心却不知不觉渗出虚汗……风一吹,酷夏里,他竟然打了个冷战。   他刚才在害怕吗?在不间断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仍联系不上甄美好时,比五年前的那个早上还要绝望和害怕?   不,甘信心说,他只是实在不喜欢再被甄美好这个没心肝的抛下一回的感觉!   不过,他叹口气,还是幸好……   甄美好知道早晚要面对甘信,便鼓足勇气上楼,出电梯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甘愿和甘意,两个小家伙凑在摄像头前,争前恐后的。   甘意指着甘愿脸上的痘痘,邀功说:“妈妈,愿愿的包就要好了,我还帮他上药了呢。”   甘愿正想挠一挠,甘意抓他手:“治彦君说不能挠。”   甘愿撅嘴:“好痒好痒。”   甘意冲他脸吹气:“我给你吹吹,就不痒了。妈妈,你也给愿愿吹吹呗。”   甄美好一下子轻松起来,一扫方才阴霾紧张的心情,把手机放到嘴巴边,翘起唇,哄道:“好啊,妈妈给吹吹,一会儿就不痒了,愿愿过来——”   身后突然有人气呼呼地质问:“甄美好,你还知道回来——” ☆、第十七章 甄美好一悚,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转身时,甘信已迎面走过来,午后炽热的光线在他蹙起的眉间缠绕,将阴沉的面色衬得几分高傲不羁,而此时挤在屏幕里的两个小孩也一脸好奇。 “妈妈——” 该不该让甘信知道甘愿的存在?之后会怎样?万一真的要与她争抚养权……单凭甘愿因自己的疏忽照顾而造成听力障碍这点,就足以让她失去在法庭上竞争的资格。 甄美好脸色渐白,紧紧攥着手机退步,眼睁睁看他带着怒气,越来越近,然后她便撞进一个热烫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胸膛。 她差点就误以为他在拥抱,其实,他只是在野蛮地抢她的手机! 胸口若有似无地擦着,她左躲右闪,却始终避不开,通讯工具还是被那人一个用力抓走了。 甘信孩子似的从鼻子里一哼,好像已经没人能阻止了他的怒气:“躲?!还敢躲!啊?你我以为你又——”忽然住口,垂头检查手机,竟黑屏了,气更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在找你,但你故意不接,是不是?不然怎么一会儿就没电了?” 甄美好暗松口气,将手机抢回来:“我前阵子是真的有点忙,所以——”在伦敦的那几天,她心情低沉,确实无暇顾及国内的事,也根本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 甘信笑她的理由太敷衍:“忙?你忙?好,你告诉我你在忙什么?” 甄美好一边向自己的公寓里走,甘信在后一路追问。 开门进房,甄美好埋头整理行李箱,有点手忙脚乱:“我妈的丈夫,一个多星期前在伦敦去世了,我过去帮忙打理。” 甘信消化她的话半刻,原来宋莱莱已经再婚了……不对,现在的丈夫过世,不就意味着宋莱莱又成了失婚女人?那如果他要提出见甘意的话,岂不更难? 意识到这一危险,甘信捉住甄美好的手臂:“甘意呢?你现在收拾行李还要去哪儿?” 甄美好低声叫他的名字:“甘信,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周到,对不起,但是你也不必把我逼的这么紧,意意现在在东京,后天一早,我就送他到你那里,到时候打给你。” 东京…… 甘信脸色沉的更厉害,冷然道:“和日本人在一块儿?” 真美好顿了顿,点头。 一想到甘意和长山治彦亲昵时的旁若无人,加上对自己的目中无人,甘信炸毛:“甄美好,凭什么我的儿子总跟着长山治彦那个家伙!如果你忙、没时间,可以把孩子给我照顾!我有的是时间。呵,这年头还有当便宜爹当得还这么开心的。” 甄美好闷闷道:“我在日本的时候,长山治彦母子帮过我很多,甘意跟他亲一点是正常的,你别这么说他。” “心疼了?”甘信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听说他还跟你求婚了,后爸都做好准备,你为什么没答应?” 甄美好直视他:“这是我的事。” 甘信干笑:“我看你是忘了,如果你没有把甘意送到我面前,我根本不会过问你要嫁给谁。”他迈前一步,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而陌生,如同来自天外,“但既然我已经认了孩子,亲子鉴定也在我手里,证据确凿,这事儿我就必须管!” 甘信撂下他的态度,便风一样的离开,甄美好望着半敞的门,胸口的波澜起伏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竟真的在庆幸,甘信不知道甘愿的存在,可她的心里却一点不好受,想要倾吐和道白的冲动,如一颗经过整个隆冬在仍蠢蠢萌动的种子,想要生根发芽,想要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却缺乏破土的力气和时机。 Larry在甄美好还在东京照顾甘愿的时候,为她接了一份去巴黎参观拍摄的工作,机会十分难得,她不想错过,便马不停蹄赶回东京,将甘意接来,按时送到甘信的住处,而甘愿的病虽然没大碍,却还处于恢复期,比较容易传染,只能由甄美丽和保姆留在疗养院暂时照看。 想起Larry在电话里对她的鼓励,甄美好似乎对未来看到了一丝光明的希望,不管为了甄美丽,还是甘愿甘意,她不允许自己倒下,一定要强打起精神。 “我对你的宽容一大部分是来自长山先生,但……这次大好的工作机会却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公司推荐的十五位模特只有你被主办方选上,所以……我希望你去了千万别给我丢脸。” 甄美好连连感谢,热血沸腾的,Larry又说:“你应该从李婷雨那里知道我给你推掉‘闯三关’制片人的邀约吧?” 甄美好懵了懵,Larry不说,她都快忘记了。 “那个胡哥作风不太好,他亲自打来电话点名要你去,摆明想从你身上揩油,当然,不管出于对你的保护,还是看在长山先生那边,我都必须把它推掉,你能理解的,对吧?” 要理解甄美好是做得到的,只是有点担心兴致勃勃想要借此成名的李婷雨。 她到甘信家楼下的时候,甘信大概还在睡觉,一听到她说话,语声陡然清亮:“等等。我去开门。” 甘意也十分想见爸爸,从昨天一早就开始兴奋得不能自已,虽然姥姥之前再三交代过他不准告诉爸爸自己有双胞胎哥哥的事,却没说不让他把爸爸的事告诉甘愿啊。 于是,甘愿也非常好奇自己的爸爸到底什么样子。 甘意在可擦板上画了一个圆,在里面点了两个黑点,还有一条好像翻倒的小船,洋洋自得说:“这个就是爸爸!” 甘愿端起来,挠挠头:“咦?!爸爸怎么这样丑!” 甘意“哈哈”放开嗓子大笑,抬起下巴:“反正没我帅,他自己说的。” 甘愿根据这张画,想象爸爸的样子,却还是没头绪,抓了抓小身子上的痘痘,转而指着那条“船”:“嘴巴呢,怎么是这样?” “因为他总是很凶,洗澡一点也不温柔,还不让我吃寿司,将故事好无聊,没有妈妈和美丽妈妈讲的好。唔……不知道别人的爸爸是不是……唔,也是这样……” 甘愿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不管怎样,意意跟爸爸一起洗过澡,一起吃过饭,爸爸还给意意讲故事……而他得了传染病,不能让妈妈带他去见爸爸,唔,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不喜欢他,想到这儿,甘愿小脸上多了一丝忐忑。 甘意从背后抽出长山治彦送来给他俩玩的ipad,跟他保证说:“明天妈妈带我回中国,到时候我把爸爸的样子给你看,你要记得哦。” 两个小兄弟的意见达成一致,击掌为盟。于是乎,甘意此行的任务就变得非常重大,除了他要继续他对甘信的“捉弄”计划,更肩负着甘愿想要亲眼看到“真爸爸”而不是卡擦板上“丑爸爸”的愿望! 甘信套上T恤和大短裤,一打开门,甘意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就大摇大摆、轻车熟路地找到上次住的房间,像上次一样,撅着小屁股,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和衣橱。 甘信跟上去,不可置信回头看甄美好:“他……挺训练有素啊!” 甄美好倒不大惊小怪:“有段时间我们总是被迫搬家,他很小就会自己穿衣服、叠衣服了,你可以去看看,叠得不错的。”甄美好边向外走边说,“还有,内衣裤这些小东西,如果你没时间,他会自己手洗,千万不要跟你的脏衣服混在一起放在洗衣机里洗。” 甘信被嫌弃,脸色自然难看,甄美好解释:“小孩皮肤敏感,小心一点比较好。内衣香皂还有儿童的洗漱用具,我也都给他分门别类装在浴包里,他自己都认得的,你一会儿只要帮他放在浴室里比较容易够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甄美好又交代了许多琐碎小事,仿佛她真的把甘意全权托给他管了一样。 甘信一一答应,没有深究她之前说的“被迫搬家”的原因,只是心口绞了一下,微痛。看来,她带着孩子在东京过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逍遥顺畅。 甄美好临走时,考虑再三,还是说:“我有个朋友叫李婷雨,过阵子可能要去录你们的节目,你到时候帮忙多照顾她一下。” 甘信没什么好拒绝的,一口答应,想了想,却问:“她是胡哥邀请来的?” “嗯。” “那个……如果胡哥找你,你不许答应。他提携新人,是要对方付出一些代价才答应,不过,这种东西两厢情愿,如果你咬住不答应,他没胆子把你怎么样。” 甄美好蹙了蹙眉:“我明白了。” 甘意依依不舍跑出来跟妈妈再见,黏糊糊地在甄美好脸上亲了又亲,看得甘信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抱起他:“意意,你是男的,你知道不?” 甘意不高兴:“这还用你说!我用JJ撒尿的!” 甄美好忍俊不禁,甘信尴尬,嘴角僵了僵:“OK,如果你是用JJ撒尿的,以后就像个男人一样,利索一点,少粘一会儿你妈妈!” 甘意不吃这套,自顾自说:“干嘛?爸爸,你嫉妒我亲妈妈啊。” ☆、第十八章 甘信其实第二天就要出差外拍,但为了把儿子留在身边,迫不得已撒了个谎。 甘擎最近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直觉,这事儿肯定和墨兆锡有关。 这边韩越在手机里一个劲催,甘信没精力干涉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他自己都快焦头烂额了,关键他也是干涉不来,只老老实实把甘意的来历跟他姐坦白。 甘擎是个冷静而淡漠的人,可这天早上,大概是甘信从小到大见她情绪变化最快的一次——先是对堂弟莫名其妙有个儿子的惊讶,然后是对堂弟拐骗未成年少女上床的气愤,最后是见到外甥时的恍惚和欢喜。 甘意的女生缘实在好得匪夷所思,甘信正担心以甘擎的脾气会嫌弃小孩子麻烦,连卑鄙的威胁手段都用上了:“你要是不帮我好好照顾儿子,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告诉墨兆锡!” 话音刚落,“嘭——”他就被一个沙发靠垫迎面砸个正着。 鼻子!痛! 甘信捂着鼻梁横眉怒对,却看那两姑侄已经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早将他无视掉了。 “闯三关”每次外拍至少需要两天,而甘擎周一也要开始上班,所以甘信必须周日之前把孩子接回去才行。现场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发现,这期的拍摄进度相当的赶,大伙派老姜询问二三。 甘信若无其事地喝着水:“第一,说明我们组适应能力强,已用最短的时间适应了嘉宾参与的模式,第二,不仅适应了,还进行得相当顺利,第三,节目组的制作费用永远紧张……懂了?” 老姜耸耸肩,有人却揶揄说:“甘哥一会儿收工就自己先走,其实是赶去接儿子吧!” 甘信脸一绷,老姜恍然大悟,拍他肩:“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容易啊!老弟,孩子没人带的时候,送你嫂子那儿,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韩越带头起哄:“甘哥要当二十四孝老爸喽,大伙热烈庆祝,呱唧呱唧!” 果然,现在电视台的同事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最近“喜得贵子”,自然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甘信淹没在掌声里,虽然有点无地自容,还是扯着嘴角僵笑着。半天以后,他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刚兴高采烈拎着大大小小模型玩具到甘擎家,却发现甘意精神很糟,高烧得厉害。 甘信不敢耽搁,背起孩子直接下楼,开车去医院。 路上,甘意歪倒在甘擎身上,糊里糊涂地叫“妈妈”,甘擎温声安慰,催甘信给甄美好打个电话。 甘信严守自己那点做父亲的尊严,犟着不打。 到了医院,医生在甘意身上发现几处透明的小水疱,问起甘意的病史,甘信这才硬着头皮拨通甄美好的号码。 最后甘意被确诊为水痘,输液之后需要回家进行隔离。甘信绷紧的神经送算松懈下来一些,在病房里陪着甘意,父子两个,一个舟车劳顿,一个病怏怏的,不一会儿就都歪倒睡着了。 甘擎买了晚饭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光景,不觉叹息。 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甄美好居然不声不响地为甘信生了个儿子,更不敢想象没心没肺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塌糊涂的甘信却要做爸爸了,说出来简直笑话似的。 不过,看甘信方才的紧张模样,至少父亲的角色他已经努力地在进入,是个好的开始。 甘信再有意识,是被一只小肉手捅醒的。 他伸着懒腰,孩子气地揉眼睛,面前却惊悚地出现了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一个人——宋莱莱。 夜已深,宋莱莱跟护士打好招呼,没有一点搭理甘信和甘擎的意思,抱起刚输完液的甘意出了病房。 甘信受够宋莱莱的态度,穿上外套追过去,一路出了医院门口,干脆挡在她面前拦下:“宋姨,您紧张意意的病,我能理解,但您要带他走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是意意的亲生父亲。” 宋莱莱轻笑:“父亲?那又怎么样?这四年多你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了么?你知道美好为了你和孩子受了多少苦?” “我……”甘信神情认真,“不管之前如何,以后我会尽我所能补偿给他们,只要美好愿意。” 宋莱莱摇头,嘴角仍挂着轻蔑的弧度,打量他:“甘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甘擎都快三十了吧,还混出不个所以然来,就算意意跟了你,你好意思当这个爹吗?” 甘信哭笑不得:“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姨,您不要把您的做人、看人的标准强加给一个孩子身上,意意还这么小,您这种不正确的价值观会教坏他。再者,甄美好让甘意姓甘,现在还把孩子给我照顾,就说明我有资格当这个爹!” 宋莱莱的脸被气得通红:“呸!你有资格、有资格意意才送到你身边两天就病成这样?甘信,年轻人最重要的看清自己几斤几两,逞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刚才在说我虚荣嘛,但事实就是,你和长山治彦确实根本没法比!甄美好脑子进水了,才会选你、不选他!不过,她怎么想的我不管,意意是她儿子,也是我外孙!想要我不干预你们的事,等我死的那一天吧!” 甘意被宋莱莱的语气吓哭,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甘信,伸胳膊要抱抱,被宋莱莱二话不说拢在怀里,有司机开车过来,宋莱莱紧紧抱着甘意,钻进车门前瞪他一眼,扬长而去。 甄美好一听甘信说甘意高烧不退,就怀疑甘意可能和甘愿一样被感染水痘,她只把这事告诉了甄美丽,却没想到辗转回国的宋莱莱已经知道了,并且那么快地就将甘意从甘信手里抢过来。 甘意身子难受着,还受了委屈不高兴,撅嘴吵着要给妈妈打电话,宋莱莱兀自没收了小朋友的一切通讯工具,甄美好心急如焚,迫不得已只好赶回来。 到家后,甄美好没来得及休息,先跟宋莱莱吵了几架。 她能感受到宋莱莱得知甘意生病的惶恐,却实在忍受不了她总是这么武断和专。制,加之这次没有甄美丽和长山治彦在她俩之间斡旋,母女两个吵到各自回房大哭,然后开始漫长的冷战。 过了三天甘意的烧得不那么严重,水疱冒的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结痂好转。 傍晚,请来的诊所护士小姐为甘意拔了针头,甘意精神奕奕,眨巴眼睛看人家,两个小梨涡在嘴角边若隐若现:“姐姐你真好看。唔,我肚肚疼,你方便带我上厕所不?” 甄美好恰好进门,护士小姐笑笑说:“意意乖啊,还是让妈妈带你去吧。” 甘意的失望立刻写在脸上,向被子里一栽,呈大字型:“唔,意意突然不想尿了。” 甄美好送走护士,回来揪甘意耳朵教训道:“看到漂亮女孩就调戏!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哼哼,把你的ipad没收!” 甘意被吓着了,赶紧爬去床头找,确保ipad还在,拍拍胸脯松口气,一脸忧伤的小样子:“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愿愿回来啊,我想他了。”唔,关键是我还答应他给他看爸爸的样子呢,这下全泡汤了,甘意接着叹息,“唉,我也好想爸爸的,可惜姥姥不让我和爸爸一起住。好可惜。” 小小孩还会叹气了?! 甄美好捧着甘意的小脸捏了捏。其实昨天甘信和甘擎一起来看过甘意,只是甘意那时还有点发烧,整个人处于迷糊状态,宋莱莱还在一旁冷言冷语,没给好脸色,姐弟俩跟孩子说会儿话就离开了。 她还没告诉甘信,甘意的病其实不全是他的错,让他不用过度自责,但显然,甘信并没打算这个时候和她开始任何对话。 “妈妈——”甘意仰头唤他,把ipad塞到她手里,“我要和愿愿玩儿。” 甄美好抖擞精神,暂且不去多想。把甘意放在怀里,打开ipad,这个时间是甄美丽和甘愿大概也在等他们。 手机却忽然铃声大作,甄美好见甘愿甘意已经开始在津津有味地互相聊天了,便走到落地窗前接通。 耳边李婷雨的嘶声痛哭,甄美好吓了一跳,心紧紧一揪。 “美好——你在哪儿啊?你来接我,好不好?我好痛呀,你们谁都别拦我,让我去死!” 甄美好下了的士,拉上衣襟拉链,匆忙走进“夜色”酒吧。 向侍应生打听到包间位置,她小心越过中央灯光摇曳、暧昧拥挤的舞池,终于来到两手边都是包间的走廊,抬头核对包间号。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话声,甄美好加快脚步,在一个拐角处看见李婷雨和几个陌生人拉拉扯扯。 甄美好赶忙上前去,扶住李婷雨摇晃不定的身子,向周围人询问情况。 有几个打扮很有地下乐队感觉的男人女人围过来,打量她,大声问:“你就是雨姐的朋友?” 甄美好咽了咽嗓子:“我是。” 一个胳膊上刺着什么图腾的男人作为代表说:“我们程程哥和雨姐闹掰了,雨姐借酒消愁,喝得有点多,你怎么着,用不用我们帮忙把她送回家?” 甄美好掂量了下自己的力气,觉得自己一米六六的个子,想要搬动一米七七的李婷雨着实有点困难,可是这些人看起来就不像善类,她实在不想惹麻烦,于是她还是咬牙闭眼答应下来,一群男女就此散了,甄美好拍拍李婷雨的脸,幸好只是喝醉了,她差点以为…… 李婷雨晕乎乎地睁眼,看见甄美好,嘴一咧,坐在走廊墙边大声哭起来:“美好——呜呜……美好,程程不要不我了……他以为我为了出名卖身,美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个胡哥给我那么多暗示,我又不是傻子,我都明白,但我拒绝了——程程不信,他把我踹了,呜呜……” 甄美好拿纸巾给她一边擦泪,一边劝,好不容易给李婷雨劝得情绪安稳下来,摇摇晃晃站起身,却只见她已哭花的烟熏妆里锋芒一利,着魔似的踢掉高跟鞋,笔直朝对面走来的几个人大步走过去。 “啪——” 甄美好心说不好,肯定有人挨打了!跟上一看,不出所料,男人捂着半边脸,昏暗的灯光里目光透着恶狠,把咯吱窝里的皮包一摔,毫不犹豫抬手便抓住李婷雨的头发,拖着她向墙上撞:“妈X,谁特么给你的胆,敢打我!” “啊——”李婷雨吓得失声尖叫,手脚并用踢那人,“放开我,装X犯!就你这狗熊长相,艹母狗去吧!啊——” 甄美好这才看清,原来李婷雨打的竟然是胡哥! 胡哥发狠,反手给了李婷雨一个巴掌,李婷雨迷迷糊糊地摔倒,眼看胡哥抬脚腰踹她的肚子,甄美好脱下高跟鞋,瞄准胡哥脑袋扔过去,正好砸到胡哥脑门,她的高跟鞋跟又细又尖,为防磨损,前阵子她还刻意拜托人上了铜鞋掌,看到胡哥脸上横流的鲜血,毫无疑问,他是“很幸运”地中招了。 胡哥身边的人已有人骂骂咧咧地冲她大步迈过来,甄美好一手拿手机,一手攥着另一只高跟鞋护在胸前,逼着自己冷静道:“你们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电视台的了不起啊?一条微博就让你们名声扫地!” 几人有了顾忌,胡哥按着头顶的伤,拨开人,看见是她,却是“呵呵”地笑,一口酒气:“呦,小美人,这不是咱购物台的模特吗,挺烈啊!邀你出来还不给老子面子呢!怎的,呦呦,会发微博就把你能耐着了?有种你发啊?” 甄美好脸色渐白,颤颤巍巍后退。 “没种了吧!小破丫头,装个X啊!”胡哥趁机摸她下巴,被甄美好打开,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扯了两下,几个男人迅速围成一圈。 甄美好咬紧牙槽,胃里一阵阵犯恶心,闭上眼睛胡乱挥舞高跟鞋:“滚开——” 又是“啪——”地脆响,似乎是酒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咚——”一声闷响,甄美好不可置信地张开眼,胡哥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原本那些围着甄美好的男人也都自动散开,该愣的愣,该跑的跑,走廊里一团乱。 甄美好双腿不由自主地发抖,而眼前,甘信满脸阴鸷,手里拿着碎掉一半的啤酒瓶,一身狼狈的李婷雨歪在他肩膀旁边,弱弱地吐息:“美好——你没事吧?” 甘信拉着两个连鞋都没穿的女人,从后门出了“夜色”,驱车一路狂飙,折腾得李婷雨在后座都要吐了。 “兄弟——你你你,悠着点,我刚才没死,可不想这会儿死的不明不白的。” 甘信没出声,侧头看甄美好,甄美好还没缓神,惊惶地回视他。 他降下车速,戴上蓝牙耳机,打给墨兆锡:“搞定了没?” 墨兆锡坐在110车里叫道:“你小子倒是耍够威风,你哥我被警察请走了!听!” “嗷呜——嗷呜——”的警车鸣笛传进甘信耳膜,甘信敲敲方向盘,“反正你跟警察那么熟,就当叙叙旧了。” 甘信挂断通话,甄美好担心得无以复加:“你朋友?” 甘信面无表情:“嗯。他以前是律师,搞得定。就算胡哥要追究,他也会来找我,不关你们两个的事。” 李婷雨披头散发的,满脸乌黑一片,探头探脑地问:“真的啊——” 甘信从后视镜里看她:“拜托你能缩回你的头吗?很像鬼。” 李婷雨讪讪,撇着嘴瞪甘信一眼。 送李婷雨到了公寓楼下,甘信开车送甄美好回赤山区的别墅,车程很长,又是行驶在郊外,车里安静得十分诡异。 沉默一直维持到进入别墅区里,甄美好的情绪已经平了下来,虽然还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还没有打算。 “快到了,你在这里停吧,被我妈看见你送我回来又要发作。” 甘信依言停车,甄美好轻飘飘道句“谢谢”,恍惚着往家中的方向走。 急促的脚步声陡然而至,她浑身一抖,来不及回头,光着的下肢却已腾空,有人打横抱起了她。 “不要——”甄美好本能挣扎,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身子却松软下来,竟是全然的安心,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滴下。 甄美好被塞进后车座,那人随后也进来,迅速脱光了上身,俯下胸口。 吻,炽烈难当,如同他胸口热腾腾的温度,带着威士忌的辛辣肆意侵占了她口中的每一寸。 甘信几乎在野蛮地撕扯,长裤、运动衫、打底背心,一件件被扔到了前面的驾驶座。 掰开她的双腿,置身其间,他的节奏放缓,手掌顺着她的脚踝滑到了小腿、大腿,挺翘的臀,摸向柔韧的内侧,微凉滑腻的触感唤起了肌肤的记忆。 甘信复又堵住她的唇,一口一口吸着她的舌尖,力道很重,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连他自己也深深地喘起来。 刻意避开她的腿心,他一手按着她的小腹下缘,一手抬起她的臀。瓣,让她的柔软与自己的那处隔着布料撞击、摩擦:“告诉我,有没有人进来过?嗯?” ☆、第十九章 甄美好瑟缩着想要并拢腿,太久没有过的悸动,小小的撩拨都让她羞得浑身发烫,何况是这样直白的诉求。 甘信咬口她的唇,似乎将刚才一路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一下上:“有没有?!” 见她只是喘息,犹豫不答,又怕她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在她发声的一刹,赌气地包住她的整只小嘴巴,嘬得滋滋响。 “唔……”甄美好被吻的喘不过来气,像要缺氧了,上次接吻和做。爱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某个仲夏夜的后山山坡上—— 他先是吻她,轻极了,如同羽毛划过,一点点地啄,带着讨好和卑微的姿态。甄美好只觉得甘信的气息很迷人,闻着闻着就要醉掉,那晚,繁星布满夏夜的苍穹,钻石一样明亮,她对他细致的爱。抚和亲吻感到羞怯,像只小猫蜷在他身下弱弱地哼着。 他粗粝的指尖则有条不紊地于她身体各处游走,似一个钢琴家,在风的吹拂中演奏一段缠绵悱恻的旋律。眼眸慢慢张不开了,夜太黑,她眼底的甘信,这个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多年男人,仿佛渐渐融进了夜空,融进了她的身体、她的生命……星空、夜风、甘信、她自己,全部都混沌在一起,永久地凝在她的脑海中。 他从一开始就担心她紧张,进入之前,一再地在她耳边喃喃:“放松点,美好,如果疼就咬我。” 甄美好哪里懂,仍然绷紧了身上每根神经,疼痛来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想大叫,索性抬起上身,咬住他的肩头——她听见他痛苦而愉快的闷哼和抽气,渐渐地,年轻地躯体不约而同炙热起来。 她抱紧他的肩膀,生涩的身体被不断地开拓,他的汗滴在她的背,她的胸口,等她终于适应节奏,甘信已经将她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他们面对面抱在一起,情不自禁地鼓动情。潮,在欲。海中翻腾,如坠云端。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甄美好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段注定改变她一生的回忆,调动身体的反应,心里却仍然一片荒凉和冰冷。 睫毛剧烈地颤抖,泪水越涌越凶,甘信抬头去吻允,舌尖扫着她的眼尾,她心口一颤,忽然伸手抱住甘信的肩,如同五年前青涩的、羞怯的模样,太久了,好久……为什么这个拥抱会隔了这么久?久到她的身体都快要失温了…… 甘信任她伏在自己肩窝哭泣,他宁愿她是被酒吧里所发生的事吓到了,也不愿接受她是因为刚才的问题而感到内疚! 手在她背后摩挲,到了内衣的背扣,轻轻一解,便迫不及待伸到她胸前揉。捏,还口不对心地安慰说:“没事了!” 甄美好夹紧手臂,推开一点,脸埋着,摇头:“我……” 甘信胀的都难受死了,一把将她的内衣从中间狠狠撕开,也扔掉,俯身下来胡乱地吻她泌着一层薄汗的乳。肉,舌尖探到那点凸出的柔软,久久含住,毫无顾忌地允弄。 “甘信……”甄美好缩着肩膀,手指陷入他的发中。 这一声,似乎把甘信的骨头唤得酥8痒,直起身来,解了腰带褪去长裤,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的腿间,手脚并用将短裤利落地脱去。 甄美好挣扎不动,感受到了那硬硬的东西正抵着她,屁。股被人一抬,她的小裤也很快让大手毫不犹豫扒掉,不知扔去哪里。 几乎就在她正考虑怎样避开的时候,一个凶悍的大家伙贸然闯入她还涩紧的腿。心。 “啊——疼!”甄美好指甲扣进他的手臂,用力砸,“甘信,疼死了,别动!” 甘信双臂稳稳支着,也黑着脸,低吼:“你也、你也别动!夹断了!” 两人缓了许久,甘信沉沉覆着她,手向下,在结合的上面,寻找她的点点,拇指一按,甄美好便应激地使劲缩了一下,把他夹更紧。 “呼……”甘信大喘口气,亲她的嘴,“放松一点。” 甄美好蹬了蹬脚:“唔……” 耐心的挑逗和揉按,终于让她的内里柔滑起来,甘信挑嘴角,虽然车里一片黑暗,但偶尔的车灯划过,让他把她此时的媚态收进眼底。大概是生过小孩的原因,她的胸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光凭手量,就能感觉出来。 他从她的耳后舔起,沿着颈线、锁骨、胸。脯、到了乳小尖,便无所顾忌地有点惩罚目的的乱啃。不是告诉过你别招惹胡哥吗?不听! 甄美好彻底瘫软,久违的战栗让她乱了套,身子一拱一拱地,而甘信也随她动了腰杆,一下一下沉入进去。 紧,火热,巨大的吸力,都让甘信脑仁发懵,无法自拔,托着她的腰撞击得越来越剧烈,甄美好“呜呜”地低吟,扶着他的肩膀,不然她觉得自己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了。 车震,原来真的在震。 甘信依依不舍吻了两口她胸前的点点,拍拍她白腻的臀,把她整个翻过去,按下她的腰,让那里翘起:“美好……高点。” 甄美好不愿意动,捂着脸催道:“快点!” “着急了?”甘信抹了把汗,找到他最爱的她的两个腰窝,用舌头逗弄了会儿,差点就把甄美好刺激得直接趴下。 “别这样,甘信,别这样——” 甘信暂且答应她,捞起她的腰,最后歪着嘴角亲亲雪白的臀。瓣,甄美好气得又是一阵抖,他不让她倒,也不让她跑,紧紧扣住她的的腰肢,一挺,全部陷入进去,缓缓动,九浅一深,磨着她的敏。感。 甄美好并不喜欢这姿势,但甘信说过他喜欢,还很着迷,尤其当看见两个小腰窝摇动起来的时候,很有趣,让他特来劲,甄美好听完那番话,给了他一通天马流星拳,结果甘信回击她的是一大口狼吻。 冲刺时分,甘信伏身到她的后背,线条嵌在一起,严丝合缝,手更不闲着,掬起她胸前的两颗像棉花糖一样的柔软,把玩捻动,轩腰继而前后大动,水泽声要仿佛穿透耳膜,甄美好浑身如同置身火海,快感重重来袭,清扫过境,脑子一片空白,腿也软了,身子却不觉中有力地收紧,而他继续次次都抵进最深。 “啊——甘信——” “唔?” “你,不要、不要在里面……出来啊……嗯,出来……” 甘信险些忘了,登顶之时,撤出,全洒在她的背上。 ☆、第二十章 余韵在身子里激荡不歇,甘信四仰八叉地坐着,坚实的胸口一起一伏,偶有红黄交替的车灯闪过,甄美好才能从眼缝中看到那张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的性感又迷蒙的脸。 车里很安静,两人都不出声,只有交替的喘息。 他的手在她腰臀处打转,流连于两只可爱的腰窝,一圈一圈地重复,似情人间是缠绵后的安抚,带着本就倦意满满的甄美好进入梦乡。 醒时,车已上路,身上也不再不着寸屡,只是有哪里不对劲,空空的,甄美好低头确认,着实真空上阵。 脸上一热,甄美好拉高拉链,声音很低:“这是去哪?” 甘信解开衬衫透气:“你想去哪?” 甄美好认真考虑一下:“回公寓吧。”车窗里映清晰着男人的侧脸线条,她呆呆看着,恍惚起来。 年少时的甘信,桀骜不羁,天生反骨,能逆着做的事,他从来不去顺从。可即便教务处的违纪通报条三天两头地往甘大伯的手里送,他的成绩也一直不差,所以高三时,乖觉下来的甘信从“歧途”返回“正途”也没用多大力气,高考成绩让整校师生都咋舌连连,直到到她和甄美丽这届,俨然已传为佳话。 老师会经常这样劝模考失意的同学说:“不要轻易放弃你的人生,你看那谁谁高一高二都那样了,还考上了Z大,你也能行!” 为此,甘大伯在也刑警大队里得意了许久:我儿子虽然作,但是脑袋瓜子还是好使的,像我像我啊。 甄美好那时是打心眼里羡慕佩服甘信的。因为他高三复习时,晚上从来没超过九点半点睡觉过,也没像她一样整天抱着书啃。他爱打篮球,爱玩游戏,和老师同学吹牛扯皮样样少不了他,可高三一整年,他的模考成绩从未跌出过全校前五名。 甘信见她每天都睡眠不足,累得要命的样子,点她的脑壳,恨铁不成钢:“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不要总是发呆,提高学习效率,比你拉长战线耗着强百倍。” 甄美好总觉得自己跟甘信、甘擎和甄美丽比起来有点笨,而他是那么聪明、目标明确。 也许别人眼里的甘信,从小到大都是个顽劣到注定成不了气候的人,她却不管是心里还是行动上,一如既往地、甚至有点盲目地喜欢和崇拜他。 也许是她多想了,也许是她看错了,从前那么有自信的甘信,此刻的神情却透着些许寥落和寂寞。 仿佛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得意少年,也不是刚才在她身体中乘风破浪的掌舵者,而只是一个孤单的男人。 车窗里的影子忽而和自己对视,甄美好状似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 “偷看我?” 甄美好不理。 甘信瞄着她的领口,不怀好意笑了笑:“你这样,我又想停车了。” 甄美好腿间还有些不适,下意识侧身,双腿交叠,看着窗外退后的夜景,转移话题说:“意意的病快好了,其实水痘的潜伏期有两个星期,在去你那里之前,他可能已经——” 甘信敛起笑,负疚感并未因此减轻:“孩子没事就好,我无所谓,你不用忙着安慰我。” “我妈……接走意意的那天跟你说了些什么?” 甘信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样子:“没什么。” “如果是很过分的话……我替她跟你道歉。” 甘信一阵好笑,他们刚刚亲密完,倒还生疏礼貌起来了?这算什么,彻底划清界限?暗示方才的翻云覆雨不过一时冲动重温旧梦,压根没别的意思,请自己不许再跟她**? “别——甄美好。”他也客气道,“别因为这事影响你们母女三人的感情,你回去忍不住再跟你妈吵架,我不成传话的长舌妇了吗?况且她说的都是事实,我从没否认。” 甄美好咬着唇,不吱声。 “不过……我相信你和长山治彦应该没有什么进展。”甘信转头打量她,笃定说,“你不爱他。” 甄美好蹙了下眉:“那你认为怎样才算爱一个人?” 甘信目视前方,低声沉吟:“至少要等得起。” 甄美好挑挑嘴角,笑的几分凄美苦涩,神情却忽而轻松,好像了然:“我和长山治彦的事,你以后不用再多问了,我爱不爱他,选不选择和他在一起……你都是孩子的爸爸,这点不会变……” 甘信听出话头不对,他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坑,然后不知不觉地跳了进去。 车开到公寓对面的停车位,甘信下车,也要跟着上楼,手机响起来,来电人是墨兆锡。 “姓胡的醒了,后脑勺缝八针,伤还没验完,心电图、脑CT啥的,得做全了。” “嗯,没了?” “你以为我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墨兆锡当然还没说完,“他还嚷嚷着要调监控、找证人告你,让你在电视台呆不下去,让小妹妹被传媒公司彻底雪藏。” “你能不能不叫她小妹妹?还有啊,墨头,想成一家人,你跟我还来这套?” 墨兆锡被人拿捏住,“咝咝”两声,然后定了定语气:“不过,我早有准备,已经从‘夜色’那儿把视频先一步弄出来给他看了,实话告诉他,打起官司来呆不下去的是谁还不定。于是——他骂骂咧咧地就接着去验伤了,你最好保佑他别真出点什么问题。” 余光见甄美好紧张不安地看她,甘信轻抚她后背,以示安慰。“谢谢你墨头,不管这事儿最后怎么样,得给你在姓甘的功劳簿上记一笔。” “我怎么听着你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你呗。” 甘信轻笑,两人调侃几句,墨兆锡劝道:“过几天等姓胡的回去电视台,你打算怎么办?” 甘信正色:“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是他走,就是我退出。” 甄美好无不担忧,问起后续,甘信只说墨兆锡已经解决大半,剩下的顺其自然。 到了门口,甄美好拿钥匙开门,难以心安,却不料从手袋里摸来摸去,竟先发现自己的小裤和碎裂成两半的内衣被人装在里面。 还真是“体贴周到”! 脸热烫的要命,赶紧塞回去,仿佛能感觉的身后的两道肆无忌惮的热切目光,甄美好一侧身,快速进门,将欲跟紧随其后的甘信拦在外面。 “我请我进去喝杯水?”甘信用脚卡在门缝,肘抵着门,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逼视她,“甄美好,我渴了!” “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 “干什么?你心虚?还是怕我进去之后,把持不住再——”上你一次?!他确实还没尽兴,身体里狂烧的欲。望更是无法隐瞒,他想要她,只一次还远远不够,而他知道,她也同样渴望而忌惮方才在车中那份冲动。 “甘信!”甄美好止不住发颤,“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很贱,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么……今晚发生太多了,我很累,想休息。” 甘信扯着嘴角笑了下,缓缓放下手肘,愈深的眼眸低垂。 甄美好深吸口气,关上房门,“咔”地锁上。 背靠着,甄美好没开灯,透过对面的窗,望着这座城市里那座最显眼的建筑百合塔,回不过来神。 耳旁没有脚步声,他还没走么?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起身,手搭在把手上,静静拉开。 入眼的仍是男人颈间的微颤衬衫领子,向里看,肩膀和锁骨处还留着红印,是她撕咬后的结果。他僵立,垂头,不看她,面无表情,像个负气的孩子,即便是在他们该是孩子的年龄,她也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你还不走么?” 甘信抬眸:“你对我站在门口这事,是不是有点误会?嗯?” 甄美好心口重重一跳,以为他要解释当初他们在林菲菲门前偶遇的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 甘信懒洋洋歪歪嘴角:“哦。我觉得从这里看夜景不错。就多站一会儿。嗯,你去休息吧。” 甄美好笑自己自作多情:“那你继续欣赏,不打扰你了。” 从门缝中泄进的昏黄光影越来越细,彼此的面容和鼻息也越加模糊,甄美好手推着们,转身正要开灯,一个黑影密密实实侵压过来。 铁箍般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突如其来的吻并没她想象中的霸道强势,却十分坚定,他的舌尖轻扫过她的唇瓣和牙龈,直接侵入,细腻而缓慢地占据她的口腔,直到她身子渐软,空气被一寸寸剥夺,这才不得已推搡起来。 甄美好为自己的臣服落下了泪,甘信缓缓退出,轻吻她已经落到嘴角边咸涩的泪水,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定睛看她:“甄美好,以后谁他妈敢再让你觉得你贱,你就打他、挠他……怎么样?” 甄美好抽回手,被气笑:“踹他下盘也行么?” 甘信脸色一变:“真狠。” 笑完了,彼此间有些尴尬,甄美好不想让他进门,亦找不到让他立刻就走的理由,便道:“你明天回电台遇到胡哥——” “我能处理好。反正我和胡哥互看不顺眼也不是第一天了,既然合作不来,大不了离开‘闯三关’。” “可是‘闯三关’是你的心血,你舍得吗?” “你看过那个节目?” “蕾欧蕾欧蕾,卡擦卡擦卡嘛。” 甘信蓦然一笑,露出一排整洁漂亮的牙齿,甄美好说完也觉得气氛奇怪,耸耸肩,梨涡浅浅地漾开,他忍不住复又覆上她的唇,齿间喃喃:“你注意休息,我走了。” 甄美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就听“咯吱”一声,隔壁有人开门,李婷雨踮着脚跑过来,把她推进屋。 开了灯,李婷雨大呼小叫:“你和甘道夫认识?不,不止认识,你们是朋友,不——绝对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你知道吗?美好,他是‘闯三关’的总编导,国内他这么年轻就当总编导的简直屈指可数啊。我见胡哥那几次,他也在场,我听录过‘闯三关’的人都说,他私下里随意到一个不行,拍摄的时候精益求精到吓人……”李婷雨几乎把有关甘信的所有八卦都倒个底朝天,“还有,他和林菲菲据说挺暧昧,不过,我想应该只是逢场作戏,因为我亲眼看见胡哥在桌子底下摸林菲菲大腿呢,对了,你和他到底……” 甄美好坐在床沿,淡淡说:“他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 ☆、第二一章 甘信回家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梦中有梦,真真假假,往事与今昔,反复交织,仿佛方才发生的不过是他恣意编造的一个梦境。 直到他隐忍不住,调出那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晚安。等了两分钟,屏幕一直黑,本来已无望,哪知又五分钟后,她简单明确,也同样也回了俩字:晚安。 他才了然,这一“晚”,他们哪那么容易“安”呢? 第二天,甘信到了电视台,直接去后期编辑室准备剪辑新一期、当然也可能是最后一期的片子,韩越优哉游哉端着咖啡进来,一见他,惊惶失色,直接吐出小半口,另一半强咽了下去,赶紧关门跑了,然后甘信就听见一串咳嗽声,由近至远,渐渐削弱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韩越捧着张大笑脸,探头探脑问:“甘哥今天咋来这么早?” 甘信盯着屏幕,抽空理他一下:“你刚才见鬼了吗?” 韩越“呵呵呵”笑,心里吐槽:你比鬼都可怕,有木有?! “韩越,告诉你多少遍不准带零食到后期编辑室?你能不能把你这些坏习惯在我离开之前都改掉?” 韩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甘哥,我昨晚跟我女朋友……呵呵,约会去了,今早上起来晚点儿。” 甘信蔑他一眼,心说:我昨晚也奋力耕耘过,可没像你一样需要把咖啡带到后期编辑室! 韩越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脑筋一转,移话题说:“再说,甘哥你是‘闯三关’的灵魂人物,就是我走,你也不可能走啊。” 这时,两个剪辑师也走进门,甘信颇有感触地抱憾一笑,说:“那也不一定。” 之后,几人面面相觑,甘信将自己的想法事无巨细地跟剪辑师阐述一遍,便又走出后期编辑室,路过胡哥的办公间,见人没来,台里也没传来动静,估计墨兆锡的方法对胡哥是起了一些作用。 一整天的精力都花在剪辑和制作最后一期的节目上。要说甘信舍得是假的,毕竟这个节目,从最初的选题,到构思、到拍摄,甚至后期剪辑和合成的细节,都是他一路监督和跟进,要将自己半年来的心血拱手让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但……面对昨晚的险状,若是让他重选一次,他只会在用啤酒瓶砸胡哥脑袋时,手下的更狠一点。 甘信回办公室点了根烟,一口一口吸着,享受肺部被尼古丁侵蚀的滋味,烦躁的情绪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上网查找家里附近的幼儿园,甘信精心挑了几间门面似乎还不错的,决定下班去打听一下,为甘意那个小屁孩的回归做个准备。 想到这儿,甘信的心情似乎一下子从乌云压顶,转为晴空万里。拿出手机,掂量几下,眸光闪了闪,给孩子妈妈拨过去。 “是我——” 甄美好刚刚结束为一本时装杂志拍摄内页的工作,正在卸妆,化妆间不大,却要容纳十来个小模,委实有些聒噪。 “你等等,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甘信才说俩字,就被人挂电话,手指“哒哒”地敲着办公桌,闲来无事,顺手把甄美好的号码设置成快捷键。 甄美好换完衣服,蹋上平底鞋,和同事打过招呼,急急忙忙提着手袋走出化妆间。 今天甘愿正式出院,长山治彦带他去做每年例行一次的听力检查,没什么大问题,再过两三天,她便可以接甘愿回到身边了。 一想到两个孩子,甄美好就浑身使劲,的士行驶一段路,才想起来她好像忘记件事,而此时,当事人显然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甄美好,你眼里能不能有一点我?!”甘信几乎在咆哮,“一点点!” 甄美好把手机拉开耳朵一些距离,以免鼓膜被震伤:“我……你有什么事?” 默了一阵,甘信缓和下语气:“我给意意找了个幼儿园,环境和师资都不错,你跟我一起来看看。你别想用忙推脱,这是家长的责任!” 甄美好并没打算推脱,甘意早该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只是由于半年前他们祖孙五人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才没有贸然送他去,何况,甘愿回来中国可以去上听觉训练课,总不能让甘意整日跟着保姆和宋莱莱呆在一起。 她爽快地答应,半个小时后到了电视台附近的转角咖啡店,和甘信会和。 甘信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我找了两间,都是在从家里到上班这条路上的,这样,我来回接送比较方便,附近还有警务室,治安状况应该也不错。” 甄美好赞同地点头:“先去看一看吧。甘意水痘还没全好,我担心幼儿园暂时不接。等他的痂都掉了,再——” 甘信顿了顿,疑惑:“你的意思是要我等到下周吗?” 甄美好叹口气,跟他协商:“这样吧,这周五,我把意意送到你家,然后周末跟你在一起,周一,等他的痂也掉的差不多,你就可以送他到新幼儿园。” 甘信无条件同意。 到了幼儿园,负责接待和介绍的老师带他们到园里参观,问起小朋友的情况时,甄美好说孩子虽然在日本出生,但中文很流利,和小伙伴的交流应该没阻碍,但老师和她关注的点完全不同,竟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们幼儿园的国际班,如何如何跟国际接轨,如何如何培养宝贝的各种能力…… 甄美好礼貌地听着,却始终安静,意愿不大,老师立刻改去说服甘信:“甘先生,我们觉得呢,你和太太刚回国,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现状,上国际班的好处,就是能让孩子继续保持在国外时所受的教育习惯。您看……” 甘信本来一早就听得烦了,但“太太”这俩字直击他内心,心情也跟着顿然舒畅,接过来老师手里的宣传册子,点着头改口说:“不错啊。我们会考虑的。要不,你带我们就去那个国际班参观一下?” 老师兴奋答应,为他俩引路。 甄美好无奈,默默跟上。 甘信的手机忽而振动,拾起来一看,是个固定电话的号码,好奇接通:“喂?” “喂?”稚嫩的童音,鬼鬼祟祟的。 甘信一惊一喜:“意意?!你怎么打来了?” “爸爸!”甘意脆生叫,“我想你了呗,你什么时候接我去你那里睡睡?” 甘信哪知道他儿子的小脑袋瓜子里在盘算别的事,只当他是真想念自己了。 “你妈妈说星期五就送你来。”甘信那个欣慰,“小不点,还算有点记性啊,没忘了你老子是谁!” 甘意黏糊糊地撒娇:“爸爸爸爸——你给我买的飞机模型,妈妈帮我组装好了,我正在玩呢!” “好不好玩?” “好玩!过几天,嗯,你陪我玩这个遥控车,还有大黄蜂……” 甘信当然一一答应了,恨不得穿过电磁波去陪小肉球玩。手机还未挂断,甘信余光看了眼老师。 老师没了刚才的熠熠神采,一脸寂寞,站在一旁发呆。 甘信察觉不对,环顾四周,甄美好这会儿跑哪去了? 老师指了指不远处的柳树树荫底下,只见甄美好背着这边,似乎在和谁有说有笑,肩膀一抖一抖,掩着嘴,和对方聊的甚是开心。 好奇心如一颗摇摇欲坠的星星之火,一落下来,便燎烧整片草原。 他悄然靠近,听她笑意甚浓地说:“乖乖听话,过几天……就去接你了……嗯,亲一下——”她侧脸紧贴手机屏幕,笑得无比灿烂,然后夸张嘟嘴,又亲了回去。 甘信歪着头,越走越快,和转身过来的甄美好正好打个照面,甄美好倒抽一口气,吓得退步,差点跌倒。 他出手扶她,等她站稳,眼神阴翳地瞧向她手机,板起脸问:“那人谁?我一来,给你吓成的腿都软了?” 听她那语气,不像是情人间的缠绵细语,更像在哄一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可是,不可能啊,甘意和他还在通话中呢,不可能是甘意。 甄美好欲盖弥彰地解释:“没谁,你听错了……你刚才不声不响地就跑到我面前来,我能不被吓着吗?对了,那个国际班,你觉得怎么样?” 她埋头,妄图错过他身边若无其事走,却被人拽了回来,甘信垂眸、蹙眉,凝神看她:“你和长山治彦有这种恶趣味?” ☆、第二二章 那天在去赤山别墅的路上,两人又开始不约而同地若即若离,甄美好问他有关甘哥的事,想知道他有没有被为难,甘信还是那句话,把责任独揽上身:“把他脑袋砸开瓢的是我,他找不到你头上,你就没必要再打听。” 甄美好刚要反驳:“可是——” 甘信斜睨她,唇角挑了挑,含糊一笑:“除非因为你特别在意我、担心我……甄美好,日本人还在东京苦苦守候,等你这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你却还恋恋不舍你的平民初恋,这个故事可一点都不美好。” 甄美好语塞,知道甘信是把甘愿误会成长山治彦,便从幼儿园出来开始,语调就莫名其妙,可她又不想解释太多,以免引来甘信的怀疑,只能闭口不提。 有关长山治彦在东京都厅展望室里兴师动众的求婚,除了甘意那个小家伙,甄美好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会把这件事告诉甘信,却还保留了事实真相。如果是宋莱莱,她大概会把长山治彦直接说成是她的未婚夫,然后让甘信有多远滚多远。 甘信侧眼,见她并不着急否认,胸口憋着股气,恶作剧似的,一脚油门,飙车到了别墅区。 从昨晚到方才,甄美好被这人折腾的一身疲倦,下车前,敷衍地问句甘信要不要进去看甘意,以为他现在在气头上,大抵恨不得放下她立刻掉头。 哪知,自动门打开后,甘信一言不发,大摇大摆地把车开进。 甄美好愕然转头,他目视前方减缓车速:“我自己的儿子,我为什么不能看他?” 进了门,甄美好发现宋莱莱恰好不在,蓦然松了口气,一转眼,从二楼楼梯边发现一只探出来的小脑袋。 小孩眨眨眼,小声问:“是谁回来了?是妈妈吗?” 保姆答:“是意意的妈妈和爸爸。” 甘意听罢,“蹭”一下窜出来,扭着小身子一步顿一下,从二楼下来,欢快叫道:“爸爸——” 甘信没想到小肉墩这么热情,一时更加受宠若惊,把迎上来的甘意拔地抱起:“哎哟,意意怎么又沉了?” 甘意的脸上还有结痂后没有完全掉下去的痕迹,甘信拿起孩子肉肉的小手臂看,又掀了掀他的衣服,浅粉色的豆疤零零星星地散布在这个幼小的身躯上,他不由心疼,脸色也越来越沉。 宋莱莱不管怎样自私,有句说他的话倒是对的——他除了五年前在甄美好身体里播了种,还为她和孩子做过什么呢? 甘意则嫌痒,拱啊拱的找甄美好:“妈妈——爸爸要脱我衣服……我不要他给我洗澡!” 甘信面黑,拍他屁股,状告的这么快,你还是我种不? 逗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甘信看天快黑下来,便准备离开,甘意捧着ipad在浴室里一边着急地探头探脑,一边懊恼,愿愿去了哪里?为什么呼叫不到他啊,爸爸就要走了……这下又看不到了!哎呀! 甄美好送甘信出门,发现甘意不见踪影,找了一圈,竟发现他自己一个躲在浴室里嘀嘀咕咕的,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 “意意——” 甘意猛然张嘴巴,瞪大眼,一副惊恐的样子,两手一背,把东西藏在身后:“我没做坏事!” 甄美好心想: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二话不说把ipad抢回来:“意意,去跟爸爸说再见,不许再玩了!不听话就没收!” “妈妈,嗯……”甘意撒娇,“不行,我还要和愿愿用这个说话的呢!” 甄美好恍然,反应过来,垂头一看,才发觉到甘意方才是在对甘愿视频呼叫……不早不晚,偏偏赶着甘信在的时候非要和甘愿视频,这小家伙八成是打算让哥哥也见见爸爸。 甄美好蹲下来,耐心说:“意意……妈妈过几天就接愿愿回家来了,好么?现在先跟爸爸去说再见。” 甘意点点下巴,听话地拉住甄美好的手,从卫生间里出来,却不知楼下已是硝烟暗战,即将战火纷飞的状况。 宋莱莱逛街回来,心情不错,可一进门,居然见有不速之客站在门厅中央,笑容立刻牢牢冰封。 按照礼貌,甘信先打招呼:“宋姨,您回来了。” 宋莱莱抿直唇,打量他的眼神仍旧轻蔑,余光看到甄美好领着甘意下来,连忙对甘意招手:“意意,过来!” 甘意仰头瞅甄美好,仿佛在征求意见:“妈妈……” 甄美好说:“去跟爸爸说拜拜。” 宋莱莱低喝:“美好,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分不出来吗?” 甘意已经向甘信的方向跑到一半,被吓一跳,原地不动,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甘信不愿坐以待毙,上前几步,抱了抱小肉墩:“意意要做听妈妈话的是好孩子,知道吗?” 甘意连连点头。 宋莱莱望着他们三个,一口恶气出不来,踏着踢踏响的高跟鞋,气势逼人走过来,拉起甘意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向自己的房间去。 三天以后,甄美好按照和甘信的约定,答应他在这天下午把甘意送到他家,因为稍后公司里有个酒会,签约艺人都要参加,于是她便想就近把甘意送到电视台。 把甘意接出来的过程很不顺利,因为前几天甘信的到来,宋莱莱增强了戒备,整天呆在家里,怕她一不留神甘意就被自己带走了。 宋莱莱不再与她恶语相向,语重心长劝说:“美好,一个男人的容忍是有限的,你再不听我的劝,和甘信没完没了,你迟早要错过长山治彦……” 甄美好望着宋莱莱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治彦现在是我最好的选择,但……甘信无论你怎样都是孩子的爸爸,最至亲的血缘关系,治彦和我就算在一起,也不可能忽略,就像我和美丽,与您一样。妈,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将来有一天,能够心甘情愿嫁给长山治彦,那就让我现在坦然地带着孩子面对甘信……这样,对长山治彦也更公平。” 宋莱莱似被说服,默默走开,末了道:“甄美好,你这些话,但愿不是你在自欺欺人。” 甄美好和甘意在甘信的办公室等他开会结束,脑袋里一直重复宋莱莱说的“但愿你不是自欺欺人。” 如果她真的在自欺欺人,她究竟为了什么?难道诚如甘信所说,借着孩子这根纽带,修补与他之间已经随着那盒石子而落入江中的感情? 她越来越惶然,越来越怕,怕自己的孤注一掷,最后落得个伤人伤己的悲剧收场。 甘意敏感地妈妈的愁容,拱了拱她:“妈妈,你在想什么?意意想尿尿。” 甄美好回过神来:“没什么,妈妈在想洗手间在哪儿,我也想去了。”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甘意说办公室不好玩,想要趴在窗台看下面,甄美好便带着甘意在走廊随意溜达,不多时,会议室的门也开了,甘意像只脱缰的小野马,一蹦一跳地找爸爸。 电视台里几乎人人都知甘信得了个活泼可爱的大宝贝儿子,却鲜有知道孩子他妈是谁,这下总算见着了,可得围观围观。 甘信刚刚开完的这个会,其实是临时召开的小半个高层会议,目的当然是处理他和胡哥在“夜色”酒吧起冲突的事件。 胡哥比他资历老,人脉广,关系硬,还顶着“受害者”的名字,需要接受处分自然是他,但许是台领导也深知甘信在制作节目上的潜力,何况胡哥这个当事人都不愿当面出席会议对峙,所以,台里的处罚力度并不很大,只让他做了内部检讨,而官方说法更是模棱两可,可有可无,还给龟缩的胡哥带了一顶“宽宏大量,不予追究”的帽子。 甄美好问起结果,甘信抱着甘意,摇了摇头,波澜不惊而温柔的眼神似在安抚。 桑泥从演播厅赶过来,跟甄美好和甘意打了招呼,对内部的判定结果表现出十足的关心:“甘道夫,怎么样?你没被、咔——吧?”桑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甘意倒是激动了:“桑泥姐姐,你刚才是在杀自己吗?” 桑泥哈哈笑:“意意真聪明。” 甄美好捏了捏孩子的脸:“别胡说!” 桑泥没心没肺地:“没关系!意意真的好聪明啊,我的节目确实马上就被撤了,反正收视率三天两头地就垫底,坚持到现在也可以寿终正寝了,但是“闯三关”可不一样,甘导要是——” 甘信嗤笑:“喂,我能说,我巴不得被咔——吗?” 桑泥面白,四处张望,幸好领导都走了:“那不成!甘导,你放心,就算你被胡哥排挤出来,我这儿有门路,我舅舅——” 三人正听桑泥眉飞色舞地讲到转折点,后面传来一声轻咳,是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的胡哥。 “这不我的两员爱将吗?这是凑在一起在合计啥呢?”胡哥不禁瞧了瞧甄美好和甘信怀里的小孩儿,语气不善,“小甘,啧啧,你说,你要是把工作丢了,这可怎么养孩子啊。” 甘信耸耸肩:“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不过,您就不一样了,手里俩节目,一个残了,一个废了,我还替您担心,您以后怎么养孩子?” 胡哥被激怒:“甘信,别那么狂!离开‘闯三关’你就是个残废。” 甘信笑了笑:“您这想法,我不敢苟同,‘闯三关’没了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残废。” ☆、第二三章 胡哥被噎得火冒三丈:“好,甘信,本来我想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我改主意了,明天你就给我滚出节目组!” 甘信反倒笑得越来越轻松:“不用明天,就现在。但播出的最后一期,千万别忘了让字幕上的我的名字,好歹给您留点观众。” 胡哥“呼哧呼哧”一张肥脸都要气歪,桑泥艰难地在当中打圆场,那一家三口正转身要走,迎面却遇到几位听到风声赶过来的“闯三关”幕前幕后的原始制作班底。 大家脸上都满是失落和不舍,当然还有顾忌胡哥而不敢出面或躲在后排的,但是看到老姜和韩越、霞姐几个老搭档都在其中,甘信也算无憾。 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居然是林菲菲也在,而且还是最先开口的。 林菲菲一脸可惜:“刚听说甘导可能要离开‘闯三关’了,我们打算特意来送送你。”看向甄美好,肆意上下打量,就她?让甘信和胡哥翻脸,这男人都什么眼光啊?脸上却诚意满满,“嫂子吧?要不也一起去?” 甄美好侧头看了甘信一眼,扯扯嘴角没出声,而甘信的目光则越过林菲菲,说:“关于我退出节目组的事,已经定下来,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今天我不大方便,改天,我请大家。” 韩越冒出来说:“哥,到底啥事儿啊,让你必须退出?值得么?连一段预告都不给咱切,这也太突然了……” 林菲菲也状似好奇地附和:“是啊。难道是因为……”话说一半,便把眼神定在甄美好和甘意身上,声音减低,给人一种明知真相内。幕却欲说还休的表象。 甘意抱着甘信脖子,皱起小眉头观望大人们的唇枪舌战,困倦极了的样子,问:“爸爸,这个姐姐是在说我和妈妈吗……” 人群里早有人已几分了然地点头,却没人来回答小孩子的问题,甘信摸摸他的小脸,对一干工作人员大方承认:“退出节目组确实是我的私人原因。但是,我不认为这两者之间存在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要我再选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决定。” 甘意瞅着爸爸,忽然觉得他说话的表情很帅、很霸气。 眼睛一亮,指着林菲菲,脆生生地叫道:“爸爸!这个姐姐我认识!” 甘信不明所以,这小子又作什么呢? 林菲菲笑得明媚,问:“意意怎么认识我的?是在电视上吗?” 甘意成功把大伙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天真地眨眼,摇头说:“不是,是……唔,我刚才去尿尿的时候,看到你和那个脑袋破掉的叔叔一起从厕所旁边的屋子里出来——破脑袋叔叔还夸你什么来的……” 小孩子的童音一落,整条走廊似乎都鸦雀无声,林菲菲难堪得满脸涨红,五官扭曲得可怕,而另一边的胡哥更是狰狞相向。 两人大抵是心虚,顾不得多解释一句,一前一后地走了。 送行宴到底是没成,甘信载着甘意送甄美好去参加公司酒会,见她似乎几番欲言又止,说:“桑泥的节目虽然表面说是撤了,但其实是在整改,换个新形式,不过内部基本大换血,制片也不再是胡哥,反正他们正缺人手,桑泥也一直邀我过去,我暂且试试,说不定可以另辟蹊径。” 甄美好低声答应:“嗯。那就好。” “所以你不必内疚。意意,跟妈妈再见。” 甘意在后座的儿童安全座椅里向前蹭了两下:“妈妈,你要记得来看我……” 甄美好回身够着亲他脑门一口,转过来时,头不小心碰到也侧着身的甘信的下巴,两人对视片刻,呼吸一滞,继而急促炙热地交织在一起,甄美好的笑僵在脸上,那晚在这车中与甘信纵意缠绵跃然眼前,忙别开眼睛,推开车门,提着手袋小跑着离去。 “爸爸——” 甘信隔着车窗,目光随甄美好的背影移动,还未回神:“啊、啊?” 甘意挤挤眼睛:“嘿嘿,妈妈刚才脸红了哦。” 墨兆锡以上次帮他摆平胡哥那茬要挟甘信带他去接甘擎下班,两人好像有些误会一直没解开,才让他和儿子在中间做个缓冲,甘信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何况墨兆锡这厮追求甘擎,怎看都不像随便玩玩,更不是一个巴掌在拍,也许早就暗度陈仓,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于是,甘信爽快答应了。 甘意天生好女人缘,和甘擎一见面就亲的不得了,惹得墨兆锡酸意连连,哪知第二天正在甘意还吵着要去找姑姑玩的时候,竟得知甘擎也感染了水痘……而且,不出所料,是墨兆锡一直赖在她家照顾她。 甘信把当初给甘意买的药送过去,墨兆锡早已登堂入室了,一身休闲穿着从楼上下来,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他虚心求问墨兆锡是怎么搞定甘擎那个奇葩的,墨兆锡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简而言之:“对症下药。” 甘信思索着四个字,隔了许久,打给甄美好,居然又是机械冰冷的女声在提醒他机主已关机,甘信气得差点将手机摔了,用力揉着额头,心里躁动难安。 他被这种总是准备随时要面对她悄然消失的感觉折磨疯了! 关机!忙到什么程度要关机!若是因为工作而出国,他已经告诉过她很多次要提前通知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甘意在后座困的眼皮打架,瘪着嘴巴叫:“爸爸……” 甘信压了压怒气,回头:“什么?” “我想妈妈了。”甘意有点忧伤,其实他还非常想愿愿,但是被妈妈送过来之前,姥姥没收了他的ipad,导致自己和甘愿彻底失去联系,真的管好宽…… 甘信意气说:“想你妈妈干嘛?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甘意眨眨眼,灵光一转:“咦?是不是回东京了呢?坐飞机手机要关机的呀。”一定是接愿愿回来喽!好棒!甘意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身子扭来扭去。 甘信一看儿子神采飞扬的,两眼直冒火光,他妈妈跟别的男人约会有这么值得高兴吗?在小孩子的心里难道不是爸爸才应该跟妈妈一起约会、一起滚床单吗?! 甘信捏着眉心,一联想到甄美好此刻正一身娇粉地躺在另个男人身下,他就十分想提着把菜刀去杀人……可、那晚她紧涩的身体和与生嫩的反应,又昭示着她这五年也许并没有第二个男人…… 身体在焦灼中蠢蠢欲动,更抵不住一种久远的感情亦随之故态复萌。 周末,甘信宅在家里陪甘意玩遥控车,小孩子的精力总是旺盛到不可思议,下午,甘信终于找了个机会,把手机递给甘意:“儿子,先别玩了,给你妈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昨晚后半夜,他等到了甄美好的回拨电话。 甘意没说错,她昨晚确实回了东京,但是她的理由是探望长山治彦的母亲。 甘信觉得自己被骗,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两句,结果被人狠狠挂断,接着又是害自己半宿不得安生。 甘意撇了撇脸,不理:“爸爸,你不会自己打吗?想追到女生,就一定要主动!你让我帮忙,没什么用的。” 老子还轮得到你教了?! 甘信一口气憋着,抱起小肉墩放在腿上:“你说,你妈和长山治彦怎么认识的?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甘意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治彦君对我和……唔,对我们很好,长山奶奶好富有,她家好大好大,还有温泉呢,妈妈带着我们搬家好多次,然后没地方去了的时候,长山奶奶就让我们住她家……她家有一只胖胖的猫,一只蓝眼睛一只黄眼睛,总是在榻榻米上躺着,懒死了……” 甘意讲起在来长山一家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甘信一方面听的很挫败,小孩子的记忆容量有限,可甘意却能清楚描述出长山家里的许多小细节,可见长山治彦母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甄美好和甄美丽当年是出国留学,怎么越听越像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小孩在东京的漂泊流浪记?委实不合常理——第一,就算甄美好因为生孩子耽误学业,学习成绩优秀的甄美丽也不该,第二,既然是宋莱莱带走两姐妹,理应是和他们在一起的,为什么甘意话里话间,提过他姥姥的次数还不如长山奶奶多。 “意意,你姥姥在东京的时候没有照顾你吗?” 甘意垂头,蔫蔫答:“忘记了……”说完,便一窜,跳下沙发,接着鼓捣自己的玩具车玩,只是情绪不那么高涨,顿了顿,回头可怜巴巴地看他,“爸爸,你有一天……会不会……不要我们?” 甘意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早上,甄美好赶过来送他。 甘信发觉,好像他们几天不见而已,这女人就把自己折腾得似乎瘦了一圈。 甘意背着小书包跟他们在门前依依惜别,转身的时候,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脯,我也是有爸爸妈妈送的小朋友了,我骄傲! 甘信说要顺路送甄美好上班,让她报个地址。 甄美好迟疑了片刻:“送我到公寓吧,我想休息。” 甘信没多嘴问她为什么这么累,只兀自开车,忍到路程一半,恰好遇到一个红灯,他食指敲着方向盘,望向窗外:“那位长山会长病情很严重?搞的你这么累?”没听到她的回答,甘信心里一空,“你现在都懒的敷衍我了,是吧?嗯——” 转过头,正要发作,却见甄美好已经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她的姿态很放松,脸色疲倦,白皙的侧颈连着笔直的锁骨,成为一道优美的弧度,在他眼前恣意袒。露。 甘信不觉伸出手,快触碰到她的时候又猛然缩回,因为甄美好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 “咳咳——”甘信徒劳狡辩,“你这儿,刚才,有根头发。” 甄美好配合着低头找了一下,一抬眸子,撞上一双深沉而迷蒙的眼。 他盯着她,炽热而危险,一寸寸凑过来,向她颈间陡然一吹。 她不争气地轻颤,下意识缩肩膀,脸颊也翻出粉红的晕,得到的却是那人痞痞的坏笑:“甭找了,没了——” 这一来,甘信的心情忽然变特别好,就连桑泥约他见一见新制作人的事,他也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十点,那位桑泥口中的“大咖”准时来到会议室,推门进来,甘信轻飘飘地出了口气,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易卓南。 甘信起身,径直走向他,易卓南难得笑了下,两人互打了一下手,才握在一起,稔熟地打招呼。 桑泥惊讶得长大嘴巴:“你们认识?” 甘信没理她,问易卓南:“你考虑清楚了,确定要担任这个半死不活的节目的制作人?” 没进电视台之前,甘信曾和易卓南一起合作过,易卓南自己有个规模不小的制作公司,节目卖的也相当不错,所以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跑来这里?就算桑泥的舅舅是副台长,也未必愿意花重金请易卓南来拯救一个快下台的节目,若是那样,不如重新制作一个算了。 桑泥撇撇嘴:“甘道夫,你别忘了,你也将是这个半死不活的节目的编导。” 易卓南这人的性格有点独特,在圈里的口碑呈现两极分化状态,要么是觉得他一天到晚黑着张脸,清高自傲,目中无人,要么觉的这正是他个人魅力的所在点,被迷得不成样子。 他看了眼桑泥,直言道:“听说这位主持人如果没有了这个节目可能后半年都没有工作接,于是,我受人之托,就过来帮忙了。没想到你居然也在,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而显然,此时的桑泥对他的感觉应该属于前者——糟糕透顶。 这个理由好笑又牵强,甘信知道他定是有一个别的不可说的原因。 是不是每个人心底深处都有个秘密,让他们蒙着双眼不顾一切,默然前行。 上午三人开了个小会,提出各自不同的看法,下午桑泥去录影,甘信和易卓南继续就整改方向交流。 快到四点,甘信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甘先生吗?您赶快到幼儿园一趟吧,甘意把一个小朋友的鼻子打伤了。” ☆、第二四章 甄美好舟车劳顿,在公寓里睡了大半日,才赶回到赤山别墅陪昨晚刚被她接回来的甘愿,就被甘意的幼儿园老师通知过去一趟,说,本来是甘意和小朋友起了冲突,还出手打人,现在是甘先生和小朋友的家长沟通不良,各不相让,场面十分混乱,让她赶紧来劝劝她先生。 甄美好揉着太阳穴,头痛非常,甘意这才第一天上幼儿园就…… 甘愿拉她的衣角:“妈妈……是意意吗?我想跟他说话,好不好……” 甄美好放下手机,为难说:“愿愿,不是……不是意意。” 甘愿失落地垂头,撅着嘴,默默地爬到床上,钻进被子里,缩着身子假装睡觉。 甄美好怔愣,不知所措起来,她和甄美丽也是双胞胎,能够体会到小时候分别之后那种不安和怅然若失的感觉,而且……这段日子她照顾甘意的时候比较久,甘愿则由甄美丽带,本就敏感的甘愿有这种反应也似乎理所应当。 甄美好来到窗前,掀开他的被子,摸着他的耳朵柔声唤:“愿愿,等妈妈一会儿,就一会儿!” 甘愿抬起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有好多话要说,最后缓缓点头:“嗯。唔……你要记得哦。” 甄美好连声答应,一边亲他的脸蛋,一边搔他胳肢窝。 甘愿最怕痒,不会儿就在床上打着滚甜甜大笑起来,她心里却苦,被对这个小生命的愧疚堵得寸步难行。 甄美丽推门进来,若有所思,也不出声,甄美好抱着甘愿,动作一停,叫了她好几声,甄美丽才“啊?”地反应过来。 甄美好不放心问:“妈跟你又说什么?” 甄美丽挠了挠头,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启齿。 甘愿摇着妈妈的胳膊说:“姥姥可能是让美丽妈妈去相亲。” 甄美丽脸颊泛热,看着他俩,点点头。 甄美好被宋莱莱层出不穷的各种主意简直要搞疯了,前几天是她,这几天又轮到甄美丽。 “美丽,你是你,妈妈是妈妈,你不用总是对她言听计从。不喜欢去相亲,不去就好了。” “妈是为了我着想,我知道……唔,她听说过两天金汉斯有个什么百人相亲大会,已经替我报了名了,让我去参加……” 甄美好倒抽口气:“百人……百人相亲大会?!” 甄美丽也觉得荒谬,可拗不过宋莱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甘愿歪头好奇问:“妈妈,是一百个人一起搞对象吗?” “……”甄美好流汗,一百人一起搞……对象,这也太重口了吧!点了下他脑门,“当然是一百个人,一男一女是一对,一共五十对……不是一百个人同时。” 甘愿聚精会神望着她变换的手指,努力地理解,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懊恼地钻进她怀里:“呜呜,愿愿将来没有女孩喜欢是不是也要去相亲?” 甄美好、甄美丽:“……”这孩子想的倒挺长远的。 从赤山区赶到市区需要至少四十分钟车程,在甄美好去幼儿园的路途中,甘信打给她说甘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让她直接到他家。 甄美好心里牵挂着甘愿,这边也不放心甘意,整个人处于一种被两边来回拉扯的状态中。 要么让甘信知道甘愿的存在,要么把这个秘密瞒下去,让两个小兄弟继续分开,但无论哪个决定,她都要受到指责,包括她自己。 甘意从小就特别仗义,那还是甄美好带着甄美丽和两个小孩在东京共挤一间十平米的廉价出租屋的时候,甘意甘愿只有两岁多,他们家走廊里有一只特别丑的流浪猫,他俩却十分喜欢,还给小猫起了个名字,叫小灰。 有一天甘意发现邻居家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居然虐打小灰,还用火柴棒烧小灰的毛,甘意气得搬起花盆就朝人家使劲丢过去,警告邻居小孩,如果再打小灰,他就用更大的花盆丢他。五岁大的小孩愣是被他吓得呜呜哭着跑了。 甘意长的比甘愿壮一点,打眼一看,大多数人都以为甘意是哥哥,甘愿因为带着助听器,常被附近小朋友嘲笑,甘意一直自认他是家里四个人里最强大的,是小男子汉,便忍受不了哥哥被欺负,处处为他出头,后来再大一点,他还替甄美好和甄美丽出头,所以,如果说甘意有一天搞个英雄救美之类的事,甄美好认为那完全在情理之中。 面对这死不承认错误的一大一小,甄美好头都疼起来。 甘意垂着头说:“妈妈,那个什么斌的太坏了,他掀静静的裙子,静静都被吓哭了呢。我打他鼻子已经是轻的了。” 甄美好抚额头:“意意,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再怎么样都不应该随便打人的吗?这是坏习惯,就算你知道那个小朋友做错了,你应该先去告诉老师,让老师罚他。” 跟甘意并排站着的甘信完全不赞同甄美好的包子做法:“甄美好,你知道吗,社会中就是你这种忍气吞声的女性太多了,才会让那么多变态越来越无法无天!” 甄美好瞪他:“还没轮到你,你不许插话!” 我……你……你来教训我?!甘信一口气压在胸口,差点憋出内伤:“我——” 甄美好铁面无私:“你什么你,甘信,你是甘意的爸爸,孩子才多大,你……你怎么能鼓励他打人?” 甘信为自己据理力争:“我没有鼓励!就是让那孩子通过这一拳吃个教训,他爸妈没教过他骚扰小女孩是非常下流没品的事,意意就出手教教他!有什么不行?你相信吗?这次以后,那个小孩以后再也不敢掀女孩儿的裙子了,意意间接拯救了多少即将受迫害的少女啊。” “……”甄美好吵不过他,只好强调说,“不管理由是什么样,用暴力解决问题就是不对!幸好陶成斌没事,如果真的给人家留下什么后遗症——” “甄美好,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明摆着的是非,你为什么就是分不清楚?是不是故意找我茬,想说我教育孩子的方式有问题,然后借机会带走甘意?”甘信目不转睛看着她,压低声音,“我问你,如果今天被掀裙子的女孩是你的女儿,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吗?还会担心那个被意意打了的孩子有没有后遗症吗?” 甄美好被噎得无话,确实,如果她是静静的妈妈,说不定此刻也在为甘意拍手叫好。 “可毕竟孩子小,不懂事……” 甘信优哉游哉坐到她身边,招呼甘意:“过来儿子,爸爸给你上药,不用妈妈了……” 甘意巴巴先瞅瞅甄美好,好像在问:我可以吗? 甄美好点头默许,身旁沙发深陷,甘信光裸的手臂在给甘意擦眉角的伤口时,不经意碰到她的,甄美好下意识缩开。他体毛不轻,只触弄了她一下,她便觉得细细的痒,便向另一边坐一点。 甘信余光瞟到她的小动作,脸上有点不高兴,却继续淡定地说:“所以啊,那孩子的父母一到,我也教训了他们一顿,刚开始也跟你一样,说些有的没的,后来静静爸爸妈妈来了,静静就一直哭,他们才闭嘴肯认错。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后悔有屁用?何况,静静父母在准备给孩子转学了——” 甄美好默默咀嚼他的话:伤害已造成,道歉后悔有屁用。他是不是认为但凡有人在心头上划下了伤口,就算如何做都弥补不了? 甘意急吼吼地叫:“爸爸、爸爸,静静转学,意意也要转学!” 甄美好勉强回神,捏了捏甘意的脸:“甘小意,这么快就跟人家海誓山盟,追随一生了?” 甘意瘪瘪嘴说:“静静很好,又漂亮又温柔又——” “善良——” “善良——” 两人不约而同忍不住接话,视线相遇,甄美好匆忙别开。 甘意倒兴高采烈,跳着说:“诶,爸爸妈妈,你们都知道啊!” 甘信放下沾着酒精的棉签,最后给他的伤口贴了张创可贴:“小不点,你选女友的标准,全世界都快知道了。” 父子两个还没吃饭,甄美好翻了下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两块牛肉和洋葱、辣椒几样蔬菜,准备做顿简单的晚饭。 那两人还在客厅里的地毯上玩得不亦乐乎,甄美好系上围裙,听见他们的大笑声,不禁偏头去看,甘意虽然挂了彩,但好在不严重,只破了个皮,并不影响这小家伙的英俊帅气,而甘信,笑得比甘意都像个小孩子,她似乎太久没看过这样轻松的他……不过,若是仔细在回忆里搜寻,她还是可以记起来的,只是,也许正如他所说——都过去了。 甄美好自嘲一叹,执着铲翻了下正在平底锅里呲呲作响的牛肉,用手扇了扇,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她这掌勺大厨都口水横流。 “味道似乎不错……”甘信斜身倚在厨房门口,嘴角翘着,“没想到你还会做西餐,什么时候学的?” 甄美好实话实说:“在东京。” “长山治彦?” “是……长山会长。” “哦。我以为你在东京的所有话题都离不了长山治彦。” 甄美好转过身,自顾自煎她的牛排:“我有么?” 甘信双手插兜,迈了几步到她身后,下巴几乎卡她肩头,嗅了嗅:“香……” 甄美好欲躲,却发现另一侧的腰间已多了一只铁钳似的大手。 左右前后的夹击,让甄美好觉得,似乎自己再动一下,都面临着他如泰山压顶的气息。 甘信凑近她的右耳背:“你没有,但是我儿子有。” 甄美好向左转头:“那我让他以后注意点。” “甄美好,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他纠结的有太多,单单是他尘封起来的那个就足以让他理直气壮质问于她,可在那个大雨后的黄昏,他已亲手毁灭了她的爱,似乎已没有资格旧事重提,而且……此时此刻,他离她这样近,他却只想知道—— “你为什么不答应长山治彦的求婚?” 甄美好略略低头:“我不是‘不答应’,是‘还没答应’。”话音落地,她明显感觉到掐在她腰间的铁钳越来越大力,撩在她耳旁的呼吸也燥热急促起来。 “好。甄美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在这儿跟我拉扯不清,小心日本人丢下你另寻新欢。到时候,你哭着喊人家都来不及。” 甘信说得咬牙切齿,她却轻飘飘地回答他句:“谢谢提醒。” 哈,语气好轻松,就像他在大桥上推翻她的石子一般轻松。 甘信一直沉默,却还死死掌着她的腰身不让她动。 甄美好索性放下铲,关了天然气,转回身,直直抬头望他:“甘信,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甘信垂眸,似乎没想到她会还他一招,脸色有点慌:“嗯?” “你会不会跟我争儿子?” 甘信苦笑:“你还说没答应?也是,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会答应长山治彦。” “甘信,我只是问你会不会?我的意思是,当你想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反对,但是,你不可以霸占儿子,比如说我今晚想带他走,我——” “争、为什么不争?”甘信打断她的话,“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谁想霸占孩子?甄美好,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了,我会跟你争孩子,争到底!”凭什么自己的种将来要教那个日本人爸爸?!就因为他从前照顾过甘意吗?如果他知道甄美好当年是带球跑,他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把她从日本拎回来,怎么也轮不到他! 谈话无疾而终,甄美好将煎好的牛排端上桌,甘信的脸就像在冷冻层里冻了一个星期的冰块,冰凉凉,没有丝毫表情,甘意摆着小脑袋,看爸爸妈妈,一脸忧心忡忡:“妈妈做的牛排好好吃,爸爸你尝尝。” 甘信见这么小的小孩子就要在父母间斡旋,实在可怜,便做样子吃了一口:“嗯。意意喜欢吃,就多吃一些。” 甘意开怀一笑,又看妈妈,把餐具推了推:“妈妈,你也吃啊。” 甄美好哪里有胃口,甘信把孩子的椅子向自己的身边一挪,一副老母鸡护崽的姿态,说:“意意,你妈妈还有事,放她先走吧,我们两个吃。乖啊。” 晚上入睡前,甘意小朋友有点小忧郁,爸爸妈妈吵架了,他的心事好想跟人说一说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甘愿。 甘意溜进甘信的房间,推开门,爸爸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放心许多,偷偷取走放在床头的手机。 甘信教他玩过自己的手机,于是,甘意很快就找到了视频通话方法,给甄美好拨了过去。 而这边的甄美好正在浴室里洗澡,水声不断,加上心不在焉,根本没听到,甘愿却正叉着小腿在床上自己玩,手机放在床脚,屏幕反反复复的亮,他爬过去,想了想,接起来。 “愿愿——” “意意——” 千难万险,终于会师啦。 甘意压低声音:“愿愿,你不是想看爸爸的样子吗?他正在睡觉。” 甘愿猛点头:“我现在就要看!” ☆、第二五章 甘信其实根本没睡着,小不点鬼鬼祟祟一进门他就有所察觉,正想下床从门缝里确认他是不是给甄美好打电话时,这家伙居然又兴高采烈蹦跶着回来了。 他三步并两步,一个大跳加俯冲,才赶得及在甘意推门进来之前重新回到被子里假寐。 耳边是小孩小心翼翼且有点笨拙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他,然后眼前忽然一亮,甘信被被刺激得眼皮直抖,却生生忍住。 稚嫩的童音小声说:“看到没?这是爸爸。” 甘愿在那边有点失望,黑乎乎的一片,除了好像一张被压扁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甘意耐心一一介绍:“这是爸爸的后脑勺,这是爸爸的耳朵……这里是爸爸的屁股!” 因为甘意的音量很小,甘愿虽带着助听器,仍听的不太清楚,便凑近了些:“意意,不要给我看爸爸的屁股啊。” 甘意“哦”一声,又回到甘信的脸,喃喃:“奇怪,爸爸刚才还不是趴着的呢……他这么趴着睡,你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办?要不明天我再给你看他的脸。” 甘信实在猜不到对方是谁,他可不认为甄美好或者长山治彦会对他睡觉的样子有兴趣…… 既然戏已经演了,那就继续吧。 甘信假装翻个身,正面朝上,甘小意兴奋蹦起来:“爸爸露出脸来了!”把手机悬在甘信脸的正上方,哪知下一秒,“睡着的爸爸”竟悄然睁开了双眼—— 父子三人同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甘信的瞳仁在强光下缩了缩,等看清楚了对面那张脸,他的脑袋里好像被谁扔了一颗威力足以摧毁他此刻所有意志的原子弹!大朵的蘑菇云“砰”一下腾空而起,将整片天空都弥漫上一层灰色。 为什么!为什么手机里的小孩拥有一张和他儿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甘信偏头看也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的甘意,再看回来屏幕中同样不安眨眼的小男孩,确定这是不是一场荒诞稀奇的梦! 两个甘意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甘信腾一下坐起身,磨蹭着后牙槽,已隐隐尝到了血腥味……意味着,甄美好又骗了他! 甘信从甘愿手中拿过手机,酝酿一番情绪,做好心理建设,才开口问:“你……你叫……” 甘愿又激动、又无措,回头一看,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不知道是谁走进来了,小孩慌里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挂断。 甘信一懵,顿觉眼前跟着屏幕一起发黑。不对……还有个甘意,转头看,那小子却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 甘信一边回拨给甄美好,一边敲甘意的门,两边都以沉默回应他,好呢,敢情他们母子都把他当蒙着眼拉磨的驴子一样糊弄吗?! “甘意,你再不出来,我……”甘信气得口不择言,“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这句话果然奏效,“咔哒”一声,甘意推开门,探出小脑袋,仰头瞅他:“爸爸,你把我丢出去的话……要记得给我点钱,这样我才能打车回到妈妈那儿去……” 嘶……小不点想的倒还挺周全,甘信点点他脑壳:“只有钱是不行的,你知道怎么跟司机叔叔说你要去哪里吗?” 甘意点头:“我书包上有地址,给司机叔叔看就行了。不过,如果意意运气不好遇到人贩子的话,可就惨了……” 甘信流汗,一把把甘意拉到自己跟前,蹲下来,缓口气,平静下来,他一个四岁多的小孩能懂什么,还不都是受大人指使?他跟自己儿子较什么劲。 “意意,告诉爸爸,跟你讲电话的小孩是……是谁?” 甘意用两只小肉手捂紧嘴巴,含糊说:“姥姥不让我说!” “姥姥?”甘信赫然明白许多,拉下儿子的手,“意意,你不单是有姥姥和妈妈,你还有爸爸,从今天开始你要听爸爸的话。刚才那个小孩是不是你……” 甘意转转眼睛,经过一轮“苦苦”的挣扎,点头应道:“他是我哥哥,他叫甘愿。” 他们明明只有再山坡上做过的那一次,除了一枪双弹,甘信想不到第二个更合乎人体生物学的解释。 甘信怔怔地呢喃:“……你的双胞胎哥哥?” 甘意再次重重点头:“是的。双胞胎哥哥。” 甘信还没来得及面对和消化这个事实,而这边,他手机的话筒中也传来女人的语声:“是甘信吗?” 甄美好的音频和语调他都很熟悉,虽然甄美丽和她是双胞胎姐妹,音色十分相似,又和她们阔别这么多年,但甘信依然可以只听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辨别出两人。 “你是……美丽?” “嗯。美好她在洗澡,你有急事的话,就和我说吧。” 甘信捏了捏眉心:“不好意思,美丽,这件事我必须亲口问甄美好。为什么我明明有两个儿子,她却只给我一个,我要问个清楚,她怀里揣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甘信手里攥着手机等消息,难以入眠,因为要锻炼甘意的“真正的男子汉气概”,甘信一直坚持让甘意自己住隔壁,这晚是他头一次主动把甘意拉到身边睡。 小不点睡的不是很安稳,睫毛微微颤抖,好像在做一个不太美好的梦,甘信拨了拨他的头发,亲吻一下他的额头,不禁想到被甄美好霸占的另一个儿子,心里江海翻腾,一浪一浪的其妙的情绪接连涌动,既恐慌又惊喜,比第一次见到甘意时更加复杂难辨…… 甄美好知道这天早晚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打给甘信的时候,对方果然是大发雷霆,质问一通,他问的最多的是“为什么”。 “甄美好,你今晚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话给我说明白,嗯?为什么我们有两个儿子,你却只把一个儿子交给我?你的打算是什么?可怜我?给我一个儿子养老,你和长山治彦带着另一个去东京做日本人? 也许你忘记了,当初你和甄美丽才五岁,你妈就抛弃你们父女三个去跟那个导演去拍电视剧,大家都说你妈心狠,虚荣,为了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后来,有一次你跟我说,其实你妈当时是想要强迫你也一同跟她走的,而把甄美丽留给你爸,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记得吗?你用剪刀把你妈一整箱的裙子都剪坏了,为的就是留下来,和你的双胞胎姐姐甄美丽在一起……可你看看你现在,居然逼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开,你和你妈有区别吗?” 甄美好抚着额头,捋清头绪,其实她也早已迷茫,如果她真的怕甘信抢走甘意甘愿,为什么当初还要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没有多做反驳,甄美好只是平静地说:“甘信,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带甘愿去见你,我们见了面再说,好么?” 甘信自然应允,并且一再警告她别再耍花招玩他,末了,声音里的愠怒还未消,却忽然不确定地问:“是不是……只是双胞胎?还有没有三胞,四胞……五胞?” 甄美好疲于应对,挂断前,咬牙切齿说:“甘信,你以为你自己有那个能耐?” ☆、第二六章 甄美好撂下手机,发梢还在滴水,冰凉凉地落在她的肩膀,好像也唤不回她游走的思绪,倒是两道怅然若失的目光,让她猛然惊醒。 “愿愿……”她低唤,坐到床边,伸出手臂招呼他,小孩在床脚静静坐着,挠了挠耳朵,若有所思。 甄美好鼻尖酸涩,拍拍手,又叫了一遍:“愿愿……来,给妈妈抱抱。” 由于从小伴随的听力障碍,甘愿比寻常小孩敏感很多,大人们的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他都能轻易察觉到。 甘信说的也有他的道理,她担心甘信与她争抢抚养权而擅自将他们两兄弟分开,掩耳盗铃一般忽略甘愿的感受,实在是错之大错。 甘愿听话地跪着蹭过来,一把紧紧抱住甄美好的脖子,脑袋沁在她颈窝里拱啊拱地撒娇,哑哑地叫:“妈妈——妈妈,为什么意意可以见爸爸,我不可以呢?”抬起头,澄澈纯净的大眼睛望着她,不是责难地质问,也不是因为受到“不公正待遇”而发脾气,只是很认真诚挚地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因为我听不见……” 甄美好掉了泪,现在后悔是不是已经太迟? 把甘愿摆到正前面,甄美好拉着小手打自己的手掌,承认错误:“是妈妈坏!妈妈做错了,愿愿打妈妈手板吧!” 甘愿摇摇头,拱着小屁股俯□来,吹吹她手心:“愿愿不打妈妈——”又爬起来擦她眼泪,咕咕哝哝地,“妈妈,那——我可以和意意一样,跟爸爸一起玩了么?” 甄美好把甘愿拉进怀里,在小家伙的脸上不停地亲:“明天就带你去见爸爸!” 甄美好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和甘信约好到植物园见面,那边附近还有市里最大的儿童游乐园,顺便可以让两个小兄弟尽情在里面玩一玩。 甘信大概也是睡的不踏实,七点不到就打来电话商量时间,甄美好开门向楼下看,确认宋莱莱已经起床,这会儿不在,才说:“九点吧。植物园九点开门。” 甘信不满:“太晚太晚,我和意意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能出门。” “现在?”甄美好不可置信。 甘信说:“你嫌早?我可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嗯,难道你和愿愿刚起床?要不这样,我开车到赤山区去接你们,然后再一起出发!” 甄美好迟疑,他这番迫不及待,肯定是对甘愿抱了很大期许,若是等真的见了甘愿后,不管有心无心,而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失望情绪,怕是甘愿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成为他一辈子的伤痕。 为防止类似状况发生,甄美好报备:“甘信,愿愿不是普通的小孩。” 甘信没正调:“怎么?愿愿是霹雳贝贝有特异功能?” “甘信……我没跟你开玩笑。”甄美好沉口气,“愿愿有听力障碍。” 甘信直感觉昨晚的那颗原子弹后劲无穷,这会儿还在脑袋里冒着余烟,嗡嗡作响。 “听力障碍?” 陌生而专业的词汇,甘信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昨晚跟他对视的小孩是听力障碍?他的另一个儿子其实是有听力障碍…… 而甘意小朋友被他老爸一早拉起来,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却困得一个要命,正歪在沙发边昏昏欲睡。 甄美好料到他是这种反应:“你失望了么?甘信?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迫不及待?” 甘信攥紧手机,停下脚:“你这话什么意思,甄美好,故意折磨我?什么叫‘还’迫不及待?难道因为甘愿有听力障碍,我就不认他,嫌弃他吗?” 甄美好顿了顿:“但愿你没有。” “你少阴阳怪气,我当然没有!”甘信真想把她从手机那端揪过来,好好问问她,在她眼中,他什么时候变成那种会嫌弃自己孩子的男人?她竟然还问他有没有失望,他当然没有所谓的失望,他是在懊恼,如果甘愿甘意一开始就在他的身边,他绝对不会他们遭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甘信始终没沉住气,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甘愿就下了楼,父子一路到了赤山区的别墅。 然而,不早不晚,却正好赶在宋莱莱从外边跑步回来正要再出去到瑜伽馆——这个短短的时间段里。 宋莱莱现在一见甘信就如同见了苍蝇,恨不得立刻拿只拍子置他于死地。 “你怎么又来了?”厌恶明显地摆在脸上,“我家不欢迎你,你出去!” 甘意从甘信背后探出头:“唔?姥姥?” 宋莱莱顿时有些狼狈,遮掩地笑了笑:“意意!快到姥姥这儿来,想姥姥了吗?” 甘意犹犹豫豫地小跑过去,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说了句“想了”。 宋莱莱当然不会迁怒外孙,瑜伽馆也不打算去了,让保姆把儿童房收拾收拾,准备带外孙去玩。 甘意找甘愿的身影,说:“姥姥,我和爸爸来接妈妈和愿愿的,我们今天要去植物园玩。” 宋莱莱脸色剧变,当着外孙面不好发作,把带恨的眼神直接投向甘信。 甘信懒的回应,只把孩子拉到身边,蹲下来说:“去找妈妈和哥哥。” 甘意得令,正噼里啪啦地上楼,甄美好已经领着甘愿从二楼下来。 甘愿穿着一套的白t恤和蓝短裤,是同天空和云朵一样干净美好的颜色,一步一步,拉紧甄美好的手走下楼梯。 甘信唇角翘起,眼睛里都是慈爱平和的光,这个小家伙和刚才得知真相后他所胡思乱想的并不一样,他不是郁郁寡欢的,也不是充满敌意的,更不是胆小排他的,他在大大方方看着自己微笑,灿烂地微笑,就像春日的太阳一般,带着让人的心在那一瞬间全都融化掉的温暖。 甘意跑上去,拉哥哥的手,十分热情得意:“愿愿!那是爸爸!我昨晚给你看的,我说今天你能看到他的脸了吧,真的看到了!” 甘愿点头,回头看甄美好,甄美好远远望着表情复杂的甘信,只是和他一样不知所措似的笑了下,对甘愿说:“去吧。” 俩个小孩像两道影子似的像甘信冲了过来,而甘愿到了他跟前,有点怯怯的怕生,仰头自我介绍说:“爸爸,我是甘愿。” 甘信眼眶濡湿,他从没亲耳真正听过听力障碍的孩子开口说话,原来是这种沙哑不清的声音,作为父亲,他也是初来乍到,他生涩,不知如何应对,手臂抖了抖,想选择一个男人一点的方式,最终却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他们拢在胸口,呢喃着这两个孩子的名字:“‘愿愿’、‘意意’。” 当甘愿又在他耳旁叫了一声“爸爸”时,一阵阵酸楚涌上甘信的心口,仿佛要把他的一颗心完完全全腐蚀掉那般地痛。 两个小男孩第一次和爸爸共处非常开心,宋莱莱见状况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今天想干预他们一家四口相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眼不见,心不烦,宋莱莱带着警告意味看眼甄美好,转身回房,连喝了好几杯花茶也难以镇定下来。 隔着明亮的整片大落地窗,宋莱莱眼见那甘信和甄美好带着她的两个宝贝外孙前前后后出了门,心有不甘,拾起玻璃圆桌上的手机,拨给一个人:“治彦……你最近很忙吗?” 甘信开车,甘愿甘意坐在后面的儿童安全座椅里,中间摆着一大堆零食、水果,俩人吃聊得欢实,甄美好则坐在副驾驶上,不放心地频频回头,一会儿嘱咐慢点吃,一会儿嘱咐吃板栗时别说话,小心噎到。 甘信有许多话问她,顾忌孩子,暂且放下,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嘿……”他指指后视镜,“你可以从这儿看,总保持这个姿势,你颈椎不痛吗?” 甄美好转过来:“随你怎么说,我是因为担心孩子。” 他轻松笑了笑:“我也是认真的,因为我也担心孩子。” 甄美好没理,甘意递过来一根薯条给甄美好说:“妈妈你吃。” 甄美好实在为难,甘信大笑插话说:“你妈是模特,要维持身材,不能吃热量高的。” 甘愿也伸过来脑袋,好奇问:“什么是身材?” 这下可难道甘信了,他不能刚认了甘愿,就在孩子面前树立个糟糕的形象。 “身材就是……有的女人有,有的女人没有,有的女人好,有的女人不好。一般生完小孩的妈妈的都没有,但是你们妈妈有,你们妈妈不仅有,而且还特别好!” 甄美好瞪他一眼,伸手使劲掐他大腿,什么神解释啊! 甘愿捧下巴,呆呆望着“爸爸”这种生物,思索着,爸爸果然是个神奇的存在,他的话……都真的好深奥,好难懂哦。 差不多二十分钟,四人就到了植物园,不出甄美好所料,他们果然来的太早,于是只能在外面广场上随意逛逛,里面的暂时望洋兴叹了。 甘愿甘意一边追着玩,一边跟在他们后面,像两只活脱脱的小兔子,上蹿下跳,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甘信最近被电视台的事忙的晕头转向,一边将“闯三关”移交,一边还要为那个由“三个臭皮匠”组成的半死不活的新节目组准备新构思,着实累的发昏,难得在这样好的天气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散散心,何况……他身边还有甄美好和两个活宝儿子。 只是,虽然在旁人眼里,他们四人怎样看都是一家子,但,甄美好这个“妈妈”的角色却不怎么理“爸爸”。 她手里拿着水壶和纸巾,时不时拉过一个小不点过来,给他们擦脸、擦手,再教训几句:“慢点跑……别追了……” 甘信终于找空插话问:“愿愿的耳朵是怎么出问题的?” 甄美好身形一滞:“意外。虽然是意外,但归根究底都是我的责任,你要怪,就怪我吧……” 甘信扯了个无奈的笑:“我怪你?甄美好,你除了主动负罪,让我怪你,还有别的方法吗?如果说到责任,这四年多,我一丁点做父亲的责任也没尽过,谁也来怪一下我,让我的心好受一点?” ☆、第二七章 这一整天下来,甘愿甘意倒尽情玩了个痛快,新爹上任的甘信可是累得底朝天。 俩小孩就像两座太阳能源发电站,只要头顶的光芒在,就随时随地精神百倍,power无穷,何况,这是爸爸妈妈第一次陪他们一起玩,第一次一家四口团聚,多值得纪念的日子!多么适合一鼓作气好好作一下他们缺席四年的老爸! 游乐园里,甘信时而被两个小孩一人拉一只手臂,呈陀螺状在中间旋转;时而被当成代步工具,又是抱,又是背,又是用肩膀驮,反正他们怎么作、怎么好玩,怎么来,甘信一方面是碍于自己在甄美好和儿子面前的尊严,一方面是真的乐在其中,就没有一字怨言地通通都扛了下来。 甘愿害羞怯生,虽然这个他一直想见到的爸爸,但起初仍是小心翼翼,明亮澈然的大眼睛细细观察大人的表情变化,可等甘信手把手教他玩气球射击时,他就完全放开了,两父子最后一起射中了两个气球,得了一把玩具手枪和一只美羊羊的绒毛玩具。 甘愿和普通小孩一样,自己表现好就想跟妈妈邀功,于是一手拿一样,回头向不远处的甄美好挥动。 甄美好正懒懒地坐在长椅里休息,甜蜜笑着给他一个大飞吻,可是……这吻都飞出去了,她才发觉,接受吻的人除了甘愿,还有抱着他的那个男人…… 甘信挑了下嘴角,耸耸肩,一副“我不是故意捡到这个吻”的窃喜模样,实在让甄美好抓狂。 后来玩儿童碰碰车,甄美好找到了报仇的时机,甘信和甘意一辆,甄美好和甘愿一辆。 甄美好趁那对聒噪的父子一个不注意,就从后面开车撞过去,因为碰碰车是儿童型的,所以冲力并不大,但两人还是吓了一跳,惯性向前倾身,再回头看,甄美好已经载着甘愿逃之夭夭了,只剩下一串庆贺的大笑声。 甘信哪里肯服气,和儿子并肩战斗去堵那俩人,砰砰砰——直到铃声响了,战况才告一段落。 四人几乎把游乐园里的适合四岁小孩玩的都玩了一遍,也没听他俩喊累,尤其是甘意,从电动小火车上欢快地蹦下来,就喊着要吃冰激凌,还想骑在爸爸肩膀上吃。 甘信应下,跑去冰激凌机前给俩小孩一人买了一只…… 甄美好远远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能看到时光倒退的脚步……彼时,他青葱叛逆,一头短而黑圆寸,人见生畏,她天真无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仍然活的美滋美味;他们性格原本天壤之别,却因为从小玩到大,可以无所顾忌分享喜怒;他的肩背也许不抵现在有力宽厚,她也不似这般脆弱无奈、患得患失……而身边这两个小家伙也渐渐隐去,泛黄的曾经历历在目—— 她任性地故意喊累,磨他去买冰激凌,他也是这样顶着仲夏毒烈的阳光排在队伍最末端等待,然而当她津津有味吃完,甚至把他的那份也顺便消灭掉的时候,她却大庭广众地在游乐园的长椅里打滚说肚子痛。 甘信被吓得够呛,准备背她去医院,甄美好哭得惊天动地,可她刚一爬上他的背,他的手刚一托住她的腿根,不小心,甘信摸到了一丝黏黏的东西。 伸手一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放在鼻端嗅了嗅,甘信脸色一僵。 竟然是血血血!还是经血!经血!经血! 不出甘信所料,甄美好一转身,他便在她裤子后面发现了一块圆圆的痕迹。 甄美好从厕所出来,羞得无地自容,一手里拎着装着卫生巾的黑塑料袋,一手挠头。 甘信要训她,见她脸色惨白,猫着腰,大概肚子还在疼,心生不忍,便点她的脑壳问:“你不知道你每个月几号来那个么?不知道来的时候不能吃冰激凌吗?你妈就没教过你?要不是你会淌血,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孩?!” 甄美好脸涨红,肚子里一堆反驳的话准备随时发射,却咬紧唇不说话,零上三十度温度里,她却觉得冷得发抖,小腹也抽痛得直流汗。 是,她和美丽只有一个检察官爸爸,没有妈妈,就连她14岁第一次来月经,也是她和美丽两个怯糯糯地去超市自己去买卫生巾。 没有人告诉她们月经时候不能喝凉水、吃冰激凌,没有人在快到日子的时候叮嘱她们携带护垫……甄美好后来想,大抵因为她生命里一直缺少母亲这个角色,所以更没有告诉她——为了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就算对方是你最深爱的男人,做+爱也应该采取避孕措施…… 甘信在她面前向来死要面子,就算意识到知道自己无意中伤了她,也不亲口道歉,只默默陪她回家,然后想尽办法缓解她的痛经症状。 那是甄美好唯一一次在刚上高中的时候就逃学的经历,因为再过几天甘信就要离开家上大学去了,而她难熬的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她的思念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泛滥,她下狠了心,才跟班主任老师说谎自己肚子痛,请了半天假跟甘信去游乐场玩,算做告别,这下可好,不仅弄假成真,人也丢大发了…… 甄美好兀自发笑,引来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一起好奇地歪头:“妈妈,你笑什么呢?” 她刚要回答“没什么”,眼前一黑,视线被一片带着熟悉味道的阴影遮去,嗅觉的记忆长度太可怕,这么多年,他从前的清新体味似已被浓重的烟草味浑浊,但靠近了些,仍是清晰可辨。 甘愿甘意拍手欢呼:“冰激凌回来啦!” 甘信按照他俩要求,将不同口味的冰激凌分发到各自手里,最后,还剩下一个草莓味的,递到她面前:“让我猜猜,你笑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甄美好抱着手臂不接:“你吃好了,我的工作不允许。” 甘信不勉强她,抱起甘愿,让他坐自己腿上,跟他两个儿子一样,故意馋她似的,大吃特吃起来:“为了工作,应该应该……你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倒霉,一到游乐园吃冰激凌,就赶上……” 甄美好打断:“我刚过去了。谢谢关心。” 甘信若有所思,点头,继续舔冰激凌吃,甄美好懊悔不已,她为什么对他多嘴解释那一句?! 吃到一半,甘意没忘记想要做一边骑爸爸脖子,一边吃冰激凌这个造型,于是他兴致来了,就去爬甘信的肩膀。 甘信没辙,轮流驮着甘愿甘意在游乐园空地中间让甄美好不停拍照。 甘意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拍不漂亮了,他还不干啊,三番两次挑剔他妈妈把爸爸拍的比自己帅啊,甄美好倍感压力山大。 回去的路上,两个小孩终于有些倦了,橘红色的夕阳照进车窗,映在他们的脸上,红扑扑的,薄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像两个遗落人间的小天使般可爱纯净,安慰人受创的心灵,带来平和和宁静。 甘信趁着甄美好也倦意正浓,问:“今晚把愿愿接到我那里住一晚,可以吧?” 甄美好精神了一下:“明天他要去上听力训练课,今晚还是回赤山区比较方便。” 甘信咬着不放松:“上听力训练课的地址你回头给我,我明天送他去……你如果不放心,怀疑我会把你儿子抢走,我那儿随时欢迎你留下来过夜。” ☆、第二八章 甄美好到底争辩不过甘信,她说了一条理由,他可以从十个方面,十个角度,用十种方法来反驳,但凡他认准的事,无理搅三分,也要攻克下来。 从小到大,甄美好似乎从未吵赢过甘信,当然,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他才会无声认输,就是当她撅嘴巴生气,或者默默不语流眼泪时,不过,这些在他眼里早已变成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她再用,不管有意无意,得来的,可能不是他短暂而微薄的同情,而是冷嘲热讽。 下车时,甘愿还没醒,甘信把他扛上肩膀进电梯,而甘意瞪着两只眼睛欢一窜一窜地欢快蹦跶,想把哥哥弄醒,陪他一起玩。 甄美好把闹腾的儿子揽过来:“意意,老实一会儿!” 甘信倒是纵容,揉他的发:“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们做!” 甘小意童鞋面露不屑:“爸爸除了水饺和面条,还会做别的么?” 甘信弹他一个脑瓜崩,小不点敢小看他!要说厨艺,甘信还是有的,不然老姜和韩越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来他家蹭饭,组里就有人曾形象地说:甘导可能是所有编导里最会做饭的,厨子里最会导节目的。 甘信今天心情大好,便下放权利:“小子,你点吧!” 甘意小嘴一咧,不客气地掰手指头数:“我想吃烤鱼、寿司、芝士蛋糕、乌冬面——” 甘信黑脸,我之前天天纠正你,今天也卖力表现,你居然还跟我要日本菜?!小屁孩,故意在你妈面前让我丢脸难堪,是吧? “吃这么多,也不怕把肚皮撑破了!” 甘意嘻嘻笑着拍肚子:“意意今天的肚肚还没饱呢!” 甘信想起甄美好用“无底洞”三个字来形容这小孩的肚皮,真是太贴切了,不禁向旁边瞄人家一眼,甄美好正目不转睛盯着冰凉的电梯门,视线放空,置之不理之态。 甘信碰壁,只好认命地点头对甘意说:“日本菜哈?这次不行了,下回吧。” 故作大方付出的代价很惨痛,后果就是:甘信好不容易劝甄美好把甘愿留下来,还说服她成全两个小孩的意愿,四人一起吃顿家常便饭,甘意却一整晚都在提醒他明天要做那几样他点的东西给他吃,还张罗甘愿也点几个。 甘意:“爸爸说了,我们想吃什么都可以跟他要。” 甘愿望了愁眉苦脸的甘信一眼,通情达理说:“我和你一样吧。” 甘信顿时差点泪流满面,眼里都是感慨之色:同样都是我的种,差距咋就这么大?! 甘意小主人的架势:“好吧,爸爸,愿愿跟我一样了,明天你记得哦。” 甘信开始露出狡诈本性:“谁说明天了?!我在电梯里说的是下次。” 甘意挠挠头,不满道:“那下次是什么时候?” 甘信沉吟,拾起汤勺喝了口冬瓜排骨汤,悠然说:“下次……就是你妈妈再上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 对面的甄美好一怔,抬头对上两个小孩期待的眼神,心说:甘信,你这招借力打力用得不错啊! 八点左右,甄美好给甘愿、甘意洗完澡,抱进甘信之前收拾干净的卧室,来来回回嘱咐几句,准备离开。 甘愿穿着小背心和短裤,坐在被子里巴巴瞅着她:“妈妈——”恋恋不舍的样子。 甘意干脆直接过来抱她脖子:“妈妈——” 甄美好拍他屁股:“别粘了,乖乖睡觉。” 甘意使劲拱了拱,才松开,钻进毯子里头:“妈妈,我明天还去幼儿园吗?没有静静的幼儿园,好没有趣。” 甘信进门:“去,当然要去。没有静静,你还有别的女孩儿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 甄美好侧头,胸口憋一股气:“甘信,你就这么教儿子对待感情?” 甘信本是觉得她这气生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失笑道:“没上升到那个高度,我就是想劝他乖乖去幼儿园,你发散思维过强了吧!” 甄美好懒得听他狡辩,又哄了会儿甘愿甘意,和他们告别,退步关门。 甘信掂着手机,漫不经心问:“你回哪里去,赤山区还是公司公寓?” 甄美好也累了一天,实在不愿回别墅和宋莱莱冷脸相对。“回公寓。” 甘信玩笑:“要不我送你?你看,现在挺晚了,你在远处打眼一瞅,还挺像个妙龄少女的,万一——” 甄美好干笑:“不必了。在我真是妙龄少女的时候,我也没怕过。还有……甘信,关于孩子,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你要是——”她声调拔高了些,欲言又止,又落回,咽了下嗓子,微微垂眸,“愿愿意意就像我的命一样,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照顾,是为了他们以后的人生着想。其实,他们在你这里呆着,我一点都不轻松,更不放心……如果你以后因为自己的……私欲,连累或者伤害他们,我会跟你拼命!” 甘信抱手臂探头瞧她:“什么私欲?你想说什么?你都要跟我拼命了,是不是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你说你要送我,那孩子呢?他们才四岁多,没人照顾,发生意外怎么办?我知道你刚才是在开玩笑,但是……保不准你哪一天就在这个门前跟别人说这句话。” 甘信仍然好整以暇,不动声色:“甄美好,你这一通话的重点是哪个?是怀疑我将是个不负责任的夫妻,还是我有……私欲?” 甄美好冷冷回答:“都是重点。” 甘信挑唇笑,语气一软:“第一,孩子是你的命,难道不是我的命?我会因为满足‘私欲’,放弃我的命?第二,我和林菲菲没有你说的‘私欲’关系,你那天在电视台也看见了,她跟的是胡哥,别乱往我身上贴标签!” 他解释完,赫然想笑。 她想什么,纠结什么,放不下什么,他从她支离破碎言语中就听一清二楚,五年了,她以为自己跨了国界,当了妈妈,就变得成熟坚强了?其实她还是那头小毛驴! 甘信见她脸色窘迫,往她身前靠近一个拳头的距离,压低声线,仿佛有根羽毛在她耳边轻轻了着。 “我问你需要我送吗?你如果回答需要,我会说,那孩子怎么办,然后借机留下你……如果你回答不需要,我也留下你,因为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危险……” 甄美好半转过身,泠泠双眼不解恨地瞪他:“狡猾!”推开门,逃也似的一溜走了。 甘信颇为得意地回房,对一个人最具杀伤力的暗器就是对她的了解。他太了解甄美好,轻而易举就让她自己摘了面具,她对他再淡漠冷清,心底还始终有他一方位置,也幸好,她在没有变得他认不出来的时候带着孩子回来了,否则,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推开儿子的房间,睡在外面甘意已经甜甜进入梦乡,而里面的甘愿还在睁着大眼睛。 甘信悄悄进来,从床尾绕过,坐到床边,捋了捋甘愿的头发,小声问:“怎么还不睡啊?” 甘愿坐起来,憨憨一笑,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故事书:“爸爸,我想听你讲故事……” 意意说,爸爸第一晚给他讲了“守株待兔”的成语故事,虽然他讲得无趣,但是他的表情很有趣,所以,他今晚也想听一个。 寂静的夜里甘愿的声音格外清晰地在耳边回荡,甘信悲从中来,忍了心口的涩意,点头答应。 愿望实现,甘愿十分开心,翻到一页,递到甘信手里:“爸爸,上次妈妈讲到这个了,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么?” 甘信接过来,一看,竟是—— 卧薪尝胆。 于是,这是他儿子在指点他……“守株待兔”的阶段可以过去了,接下来他必须要刻苦自励,奋发图强吗? 甘愿不舍得睡去似的,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甘信亲口儿子额头,给他盖好毯子,起身欲拿掉他的助听器前,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试探问句:“愿愿,你觉得长山治彦和爸爸,你妈妈更喜欢哪一个?” 甘愿实话实说,几乎想都没想:“治彦君。” 甘信脑袋顶上挂了三根黑线,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你更喜欢谁做你的爸爸?” 甘愿眨眨眼,伸出手指,笑着指他:“爸爸。” 甘信循循善诱:“那愿愿希望,妈妈跟谁结婚?” 甘愿似乎很困扰,揉揉眼睛,甘信本来以为胜利在望,满心期待他直接说“妈妈当然应该和爸爸结婚。”结果,甘愿困的实在受不了,翻了个身,说,“不知道啊……愿愿要想一想……” 甘信:“……” 两个小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之后将近一个星期,甘信为了每天能够接甘愿甘意回自己的家,充当起辛勤的司机工作,不仅要按时接送幼儿园的甘意,还要长途跋涉送甘愿去上听觉训练课,如果有时间,甘信还会和其他家长一样旁听一两节,打听些照顾听力障碍患儿需要的注意事项,然后陪甘愿一遍遍练习枯燥的发音,当他的搭档一起做拼字游戏…… 有人推荐了什么教材和励志书目,他也第一时间去买,力图做个勤敏好学、心思周到的爸爸。 ☆、第二九章 自从将甘愿甘意到身边照顾,甘信彻底跟以前悠哉散漫的生活告别,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有人想招呼他去喝酒聊天,他都理直气壮地回:“没时间”,“接儿子”,“陪儿子看动画片”“在训练中心”“和儿子一起拼大船”…… “有人”就是墨兆锡:“你那得意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甘信:“哦。谁让我一发就中了两个,各个还那么聪明,你和甘擎暗度陈仓那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 墨兆锡:“……”不就双胞胎么,又不是你生的,得瑟什么劲! “欸,你对我姐到底是不是来真的?不是真的,趁早滚啊,敢留种,我——” “甘信,你当爹忙的你都糊涂了吧,这事决定权在我这儿?你姐要是点头答应,我立刻跟她闪婚,然后我就弄出一墨大宝来!” “喂?喂……”甘信在去训练中心的路上,敲两下蓝牙耳机,“墨头儿?” 一个女人的声音乍然响起:“甘信,你俩都还是小孩?!比来比去能不能更幼稚点?” “我怎——喂?” “啪——” 忙音。 甘信悻悻,忍不住吐槽,吃火药了啊,一点就炸,墨兆锡得多强的战斗力才敢娶你! 一想到结婚这事,甘信没忘记甄美好和长山治彦那茬,自从上次他们带着甘愿甘意一起去植物园游乐一整天,大概一个星期过去,他和甄美好的对话拢共不超过十句,每次只打个照面,没有问候,多说几句话题也都是围绕甘愿甘意,之后便分道扬镳,他根本机会知道她对长山治彦的求婚作何打算。 到了训练中心,甘信仍心事重重,他今天来的早一点,因为待会儿甘意在幼儿园里表演,他需要绕远先接甘愿,然后再一起去幼儿园。 隔着落地玻璃隔墙,甘信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寻找甘愿的身影,却意外地扑了个空。 老师出来解释:“甘愿爸爸,您来接甘愿?” 甘信的目光还停留在教室里一张张陌生懵懂的脸庞,语气发冲:“是啊。我早上明明把儿子送过来,这怎么回事?” 老师耐心说:“您先别急。是长山治彦先生将甘愿小朋友接走了。” “长山治彦?!”甘信忍无可忍,凶神恶煞,“我说你们学校有没有责任心?随便让陌生人接走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负责!” 老师吓了一跳,以为长山先生和这位家长之前是相熟的,连忙解释:“您放心……长山先生和我们校长是朋友,甘愿也是长山先生当初介绍过来的,应该不会出事。您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您先给甘愿的妈妈打电话确认一下?” 甘信赫然恍悟过来,长山治彦,长山治彦……他早该想到是这人有参与安排甄美好和甘愿甘意在中国生活,怎么哪里都有他?日本人不好好待在日本,总跑中国来干什么! 甘信愈加烦躁不堪,走出教室,正要打给甄美好,她的线已经进来。 甄美好先替长山治彦道了歉,让甘信无法开口追究,不然显得他多心胸狭窄一般。 诡异而长久的沉默,甄美好怀里抱着甘愿,望了一眼身侧的长山治彦,张了张唇,甘信语气阴测测地问:“你别告诉我,你正坐在长山治彦的车上准备去幼儿园接甘意?” 甄美好默认。 甘信咬了咬牙,昨晚甘意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去看他表演节目时,她还遗憾地说在国外回不来,好么,长山治彦一从东京空降,她就颠颠赶得回来了。 “行,不过你要等甘意演完节目,才能带他走,晚上还要把两个孩子送回我这儿来。” 甄美好见他让步,顿了顿,说:“甘信,你带孩子有一个多星期,也该轮到我和他们在一起了,过几天我正好休息,我想把他们留在身边跟我玩几天。” 甘信没答应,也没否决,只敷衍说句:“到时候在商量。” 还未到幼儿园,远远地就听见小孩的嬉闹声和音响里播放的欢快儿歌,而道路两旁也被私家车拥堵得几乎寸步难行,甘信索性不进去了,将车停在远一点的停车位,省的出来时费劲,他步行走近,路过一辆十分惹眼的白色加长车,脚步微顿,果然,不出所料,甄美好、长山治彦领着甘愿从里面出来。 三人互相打个照顾,由于火药味儿太浓,让局面尴尬不已。 甘愿摆着脑袋看大人,然后一把抱住甘信的腿:“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甘信以胜利的姿态笑了下,牵着小孩的手:“乖,爸爸现在就带你进去。” 父子两刚走了几步,甄美好从后面赶上:“甘信,我跟你说的,你会同意是不是?” 甘信向后瞟一眼落后几步的长山治彦,说:“他什么时候走?” 甄美好略低头:“具体我不知道,可能随时走,也可能待上一段时间。” 甘信哼笑:“真特么是闲出鸟粪来了,破坏别人家庭。” 甘愿求知问:“爸爸,什么是闲……出……鸟粪?” 甄美好向甘愿使个眼色:“愿愿……”又质问甘信,“你在孩子面前注意用词一点行不行,我可不想他们跟着你有益的没学到,反而学了一堆脏话!” 从他手里接过甘愿,气愤地往前走。 “喂!”甘信炸毛,你是气我说脏话,还是气我骂日本人! 甄美好自然没搭理他,身边黑影掠过,是长山治彦,回头略顿了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俊男美女,有说有笑,比他和甄美貌合神离地带着孩子好更像一家人。 而显然,这么认为的不止他自己一个。幼儿园老师之前了解到甘意的家庭状况,而此时看到这种怪异的组合,顿时明白过来了,连忙招呼甄美好和长山治彦坐一起,中间是甘愿,另一边是甘信。 “喂喂?”老师在前面拍话筒,“表演快开始了,麻烦各位家长就坐。” 傍晚的温度相较中午褪去很多,但阳光依旧很足,甄美好用手遮眼,偏身找甘意。 甘愿叫道:“妈妈,意意在那里!” 甄美好顺着小手忘过去,一顶浅灰色的棒球帽扣在她的头上,正好遮住刺眼的阳光。 长山治彦为她戴好,顺手整理了一下鬓角,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脸颊,迷人一笑:“还好我车上这个。” 面对一个和善大方的绅士,甄美好想不到有什么理由给他冷脸,把马尾从帽子后面拿出来,道句:“谢谢,就是……唔,有点大。” 长山治彦笑容温柔:“这是我打球的时候带的。” 甘愿歪头问:“治彦君,愿愿也想打棒球。” “好啊,等愿愿回东京的时候,我带你和意意一起去。”长山治彦伸出手,等待小孩击掌,甘愿抻着身子去够,“啪”地打了下。 两人一起说:“这么定了!” “治彦君,还有妈妈呢!” 长山治彦揉他的发顶:“当然。” 甄美好忍俊不禁:“他俩这么小,哪会打棒球?不知道是棒球打他们,还是他们打棒球。” 长山治彦的汉语水平有限,沉口气说:“诶,这个,慢慢教就会了!” 这和谐的场景,一幕幕地地都落到了甘信余光里,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台上甘意在表演什么内容他完全没看见进去,大概讲的发生在森林里的故事,小朋友和小动物们集体想办法拯救受伤的麋鹿,而那只肉呼呼的麋鹿就是甘意。 节目的最后,麋鹿的伤被治好了,回归大家庭,众主创到台前谢幕,老师邀请家长上台,甄美好这才转脸看他一会儿,似乎在询问。 甘信也是男人,看的出来长山治彦放在甄美好身上的眼神与众不同,深情又专一,带着宠爱的意味,而放下戒备的甄美好,果然更可爱自在一些。 心头一酸,他苦笑,从小到大的跟屁虫也许真的遇到真爱她的人了……他该成全?抑或祝福?! 甘信恍恍惚惚地独自上台,找到甘意,将他放到自己身前,和其他家长老师合影留念,然后便眼睁睁看着甄美好和长山治彦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豪华加长车。 他正带着莫名的失落转身要走,甘意推车门下来,停在他身后,甘信感动得真的哽咽了:“意意舍不得爸爸吗?” 甘意歪头瞅他,嘿嘿一笑,把自己的麋鹿面具从身后拿出来,塞进他手里:“爸爸,我忘记把这个给你了。老师说我演的好,我要留着做纪念。” 甘信扯扯僵硬的嘴角,接着故作大方:“好。去吧。” “爸爸拜拜!”甘意哪里察觉他老子现在的心情有多苦,扭着身子转身跑回去。 凄凉。仿佛一阵瑟瑟秋风卷过眼前,仲夏时节,甘信竟深深体会到了“凄凉”二字的含义。 甄美好从后视镜里望了眼甘信的背影,收回视线:“治彦,是我妈叫你来的吧。” 长山治彦直认不讳:“是。不过,就算伯母没有给我打那通电话,我也打算过来看你和甘愿甘意。” 甄美好:“其实甘愿甘意的手续我正在办,我们可能……不会在东京长住了,但我会带着他们回去看长山会长——” 长山治彦温声道:“美好,你知道吗?你在很傻的逃避。只要你放的下来,你会比现在活的轻松。” ☆、第三十章 亲自把儿子拱手让人的感觉,就好像从身上活生生挖了一块肉给别人献祭品尝。 甘信饶是再没心没肺、全不在乎,此刻也慷慨大方不起来。 进电梯之前,这一路他已经掐断第五根烟了,犹豫着退出来,回家也是触景生情,不如找墨兆锡去消磨时间? 甘信三两通电话过去,别说墨兆锡和柏邵心正在陪女友、陪老婆、陪女儿,连韩越这小子都在跟女朋友约会,全城陪女啊,敢情他才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个! 心有不甘回到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其实有人专程来看他,那就是他妈! 本来甘信对他妈搞的突袭活动早习以为常,可这次足以让他震惊,因为坐在沙发上的刘云脸色复杂而阴郁,手里拿着一摞从甘愿甘意卧室里拿出的玩具和书本,还有一个文件袋…… 他妈足智多谋、蕙质兰心,目达耳通……关键她五十多岁的人了,推理能力超强,抑或可称作八卦,加之现场“证据”确凿,估计事实到此已经被她猜个七七八八…… “甘信,你给我死过来!” “妈……你下次来能不能给我个信儿?太吓人了,亏我心脏好点。” 刘云简直拿她这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看到他,手就痒痒,恨不得上去揍两下,她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 “你不做亏心事,还怕别人找上门来?” 对于让甄美好十七八岁就怀上孩子这事,甘信确实心虚着,一时无言以对。 刘云气得上前把他揪到孩子卧室门前,用的是提审犯人的口气:“说!到底……甘意到底是谁!”不,不对,甘意明显着就是甘家的种啊,应该是甘意妈妈是谁! 甘信把他妈手里的文件袋抢了过来,被吵的不行:“还能谁?我儿子呗。” “孩子妈呢?”刘云迫不及待。 甘信:“就是你上次用两条内裤骗过来的那人!” “美好?”刘云喉头发紧,同时也陡然松口气,一串问题连珠炮似的射向甘信,“真是美好?美好给你生了个儿子?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她们姐妹不是跟宋莱莱去日本五年了吗?怎么……那年我没记错的话,她才刚高考完,才十八吧……” 甘信咳嗽声:“妈,别算了,就是那年。” “死小子!”刘云把甘信拉过来又是一顿暴打,这回手下可一点没留情,“人家姑娘才十八,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我还教书育人呢,我自己的儿子我都教不好!你真是要气死我!等下……你她爸知道不?” 甘信摇头:“应该还不知道。” 刘云虽然没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但这臭小子最近好像又壮实了,他纹丝不动,自己的拳头倒疼的够呛。 “……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呢?你怎么一个人回家?” 甘信坐进沙发,仰头靠着,慢悠悠将来龙去脉跟他娘亲阐述一遍,包括甘愿甘意刚刚被甄美好和长山治彦接走的事。 刘云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听到甘愿的部分,就开始伤感地掉眼泪,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她不止一个孙子,而是两个,双胞胎兄弟,甘意是小的,大的叫甘愿,但甘愿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有听力障碍…… 刘云抹干眼泪,问:“那日本人跟美好什么关系?不会是男朋友吧?” 甘信耸肩,神思飘远:“差不多……” “怪不得美好只回来那一次,而且什么都没提,看来甄严知道的也不多……唉,以前她多喜欢你,总找你玩儿……”刘云气,想踹他一脚,看他那个打了败仗的样儿,也有点心疼,“儿子,你这样不行啊,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甘信摊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做个好老爸呗。” “没了?那美好呢?” “……” “儿子,我跟你说,你不要认为女人的脑袋里都是爱情。其实,女人真没有多少爱情,女人更需要的是安全感,只要有人对她足够好,她就跟人走了,你懂不懂!” 甘信答应刘云过几天就和甄美好商量一下,带甘愿和甘意回家认他们,让她暂时不要跟甄严透露。 刘云答应是答应了,但甘信知道,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以他娘的性格,要是能藏得住这么大秘密,地球明天可能就要停止自转了。 结果,又过了四天,正好赶上星期五,刘云和甘有志当真没忍住,乘坐刑警大队那拉风的警车就到了电视台。 甘信这边刚下班,从办公室的窗子往下一看,甘有志一身警服在楼下烦躁地打转,忽然有种回到中学时期在学校违纪以后,被他爸堵在校门口棒打的错觉。 甘信先上了老爸的车:“爸,妈……” 甘有志对司机说:“小张儿,你先去抽根烟,吃根冰棍吧!” 小张“哦哦”两声,识相下车,不打扰人家家庭会议。 “孩子呢?还没接回来?”甘有志直截了当,“你告诉美好和你宋姨,我们不是要跟她们抢,就是看看,见一面,要求不多,探视权怎样也该有吧。” 甘信:“有、有……你俩来的太急了,我不是说过几天——” 刘云打断:“几天到底是几?我们不催你,你就不当回事儿!”甘有志拉了拉老婆胳膊,刘云想才起来出门之前夫妻两的约法三章——“不急躁,不过分要求,面对宋莱莱时保持风度,但也要做到不卑不亢”。 刘云耐下心来:“就今天吧,儿子,咱不是野蛮不讲理的人,和美好平心静气说一说,她应该会答应的,乖啊……” 甘信被二老催着给甄美好联系,他没辙,先下了车,转了几圈,犹豫着拨打过去。 甄美好这边刚换完衣服,化好妆,一家子准备出去吃晚餐。 “什么事?” “你在哪儿?” “现在在家……” 甘信轻咳:“长山治彦走了么?甘愿甘意可以给我送回来了吧。”这几天和她交流仍然甚少,倒是两个小孩会抢着跟他视频,她只会在最后一个画面里出来,作用是——掐断他们的通话。 黑屏的一刹,他火气不知道有多大。 那端沉默,显然是不舍得把孩子送回来,甘信补充说:“我妈知道了。” 甄美好虽有惊讶,但这天迟早回来,推搪根本不是办法。 “甘信,今天不行,我们待会儿要出去吃饭……明天吧,正好是周末,我们一起带孩子回去,见你父母,也见见我爸。” 甘信点了根烟,夕阳在灰色的烟圈里朦胧不清,芜杂的心情却宁和下来,渐渐有股悸动在奔涌,他不是全然没有机会,是不是? 说来也怪,他竟然为了她的一个退步就这样兴奋难抑。 吐了两口烟,甘信找个解决办法:“我爸妈现在就在电视台楼下,今天特别过来要见孙子……要不你们吃过饭,直接送他们过来不行么?” “这样……那你安排一下他们吧,我——”甄美好正打算同意,宋莱莱推门进来,“妈……” 宋莱莱接过手机:“甘信,你可真行啊,把你爸妈都叫过来抢孩子?” “妈,你怎么说话呢!”甄美好上前欲夺回来手机。 宋莱莱怒不可遏,将她推一边:“你自己没什么能耐,开始出动老的了,是吧?嫌不嫌害臊啊你!” 甘信气得都笑了:“宋姨,你看不上我,我没话说,但是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父母!你如果不是我儿子的姥姥——” “怎么的,你还想过来打我?你跟我说尊重……你们一个个的,不是抢我外孙,就是主动送上门去,谁尊重过我!” 宋莱莱大骂完,把刚围好的披肩摔在地上,胸口起伏,锐利的眼神望像甄美好,一把丢了手机丢在床上,手机弹起来,不偏不倚正打到甄美好的额头。 “吃里扒外的东西,消停几天就开始不安分,你是不是天生犯-贱!你都听见他刚才说我什么了吗!啊?” 长山治彦循声上楼,现场狼狈的状况昭示方才有一番激烈的争执,他从来没见过这两母女吵得这样凶过。 “美好,你还好么?”长山治彦拨开甄美好的头发,里面那受伤的一块已经肿胀发红,他轻轻揉搓,柔声问,“还痛吗?” 甄美好咬唇忍着痛,不让自己哭出声,反驳宋莱莱的话,她都已经说腻了,也已经没有更好的理由,只放任自己的痛在心底一片片蔓延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夹在这个裂缝中还能撑多久,如果撑不下去,她下步又该怎么走? 她无端想到了甘信,心却更凉,像置身在狂风暴雪之中,艰难地独自前行。 ——仍琅《操之估计》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宋莱莱摔门回房,良久,在长山治彦的劝说下也消了气,拍拍他手:“行了,你去看看美好吧,今天还要去和安家的父母第一次见面,不能因为这事迟到,太失礼了。” 长山治彦依言来到甄美好卧室,推开房门时,甄美好正在重新补妆,虽然妆容依然整洁干净,双眼却仍然红肿,布满血丝。 “美好,你觉得你做这些,都值得吗?”长山治彦从镜子中困惑地问她,“和你妈妈闹成这样,就是为了只会伤你心的男人。” 甄美好攥了攥手指:“我不是只为了甘信。” 长山治彦无奈笑:“你是……美好,如果不是,你能做到……尝试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吗?” 甄美好转过身,缓缓抬头看着这个执着的男人:“不一定要用一段新的感情来代替上一段,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方法,但我不想……那对你太不公平。” 长山治彦走过来,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美好,我不介意。” 时间差不多,三人带着一无所知的甘愿甘意出门,今晚这顿饭局的主角其实并不是长山治彦和甄美好,而是甄美丽和上次百人相亲大会上认识的相亲对象安醒邦。 甄美好其实并不了解这两个天生看起来就不搭噶的男女是怎样急速堕入爱河的,就像五年前甄美丽和韩睿识偷偷恋爱,她也一无所知一样,不过,最近一些日子,她确实感到美丽开朗活泼许多,虽然不是每天都出去约会,但回来时,她总不经意看到,甄美丽嘴唇微抿,一脸甜蜜的红晕。 甄美好问她安醒邦为人,她就说:“邦——他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 “斯文,脾气好,学识好。” “就这些?” 甄美丽思考一下:“对我不错。” 甄美好逼她交出安醒邦的生活照,说相亲机构上的那张大头照看上去太呆了,甄美丽当下不好意思,推脱了一阵,直到宋莱莱说也想看一下,她才扭扭捏捏地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来。 然而,当甄美好如愿以偿看到安醒邦放松下来的状态,不禁发愣,她咬紧牙关,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身边的甄美丽却无知无觉,还以为妹妹在为她可惜,替安醒邦说话:“他就是平时有点闷,其实相处下来,还挺风趣的。” 安醒邦的气质太像……韩睿识了!他们同样戴着副无框的眼镜,黑色的细丝镜架卡在耳朵上,躲在后面的那双眼深沉而温柔,望着手举手机为他们拍照的这个人,不过……甄美好分得清,他们再相似,也只是神态和气质有些像,长的完全是两个人,安醒邦终究是安醒邦,是一个海洋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而韩睿识,在她们离开中国后就从此失去了联系。 在去往与安家人见面的路上,宋莱莱忐忑不安,望了眼长山治彦,机会难得,她不知道下次还占上风会是什么时候,便对甄美好说:“你打给甘信,他们不是想见孩子吗?好啊,就一起吃顿饭,饭桌上再谈。” 甄美好对宋莱莱的心思一清二楚,便无动于衷。 宋莱莱叫司机停车,然后几乎是在咆哮:“甄美好!如果你偏偏跟我作对,就给我滚下去!” 长山治彦要开口劝,宋莱莱抬手阻止,扯着甄美好的手臂,把她转身过来:“治彦,你打!如果你们都不打,我就让……美丽打!” 甘愿甘意向妈妈的身边凑,惊恐地叫:“妈妈——” 甄美好揽住儿子的脖子,安抚几声。 接着,与母亲紧紧对视:“妈,你要做到什么份上才满意?” 宋莱莱丝毫不放松:“你要犯-贱到什么程度上才满意?甘信和他爸妈图的不过是你的儿子,你以为是你吗?如果甘信真的还爱你,肯回心转意,你们的孩子已经在他面前了,他为什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更别提跟你求婚!你不是犯-贱是什么!甘愿甘意长这么大,他们一家人没出过屁点力,凭什么现在一通电话说想见,你就要乖乖听话把孩子送过去?是我们欠他们的吗?” 甘意被宋莱莱的吼骂吓的哭出来,埋进甄美好的怀里:“妈妈……呜呜……我要爸爸……” 甘愿也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噎起来:“妈妈……” 宋莱莱眼圈发红,心里涩涩:“你听,他们现在开始要爸爸,不要姥姥,也不要美丽妈妈了……哪一天,他们就会只要爸爸,连你也不要了……美好,你怎么偏要跟妈妈作对?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甄美好将两个孩子搂得更紧,泪水淹没视线,她越来越迷失在当初的初衷里,她是要跟甘信划清界限的,把孩子给他认,也是为了将来不管面对谁,她都能坦然以对,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一再给自己留退路……她可以答应嫁给长山治彦,她可以让宋莱莱下甘信的面子,让他不对抢儿子抱任何幻想…… ——仍琅《操之估计》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被宋莱莱挂线,气得猛砸警车车盖,等刘云把儿子手拿起来一看,心疼得直抽气:“你傻啊,你这么生气,人家能看见吗?反倒伤了自己。” 甘信用力扯回:“妈,没事儿,大老爷们能有什么事?” 甘有志倒是先摸了摸公家的车,呦呦,都砸出坑来了。 刘云叹气,也后悔不迭,不该逼这么紧的。 “美好肯定没话说,她妈不同意,是不是?”刘云自顾自嘀咕,“甄严当年真是瞎眼了,娶这么个人。” 甘有志:“你少说两句吧!儿子,如果不是美好的问题,你别对她发脾气,大不了我们再等阵。车里有你妈买的菜,先回去吃顿饭。” 刘云:“那是我准备给孙子的。” “儿子孙子能怎么样啊,不都是给人吃的!” 甘信深喘口气,又掏了根烟,开车回家,后面被一辆警车紧紧跟随的感觉还真怪,胸口的闷气稍微缓了缓,手机又有来电,是甄美好。 才响了一声,他便接通,听到的却个男人的声音,讲着蹩脚的中文,口气礼貌客气,邀请他和甘有志、刘云到市里的一间体面豪奢的酒店见面。 听筒里传来甘愿用清哑的嗓音叫“爸爸”,甘信心头狠狠揪起来,自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仍琅《操之估计》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安家一家都是严谨审慎的学院派,这让宋莱莱有些紧张,甄美丽之前已经在安醒邦家里坐了一阵,所以已经放松很多,虽然安爸、安妈是顶着各种荣誉和头衔的科研人员,为人却十分和善谦逊,加之有安醒邦在身边,她更加踏实自在。 一行人到的时候,甄美好和安醒邦在酒店楼下的休息区里等候。 宋莱莱一见安醒邦便绽放笑颜,越看他越喜欢,上次她误打误撞给甄美丽报名参加相亲算是撞了大运,才能找到这么相中的女婿。 但一想甄美好这边,仍忍不住叹息。美丽尚且能抛却过去,找到好归宿,为什么美好就不懂珍惜长山治彦? 到了包间,大人们依次寒暄问候一番,接下来便让宋莱莱点菜,长山治彦也以小女儿准女婿的姿态忙前忙后,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架子,周到体贴。 安妈夸赞宋莱莱命好,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还有一对双胞胎外孙,一家圆满,简直羡煞旁人,握了握身边甄美丽的手:“要是美丽和大邦将来也能给我生一对,那就太好了!” 甄美丽愣了愣,头微有些眩晕,手心不觉渗出汗,垂下头,安醒邦揽了下她肩膀,说:“妈,这个概率其实不高,应该还不到百分之二……” 安妈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孩子,这么较真呢,妈就是一说呗,也没……美丽妈妈,你千万别见怪啊,这孩子在实验室待的都讷了,比我和他爸都古板!” 宋莱莱倒是欣慰:“哪里啊,现在醒邦这么踏实的男孩子简直太少了。” 未来亲家们聊得相当和谐,席间不断有笑声传来,当服务员引着甘信和甘有志、刘云到包间门前时,甘信全然没料到是这样一桌鸿门宴。 宋莱莱给他们互相介绍时,甘、安两家人和甄美丽也都在震惊中,彼此间难掩尴尬,随口聊起了孩子们的工作。 宋莱莱对长山治彦和安醒邦赞不绝口,两个女婿,一个是疗养院少东,一个是国家栋梁之才,哪个单个儿拿出来,她都有资本炫耀。 刘云沉不住气了,对安妈说:“甘信虽然在电视台做编导,但他高考的时候——” 甘信低声打断:“妈,好汉不提当年勇——咱来干嘛的,不是为了见愿愿和意意的吗?” 刘云一想,也对,比是比不过了,但孩子终归是他们亲生的,见面相认无可厚非,忍就忍一下吧。 “愿愿意意……”甘信招呼俩个小孩过来。 甘愿甘意瞅了眼妈妈,得到允许,才匆匆忙忙跑过去:“爸爸!” 甘信给他们介绍:“这是爷爷奶奶,乖乖叫人。” 小孩歪头认了一会儿,甘意先脆生叫:“爷爷奶奶,我是甘意!” 而当甘愿一开口,刘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一边默默抹泪,一边把孩子放腿上稀罕:“真乖,愿愿啊真乖……” 甘愿腼腆地笑,乖乖坐刘云怀里吃奶奶给剥的虾子。 甘意则坐在爷爷的大腿上,嘻嘻哈哈地大笑,铁血一辈子的甘有志来之前告诫自己不要像老婆一样夸张,可真到了眼前这时候,心都快被两个小不点给融化了,怪不得宋莱莱说死不给他们认。 宋莱莱在圆桌对面看得自然不舒服,便跟安爸、安妈还有安醒邦继续聊天。 甄美好望着甘愿甘意,一言不发,偶尔撞上甘信灼烈的目光,便连忙移开,身边长山治彦的手机响了很多次,她反应过来,说:“你有急事吗?不要紧,去听吧。” 长山治彦先挂断,甄美好以为他是暂且不接的意思,没想到他拍了拍她肩膀,躬身跟大家说先走开一下,便转身出了包间。 另一边,甘愿嚷着要“尿尿”,现在让刘云上天入地她都肯,别说带小孩去卫生间,当然义不容辞,拉起甘愿的小手:“走,奶奶带你去尿。” “妈——”甘信脸拉下来,“还是我去吧,愿愿是男子汉,你不方便。” “都是孩子嘛,去女卫生间也没什么。” 甘有志劝:“老婆,不差这一会儿。” 刘云为短暂的分离感到遗憾,将孩子的小肉手交给甘信,看着父子两的背影叹口气,甘有志怕她太失落,便把甘意跟她“分享”。 这种看到隔代的感情是没法形容的,好像能够在他们身上找到儿子小时候的影子,重温当初做父母的激动,平素再矜持有度的,也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孩子百般宠溺。 卫生间在走廊拐角,父子俩人幼稚地比着尿完了,甘信教甘愿在感应水龙头底下洗手,甘愿玩得叫一个开心,出来时候还在哈哈笑,甘信把孩子抱在手臂上,甘愿还嫌不够,甘信便让他骑在自己肩上:“愿愿,飞没飞?” 甘愿揪着他爹的头发当遥控杆:“飞了飞了,愿愿飞了!唔——” 甘信本想扛着甘愿到大厅多玩一会儿飞飞机,一大一小同时噤声,凝望眼前的画面…… 他们看到什么了——一个陌生的,至少是甘信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牢牢抱着长山治彦后颈…… ☆、第三一章 甘信回去包间的路上走的极慢,深思熟虑一番,仍是保持冷静,推开厚实沉重的桃木门。 他方才大可以出手教训长山治彦一顿,也可以叫甄美好识破这个日本伪君子的真面目,更可以带宋莱莱亲眼一见她口中的乘龙快婿,怎样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嗯,在未来亲家明前自打脸的滋味儿一定不错…… 如果再年轻个三、五岁,这事儿他一定干的出来,巴不得闹得越大,他越舒坦痛快,可若是从长计议,这顿饭局除了让宋莱莱有机会借题发挥,给他下马威,也事关甄美丽的婚事,从甄美丽的反应看来,她对今天这怪异的安排根本一无所知,倘若真的连累到她和安醒邦,甄美好恐怕不但对他不会感激,反而在他的罪状上又添了一笔。 回到座位,刘云意识到宋莱莱嫉妒不甘的目光,争抢一般,立马同时站起身,把甘愿叫到身边,甘愿和奶奶还是有点生疏,“哒哒哒”跑去找爸爸,两人同时又坐下,咽口水,不依不饶,继续对峙。 甘信将甘愿放到身边,拿起手机,一边编辑短信,一边不时望向甄美好,她低着头,眼睛是肿的,想必是跟宋莱莱又大闹过,今晚他爹娘才能见到孙子,心情愈加沉郁……她为什么把自己过的这么糟?如果她好,他说服自己死心的动力会强一些,然而现在,他只能放任心口的欲-望如野草般疯长。 思来想去,甘信看了看另个儿子,灵光一闪,唇边拉出一抹狡黠的笑,收起手机,陪孩子玩儿的同时,不忘直白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甄美好被瞧得浑身不自在,躲躲闪闪,仍避不过,不过带孩子出去一趟,这是怎么了,生怕别人不误会他们旧情未了? 长山治彦的归来让甄美好找到好方法分散甘信的注意力。 “很忙吗?”她刻意笑得比以往都灿烂点。 长山治彦反倒一愣:“哦,不,不忙,推广部的部长向我汇报进展。” “治彦,你在中国也逗留三四天了,如果忙,你就回去吧。” 长山治彦耸了耸肩,说:“如果那么多的工作都要我亲自做,我还雇佣他们做什么?” 甄美好甚少见他端起大少爷的样子,被逗笑,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即便他们这样亲密,甘信还是目不转睛地直视,甚至略带嘲讽和不屑地笑了笑,宋莱莱的忍受快到了极限,心里把甘信骂了个透,他是不是把饭桌旁的长辈通通当成瞎子? 饭局终于在宋莱莱邀请安家父母到赤山别墅一坐的借口下结束,一行人分两拨陆续乘坐电梯下楼,甘家一家自动坐在后面一趟。 到了大堂,准备各自分道扬镳时,宋莱莱催促甄美好把外孙要回来,甄美好无法,只有上前照做。 甘信拉着两个小男孩的手,许久不放开,也不表态,而现在的甄美好也没力气跟任何人争吵,只静静等着他。 那疲态和无奈让甘信有将她搂进怀中的冲动,然而那双冰凉凉的眼睛却看得他心慌,只把刚才冒出的主意泰然自若地使出来。 “不知道甘意有没有跟你说,星期一他还有个表演,是亲子表演,他把我和你还有甘愿的名字都报上去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排练一下?” 甄美好摸不到头脑:“亲子表演?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甘信带点责难的语气:“哦,上次他们做那个表演的时候,老师提的次数比较多,但那几天你在国外,不知道也很正常。” 甄美好半信半疑,蹲下来问甘意:“意意,是这样吗?”抬头看眼甘信,“你把爸爸妈妈和愿愿的名字都报了上去?” 甘意也抬头和甘信对视,然后重重点头:“是。” “真的需要……排练?” “嗯!要需要很多次呢,意意上次演麋鹿,老师夸我好棒呢,妈妈,意意这次还想让老师夸。” 甄美好直起身,犹豫不决:“那……” 甘信瞥一眼她身后面目阴沉的宋莱莱,确信刚才的话他们一定都听得到。 “我知道你为难。所以——” 果然话说一半,宋莱莱已经踏着踢踢踏踏的高跟鞋,上前到他们四人之间,笑得像八点档电视剧里邪恶女二号的邪恶妈:“什么排练,还不就是你不想还回孩子的借口?” 刘云踩了一直在拉她的甘有志一脚,瞪他:“不是不卑不亢吗?现在明目张胆地起伏咱儿子头上来了,怎么的,你一直拉我什么意思?” 甘有志松手:“再胡说八道……得,不管你了!” 刘云看不过,孩子亲妈都没说话,她个姥姥跟着搅合什么。 “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绝对权力霸占孩子?我跟你明说了,我们甘家不会蛮不讲理强留愿愿意意,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就排个节目吗?多大点儿事儿!宋莱莱,你能听我说句实话不,二十多年了,你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小题大做,就想着全世界都为你转……真是可怜你的两个孩子!” 宋莱莱气得说不出话,碍于自己在安家父母前的修养,又不得发作。 刘云也没做的太过分,想给彼此都留个台阶下,所以刚才那番话是压低声音说的。 甘信眼见老妈最后大方自信地总结陈词:“如果你信不过我们,或对我们的做法有异议,大可去起诉,人民法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就是不知道甄严知道这事儿,会是怎么个看法。” 宋莱莱将他们挨个儿瞪了个遍,才憋着口闷气离开,连两个小外孙也受波及。 安家父母虽见宋莱莱面色不好,但深知这是人家家事,不多过问,气氛恢复融洽后,便说笑着走出酒店,只剩长山治彦在不远处。 他走上前,依然姿态悠然,礼貌地轻轻触碰甄美好的后腰:“我送你吧。” 甄美好刚要点头,甘信强行将拉她手腕,拽到自己身后:“长山先生是不是忘记有件事要忙?嘶,我刚才在楼上的大厅里,看到你忙的很啊。” 甄美好听的云里雾里,用眼神在两人之间询问,长山治彦罕有地露出狼狈,不过也仅仅是一丝狼狈,他蹙了蹙眉,很快调整回状态:“美好,不好意思。我忙完就去接你。” 甄美好点头。 甘信笑:“别啊,长山先生,我担心你要忙一夜的。” ☆、第三二章 纵然甄美好身心疲惫,整个晚上一直心不在焉,也听出来甘信话里有话,她将这几天长山治彦的举动回忆一番,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两人和俩小不点同坐一辆,甘愿甘意难免比往常兴奋,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让他们玩出花样来,即便都被绑在儿童安全座椅里,身子也不停往前探,喋喋不休地问甄美好和甘信问题。 甘愿挠头问:“妈妈,刚才锅子里的真的是龟龟吗?”龟龟笨笨的多可爱啊,以前他和意意也养过,现在居然被端上了饭桌,唔,能咬得动吗? 甄美好向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愿愿,那是有人专门饲养的甲鱼,不是龟龟。” 兄弟两个刚才就餐桌上的清蒸甲鱼探讨了好阵子,还未得出结论,于是急于求问。 甘意说:“甲、甲鱼……和龟龟不一样吗?都有壳的。” “当然不一样。”甘信见甄美好一时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便笑着解释,像个耐心的师长,一边还用手生动地比划,“它们确实都有壳,长的也跟亲戚似的,其实区别非常大。乌龟的壳是隆起的,很硬,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就会把头和四肢都缩进壳里,保护自己,甲鱼虽然也有壳,但是跟乌龟比起来的话,它就算软的了,而且它的壳比较平,没有乌龟的有立体感。” 俩个小孩早在后面把小脑袋和小腿、小胳膊伸伸缩缩,学起小乌龟:“爸爸,是这样吗?唔?唔?” 甄美好从后视镜里看到,憋不住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真是,学什么不好,学乌龟?!还不如表演麋鹿呢,她忽而一板脸,回头阻止他们,转身瞅着甘信,颇为埋怨:“你都教孩子什么啊。” 方才终于又见她露出笑容,甘信也欣然,故作冤枉道:“我……我不是教他们生物学知识呢吗?谁让他们刚才问你,你都答不上来,那我就代劳了呗。对了,我还没讲完,乌龟的头是三角形,而甲鱼,呃,也就是鳖,鳖的头是圆形……” 甘信继续滔滔不绝,甄美好无言以对,她承认,要论这些杂七杂八的生活常识,她的确自愧不如。 她和甘信在这边产生不同意见,后面的俩小孩早已经自己玩起来,嘟嘟囔囔地像在念绕口令:“龟的头是三角的,鳖的头圆形的……龟的头,鳖的头……龟-头,鳖头……龟-头,鳖头…… 甄美好瀑冷汗:“甘信!你管管!” …… 一路上类似的对话从未间断,甘愿甘意的兴致越发高,他们逐渐发现,爸爸这个物种真是越来越神奇了,不仅可以随便欺负,还知道的好多好多…… 到了家中,甘有志和刘云也加入全家乐,对两个孙子爱不释手,眼睛黏在他们身上似的,一刻也离不了,稀罕得要命。 甘有志咳嗽一声,刘云明白过来,把甄美好叫到厨房,从手袋里拿出一个红包塞给她:“美好,上次你不要,这次可是我和甘信他爸给孙子的,你得收下。” 甄美好心里是带着愧疚的,她还没道歉,怎么能收他们的钱? “刘姨……您和杨姨这些年一直都对我和美丽那么好,今晚还让您和甘伯伯那么尴尬……我带我妈跟您和甘伯伯说声‘对不起’……” “傻孩子,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了,刘姨都明白。”刘云叹口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唉,你俩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你爸多不容易,一个人当爹又当妈,给你俩拉扯大,如今美丽找到个好婆家,是好事,咱们都替她高兴,就是可惜你和甘信……” 甄美好眼底湿润,刘云不再说,给她擦了下眼角,自己儿子的条件虽然对比起长山治彦,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美好都肯把孩子给他们相认,就证明他俩可能还有戏,日本人那边也许只是宋莱莱一厢情愿……但她也不能逼太紧,免得让甄美好在夹缝中难做,产生抵触心理,那她岂不成了第二个宋莱莱? 夜渐深,甄美好和刘云在浴室里给甘愿甘意洗澡,他俩今天实在精力过剩,脑袋瓜和身子都湿着,在浴缸和淋浴室里噼里啪啦来回玩闹,作得甄美好直掐他俩屁股。 甘意嘎嘎笑,故意用力甩头发,弄到甄美好满脸都是水滴。 “哈哈哈!”还扭啊扭地迈回到浴缸里,掬了把谁泼向甄美好的衣襟,笑的比刚才更开心。 甄美好气的够呛,一边揉眼睛,严肃几分,喝道:“意意!” 甘意吐了吐舌头,坐下来,喃喃道:“妈妈生气了。” 刘云捧他小脸,还是一副好脾气:“愿愿意意乖乖洗澡啊,妈妈就不生气了。” 甘愿虽然摘了助听器,但也怕怕地老实不动。 甄美好起身扯扯已湿透大半的衣服,叹口气,甘信正好推开浴室门进来,目光落到“湿身”的甄美好和两个小屁孩身上:“怎么了这是?” 刘云说:“没什么,意意淘气,弄了美好一身水,你那儿有干净的衬衫吧,给她换一件。” “哦……”甘信不住瞟向那块意外撞见的曼妙,噎了噎嗓子,“有……有。” 刘云转回头,挑眉笑了笑,给孙子洗澡的心情变更好。 甄美好却是摇头:“我没关系,也许待会儿就干了,不用了,甘信。” 甘信也不逼她,默默退出来,那么一大片呢,“一会儿”可干不了吧。 澡总算顺利洗完,甄美好给甘愿甘意擦干头发和身子,掖好被子,亲亲他们,甘愿甘意一起拉着她手,巴巴看她,忧伤地问:“妈妈就要走了吗?” 甄美好不忍说出口,还是点点头。 俩人眼睛滴溜溜一同转向她身边,甄美好回头,甘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房门,正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 甘信酝酿了好半天,说句:“一会儿我送你回赤山区。” 甄美好委婉拒绝:“我打车就可以。” 两人像陷入怪圈,话题又绕到这儿。 “你衣服湿成这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甘信本来想说“甘愿甘意怎么办”,顺道捎上自个儿,“我和儿子怎么办?” 甄美好不住将潮湿的衣襟拉离自己的身体,避开他这一整晚都烈得直白的眼神。 甘信指了指她胸口,又说:“你这儿湿着,肯定不舒服,不让我送也可以,我房间里有挂烫机,烫干一点再走,总行了吧。” “妈妈——” “妈妈——” “妈妈可不可以陪意意睡?” “妈妈可不可以不走了——” 在甘愿甘意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甄美好先点头答应了甘信,随甘信进他房间把上衣烫干一些,回来哄哄他们,再离开。 甘信开灯,从衣橱里给她拿了件自己的白衬衫,递给她,走向落地窗前拉窗帘:“你换吧,我不看。”向楼下不经意一瞥,那台白色像只雪糕条的加长车稳稳当当停在楼下,他似乎能够透过暗夜看见里面正有人在拼命观察楼上的动静。 甄美好要是相信他就怪了:“你先出去,等我换完了,你再进来。” 甘信歪唇一笑,耸耸肩,阖上窗帘,离开时欠揍地肆无忌惮打量她一遍。 甄美好几乎是推搡甘信出去,在她看来,甘信反反复复强调的那个“坏人”都不如他坏。 甄美好快速换完衬衫,将自己上衣放在床上,在房间里寻找挂烫机,结果一无所获,将门打开,还未说句话,甘信就整个钻进来,“咔”将房门锁上,甄美好一惊,被人攥住手腕按在衣橱上。 “砰砰——”是她挣扎时弄出的声响。 “甘信!愿愿意意在隔壁!” 甘信逼近一分,暖色的灯火底下,近的每根汗毛都清晰极了,不以为意说:“我知道。我爸我妈还都在客厅呢。” “那你还——”甄美好抬膝盖要顶他要害,被甘信躲过,就她的身手,还跟自己这个从小打架打到大的人比?顺势分开她双腿,一撑,将人壁画似的固定住,甄美好低声叫,“你——甘信!挂烫机在哪儿?我就知道我不该相信你!” 甘信得逞坏笑,一个大男人的独身生活怎么会出现挂烫机这种东西啊。 “可是你还是进来了……”小手指勾了勾她的衣襟,里面的呼之欲出若隐若现,他用胸□。靡地压她,轻蹭她,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和难受地呻-吟,在她耳旁擒着磁性低沉的嗓音说,“还穿着我的衬衫……美好,你肯定不知道,从我懂得男女之间那码子的事以后,就开始……幻想你了……” 幻想你一*丝*不*挂,只穿我的衬衫,里面少女如一朵雪莲花般纯洁的身体,然后像现在这样,一层层地开启你…… 天气热,加之她绷紧的神经,甄美好后背都要被汗浸湿了,难堪得说不出话。 甘信慢慢用双手代替双腿,捧住她的臀,俯脸吻她:“美好……” 她的身子很热很热,心却依旧凉,怎样都暖和不起来,他到底想要什么……这么多年,都是她在爱他,她在主动使他们之间变得可能,然而,那个傍晚他明明已经绝情地将她的爱都倒进江中,一去不复返,为什么又这样与她纠缠…… 她再也不是那么勇敢、不顾一切的甄美好,问不出“你还爱我吗”这种话,就像宋莱莱说的,她不愿那么贱。 眼泪顺脸颊滑落,冰凉凉的。 甘信辗转问她的唇,虽然她一直咬着牙,他却不似之前的急迫,细心用舌尖扫过每处,连同她涩然的泪水。 “美好……抱紧我,嗯?”他喃喃,鼻音很重,气息浑浊,夹杂着浓浓的情+欲,拖着她轻柔的身子,来到窗前,吻得几经激烈,手开始从她的腰臀间爬到她饱满傲挺的胸口,指尖揉*捻,“美好……” 甄美好轻颤,泪越流越凶,用手肘将他狠狠抵开:“你还要让我怎么样呢……甘信……要把我的生活搅的多乱,你才罢休?” 甘信僵住,呵呵苦笑:“我搅乱你的生活?甄美好,你不觉得是你一直在搅的我不得安宁吗?从你一声不响离开我开始,我就努力忘记你,我给了自己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说服自己忘记你!但是你回来了,带着我的孩子!究竟是谁搅乱谁的生活?!” ☆、第三三章 甄美好怔愣地望着他,眼神游离不定。 五年的时间仿佛将他们之间筑起千层厚的城墙,在东京的每一天,她几乎都在想念他,尤其是冒险生下甘愿甘意以后,她有段时间恍恍惚惚地活在和甘信重逢后的假象中,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她却这么狼狈,这么惶然……甘信不仅不肯原谅她的猝然离开,更埋怨她用孩子打乱他生活的节奏,如果没有甘愿甘意,他们就彻底毫无瓜葛,他就可以去过没有她的生活了,而他们当初的那点爱,不够他来包容她给他带来的伤害,远远不够…… “甘信,所有的错都在我……”甄美好抱住自己肩膀,五年前的过往一幕幕冲上脑海,她感到寒心彻骨的冷,无助地喃喃,“我那晚为什么要约你去后山,为什么……如果我不去……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甘愿甘意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一切都……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甘信,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甘信攥着她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拉进,瞳仁里充满怒气:“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甄美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为了割掉已长进肉里、溶进血液里的感情,甚至把自己逼得没有退路,那次在跨江大桥上将“他喜欢我”的石子全部丢进江中,起初他确实有了快感,可当他看到她滴落的泪水,割肉放血的同感便侵袭而来。 现在呢,她却在这里后悔生出甘愿甘意! 他气得怒吼,可她在抖,明明是盛夏季节,她的手心居然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身子也颤抖得像只筛子,他一瞬熄了火,收敛声音,另只手轻抱她:“……美好,你离开我……我以为你是想要跟你妈妈一样,想去追求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你却把自己活成这样!就连找个男人,你还是那么没眼光,当初喜欢我这个混蛋,现在又准备嫁给长山治彦那个伪君子!” 甄美好靠在他肩膀摇头,轻轻推开,想说,我没打算嫁给她,又想起与自己之前的话相违,便先开口问道:“什么伪君子?” 窗帘被夏日的微风吹开一条细缝,甄美好顺着甘信的目光向下望去,水泱泱的眸子一暗:“你刚才……故意的?什么意意的幼儿园要排节目,你就是想把我骗来,让长山治彦——” “是。”甘信供认不讳,“我是故意的,不过意意排节目那事儿我没瞎掰,只不过,演出不在下周一,而是在下下周一。” 甄美好掩紧衣襟,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甘信!”从他身侧埋头走过,身子猛一踉跄,又被捉回来,手脚随即让人牢牢缠住。 毫无章法又凶猛的吻落到下来,她直感脖子、肩颈、嘴唇……但凡裸。露出的部分都滚热的双唇烙了一遍。 “甘信——”她低声唔唔地闷叫,又推又挠,这回甘信不拦,任由她打,直到他解开她的短裤的裤纽,手快速在里面摸了一把,然后拉她的手覆盖住自己的难耐的灼*热,甄美好全然懵了,整个人石化。 虽然之前有过两次经验,每次也都足够大胆和新奇,但……此刻,楼下有长山治彦,门外是甘家二老,隔壁是他俩的小不点,他居然—— 他带着她的手动,抚*慰自己,舒服地叹气:“美好……”他衔住她的上唇,另只手在两人之间来回叩打之处摸索着,含糊道,“来次快的,好不好?” 甄美好浑身胀热,压抑不争气的身体反应,咬唇瞪他:“你想演活春宫,我不想。” 甘信和她抵着额头,一笑:“我可以关灯。” “甘信,我们现在算什么?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随时随地想要就要?” “好,你现在不愿意了是么,那上次呢?你一边跟我上了床,一边还要去跟长山治彦结婚,你把我当什么了!”他用火*热抵着她的湿*软,戳了戳,“你看,这是什么?你也想要!” 甄美好攥着他衬衫的手渐软:“女人也是人,这是本*能反应,不代表我想跟你——” 甘信低头使劲吻她:“嘴硬——”他用手指勾着她身体里的火,湿润透过薄薄一层布料,沾到他的指尖,不解恨地揉着那点点的脆弱,“这儿这么软,看你嘴巴能怎么硬!” “你再——我喊了,甘信!” “你随便,还威胁起我来了!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藕断丝连,到时候日本伪君子还肯不肯娶你!” “你——你别以为所有都和你一样!”她砸他手臂,却一点砸不动,只把自己的身子累的更软。 “和我一样什么?卑鄙下流?!当你面的时候款款深情,背地里跟别的女人勾搭?!至少我没他那么下作!” 甄美好愣然:“你说的是……” 他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想别人,拨弄得更快,甄美好思绪混沌,脚尖点着地,双腿绷紧,推也推不动他,便用指甲死死地抠着他手臂的肌肉,减轻那欢愉带给自己的罪恶感。 “咚咚——” 两人都是一身汗,还未到达被抚*慰舒适的程度,门却敲响了,是火急火燎的刘云。 甘有志随即来到门前,低声问:“你干什么?孩子在里头说会儿话,咱俩哄孙子,这不挺好的,你掺和个什么啊?” 刘云为难地解释:“我没掺和,我寻思,今晚咱俩别走了,就在儿子家待一晚上吧,舍不得愿愿意意嘛。” 甘有志没吱声,里面也极为安静。 刘云还要敲,甘有志连忙拦住:“都这么大岁数了,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走走走,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 门外再次恢复安静,甄美好已将裤子扣整齐,在甘信还没回过神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不轻不重,却足以让甘信震惊。 两人紧紧对视,互不言语,甄美好当着甘信的面把已经被他揉乱的衬衫脱下来,摔到他身上,然后转身换回自己半湿的衣服,要开门离开。 “甄美好,你把这一巴掌说明白才能走!”他度身到她面前,“你以为我污蔑他?嗯?今晚在酒店大厅里,我亲眼看见他和一个陌生女人搂在一起!” 甄美好只是怔了怔,不听他说,执意要走,甘信急了,扯住她的衣服,莹白的肩头露出一块。 “甄美好,你特么能更蠢一点吗?!我的话你不信,你信那个XXX,你非要蹲在这棵大树底下乘凉是吧?” 甄美好顿下脚步,直视他,一寸寸扯回衣服:“你还想找打是不是?!” 趁甘信失神,甄美好开门,大步向外走,刘云看见,马上上前挽留:“天晚了,美好——让我和你伯伯送你吧。” 甄美好一想之前在甘信房里的放纵,脸就烧的厉害:“不用了刘姨,我自己回去就好。” 甘信也随即阔步出来,在她身边换鞋,甄美好恨不得又打他。 倒是称了刘云的意:“甘信,快,送送美好。我和你爸在家。” 甘信马马虎虎答应:“知道了。” 两人前后出门,甄美好刻意不看他,两人一直到了楼下也没说一句话,在电梯到了一楼的时候,甘信试图来硬的搭茬,电梯门向两侧一打开,一个男人一步迈进,揪住他的衣领,一拳揍了下来,甄美好吓的后退一步,只见,差点跌坐的甘信挨着电梯蹭起身,电光火石,豹子似的冲上回击。 ☆、第三四章 甘信第一次被这样彻彻底底的偷袭,只因他方才的注意力都在甄美好身上。 雄性冲动好斗的本性将男人逼红双眼,怒不可遏,以甘信常年保持户外运动的体格,一个拳头还不足以让他溃败,很快就还给对方一击。 甄美好和甄美丽姐妹俩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在放学路上被人欺负,甄美好彪悍得跟个爷们,挡在一群小地痞流氓面前,向他们要甄美丽被抢走的书包,幸亏当时已经念初中的甘信及其“党羽”路过,替她摆平,不然后果难以想象。他黑着脸毫不留情地训她,甄美好却翘了翘嘴角,一呲牙,说:我看见你就在我们后面,我才敢横的,不然哪有那么大胆…… 而自从那次之后,学校那一整片的小混混不知道她两姐妹有个在法院工作的爸爸,却都因为有甘信撑腰而人人自危,谁敢堵她们的道调戏,骂她们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死丫崽子”,就会有人拉帮结派不让他们好过。 甘信利落挽起衬衫袖口,反正不是第一次为她动手,从小到大,他爹把他当未来保卫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的弟子兵训练,身子早皮实了,何况……他身经百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输过!你跟我女人眉来眼去,还抢我儿子,我没让你尝尝拳头,你还敢来惹我?! 长山治彦的个头本来不算矮,身材也相当紧实,但对比一米八七的甘信而言,显然还是优势不足,厮打中很快落了下风,甘信几个摆拳、勾拳加肘击,上下左右开攻,用了不下十个套路,长山治彦躲避这一拳,另边还有下一踢等着,几个回合便已吃不消。 甄美好见甘信简直像为了报复出气打红了眼,上前捉住他手臂阻拦:“甘信,你住手!别打了!” 甘信将她推开,抹把鼻子:“没你事,你一边待着!” 转眼间,长山治彦又挨一拳,倒在地上难以起身,脸上挂了彩。 甄美好在两个高大男人面前太渺小,根本插不上手,可甘信再这样打下去,万一真的伤害到长山治彦,该如何收场?她趁长山治彦跌倒而甘信正俯身的空挡,直接挡在长山治彦身前,甘信的拳头已经到了她眼前,快速收了回去,生生忍住猛烧的怒火:“你……” 甄美好直直望着他,胸口起伏,咬牙道:“甘信,你再打,先来打我!” 甘信气得原地转悠,眼睁睁看她小心翼翼扶长山治彦起身,拍掉他衣服上和腿上的灰尘,冷不丁看,还真像一个正在服侍丈夫的日本妻子。 他忍不过,拽她手腕,要拉回自己身边,遇到阻力,正是嘴角染血的长山治彦揽住甄美好的腰。 甘信方才气还没消,这一来,又被火上浇油,一脚就踹了过去。 甄美好吓得惊叫,长山治彦躬身捂着肚子,面色痛苦,慢慢滑下,若不是他执意揽着自己,大可躲过去。她冷汗直流,转过头来推甘信。 “你是不是疯了!” 甘信把她拉近,眼中通红,深沉的夜色里他仿佛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吼道:“X的,我就是疯了!”他理智全无,被愤恨完全占据,指向在伤痕累累的长山治彦,“甄美好,你现在就选!你到底站在他这边,还是我和儿子这边!” 两人相视许久,甄美好冷冷先开口:“我为什么要站在你那边,甘信?你给我一个理由……”是因为爱我……还是只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作祟而不甘心看着我嫁给别人? 甘信嘴角细微地抽动,微有些晃神,望了长山治彦一眼,咬牙复又问:“什么理由?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只要回答我……你到是选他,还是选我!” 甄美好笑自己还在对甘信有所期待,他要说的话早就都说过了,她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地独自解读成另一种含义? 男人大抵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肆意挥霍,以为他只要一招手,她就要像原来一样感恩戴德地追过去,当他一旦意识到自己要失去她的时候,便显示出争夺的本能,然而,这种争夺欲和占有欲,实质上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而已。 身后的长山治彦发出低低的呻-吟,让甄美好蓦然从失望中回神,连忙退步去掺扶,甘信站在跟前,等着他们动作亲密依偎在一起从地上起身,手指越攥越紧。 甄美好神情冷清,抬头迎上他阴翳的眼神,甘信忽而自嘲一笑:“呵,你这是算选了他,是吧?我真是——”脏话差点脱口而出,笑意一点点敛去,前所未有的挫败将他整个笼罩,“我干什么问你那话?简直自取其辱。甄美好,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点,别忘了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我倒是希望他可以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守着你,可惜这个日本猫好像很喜欢偷腥……” 长山治彦微微加大握着甄美好肩膀的手劲,眼角和嘴唇都有一片红印:“美好,你听我解释——” 甄美好动了动唇角,还未说话,甘信吐了口血水,拎起长山治彦的领子:“你他妈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亲眼看到了,你别告诉在酒店抱你的那个女人是你妹!今天这一顿算我替甄美好打的!你挨得也值,懂吗?” 长山治彦只皱着眉头,没做声。 甘信来回瞧他们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底线又一次被突破了,不仅可以不动声色忍受他们在自己身边调情,现在竟可以亲眼观察他们当下的亲密姿态——男人手垂在女人肩膀,女人极其自然地抱着男人的腰。 不禁苦笑,不置一词,便转身走了。 甄美好第一次开这种加长车,既紧张又笨拙,额头都是汗,长山治彦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停车,打电话叫司机和保镖赶来。 车子刚刚行驶出小区,有人来接应,甄美好下车,让司机将开到最近的医院,长山治彦摇手,用日语说直接回他这些天的下榻酒店。 甄美好不同意也没办法,总不能撂下他自己回去,整个下午和晚上她都处于极度的焦虑和不安,这时爆发出来。 她指了指身旁两个高头大马的保镖,问长山治彦:“你有保镖,却要挨这顿打?” 长山治彦递给她一个医药箱,示意她帮他给伤口上药:“如果我当下真的叫来保镖,你恐怕倒不会答应了,现在更不可能坐在我的车上。” 甄美好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见过长山治彦城府颇深的模样,确实,如果受伤的是甘信,她此刻肯定是站在甘信那边,说不定也在为他的伤口上药。 “甘信的话是真的吗?”甄美好用棉棒蘸了双氧水,轻涂他眼角和额头的患处,长山治彦眨了下眼,应激地向后一缩,甄美好收回手,等着他的回答,虽然,她似乎没有一个合适的立场和资格去追究。 “是。他说的真的。”长山治彦蹙了蹙眉,语气淡淡,却扼住她的手腕,“美好,但是我们之间没什么……我没想到她会追到这里来。” 甄美好没挣扎,异常平和:“是你的秘书吧?其实我早就感觉到她喜欢你。女人的直觉很准。” 长山治彦自从和甄美好认识以来,就倾心她从不给人压力的相处方式,所以,即便他之后表白暗示过多少次,她都未动摇过,他也从不逼迫,静静等她回心转意。 他矛盾过,更受过无数诱惑,可他也有一种类似女性敏感的第六感——她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女人,现在的过渡期他必须严守,不然未来必定后悔莫及。 但现在看来,似乎停滞不前的关系和她对甘信的留恋,正在让他们渐行渐远……他若再坐以待毙,必定输得一败涂地。 “那,你女人的直觉,也一定察觉得到,我并不爱她,而她,更不会做我的妻子。” 甄美好抬眸望向他:“但是,当她说爱你的时候,你也动摇过,对么?” 长山治彦不做声,就是在甄美好仓促回来东京接走甘愿的那一晚,他一时寂寞难纾,去以前常光顾的夜店消遣,偶遇他的秘书,不,应当是从前的秘书,之后,自然而然地滚到床上,差点办了事……但,当他清醒过来以后,便夺门而出,第二天调她去另外的部门任职,尽量远离自己。他当然明了,就算这一时痛快发泄了,他也不可能同他的秘书发展有结果的恋情,不过是一夜成年男女的身体交易,各取所需罢了,奈何对方竟痴缠起来,虽让他颇为不耐,但那份温存,却让鲜少有这么长的恋爱真空期的长山治彦,难以了断拒绝。 “治彦,其实我并没资格质问你,因为事实上,我并没有答应或者允诺过你什么,就算你交了女朋友,我也没权利指责你,你完全有你的自由,不受我的任何干涉……你不该为了我,情愿被甘信打成这样。” 她这话已经礼貌是礼貌,反面来看,着实绝情,饶是长山治彦这样绅士的男人,也笑得晦暗不明:“你的意思是,我连挨顿打的身份都没有吗?” “我不想再伤害你,治彦……我想,你应该找个值得你爱的人去爱,值得你娶的人,做你的妻子。” 长山治彦终于垂眸,对上她的眼睛,淡淡说:“美好,接着上药吧,好吗?我明天要回东京了。” 长山治彦离开后的半个月,宋莱莱都没在甄美好面前提起过他,这让甄美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也许是她最近和安家父母忙着筹备甄美丽和安醒邦的婚事,把她这边暂且忽略了。 那晚之后,甄美好甚少直接去甘信家,仿佛那里是有去无回的盘丝洞,里面有个难缠的……公的蜘蛛精。 甘有志和刘云却恰恰相反,有了宝贝孙子这个念想,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做些好吃的,给孙子洗洗衣服,洗洗澡,顺道给甘信收拾房子,忙得不亦乐乎,甚至提议她干脆申请提早两年退休,过来帮忙照顾。 甘信立刻反驳:“妈,我还想娶老婆呢,您能不总再我家里晃悠做电灯泡吗?” 刘云扭他耳朵:“你还记得这茬?!快把美好追回来啊!” 甘信明知,长山治彦走后已经许久,甄美好那厢还是没什么动静是个好的讯号,就差他开口亲自问,她是不是已经拒绝日本人求婚了,老天爷就给他创造了个机会。 那日在电视台,甘信正和桑泥、易卓南修改和讨论新节目第一期的脚本,就听外面有刺耳的救护车嗡鸣。 桑泥的八卦精神立现,跑出去一探究竟,易卓南脸色沉沉,把脚本一摔,很认真的问甘信:“这人是不是有多动症、还有注意力难以集中三个小时以上症?” 甘信不置可否,捏捏眉心,疲惫地笑几声:“弄一上午了,就当休息了吧。” 他话音刚落,桑泥冲进来,一脸惶色说:“是你儿子他们妈……”顾忌易卓南在场,赶紧换了个称呼,“是甄美好,在楼下晕过去,已经被送上救护车了——” 桑泥直感身侧一凉,一阵风呼啸而过,甘信已经消失在小会议室。 ☆、第三五章 甄美好醒来,人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四周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天花板很高,惨白惨白的,鼻端萦绕着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一时间恍如隔世,她明明穿着一套可外穿、可居家的真丝居家裙在户外展示“外穿”,忽然天旋地转,像沉沉地睡了一觉,就到了现在的境况。 一张脸出现在她的视野,越来越清晰,遮去头顶那抹惨淡而令人窒息的白色。 “美好……”他叫她的名字,问她记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事。 甄美好蹙了蹙眉,脸色还是白的吓人:“我晕倒了?” 甘信早已不是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只轻柔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医生说你是中暑了……没事,盐水挂完,休息一下就好。” 甄美好试图起身,心里记挂着工作:“那我是不是耽误拍摄了?” 甘信压她肩膀,让她躺回去,起身坐到床边,手肘支在床头,悬在头上方,一绺一绺地捋着她刚才被虚汗打湿的头发:“你乖乖躺着,我跟你们导播打过招呼,让其他模特替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 甄美好终于放下心,手被人牢牢握着,触感真实且温热,异常地舒服,传达给她一种可以信任的讯号,便闭上眼,昏昏沉沉中又睡了一阵。 走出医院时,甄美好身体已恢复过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了,甘信方才一路照顾,听完医生的嘱咐,话说得不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睛里多了些她似乎从来没见过的小心和脆弱。 她要打车回公寓,便稍微挣几下他像情人一般亲密的掺扶:“我……自己回就行了,今天谢谢你。” 甘信茫茫然松手,待她真的走开几步,他又追上去:“那个……美好,我送你,不、要不这样吧,你看你今天都晕倒了,你现在自己回家待着我也不放心。且不说之前不开心的事,单是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也得替你爸照顾你不是?你去我那儿吧,我让桑泥和易卓南去接甘愿甘意了,你和孩子也几天没见,你不想他们吗?” 甄美好咬了咬唇,她前阵子推了很多工作,Larry十分不悦,于是这些天增加了工作强度,导致她极度缺乏休息,整个人都在一种随时会倒下的状态里。 甘信说:“我知道你晚上还有个通告要上,刚才你经纪人已经给你打过电话,是我接的,你现在回家不过是换件衣服接着去工作,是不是?” “公司已经联系好了,我总不能推掉。” “好、好。你不必推,我陪你去,然后我们一起去我家。”甘信见她有所动摇,直接搂住她的腰,往停车场的方向拖,“别想了,再在大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又晕了,你说你身子骨什么时候变这么弱?” 甄美好哑口,愣愣地被一拽一拽地走,而甘信仿佛在掩饰什么情绪,絮絮叨叨地:“你们公司也真是,给你排这么满的工作,连个助理都不请,他们是有多穷?我在闯三关还有个跑腿的。好吧,甄美好,你看你面子多大,从现在开始,我心甘情愿给你当跑腿的兼司机!你要是想喝水,千万别自己倒,烫着怎么办,我给你倒;你的包,嘿,真沉,给我,你千万别自己提,有那力气多在镜头里笑一笑;你热吗?需不需要给你撑伞?” 说话间两人已经都坐进车里,甘信为她系好安全带,侧头问她:“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甄美好啼笑皆非地看他:“没有别的不舒服,就是特别想让你别像个大妈似的唠叨了。” 晚上回到甘信住处,已经快九点,易卓南和桑泥都还在,而且……这两个在工作上总是针锋相对的冤家各自带着一个小屁孩,玩得很疯狂。 甘愿、甘意正在沙发上乱蹦,给正在一款赛车游戏上对战的两个人加油,一听到门铃响,跑着去接对讲机,知道妈妈也来了,便坐在门口等。 甄美好晚上的工作很顺利,这会儿精神饱满,穿着高跟鞋被他俩撞的差点向后跌倒,幸好甘信从后面扶了她一把。 “喂喂喂,别闹了啊,你们妈妈今天很累,乖,愿愿意意,去房间拿妈妈的拖鞋。” 两个小孩脆生生地答应,形影不离地跑走。 易卓南和桑泥关了电视机,将客厅收拾了下,四人坐在客厅里互相打招呼寒暄,桑泥关心地问起甄美好的身体,在甘信在厨房里切西瓜的时候,把甘信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包括他那神奇的奔跑速度:“电视台秋天的运动会短跑项目,我绝对投甘道夫一票。” 甄美好笑了笑,怀里抱着甘愿,好奇问:“他的绰号为什么是甘道夫啊?” “是甘导的谐音啦,不过,甘导个儿高,站在他身边就觉得自己霍比特人似的,忙起来又不修边幅,是不挺像甘道夫的?哈哈。”桑泥无意中撞了一□边易卓南的肩膀,笑的一个灿烂,想让对方回应自己。 哪知易卓南扯了下嘴角,冷冷说:“像霍比特人的是你,不代表所有人。” 桑泥在甄美好和甘愿、甘意面前下不来台,刚才明明玩的挺和谐的,我是又怎么得罪他了,大咖真难伺候。 甘信把切好的冰镇西瓜分给几个人,坐在甄美好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取了一块,还似模似样地喂给她:“你吃尖,最甜的地方。” 甄美好瞥了眼桑泥和易卓南,尴尬地要接过来:“你别管我了,我自己会吃。” 甘信执意:“不行,我不是答应你,给你跑腿的么。” 甘愿也举起自己的,仰头说:“妈妈,我也想喂你。” 甄美好无法,只得一边咬了一口,那俩父子倒是一击掌,配合愉快。 而那边,桑泥一边跟甘意玩,一吃得像个孩子,嘴巴周围都沾满了西瓜汁,易卓南用手肘碰了碰她:“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别耽误人家休息。” “啊?你你你你……你送我?”桑泥没有受宠若惊,反倒害怕,易卓南要送我回家?! “不然呢?” “哦,可意意舍不得我。要不您先走?” 易卓南轻咳,在她耳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识趣点行不行?人家一家四口难得在一起,我们掺和什么?你没看到甘信幽怨的眼神吗?” 桑泥恍然大悟过来,用纸巾擦干净嘴巴,随易卓南一起告别走了。 不多时,外面居然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甄美好在厨房帮忙收拾,甘信先让孩子去换睡衣,然后悄声无息地跟进去,矮了身,下巴卡在她的肩窝:“外面下雨了。” 甄美好借由转身到水槽另一边的机会躲他:“我知道。” 甘信不依不饶,今晚一定要留你下来。 “下雨了……这屋子里除了甘愿甘意和咱俩,也没别人。”他随着她的走来走去的脚步,贴身跟着,在她背后不到五公分的距离里十分活跃,继续游说,“所以,你别走了……你说,你一个人走,我担心,可是,我又更不能单独把孩子扔家里……” 甄美好顿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甘信顾自说:“你听过雨夜屠夫什么的吧,就是发生在这种电闪雷鸣的午夜里,你猜那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是干什么的?没错,就是出租车司机。还有,你知道他怎么选择受害者的么?” 甄美好从小到大最怕看那种破案的片子,听他一说,顿时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窜了一身。 “甘信,你别说了!” 甘信住嘴,任务已经成功百分之八十了。 甄美好被甘信吓得出个门都要心理建设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非常怂地选择和孩子凑合着住一晚,明天一早趁着大家都没起床再走。 甘信暂时无异议,忍着笑去给儿子和儿子他妈放洗澡水,水雾腾升起来,他颇有感慨,原来他们四人能够真真正正一起生活的画面并没想象中的遥远…… 甄美好给甘愿甘意洗完澡,已经昏昏欲睡,两个小家伙更是很少玩到这样晚,加之有妈妈给讲故事,很快便进入梦乡。 甘信心情大好,冲凉时忍不住哼歌,走出浴室时,故意只围了条浴巾,结实劲瘦的背部和胸膛、手臂袒露在外,线条浑然天成,十分具有观赏性,虽然只在腰部戛然而止,那两道性感的人鱼线,却又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甄美好本来躺在两个小孩中间,已经进入浅眠状态,被脚步声扰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缝,却撞见那人一双脉脉含笑的眼睛。 “你……还不去睡觉?”甄美好向后躲了躲,看他这架势,又是发-情没地儿纾解了,她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干嘛只是受了点小恩小惠,就被迷惑,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轻易入盘丝洞,偏偏又自投罗网。 甘信看儿子睡的香,大抵是听不见,脸皮也厚起来:“还说我?你困了是不是,为什么还睁着眼睛看我?” 甄美好不小心,从他轮廓养眼的肩膀,瞟到他胸膛,再瞟向那被腹肌占据的小腹,撇开视线:“你这样,除非我是盲人,不然我想不看到你都难。” 甘信眯眸笑了笑,越挨越紧,呼吸急促:“睡不着就说……反正我今天都伺候你一天了,不介意晚上再替你暖个床、伺候你入睡……质量有保证,不如你试试?” 甄美好已经无路可退,身边两个小孩睡的很香,她压低声音:“甘信,你是精。虫上脑?孩子就在身边,你还——” 甘信无所畏惧,低头偷了个香,双臂一捞,腰间用力,将人抱了起来:“你本来就不该睡这间!到我那间去睡。” 甄美好极力挣扎,却不敢大声,两人纠缠着到了浴室,甘信把门上了锁,欺身上来吻她,甄美好又体会到了之前在路边车中的疯狂,脑袋渐渐有点不清楚了,又是悲哀,又是苦涩。 她贪恋起他今天全然的温存,哪怕真的只有一天、只有一刻…… 甘信探手去解她胸衣的背扣,松开后,便分开她的腿,抱她坐到洗手台,埋头在那香软之处,深深嗅了几口,手不停地鼓捣,终于顺利地一手拢起她的一只,一边痴缠望着她,一边细致品尝起来。 甄美好低低呻-吟,双腿不觉夹他的腰,脚跟磨蹭了对方臀【河蟹】部几下,浴巾欲遮还休,就要落下,可他没管,腾出手来,拇指描摹她的眉,她的唇,问:“想要了?” 甄美好摇头,轻叫他的名字,泪水滴在他的肩膀:“甘信……我害怕。” 甘信怔了怔,安抚地摩挲她的背,末了,却掐了一把她的屁股:“你怕?我今天才是被你吓怕了!” 当他下楼时,救护车正要关门,他拼命地要挤上去,医护人员拦他,说只能跟一名家属,甘信硬生生将副导演从救护车里拉出来,自己留下,护士问:“你是患者的……” 他望着甄美好惨白的脸颊,眼底一股股地泛酸,冷汗涔涔,低声说:“家人。” 除去他们的爱恋纠缠,她更是他的家人,他舍不得她受到别人给她的任何伤害,一点都不行! 一路上,在救护车的嗡鸣中,甘信想了很多很多,他保护她,拥抱她,占据她,却在五年后,用最决绝的方式,深深地伤她…… 那一刻的悔意才真真正正地弥散出来,他想起甄美好在他刚上高中时傻傻地问过他:“甘信,你都念高中了,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以后都不喜欢跟我玩了?” 甘信拨了拨她的头发:“想那么多干嘛?嫌你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键时刻,我不都搭理你了么?” 她撅了撅嘴,甘信又说:“好了,不嫌你,不嫌你,罩你一辈子,跟你玩一辈子,行了吧!” 甘信想,那时他说的真是真心话,虽然到最后还是食言了。 甄美好被拧得痛了,想动一动,甘信直接撩起她的裙子,几番折腾,已备好位置,他亦蓄势待发,浴室门却被敲响,有人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妈妈你们在里面玩什么呢?意意要尿尿。” ☆、第三六章 旖旎之色戛然消失,甄美好满身的汗,星眸半开半阖,趴在甘信肩膀上喘得厉害,若是没有小孩子的那一声童稚的呼喊,恐怕此刻已像路边那次一样,意乱情迷。 甘信脸憋通红,底下还硬着,仔细将她身上的衣服和裙子整理好,从洗手台上抱下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去打开门。 小孩睡眼惺忪,揉揉眼睛,糯糯说:“爸爸,为什么才开门?”看到妈妈,上去习惯性地抱了抱大腿,然后来到马桶边,迟疑了下,回头看见妈妈已经出去了,而爸爸还站在门口,脱掉裤子,光着屁股说:“你还不粗去?你也要尿尿?” 甘信扯扯嘴角,你老子我不是要尿尿,是要执行小弟弟的另一个用途,都被你坏了好事! 甄美好前半宿睡得不踏实,望着身边两个小孩安静的睡颜,加之外面吵杂的雨声,回忆重重叠叠,难以安眠。 甘愿甘意是早产儿,生产那天,她正在一家不大的寿司店里做杂工,得知怀孕之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她的肚子吹气球一样鼓起,当时宋莱莱已经带着钱离开整四个月。 她记得,母亲走的那天早上,只留下了满室的安静,和一张带着皱褶的字条,上面写了几行字:对不起,美丽,美好,妈妈要走了,不管我去哪里,能否活着回来,我的心永远跟随着你们。 妈妈对不起你们。 美好,你按照底下的地址,带美丽去找一个姓松本的房东太太,我已经付给她一年的房租,你们暂且住在那里,墙角的抽屉里有一张100万(日元)的支票,够你们上学后的日常花销一段时间,等妈妈治好了病,就去找你们。 对了,万一孙莲找到你们住的地方,你们不要和她纠缠,立刻离开,记得留给松本太太联系方式,让我以后能够顺利找到…… 其实,她抛弃她们姐妹俩的前几天,甄美好冥冥之中就有种预感,宋莱莱还会让十年前的旧戏重演,而字条上的孙莲不是别人,就是当年杨导和宋莱莱在一起后,仍未离婚的妻子。 前些天,那个杨导不知如何竟找到家里,和母亲说了许多话,搂着她的肩膀安慰,两人一直对话到深夜。 甄美好并不傻,新闻被爆出来后的这些年,他们可能依旧藕断丝连,现在宋莱莱遭病受困,更是真情难掩。 只是,甄美好想不到,这一天真的会到来,而且是以这种不负责任的方式,她以为宋莱莱至少应该考虑到她和甄美丽不过刚满十八岁,从小到大连一次远路都没单独走过,如今却身在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孤独彷徨……何况,美丽的精神每况愈下,这一百万用来做医药费够不够还不一定,哪还有心情上学? 早在一个月前她有了早孕反应,偷偷到医院检查之后,发现自己已怀孕两个月,一波接一波的困窘接踵而至,甄美好茫茫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莱莱离开之后,甄美好按纸条上写的去做,找到松本太太安顿下,四个月的日子,她都不知道是怎样过来的,甄美丽间接性的发病,花去大把的医药费,病情却时好时坏,宋莱莱留下的钱很快见底,她便在松本太太的介绍下,怀着孩子四处去打工,维持最低的生活费用。 五个半月,甄美好肚子隆起,尽管是双胞胎,长的并不是很大,为了能继续留在店里赚钱,她瞒着所有人,直到被女主管发现,犹豫再三,在怀孕接近七个月的时候,不允许她再工作,否则出了麻烦,多多少少要算在自己头上。 哪知就在那一天,东京的上空灰暗而阴沉,稀稀落落地飘着雪,她正从店里往家走,腹中隐隐作痛,她咬牙熬着,找人求救,那条热闹的街道却寥寥无人,时间似乎变得异常漫长、粘滞。 甄美好想到了许多电影里的情节,或者臆想明日的新闻里会不会有一条:腹中怀七月双胞胎的年轻中国孕妇,横尸街边。 她还有许多事未做,她还有许多愿望没有圆,她还欠甘信一个解释,她还……没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出生…… 一切恍如隔世,甄美好擦了擦满脸的泪,在东京走投无路之时,大抵从没想过还有现在这一刻。 两年多以后,宋莱莱顺着松本太太的线索,再次找到了她和甄美丽,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还好她的病已经痊愈,那时,甄美好因为在疗养院打工,无意中救了突发心脏病的长山会长一命而受到长山母子的恩惠,在她家里暂住,时过境迁,甄美好几经挣扎,才原谅了宋莱莱。 但甄美丽因为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对当初的事记得断断续续,加上刻意的引导,她对宋莱莱做过的事已经忘的差不多,自然比甄美好更轻易地就接受了她。 甄美好总是想,如果当初她选择留下来,或者告诉甄严和甘信她们并不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去日本,只是受了母亲的摆布,是不是一切就都大不相同了……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 甄美丽婚期将近,宋莱莱和安母忙前忙后,每天笑的合不拢嘴,甄美好却因最近工作忙,回去帮忙的时间甚少,甄美丽问她是不是不看好她和安醒邦,所以才不常来陪她,她现在是待嫁新娘,心情既紧张又忐忑,亲妹妹却一点不为自己高兴,祝福她的话也没说过,她很难过。 甄美好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冷落,解释道:“我没有不高兴……” 甄美丽摇头:“可是你的额头上就有写着这四个字:我不高兴。” 甄美好摸了一把:“唔?真的么?” 甄美丽无奈笑,把她拉到自己房间,这几天她和安醒邦约会频繁起来,说到头,她其实也是许久都没时间让妹妹陪自己聊天了。 “你觉得醒邦不好?他挺不错的。” 甄美好:“我真的不是对安醒邦有意见,咱们都见过几次面了,他是很不错,可是……美丽,问题在于……你为什么忽然想结婚?安醒邦再好,你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 甄美丽一愣,不安地眨眼,看向别处,起身说:“美好,我和那些去相亲的女孩都不一样,我没上过大学,还生过病,以我现在的状况,连一份安定的工作都找不到……可是安醒邦从没跟我计较过这些,他说所有的遭遇都不是我的错,让我不要责怪自己,活在过去,应该趁着年轻,趁着身体健康,多看看这个世界上更美丽的东西……” 她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回过头来看着她,眼底湿润:“美好,我不可能永远依靠你和妈妈,更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我也向往,像他说的一样,去很多很多地方,发现更美丽的东西……你知道吗,他参加过一个科考项目,跟着考察队的人去了南极,他说那儿满眼的白,一望无际……冰川却是蓝色的,高耸矗立,非常的美,但当他们遭遇暴风雪,又不禁对大自然肃然起敬……” 甄美好已经太久没看见甄美丽这种投入的表情,那唇边的梨涡本来也该属于她的,她却常常将它们深深藏起。 甄美丽每次形容安醒邦都只用“不错”俩字,但她一讲起人家来,却是滔滔不绝,眉开眼笑,甄美好舒了口气,原来爱情是拥有无数张脸的,有的,就像她和甘信,诡谲莫测,痴痴缠缠十几年,孩子都四岁多了,仍旧无果,有的,深沉无波,就像甄美丽和安醒邦,以近似荒诞的方式相识,接着区区几面,便一拍即合,默然认定对方,厮守一生。 甄美好拉着姐姐的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忽然庆幸,这个世界有一个和她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同鉴证彼此人生的人,是件多么难得的事,即便她们受了多大的伤害,只要依靠在一起,就可以风雨兼程,伴你行走。 又几天匆匆而过,宋莱莱终是因为思念外孙,让甄美好把甘愿甘意接回来。 然而甘信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厅见到的却是甄美丽和安醒邦。 甄美丽把一张浅粉色被装点的十分精致的喜帖递到他面前:“美好接了个广告,要去三亚实景拍,不过大概两三天就能回来,孩子有我看着你放心。” 甘信接过喜帖,道完恭喜,望着两个孩子被人领走的背影,心底凄风苦雨起来……喃喃道:“又都走了……” 甘信第二天早上有点热伤风,喷嚏打的震天响,弄的录影棚的人都很尴尬,虽然……这简陋的“录影棚”里只有五个人,易卓南、桑泥、甘信,两位摄影师,加上一个从别组派来一位后期,如此简单粗糙的配备构成了一档新鲜脱口秀节目《大话天下》的阵容,而主持人自然是桑泥,由于节目的内容崭新,试播时间暂时安排在每日晚的21点整。 录影第一天,一切准备就绪,向来精神百倍的甘信,状态不佳,无精打采,幸好还有易卓南在场,他从编导一路做起,自然得心应手,过程尽在掌握之中。 结束后,桑泥的舅舅也就是副台长特意来询问,桑泥拍着胸脯保证她会尽力做好,但一说到收视率,她也不敢妄下狂语,只等试播几期之后,再做调试。 易卓南倒是没有桑泥背的包袱那么中,从头至尾姿态都非常轻松,和紧张到爆的桑泥形成强烈对比。 三人就节目讨论的面面俱到,甘信无心应付,扶着额头一言不发。 易卓南问他有什么意见,他说要等后期剪片完了再一起看。 众人同意,桑泥见他状态实在太差,现场已在收工,便说:“甘道夫,你是不是病了?病了要及时看病吃药的啊。” 他答应了一声,回到办公室,甘擎的电话进来,听他恹恹做懒地答话,甘擎也关心问:“甘信,你身体不舒服?” 甘信喝了口温水:“嗯。感冒了吧。” 甘擎叮嘱:“记得吃药。” “知道了。”他闲聊起来,“你和墨头最近怎么样?” 甘擎顿了顿:“他病了。被我传染的,水痘。” 甘信不禁诧异,佩服起墨兆锡为爱牺牲的精神。 “这水痘传染性这么强?糟了,不是我也得了吧,这么大年纪得水痘,我脸往哪里摆啊……” “甘信!”甘擎在电话那边气愤,她比他还大一岁好不好?! 甘信笑:“那这么说墨头现在也被隔离了。” “嗯。” “你别忘记去照顾人家去啊。反正我是爱莫能助了,我没得过,自己还提心吊胆。” 甘擎那段一阵骚乱,有人抢过甘擎的手机,轻咳一声道:“我在你姐家。” 墨兆锡给甘信出了个主意,既然他病都已经生了,就别浪费掉,去借故赖着甄美好,女人都心软,这招一准管用。 甘信讪讪,人都不在家,他赖着谁啊! 即便这样,甘信心里一直记挂着墨兆锡的话,一路都要犹豫要不要装作不经意拨错号码,打给甄美好。 想来想去方想作罢,竟然一不小心真的拨了过去。 “喂……”她声音微颤,带着低低的啜泣。 “你怎么了?” “甘信……”她抽噎了声,“我没事。” “甄美好!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 甘信气不打一处来,打了个急转弯,将车停到路旁,砸了下方向盘,直接说:“甄美好,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你现在就对我说实话,另一个,等着我,我马上去买机票飞过去。” 甄美好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泪如雨下:“甘信……” 他重重地应:“嗯。”在镜中看见自己唇都细细地颤了起来,一定没人知道,他心里现在有多怕她挂断电话,就像五年前一样,将所有的事只字不提,一夜,就消失得无影无中。 “我妈妈……癌症复发了,我好害怕,甘信……”甄美好蹲□来悲伤地呜咽,炎炎夏日,整个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冷得蜷缩起来。 身后不远处,诊室的门打开,宋莱莱正欲走出,被长山治彦拦住:“阿姨,我想听听她对甘信都说些什么。” 宋莱莱摇头:“你真是个傻孩子。” ☆、第三七章   甄美好捧着手机,头埋在膝间,呜咽出声,泪滑满整张脸,她以为自己渡过最痛,再不会为谁痛哭流涕,却不曾想,安宁如此短暂,波澜又将起。   一双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当她从悲痛中苏醒,已置身在长山治彦的怀中。   “对不起……”甄美好断断续续地道歉,双眼惶然、无助。   长山治彦蹙了蹙眉,将她扶起:“没关系,我送你到家里休息一下。”   甄美好摇头,定在原地,回了回神,仿佛看到甘愿、甘意刚刚出生,却走投无路时的自己:她不能倒,她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还有甄美丽要照顾,没什么能够击倒她……   “治彦,医生怎么说,已经……扩散了吗?”   长山治彦神情凝重,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甄美好恨过宋莱莱,可她毕竟是她们亲生母亲,她做过那么多伤害她们姐妹的事,是为了治好她的病,她甚至说服自己去接受母亲自私的所作所为,可到头来,为什么情愿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还是会被病魔夺去生命?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甄美好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什么都不用做。”长山治彦张了张嘴,宋莱莱从诊室里开门走出,替他回答,干脆直接,“只要你和甘信断绝往来,将愿愿意意接到我身边,再和治彦结婚。”   甄美好无言以对,脸色惨白。   宋莱莱踱步到她跟前,身子轻晃:“美好,如果一早知道我的命始终会栽在乳腺癌上,五年前,我不应该抛弃你们……孩子,让你们受那么多苦,你以为我这个当妈的好过吗?”宋莱莱抚摸她的脸颊,默默垂泪,“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看着你能和治彦结婚,还有美丽和阿邦……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让我走的安心一些,好不好?”   “妈——”甄美好泪眼朦胧,和母亲对视,蓦然撇开眼神,调整自己的情绪,淡淡问,“美丽还不知道,是不是?”   长山治彦说:“还不知道。我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先通知你。”   甄美好点点头,哽咽道:“先别让她知道,我担心她会受刺激。”   长山治彦接了宋莱莱一个眼色,揽了下甄美好的肩:“你放心,我记得了。”   甄美好不知所措地转个身,去扶宋莱莱,温声道:“妈,我们先回家?”   宋莱莱岿然不动,目光里的决然比身子僵得都厉害:“你先答应我,美好。回去之后,不要去见甘信,和他一刀两断,更不许把孩子带给他,即便他再有能耐,将我告上法庭,治彦也会帮我们请最好的律师,我不信,他能坚持多久。”   甄美好深深闭眼:“您先不要想那么多了,飞来飞去,还是好好休息,我们还要回国张罗美丽的婚礼。”   宋莱莱倾身抱住甄美好,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喃语道:“美好,多久没这样抱着妈妈了?妈妈多想你和美丽都来抱抱我,知道吗……”   眼泪不知不觉溢出来,甄美好依言抱紧:“对不起,妈……”   宋莱莱望了眼对面一直不愿言语的长山治彦,抽噎道:“别怪妈妈这么做……妈妈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有个好归宿……你就当是为了让我走的舒坦一点,乖乖听我的话。”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坐上回国的飞机之前,长山治彦为他们送行,递给甄美好一袋药:“这里是疗养院从国外引进的几种新型的抗癌药,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先给阿姨吃,维持病情。”   甄美好眼角跳了下,迟疑地接过来,到现在为止,她还不能接受,宋莱莱病情复发,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命的事实。   深吸口气,她接过来:“谢谢你。”   长山治彦拉住她手腕:“美好,不管你因为什么嫁给我……或许,你嫁给我的时候,仍然不*我。但是……我保证,你将来一定会*我。”   甄美好默默抽回手:“将来的事……没人能预料到。”   宋莱莱退步回来说:“美好,你到前面等我,我跟治彦说几句话。”   甄美好拖着行李箱,先走一步,她工作提前结束,本想得了空,回去陪甘愿甘意和甄美丽,却意外接到了长山治彦的电话,让她到东京一趟,说宋莱莱病情有变,她心急如焚,从三亚直接飞到东京,然而再次返乡,心境却完全变了,之前的兴奋全然消失,只剩一片灰败。   宋莱莱见女儿走原来,才转身说:“治彦,傻孩子,你何必急啊,我的女儿我了解,到最后,她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长山治彦心有不安:“阿姨,我看……没那么容易。”   宋莱莱胸有成竹,拍他的肩:“你只要准备好过来做一位中国人的新郎就行了。你处理好疗养院的事务,就同长山会长一起来吧。”正要转身,想起一件事,眸光沉了几许,叮嘱长山治彦道,“对了,这么大的事,别忘了,放点消息出去。”   飞机起飞,甄美好望着脚下偌大的城市,带着她惶惑难宁的心,回归故里。   刚下飞机,手机就不停发出振动,催促她理一下那端的人,宋莱莱瞥见几次,并未表态,可当她回到赤山区的别墅里,找个空挡准备拨回去的时候,宋莱莱恰时却出现。   “你要我怎么办,你才能回头?甄美好?”宋莱莱说这话的时候眼泛泪光,痛惜地望着她,“我都这样求你了,让你为了我最后一个愿望离开甘信那小子,你都不答应?”   若是以往,甄美好可能与宋莱莱已经争吵起来,但思及这一趟东京之行的遭遇,软下了语气,说:“妈……难道您真的要逼我和长山治彦结婚?我并不*他,如果你*我,你想看我幸福,你就不该逼我……”   “*?一段婚姻里不管有多少*,都会被时间和那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酱醋茶渐渐磨光,只剩一副日渐苍老的身体。倘若你在人生最美的时期,跟了甘信这样的男人,等你的‘*’消磨殆尽,所剩无几,内心却不甘于平凡的时候,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后悔吗?”宋莱莱缓缓道,仿佛想起遥远的往事,“我就是这样,美好……我嫁给你爸爸,图的是一份安逸和所谓的*,可到头来,我发现这样繁琐而平淡得如一汪死水生活,几乎逼疯了我……”   甄美好定定说:“妈,可我并不是你。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更多彩的生活,抛弃孩子和丈夫。”   宋莱莱被刺到了痛处,眼角微微抽搐,抚了抚胸口,身子打晃,要晕倒一般,甄美好吓得出了冷汗,连忙上前扶住:“妈——”   宋莱莱倒在她身上,抓住她的衣裙,忽而恸哭起来:“美好,美好……你现在不懂事,才这样说!等你到了三十几岁,你就该知道妈妈话中的意思,可我……到时候就不能陪伴你了……美好,如果你不想看见妈妈死了也合不上眼,就和美丽一起举办婚礼,尽快嫁给长山治彦,就算有一天抓不住他,也可以抓住他的钱和财产……不会到头来,一无所有。” ☆、第三八章   甘信轻瞥一眼,便恍然大悟,瘫坐在沙发上,懒懒地接起:“喂……”   “女人”说:“看到是我打的,都懒的接了,是吧?姐和女朋友相差这么大?”   甘信不置可否:“……你别吃我醋,墨头会要我的命。”   甘擎骂他一声“滚”,尔后揶揄地笑:“昨天又嘟囔了一晚上的美好、美好,你要是真想要和人家重归于好,有点行动行不行?之前总是教我这这那那,这会儿到自己身上怎么就不灵光?还是你端着男人的面子放不开?都什么时候了,面子有孩子妈重要吗?”   甘信被她训的不吱声,末了,只问一句:“墨兆锡还在你那儿?”   甘擎不自在咳嗽一声:“他病还没全好。”   甘信轻笑:“这个我懂。他是舍不得好。”   挂断了甘擎的通话,甘信把餐桌上的粥和小菜热了一下,虽然胃口差的可以,为了补充能量,还是风卷残云一番,吃个精光,嘟囔道:“阴阳平衡后,做饭都好吃了。”   这边刚祭好五脏庙,手机又来催,“大话天下”是日播时事脱口秀节目,经常出差倒是不会了,但工作强度一点没比“闯三关”的时候小,除了搜集和整理当日的热点话题,更要用新鲜有趣的方式串词,注意树立价值观导向积极的立场,总之,以前是费体力,现在是费脑力,都不轻松,时间已不早,甘信以为是桑泥或者易卓南,哪知,一看来电显,竟是韩越。   韩越口气兴奋:“哥,我今天第一天报道,你咋就迟到呢?”   “什么第一天……报道?”   “嘿嘿,我上个礼拜跟领导申请调组了,‘大话天下’制作团队增至四人!你和易哥那都是殿堂级别的,我主要是来膜拜,顺便跟着你们学习!”   甘信笑:“得,还殿堂级别?再被你说,都成天堂里的人了吧,你别给我戴高帽,易卓南才是真大咖。”   “哥,是你太谦虚。”   “啧,我说韩越,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跟我说?”   韩越卖关子:“到电视台你就知道了。”   甘信身体不适,哪还有精力猜那小子要干嘛,匆匆洗漱一番,带病上班。   出门前吃了感冒药,嗜睡严重,甘信打车到电视台,一路都恍恍惚惚,脑袋里过着甘擎、墨兆锡、还有他老娘对他说过的话,按下几遍那个快捷键,除了冰冷的提示音,无人理会。   甘信将手机揣进裤子兜,决定下班之后就去找那女人。   无多怀疑,他一直*着她,只是她当年那样轻而易举地离开,面对她又是轻而易举的归来,仿佛在跟自己较劲一样,他难以释怀,如今,真相渐渐显山露水,难道她是因为宋莱莱当年的病才去日本,想来想去,又似乎太过牵强,宋莱莱在中国就不能做手术吗?一定要拆散他们吗?除非她是有意为之,否则实在讲不通。   他有多许疑问,关键时刻却找不到人,捏了捏眉心,宿醉带来的头痛侵袭上来,苦不堪言。   甘信先到办公室转了一趟,才进摄影棚,节目还在准备阶段,未开始录制,几处大灯都关着,光亮深深浅浅地分布,组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   大家见他到,便纷纷打招呼,韩越更是献殷勤地拉了张椅子:“哥来了。”   甘信先为迟到道个歉,夸韩越:“还是挺勤快啊。”   韩越挠头笑:“应该的应该的。”   午饭时间,桑泥被易卓南捉进办公室里训话,韩越颠颠地去对面饭点买了甘信最*吃的烧鸡和酱汁牛肉,配上一盘素菜和喷香的大米饭,让甘信的胃口也顿时好了起来。   两人坐在甘信办公桌一角,大快朵颐,甘信吃饱喝足,也该侧耳聆听了,谁让吃人家的最短呢。   “说吧,小子。”   韩越也不绕弯子,直接道:“哥,其实是我有个小堂妹,今年也是传媒大学毕业的,这不再过几个月就念大四了,该早单位实习,我想……咱‘大话天下’这不正缺人呢吗,正好可以让她来锻炼一下。”   甘信拿牙签剔牙,心想,韩越这哥当的也算用心良苦,“闯三关”再不济也算个成熟的节目,而“大话天下”才刚刚起步,按理说,安排小堂妹到“闯三关”最好,可胡哥那个“少女杀手”对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来说,着实有点危险,韩越为了堂妹的一个实习机会,不惜得罪胡哥来他这组,可以说是把自己的前途也押了进来。   “这个……如果‘大话天下’能做到十一月份,你让她来面试一下,如果到时候节目被撤,那我也*莫能助了。”   韩越感激问:“哥,您这算同意了么?”   甘信耸耸肩,点了下头:“等过阵子我跟人力资源那边打个招呼,问题不大,就算我这儿不行,我让桑泥去,她舅舅是副台长,要个实习生而已。”   韩越快泪流满面:“谢谢哥……”   “得,少肉麻,你跟着我也两年了,多多少少都帮我些,以后做事再踏实点,插科打诨这点,千万别跟我学,向易哥看齐。”   韩越为难的样子:“哥,易哥实在是严肃得吓人啊,不到大神级别,不敢走那个风格,中午我看桑泥姐又要被折磨惨了。”   甘信绷住笑说:“知道这叫什么吗?自、作、孽!咳咳,我让你学习易哥做节目时的严谨态度,不是让你学他做魔鬼教官。懂?”   韩越一一答应,诚意十足,甘信想了想,问句:“你小堂妹叫什么名字?”   韩越规矩答:“韩睿瑞。我大伯家的孩子,跟我一个姓,中间的睿,是睿智的睿,后面的瑞,是瑞雪的瑞。”   甘信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韩睿瑞……”   韩越问道:“哥,怎么了?”   甘信想起什么,不会这么巧吧……   “你的小堂妹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韩睿识?”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韩越竟然是韩睿识的堂弟?!他进电视台快两年了,甘信这才知道,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初甄美好与他是一场痛心刻骨的别离,而韩睿识和甄美丽何尝不是如此?他从抽屉里拿出那张淡粉色、弥漫着浪漫气息的婚礼请柬,不得不感叹命运的诡谲多变,兜兜转转五年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那些人和事,又都牵连在一起,轻揉慢捻,拧成一股线。   甘信忽而感到胸口沉闷,像憋了一股子气无处发泄,便到楼下走走。   不远处的林荫道上正有一支摄影队在拍摄,大抵又是购物台的模特在外拍,甘信摇摇头,想起甄美好上次中暑的状况,暗暗嗟叹,真是没人性啊,这么热的天还暴晒,该向台里索要工伤费的。   路过旁边,跟导播打个招呼,正要离去,却听几个在旁休息的模特窸窸窣窣地讨论:“对啊,你看她平时闷不吭声,原来人家在过两天就要嫁给日本富商了,婚礼还要在这儿办呢,真是绝了。”   “嗨,不就是那个疗养院世子吗?我早知道这事儿,你们难道没注意过吗,她活动接的不多,更提不上红,人家为什么还总往赤山区高级别墅跑啊,笨!早就被包养了!那是长山治彦给安排的!”   “我也知道,网上还有去年求婚的新闻,是你们大惊小怪。”   “她被包养?!那她上次中暑的时候一直陪她的那个叫……叫什么的编导咋办?”   “大夏天的,凉拌吧!”   “哈哈哈——”   模特里有人发现甘信,立刻使了眼色,几人立马闭嘴,神色匆匆散了。   结婚……甄美好过两天就要嫁给长山治彦?!   甘信翻出李婷雨的手机号,联系到人,开口就问,她知不知道甄美好要结婚的事。   李婷雨支支吾吾,让他自己上网查新闻吧。   甘信最近几天热伤风,状态不佳,工作做得断断续续,多数由易卓南掌舵,也难怪他对此一无所知。   用手机查阅一番,消息似乎已经确定,新闻稿里言之凿凿,这个周末,长山治彦将在中国迎娶中国新娘。   甘信觉得讽刺,他明明做的是偏新闻类的节目,可有关自己命运的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居然毫不知晓……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更不可思议的是,下午下班之后,甘信正火急火燎,准备按照原计划乘车去甄美好的公寓,一辆黑色的车停到了他脚边。   男人下车,与他略略无声地互相打量一遭,伸出手:“你好,我是韩睿识。”   韩睿识在甘信的印象里是那种和自己截然不同,老师同学眼中规规矩矩、一辈子顺风顺水,满载荣誉的三好学生,不得不说,他这种书卷味浓重的气质,和甄美丽的未来丈夫安醒邦有七分相像。   但这一见面,韩睿识给他的感觉比高中的青涩年代多了几分圆滑和事故,而安醒邦是那种有点木讷,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时不时富有冷幽默的人。   甘信上了韩睿识的车,见他冷静不语,却攥紧方向盘,指尖不安敲打,便先道:“我经历过你现在的阶段。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第三九章   韩睿识拿出一颗烟,在指间夹着,没有点燃,深陷进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   甘信也不语,过了许久才听他问:“她们什么时候从日本回来的?”   “差不多三个月以前。”   韩睿识蹙了蹙眉:“都还好吗?”   甘信不咸不淡地答:“还不错啊,这周末就要一起结婚了。”听见韩睿识攥紧方向盘时摩擦橡皮套发出的尖锐声音,他侧头看了眼,这兄弟八成也是难受的紧,眉头蹙紧,苦大仇深的模样。   韩睿识比甄美好、甄美丽大一届,是全市的高考状元,轻松跻身全国最高学府的莘莘学子之列。   而学长学妹的关系,向来就是为暧昧而生的,他和甄美丽都是学校里名列前茅的乖学生,目标一致,兴趣相投,本来是个挺童话的组合,五年前的别离之后,落得眼下的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大抵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慨,甘信拍拍他的肩:“你想见她吗?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妹妹。”   韩睿识发动引擎,一路无话,直接到了甄美好所住的公寓楼下,甘信下了车,以为他理所当然要跟下来,没想到这哥们儿却仍保持方才的姿势,目视前方,若有所思,手指扣着方向盘。   甘信退步回来,手肘支在车门边,俯身问:“你不上去?不想把她们离开的原因问个究竟?”   韩睿识竟扯着嘴角,苦笑了下:“不管什么原因,时过境迁,已经到了这步。如果她选择嫁给一个男人,我相信一定是在她考虑清楚的前提下。”   这话与他当初说给甄美好的多像……   “不见得。”甘信说,“据我所知,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且……”   韩睿识面露冷寂,淡淡道:“时间不一定是衡量感情深刻的标杆。”   甘信心说,你就假大方吧,到时候等人真跑了,看你后悔不?   “好吧,每个人理解不一样,我也不勉强你,你连见甄美丽一面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去观礼了,也好,免得亲眼看见自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新娘,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是不是?”   甘信刻意说得漫不经心,嘲弄的味道十足,只见韩睿识腮下隐隐动了动,手指攥更紧,恨不能将方向盘一口气拔下来,忍成这样,是何必呢……甘信却也笑自己,当初他对待甄美好的归来,又比他大方多少?!何尝不是又欢喜、又痛苦?   作为过来人,他说:“你现在只要问问自己,如果她再也不会回到你的生命中,你会不会觉得舍不得,觉得遗憾?”   韩睿识看他一眼,方才目中的凌厉陡然消失:“每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   甘信自己生着病,头疼的紧,摇摇头,转身要走,说:“甄美丽嫁给谁,我没资格来决定,不过,我一定不会让甄美好顺利嫁给日本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三个月前的我,三个月后,我保证你会像现在的我。哥们儿,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推开公寓门,后面传来一声轰鸣,来不及回头,韩睿识的车已经消失无影。   甘信回过头来又想甄美丽和安醒邦在一起时的和谐画面,一时头比方才还痛了,不知道甄美好知道这件事作何感想。   公寓里自然是没有人。   甘信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烟吸了一根又一根,将手探出窗,无边无垠的等待好像飘渺不定的烟雾,随风弥漫开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戳了戳他:“喂,弄的到处是烟味儿,会有住客到物业投诉。”   他昏昏沉沉,指尖还夹着烟头,转身看到一张带着怨气的小脸,苍白清冷,无波无澜,甘信微微一震,这些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心口撕裂般的疼,连忙背过手,将烟蒂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像个高中时代被老师发现在厕所里抽烟的毛头小子。 ☆、第四十章   甄美好将甘信让进门,见他脸色也不好,目露疲惫,便担心他是不是等的太久,身体不舒服。   甘信垂头靠在流理台上,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拾起她的手腕,放在额头。   甄美好被他的动作惊得骤然一缩,触到微烫的温度,目光沉沉随即又覆上来,问他:“你发烧了?”   甘信盯着她,歪唇一笑:“嗯,有点发骚。”   甄美好甩开他手,生病都没个正经!   转身到冰箱前拿出两罐矿泉水出来,她回家之后就一直呆在赤山区,今晚安家父母来和宋莱莱商量婚礼事宜,也欣然同意宋莱莱提出的想让她们姐妹两个一起结婚的想法,甄美丽在一旁坐着,反应不过来,给甄美好频频递眼神。   甄美好觉得再在这个家里多待下去一秒,都会压抑得她无法呼吸,便用带甘愿甘意去玩的借口准备出门。   宋莱莱摆脸色,冷声道:“你可以可以,两个孩子必须留下来,都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带孩子要去哪儿?李嫂——”   李嫂得令,同情地望一眼甄美好,去一楼儿童房门外守着。   见安家父母尴尬不已,而两个儿子天真无忧正玩得高兴,甄美好只说有同事要向她借公寓钥匙,需要回去一趟,借此机会逃出牢笼透气。   甄美好再一回头的工夫,某人已经鸠占鹊巢,呈大字型懒散地躺在她的双人床上。   不解气地踢他一脚:“你吃药了么?”   甘信索性蹬掉拖鞋,翻个身钻进被里,脸埋进枕头,瓮声说:“吃了。”   “饭呢?”   “我一下班,就来找你了。”潜台词是,为了见你,一口水没喝,一口饭也没吃。   甄美好绕到他面前,想抖抖床铺把这人掀下去,看他一脸郁结,作罢。   “我下楼给你买碗面,你吃过了,就回家休息。”   甘信微抬了抬脸,病恹恹的,懒得睁眼:“我嘴里现在没有味道,吃不下去东西,就特别想吃你做的方便面,你以前给我煮过的,你忘了?”   甄美好当然忘不掉,他们上学的时候家长工作都很忙,院里的孩子上几乎每人脖子上挂把钥匙,然而甘信胸前总是空荡荡的,不是因为他家有人给他开门,而是他的钥匙总是在疯玩的时候弄丢,他家为此还换了好几次门锁。   甘信丢了钥匙,回不了家,爸妈还没下班,就到她家去蹭饭。   甄严那个时间段也没下班,甄美好向来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孩,家务什么的,姐姐平时会帮爸爸做,她从来是贪玩偷懒的那个,会煮泡面已认为自己是大神级别了。   甘信夸她方便面煮的好吃,甄美好沾沾自喜,以后他每次来,她都煮方便面,各种口味一一轮了一边。   甄美丽劝她:“要不给他做点别的吧……连续四天吃这个了,会不会腻啊,还有,爸爸说总吃方便面对胃不好。”   甄美好不听:“不用啦,唔……”支吾着挠挠头,“哎呀,别的我不会。”她不能暴露缺点啊,这是在他面前展露一下贤妻良母的潜质的大好机会,决不能放弃!呃,虽然她只是会煮方便面=_=!   甄美丽心领神会,便由着她。   后来甘信果然吃腻了,在严重抗议的那个傍晚,被刘云揪着耳朵拎家去……   甄美好每每回忆小时候的趣事,似乎里面都有甘信的身影,小时候太单纯,甚至可以叫单蠢,不计代价的喜欢一个总是欺负她的男孩,仍然甘之如饴。成长的岁月里,她有过怀疑,更想过放弃,可偏偏在她以为被人讨厌,想要完完全全脱离他时,他们却像夏天里融化的蜂蜜糖,黏来在一起,虽然身子分开了,思绪却挂着,况且当他意识到危机时,就会露出一副“你别走”的或霸道、或可怜的神情……就像现在,让她茫茫然,不知他到底想要什么。   “方便面味道太重,油腥大,你本来就生着病,身体机能受影响,不能吃。这样吧……”甄美好还是先妥协了,把手袋放到一边,“我做点清汤的面条,你凑合着吃些,然后回家记得吃药。”   甘信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嗯。”脸虽然藏在枕头里,嘴巴却拉出一道大大的弧度。   墨头这招着实奏效!   其实甘信并不是装病,他真是被可恶的热伤风折磨得够呛,零上三十几度的天气里,他居然还喷嚏连天,流鼻涕,就算甄美好不嫌弃他,他一而开始鄙视自己了。   吃完热腾腾的面条,发了一身的汗,鼻尖也隐隐薄了层水珠,甄美好递给他一张纸巾,他胡乱擦完,在甄美好欲撵走他之前,一个飞扑一样的动作,倒进床里接着睡。   她的床铺里都是她身上的味道,让人痴痴迷迷地流连忘返,怎样都闻不够。   甄美好收拾好碗筷,清理完流理台,来到床头:“那你在这儿休息吧,我回去了。”   他还是拉住了她,手里都是汗。   她回头,却见他闭着眼睛喃喃说:“美好,陪我一下,我们说说话。我再也不指责你,你也别这么冷淡的对我……嗯?告诉我,你要嫁给长山治彦是你妈妈逼你的,是不是?”   甄美好咬唇,身子一斜,被立起身来的甘信拉进怀中。   他抬起手,指尖从她的额头开始,划过鬓角,划过嘴唇,终于问出了这五年他宁愿欺骗自己,也不愿再提的话题。   “为什么离开?美好,我当年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他握在自己肩膀上铁箍般的手指收紧,甄美好痛的“哼”了一声,他眉宇骤然松开,连同手中的力道。只是痛惜、疑惑地垂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甄美好摇头:“甘信,跟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做错,是我让你做了我们的代价,是我的错。”   甘信从迷雾里捋出一丝清明:“是你妈妈用她的癌症来逼你,在你和你爸爸之间做选择,然后你和甄美丽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可能时日无多的妈妈?难道她真的直到把我和你还有愿愿意意拆散,直到你嫁给长山治彦她就满意了,是不是?!”   宋莱莱就是在针对他!不必说,除了他老妈一直看她不顺眼,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甄严和杨颂英的关系,这女人自己嫁了好几次,却看不惯前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要硬生生拆散女儿的感情,凭什么他要为了宋莱莱一己报复的心态,就这么轻易地遂了她心愿?!   可他想来想去,又觉得哪里不对,甄美丽和韩睿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韩睿识是当年的高考状元,高等学府的学子,为什么她也要棒打鸳鸯?!实在蹊跷,而如今又居高临下,乱点鸳鸯!   他的每个质问,甄美好都反驳不了,因为那都是事实,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件她碰都不敢碰、仍在愈合期的伤疤,一直折磨着她。   甘信去擦她的泪水,逐渐平静下来:“你愿意嫁给长山治彦吗?我代替他先问你一句,愿意吗?”   甄美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在东京的这几年,我明白一件事,一个女人不管走到多远,最后总是期待一个归宿,而那个归宿可以是男人,可以金钱,可以是事业……”   甘信笑了笑:“小毛驴还会将大道理了。”   事到如今,甄美好没有暴走,也没有生气,只是口气淡淡地辩驳:“甘信,这不是大道理,是我真实的想法。”   生气的是甘信,将她捞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即使是不*日本人,但他能给你归宿感,所以你就要嫁他?那我呢!我不能吗?”甘信一阵口干舌燥,风度不再,或者他在甄美好的问题上,从来没有风度,他处处跟她计较,都是因为他*痛了她,“美好,你何必口是心非地跟我说这些……明明是宋莱莱用自己要挟你嫁,你对我——”   甄美好掀起眼帘,挣脱着从他身上起来:“我对你什么……我回来让甘愿甘意来认你,就说明,你对我来说,只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爸爸,别无他意——你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在她默默走出第一步时,密不透风的水汽再次模糊了她的眼底,身子向前一晃,冰凉的泪摇摇欲坠,她被人从后面抱紧,紧,非常紧,勒得她都要不能呼吸了。   他身材高大,力气自然不小,却像孩子似的,将下巴凑近她的肩窝,深深埋着脸,热气喷在她肩颈和耳后,低哑地说:“我在你眼里只是孩子生物学上的爸爸……但是我不止把你当孩子生物学上的妈妈,我从来没停止过*你……美好,从来没有……我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一章   甘信在甄美好的公寓里整整混了两天两夜,过着猪羔一般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头昏脑胀,懒散地享受甄美好的悉心照料,只是多数时候看她在来回在两边忙碌,对往事更是三缄其口,不由心疼,甚至迷茫无措起来,不知该怎样打开她牢牢封闭的心房。   因为病不见好,甘信自认很不厚道地在“大话天下”录制前几期的节骨眼上请了几天假,易卓南说身体要紧,让他注意休息,桑泥却在一旁吵吵嚷嚷着唤他回来救命。   甘信可以想象得到电话那端的场景——他俩定是像演默剧似的,挤眉弄眼了一阵,最后易卓南冷峻而威严地瞅着桑泥,那厮才讷讷地收了声。   甘信并没忘记周末宋莱莱为自己女儿策划的婚礼,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宋莱莱顾忌谁的感受,而取消计划,便使出了杀手锏,让桑泥来取钥匙,把他办公间的请柬送到他手里。   韩睿识不愿去观礼,除了他与自己当初一样,放不下被抛弃的不甘,还有一点,就是他现在根本没立场去阻止甄美丽结婚。   而自己和韩睿识不同,以孩子父亲的身份,和甄美好仍然*他,这两个理由,就足以放手大干一次,把其中一个新娘抢回来。   星期五,甘信还“咳咳”地咳嗽,一边用止咳糖浆和消炎药顶着病,一边“处心积虑”地谋划,一整天下来,甄美好还没回到公寓里看过他,甘信觉得自己就像个被秘密包养的“小三”,独守空闺,等待金主临幸。   有人敲门,甘信连忙从床上蹦下,推开门,怎样都没想到竟有个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两个西装革履的小孩,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额,这不是他的两个儿子么?!   “爸爸——”   “爸爸——”   好多天不见,甘愿甘意自然是想爸爸了,争前恐后地抱住甘信的大腿,像比谁喊得令人动容似的,一声接一声叫“爸爸”。   甘信一时发懵,眼圈被叫的发酸,蹲下来,摸摸儿子们的头:“你们怎么过来的……你们妈妈呢?”   甘意撅了下嘴,看看哥哥,不时拿大眼睛瞟着甘信,心虚地说:“妈妈,唔,妈妈不知道我们来找你……唔,我和愿愿是逃粗来的!”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这个消息绝对出乎甘信的意料,两个四岁多大的小孩居然从赤山区的别墅偷跑出来,坐出租车到了电视台,跟保安说着桑泥,然后让桑泥带他们见爸爸。   甘信听的一身冷汗,幸好一路顺利,没出什么意外,否则他身为人父如何都原谅不了自己。   桑泥还有工作,将孩子和请柬送到便离开,俩小孩把闷闷的西装外套都脱了,热得小脸红扑扑的,甘信索性给他们洗个澡,一边脱掉带着新味儿的小背带短裤、领结、短袖衬衫……一边心里吐槽,这么热的天,给孩子穿这么多,不担心中暑?!   甘信虽然心知肚明,还是问:“你们穿成这样——做什么?”   甘意跟甘愿对个眼神,站在床上说:“爸爸,妈妈明天就要结婚了,可惜啊新郎不是你,我们要变成别人的小孩了。”   甘信原以为,甘愿懂事感性,会安慰他几句,不曾想甘愿也说:“爸爸,以后治彦君也是我们爸爸了。”   甘信胸口郁结,把他俩的身子都转过来:“那你们觉得我做爸爸好呢,还是日本人好?”   甘愿思考了下,认真地望着爸爸的眼睛:“唔,唔,我们喜欢和治彦君玩,但也喜欢和爸爸一起玩……你们都好。”   甘意同意哥哥的说法,催爸爸动作快点,还赞许说:“爸爸,妈妈今天穿婚纱可好看了呢,全身都是白色的,上面还有亮亮的钻石,是治彦君从东京带过来的!”   甘愿连连点头应。   甘信终于体会到,你最*那个女人的嫁衣不是为你而穿时的酸涩,攥了攥拳,小孩童言无忌,他能在他们面前发脾气吗,当然不能,于是只有忍了再忍。   甘意忽然一个屁股墩坐下来,摊着手脚,说:“可是,妈妈那么漂亮,大家都很高兴,为什么妈妈要偷偷地哭呢……她好像一点也不开心。姥姥还说她来着……”甘意爬起来,手肘拄着床,困惑地纳闷问,“爸爸,妈妈要和治彦君结婚,为什么会掉眼泪呢?我和愿愿问她,她就不让我们看,只说让我们听话。”   甘愿摇着甘信的手臂:“爸爸,我和意意真的很听话……妈妈,唔,不开心。”   甘意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真拿女人没办法啊……”   甘信心中苦涩难熬,不是滋味,恨不能现在就到她身边,剥掉日本人为她准备的婚纱!   抚了抚孩子的发顶,甘信语气干脆:“不是你们不懂事,不听话,是因为你们妈妈被逼嫁给一个她不*的人,当然会不高兴。”   甘意转了转眼睛,好奇地瞅着他:“那……妈妈*不*爸爸?”   甘愿随即也戳了戳他手臂:“爸爸,你为什么不想和妈妈结婚?”   甘信被他俩绕的有点晕:“我不是——”手机正好振动起来,甘信将手指立在唇边,低声说,“记住了,将来娶你们妈妈的,只能是我——你们爸爸!”   李嫂最先发现孩子不见,在别墅里翻个遍也见人影儿,吓的不敢吱声,直到甄美好问起来,她才坦白说,小孩可能跑出去玩了。   甄美好这边暗暗着急,而宋莱莱执意要亲自去酒店检查明天婚礼的流程,留长山治彦陪她,甄美好推脱说,只是换婚纱而已,有李嫂帮忙就行了,让长山治彦跟着宋莱莱一起去,担心有意外发生。   长山治彦见甄美好说话时终于带上点笑意,便欣然答应。   甄美好送走一行人,胡乱地脱下婚纱,和李嫂一起出门。   甘愿、甘意如果是偷溜出去的话,十有八.九会投奔他们爸爸,如果不是……她可以想得到的,第一时间该去求助的,也只有他……   “孩子、孩子在你那里没有?”甄美好喘息不匀,脑子一片空白,听到小孩糯糯地耳边承认错误,“妈妈,对不起……”她放下心来,双手却止不住颤得厉害,眼泪夺眶而出。   李嫂安慰她几句,她回过神,才将甘信说的话听进耳朵里。   “他们说你今天试婚纱时哭了?美好……来,你来接他们。”甘信的语气尽力平静,她现在被母亲用命逼着结婚,他不想再雪上加霜地刺激她,“孩子很乖,一路也很安全,只是想我了。”   甄美好到公寓的时候,甘信已经给孩子洗完澡,换一身干净清爽的短裤t恤,甘愿甘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跟着他的身后,吱吱呀呀形影不离地转悠。   见到妈妈进了门,怯怯地躲到甘信身后,于是甄美好就见两只小脑袋从甘信左右腿边探出来。   小家伙已经准备好台词。   “妈妈,愿愿错了。”   “妈妈,都是我出的主意,你骂我吧!”   “妈妈——”   甘信清了清嗓子,也赔起不是:“咳咳,我刚才教训过他们,他们也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   甄美好眼眶里的涩意,被这父子三个滑稽的样子生生气了回去,蹲身向儿子张开怀抱:“过来吧,妈妈不骂你们。”   他俩对看一眼,嬉笑着跑过来,在她怀里粘粘地拱,保证说:“以后,我们想见爸爸的时候,跟妈妈说,再也不自己偷跑粗来让妈妈担心……妈妈……”   甄美好望了眼站在身边目光温柔的甘信,轻叹口气,亲口他们的额头:“知错就好,不要吓妈妈了,知道吗?”   小孩瘪着嘴,掉了几滴金豆豆,乖乖点头,甄美好在床边哄他们玩一会儿,频频看时间,估计宋莱莱就快回赤山区,若是发现他们不在,免不了又要发作一番。   甘信在流理台旁忙活了一阵,擦擦手说:“这回该我给你做点吃的了,今晚留下来吃完饭。”   李嫂提醒甄美好:“太太可能……”   甄美好没做声,这时甘愿和甘意正一起摆弄着从床头柜上拾起的婚礼请柬。   甘意念着上面的日期:“八、月、十六、日,你看我都认识呢。”   甘愿指着请柬上印着的一对男女说:“这个是美丽妈妈,这个是邦邦——”   甘信觉得哪里不对,打开手机一算,八月十六号是星期日,刚才孩子却说婚礼在明天举行,也就是十五号,星期六!竟然提前了一天!宋莱莱一定是怕他到时候去闹事,所以临时起意,改了婚礼日期,何其狡诈!   甄美好的脸露出一丝被戳破的慌张,甘信充斥满心的希望就像不断上升的气球,砰一声破掉了……他一直都想知道,他到底在她心里有多少重量,为什么每次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委屈自己,以伤害他为代价,而选择她的家人……   对,那是她的家人……血脉相连的,他算什么呢?   甄美好迟疑了一下,见李嫂和孩子都在身边,欲言又止,李嫂催甄美好赶快回去,不然太太会发脾气,脾气一上来就——   甘愿、甘意耷拉着脑袋和爸爸恋恋不舍说再见,甘信垂头沉默,没有答应,摆流理台上的饭菜还抖冒着热气,胸口聚集的一团火气上来,一个快步,将最后出门的甄美好拦下来。   他眸色沉沉,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射过来:“我有话要问你,让李嫂带愿愿意意走,你留下。”   甄美好浅浅地呼气:“甘信——”   甘信攥紧手指,连续几日的病态与疲惫让他一下子狼狈许多,一出口却是任性的口气:“看在我生着病还做好了饭菜的份上,别辜负我一番心思……”   甄美好顿了顿,回头拜托李嫂小心照顾孩子:“我不会和妈说的,您放心。”   李嫂心里还忐忑着,一想是自己的疏忽才让两个小孩偷跑出来,也不好再出声,便支吾着答应了。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两人这顿饭自然是食不下咽,勉强吃完,甄美好望着窗外逐渐黑沉的景色,说:“不早了。”   甘信收拾碗筷,扔进水槽里,疲倦地摸摸额头:“你说我这病快一周了,还没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别看现在年轻人外表看上去都健健康康的,其实每年猝死的大有人在,有的连走都不知道怎么走的……”   甄美好不禁一惊,他明知道家人生病对现在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伤痛,还用这话吓唬她……手心隐隐渗出汗,甄美好起身去拿体温计,让他先躺着,量一量体温。   五分钟后拿出来一看,还是有点低烧,便将药粒一颗颗从锡箔板挤出来,认真地数着、分配好,放在小药盒里:“你记得按时吃药,不要我不盯着你,你就偷懒,明天如果你还不见好转,就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甘信恹恹说:“明天有些人不是去做新娘吗?还有工夫陪我?”   甄美好不理,起身一边走向浴室,一边说:“我把脏衣服洗了再走,你先睡一觉。”   甘信大抵真的是受了感冒药的影响,竟然就这样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还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地黑了,甄美好把甩干的衣物挂在活动衣架上,推到窗子旁,一件件地摊开,窈窕的背影在身前摇啊摇,摇的某人早就忘记自己生病这事,只想象着,若是以后都和她安安静静呆在一起多好。   可她明天却要这样照顾别的男人一辈子。   衣衫被汗染透,甘信刚刚睡醒,昏昏沉沉地踱步到女人身后,合抱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美好,不许走,今晚不许走了……”   甄美好从窗子的反光中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转身的瞬间已被人压了下来:“甘信……”   甘信吻了几下,不,或者说,他啃了几口她的唇肉,然后一粒一粒解着她胸前被包裹严实的纽扣,胡乱地亲那一寸寸露出的肌肤,一手却从她的仔裤兜里拿出手机,望着她已经迷离不清的瞳仁,利落关机!   甘信分开她的腿,将人抱起,坐到床边,揉着两簇柔嫩绵软的胸.脯。   此时的窗外,恰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一同望了过去,回头时遇见彼此目光,甘信咬了口她的下巴,笑:“天公作美,你又走不了了。”   甄美好想要下来,窗帘没拉,灯没关,这个姿势实在是不雅,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甘信,你还在生病?”   甘信争辩:“生病怎么?不能欲求不满吗?没有资格做.*吗?”   甄美好脸红的要滴血:“总之——”   甘信扣住她的腰,侧脸深深埋进她胸口,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甄美好,你今天哪也不能走!我不懂,不管你当初为了甄美丽也好,为了你妈妈的病也好,为什么你要用选择我和你的感情来牺牲!我知道我不够她们重要,但是五年了,你难道就没有一次后悔过?你舍得我?美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别人,因为你一直都是我的……我也没想过要娶别人……我也一直都是你的,别走……” ☆、第四二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却格外映衬一室的旖旎,骤急密集的雨声盖不住彼此间动情的喘=息和脉搏。   女人薄薄的衣衫一双被炙热的手剥落,漆黑的夜里,她眼角缀着泪光,像刀子一般亮,深深刺痛他。   甘信从她的耳际吻到了眼角,将咸涩的泪,用嘴唇一一抿干净,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不落地痴缠着,指肚按了按她的下颏:“我*你,美好……你还*我么?”   只有轻轻的抽泣,而听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甘信胸臆间充斥着沉重的悲哀,更是慌神,一下一下急躁啄吻她胸前的柔软,用手揉*弄,口中喃喃女人的名字:“美好……美好……”   甄美好轻揽住他的头,手指深入他的发间,竭力控制喘—息,却止不住哭泣时的抽噎声。   甘信含住那雪白中一点樱红,用力地允,大口吞咽,不时看她,下*身已经挤*进她的腿间,缠腻地与之厮磨。   甄美好也被火热的情*欲驱使,四肢软了下来,微凉的身子渴望他的触碰,她难免又想起他们的第一夜,这样的黑暗无边,却又这样的……如钻石般明亮,全都因为眼前这个人。   她也*他,也从未停止过。   你知道吗,甘信……   委屈的泪肆意流淌,甄美好抱着他的肩膀,好像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撅着嘴巴,任性的孩子般哭泣。   甘信的嘴巴一边衔着她柔软乳=尖,一边哑声喃喃:“婚礼……明天是你的婚礼,美好,你还要像五年前一样,做你妈妈的牵线木偶,被她摆弄?你一点都不疼我?舍得让我痛苦?嗯?美好……你已经放弃过我一次?是不是想再放弃一次?”   甄美好瘫软在床上,仰着头,手掌颤抖摸向他的脸颊,竟也是湿湿的,身上是他的重量,又闷又沉,灼*热迫切,却也格外踏实。   “我该怎么办?甘信——我不想……不想……”   甘信像打了针兴奋剂似的,立马起身,脱掉T恤,也扯光她身上所有的束缚,从她的小腹亲着,流连忘返,爬了上来,双臂支撑在她的耳朵两侧,脸靠近了些,她的表情、她的眼泪,她的呼吸,再次被他占据。   久久悬在她那双晦暗茫然的眸子前,甘信支开她的双腿扛在肩膀上,腰稍一用力,她本就湿润的蜜处,容纳了自己,进去之后,他比一个开了荤的和尚饥*渴,对销*魂炙*热的包裹欲罢不能,猛劲的撞,呼哧呼哧喘着气:“你信……信我吗?”   甄美好全身绷紧,被充实的感觉虽然让她有点发懵,却也满足,紧紧攀着他,埋在他颈窝里点头:“唔,慢点……”   甘信咬她耳朵,摆着腰,大开大合地进出,她的呻*吟越来越能取悦他,几近忘我和崩溃,不成,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他不是成秒.射郎了吗?!   深吸口气,甘信拖着甄美好的腰用力向里挤了挤,复又撞得她嘤鸣低泣……可他,如同一个归家的旅人,贪婪那丝滑的温暖:“美好,你要了我的命了……”   甄美好难耐地出声,蹬了蹬腿,脚趾蜷缩,甘信提着她的腰-臀,跪直,胡乱地吻她小腿,一口气撞了几十下,直到她颤着,情不自禁一波一波的缩紧箍他,他才稍稍收了攻势。   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他换个姿势趴下来,覆在女人身上,在她耳边说着流氓话,甄美好又哭又笑,盘棋腿,忍受酸*慰带来的冲击和快*感,在他后背留下一道道“*”后的痕迹。   “美好,你只要相信我,我陪着面对……陪着你……多大的砍,我愿意陪你一起过……”   甄美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哭,此刻身体的情*潮、**欲,还是种种锥心的过往,只感觉泪水比泄了闸的洪水还涌的凶猛。   甘信捋了捋她汗湿的发,露出额头,深深一吻:“小傻瓜,你自己受着,都不疼吗?让我帮你分担……你答应我以后不会再把我从你生命里踢出去,好不好……”甘信喘着粗气,腰背在说话时,仍旧起起伏伏,背肌拉出诱.人炫目的弧度,甄美好抽噎出声,重重点头,和他抱在一起,严丝合缝。   甘信得了答案,狂喜而恣意,加大冲刺幅度,甄美好软软地随波摇曳,几乎一同登顶,之前甘信趁着清醒的时候,翻过她家,一只计生用品都没找到,想去买,出门前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只好作罢,这次属必然事件和偶然事件半对半,虽然有再中一标的可能,但时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甘信抵着意志,在最后时刻抽*出自己,泄在外面。   两人累极,都没力气认真擦拭,甘信疲倦地拾起她的小裤,给她抹了抹,便拢起她的四肢到自己怀里,一动不动扣住她的后腰腰窝的地方,沉沉睡去……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是被钻进眼缝的晨光刺醒的,反应过来的下一秒,猛然坐起身,怀中空空如也,屋子里被打扫的干净,纤尘不染,他差点以为昨夜彻骨的缠绵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明明已经答应了他,为什么又反悔?!   昨夜因为体力耗尽,他才依依不舍搂着她睡去,那么真实和温软的身体,怎会一早上就幻化成了空气。   甘信气得火冒三丈,心中也慌乱,快速穿好衣服后,一看时间,已经九点,若是婚礼今天举行,恐怕已经开始。   刚出门,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接起来才知道是韩睿识打过来问酒店地点。   甘信捏着请柬,如实相告。   韩睿识淡声谢过他,略有迟疑停顿。   甘信已坐上的士,报了地点,发现韩睿识那边通话还没挂断,便说:“你现在在哪里!我没有资格阻止甄美丽结婚,我只会把甄美好从婚礼上拉下来,如果你想抢回自己的女人,就别在这个时候磨蹭!”   韩睿识说:“我就在附近。”   甘信心想,你这小子,抢亲还有傻等的!难不成在等他一起搭个伙?   “你肯定比我先到酒店,抓下来一个算一个,一双更好!过后我谢你!”   韩睿识却切断了通话,甘信“嘶嘶”两声,想来韩睿识也算精英人士了,做个决定还这么瞻前顾后,错过今天的婚礼,总有一天他会后悔!   甘信早不报什么希望在韩睿识身上,到了酒店,充气虹桥上写着两对新人的名字,喜庆极了,甘信觉得讽刺,宋莱莱,你算盘打挺好,看今天能消停不?   他组后仰头看眼,咬了咬牙,昨晚运动了一宿,身体奇迹般好转,浑身都是力,前门他走不了,便从偏门由运货的进出口溜入。   一路上了酒店四楼大厅,便见里面贵宾厅里坐满了衣着体面的宾客,甘信大步流星,一路笔直走过去,眼睛盯着越来越清晰的那一对新人的身影,任何质疑的目光他都顾忌不上,脑子也有些麻木,零零碎碎地,都是昨夜加之的过去的十几年的片段……   他只知道一点:甄美好又晃了他一次,依旧是在一夜缠绵蚀骨过后,给了他一包致命的砒霜!但这一次,他不会轻易遂了她的愿!   恰时,乐队已奏起欢快地婚礼进行曲,新娘犹豫了下似的,才挎进新郎臂弯,然后一起踏着红毯,走向证婚人。   她腰身窈窕,身着纯白婚纱,透明细腻的头纱绵延一路,美背、香肩……单看背影,便知即将成为他人之妻的她有多俏丽可人……   甘信胸前剧烈起伏,一步步地迈了过去,每步都如千斤重,每步都问自己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说服她跟自己走,每步都心痛的要命——   大抵在场的,没人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当新郎掺着新娘,有点拘束地按照彩排时的练习,随着音乐的节奏,刚走在红毯中央时,一个满身戾气的陌生男人冲了进来,拨开伴娘伴郎,以及新郎,一把捉住了新娘的手腕——   新娘大惊失色,愣了愣,陌生男人更是一惊,面目僵硬,尴尬地蓦然松开。   新娘眼角有一颗泪痣,虽然用粉底盖住了,但从小到大一向自称可以一眼分辨出双胞胎不同之处的甘信,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辨别出,此新娘,非他心中的彼新娘。   “甘信?”甄美丽磕磕绊绊,“你怎么……啊,美好……她夜里回来一次,今天一早就……你去找她吧!”   宾客搞不清状况,有几个成年男子带了保安过来,甄美丽去挽安醒邦,耳语几句,安醒邦拍拍她的手,对来人说一场误会而已。   甘信远远看见宋莱莱坐在最前排的正坐,仿佛敌视仇人一样,目光阴冷漠然地望着他的方向。   然而,她身旁隔了一个座位,竟然是甄严和他的两个儿子。   甘愿甘意冲他用力挥手,用嘴型喊:“爸爸加油!”   甘信给他们一个眼神,转身要离开,忽而想起韩睿识,在宾客中大致瞅一圈,问甄美丽:“有人找过你没有?”   甄美丽懵懵地摇头:“没有啊。什么事?谁会找我?”   甘信扯了下嘴角,心中不免一叹,揽了下安醒邦的肩膀说:“谢谢你,哥们儿,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从酒店出来,甘信从未有过的一身轻松,天高海阔,拨打甄美好的号,她还是不接,甘信笑了下,却不疾不徐坐上的士。   他知道她在哪里。 ☆、第四三章   甘信按响了公寓门铃,不消几秒,“咔哒”一声,有人推开。   甄美好抿了抿唇,从里面探出头,甘信一步抢门入内,蹲身,抱住她两条小腿,把她像扛货物似的抡到肩膀上。   甄美好被吓到,反应过来,人已经大头朝下,脑袋充血了!   “甘信!你——别这样!”   甘信哪听的进去,用力拍了拍她挺翘的屁股:“昨天晚上走为什么不告诉我?!看见我傻瓜似的闯你姐的婚礼,你很幸灾乐祸是不是?”   他把她放在凉凉的流理台上,开始发狂似的脱她的衣服,甄美好惊惶,撅了撅嘴,抱着手臂解释:“我看你睡的香,不想打扰你……再说,我的婚礼我始终该去一趟的……”   甘信气极了,你的婚礼?!夸张地瞪着眼:“还敢提!我什么时候承认你这个荒唐的婚礼了吗!”扯开她手臂,将她白色上衣胡乱从头上扯了下去,扔到身后的床上,“甄美好!你再给我玩失踪,我就……”   垂头一看,女人雪白胸.脯上还留着昨夜欢.*过的痕迹,脸上也是满满的羞意,甘信眼神忽而迷蒙起来,嗓子有点痒,便咽了咽喉咙,拉她下来,甄美好以为他气消了,放下防备,想对早晨的事再说些什么,哪知脚还没着地,腰间痛了下,整个人被甘信翻一圈,压到流理台边。   甄美好噎声控诉:“甘信!没到中午啊现在!”   甘信眼睛早红的发暗了,下面悍将更是硬得痛极。   她还得他憋了五年,害得又以为温存过后被安排抛弃,害得他一早晨就发火,怎样也得泻火不是?   甘信伏在她柔韧的背,舔她耳背,感到她娇.躯剧颤,心里狂喜,继而将几近啃咬的吻移到了她脖颈。   甄美好的身子像无骨的鱼,一瞬软到他的怀里,那处让硬邦邦地戳着,不禁脸更热,手挣扎扶着流理台做支撑:“甘信,嗯……甘信……现在是中午……”   “嗯,中午……中午怎么了?”算五年前,这才三次,就这么放过她就奇怪了!他黏糊糊地在她耳边,一边调情,一边掀开她的裙子,利落剥下小裤,手探进温软的腿缝,揉*捻*摩*挲,待她也做好准备,便解了皮带,大分开她的腿,一冲而入。   甄美好脚尖点地,一顿一顿地前倾,青丝散开,身子摇摇摆摆,微后仰着头,侧脸看他:“甘信……吻,吻我……”   甘信早已热血沸腾,听了这话,更像抽离了魂灵,一手扣紧她的腰,撞的卖力,一手掰过她下巴,狠狠吮吻柔软香甜的唇瓣,一身的舒爽缠腻,腰椎袭来阵阵酥===麻,如升天堂。   (此处被黄牌警告不道德,故省略三千字)   从流理台边到床上,两人一直做到筋疲力尽,除了不停用力拥吻、*.抚和讨好对方,什么都不去想。   天边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的味道越加浓重,甄美好从甘信怀里翻了个身,扯着床单的一角,掩着赤.裸的身子,去开窗户。   甘信随之过去,从后边抱着她的腰,手不老实捏她胸,甄美好用手肘撞他,他假模假式地“哦”一声:“真狠。”   甄美好担忧地转身,戳了戳他胸口:“真疼?”   甘信拿手压她头,一脸欠揍:“宝贝儿,再来吸一吸,就不疼了,你刚才吸的不是挺好的。”   甄美好羞红脸,想起方才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一幕幕,抽他一下,去穿衣服。   甘信不着寸屡站在窗边,把窗帘连忙拉更紧些:“怎么啦。这就生气了?”   甄美好气道:“谁让你吓唬我!”   甘信大喇喇躺上床:“你*我,才会被我吓,你过来摸摸,我今天就不烧了,早知道床上运动治百病,就——”感觉的甄美好恨恨的目光,过去又把她拉怀里,劈头盖脸地亲下来,低声说,“就早点吃了你,骨头都不剩!”   甄美好脸烧得通红,不适应地躲,对突如其来的甜蜜接受的有些缓慢,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就问他:“你不饿吗?我下楼买点东西上来吃。”   甘信不放手,亲她嘴:“嗯?还想跑呢?”   甄美好冤枉叫屈:“我没有……”   甘信口齿含糊道:“我不想看着你走,美好……叫外卖就好了……要不,我们一起……做?”   甄美好咬唇捏了一下他大腿,甘信笑:“你想什么呢,一起做饭。”   冰箱里还有点剩菜,甄美好拿出来热了热,甘信只穿个字母的短裤在屋子里忙来忙去,添一个小炒,两人随便吃些。   见他上身还有几道抓痕,甄美好轻咳一声,问:“要不要上点药?”   甘信看着她笑得几多暧昧:“不要。”   甄美好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甘信答的直白:“不回去,除非你和愿愿意意也跟我回去。我那里住你们三个绰绰有余。”   甄美好放下筷子:“今天美丽结婚,我没在场,有点过意不去,我一会儿想回去一趟——”   手被甘信攥了攥,话也被打断。   “我和你一起,接孩子回来。”   甄美好抬眸,略迟疑了下,她无法预料甘信随她接回甘愿甘意,宋莱莱会怎样歇斯底里。   “我妈——”   甘信将她身子扳到面对自己:“你记得你说过,愿愿意意是你的命吗?”   甄美好点头。   “我想告诉,美好,愿愿意意也是我的命,我们四个人一条命。”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甄美好凌晨时分醒来,甘信还睡得熟,她吻了吻他的唇,穿衣离开,独自回去赤山区的别墅,宋莱莱和长山治彦彻夜未眠,在一楼正等着她。   宋莱莱浑身散发着寒意,冷然道:“去跟治彦道歉!”   甄美好转向长山治彦,淡淡问:“为什么没有去找我?”   宋莱莱忽然冲过来,抬手给了她狠狠一个巴掌:“死丫头,你还要不要脸!”   甄美好踉跄着差点跌倒,手肘被长山治彦扶住:“美好——”   她有多悲哀,才会有这样一个母亲!若不是她遗传了宋莱莱五官中的某些特征,若不是她流淌着她的血液,她都要怀疑,她和美丽究竟是不是她亲生!   甄美好从手袋里拿出一盒药,狠狠摔到地上,*的糖衣药粒散落满地,滚到宋莱莱的脚下,宋莱莱一慌,方才的盛气凌人一下消失无踪。   甄美好将捂着左脸的手放下,冷笑问:“妈,这是什么!”转身推开长山治彦,本来她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可他和宋莱莱猝不及防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他们。   “治彦,我没想到你也会骗我!”   长山治彦无话可说,拾起药盒:“美好,我……”   甄美好昨天在婚纱时不小心被孩子看到泪流满面,并不是为了即将嫁给长山治彦,她甚至动过就这样满足宋莱莱心愿的心思,可令她失望的是,自己的妥协和牺牲一再换来的居然是母亲彻彻底底的欺骗。   之前甘愿耳朵有点发炎,大家又都忙着婚事,她便瞒着宋莱莱和长山治彦,带儿子去医院检查了下,医生开了消炎药和一瓶滴耳朵用的溶液,甘愿那天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盒和他吃的那盒包装极为相似的药,等孩子吞了两粒下去,她才发现,那是长山治彦给宋莱莱开的抗癌药。   甄美好吓的连忙带甘愿又去趟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并未发现孩子的常规指标有异常,医生让她拿药去化验,结果另甄美好大吃一惊。   所谓抗癌药,她每天心怀哀伤和绝望,叮嘱宋莱莱吃的抗癌药,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维生素C!   “妈,你是我亲生妈妈,为什么你要骗我,拿我对你*,仅剩下的*,来骗我!”甄美好忍无可忍,“五年前,你逼我,让我在你和美丽,与甘信之间做选择,我选了,我抛弃甘信……你知道我多*他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呵,你怎么能懂,你连自己女儿都利用!我看你忘了,当初你把我和美丽接到东京,说会陪着我们,让美丽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可是你呢,才短短几个月,你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你知道,那段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妈妈,因为你简直冷血!”   宋莱莱气得眼圈发红,上前一步,手又挥了过来:“甄美好,过去的事,你说过不会再提了!”   长山治彦忙去拦:“美好!”   甄美好向后退一步:“妈,我自己也做了母亲,所以,我仅仅是因为你怀胎十月剩下我和美丽,是我们的亲妈,才原谅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甘信回家取车,载着甄美好去赤山区的别墅,路上,甄美好将来龙去脉跟甘信讲了一遍,甘信将她肩膀揽过来,没多说,只是吻吻她的额头:“乖,你还有我,还有愿愿意意。”   甄美好抱着他的脖子,泪水打湿他的衬衫,孩子似的委屈起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原谅我……呜呜,你还把我的石头都扔了……”   甘信自责起来:“我……我混蛋,乖,别哭了,一会儿被儿子看到以为我欺负你……要不我跳江里,把石头都捞出来?”   甄美好眼底还带着泪,瞪他:“胡说!”说又有点想笑,“你再胡说,我带着你儿子跑路!”   甘信握着她脖颈,啃她脸:“你敢!”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别墅里只有李嫂带着两个孩子在儿童房里玩,不见宋莱莱,李嫂要去叫,甄美好摇头说:“李嫂,你帮我们告诉我妈一声,我带甘愿甘意先走了。”   话罢,宋莱莱已从卧房出来,打量甄美好和甘信一通,面无表情,黑着脸转过头,仿佛没看见他们,话却间接说给甄美好听:“我头有点痛,李嫂,给我点止痛药。哦,对了,护照给我准备好,我要出国。”   李嫂看眼甄美好和甘信,故意问:“您忙了好多天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宋莱莱裹了裹披肩,用眼角看向甘信:“李嫂你这就不懂了。眼不见心不烦,有人知道我出国,指不定怎么烧高香?我当妈的,所有的错都是我犯的,既然都不愿看见我,觉得我是个多余的人,我就配合一下,不是挺好?你甭劝我,快给我找!”   甘信吁口气,容忍下来,往儿童房的方向一看,两个小脑袋正从里面挤出来,探头看。   “爸爸妈妈来接我们了!”   小家伙和爸爸对视后,得了胆量,立马跑出来,两人一个领一个,往楼上卧室走,去收拾东西。   宋莱莱咬着牙看着他们背影一路,回房将门摔的震天响。   甘愿窝在甘信颈窝,手臂抱住他的脖子:“爸爸,愿愿怕姥姥。”   甘信心疼,一下下拍小孩的背:“没事了,跟爸爸回家。”他早该将甄美好和儿子都抢过来,让他们免受宋莱莱如此之久的摧残,之前未尽到的父亲责任,他必须为之补偿。   孩子接回来,四个人一起回了甘信的家,一边整理,一边打扫几日没人住下的房子。   甄美好正在给孩子铺床,接到甄美丽的电话:“美好,你和甘信怎么样了?”   “我把甘愿甘意都接到他这儿,我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甄美丽释怀笑道:“那就好。治彦在你走后就回东京了,婚纱还在你房间。”   “我看到了。”   “甘信没有介意吗?”   甄美好如实说:“他让快递把婚纱打包寄回日本了。”   “我以为他会把裙摆上的钻石都撸下来,然后——”   “他哪有那样……”   “哈哈,美好,你看你,和以前一样,总向着甘信,你难道都没听出来,我在开玩笑吗?!”   甄美好哭笑不得,自从和安醒邦在一起,甄美丽*上了讲冷笑话,也时不时就开些小玩笑,这些都是好的转变,也让她感到措手不及的惊喜。   “飞机要起飞了。美好,今天的婚礼你虽然不在,但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一样幸福……”   甄美好挂断电话,轻声叹了叹,唇角不觉扬起微笑,甘信从后面凑过来问:“谁打来的?”   “美丽。她的蜜月之旅要开始了。”   甘信想了想,还是说:“你还记得韩睿识吗?我今天在美丽的婚礼上,其实看到他了。” ☆、第四四章   甄美丽的蜜月有半个月之久,安醒邦因为之前代表研究所参加过南极科考,和实验室里的其他研究员一起在国内知名专业期刊上发表相关论文被SCI收录,一忙下来,足足两年没有真正放过长假,用安家父母的话说,为了发表论文连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这次婚假一定让这对小年轻尽情、尽兴,好好放松一下。   他们没回国之前,甄美好已对长山治彦摊牌讲明,希望他把赤山区的别墅收回,长山治彦自然未肯应允。   “之前欺骗你,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而且房子是给你和美丽,还有阿姨落脚的,这是……两件事。”长山治彦在电话那头语气诚挚,“美好,我羞愧了很久,为了逼你结婚的事。但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真心真意想娶你为妻,但,我用错了方法——”   甄美好打断他:“治彦,你*我吗?你是因为你*我,还是与长山会长对你的影响有关,只想娶一个母亲喜欢的女人,安安心心放在家里做妻子,帮助你更加孝顺母亲?”   长山治彦声音一噎,未接话。   甄美好:“既然是这样,何必呢?治彦,我承认你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也许我在你眼里,不过也是同样的位置而已。如果你将来遇到*你的女人,你也非常*她,我们该怎么办?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我其实都不是草率的人,所以……放弃这件事吧,我们回到各自的生活和感情的轨道上,好不好?”   长山治彦叹了口气:“我无论做什么都赢不了愿愿意意的爸爸,是么?他伤害你,伤害愿愿意意,你还*着他?”   他问这话的时候,甘信正坐在甄美好身边,把眼珠转过来,盯着她,紧随不放,一方面想知道她被质问时真实的反应,一方面迫不及待示意她快点点头。   甄美好起身到客厅,长山治彦也稍作思忖,解释说:“……美好,我……担心你将来有一天还会受到伤害,也许他没你想象中那样*你和孩子,你忘记最初的时候,他带着意意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了么?”   她当然没忘,回想起来,心里还像扎了根刺一样不舒服,但甘信之前一次次的深情剖白,又撼动她的心旌。也许*情这个东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来我往,谁对谁错,是是非非,难以分得清。   将来和甘信能否走的长远,她并不肯定,能做的,只是让自己面对困境时,不断坚韧,珍惜和维护当下这种失而复得的圆满。   这是甄美好短期内和长山治彦的唯一一个通话,甘信仍是醋意大发,却只字不提日本人,就像甄美好说的,无论如何,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这个人替代了他,伸出援手,才让她安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每当想起他们在东京有过一段相处愉快的时光,而且因为甄美好一直对日本人心存感激,“骗婚”的事也随着当事人宋莱莱出国而不了了之,甘信心里就像揉了沙子,硌楞楞的。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婚礼整半个月过后,甄美丽和安醒邦回国,第一站自是先回了安家住了两日,紧接着回门,因为宋莱莱还在国外,甄美好带着两个小家伙住在甘信那儿,赤山区的别墅太过冷清,于是她只能去拜访甘信。   甄美丽足有一个箱子是为甄美好和甘愿甘意买的礼物,主卧里,甘信在陪小孩兴高采烈拆礼物,姐妹俩聊着去欧洲遇到的趣事,详谈甚欢,而安醒邦坐在甄美丽一旁,几度努力加入聊天,却都以冷场结束。   甄美好揶揄姐夫:“安教授,不知道你最近陪着我姐,有没有耽误你搜集冷笑话呢?”   安醒邦轻咳一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正要开口,甄美丽打消妹妹兴致,说:“别让他讲了,我听得越多,才发现一点不好笑。”   甄美好替姐夫回击:“冷笑话当然是不好笑,最重要是够冷啊。”   甘愿甘意也坐在地上抱怨:“邦邦讲的笑话让人很无语。”   甄美好连忙打圆场:“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姐夫你千万别介意。”   不知道是不是安醒邦修养质素好,还是天生一副淡然无波的脾气,倒真的一点没介意,还去给孩子一一介绍起每一款威尼斯面具。   甘愿甘意好奇心强,玩完面具,玩明信片,博物馆画册,各种建筑模型,问题层出不穷,安醒邦耐心十足,答的也相当详尽,绘声绘色。甄美好仔细听过,觉得这人简直是行走的百科全书,全世界好像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一样。   甘信最近醋劲挺足,两人都恢复工作后,在电视台时不时会打个照面,而她继续购物台的模特工作,身边自然少不了不知情的男模前仆后继,甘信只要知道她也在电视台,便一休息就去人家频道的演播厅宣誓主权,顺带清场。   甄美好毫不掩饰对安醒邦崇拜的眼神,甘信不觉拍拍他肩膀:“会抽烟吗?”   安醒邦点头:“不常抽。”   甘信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颗?”   甄美好瞪了他眼:“甘信,孩子还在旁边!”   甘信熟络地揽安醒邦肩,一脸为难地对甄美好说:“去阳台抽,哥们抽颗烟而已。”   感觉到甄美好眼里刺啦啦的冒着火花,甘信服软:“一颗,就一颗,烟盒给你,总行了吧。”   甄美好这才作罢,把儿子叫到床边,目送他们出去,紧着嘱咐;“记得开窗户,把阳台门关严实。”   甘信哼哼哈哈地答应,心里松了松,一面摇头笑自己,整天乱七八糟担心个什么呢。说白了,还不又是“被遗弃后遗症”发作,担心她用什么借口跑掉。   甘信和安醒邦并排站在阳台边,吸着烟,烟圈被夜风打散,随意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彼此间难免有点尴尬。   想起婚礼上他阴差阳错地“抢新娘”,甘信由衷道歉:“你们结婚那天,我不是有意打扰,当时脑袋懵,没反应过来,如果她们姐妹一起结婚的话,怎么可能不是一起走红毯的,现场不可能只有一对新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安醒邦点了点烟灰,谦和一笑:“没关系,美丽后来跟我讲过了,你没有恶意,何况……如果美好真的在场,我也和美丽一样,希望你将她带走。”   甘信万没料到,行事规矩严谨的安醒邦会这样回答。   忽而想起那天他刚从婚礼现场出来,正下楼的时候,在同一层的大堂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前见到韩睿识的一幕,一个背影遮了刺目的阳光,落寞得无法言说,甘信惺惺相惜,甚至想上前拍他的肩膀,激励说:“兄弟,再不抢,人家要交换婚戒了。”   不过,他当时一心要见甄美好,脚步略顿,便马不停蹄地离开。   甘信一时矛盾,不是滋味。若是他多劝几句韩睿识,局面是不是有可能改变?可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关键是,甄美丽和安醒邦看起来相处得相当和谐,他若是当真做些动作,很有可能拆散一对大好姻缘,还是作罢吧。   思绪一转,甘信从甄美好这边,除了宋莱莱的病情,得不到任何关于五年前的线索,索性随意问了安醒邦:“你知道美丽在高中时期成绩非常好,高考成绩稳进重点,她母亲却为她和美好办理出国留学的事?”   安醒邦微顿,如实答:“知道。美丽为此还受了很多苦……”   甘信也开诚布公:“我当初以为,她们半路跟宋莱莱出国,的确是在为自己将来考虑,不管怎么说,都不该过的那么苦,直到前阵子我才知道,原来宋莱莱当时得了癌症,急需一笔钱做手术,但宋莱莱前些年投资亏本,欠了不少外债,连最基本的生活都靠着她那个现任的丈夫。她好面子,没让甄叔叔知道,只是逼美好和美丽做个选择。结果她们为了母亲的病,不得已才放弃当初的感情……可是……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做母亲的逻辑,带孩子走有什么用?难道把她们卖了换钱?”   甘信还记得甄美丽对他说的——美好是因为她才离开自己……可见当初与美丽息息相关,一定不止宋莱莱生病这一个牵强的原因。   安醒邦若有所思,转头看了看他,说:“也许我和你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不大一样……”望向脚下斑斓夜景,安醒邦一如既往,淡定平和,“美丽五年前的人生,我没参与过,不知什么样,也不想一味追究。我只希望她的现在和将来里充满愉快和舒心的记忆,把过去的坎坷所带来的痛苦都抵消掉。也许所有人都以为她性格内向拘谨,小心翼翼,但其实,她放轻松的时候,很可爱,非常可爱……就是她不时流露出的可爱的笑容,我认为我做的……是对的。她有时会说丧气话,我就鼓励她,她成绩好,还想上大学,我正帮她联系当初她报考的大学,看是否有回寰余地,或者再去报考其他考试……总之,凡是都有出路,就像九连环,何必一直把自己和你所爱之人牢牢套着,有时候,只要换个方向,破除思维定势,自然就解开了。”     甘信反复咀嚼安醒邦一番话,思索许久,总觉得他已知道什么,偏有他自己的想法,不愿透露给他。明明已露端倪,又是一片茫然,也许安醒邦说的不无道理,过去终究会过去,既然美好和孩子都安安稳稳的在身边,顾自纠结反而伤神。   第二日,甄美丽决定回去探望甄严,和甄美好约好下周周末一起启程,几人没有异议,周五下午甘信和安醒邦载着一行人一道出来,像出游似的,气氛相当轻松活跃。   到家之后,现在甄严家忙忙活活坐了一会儿,甄严虽然之前对甄美丽一回来就忽然结婚的事难以接受,但见过安醒邦和安家的父母以后,就踏实了许多,倒是甄美好已经有了甘信的两个儿子,让他失眠了好几晚,回忆冲刷心头,越想越懊恼。 ☆、第四五章   孩子们各自的感□发展的比自己预想的快得多,甄严顿感父亲做的太失职,一点责任都未尽到。   之前不看好甘信,是因为总听刘云总抱怨她儿子不正经找老婆,私交甚乱,所以不甘心自己的女儿甄美好一直*这个臭小子,如今一看甘信对外孙照顾有加,对美好也鞍前马后,稍稍舒心了些。   在家里停留些许时间,一行人加上甄严,一起又到了甘家坐,吃过晚饭,就当正式结为亲家了,便围在客厅沙发边聊天,刘云时不时拿甄美丽和安醒邦调侃:“哎呀,这俩孩子,都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在一起闷不闷啊。”   甄美丽意识到大家目光的聚集,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醒邦亲昵地拍拍她肩膀,说:“所以我经常讲笑话给她听。不过,美丽最近的笑点越来越高了,我有点力不从心——哦——”   手臂一疼,是被人捏了下。   “哈哈——”一屋子的人瞧见两人都奔三了,还腼腆扭捏,到底是新婚,粘腻的很。   安醒邦也不觉跟着憨笑。   甘信靠在冰箱门边,不正经地插了一句说:“‘力不从心’这四个字男人可能不能随便说。”   话音一落,就被他老娘提溜起耳朵,甘信吃痛道:“妈——您拧耳朵这习惯得改改了!”   刘云横眼:“改?决不能改!我得把这功夫传给美好,让她好好练练,等你再口无遮拦欺负人的时候,就拿起把式来教训你!美好,不用给我和你大伯面子,该收拾就得收拾。”   甄美好含笑瞧向甘信,等他看过来,目光一缩,做个挺强悍的架势。   刘云又把话题拉回甄美丽身上:“美丽啊,你看美好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和醒邦也赶快趁年轻生一个吧。”   甄美丽无措地攥紧手指,最后,也不知怎么,侧头望向安醒邦,想让他帮自己解围,哪知听他毫不尴尬地说:“这个……我们心里有数,会努力的。”   一家人但笑不语,眼神暧昧地瞧着一对沐浴*河的新人,甘信朝他暗暗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却发现甄美好脸色不好,悄悄进了厨房,他心口一跳,跟上去,见她在流理台边切西瓜,魂不守舍,差点切到自己手指。   甘信连忙上前抢下刀:“想什么呢?”   甄美好吓了一跳,怔怔缩回手:“没、没什么……我走神了。”   甘信面目严肃,将刀放回刀架,揽住她腰:“记住,下次切东西的时候,不准走神。”   甄美好已回神,往他肩膀轻轻一靠:“知道啦。我让甘愿甘意进来拿西瓜分给大家吃。”   甘信点头应允,忽而又将她拽回来,贴她耳侧喃语:“今晚和孩子一起住这里,好不好?”   “不好。”   甄美好一口否决,心说,虽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但毕竟没结婚,住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多难为情啊。   甘信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早点嫁给我,不就行了?我爸妈和你爸基本把这事儿已经敲准,说不定一会儿就去找人翻黄历。”   甄美好无所谓的样子:“以后再说以后的,反正现在不行。”说完,绕过眼前一座大山,优哉游哉去客厅叫儿子,留下某人暗自叫苦,她来那啥不方便,之前吃还没吃饱,生理原因,又一个礼拜饿着,真是憋屈到要命。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夜渐深,开始讨论住的地方,因为两家住的也不远,所以来往很是方便。   甄美好想和姐姐、孩子回家住,其他人还没发表意见,甘信争论说:“你和甘愿甘意住这儿,美丽和安哥住回你家,这么安排不是正好吗?”   甄美丽张了张嘴,安醒邦替她说:“我和美丽订好房间了,一会儿去酒店住。”   甄严问:“家里有房间,怎么还订酒店?”   甄美丽解释:“爸,我们之前就这么打算的,醒邦还有些工作要交给他带的学生,忙晚了影响你休息。”   甄严摇头:“爸爸又不是七老八十。”   甘有志打圆场:“嗨,新婚小夫妻,住酒店正常,让甘信和美好还有小外孙陪你。”刘云不高兴地拿胳膊肘撞他一下,甘有志揉一揉,说,“明天再让他们过来陪我们不就完了!”   不过,最后甄美好还是带着两个淘气包回家住,甘信自己留下,而甄美丽和安醒邦去住酒店。   在小区外告别了他俩,甘信将儿子,媳妇,岳父一起送回,甄严让他进来坐会儿再走,甘信正巴不得,陪甄美好一起给儿子洗澡铺床,哄他们进入梦乡,也不愿离开。   甄美好亲亲儿子脸蛋,起身推甘信出去,甘信心浮气躁:“你不去我那儿,我就留你这儿!”   甄美好气的笑出来:“你怎么比甘意都难搞?只有两个晚上而已,你有什么忍不了的!家长都看着,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甘信狡辩:“孩子都跑出来了,有什么丢人!”   甄美好使劲抽他,甘信攥她手腕不松开,按住她后脑勺,偷亲她嘴巴,两人叽叽咕咕地,激烈争吵不忘调情。   甄严在房间里听的不好意思出去,就咳嗽了声,说:甘信多坐一会儿再走吧。   甘信“诶诶”几声:“你爸都允许我留下!”   甄美好现学现用,拧甘信耳朵:“厚颜无耻!你没听出来,我爸让我送客呢!”   和甘信在门口纠缠了一会儿,甄美好坚持己见,纵然这人死皮赖脸,还是成功把他撵走了。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第二日是星期六,两家人开车去爬山,一路风景宜人,空气清新,前段日子带来的重负被清扫一空,两个小孩更是兴奋极了,坐在车里晃着小腿唱歌,糯糯童音,手舞足蹈,把向来严肃的甄严逗得直哈哈大笑。   一行人回来顺路去吃自助餐,围绕一桌,烤肉加啤酒,味道相当纯正,聊天喝酒,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   两个小孩在一旁拍肚皮,比谁的大,刘云乐呵呵地把双胞胎稀罕地抱在怀里亲,跟甘信和甄美好可怜巴巴地说:“今晚想让孙子陪我——”   甄美好无奈,遂点头答应,陪到□点钟,甄严和甄美丽安、醒邦都走了,甄美好把手袋里的药水拿出来,向甘愿的耳朵里滴几滴。   刘云越看,越是心疼,暗暗抹了两把眼泪,转过身去。   甘愿乖乖歪着脖子,一动不动,说:“奶奶别害怕,愿愿不疼。”   刘云哭的更凶了,哽咽道:“好孩子,真听话……”   甘信也劝母亲:“前些天柏邵心还跟我说,有个耳鼻喉科的老教授到他们医院开座谈会,让我带愿愿过去,就算改变不了现状,至少我去听一听也会有收获,不管怎么样,哪怕只有点希望,我和美好都不会放弃。”   甘意跟甘有志在客厅里学下象棋,兴致颇高,甘愿上好了药,也兴高采烈出去玩。   甄美好见时间不早,道别之后,便放心将孩子托给他们爷爷奶奶,打算离开。   甘信换鞋说要送她,她自然没推拒,见他从玄关顺手拿了车钥匙,还狐疑着,就被人拉出门。   坐上车,甄美好一再问他这么近的路,开车干嘛?直到车子驶过法院小区,一路往后山方向奔走,她才反应过来,这厮打的主意。   甄美好语气放软:“甘信,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别折腾我了,行么?”   甘信侧头,眼神一暗,透着幽幽狼光,手掀了她长裙,摸向柔韧的腿内侧,不轻不重地一掐:“一会儿你就这么求我,记住了!”   甄美好拨开恶人之手,顾忌自身安全,没有大打出手,只看向窗外,恨道:“流氓!”   将车停在山脚,甘信将甄美好拉下来,此刻,黑漆漆的山林离灯火若隐若现,如同一双双精灵的眼睛,既幽深神秘,又充满浪漫。   夏风,草香,泼墨般的夜空,比钻石还闪亮几分的星……甄美好步伐越加缓慢,仿佛回到那个仲夏的夜里,她就是如此,随他上了山,许了身……   有几处阶梯凹凸不平,她踉跄着抓紧他的T恤,偶尔也会不小心踢到碎石子,低低呼唤,却换来他一个深情回眸,甘信以前会高高在上教训她几句,但那晚没有,他只说:你抓紧我。   甄美好回忆着,鼻子发酸,甘信听她许久没出声,问:“想起什么了?”   “唔。”   甘信真是对她无话可说,有时冷静淡漠得像完全变个人,有时却还是那个傻傻地追在他后面的女孩。   就这样在半山腰的石阶上俯身吻她,直到彼此气息难耐,甘信说:“一会儿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到底去哪儿?”甄美好面一热,虽然两人亲密过许多次,她仍是难以放开,“……去……当时我们……”   甘信笑:“你绝不觉得五年前我们胆子挺大的,第一次就敢野战——”   “——你别说出来,行不行?”   “做都做了,还怕说?”   “哼——”   “别生气,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弄的那么寒酸,这次一定不一样。”   甄美好一头雾水,随他到了快至山顶,才发现这一块区域已经被开发成高档的别墅区,方才在山脚下看到的明亮灯火,都出于此。   “这……”甄美好讶然,“你带我到这儿干嘛啊?”虽然甘信工作不错,但她蛮难想象,买这么一座房子得要多少银子啊?!   甘信吊儿郎当,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拾起她的手,放到她手心里,叮咚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山里,都有回音了。   甄美好还没逼迫自己承认这个事实,她已经被拉着往别墅区里走。   一条条十字路里,每块草坪方块里都是一幢别墅,甄美好走的脚都痛了,抱怨道:“为什么不开车从大路上来?”   甘信卖关子:“那就没有惊喜了!”尔后一顿,还是说,“五年,我一直想用事实告诉你,留在国内跟着我,不一定要比跟你妈妈出国求学过得差。”   此话一出,甄美好噤了声,甘信回过头,说:“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只想让你和孩子都能在我身边,我来照顾你们,就够了。”   得到甄美好的再次微笑,甘信释怀,心满意足。   走进别墅里,甄美好继续被惊吓中,虽然一层中央有些空荡,显然还未布置完,但装修基本是完整的,只稍加整理,便可入住。   她楞着,站在门口不动,甘信笑她,将她拉进来:“赤山区的别墅比这个大,你怎么像没见过似的。”   “那是长山治彦的,不是我们的。”   甘信说:“嗯,还是我比那个日本人踏实,对不对?这个是我的,也就是你的!”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甄美好还是讶叹出来,托着下巴狐疑道,“你不是也有什么不干净的灰色收入吧?”   甘信想笑:“你想象力还真丰富。这是我的第一桶金,我还没进电视台之前,和易卓南一起做节目,那时他公司还没成形,我编导,他制作,不仅在国内卖得不错,还收了海外版权,另外,我稍做了点小投资,于是——”   甄美好面黑:“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现在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连最大的固定资产都放你手里了。”   甄美好把钥匙攥牢,揣进兜里:“哼,这还差不多,你还有多少财产,从实招来!”   甘信凑近她,像只怪兽似的,厚颜地扣住她的腰臀,托高,用不安分的某处磨蹭说:“还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和饥渴的这个!”   甄美好难耐扭腰,推开他,跑去落地窗,山下风光一览无余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里呢?”   甘信从后面罩下她的整个身子,手上上下下地撩拨,开始不老实,与她接吻,唇瓣相磨。   “我在等你,我知道你还会回来。你知道我多痛苦、矛盾吗?我不断告诉自己过了这个夏天,要彻底忘记你,可是,一年又一年,我就这样过来了……”   甄美好眼角浮现泪管,唇边却隐隐带着欣然而苦涩的笑,,她从未想过,他为了挽留那一夜,做过这么多。   他总说她傻,她笨,他又何尝不是?!   转过身来,在一室清辉底下,甄美好与甘信缠绵共吻。   守候远比浓烈的相*和付出更难,她还有什么好迟疑,她*他,和他一样,一如既往,时间和距离分别不了他们,伤痛亦然。   呼吸越来越炙热,甄美好情难自禁地轻吟,身子一空,甘信打横抱起她,一步一步,扎实地迈向楼上。   甄美好窝在他结识的胸前,不安巡视,一盏盏地灯映着他既温柔,又专注的五官,温馨又不失激.情,她略感紧张,说:“我看……都还没布置,要不算了吧。”   甘信痞痞一笑:“谁说的,别的还没准备好,床我早买了。”   他脚一勾,关上门,放她进大床里,上面还弥漫着新床品里散发的味道,甄美好退了退,还想跑,甘信捉住她脚腕,一拉,开始熟练的扒彼此的衣服。   甄美好徒劳地抱住胸:“我那个还没走?”   甘信怒了,扯掉她双臂:“你当我傻子啊,那个来一个多星期啊!”   “那,那你带套了么?”   甘信窘迫,憋的满脸是汗,汗珠在月华中晶晶亮:“……没有。”   糟了,不是又成不了事了吧。   甄美好咬了咬唇,脚尖蹭了蹭他大腿:“算了,安全期。”   她这动作做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她似乎能看见甘信瞳孔的颜色在一点点变深,然后……化作一直饥饿的狮子,向她扑过来——   他沉下急吼吼的气,耐心做前戏,顺势拉开她脚腕,将人整个折起,让美妙处暴露在他眼下,他靠近,不停靠近,越来越近……到了正上方,抚了两下,便一下下轻吻起来,渐渐激烈。   甄美好直感一阵酥酥的感觉从小腹侵袭,一瞬间遍及全身,双腿僵直地搭在他肩膀:“甘信——”   甘信不罢休,说:“别动,让我知道一下,这么小的一条缝儿,怎么能钻出那两个淘气的小东西来。”   甄美好羞得拿枕头遮脸:“不要说了!”   甘信逗弄完了她,身子伏下,用膝盖抵着,顺利破开城门,一冲而入。   开始的幅度和节奏还在掌握之中,慢慢地就有些失控,甄美好身子蜷缩着,嘤嘤地哼:“慢点,甘信……慢点……求你了……”   甘信耳语:“叫大点声儿,只有我能听到,越大越好……嗯……”   甄美好难受极了,渴望着释放,便稍放开嗓子,柔柔地唤他名字。身上的男人却像上了膛的冲锋枪,碰撞的越来越激烈,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起她的哼声,他沉沉的喘息,还有做这项运动时的种种和鸣,声声入耳,催发着更浓烈的情欲,甄美好上上下下,摇摇晃晃,已分不清地狱天堂…… ☆、第四六章   肆意的缠绵过后,甄美好疲倦极了,从甘信的臂弯中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   房子里因为无人居住,电器像装饰似的,只零零散散地放着,方才没开空调,倒是窗户大敞,卧室外有块宽敞的露台,甄美好裹着床单,在露台边望着山脚下已变暗淡的城市。   山林里寂静得可以听到虫鸣,山风撩动发丝,身上的疲倦略略散去,越加惬意,倘若真的可以在这里和甘信、甘愿甘意生活一辈子,该是件多么难得的事。   一双手臂忽然环住她腰,她吓的蹦起来,气他走路不出声,抬手就捏人耳朵。   可惜,对方不放松,手掐她腰的力度轻了些,改为抱,然后便再次吻在一起。   甄美好浑身散架子一样,实在没力气再跟他滚一场床单:“两点了,回去吧,我爸可能还在给我留门,难为情死了。”   甘信狡辩了几句,拧不过甄美好。想一想也是,她和儿子早晚都是他的,今晚也吃的饱,就放她一马。   两人穿戴好,按原路下山,甘信送甄美好回家,直到看见她站在阳台,给他来了电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目送甘信车灯驶出视野,甄美好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这一晚的甜蜜还在心口荡漾,唇角的梨涡不知不觉凹了下去。   甄严自然直到两个孩子是暗暗见面去了,反正孩子都活蹦乱跳,他也没什么好继续反对,在门口驻足了一阵,终是敲响女儿的门。   甄美好既羞臊又讶异,请爸爸进来,许久之后,才支支吾吾地明知故问说:“爸,怎么还没睡啊。”   甄严给她煮了一碗面,放到桌上:“你没回来,我睡不踏实。”   甄美好深觉抱歉,这么多年了,相比甄美丽,她还是总让爸爸操心:“爸,我……对不起……我保证,肯定没下次。”   甄严无奈摇摇头:“趁热吃吧。”   甄美好虽然对着香喷喷的面直流口水,但职业素养告诉她千万不能吃……可是——   算了,吃一半吧,别白费爸爸一番心思。   甄美好拿只干净的碗,给甄严拨了一半,父女两个一边聊,一边吃,甄严自己的困劲也上来,叮嘱她早点休息,便要回房。   忽然想起一件事,折回客厅,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来,放在茶几上:“美丽下午自助餐吃的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海鲜之类的凉性东西吃多了,有点拉肚,明天早上你提想我把药给她。”   甄美好没多想,答应下来。   自从女儿们都回来,甄严一次没提起过宋莱莱,这会儿只剩下他和美好,迟疑再三,还是问:“你妈妈……最近过的怎么样?”   甄美好蹙了蹙眉:“爸,你还关心她什么?”   甄严沉默,语气沉重说:“美好,她始终是你们妈妈。”   甄美好:“我知道。她如果不是我亲妈,我不会理她,就像她做什么从来不理我们的感受一样。”   甄严摸不清女儿话里的意思,想她大概还是在生宋莱莱逼她嫁给长山治彦的事,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你和甘信好好的在一起就好。”   “但是我忘不了她对我做过的事。爸,我小时候总是在猜,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为什么能忍受她抛夫弃女……后来我懂了,人一辈子难免有做错选择的时候……我和美丽当初就选错了,我们实在不该相信她,跟她走……但是,如果及时改正的话,是不是还来得及?”   “美好——”甄严也十分矛盾,“我并不想让你们恨她——”   “爸,我都懂,我们别提她了,行么?我妈出国散心去了,但愿她回来的时候可以找到新恋情,或者别的目标,那她就不用算计着,干涉我和美丽的生活。”甄美好截断关于宋莱莱的话题,一边将茶几上的烟灰缸倒掉,一边抱怨他抽烟太多,对身体不好之类的。   甄严被女儿堵的没话说,以前是他管教孩子严格,现在反过来被她教训。   ——仍琅《操之过急》*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折腾到凌晨才睡,甄美好醒来的时候有点糊涂,脑袋沉沉的,困意还未清醒,从卧室里走出来,正碰见甄严刚刚晨练回来,还买了早点。   两人吃到一半,甄严想起甄美丽那茬,不知道她肚子痛好点没有,拨通她的电话,竟然打不通,又拨安醒邦的,也是不通,便有些惶急不安。   甄美好也试了几次,结果一样。   “爸,您别担心,可能是他俩恰好手机没电了,又睡过头,我知道他们住哪家酒店,我给客房服务打过去问问。”   甄美好忙了一通,才从酒店那边得到确切消息,原因跟她猜的差不多。   不会儿安醒邦来电解释说甄美丽昨晚有点不舒服,忘记充电了,而他昨夜跟学生讨论得太晚,手机也是刚刚没电。   甄严不放心,这俩人生活在一起大抵还需要磨合,虽然都看着成熟,其实漏洞百出,想酒店不远,把药亲自给孩子送去。   甄美好连忙起身,主动代劳:“爸,我去吧,就当餐后锻炼了。”   甄严应允。   甄美好哈欠连天,按照之前甄美丽告诉她的房间号码找到,却撞见了诡异的一幕。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正接到甘愿、甘意打来问候早安的电话,笑盈盈地仰头数着号码,听到有门锁的“咔哒”声,甄美好下意识回头——安醒邦和甄美丽分别从两间相邻的房间走出来,一脸愕然。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回来一路,甄美丽几次试图打破姐妹间的沉默,碍于有安醒邦在,甄美好暂且没有追问。   他俩的理由甚是充分,却也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   安醒邦说,他昨天晚上指导个学生做开题报告,要讨论到很晚,所以单独开了一间房。   而甄美丽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又添了理由说,她肚子痛,他怕自己休息不好,才分开睡。   本来可以合理解释的一件事,可他们也是这样紧张,越是欲盖弥彰。   甄美好太了解她的同胞姐姐,甚至甄美丽的一个眼神,一句无心的话,一个小动作,她都能心领神会,猜个七八分,而唯独甄美丽以“闪电”一般的速度接受才见过几次面的安醒邦,还和他结了婚这件事,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而堆积起来的怀疑,再一次唤起甄美好的直觉——甄美丽和安醒邦……该不会是、还未有夫妻之实?!甄美丽只是不愿让自己成为她和宋莱莱的包袱,才顺从宋莱莱的意思,和安醒邦结婚?   可安醒邦……那么正经规矩的人,怎么会答应?!   甄美丽小心翼翼地对着妹妹,说:“你是不是在乱想呢?”   甄美好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叹了口气:“如果要我不乱想,你就跟我说实话……美丽,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已快到家,甄美丽焦急起来,咬了咬唇,作势发起脾气:“只是分开睡一晚,有什么好怀疑的?你疑心也太重了!我……我……我们都一起度了半个月的蜜月……每天都睡一起……不信你去打电话去查记录。”   甄美好瞪了瞪眼:“谢了,我一定会的。”   甄美丽拿她没办法,恨道:“随你的便吧!”转身快步回到安醒邦身边,挎起他手臂,黏黏地喊了声,“老公——我们走!不管她了。”   安醒邦哭笑不得,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别像个小孩子似的。”   甄美丽不听,不管不顾地拉着安醒邦先走一步。   甄美好在后面看着他俩依偎的背影,虽然心里仍很困惑,但疑虑并未消失,若是他们真是假亲密,以后一定会露出马脚。   一行人在周日的下午离开B市,两家家长自是不舍得,但年轻人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干预不了,只嘱托他们常带孩子回来。   回到市里,甄美好继而跟甄美丽和安醒邦分开,一路忧心忡忡,担心姐姐在婆家受委屈。   甘信瞧见她不说话,问她怎么了。   她只轻描淡写,说担心甄美丽不适应新生活。   “你想太多了。美丽又不是小孩,适应是时间问题而已,再者,那不是‘新生活’,而是‘新婚生活’,人家俩不知道多幸福。”   “你能看出他们很幸福?”   “是啊,性.福。新婚都性.福,不是吗?”   甄美好听出来他可以在“幸”字加了重音,才明白过来,狠狠抽了他手臂一下。   甘信鬼叫:“愿愿意意——你妈妈又家庭暴力了啊,你们看着点,以后上法庭要给我作证!”   甘愿探头问:“爸爸,什么是作证!”   甘意也问:“法庭在哪?”   甘信思索很久,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便用眼神向甄美好求助。   甄美好暗笑着,转头不理,袖手旁观,看他在儿子面前出丑。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周一上班时,见到了经他引荐过来实习的韩睿瑞,小姑娘长的水灵,五官和韩睿识十分连像,人也活泼好学,会来事,嘴特别甜,完全不像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   韩睿瑞中午积极主动给甘信买了午饭,甘信还在后期编辑室里忙,闻到饭香,胃口大开,便放了剪辑,让他也先去吃饭。   剪辑逗小姑娘说:“诶,这孩子,买饭就给你师傅买啊,我的呢?”   韩睿瑞撅了撅嘴,说:“您的在饭堂里呢呗。要不……您等等我,我和师傅吃完了,就给您端上来。”   剪辑悻悻地走了:“现在的小丫头嘴都这么犀利!”   甘信带韩越和韩睿瑞回了自己办公间吃午饭,其实他忙了一上午,是有些累的,想一个人自在安静地吃午饭,奈何这兄妹俩太热情,一个韩越就够聒噪,加上个韩睿瑞,一顿饭俨然成了座谈会加拜师会。   “瑞瑞——”甘信说,“我就跟韩越一样叫你瑞瑞吧,你以后不用喊我师傅,第一,我没那么老,第二,师傅我不敢当,咱这又不是拜师学艺,还分江湖门派的,不过是实习而已,多数靠你自己。”   韩睿瑞咬着筷子,歪着头,两只眼睛都快变成*心形状:“师傅真是太帅了……你当然不老,我就是表达一下我的尊重嘛。”   ☆、第四七章   类比韩睿识的闷骚性格,甘信对韩睿瑞的开朗直接感到挺意外,这亲兄妹两个行事风格差也太大了吧。   韩睿瑞被甘信如此严肃一说,她不但没脸红,还兴致勃勃地追问:“那……我到底该叫你什么呢?我还是觉得师父比较亲切。”   韩越拿筷子敲她脑袋:“你自己都会说尊重,别没大没小的!和我一样,叫甘哥、甘导,都行。”   韩睿瑞小声嘟囔,没让甘信和她堂哥听到:“没创意,人家想叫个特别点的嘛。只能我叫的那种。”   中午饭过后,甘信让他们回去午休,下午还要录节目,兄妹两个便相继走出办公间。   韩越忍无可忍,冷冷地教训:“喂,是我拜托甘哥让你进来实习,人家都有两个儿子了,你就死心吧!别给我惹是生非!”   韩睿瑞张大了嘴,陡然愣住,如同遭到晴天霹雳……有两个儿子了!看外形一点都不像到了做人父的年纪啊。   失望地撅起嘴,韩睿瑞毫不掩饰自己的可惜之情:“这么早就结婚,得让多少广大女青年受伤,我就是其中一个……越哥,师父什么时候结婚的?真是的,你也不早说!”   韩越:“我是没想到你个小丫头第一天实习就给我会胡来!甘哥虽然没结婚,但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双胞胎,可可*了,估计出不了今年就会成事。”   韩睿瑞像松了口气似的,忽而鬼鬼一笑:“还没结婚呢啊……那就是……”后脑勺又重重挨一下,她痛的呲牙咧嘴,“干嘛又打我?”   “我是为你好!甘哥和他女朋友分开五年才好不容易在一起,你以为你能有机会?韩睿瑞,告诉你,你要有一点兴风作浪的想法,现在我就撵你出电视台!”   韩睿瑞看堂兄动了真格,努了努唇:“……打得人家痛死了,我开玩笑的啦!”   韩越“哼”了声,走在前面说:“甘哥女朋友,你哥估计也认识,他们都是高中校友,你敢横插一腿,不用我来收拾你,到时候你哥也饶不了你。”   韩睿瑞纳闷,快步追上前:“怎么回事?我哥和师父怎么会是……校友?”   “为什么不能?你哥一听说我和甘哥一起工作,立刻问我要电话号码,我还第一次知道你哥那种人还能有十万火急的时候。”   韩睿瑞脑袋顶上直画问号:“可是他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儿……”   “男人的事跟你提干嘛?又不是多重要。”韩越说,“对了,你哥和吉雅的婚礼也快了吧,家里需不需要我和我爸妈过去帮忙?”   一提这事儿,韩睿瑞就上火:“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感觉我哥最近对吉雅姐挺冷淡……唉,所以这婚就应该趁着谈恋*脑袋发懵的时候结,不然,像他们这样从大学处到现在,*都给耗没了,结婚就像履行义务似的,多没劲!”   韩越气的发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韩睿瑞不服气:“你才孩子!哼!”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任何形式转载——   “大话天下”的面世进行得并不顺利,试播半个多月,收视率依旧屡屡垫底,还不如桑泥以前的谈话脱口秀成绩好,也难怪,他们都是综艺节目出身,做起新闻时事类,难免力不从心。   副台长,也就是桑泥舅舅,为外甥女操了不少心,见此状况,连忙召开临时紧急会议,与“大话天下”制作班底商议对策。   该巧不巧,上一个在会议室里开会的是“闯三关”,两队人各怀心事,还算热络的打了招呼。   而胡哥与他擦肩而过时,略做打量,说风凉话:“小甘,新节目收视怎么样?跳个槽,别没进步,反倒后退,那可就丢人了。”   甘信从容道:“您也说是新节目,刚起步难免吃力。不过,只有发现问题,不断创新,才能更进步,只指着吃老本,恐怕早晚都会有危机。”   “闯三关”没了甘信,就相当于被抽掉主心骨,整个节目也成了散沙一盘,一时拢不起来,而收视率正是最好的标杆,最近几期,在没有强劲对手的情况下,仍是明显大跌。   甘信虽然已料到,但其实并未像他之前对胡哥所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待“闯三关”收视率一路跌破直至解散,毕竟一手带大的节目,宁愿它在别人手里越来越好,也不愿就此消失。   胡哥黑脸,知他暗讽自己,扯扯嘴角要走掉:“放心,没的救趁早散了,省得浪费台里资源,是吧?”   “我想您说的一定不会是我们节目,我对团队有信心,不管‘大话天下’也好,‘泥说新语’也好,我们要做的不止‘存活’这么简单。”   开口的是语气淡然冷傲的易卓南,而此刻胡哥已经被噎得脸色难看。   甘信并未阻止,他相信,不管易卓南是不是电视台请的外援,是否熟悉电视台里小生态环境,按照他的风格,这番话他非说不可。   “捡别人饭碗有什么意思?能让濒临撤销的节目起死回生,才算能耐,是不是?”易卓南回头掠了眼桑泥。   桑泥面色尴尬,抵不过易卓南桀骜却坦然的目光,上前一步,小声提醒他:“胡哥。”   易卓南才若无其事说:“是不是,胡哥?”   胡哥听闻过易卓南大名,张了张嘴,最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一个小时的会议讨论下来,一组人头上都要被逼冒了烟,最后副台长无奈地下了最后通牒,再给他们一周的机会,要么改头换面,要么查缺补漏,只要连续五天收视率摆脱最后一名,便可有下周的机会,否则“大话天下”将面临解散。   甘信压力颇大,倘若节目真撤了,他并不至于担心丢了工作,不过,这股气还是要争的。   “大话天下”整个节目时长,不算广告,还不到半个小时,但日播确实很辛苦,几人忙到晚上九点多,才从广播电视大厦里出来,韩睿瑞和甘信混得越发熟,却是怕易卓南的,所以,等易卓南和桑泥都走了,她才在甘信面前抱怨起累来。   甘信说:“吃不了苦,还想进这行?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韩睿瑞嘎嘎笑,瞧着“师父”英俊侧脸,心里又可惜了把。 ☆、第四八章   甘信送韩睿瑞和韩越各自回家,还不忘给韩越下达任务,为“30秒速读大事件”板块搜集资料,韩睿瑞在一旁抢白道:“甘哥,能不能也给我也分配点儿。”   甘信瞧了瞧她:“刚才是谁一个劲儿嫌累的?”   韩睿瑞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后脑勺:“甘哥是你说的,要是嫌累,就不该进这行,我这么快就大彻大悟,你应该好好夸夸我。给我分点内容吧。”   甘信想想也罢,瞥了一眼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却不在意地转向韩越说:“你把我给你的,分给她点,怎么分,分多少,你自己决定吧。”   韩睿瑞显然有点不服气,又跟甘信套近乎:“甘哥,据说你和我哥是高中校友?那咱么就是老乡了啊。以后你可得罩着我点。”   因为提到了韩睿识,甘信若有所思,半响,回手指了下韩越:“还是你亲哥最可靠。”   沉默了阵,韩睿瑞开始搜寻找新话题烦甘信,终于到了韩睿瑞家,甘信忽然觉得,更这家伙比,韩越的聒噪根本不算什么。   回到家中,两个小家伙四仰八叉地已经睡着了,而甄美好今天出去跑外拍,估计也是很辛苦,睡下很早,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淡淡的光晕打在被子里隆起上,有种柔和安逸的美感。   甘信脱下衣服,进浴室洗个战斗澡,擦干发,裸.露的身体上还带着湿润的潮气,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手在她腰间不安分地揉揉捏捏,直至怀中的人轻喘起来。   甄美好实在不堪其扰,转过身,推他:“头发还湿着呢。”   甘信嬉皮笑脸地,亲她的脖颈,手娴熟地从她宽松的睡衣领子伸进,捧着柔软,时轻时重地揉起来。   “没有啊,明明擦了。美好,嗯?一整天没见,想我了吗?”掰她下巴,要吻夏利,甄美好身子被扰的软极了,却抵抗不从,甘信索性开始冒流氓话,“脸转过来,亲两口嘴儿才让睡觉,不然——我就要亲你下面了啊。”   甄美好“啊”地呻.吟一声,拳头凿他肩膀:“不许说!”   一方面却也受不了挑*逗,开始用脚蹬。   甘信索性起身,将被子一掀,接着是她的真丝睡裙,撩到腰际,慢慢到胸口,两团饱满的圆,带着弹力,跳到他眼前。   瞳仁渐渐被痴迷笼罩,暗而幽深。   他自然而然,从小腹下缘,向上亲吻,一寸寸舔*过,最后垂头吻上了顶*端的柔软,大口深允起来。   还厚颜到极致地喃喃:“儿子这么吃的吗?”   甄美好手臂舒张,懒懒地摊着:“甘信,你真是烦死了。”   甘信衔着那已变的愈加鲜艳的粉蕊,一边紧紧盯她,一边用唇和舌头逗=弄,甄美好只能闭着眼睛,无力地低低轻=吟。   一只完了,便是另一只,没有放松的意思。   “我知道了,一定不是这么吃的,是两个小子一起吃,一人一边?”   甄美好气得抓他头发:“甘信,你再说胡话,就去沙发睡!”   甘信反而笑的更得意,咬着她耳垂,一边吹起,一边说:“好,我不说话,我只做,伺候老婆满意,行了吧?”   完全从她头上拉掉碍事的布料,甘信捞起她的腰,不依不饶地不肯放过她的胸前,又啃又允,呼吸渐浓,下面蓄势待发,正要扯去短裤,一举将眼前美食拿下。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   甘信最初着实不想理,却不料对方比他还能耗。   甄美好拿薄被掩上胸前山峰沟壑,脸颊红润,拍拍他肩膀:“这么晚,你不看看是谁?”   甘信火气大旺,躁得不得了,哪个不识相的扰他好事!   从甄美好身上翻下来,拿起手机一看,竟是“韩睿瑞”三个大字。   韩睿瑞报道那天,甘信回家就对甄美好报了备,说韩睿识的堂弟在自己组里工作,而他亲妹妹也是电视台里的实习生。   甄美好当时懵了懵,随后考虑一阵,还是说:“现在美丽已经结婚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和他们走太近吧。”   甘信也觉得有道理,没反对。   担心甄美好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甘信将手机屏幕翻过去给甄美好看。   甄美好别过脸,想一脚把这人踢下床去。    ☆、第四九章   甘信不相信韩睿瑞是无意给他找麻烦,因为她向自己提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问题。甘信火大,口气简直可以吃人。   韩睿瑞娇气地哼两声:“甘哥,不就是问你点事吗,不夸我,还向我发脾气?真是的!”   不知道是甘信手机特别漏音,还是对方女孩娇气的声音刺痛了甄美好的耳朵,反正韩睿瑞的一个微小的语气变化,甄美好都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气上来,脚一抬,真把甘信一脚踹下床去,自己围着薄被转身到另一边。   甘信狼狈爬起身,低声下气去哄人家,甄美好气呼呼的,又抬脚,甘信捉住她脚腕,挤眉弄眼地道歉。   甄美好不吃那一套,甘信瞧她真是生气了,举着手机对韩睿瑞喝道:“有问题问你哥去!我招实习生不是让你白吃干饭,我都解决了,用你做什么?”   韩睿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甘哥……干嘛这么凶?我错了还不行?甘哥……”   甄美好鸡皮疙瘩要掉满地,猛一转头过来,眼神更是锐利,扯扯嘴角,用口型说:“不打扰你们调情了!”   甘信急得去抱她,甄美好嫌弃地低喝一声:“走开!”便向他结实的小腹踹一脚,看眼他那底下还翘着的玩意儿,更觉浑身不舒服,终是气不过,裹着被单到对面客房去睡。   “美好!美好——”甘信一路追她,奈何还是被关在门外,不敢大声敲门,怕吵醒孩子,便来到阳台,平时调侃的语气早已不在,而是透着一种可怕的阴沉:“韩睿瑞,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韩睿瑞紧张起来:“甘哥……”   甘信吼道:“谁是你哥?!你弄清楚了!甘哥你随便叫的?别的废话我也不跟多说,明天你不用再来电视台了。还有,我没心情跟开玩笑。”   没等韩睿瑞用哭腔求他,甘信已经挂断,顺带关机。   来到对面客房,甘信又低声下气地求了一阵:“美好……老婆……开门啊。一会儿愿愿意意都被我们吵醒了……老婆——”   “砰——”   甄美好推开门,冷眼瞧向甘信:“谁是你老婆啊?!”   甘信听着耳熟,这不是他刚才质问韩睿瑞的话吗?!   一把抱住甄美好的肩膀,任她怎么推就是不松手,反正她的小身板跟自己抗衡还是有困难的。   “老婆,别生气,我已经告诉韩睿瑞明天不用去电视台了。”甘信用脚卡住门,“要不是看在韩睿识和韩越,我怎么会招这种人进来?”   甄美好抬眸笑了笑,之间在他赤.裸的胸前划过:“是么?男人不都是喜欢弄点暧昧的气氛吗?放个精灵能干、又喜欢撒娇的小师妹在身旁,工作一定更来劲吧?嗯?”   她手下不留情,使劲戳中左胸一点茱萸,甘信又痒又痛,察觉自己下腹底下也被人肆无忌惮地故意撩了几下,神色一变,低头亲下来,怎料大肉没吃到,还被甄美好狠狠踩了一脚。   他跳着松开她,等疼痛缓解镇静下来,鲜美的肉也已经不翼而飞。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的懊恼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醒来,一睁眼,两个小家伙眨着眼坐在他左右两边,嘴巴撅得老高,可怜巴巴的样子。   “爸爸——”   “爸爸——”   异口同声:“肚子好饿——”   甘信人还迷糊着,翻了个身,摸摸小孩的脸:“乖啊,找妈妈去,爸爸再睡一会儿。”   甘愿、甘意饿的肚子咕咕叫,如果妈妈在,他们才不找爸爸呢。   甘愿摇甘信手臂:“爸爸,妈妈上班了,让我们叫你起床,给我们煮早饭——”   甘意淘气,干脆直接用屁股使劲拱甘信的脸:“爸爸不起来,意意要放屁崩你了——”   “噗!”   甘信被小孩一个响亮的屁给崩醒了,光着膀子再爬起来,俩孩子叽里咕噜从跑下床去,边跑边大笑地说:“爸爸是懒猪,爸爸是懒猪,妈妈不要爸爸了!”   起床后甘信才发现甘愿甘意已经训练有素收拾干净个人卫生,也穿戴好甄美好昨晚准备的衣服、裤子、还有袜子,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像玻璃两侧的倒影似的,晃悠着小腿,只等他做好一顿早餐了。   甘愿无奈说:“爸爸,你再不做饭,意意就要饿着肚子上学了。”   甘意正经八百地插话问:“爸爸,你这样懒,我和愿愿可以告诉妈妈和爷爷奶奶,还有幼儿园的陈老师,你虐待我们吗?”   甘信冷汗,这家伙在幼儿园学的要不要都用在他老子身上?!   自从甄美好搬过来跟他一起住,甘信就没再定过闹钟,因为甄美好总是很准时,而且两人还会趁着清晨短暂的冲动,缠绵一会儿,就当情.趣了,可今早他冷不丁地一起床晚,还有些手足无措了。   时间来不及,甘信只好带两个孩子去小区里的早餐店里喝粥,吃包子,然后立马送甘意去幼儿园,送甘愿去训练中心,自己赶到电视台时已经彻彻底底的迟到。   其他人都聚在会议室里还会,甘信攥着挂牌,正要赶去,却在会议室门口看见和韩睿识、韩睿瑞兄妹两个。   韩睿瑞沁低头,不时抬手擦眼泪,一副委屈的模样,韩睿识则抱着手臂,透过落地窗,直直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大抵是自己的皮鞋声,让他意识到他等的人已经到来,猛然转过身,脸色一正。   两人互相握手打招呼,甘信瞥了眼韩睿瑞,说:“我还要开会,有什么话请尽快说。”   韩睿识抱歉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将妹妹从他身后拉过来,大方替她认错,“瑞瑞年纪小,有什么做的没分寸、不妥的地方,还要拜托你多担待。进省台的机会实在难得,她也有决心做好,你当给年轻人一次机会……之前都怪我,是我太惯她了,才让她养成坏毛病,甘信,你看这样吧,中午你有时间吗?我好好请你吃顿饭。”   甘信有意料到韩睿瑞一早会来道歉,却没想到领她来的是韩睿识,而不是韩越。   刚才在路上给甄美好打电话,她还*答不理的。   他可怜兮兮地向她描述了一遍昨晚没有她、早晨没有她时的“惨状”,还打儿子小报告,连被屁崩了这种糗事也拿来当博同情的资本了,可甄美好依旧铁面无私,冷言冷语地说句“活该!”。   韩睿识拨了一下韩瑞如的胳膊,她才抽抽鼻子,上前一步说:“甘、甘……”想叫“哥”,没胆量,低声改了口,“甘导,我错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呜呜。”   会议室里有人推开开门,是“大话天下”制作组,开会之前,易卓南自然知道大致情况,便轻描淡写几句,也没表态,潇洒地转身走了,倒是桑泥跟甘信大力求情。   易卓南听到,像使唤助理似的,回头道:“桑泥,你动作能不能快点?回去把电脑和投影关了!再给我倒杯咖啡。”   桑泥气哼哼:“不加奶,半块方糖是不是?”   易卓南:“知道你还不快去?”   桑泥乖乖回去会议室,甘信见这么在走廊里耗着也不是办法,对韩睿瑞说:“从今天开始,当重新让你过来实习,试用期三天,如果你还是——”   韩睿瑞梨花带雨:“甘——甘导,我肯定不会了!”   直到中午,韩睿瑞一直都挺老实,跟在韩越前后,样子战战兢兢的,跟甘信说话时也小心翼翼。韩睿识没有食言,午休时间一到,便盛情邀请组里的人一起吃饭。   易卓南婉拒,桑泥正要答应,却让人唤去加班,而甘信是不得不去,最后就剩下姓韩的三兄妹和甘信。   等电梯时,甘信要打给甄美好,问问人家消气没,门一开,她正拿着手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可是,最震惊的不是甘信,而是……韩睿识。   他整个人楞在原地,僵硬得如同被冰雪封存了五年之久,喃喃自语:“美丽……”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听到韩睿识下意识的惊叹,连忙将甄美好从电梯里拉出来,拽到自己身后:“这是甄美好!你认错人了吧。”   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甘信绝对有理由相信,韩睿识现在已经吃了自己女人的豆腐了。   韩睿识木楞地望着,过了许久,才一点点收回渴望而灼热的目光,恍惚说:“美好……哦,美好……”自觉方才失礼,绅士地跟她握手说抱歉。   甄美好上午有购物频道的工作,本来是想上来“突击检查”,竟意外撞见韩睿识,加之韩睿瑞也在一边,气氛忽然变得局促、紧张起来。   一行人去附近餐厅吃饭,桌旁各自难掩尴尬。   原是韩睿识做东,他却一直若有所思,言语不多,只顾着自己喝闷酒,多间隙时间,多数用来望着甄美好,欲言又止,最后他又把话题绕到韩睿瑞的工作上,若是她有冒失的地方,请甄美好多多原谅。   饭局散时,韩睿识找了甘信,说想亲口单独问甄美好几句话,希望他别介意。   甘信故作大方点头,走开几步,站在路边,靠着自己的车,点了颗烟,打发韩越和韩睿瑞坐的士先走,自己远远地“监视”那俩人的举动。   韩睿识酝酿一番,说:“对不起,我刚才……我和美丽五年多没见,要不是甘信提醒,我真的……”   甄美好:“这个没关系。”   韩睿识手扶额头,深吸口气,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连说出来一句,都困难到登天。   他的冷静和果断,在这一刻都无处可寻。   “其实她的婚礼,我去了。可是我没勇气走近,我不敢看她幸福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会做出来什么。”韩睿识开始语无伦次,“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得到她的消息时,她就要高高兴兴地,好像把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去嫁给别人?而我……我也要结婚了,我竟还在徘徊不定……甄美好,你今天见到了我,你现在是什么想法?会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美丽吗?甘信原谅你,肯等你五年。难道我和美丽,就要这样错过了?是老天惩罚我没有一心一意等她?”   甄美好见他喝的有些大了,扶住他的手臂,招呼甘信过来帮忙。甘信捻了烟头,扔进道旁垃圾桶,正要和甄美好一起扶他上车,一辆白色拉风跑车停到脚边,身材曼妙的女郎随之推门下车,她一身得体又大方,橙红色的套裙,剪裁独特、服帖,颜色也非常衬亚洲人的皮肤,做过许久平面模特的甄美好也暗暗叹了下她的时尚品味……当然还有这裙子的价钱。   女郎却在见到甄美好正脸后,许久未动一下,摘掉墨镜:“你是甄美丽?”   甄美好知自己已躲不过,便坦言:“我是甄美丽的妹妹,你是……”   女郎态度看来很复杂,说:“我是吉雅,韩睿识的……未婚妻。”   接过韩睿识的手臂,吉雅另只手搂住他的腰,颇为吃力,甘信见状,自然要帮忙,吉雅向后扔来两个意味十足的警告眼神,他俩都识趣松手。   吉雅便独自扶着韩睿识上车,然后留下一溜青烟,扬长而去。   回电视台的路上,甄美好坐在副驾驶上发呆,思绪也飘忽甚远,将昨晚的事忘的也快差不多。   甘信趁着她意志薄弱,把她拐进自己办公间,顺手落了锁,百叶窗也拉下,软硬兼施地道歉求原谅。   甄美好还没在为韩睿识这个人的存在发愁,领口的两粒纽扣已经被人解开,热切的唇舌允舔上来。   他吸着她颈间的皮肤:“想什么呢?答应我,别生我的气了好不?”   甄美好敲他头:“干嘛?你疯了,这在你办公——唔——”甘信吞了她的话,手分开她腿,指尖隔着小裤薄薄的料子,磨她腿心。   “这我地盘,你怕什么?”   甄美好固执己见:“那也不行!”   “好。”甘信暂且放了她下面,推高她胸衣,白白软软欢快跳出来,他盯着她,津津有味吃起顶端两枚果子,使尽浑身解数,逗.弄她直红着脸喘,抬头问,“原谅我了吗?嗯?”   甄美好捧他两颊:“我像那么小气的人?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同事认为你公报私仇,是不是?”   ☆、第五十章   甄美好嫌弃地抹脸:“烦死了,别弄,都是口水!”   甘信“无耻”地笑,心里始终有愧疚,坐回沙发,拢了拢甄美好的衣襟和裙子,垂眼看她,情不自禁亲吻她染了迷蒙的眼睫:“对不起,美好……我当时答应让韩睿瑞进电视台,确实欠考虑,我……”   甄美好接他话:“你当时是想和韩睿识一起去婚礼抢新娘?结果他徘徊胆怯,而你没找到我?”   甘信宠溺地捏她鼻子:“就算你真的和日本人出现在婚礼上,我也肯定会把你抢回手里!”   甄美好努努唇:“哼!到时候,我要不要跟你走还不一定……”   “说什么?!”   “不跟你走!”   “再说一遍……”他搔她肋条上的痒痒肉,甄美好在他怀里左扭右扭,扭得甘信身子里一团团火焰蹿了上来,固定住她的腰,甘信压低声音威胁,“你再动,我就在这儿要你……”   甄美好不当回事,她就是喜欢看他为自己抓狂的模样,肆意地闹了一阵,甄美好安静下来,推开他五指,和一只大手紧紧相扣,拿到面前左右看了看。   甘信一翻手,将她的手背面朝上,吻了吻她右手的手指:“你说,咱们这里是不是缺点什么,嗯?”   甄美好自是心知肚明,“咯咯”地笑出声。   甘信将人托上来:“你难道不想用只指环、戒指之类的,把我套牢吗?”   甄美好转过身,松开他手,用指尖描摹他的眉:“如果你老老实实的,何必需要我套牢?如果你心不在我这儿,就算我用个项圈套着你,你终究也不是我的。”   甘信“咝咝”地抽气,对这只昔日他眼中的“小毛驴”忽然刮目相看,手忍不住要掐她屁股:“你还挺有自信的啊!”   甄美好却是起身一躲,让他正正好好地扑个空。   “我下午还有工作,现在去休息。”弯腰捏捏他下巴,“小心我搞突击检查,再有做完类似的情况发生,我……”   “怎么?”   甄美好不怀好意地笑:“还让意意用屁崩你!”   晚上甘信还要加班,甄美好却是提前收工,将甘愿、甘意都接回家吃过晚饭,甄美好左思右想,决定买宵夜去电视台探班。   中午甘信送她回楼下的购物台,正好在走廊里遇见了韩睿瑞。   韩睿瑞起先是盯着她看,目光带着异样的审视,大概五秒之后,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也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连忙收了视线,只和甘信打个招呼,便匆匆加紧步子离开。   甄美好一顿,回头望她背影一眼:“你觉得她是不是也把我当成美丽?”   甘信跟她咬耳朵:“你不吃醋了?”   甄美好“哼”声,笑着继续走,甘信说:“你有没有想好,要告诉你姐韩睿识为了她连自己的婚礼都耽搁的事?”   甄美好已经做好决定,摇头:“不会。”   甘信以为她会至少会有犹豫,没料到她这么干脆,不禁吃惊:“为什么?如果甄美丽也还*着韩睿识呢?就像……你这五年也*我一样。”   甄美好失笑:“喂,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   甘信不以为意。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而且……现在美丽已经和安醒邦结婚了,难道我要亲手拆散他们?”甄美好顿了顿,“何况……美丽和安醒邦在一起是一个完全崭新的开始,也许他真的可以帮美丽看到世界上更美的东西,而不是总拘泥于过去。”   甘信耸耸肩,没说话。   他其实一直想问甄美好,为什么甄美丽也跟她一样辍学,甄美好为了生孩子也就算了,甄美丽四肢健全,精神正常,学费也提前支付,何必要辍学这么严重?   不过,甄美好方才已经发话了,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想让韩睿识见甄美丽,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顶风作案、问个没完没了比较好。   甄美好回忆这一天给她带来的冲击,心里颇为忐忑,甚至有些焦虑,便打给甄美丽打个电话。   手机响了好几声,没人听,正在甄美好要挂机的档口,安醒邦接起。   “美好?”   “是姐夫吗?美丽在你旁边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她。”   安醒邦不自在地咳嗽两声,从书房一路走到起居室,陀螺一样原地打起转,略一犹豫:“这个……她正在浴室洗澡。等她出来,我让她联系你,好吗?”   逃也似的要切断。   那边阻止:“欸?姐夫姐夫,先别挂断,我这儿真是急事,你能不能进去浴室把手机递给她一下,就一分钟,我问她几句话就够了。”   听得出安醒邦在电磁波另一端踟蹰不前,甄美好索性想再说几句激将的话,不料,对方没等她开口,立马说:“好,你等等。”   浴室的拉门声,哗啦啦的水声,甚至还有美丽最爱哼的那首“TrueLove”,都逐渐清晰明亮,声声入耳……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尖叫,只听女人抽了口气,然后带着撒娇的语调埋怨说:“干嘛啊,走路不出声,早晚要被你吓死!”   安醒邦笑笑:“美好有急事找你。要你听电话。” ☆、第五一章   单从两人的对话,不但听不出来有丝毫违和感,甄美好反而觉得甄美丽的说话声比以前多了一丝灵气,不再那样忧郁沉沉,若不是上次撞破他俩在酒店里刚好没有同房,她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疑神疑鬼,多方试探,大抵早就相信姐姐受新婚生活滋润,日子过得更是理想舒坦。   甄美好随便闲扯几句,甄美丽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就这些?没了?”   甄美好:“恩恩。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啊。拜拜!”随即立马挂断,简直后悔的要死!   下次见安醒邦该多尴尬啊!   甘愿和甘意一人拉着甄美好的双手在电视台空旷的走廊里唱歌,另只手提着夜宵,蹦蹦跳跳,不亦乐乎。   整条走廊里只剩一间后期制作和会议室亮着灯,甄美好问:“愿愿知道哪间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吗?”   甘愿虽然听得懂,但是表达毕竟有限,不完整地答道:“知道!亮灯的!”   甘意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抢答:“我也知道,我还……知道爸爸办公室呢。”去拉着甘愿的手,“走,我带你去。”   俩小孩屁颠屁颠地跑了,甄美好在后面说:“喂,小心点,别摔了!”   望着他们欢快奔跑的背影,甄美好想到自己和甄美丽小的时候,大抵宋莱莱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们。只是她们也如此无忧无虑地在前面牵手跑,而她却漠然地转身去了相反的方向,与她们姐妹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宋莱莱出国有段时间,却没有一点音讯,一如她当初决然干脆的离开。   甄美好从往事中醒过来时,那俩淘气包已经手拉手悄悄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脸好奇地探着脑袋往里看,小声喊:“爸爸,爸爸呢……”   “呀,这俩小可*是谁啊?”桑泥先发现他俩,放下电脑走过来开门,“甘道夫!愿愿意意来了!”   甘信正和易卓南讨论,一抬头,看见儿子笑哈哈地向他跑过来,烦闷和疲倦一扫而空,起身先将甘愿抱起来,亲了一口:“哎呦,给爸爸送夜宵来啦,乖儿子!”   甘意在底下跳着也要抱:“爸爸——”   甘信掂量着自己的力气,再抱一个也应该没啥大问题,于是,手臂一搂,甘意一个屁股墩也坐上去。   “爸爸,爸爸——妈妈还没进来呢!”   两个小不点抱着甘信的脖子晃悠,得意地坏笑起来,而甘信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累得手臂直酸。   桑泥接下两只环保袋,里面装着四盒土豆培根饼,一壶绿豆水,还贴心地备了纸巾、筷子和吸管若干。   “哇!”桑泥惊叫起来,为了减肥,她晚上还没吃饭,加上大量脑力劳动,她已经饿的脑袋发昏,转个身,甘信抱着孩子正好将甄美好接进来,桑泥更兴奋,“嫂子实在是太周到了!喂喂,甘道夫,你赚到了啊!”   一声“嫂子”叫的甄美好有点脸红,如果桑泥和甘信是同窗,那她比自己还长几岁,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将食盒从环保袋里一只只拿出来:“还是叫我美好吧,这是我在家自己做的,可能不如外面的好吃,大家随便尝尝。”   甘信一边尽职尽责当奶爸哄孩子,一边说:“正式介绍下吧,这是我老婆甄美好——诶呀”,甘信痛呼,偏头一看,甄美好气呼呼地用眼睛斜他,仍然不以为意说,“本来就是老婆,现在不是,将来也是。到时候别忘记都过来包红包!”   一屋子六七个人故意亏他几声,随即围上来,对“嫂子”或是“弟妹”做的吃的更感兴趣,甄美好笑意盈盈地应,分量刚好够。   余光看到韩睿瑞坐在桌脚未动,甄美好拿了一份,来到她面前,亲手递给她。   韩睿瑞稍一抬头,撞上她的目光,窘迫地接过来:“谢谢……唔……昨天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甄美好大方笑笑:“你中午已经道过歉,而且……我们和你哥哥还是校友,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尝尝我做的土豆培根饼。”   韩睿瑞垂首咬咬唇:“你真的不介意?”   甄美好怔了怔,韩睿瑞长得不错,五官立体,皮肤也白,还会撒娇卖萌,大概是个男人都想偷瞄几眼,倘若她真的故作大方回答“不”,除非她是真的不想守住甘信。   于是,甄美好坦白讲:“说不介意是假的。不过,就像你哥说的,你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把崇拜当成了喜欢。”   韩睿瑞被当面戳破,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否认道:“我、我没……没有。”   甄美好摇头笑,回头指了指甘信,煞有介事:“你看,他现在外表看上去还好,其实他是个邋遢大王,脏鬼!懒起来的时候,不洗澡,不洗头,不收拾房间,还特别不讲理,把人气个半死!你没来之前,他在‘闯三关’做编导,他出外景有蓄胡子的习惯,因为嫌衣物太重,他基本不换衣服,三两天回来之后,你看他简直像看大街上的乞丐一样。”   韩睿瑞不可置信地缩了缩肩膀:“这么……恶心?”   甄美好耸肩:“是啊,你可以问问韩越。他跟甘信那么久,他什么形象,韩越最清楚不过。瑞瑞,你还年轻,还没见过真正优秀的男人,等你有了机会,就会觉得自己当初喜欢这个人有多浪费时间了。女人青春有限,白白给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该有多傻。”   韩睿瑞似懂非懂点点头,忽而问:“那你呢,你把他说的那么糟,为什么肯跟他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我忍受力比较强。我们从小玩到大,在我认识他那天,他就已经是这种人了。我对他的坏,他的缺点,我不会挑剔、嫌弃,反而会包容和忍耐……”甄美好顿了顿,“还有,我已经有两个儿子,这是我们之间的纽带,怎样都分不开,任何外力,都不可能。”   她话中有深意,韩睿瑞也懂了几分,他们是彼此心中的独一无二,从甘信决绝赶她出电视台就知道,他有多重视甄美好。   这份感情,岂是别个女人能替代得了的?   “谢谢你对我的坦诚。如果你双胞胎姐姐也多对我哥坦诚一些,我哥当初就不会那么难过,现在更不会左右为难。”韩睿瑞替韩睿识抱不平,“中午你见过吉雅了吧。她是我哥的女朋友,吉雅姐家条件很好,她爸爸是大老板,身家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比的,当初倒追我哥整整两年,我哥才答应。不过,我知道他虽然着这女朋友,但一直没忘记过甄美丽……”   甄美好沉默不语。   她阻止韩睿识见美丽,是为了美丽好,可对韩睿识来说,确实太不公平了。   “本来吉雅姐和我和都过年的时候已经订婚,大概这两三个月登记宴请,可自从知道甄美丽回来,他就对吉雅姐冷淡下来了。吉雅姐一生气,决定去美国,一个月之内差不多会走,到时候,要看我哥怎么决定了。”韩睿瑞站起身,“我哥现在还睡着,我不知道这些话他有没有对你说过,反正……我心疼他,不愿意看他这么委屈下去。”   晚上回到家,甘信见她心情又低落下来,以为韩睿瑞说过什么得罪了她。   “我明天就把韩睿瑞调到别的组。省的她添乱,也算给韩睿识面子了。”   甄美好回神:“算了,不是因为她,是韩睿识。” ☆、第五二章   “韩睿识?”甘信惊讶,他还以为甄美好和韩睿瑞谈了那么久的话,是为了他,难道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甄美好将韩睿瑞所说复述一遍,过后,比方才又多一些犹豫。   甘信失望,原来是有关韩睿识和吉雅的事……   “你改变主意了?”   甄美好叹口气,撑着额头,沮丧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甘信,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甘信探头看了眼门口,发现那俩磨人精的房间已经安静了,便拢着柔软的身子进怀,摸了摸她的后颈:“小傻瓜。先不要去想了,顺其自然,不要给自己压力。如果韩睿识还*着美丽,他就不该那么容易放弃,吉雅出国正好是一个让他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到时候等他清醒之后再来找你,才算作数。”   甄美好觉得有道理,抱着甘信脖子,仰头看他:“你答应我,必须站在我这边,不准捣乱!”   甘信一边抱她进浴室,一边振振有词:“当然,你是我女人,我当然一直都站在你……和你姐姐这边。”   “是么?”甄美好啃了一口甘信喉结,“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小动作——”   甘信摇着头,吃人似的回吻,拉她小手去自己身子纾解。硬的疼死了!   甄美好被吻的迷迷糊糊,望着自己渐渐被剥落的衣衫,知道今晚又要折腾到很晚,干脆认命,任人抱着上下其手,道:“轻点,急什么啊!”   “能不急么,昨晚都没吃到!”说完低头亲起来,一寸不落啃她胸前,拉开修长的双腿,架到腰间,急切地顶送。   这样挑着火,不会儿身子就都热到不行,不出甄美好所料,这晚甘信至少又弄了好三次,后来怎样,由于过度疲劳,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吊着一个饿了五年男人的胃口不是一件自讨苦吃的事。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那次见到韩睿识之后半个月过去,甄美好一直没忘记那茬,正如甘信所说,如果他真心还*美好,这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该放弃,即便用了最极端的方法,甄美好也想知道,韩睿识为了甄美丽到底能做到什么份上。   可惜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安宁。韩睿识没有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而甄美丽那边更是乐不思蜀,每次通话三句不离“邦”字,甜蜜得太恐怖,肉麻兮兮的。   进入九月份,天气开始转凉,甄美好周末带着孩子特意去逛街给孩子置备秋装,甘愿乖乖穿上外套:“妈妈我帅吗?会不会有女孩喜欢我?”   甄美好“噗”地笑出来,继而又担心:糟糕,甘愿都被甘意和甘信给带坏了,也开始关注自身魅力是否能够吸引到女孩子的问题。   甘信在一边整理衣服,打断说:“女孩子都喜欢帅哥,她们只是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甘愿歪头:“是么?我是帅哥?”   甘意肯定道:“爸爸说,我和你和他都是帅哥。”   甄美好教训甘信:“喂,你看你都教孩子些什么啊,少夸自己几句能少块肉吗?”   甘信厚脸皮地点头:“能啊。这是优点,完全遗传我的绝对有点,为什么不让承认?长的帅又没错,是吧?”   甘愿、甘意被甘信成功洗脑,连连点着小脑袋,甄美好哭笑不得地,也配合地“教育”说:“记住,只有你们爸爸也是不行的,还要有妈妈,因为妈妈够漂亮,你们才帅,知道吗?”   见甄美好一脸认真的表情,甘信哈哈大笑,也不管孩子在场,探头亲了她脸一口。   甘愿甘意一起用食指划着小脸,羞他们:“羞羞羞——没羞——”然后偷笑着背过身去,识相地不看。   甄美好觉得丢脸,用力凿甘信手臂:“你干嘛啊,没个正经!送孩子上学去!”   甘信一贯地占便宜:“遵命,老婆大人!对了,你上飞机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上个星期甄美好刚敲定了一个工作,今天中午的航班出国外拍,大概三天回来,这是两人带着孩子同居以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难免缠缠绵绵不舍得。   “嗯。知道啦。快出门吧,别迟到了。”   送甘信和甘愿甘意出门,甄美好回房间和Larry给她安排的助理乔时间,顺便在家中里外绕了绕,检查还有什么没安排妥善的地方。   准备出门前,手机响起来,一看是甄美丽,甄美好纳闷,这些天她都没有主动打给自己一次,现在时间不早不晚,大概是有急事,连忙接听。   “美丽……美丽、甄美丽……喂?”   “啪”一声随即又挂断,甄美好捧着手机,来回打转,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那边出了什么意外,赶紧拨回。   这次有人接了,甄美丽的声音虽然经过刻意的压制,仍然能听出她的焦虑,甄美好心一沉:“是我,美丽,怎么了?你刚才打给我?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没有啊,嗯……我没事。”   背景声喧闹异常,听得出来应该是个公共场合,有人忽然喊:“哪位是宋莱莱家属?”   手机第二次被挂断,甄美好直觉事情不对。   上了公司的车,助理问她为什么心神不宁,甄美好答不出所以然,先应着,第二次拨打甄美丽的电话,哪知竟然拨不通,她无法,便只好找安醒邦。   安醒邦那端,过了许久才不疾不徐接听,甄美好问他知道甄美丽和宋莱莱出了什么事,他却   比自己还茫然,显然也不知情。   甄美好心急如焚,给甄美丽发了一条短信息:你再不听电话,我不去米兰了,直接挨家医院去找你。   这招果然有效,不会儿甄美丽就打来说:“……李嫂刚才告诉我,妈妈在家把腿摔了,现在在医院。”   “腿摔了?严不严重?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甄美好一着急,冒出一串连珠炮的提问,甄美丽回头望了一眼宋莱莱的病房,她还在里头不知生谁的气,以免这两人碰到一起互不相让,又吵起来,甄美丽说:“不严重,早上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腕了,带她刚拍过X光,骨头没事儿,估计休息一阵子就能康复。”   甄美好松口气,虽然她仍忍不住紧张宋莱莱,但不代表原谅她之前做过的事。   “唉,让你吓死了……既然没事,你先照顾她,我这边还有重要的工作。”   “嗯。知道了,你放心吧。”   “对了,你一会儿别忘了跟姐夫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甄美丽磕磕绊绊:“他……他,怎么……”   “你刚才不听电话,我就打给他了。你也是的,好歹也告诉他一下啊。”   甄美丽支吾着答应,立马挂断。   甄美好已经没精力去怀疑甄美丽和安醒邦,霍然担心起宋莱莱回来之后她们之间该何去何从。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经过一组人的全情努力,“大话天下”在最后一个试播周险胜过关,成功进入下一阶段,甘信总算可以暂时放松休息几天,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   易卓南为表彰大伙功劳,请制作组吃饭,吃喝玩乐一条龙,甘信遗憾摆手,说要接儿子回家。   易卓南开口:“把你老婆和儿子一起带过来不就行了?”   桑泥凑过去挤眼:“他请客,你还客气个啥,狠狠宰他一把!”   甘信说:“宰你上司,我看你是活腻了。”   桑泥“嗤”他好心没好报,悻悻而走。   最后甘信虽然没有和制作组的人一起聚餐,倒是被韩睿识叫到之前他和墨兆锡常去的的“夜色”酒吧,前提是,他老妈和老爸从B市赶来帮他带甘愿甘意,抱着小孩*不释手。   他最近生物钟有点乱,十二点了还是没睡意,接到韩睿识诚意的邀请,便去赴约。   刘云提溜他耳朵:“去见女人?你对得起你儿子吗?对得起美好吗?”   甘信冤枉:“妈,我去见男人,男人!”   “男人?”   刘云显然不信,甘信解释:“是。男人。就是我们高中有一届考清华的那个,韩睿识,你记得不?是他,他找我,要不我给你看通话记录?”   刘云半信半疑,确认一遍,说:“我记得这个名字,你们老师好像说过他家里挺困难的,还有两个孩子,可是小伙学习好,寒门状元啊。你跟这孩子很熟?没听你提过他?”   “我跟他不熟,但是甄美好,甄美丽跟他可熟。”   甘信来到酒吧,韩睿识如约在吧台边等他,这次他没再一个人埋头喝闷酒,而是只浅酌着苏打水,心无旁骛地在喧闹的环境里,耐心等人。   甘信拍了一下他肩膀:“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韩睿识苦涩笑了笑,示意他坐:“甄美好允许你出来见我?”   甘信点了杯威士忌,被甄美好管着不许沾烟酒,实在憋的慌。   “她默认了。你都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韩睿识蹙了蹙眉:“五年前,她们为什么去日本?我知道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美丽绝对不是那种虚荣的人,她说过,她相信我……” ☆、第五三章   甘信咂了咂,咽下口中的威士忌,把玩着玻璃杯,里面只放了一块冰块,他捡出来,直接嚼碎了吃掉,威士忌还是浓烈和辛辣一点喝起来更过瘾。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哥们……不过,你说你了解甄美丽,难道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伤害过她的地方,她才要走?甄美丽对我坦白过,美好是因为她才去日本。”追溯起来,他该早些找韩睿识算账才是,而不是坐在这里开导他。   韩睿识一脸茫然:“我?我没有……我喜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说完,自己也是一愣,片刻后恢复严谨的模样,“总之,不可能不会是我们之间出现问题。我们前一天晚上还在偷偷通过电话,她说她的录取通知书就快到了,兴奋的睡不着,让我陪她聊天,我还问她,甄美好是不是在旁边?她说美好……见你去了。”   甘信听到这儿轻咳一声,心虚地转过身,举杯喝酒。没有算错的话,该是在他和甄美好在后山山坡初次的那一晚。   韩睿识的样子并不像说谎,甘信不再瞒他,将宋莱莱得过癌症的事实告知,若是当真跟他没关系,同病相怜,他也该知道真相。   韩睿识一时无话,终是忍不住向酒保点了和甘信一样的烈性威士忌,他酒量并不好,加上威士忌的劲太足,几口下去,便有些晕头转向。   甘信摇摇头:“到底还是模范生的样子啊。喝酒不在行。”   韩睿识虽然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其实还是偏文弱和儒雅,甘信见这状况,也没辙,起身去扶:“我看你现在也想不到问我什么了。那个……我送你回去?还是……要你女朋友来接?”   上次那个什么吉雅对他和甄美好显然防备心十足,过度热心惹来一身不干净,可不是他甘信该做的事。   反倒韩睿识先推开他,眼皮打架,舌头打结:“我问你……不,是我想见美丽……我想见她,你让我见她……我要知道她还*不*我?”   甘信冷静地说出一个事实:“可是……她已经结婚了。她已经别人老婆了。”   韩睿识整个人僵住,嘴角挑起一抹苦涩的笑,甘信见他眼圈却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隐隐发红。   “对……她是别人的老婆了……”韩睿识着魔似的重复,踉踉跄跄地转身,掉头就走,甘信在吧台边等了几秒,他果然又折回,眼里的迷茫散去,“我只是见她一面,我保证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甘信不语,是否影响甄美丽的生活可不是他韩睿识一个人说的算,万一两人情不自禁,旧情复炽,真闹大发了,就算安醒邦不与他结下梁子,甄美好也得跟他拼命?!   韩睿识扶着眩晕的额头,退后一步说:“我……我不会去打扰她,我只想远远看看她过的怎么样。”韩睿识一顿,“不管出任何事,我保证,都与你无关。”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三天后,甄美好正时飞回,甘信带着孩子来接机,一路上简直是庆典气氛。   甘信始终觉得甄美好的工作带有很高的危险系数,除了担心偶尔在国外浪漫的环境里邂逅异国帅哥,更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甘愿,甘意不愿妈妈继续做模特的理由很简单,妈妈一出差,晚上就听不到绘声绘色的成语故事了,也没有人帮他们洗澡,擦香香,跟他们一起玩游戏,爸爸对他们的管理总是生硬,逼他们做男子汉的同时,自己却偷偷开小差……   回来路上,甘信便带领小不点们给甄美好“洗脑”,希望她考虑一下换工作。   “合约都签完了,难不成要毁约?违约金很高。”甄美好简单明了,“再说,像我这种小模,都恨不得机会越多越好呢。”   甘信辩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你不是有孩子和老公呢吗?”   甄美好气的发笑,埋怨说:“又‘老公’、‘老公’的?肉麻不?”   甘愿学她语气:“老公,肉麻不?”   甘信被堵的说不出话,回头拿手捏了下小孩脸,挤挤眼:“刚才咱怎么约定的?甘愿?”   甘愿和甘意紧张地对视,甄美好坐在他们中间,这俩小东西干脆一起抱住她的腰,撒娇卖萌:“妈妈不走了,妈妈以后不要总出国了,好不好?”   甄美好知道这是父子三个的“磨人”战术,顺水推舟问:“为什么呀?”她想说,妈妈只有工作才能赚钱养你们啊,可向后视镜里瞥眼甘信可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下一动,现在的生活现状确实和几年前不同了,她不必一个人为了生计疲于奔波,也不必没有度量地辛苦工作,她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甘信现在心理感受,从而在人生分岔路口上,做个抉择。   甘愿正想说跟爸爸套好的词儿,甘意说了实话:“因为爸爸总是懒床,洗完澡还不给擦香香,童童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都没理我了,大概是嫌我太臭。”   甘信脑袋上顶上挂瞒黑线,这小子,泡妞简直泡到无我境界了。   甄美好这遭没生气,反而一路上被这仨人的屡屡穿帮逗得一直笑回到家中。   吃过晚饭,甄美好在客厅里陪孩子玩,甘信则乖乖去厨房刷碗,不会儿,有踏踏的拖鞋声进来,左脸随即被印上一个轻轻的吻。   甘信拿着架势:“干嘛,讨好我?”回头打量一下她越发妩媚的模样,按捺住回身好好“教育”她一番的冲动。   甄美好踮着脚,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也从后面缠到前面来:“甘信,我想好了,过了合约期,我就不做了,真的不做了,以前在日本的时候我是为赚快钱养活孩子才去做平面模特,其实呢,我一直想念书来着,你看好不好?”   甘信的命门便是甄美好曾经在东京受的苦,一下子就招架不住,听她讲得认真,他摘下手套,握住她的手,转过来问:“好。”颇有怨言,“你和甄美丽一起打算好了是吧?我说‘不好’有用吗?”   甄美好咬了咬唇,若干天前,甄美丽就跟她提过回学校念书的事,安醒邦为她制定了几种方案,甄美丽选择了最有难度的随高考生重考一年,而甄美好的目标已经锁定,想学与设计有关的,便想走另外一条路,这些甄美好只跟甘信略略提起一些,可是以他从小到大反叛校园的那个思维,实在不太理解她和甄美丽的做法,便一直撂在了一边。   甄美好撅着嘴,凑上来亲他,呢喃:“你会说‘不好’吗,嗯?……敢说不好……小心我——”饿你!   甘信哪能容得了挑.逗,握着她的腰肢,用了劲回啃一口:“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生气。”   甄美好略感不妙:“嗯?这几天发生的?你怎么才跟我说?”   甘信老实交代:“你听先我说……韩睿识找过我。我把你妈妈得病的事实跟他讲了,但是他会怎么做我还不知道。”   甄美好不安地低头攥了攥裙摆。   甘信握住她肩膀:“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就算我们切断他们的一切关系,该见面的时候还会见面。长痛不如短痛,拖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甄美好猛一抬头看他,恍惚地点点下巴:“好吧……”   甄美好大概又有半个多月提心吊胆,生怕甄美丽那边有什么异动,然而时间仿佛行走在光滑的镜面,顺畅的不得了,直到十月一,国庆节,让甄美好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安醒邦代表研究所第二次加入南极科考探险队,而就在不到一个星期前,韩睿识也与吉雅搭上了去纽约的航班。 ☆、第五四章   安醒邦出发的第二天,甄美好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在他们结婚之前,安醒邦已经被列入科考队名单,预计在十月一日国庆节起航,而甄美丽对此也一清二楚。   甄美好震惊之余,是有点生气和难过的。   从小到大,她有一点小心事都会跟姐姐分享,而甄美丽却向来都是倾听的那个,很少主动坦白,除非甄美好威逼利诱,她才不情愿地交待,就如高中时期和韩睿识的恋情,甄美好最后还是从甘信嘴里知道。   十一长假,甄美丽正好图校园里的清净想去复习,一开家门,却见甄美好一脸不悦站在门口,说:“最后一个被告诉我亲姐姐结婚不到三个月又恢复单身的滋味真不好。”   甄美丽心虚无语,先把妹妹让进门:“你怎么进来的啊?”想想,无奈一笑,当然用她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的脸混进来的。   甄美好见她是要出门的样子,便问:“你要去哪儿?”   甄美丽:“学校。”   甄美好嗔道:“你干嘛选个最费劲的方式上大学,让你公公婆婆帮忙找点门路——”   甄美丽几乎想都没想,摇头说:“我想自己考。”   甄美好坐进米色的真皮沙发,房间内的布置温馨清雅,主要以暖色为主,客厅露台上的绿色植物长的极好,朝气蓬勃,绿意葱茏,甄美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安醒邦的时候,便是他们两人一起带她来看房子。安醒邦对甄美丽非常体贴,前后照顾有加,不时说些冷笑话逗她们,甄美好最开始十分尴尬,因为安醒邦的冷笑话真的非常冷,让人不知所措的冷,可甄美丽偏偏能把它笑热了。   当时甄美好想,也许安醒邦这个意料之外的人,真的有可能成为姐姐最合拍的另一半,这种幸运和缘分,实在可遇不可求。   而现在,甄美好不禁要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她看到都是假象?!他们俩联合起来刻意给外人营造出的假象!   “安醒邦的事,为什么才告诉我?”甄美好转回话题,“是不是怕我阻止你们结婚?”   甄美丽抚了抚额头:“你又乱想什么啊,上次你都……我们结婚结婚的时候,你和长山治彦,还有甘信那会儿……我看你每天心情都不怎么好,哪敢跟你说?美好,你不会是还在怀疑我和安醒邦不是真结婚吧?他加入科考队,在我们认识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那是他的工作,我作为家属,是不是应该理解一下呢,如果让他单位的领导知道,他女朋友因为这样不肯嫁给他,该都怎么想?”   甄美好咕哝:“你真会为姐夫着想。”   甄美丽不置可否的样子,耸耸肩。   “那他要走多久?”   “十个月。”   “这么久!你们才新婚三个月诶,你不想他?”   甄美丽被问的不自在,轻咳几声:“想……想……可是想有什么用,我总不能也去南极吧!”   甄美好笑:“那倒是。”   “他走的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准备考试。”甄美丽刚一露出轻松的神经,瞥了眼紧紧盯着自己的甄美好,笑笑补充说,“等他回来,我正好可以考个好成绩,给他惊喜。”   甄美好将信将疑。   甄美丽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打算的?上学的事情。”   “我?”甄美好大开手脚,仰头靠着沙发背,叹口气,“我还有工作,还有愿愿、意意要照顾,肯定做不到像你一样心无旁骛准备考试了。唉……”   甄美丽取笑她:“唉唉唉的,我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甘信吧。你如果一心准备考试,不陪他,他能安分?”   “哪有?他敢不答应我?哼!我教训他!”   甄美丽劝道:“你们难得才能好好在一起,多互相谦让一点。说实话,美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甄美好一愣,起身去摆弄露台的盆栽,敷衍过去:“还没想……唔,时候到了,自然就结婚了嘛,再说,婚姻只是一种外在形式,只要我们四个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   毕竟是孪生姐妹,甄美丽太了解她的想法,宋莱莱和甄严破裂的婚姻对她们的人生观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甄美好对婚姻讳莫如深,是因为她严重缺乏安全感,可不知如此下去,甘信能否体谅。   “美好——”   “我有分寸,你放心吧……”甄美好心不在焉地浇花,喷壶里发出呲呲的水声,宽厚的绿叶上便散落起晶莹的水滴,她直直看着,神思却飘忽天外,很久才回来,忽而兴奋地提议,“对了,过几天就到咱俩生日了,回去看爸爸呀,和他一起过,好不好?”   甄美丽迟疑地望着她,其实她刚想对妹妹说这事。   “妈脚出事以后,你只去赤山区看过她两次……要不今年生日……我们和她……”   一提宋莱莱,先前的心情烟消云散,甄美好放下喷壶,沉声说:“你确定她想见到我吗?我这两次去,她看都没看我一眼……美丽,算了吧。”   “可是她始终是我们妈妈。你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妈妈……妈妈不应该最*我们的吗?难道是一次次自私的抛弃和出卖女儿?!”   甄美好拿起包要离开,甄美丽又拦她一下:“美好,妈之前也是……她是站在她的角度才——”   “对,你说的没错,她从来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美好——你最后给她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看在我的份上,就一次……”   甄美好顿步。   甄美丽接着说:“我们的生日,二十四年前,是她在这天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孩子的生日,母亲的受难日,我昨天去看她的时候,她的脚还没康复,说她有点事情想要告诉我们……答应我吧,美好。”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韩睿识临走前一晚又找过一次甘信,与之前的相见不同,他那晚很清醒,变了一个人似的清醒。   甘信问他是否与甄美丽见过面,他牵强扯扯嘴角,居然说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知道,没有他,她依然过得很好、很幸福,就够了,即便给她幸福的不是自己。他不想刻意破坏她的婚姻,更不想因为他一时的执着,伤害其他更多的人。   甘信想,韩睿识指的应该是他未婚妻吉雅。   之前有一天中午,甘信无意在电视台办公间里听见韩越和韩睿瑞说起韩睿识,才知,原来吉雅的爸爸曾经将韩睿识积极引荐给他公司现在的大老板,才让年纪轻轻的他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一路顺利晋升成集团总公司的技术开发主管,何况,吉雅是真的是毫无保留的*他,两人订婚的消息也传的圈内皆知,若是当真来个悔婚闹剧,恐怕韩睿识以后想再在公司里混下去也难如登天。   “要是我哥的婚结不成,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吉雅姐,她人那么好……”韩睿瑞叹息连连,“还有,我哥也等着失业吧。”   韩越训她:“你个小丫头,就别跟着吓操心了,你哥靠的是真本领,又不是只靠关系。”   韩睿瑞撅嘴:“如果我是我哥,我会选谁呢?”杵了杵韩越,“如果你是,你选谁?”   韩越说:“当然选吉雅啊,白富美,哪个男人不喜欢?”   “啧啧啧——”韩睿瑞不屑,“你们男人啊,唉……不过呢,也算人之常情,再说甄美丽都结婚了,难道我哥真要去当男小三?”   韩越敲她脑袋:“别乱说话!吉雅这不还没走呢吗,我看,你哥最后还是会跟吉雅顺利结婚的。”   果然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心理,韩睿识还是“顾全大局”地选择了吉雅,而放弃甄美丽,爱情、事业、婚姻……权衡抉择,这是他一个人从头到尾的挣扎——告别纯真,像现实靠拢,略显苍凉和悲怆,当然,它还有一个悦耳的名字——“成熟”。   甘信同样站在男人的角度,是理解韩睿识的,但不代表他就赞同,不然甄美好非跟他闹脾气不可。 ☆、第五五章   甄美好和甄美丽的生日是在十月五号,刚好还没出国庆中秋长假,甄美好前一晚已经和甄严打过招呼,先去看宋莱莱,再由甘信载她们回家和他庆祝。   本来甄美好不打算让甘信跟也去赤山区的别墅跟宋莱莱照面,甘信思量一番后,却还是领着孩子下车,打算进门。   甄美好不曾想他会这样,甘信是谁?若是他像自己一样面对宋莱莱的刁难,沉得住气就怪了。   “你不用委屈自己,如果不想见她,可以……”   却听甘信说:“她、不是你妈妈么?你虽然怨她,但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   甄美好:“可是,这是我的——”   甘信轻抚她的头,用食指立在她唇边,挡去她的话:“美好,这不仅仅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也是我的,你不能总把我排除在外。”   甄美好被他三言两语地说服,一家四口一起进了门。   李嫂在玄关迎接,客厅里甄美丽已先一步到,坐在宋莱莱身边,和她悠闲地说着话,而他们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样子很年轻,身量颇高,穿着利落挺拔职业化。   甘信平素跟人打交道频繁,只用了三秒钟就把眼前的人认了出来,是墨兆锡去“华逸”之前,在律所工作时的朋友——年顷。   这家伙为什么会在宋莱莱的家里?难不成……   年顷先见到他们,起身打招呼,宋莱莱扫了甘信一眼,眉头不觉蹙了蹙,碍于今天特殊情况,她对甘信选择了彻底无视,望向甄美好的目光更复杂了一些,而当外孙们叫道“姥姥”时,她才露出一点笑容。   宋莱莱的脚伤看起来还未完全康复,甄美好嘱咐甘愿甘意小心点,不要碰姥姥的脚,甘愿、甘意乖乖点头,磨磨蹭蹭走过去,在他们记忆里,“姥姥”的存在还是一种吓人的生物的。   甄美好悄然打量年顷,脸色越来越糟,随后问道:“妈,这位是……”   年顷泰然伸出手,解释道:“您好,我姓年。”递上名片,“我是您母亲宋女士所委托的律师。”   “律师?”甄美好疑惑地看向母亲。   宋莱莱不置可否点点头,道:“吃饭的时候再说吧,我准备了蛋糕,人既然都到齐了,先去切蛋糕。对了,麻烦年律师也一起过来。”   年顷颔首,在宋莱莱身后走了几步,蹲下来,等甘信到身边,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是宋莱莱的女婿?”   因为有个共同的朋友墨兆锡,两人之前在“夜色”见过几次面,还算熟悉,甘信也不多废话:“是不是关系不大,关键是你来这儿干什么?”   年顷答的轻松:“当然是工作,不然我那么闲,来参加委托人女儿的生日Party?”   甘信越来越纳闷:“宋莱莱委托你到底做些什么?”   年顷神色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俩小孩围着餐厅里的四层草莓奶油蛋糕转悠,跑到甄美好身边,甘意兴奋地指着:“妈妈,明年我和愿愿过生日也要这个!最好跟这个一样大的!”   甄美好摸摸小孩的头:“乖。”   甘意不依不饶地:“妈妈快答应啊……”拉着甘愿跑去找爸爸,“爸爸,爸爸,我和愿愿也要这么大的,好不好?”   甘信搂住他俩,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推脱,立马答应。   宋莱莱冷眼瞧着,转身让李嫂点上生日蜡烛。   甄美好说:“妈,不必走这些步骤了,我和美丽就是想过来陪您一下,跟您一起吃顿饭。”   宋莱莱听罢,执意让李嫂继续,道:“你们小的时候,妈妈没给你们庆祝过,今天就算做点事来补偿。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只是希望你们少恨我一点。我这么做可以吗?美好?你……满意吗?”   甄美好一愣,难堪得不知怎么回答,牙齿都在打颤。   甄美丽:“妈,美好没别的意思,您——”   宋莱莱盯着女儿,轻笑:“没有吗?我看她的怨言憋了二十几年了,你让她说。”   甄美好望着空气,心一点一点地沉,仿佛坠入无底的深渊……当肩膀被一股力道箍紧,她才猛然清醒。   是甘信。他正要开口,甄美好回头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索性直白地对宋莱莱道:“您也说是二十几年了。既然二十年来你都没有给我们过一个生日,这一次你又能弥补多少?”   甄美丽见眼前剑拔弩张的状况,着急道:“美好,你也少说一句吧。”   宋莱莱一瞬不瞬地望着甄美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直到我死,你都不愿意原谅我,是不是?”   “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美好没有那个意思。”甄美丽左右为难。都是她的错!就不该把这两座火山放到一起!   甄美好眼底充泪,直直望着不远处放在餐桌上的草莓蛋糕,鲜嫩的颜色,雪白的奶油,细腻甜蜜的口感……小的时候,她和甄美丽每年的生日那晚有多盼望母亲的出现,她至今仍记忆犹新,尤其到了许愿那刻,她们明知愿望不会实现,还是傻傻地将一年一次的机会给了“妈妈回来”这四个字……   甄美好陷入回忆,心越来越痛,甘信抱得她更紧,在她耳边喃喃地哄:“乖,乖……美好,美好……”   蜡烛已快全部点起来,李嫂被紧张的气氛逼迫得手有点发抖,烛火明明灭灭,甘信上前接过火,一只只快速点燃,对甄美好和甘愿、甘意道:“快过来吹,一会儿灭了。”   甘愿原地蹦脚:“爸爸,爸爸,愿愿要吹蜡烛!”   甘信笑着将他抱起,另只手抱甘意,对面的甄美丽也配合着他们,一口气将蛋糕上的二十几只蜡烛都吹熄灭。   “妈妈,HappyBirthday!”接着俩小孩便站在椅子里一扭一扭,唱起来生日歌,仿佛方才一场面红耳赤地争吵全然没发生。   宋莱莱注意力被外孙吸引,一时也不再用过激说辞来教训甄美好。   饭吃到一多半,快接近尾声,甘信嘴巴边上粘了一块雪白的奶油,甄美好充满*意地望着,而后无奈一笑,用纸巾亲手给甘信去擦。、   宋莱莱适时在正坐的位置上轻咳,独自站起身,轻咳道:“我今天其实是有件事要宣布,特别找了年律师为我的话做个证。”   年青解释:“现在只是草拟,宋女士单纯表达一下她固定资产在将来某一天的分配状况。”   几人俱是一惊。   宋莱莱说:“你们放心,二十几年的生日我弥补不了,我只能试图用二十年赚的钱来讨好你么。这间别墅,原业主移交的手续还在继续办,总之,我已经准备买下来,然后所有权人上上你们两个的名字。”   甄美好惊讶之余,也有几分了然:John去世时留给她一笔不小数目的遗产,现在买间别墅不过是小事情,但甄美好认为那钱毕竟不是自己该得的,她受之有愧。   “妈,您还是把房子给美丽吧,我暂时不需要。”甄美好一想起当初John一双质问和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拷问她:“你们是谁?凭什么你们拿走我们的财产!”就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直起。   起身拍了拍甘愿甘意的屁股,带着老公儿子要离开。 ☆、第五六章   车子驶出市里,甄美好接到了甄美丽的来电,两姐妹隔着电波许久没说话,最后甄美丽很无奈地出声:“美好,你怎么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甄美好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忍了一路的眼泪,忽然涌上来,是啊,她不该把她扔下的,她们是双生姐妹,从来如同形影,她怎么可以把姐姐一个人扔下……   “怎么了,美好?干嘛不说话?我跟你开玩笑的啦。”甄美丽吁口气,道歉说,“对不起,是我劝你和妈妈一起过生日,我本来以为她已经——”   “不关你的事,美丽。我们俩别说她了,你……还回家吗?”   “嗯……”甄美丽知道她指的是甄严那里,略作犹豫,“我就不去了,我现在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嘛,还有公公婆婆要问候,晚上醒邦会和我视频,我得等他。待会儿我会打电话跟爸爸说一声。”   第一次听她用安醒邦当搪塞的借口,甄美好没再追问放过她,胸口还是有些堵得慌。   甘信有些奇怪地偏头看她:“刚才美丽说什么?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了?”   后面的两只小不点被车子晃悠着,已经昏昏欲睡,甄美好看向窗外,躲避他的眼神,一时心神难宁:“没事……专心开车吧。”   甄严准备了一桌子两姐妹喜欢的菜等她们回来,甄美好见他脸上隐隐透着失望,便问:“美丽跟您打过电话了?”   甄严点头,默然给自己倒了杯酒。   甘信在甘愿甘意耳边说几句,他俩便听话地去甄严跟前撒娇卖萌起来,逗得甄严何不拢嘴,正好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撂下筷子要带外孙出外面溜达溜达。   “爸,您不生我气了?我以为你比较想把愿愿意意藏起来。”   甄严是典型的保守型家长,女儿小小年纪未婚先孕,对他来说的确一时难以接受,甚至当初宋莱莱第一个告诉他,甄美好为甘家生了两个双胞胎男孩时,差点有种把甘信暴打一顿的冲动,顺带跟姓甘的绝交。   可后来甄美好坦白说,并不是甘信逼她,而是两厢情愿时,他只能怪自己的固执和疏忽,没有及早教育她们如何保护自己。   “说傻话!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藏?既然藏不住,就大大方方让人都知道。再说,我外孙这么乖,我得让人羡慕一下。”   甘意拉着甄严左手,一脸愁容:“姥爷要带我去下棋吗?会不会很无聊?”   甘愿拉着甄严右手,倒是一脸光彩熠熠:“愿愿跟爸爸学了象棋和五子棋。”   甄严左右看看,高兴道:“比象棋和五子棋都有趣,让你们看姥爷和爷爷对战好不好?”说着,便要带孩子出门,回头看眼甘信,“一会儿你俩出门,记得带上钥匙,早点回来。”   甘信想叫回老丈人,却见那爷孙三个转眼就离开家门了。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将甄美好连拖带拽地弄下楼,然后开车向南走,她埋怨地瞪他:“碗还没洗完,就不能再等一会儿?急什么啊。”   甘信敲打方向盘,侧头回视她,眼神茫茫然,又有点空洞,心跳加快……紧张什么,他这么厚脸皮的人,居然也会紧张!   甄美好瞧出这人不对劲,再向外一看,车已经开始上山,不多时进了别墅区,甄美好便瞬间了然,心里甜滋滋,也不拆穿他。   夜幕降临,夕阳残留一丝余晖,甄美好关了车门,踏上草坪,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的一张纯白色的圆桌,旁边是两把精致雕花的椅子,桌上摆放光闪闪的餐具和一只她最*吃的草莓蛋糕。   晚风徐徐而过,甄美好理了理头发,迈步过去,有人绅士地先一步拉开椅子,她回头看了看,坐下来:“是谁在帮你的忙?”   甘信将蛋糕推了推:“这个无关紧要,你只表达一下现在的心情就可以了,甄美好女士,惊喜吗?”   甄美好忍住笑,望着身后这座房子,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里面的布置,简直让他弄的像过圣诞节似的。   “惊喜是有的。”甄美好不辜负地起身吻了他的左脸一下,转转眼睛,“不过,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似的。”   甘信轻咳:“是缺点什么。”将面前的草莓蛋糕推近一点,紧着叮嘱说,“先尝尝,记得慢慢地尝,别吃太快。”   甄美好拿起刀叉,想了想,若无其事地指着蛋糕最上面的那颗草莓问:“你不会是在这底下放了戒指之类的东西吧。”   甘信脸色刹那间风云变幻,好笑极了,甄美好幸灾乐祸:“不会真的被我猜中?”   对面的男人越来越难堪,表情也越来越有趣起来,要生气还一个劲儿的憋着,她看得还不过瘾,拿起刀叉慎重地将上面一块挪下来,嵌着钻石的戒指初露一个硌楞楞的角,甄美好整只取出,顺便伸出舌头舔了两口上面的奶油。   “样子还不错哈,我蛮喜欢的。不过就是你这方法太老土了。”   甘信愤愤,起身过来,惩罚地咬了咬她的脸,甄美好难为情,眼睛瞄着四周,还好这一区入住的业主还不算多,没什么人路过啊,坐在草坪上赏月什么的,不然要丢死人了。   甘信凑近,接过戒指,用右手小心翼翼地捏着,抬眸凝神望她,离的那么近,呼吸带起振动的空气一点点蚕食她心中的壁垒。   “本来我想当着你爸爸的面,和我爸妈的面,跟你求婚……但是……他们好像在故意给我们创造机会……”甘信无奈笑,像个羞涩的高中生,若不是他头发长了些,眼神里的浮躁和桀骜褪去,她会以为他还是那个甘信——欺负她,笑她,也关心她,纵容她,情愿被戏弄,被他不经意看一眼就心慌意乱的少年。   “美好——”   未等甘信说出来煽情的表白,甄美好说:“幸好你没在我爸和孩子面前求婚,那样的话,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不会丢面子,我爸也不会用这个当借口让我快点嫁掉。”   甘信傻眼,心里严重受挫:“甄美好,你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吧!想了想,撑着笑说,“谢谢你替我着想哈。”   甄美好欣赏着甘信变化丰富的表情,笑得肚子痛,实在忍不住了,便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脖颈吻了下来。   唇舌纠缠,甘信托着她的腰,吻也凶悍起来,像在惩罚她的肆无忌惮,等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恋恋不舍略分开交叠的唇瓣,说:“美好,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会等你,五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半刻?我——”   他的话再次被对方狼吞虎咽吞下去,却是甜的酥的,带着方才的奶油甜味儿,和一股股致的电流。   房子里的装修和上次差不多,唯一有改良的就是卧室,甄美好坐在浴室的浴缸边,心想,这人真是的,也不知道把他那邪恶的心思收一收,敢情这别墅就是用来给他们欲.火焚身时,偏偏又碍于小孩和家长在一边,没有合适的场合,而偷偷出来滚床单的地方?!   甄美好心里面吐槽,身体却背道而驰,一边修脚趾甲,一边悠闲地哼着歌,热气氤氲里,浑身都放松下来,忽然想起甘信方才的那只戒指,甄美好回头望向洗手台,却不见了那一个小小的踪影,连忙趿拉拖鞋,围上浴巾出来。   眼前令人震惊的一幕,甄美好恨不得挖下眼珠来,甘信那个没下限的,居然将戒指顶在他那翘起来的东西上面!这是不打算让她戴了,是么?   甘信枕着手臂,没半点脸红,还刻意动了动,厚颜地问:“有趣不?”   甄美好整个身子都在烧:“无聊!”瞥见那玩意儿不老实地越跳越欢,戒指却没掉下来,也有点好奇,“你怎么做到的?好恶心啊……”   某人得意:“恶心?这是天赋异禀。”   甄美好嗤他:“你再这样弄,是不是不想让我戴这只戒指了?”   甘信一顿,见事情有转机,赶紧蹭着身子过来,一把搂住她:“我可没那意思……不过,你刚才没答应我,也没给我个期限……我有点难过罢了。”   甄美好果然吃了他的招,缓缓解开浴巾的手,顿下来,转身说:“是你说——对不起,甘信,是我的问题……我对婚姻没有安全感……但,我爱你,有没有婚姻这个外壳,我都是你的人。” ☆、第五七章   “甘信,我是你的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对甄美好来说实在有难度,她用额头顶了顶他的,硬着头皮道,“从来都是……没有属于过任何人,你有什么好担心难过的?”   甘信借着微弱的灯光,嘴唇上移,吻她鼻尖,低声喃语:“担心你离开。像五年前一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甄美好眼里有泪意,用唇主动堵住他的话:“不会,甘信,再也不会那样……除非你不要我……”   甘信翻身覆上来,反客为主,衔住她的耳垂,向她敏.感的耳蜗中吹气:“要,美好,我要你……”   浓稠的情.欲喷薄而发,甘信扣住甄美好的手腕,开始一寸一寸吸.允她的皮肤,到了摇摇欲坠的浴巾,甄美好配合地微抬身子,便被他单手抽去,扔到一边。   她的胸口饱满挺翘,一抓一把,满满手的心想,比她少女那时有料多了,小腹却是极为平坦,皮肤也滑不溜手,更不见一丝妊娠纹,不然怎么敢与一群小模一起穿比基尼外拍?!   他细细地啄吻,不时舔一口,引得身下的人一阵无可遏制地战栗,他满意地挑嘴角,手伸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块蛋糕,戳起一指奶油,抹在她的肚脐旁:“你说你怎么那么滑呢?唔,不知道有没有奶油滑?”   即便对彼此的身体已不陌生,但甄美好似乎还没过去害羞扭捏的阶段,被他弄得好想哭,若是没有中间那五年的分离,恐怕他们造业过了这样肆无忌惮探索对方的新鲜过程。   甄美好心里叹息着,抬头望着甘信挤在她腿.间,真的是像吃东西一样地一口一口啃着抹在她身上的白色奶油和……她。   双腿不觉空蹬,甄美好呜呜地叫:“好痒,好痒……呜呜啊……”   甘信擦了擦嘴边残留,掰开她双腿,甄美好气的踹他肩头,谁知让他眼疾手快地捉住,挠了挠:“这才到哪里?就受不了啦?那还有一块呢,今儿晚上咱俩都给用了!”   甄美好不可置信地瞪他,一时无措,探着身子去够纸巾,语无伦次说:“什么啊!蛋糕……蛋糕不是给我吃的吗?你怎么用来……”当道具?   甘信几乎将她双腿压的胸口,甄美好无力反抗被整个折起来,想辩驳争论,他吃人式的吻又落下。   “乖,给你吃,给你吃,先让我吃完,你再吃,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甘信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憋得一脸通红,只知道胡言乱语地先哄下她乖乖就范,然后便可想吃就吃。   他刻意留了一小块蛋糕,将剩下的奶油一下下地蹭到她赤*裸白*皙的身子上,胸前两朵绵软白云,那上小巧莹润的红樱,小腹,肋骨,侧腰,连身底下的溪谷芳草都不放过,遍布了她的全身。   甄美好直感,到处黏糊糊的,痒痒的,而后甘信捧着她的身子一寸不落地就着奶油又舔又咬,舌头灵活,一会儿打转,一会儿上上下下地刷弄,到了重点处,他多了点耐心,头沁在里头弄了很久,甄美好受不住,痛苦又欢愉,无措地抓住他的发梢,弓起身子,魂都飞了一样,在天堂地狱之间游移。   甘信等她缓过神来,把最后一小块递给她,在她耳边深深喘息:“该你了……”   甄美好咬着唇,不敢去想,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拿眼角瞟他:“我……怎么?”   “不认帐?”甘信托着她的腰,翻个身,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刚才是谁说要吃——”   话说一半,甄美好激动地爬上来,狠狠捂住他的嘴:“你歪曲我的意思!我才不是要给你——”   可恶的是,甘信还“嘿嘿”地笑,舔了舔她的指肚:“美好,乖……来,你跟它多熟啊,还羞什么?先试试摸几下……”他带着她的手向后探,握住那处。   甄美好几度缩手,都被拽了回来,热而硬,弄了两下,QQ的手感逐渐消失,仿佛在搓弄一条可怕的硬铁。   甄美好欲哭无泪,知道今晚逃不过他缠,认命下来,做好心理建设,颤巍巍地抠一块奶油,逗弄似的点在最上面,而后剩下的蹭在他胸口的两粒茱萸:“让你欺负我!”俯身学他的样子,舌尖儿卷弄,折磨起来。   甘信闷哼着享受,大手在她胸前、腰间、后臀,来回地激烈地游走,眼见她褪去羞怯,一点点下移,执起他的家伙,笨拙地摆弄,不敢抬头,他用手肘微微撑起身子,抬起她的下巴,摩挲她的嘴唇:“嗯……继续,宝贝儿,我刚才洗过澡了,乖啊,含吧……注意一点牙齿。”   甄美好鼓了鼓腮帮,慢吞吞地按照他说的做,她一次弄,生疏生涩难以避免,可甘信似乎十分受用,喘着沉重的粗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表情也因为难以言说的快.感而微微扭曲,到了不能忍之处,他匆匆将还怔愣着的甄美好拉起来,托住她的臀,找准位置,一举按下。   都在情动之中,两人很快进入状态,他像聪明而耐心的乐师,将节奏把握得相当得当,分分离离,高高低低,让甄美好一次次地在眩晕中到达顶峰,越飘越远,她也缩腰挺胸,天衣无缝地配合着,抱着他的颈项,一下下亲吻他迷乱而疯狂的脸庞,扭摆腰身,任他攻城略地,身心都被牢牢占据……   暂告一段落,两人都倦极,甄美好枕着甘信的手臂,指甲划着他的手掌,瞥见床头柜上的戒指,动了动身子,那只家伙正好滑了出去,她是有点难受的,便应激地“嘶嘶”两声,回到甘信怀里时,他扶着又想挤进去,她回头打他胸口:“先去洗澡!”   甘信宠溺地咬她鼻子,夺过她准备自己戴上的戒指:“我来帮你。”说完拿起她的左手,将钻戒套在无名指,左看右看,越看越顺眼,扯过来吻了吻,“被我套牢了,甄美好!” ☆、第五八章   韩睿瑞万万没想到,就在韩睿识准备启程回国的前一天,她会亲眼见到这个让他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甄美丽。   她下意识地将甄美好和甄美丽对比来看,姐妹两个虽然都是美人儿,但沉鱼落雁,各有千秋,甄美丽穿着打扮不及妹妹时尚亮眼,却有种别样的安静和淡然,让人心旷神怡,别说男人,就她自己来说,看到这样的女人也是难以移开目光的。   韩睿瑞万万没想到,就在韩睿识准备启程回国的前一天,她会亲眼见到这个让他哥哥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甄美丽。   她下意识地将甄美好和甄美丽对比来看,姐妹两个虽然都是美人儿,但沉鱼落雁,各有千秋,甄美丽穿着打扮不及妹妹时尚亮眼,却有种别样的安静和淡然,让人心旷神怡,别说男人,就她自己来说,看到这样的女人也是难以移开目光的。   韩睿瑞心底复杂,恰巧也对上那女人疑惑的眼神,便直直地向她走去,怎料迈了几步,眼前忽地一暗,是甘信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甘信指向易卓南的车,面上冷峻,带着警告的意味:“车在那边。”   韩睿瑞垂头咕哝,不时用眼角瞟他:“我……我想跟她面对面谈谈。”   甘信嘴角动了动:“你谈?你哥早就谈过了,你瞎掺和个什么?”   韩睿瑞没再顶嘴,望了一眼他身后,甄美好正迈步过来,连忙掉头走掉。   甄美好怕两人打照面,让刚刚安定下来的日子有变数,略有些慌,紧紧抓住甘信袖子。   甘信用手心盖住她手背,说:“回去吧,我妈他们还在医院还等咱们呢。”   甘擎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弱着,由杨颂英和刘云照看,他们只见到了健康新生的墨大宝。   墨大宝皮肤有点发皱,通粉色的,看起来脆弱极了,墨兆锡这个新晋奶爸更是抱着孩子乐得找不到北,嘴巴都合不上。   而甘信每每看到这种画面,便禁不住想象甄美好当年独自在东京生下甘愿、甘意时无助的情景,他的心就刀子割似的剧痛。   缺失的时光永远不可能被弥补,他当下能做的,就只有牢牢守住他们三个。     回去一路甄美好心事颇重,安醒邦和甄美丽已经回家,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小家伙们和刘云、甘有志在另一台车上,甘信用食指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也不掩着了,直说:“在想韩睿识和你姐的事?”   甄美好疲倦地揉揉眉心:“美丽问了两三次,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那个同事。幸好她没想起来……”   “同事”当然就指的是韩睿瑞,甄美丽和韩睿识至少在高中时期好过一年多,见过韩睿瑞一点不稀奇。   甄美好烦躁地甩甩头,像是要甩掉所有担心:“韩睿识都和吉雅去美国一年了,美丽和姐夫也很恩*,所有纠葛早就尘埃落定了,不许多想、不许多想!”   甘信不禁发笑,敲了敲她头:“傻样子!”   甄美好孩子气地撅嘴瞪她,不讲理起来:“都怪你,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你总让我向公司提出解约,要不你也别做这行算了。”   甘信深觉这事他是最受连累的那个,甄美丽和韩睿识、安醒邦之间的三角恋关他什么事啊,他们早就都不是小孩了,有权利自己做选择,他和甄美好再过多干预,只能有害而无益!   “我不做这行,谁把你们三个养的白白胖胖的?”甘信被甄美好对这个问题的敏感神经也快折磨暴躁了,想法子说服她,“再说……就算韩睿瑞和甄美丽真的见了面,认出对方,能怎么样呢?这会儿不比美丽和安醒邦刚闪婚那阵,感情不稳定,现在我看他俩好的很,不出个一年半载就会要孩子,到时候谁能分得开他们啊。韩睿识现在和吉雅在大洋彼岸,发展的好的话,有生之年回不回来都难说……”   甄美好机械地点着头,脑袋靠在车窗上:“但愿吧。”阖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   甘信对她的行为心理了如指掌,憋着气,这是又懒的跟他争辩了,是吧?!   自从两人同居以后,甄美好的脾气被他惯得越发大了……烦的时候不理他,惹她不高兴的时候就“饿”他足足一个星期不在话下,想吃饭的时候连句甜言蜜语也不说了,像大爷一样脚踹他后背指使他烧菜做饭……   若是说,在以前双方的交往中,甘信是绝对掌权者,那么现在,他简直如同从云端直坠地面,完全被人夺去了主动地位……   甘信想着想着,便开始较劲:“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韩睿识临去美国前应该跟甄美丽见过面,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别乱想了。”   甄美好终于给了他反应,身子一崩,转过头来,满脸讶异:“见过了?!甘信……你怎么回事?一年了,才对我说!”   甘信早有预料:“是啊是啊……韩睿识又不是鬼怪,就见一面,能吃了美丽吗?”   甄美好小声说:“是不能吃了,但是——”   “你也站在男人角度想想,韩睿识就算仍然*甄美丽,他也不可能全然不顾现状,破坏美丽的生活,见面不过就是让自己死心而已,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是不是太残忍了?你之前不是也答应了我,让他们顺其自然吗?”   甄美好自知说不过甘信,默了默,才道:“我承认,我想的更多的是美丽,谁让她是我姐姐。”   “美好,你对她保护太多了……”甘信第一次和甄美好讨论这个话题,不免小心,“你知道吗,你已经不像美丽的双胞胎妹妹,而是像覆在她身后的一层沉重的保护壳……虽然我知道你们从小到大就是这种相处模式,但,美好,从日本回来后,你更夸张了,你知道吗?这样下去,不仅美丽有压力,安醒邦也有,你自己也有……”   甄美好转头对上他晶亮定然的眼神,一时怔神,又匆忙躲避开:“我试着改……”   甘信去攥她手,耐心说:“没事,慢慢来。”皱皱眉头,拿起她的手看,“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回家以后,甄美好一如往常给两个儿子洗澡,现在小孩都早熟,甘愿甘意也五岁多,知道害羞是哪码事儿了,吵了好几天要自己洗,甄美好哪能放心,别扭不过儿子,便叫甘信进浴室去看着。   父子三个没用多久就光着屁股打成一片,甄美好探头给人家送浴袍,顺便教训:“十点了,都快点洗!还睡不睡觉了?”   小孩往浴缸里一坐,小脸一红说:“妈妈,我们都没穿衣服,你不要随便进来嘛!”   甘信去接浴袍,手欠地掐她纤细的腰一把:“你儿子不让你看我们裸.体呢。”   甄美好无语,白他一眼,回去卧室看书。   方才在车里,甘信的话无端地让她心神慌乱,拿起手机,拨弄几下,想打给甄美丽,想想算了,甘信说得也对,她保护欲太强也许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但一思及甄美丽可能已经见过韩睿识,却没有丝毫动静,后背不知何时又冒出冷汗。   甄美好犹豫再三,趁着甘信还在浴室,翻他手机的电话簿,将韩睿识的号码记下来,拨打过去。   想着现在纽约大概九点、十点,正是起床时间,应该不会影响对方休息。   果然韩睿识只稍作犹豫,便接起。   “我是甄美好。”   韩睿识的震惊可想而知,顿了快有十几秒,他说:“找我有什么事?”   甄美好单刀直入,问他与甄美丽见面时的情形,韩睿识淡淡地道:“她没见到我,是我见了她,她和她的……那个人叫安醒邦是吗?”   甄美好松了一大口气,随口说出:“谢谢你。”   韩睿识苦笑:“别谢我,好像我的放手是多慷慨大方一样。”   甄美好当然没想到在她印象里斯文有礼如韩睿识,会这样唐突,无言以对。   “我明白告诉你,对我来说,那是种懦弱和耻辱,所以,别跟我说‘谢谢’,别让我看到甄美丽不幸福。”   甄美好手微颤:“可是一年前,你已经选择过了。”   “没错。可有谁规定,已经选择的,不可以悔牌么?何况,如你所说,已经一年了,一年时间也不短,可以改变很多。”   他话音才落,背景传来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用力摔门。随即,这通硝烟四起的通话被韩睿识掐断。   来人是吉雅,适才在虚掩的卧室门外已经将他的话听得一字不落,她嘴唇颤抖,哀伤地望着他脚边的行李箱,泪流满面:“你真的想好了?韩睿识?”   韩睿识将手机放进夹克衣兜:“是。”   吉雅撇过脸,掩饰狼狈,咬牙说:“你会后悔,你会像每一次一样,再回来求我!”   韩睿识拉起行李箱拉杆,绕过她身边时,脚下停顿:“走着瞧吧。”   甄美好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那个夏天发生在她和甄美丽身上的甜蜜与愉悦,不堪与肮脏,痛苦与绝望,通通在脑海里一一闪现,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她推开一扇门,在地板上看到甄美丽浑身颤抖地斜躺着,眼中空洞无神,满身刺目的血迹……甄美好猛然弹身坐起来,大汗淋漓:“不要——”   甘信被她的叫声惊醒,连抱住她:“美好,美好——醒醒!”   甄美好战栗着深埋进他怀里,指甲抓的甘信手臂直疼。她呼吸急促,身子无意识地抽动,不知怎样找到自己灵魂,直到耳边的心跳声有力而真实,男人的体温也异常温暖,她才缓缓抬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起来。 ☆、第五九章   “没事了,美好……做恶梦了么?乖,我在呢,没事了。”甘信措手不及,一下子全然清醒,一边拍她的背哄,一边想吻她脸,以作安慰,哪知她的下巴卡在他肩膀上,像一个从灾难中逃出生天的人抱着海上的一根救命浮木,死死地勒着,不松手。   “甘信,抱我,好不好?”甄美好头藏在他颈窝,低声呜咽。   甘信依言也箍紧她,感受着她剧烈的颤抖,过了许久,才感觉怀里的人稍微放开一些,停止哭泣,可怜兮兮的模样,抬头看她,如同梦呓般:“好困,想睡觉。”   甘信无奈,将被子拉上来点,比哄儿子的时候都要多了许多耐心,待她呼吸均匀,昏昏睡去,自己却装着心事,难以入眠。   第二天看她像没事人一样在厨房准备早餐,甘信思索片刻,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饭桌旁,小孩儿们听话地乖乖吃饭,甘意不时还贴心地给哥哥夹花生吃,甄美好见甘愿最近胃口虽不小,身子却不怎么长肉,也不像甘意那样个子窜得快,不免担心起来,便跟甘信商量有时间带甘愿去做个身体检查。   甘信觉得言之有理,两人随即决定周末就带甘愿去陆总的儿科看看。   送儿子出门上学离家之前,甘信不放心,回身将手搭在她的后颈上,像抚摸小动物一样,低声安抚她:“别乱想,知道吗?有些事如果要发生,不是我们紧张担心就能解决的,相反的,如果有些事根本不会发生,你却在那儿乱操心,最难受的是你自己。”   甄美好无力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甘信原想一起床就问问她昨晚做了什么梦,被吓成那样,见她脸色不好,暂且作罢。   “美好?”   “嗯?”   甘信握住她的手腕,灼热的体温传递过去,让甄美好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   他淡淡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会像现在一样,在你身边。”   甘愿、甘意似乎见惯爸爸妈妈在门口说个没完没了,虽然听不太懂,只能仰头来回看着,但一点也不耽误他俩争先恐后地插话。   “还有我。”   “还有我!”   甄美好忍不住发笑,轻柔摸过小孩的脸,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足以令她安心,深吸口气,甄美好再看甘信:“送孩子吧,路上小心。”      甘信到了电视台,发现韩睿瑞今天不在,桑泥说她昨晚快深夜了才打电话给易卓南,说要请一天假,旁边有人打趣他和易卓南晒幸福,交往了,同居了,也不用大张旗鼓吧。   桑泥百口莫辩,索性翻着白眼,回化妆间找富贵撒气。   韩越顾自斟酌一番,在甘信揉着额头看着桌上的一沓资料时,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拢了起来,说:“哥,这些我来替瑞瑞弄吧,本来就我俩的活儿。”   甘信直打哈欠,点头说:“筛选好了,再送我这里。”   韩越连声答应:“好嘞。”   “对了。等等——咳,韩睿识……现在在美国现在怎么样?”   韩越心里发毛,他千方百计想甘信问起韩睿瑞请假的缘由,没想到直接被人堵死后路了。   “嗯。在美国啊,还不错啊。”   甘信侧了侧身,停顿半刻,说:“那……他准备什么时候会回来?”   韩越无路可退,只好垂头坦言:“今天中午就到了。”   甘信惊讶是惊讶着,但他更担心的是甄美好得知这个消息,恐怕又该寝食难安了。   宋莱莱那边经过这一年的时间消停许多,大抵她也不想过被女儿永远冷落的日子,甄美好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将孩子送过去半天,只不过回到家时总会若有所思一阵,然后才能恢复起精神气来。   如此下去总不是办法,甄严和杨颂英那边已成定局,宋莱莱对他最大的成见不过是因为这个,甘信厚着脸皮用接送他们的借口进了赤山别墅两次,宋莱莱似乎顾忌外孙和女儿的面子,对他态度好转一些,等第三次的时候,她便露出了尖锐的爪牙,说以后不想在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看见他进来插一杠子,简直就像一锅汤里混了一粒老鼠屎,恶心的要命。   甘信无所谓地笑笑:“可惜您外孙就是这粒老鼠屎的儿子,您——”   “滚——”宋莱莱气得脸发白,不等他说完话,随手泼了他一脸的玫瑰花茶茶水,事后甄美好发现,跟他闹了好几天,撅着嘴,又气又心疼,说:“好好的,又去自讨苦吃!你是不是傻!”   甘信把她揽怀里:“我傻也是为了我能看见你过的舒心些。”   “你那么猴精,就会拣好听的说。”甄美好捧他脸,两人蹭在一起亲密了一会儿,她点他鼻梁,正经八百地警告,“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她是我亲妈,教训讽刺我起来都不留情,又怎么会饶了你?我不奢望有一天她能接受,只要不来找我们麻烦就好。”   之后快三个月,甄美好没有去过赤山别墅,宋莱莱崩不住,还好面子,便支甄美丽去接孩子,这才解了思念之苦。   甘信在演播厅里隔着三五个人,望着灯光底下的一身成熟干练,颇具气场的杨莉莎,直觉不好,如果他没记错,她就是当年捧红宋莱莱的那个杨导的其中一个女儿。   之前甘信在一些访谈节目里见过她,但印象不深,直到易卓南提出杨莉莎的经纪人答应上这期节目,他才恍然过来。   联系嘉宾的责任他早放给韩越和韩睿瑞,脚本理到一半,他就把韩睿瑞找出来,呵斥她是不是故意为之。   韩睿瑞努了努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甄美丽她妈要是真和杨导正大光明,你怕他女儿干什么?”   甘信抱臂轻笑:“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怕?”   “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反正你就是怕。”   韩睿识回来半个多月,仍沉得住气,没大动作,韩睿瑞倒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说起韩睿识已经跟吉雅分手,吉雅大失风度,竟然去家里闹过好几次,言之凿凿是因为韩睿识有了别人,才抛却旧情。   韩睿识不管不顾别人阻挠,辞了工作,另辟蹊径,半个月时间已在新公司里稳定下来,收入也相当可观。   甘信知道韩睿识这招棋走的虽是破天荒的大胆,但他其实并非有勇无谋的冲动之人,所以与其相信他是为了甄美丽而回国,不如说他只是和吉雅实在发展不下去才离开。   “是,我怕,你倒胆子挺肥。记住了,韩睿瑞,有胆子把事儿挑起来,肩膀也要够硬担得起这责任!”   韩睿瑞平时挺不知道脸红的,偏偏一被甘信说,就面子薄,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甘信哪有工夫理,训完话,回到办公间想找个借口退掉杨莉莎的通告,思前想后了两三天,没有合适的说辞,今日录影之前便迎面碰个正着。   杨莉莎跟甄美好的年纪差不多,行事却透着与年纪极不相符的老成,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没有过多避讳,直说:“久仰甘导大名,终于见着一面了。我还以为你会避嫌退我通告。”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越来越不好写了。。呜呜。。。这个支线总算粗来呐。。看有童鞋问完结的事,我会加快进度,推进情节,争取把铺垫好的都在这段时间里挖粗来。。。争取在25-27万之间完结。。 ☆、恶搞番外   《骑马篇》   甘愿甘意在爸爸妈妈卧室里看动物世界。   甘意:“爸爸,意意要骑马马!”   甘愿:“愿愿也要骑马马!”   甘信爬到床上:“好,两个一起来!”   甘愿甘意乐呵呵地上马,前后骑在甘信的后背。   气喘吁吁爬了一圈,甘信的腰要闪架子了,这么重,吃什么长大的!!!   晚上,甘信趁甄美好洗澡闯进浴室,把人拎出来,放倒!   甄美好光溜溜地挣扎,不忘踢人:“干嘛,找shi啊!”   甘信把她转过去,拍她屁.股,一个深刺:“骑马!”   《乳液篇》   甘愿甘意洗完澡,光着身子噼里啪啦跑回卧室。   甘信刚要教训,顺着门缝看到甘意甩着甄美好的手,让妈妈擦乳液。   甄美好给俩小屁孩擦得很认真,一边擦,一边唱歌。   某人站在门外很是嫉妒。   洗完澡,甘信偷偷把儿子的乳液从浴室拿出来,也没围张浴巾,就大喇喇地站在甄美好面前。   甄美好正在床上看书,放下书本瞧他一眼,疑惑说:“你有暴露癖?”   甘信挑挑嘴角,把乳液塞她手里:“给我擦!”   可是,擦到一半,两人就翻滚到一起了。   个把小时后,甘信还把头埋在甄美好胸前缠绵不休,甄美好突然提议:“老公,去浴室做啊?顺便冲冲澡,唔,你身上这味儿总让我想起儿子。”   甘信满头黑线,浴室就浴室,一把抱起她来就走,弄得怀里的女人直打他。   他咬她耳朵,手里握着她的腿根,上上下下颠得厉害:“轻点、轻点打,别妨碍我发挥。”    ☆、第六十章   甘信深谙这是个麻烦人物,便时刻记着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一定要保持安全的距离,打过招呼,让韩睿瑞过来和她对脚本,自己去演播厅的指挥室里找易卓南,心道:要不是韩睿瑞搞鬼,我不是退你通告,而是根本不会发你。   杨莉莎从小受的是洋式教育,谈吐大方,不扭捏,擅于和主持人互动,在访谈里比其他嘉宾活跃一些,加之她身上的话题着实不少,除了星二代的身份,还有她跟一新生代男偶像之间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恋情,总之,本来只作为嘉宾之一的杨莉莎,成功地让自己成为整场访谈的焦点。   录影结束,杨莉莎的助理找上门来,说有话单独对甘信说。   甘信手指“哒哒”地敲在指挥室的玻璃桌面上,要来的早晚会来,今天她不罢休,改天如果找上甄美好,情况只能更糟。   杨莎莉约他半个小时后到电视台大厦隔条街的咖啡室里见面。甘信如时赴约,座上只有已卸妆的年轻女人,戴着粉红色的太阳镜,迎着日光,浅浅地抿着咖啡。   侍应生带甘信过去,她蓦然直了直身子,指着对面的布艺沙发:“请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男人若是跟女人露出暧昧的笑容,拐弯抹角地玩起文字游戏,是证明他对对方有那么点兴趣,甘信品着甄美好离开五年之间的不良记录,觉得自己好像挺*干这事儿的,但现在他可没那闲工夫,端坐下来,开门见山地就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杨莎莉显然是男女之事的推拉高手,挑着嘴角一笑,往他跟前推了下咖啡碟:“甘导人真直爽,和你合作,一定很有火花。”   甘信没做反应,等她接着说。   杨莎莉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比荧幕上干净秀气几分的脸颊,唇角仍保持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甄美好,是吧?”   甘信抬眼看过去。   “宋莱莱的双胞胎女儿,一个叫甄美好一个叫甄美丽……这人可真会起名。”杨莉莎咕哝一句,然后用食指一下一下点着下巴,打量他,语气跋扈,“其实我也没什么话想对你说。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女儿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我记得一年多有报道写她要嫁给一个日本小开来的,怎么,宋莱莱如意算盘打散了?最后是你……捡的破……”   甘信眉心一皱:“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杨莉莎挑挑眉:“自尊心还挺强。事实就是事实,你跟我吼,也是事实。”   甘信利落起身:“既然杨小姐不会说人话,我待下去也没必要了。”   抬腿刚走出几步,听杨莎莉在后面几乎咬牙讽刺道:“我特别想知道,凭什么她宋莱莱让我们原本一个好好的家四分五裂,她却可以拍拍屁股活得那么逍遥?前些天我在一个派对里见过她,呵,真是宝刀未老啊,一大把年纪了,还有那个自信出来招摇过市。所以,你看,我今天跟你说这番话是好心,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小心到时候被人玩弄,还自诩真心痴情,可笑。”   消瘦的身影掠过,杨莉莎似笑非笑地用眼角瞟他,从身后与他擦肩,竟比他先走出咖啡室。   甘信不曾想杨莎莉叫他出来一趟说的净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宋莱莱的陈年旧事关他和甄美好什么关系?在宋莱莱和杨导的那段艳史里,甄美好和甄美丽也都是受害者,而且,宋莱莱是宋莱莱,甄美好是甄美好,若不是五年前的那场变故,他也很难将电视荧屏上的女人和自己身边的小跟屁虫从联系到一起。   她们虽然是母女,但显而易见,完全就是两类人。   他没做留心,只当杨莉莎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也未跟甄美好多提,直到五天以后,那期节目播出,甄美好早就形成习惯,若是有时间,她一定会准时收看自己男人做的节目,然而那天甘信却霸道地夺走遥控器,把孩子也提前支走,非要先来大战一场。   “干嘛啊。”甄美好被人拖进床里,不明所以,“太早了!”   甘信掀起她的睡裙,从头顶拉下来,急急地吻:“不早,不早,今天火特大,马上要烧着了。”说着执起她手,摸自己贲张一处,让她感受秋燥的“火气”。   甄美好应承下来,偶尔止不住“咯咯”地笑:“痒啊……别弄!”   一遭激烈地翻云覆雨,甄美好累得迷迷糊糊睡去,甘信握着她腰,将自己抽出,摸黑处理一番,回到床上,搂过她的肩膀,甄美好顺从地往他怀里钻,一室安宁,正要入睡,一阵不和谐的振动声催促甘信醒来。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摸到手机,甘信蹙了蹙眉,垂头将甄美好放在他腰间的手拿开,下床,走到厨房,才接听。   对方劈头盖脸就问:“你知不知道杨莉莎是什么人?你竟然让她上你节目?”   甘信口气从容:“发谁上节目不是完全由我决定,再者,就算她真的说过什么,我们也只会剪辑与话题有关的片段播出。”   宋莱莱半信半疑:“真的?”冷笑道,“哼,现在的制作人最喜欢用嘉宾爆料炒作节目,我可不信。”   甘信打断:“您高看我了,我只是节目编导,炒作新闻也许在圈子里是不新鲜,但炒臭、炒香我还有分寸的。”   宋莱莱一口气噎得差点上不来:“甘信,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宋姨,您再这么跟我嚷下去,愿愿意意和美好一会儿该醒了。”   宋莱莱稍减火势,想说什么,又觉得折面子,“啪”一下挂断。      周末,刘云赶过来照顾甘意,甘信和甄美好带甘愿去医院检查身体,一溜折腾下来,医生说孩子一切指标都很健康,不缺微量元素,肠胃功能也正常,甄美好提到双胞胎弟弟比哥哥长的快很多,医生说,高矮胖瘦这些都根据个人体质来定,就算是双胞胎,最快的生长发育期也未必重合,家长过于担心会造成小朋友精神紧张,反而不利于他的成长,让她尽量放轻松一点。   甄美好松一大口气,出了医院却有点沮丧,甘信揶揄她:“看你这个样儿,孩子没啥事不是好事吗,你还打什么蔫?”   甄美好抬手抽他一下:“胡说什么,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愿愿,是因为自己……”   甘信把儿子拉到身边,摆头使了个眼色。   甘愿立马抬头,指着甄美好脸,说:“妈妈,你那儿长了一块斑,都没有昨天漂亮了。”   “啊?!在哪里?”甄美好大惊失色,连忙转身,从包里拿出镜子照来照去,自言自语说,“哎呀,可能我最近休息不好,长了斑都不知道,今晚开始得敷祛斑面膜了。”   她在那边诚惶诚恐,父子两个却捂着嘴偷笑,甄美好从镜子里瞥到,气得直拧甘信手臂,奈何他皮糙肉厚的,拧起来还挺费劲。   而等待甘愿的,则是残酷的挠痒痒,小孩一路在爸爸怀里扭来扭去地大笑,到了车上,让午后的阳光一照,便呼噜噜地睡起大觉。   甘信开车载老婆孩子回家:“你啊,就是*瞎操心。整天殚精竭虑的,值不值得?事情来了我们就应对,再不济你还有我可以靠呢,是吧?”   甄美好不语,直愣愣地瞅着他,侧身轻轻伏在他肩膀,嘴角上翘,他再不是当初的那个唯我独尊、张扬跋扈的甘信了,他会照顾她的情绪,包容她的缺点,成为她最安全舒适的倚靠。   “甘信——”   “嗯?”   甄美好抬起左手,一年前那枚他送给自己的钻石戒指,依旧在阳光底下闪着更盛的熠熠光亮:“小擎姐在婚礼上对我说了一些话。”   甘信侧头吻了下她的额头,心跳不知怎的,难以平稳:“什么话?”   甄美好卖关子笑笑:“不告诉你,这是女人间的秘密。”   甘信摇摇头,也笑,没有追问。   “不过,我决定了一件事。”   “嗯?”   “我要嫁给你。越快越好。”   “呲——”甘信猛一打方向盘,将车挺到路边,转过头来,脑袋里懵了足足十来秒,“真的么?真的越快越好是吧?现在,就现在!”   甘愿在后面揉着眼睛醒来:“妈妈,爸爸……”   甘信说:“乖儿子,你爸你妈终于要结婚了,你高兴不?”   甘愿歪着脖子:“爸爸妈妈每晚都睡在一起,还没结婚吗?男人女人不是结婚之后才有孩子的吗?那我和意意是怎么回事呢?”   甘信:“……”   甄美好:“……”   小孩成功地把自己绕晕了,也把大人绕晕了,然后就歪在座椅里又呼呼大睡。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甘信和甄美好预备十月份尽快登记结婚的事一经传到双方家长耳朵里,立马获得声声赞同。   刘云最夸张,当即就落了泪,之前自己儿子让甄美好未婚先孕过错在先,她在甄严面前也不好多说,等啊盼啊一年了,终于等到甄美好点头同意,她也可以正大光明领着孙子在亲戚朋友面前显摆了。   甄严之前未干涉她和甘信的婚事,不过也问过甄美好想法,甄美好当时还定不下主意,难免闪躲。甄严知道是自己和宋莱莱的不幸婚姻,影响了孩子的婚姻观,深感内疚,便不再出声催促,如今和亲家兴高采烈商量结婚日程,也算了却心事一件。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两人登记结婚叫好,唯有宋莱莱那边冷着。   甄美好最后去的赤山别墅,宋莱莱坐在沙发里干笑:“后妈都亲妈早一步知道呵。”   宋莱莱口里的后妈指的是便是杨颂英,甘擎的妈妈,甘信的二婶。   甄美丽不在场,她和宋莱莱之间也没什么掩饰的了:“妈,我和甘信在一起本来就是早晚的事,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对我们的考验也够多了。”   宋莱莱没做声,过了许久,缓和语气问:“决定什么时候登记?”   “十月十二号,我农历生日的那天。”   “嗯。婚礼呢?”   “十月二十号,一个礼拜以后。”   宋莱莱点头:“成,你本来也不是来征求我同意的,就是通知我而已,走吧走吧。”   “妈——”   宋莱莱稍显落寞,抱着一只玻璃杯,望着空气:“我没事,美丽去上学了,最近没人陪我,我有点孤单而已。”   甄美好心一软:“明天我送愿愿意意来陪您两天。”   “算了,小孩还是挺怕我,跟我生分,待在我这儿,反而伤我心,不愿意来就不来,我不勉强了。”   宋莱莱打发走甄美好,望着空荡荡的别墅,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她一辈子为己考虑的多,女儿都说她自私,她心知肚明,结果到了晚年,她的世界也就只剩自己了。   甄美好回程路上给甄美丽拨了有十几通电话,那边一直不接,到了市里,若是再不接,她差点就要让司机直接送她去学校了。   甄美丽九月份入学,之前有重点高中肯收她学籍,手续关系全是安家人给走动的,这次,这位大龄大学生报道,人家都是家长陪、亲属陪,或者有成熟点的孩子是自己长途跋涉跨省、跨时区地求学,只有她,居然是老公忙前忙后送来的。   奇葩啊奇葩,甄美丽脸皮薄,自己叫自己奇葩,逗得安醒邦乐不可支,说:“没什么稀奇的,你看这些家伙们,不出一年说不定都有男朋友了,到时你有老公也没什么新鲜。”   甄美丽可不信:“才怪。研究生也没几个是已婚的,更别提大学生,再说,女子法定年龄到二十才能结婚。”   安醒邦推了推眼镜,还是笑,笑得甄美丽脸红得都可以去做交通灯了。   甄美丽非常享受大学校园里的生活,每天吃吃睡睡,上课,下课,闲暇时和同寝室的小室友们去看篮球比赛,去游泳馆游泳,去KTV嚎一嗓子,每天接触的几乎都是积极正面、青春活力的事物,人也随着开朗随和,过得好不惬意,而安醒邦就像算好了时间一样,每天在她最想念他的时候,打来一通电话。   他的语言仍是那么平实,肉麻的话他不会说,她也觉得无所谓,只要听听他的声音就够了。   甄美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没想到却被一个意外打破。   她偶然遇到了韩睿识,没错,是韩睿识,多少年了,她压制陡然变快的心跳,想要逃跑,还是被他拉了回去。   轻描淡写地问候过后,她急于逃走,那晚,她失眠了,有些记忆断断续续地回炉,每每和安醒邦通话也开始心神不宁。   甄美好的线进来的时候,甄美丽正在和韩睿识在学校边的一间餐厅见面。   “我结婚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韩睿识一点不为所动,直直望着她:“美丽,我想你亲口对我说,你怎么会狠下心来离开我?你知道我难受吗?我恨不得辍学去日本找你!甘信说是因为你妈妈的病,但是现在呢——”   甄美丽身子发颤:“现在……现在我结婚了,我有老公……”   韩睿识斩钉截铁:“可你不*他。”   甄美丽撇过头,一语不发。   “你不说话,就是你承认了。”   “这是我的事。韩睿识!”    ☆、第六一章   甄美丽性子向来温和淡然,在韩睿识看来,甚至有些唯唯诺诺,可一别再见,竟视他宿敌一般,之前所设想的重逢画面全面崩塌。   即便没有可能复合,也没有必要闹到如斯田地,韩睿识的愕然全部写在脸上,冷静如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甄美丽攥紧双拳:“饭你自己吃吧,我还有事。”   韩睿识见她匆匆拿起包欲走,猛地反应过来,不顾中午下课餐厅里的人来人往,捉住她手腕:“美丽——好,你和安醒邦之间……确实是你的事,我不多问,那就聊聊我们,好吗?你先别急着走。”   甄美丽环顾四周,挣脱开,脸色难看,看眼手机屏幕,说:“美好在找我,我——”   “就一会儿。美丽。”   韩睿识打断,还是用那样隐忍又直白的目光,和他高中时代一个样,高高在上,意气风发,英俊逼人,只有在她刻意躲避他的接近时候,他才会露出一丝挫败的神情,带着质疑,直勾勾地望过来,好像在说:我是谁,我是韩睿识,怎么会有女生不喜欢我,躲我?   为什么这些零碎的片段,过去这么多年,还如同昨天发生的,甄美丽不愿再去想,彼时的青葱岁月有多单纯甜蜜,如今在现实面前就越苦涩无力,她眼眶发酸,静静坐下,不去看他。   韩睿识见她冷静下来,也觉得方才太咄咄逼人,轻声道歉,而后说:“美丽,我知道我们……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彻底放下你……也许是因为你出国太突然,你连个让我死心的理由都没给我!我不甘心……”   “是我不对。”甄美丽漠然开口,眼皮垂着,“我不应该不辞而别,当时我妈……检查出得了癌症,让我和美好陪着回日本开刀,后来又出了很多状况,我和美好滞留在东京……”甄美丽用手掌按住太阳穴,“你别逼我了。我……”   “美丽——”韩睿识试图去握她的手,他明知这样的动作可能不是很得体,却忍不住触碰她,安慰她,哪知她竟“蹭”一下站起身,脸煞白,提起包向外走。   韩睿识想要跟上,服务员过来找他结账,这一分多钟的时间理,甄美丽快步走了老远,手机还在不停地大亮,她慌慌张张地接起来。   耳边是妹妹的说话声,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甄美好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支支吾吾,只顾着加快脚步望着地面往前走,一声刺耳的鸣笛和司机的大骂唤回她的神智。   甄美好留下一句“我马上到了。”便挂断电话。   身后韩睿识不知何时也追过来,扯过她的手臂,向怀里兜,将她拥紧:“你疯了!”   甄美丽止不住地瑟瑟颤抖,也能感觉到这个高大男人的颤抖,泪腺决堤,她泣不成,却反射性地不断挣扎,断断续续说:“放开我……韩睿识……”   “不放!”他答得坚定,不顾怀中人的用力挣脱。   “请你尊重我……放开我。”甄美丽抖得像筛子,抬眼看他,睫毛颤着,脸是失了血色的白,如同在求饶一个让她恐惧的陌生男人。   韩睿识愣住,被她的眼神刺痛,不得不放手。   甄美好赶来,便见到这样惊心的画面,韩睿识……他什么时候找到了美丽?!   上前拖住甄美丽的手,甄美好挺身挡在他们之间:“韩睿识,你答应过我不会破坏我们的生活!”   韩睿识将目光挪移,落到甄美好脸上,隐忍着没出声。   甄美好警告地瞪他,拉着甄美丽上车,将她塞进后车座:“没事,有我呢。”   甄美丽抱着手臂,蜷在后座一角,身子像被一下子掏空了,直愣愣地瞧着空气。   韩睿识已到了车边,正要和里面的甄美丽说话,甄美好抢先将车门关上,转身严实地拦住。   饶是韩睿识的生性再冷清高傲,此时也拿捏不住架势,用力拍向车顶,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恨不得把这个与甄美丽拥有相似面颊的人一把扔出去:“你、你们对美丽做了什么!嗯?她为什么那么怕我!她以前从来不会那样!”   甄美好也对今天始料未及,心脏砰砰乱跳:“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又是一声震天响在耳边响起,吓了甄美好一跳,她侧头一看,韩睿识握紧的拳头已经整个红了。   “你不知道?你是她的双胞胎妹妹,一辈子都没跟她分开过,你会不知道?你当我韩睿识是个傻瓜还是瞎子,任你骗得团团转,是不是?”   这时出租车司机有些坐不住,探身出来,带些怨气地催促和责难。   韩睿识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们,不问出个所以然,恐怕不会罢休,甄美好先软下态度:“你想知道,改天……我可以全都告诉你,但你今天能不能不要再刺激美丽了……你看她的样子——”   韩睿识眉头有所松动,将手放下,躬身贴在车窗上,像在触碰车中不愿再看一眼他的女人,抬眸死死盯着甄美好道:“好,我等。你要是食言,我不会罢休!”   甄美好一路挥之不去眼前韩睿识在望着车窗时,紧皱的眉心里透着的难过和失落,那不是装出来的,更不是一时的情绪宣泄,而是一种长久以来积压的痛楚。   甄美好间或瞟向甄美丽,她还在不安地抖,一语不发。   “去我和甘信那儿吧。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甄美好小心翼翼试探,甄美丽用力摇头,从包里复再拿出手机,匆忙打出一通电话:“喂?你……你在哪儿?有没有时间?来接我好吗?”   那头顿了一下:“我还在实验室,可能——”   “算了,没关系。你忙。”   几乎没给对方机会,甄美丽立马掐断。   甄美好庆幸姐姐还可以控制情绪,平缓问道:“打给姐夫?”   “嗯,他在工作,我、我先去你那里,等他有空来接我……”   “美丽?”   “什么?”   “对不起。”   甄美丽转头:“不关你的事……是我……我总是这么麻烦……”   “哪有?”甄美好伸手臂抱住她肩膀,她颤抖、不安、彷徨,所有情绪都那样精确的传递给自己,甄美好明知有可能走上一条错路,还是问了出来:“你还*韩睿识吗?”   甄美好如此说,在甄美丽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不……”   以为她说的是“不*”,甄美好些许放心。   “不知道……也来不及想。”甄美丽捂住脸,靠近她怀里,仿佛在说服自己,“我和醒邦在一起很安心,他从不介意我的过去,总是为我着想……他那么好,那么好,我不可以辜负他……”   到了家,甄美好将甄美丽安顿在客房里歇会儿,自己去厨房做了碗海鲜味的面条,手上忙着,却心不在焉,她和甘信那会儿只是游戏似的你来我往,并未真正开始,已纠纠缠缠五年,何况甄美丽和韩睿识都是感情较真的人,本是两情相悦,情深意浓,被无辜拆散,怎会轻易说放就放。   一出神,小手指被砂锅沿烫了个水泡,她呲牙咧嘴地含着手指,在冷水下冲了冲,正好安醒邦来电。   甄美好忍着疼,小声告诉他美丽在自己家,那端微微喘着说:“我刚从实验楼里出来,马上就到。”   甄美丽胃口差,在妹妹鼓励下,吃了半碗,眼睛不时瞟向手机,似在期待,又似逃避。   门铃响,甄美丽一个激灵,躲进被子里:“跟他说我和他没可能了,美好。”   甄美好轻叹:“是姐夫。”   甄美丽从钻出个脑袋,迟疑道:“你去开门。”   甄美好无奈,撇了撇嘴,唉,这俩人还真像小孩。   安醒邦脚步略急地进门,甄美丽从客房里慢腾腾出来,碰了面,却沉默着,各自扭捏地不出声。   甄美丽小声嘟囔:“你不是说你在实验室很忙吗?”   安醒邦看了眼甄美好,甄美好挠挠头,识相地逃去厨房:“你们说,我去洗碗。”   两人走的时候,甄美丽心情好了不少,竟然还会跟她傻笑,甄美好拽住她的手腕:“美丽,你现在是真的*上他了。”   甄美丽双眼茫茫然,收了笑,回头看眼不远处的安醒邦,忽而又想到中午见面的韩睿识,脑袋发懵,道了别便离开。   之后三四天,甄美好坐立难安,她没忘记韩睿识那天留下的话,可她并不知道,甄美丽其实已刚刚找过韩睿识谈,晚上,手机铃声便大作起来,来电显示上正是韩睿识的名字,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甄美好咽了咽嗓子,接通。   “你出来!还有甘信,妈的,都给我出来!”韩睿识口齿不清,大抵已喝得烂醉,隐隐地,能听到酒吧喧闹的背景音,还有类似抽噎的声音,他听不到她应,失声大吼,“出来!出来——”   “砰”一声,通话断了,甄美好猜,十之八.九,是韩睿识摔了手机。   夜已深,孩子都睡下,甘信在电脑前面忙活,她蹑手蹑脚穿衣,不过,怎样都在一个屋子里,逃不脱某人的眼睛。   “大晚上了,你去哪儿?”   “李婷雨,又为情所困,找我聊天,你继续继续,我一会儿就回。”   “李婷雨?”甘信挑了挑眉,那表情坏到一个可以,“你不会是背着我私会情人去吧?不行,我得看着你。”   “私会个头!”甄美好推他一下,“我们女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加你的班,工作才是你命根子!”   甘信拖她手往腿中间蹭:“命根子在这儿,可别搞错了。”   “起开,流氓!”   甄美好心里慌,动作也快,套上风衣,拿好钱包和手机,便要走,被甘信捉住手腕,往手心里塞了车钥匙:“开我车去。”   甄美好心想韩睿识还不定怎么折腾,反手将钥匙放到桌上:“不用了。我打车吧。”   韩睿识白日接到甄美丽的电话,欣喜若狂,两人约在一间市里情调不错的西餐厅里,从公司出来,他感慨良多,顿觉上帝又重新向他开启一座大门。   甄美丽先到,十只手指绞着,不安地到处看,就是不看他:“韩睿识,我们……没可能了,过去就过去吧,我已经结婚一年多,老公和婆家对我非常好,我也让如愿以偿上了大学,我过的很、很幸福……如果你不出现,我不会再去想你……你追究的那些,没有意义。”   韩睿识苦笑:“呵,对你来说没有意义,可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叹口气,在蹙着眉说出“因为,我还*你,和以前一样,*你”的时候,终于对上她泛着泪光的眼睛。   然,甄美丽很快又撇过脸,嘴唇颤了颤:“你真的想知道?想知道我……”   韩睿识答的斩钉截铁:“是。”   甄美丽仿佛失去了魂魄的木偶,脸颊发白,是那种惊惶的、恐惧的白。   “我……我……我怀、怀过你的孩子。”   韩睿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精神看起来有点恍惚,整个人处在焦虑紧张的状态,凉意越加明显的秋天里,她的鼻尖竟渗出了汗滴,韩睿识愣愣重复:“孩子……孩子……”      甄美好赶到“夜色”酒吧,还未进门,就在不远处的阶梯上看到了垂头坐着的韩睿识,他双腿分开,手肘支着膝盖,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白衬衫领口敞着,口里喃喃,整个人在霓虹灯底下显得颓废至极。   甄美好迈步过去,不小心踢到一样东西,拾起来看,好像是他的手机。   将手机递过去,韩睿识懒散地抬头,迎着暗淡的光望着她,表情越发恶狠。   “我和美丽见过面了。”   甄美好心下忐忑,捂紧风衣衣襟,在韩睿识的领口上面见到了一只口红印。   “告诉我,全都告诉我!”韩睿识突然暴怒,抓着甄美好的肩膀,凶狠地摇,眼圈却慢慢红了,“美丽说过她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到日本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流掉了……怎么回事!孩子……我当年对她……对她如珍似宝,想将来娶她,一辈子对她好,怎么舍得在她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碰她……她的孩子,孩子哪来的!”    ☆、第六二章   甄美好将韩睿识送到他家楼下时接到甘信的电话,问她身在何处,他要来接她,甄美好已提前准备好说辞,那边将信将疑,暂且撂下。   韩睿瑞正好躲着爸妈的唠叨在哥哥这儿蹭地方住,没料到平素滴酒不沾的哥哥竟喝个烂醉回来,还是甄美丽……不,是甄美好扶着他回来的。   韩睿瑞毕竟年纪小,有点情绪就全摆在脸上。   韩睿识人高马大,甄美好见韩睿瑞似乎有点吃不消他的重压,便问:“需要我上去帮忙吗?”   韩睿瑞一愣,咬牙挺着,暗自骂她老哥不争气,说:“不用,我自己可以。”   甄美好也不勉强:“那你当心点。”   目送兄妹进了电梯,甄美好走出安全门,坐出租回家,进门、换衣服、洗澡,等躺上床,整个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已经精疲力竭。   楞了一会儿,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便转身从后抱住他的腰。   这人不管春宵秋冬,特喜欢光着膀子睡觉,身体暖烘烘的,像个大暖炉,甄美好将凉凉的额头贴着他的脊背,腿也骑上他的大腿,他身量高,体格又壮,比自己大了好几个size,她的腿坚持不一会儿就滑下来,不气馁地再骑上去。   “对不起……别生气了。”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吗?”   “唔……”甄美好不吱声了,甘信动了动,转过身,把她身子捞起来,困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手下面更是不闲着,十八摸将她摸了个遍。   “嗯……”甄美好不觉缩了缩,在他扳开她腿的时候,推开他炽热的手,“甘信,今晚不想。”   甘信蹙眉,一只手还托着她的臀抵在自己的躁动:“认真的?”   甄美好点头,却往他怀里钻进一些:“不想做,只想你这么抱着我。”   “这可有点困难,就像在一直饿得乱吼的狮子面前放一块鲜肉,你说它能禁得住诱惑吗?”   甄美好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饿着你了?算了,我好累,我去客房睡。”   “诶——”甘信没曾想甄美好这翻脸比翻书还快,拉她回来,拢在身下,“好了好了,明明是我在不高兴,你倒反将一军,越来越聪明了是吧?我越来越管不了你了是吧?”   甄美好本是一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望着他脸,心莫名一阵阵地悸动。   关甘信什么事呢?主意是她出的,决定是她做的,甘信和韩睿识一样,也不过是被动的……   泪在方才和韩睿识一一坦言时已流干,现在双眼只能感受到涩涩的疼痛,牵着脑仁,嗡嗡阵痛。   甘信悬在她上面,腾出手来拧了下她的鼻子,憋着火气地说:“不让做,还敢这么含情脉脉地看我?”   甄美好咬了咬唇,赶紧瞧向别处。   甘信叹息口气,平躺下来:“刚才真是去见李婷雨?”   “嗯。”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还能见谁?”   甘信顿了顿:“你们聊的怎么样?”   “没什么……就那样……”甄美好抬手关了壁灯,翻个身,枕上他厚实的肩膀,“睡吧。”   甘信没再搭腔,只轻揽住她的腰身,扣在自己胸前,双眼却没阖上。   去见李婷雨?   甄美好离家将近四个小时,一通电话也没有,眼看逼近午夜,甘信难免担心,打给甄美好后,他察觉哪里不对,忐忑着跟李婷雨查证,才知甄美好其实已穿帮,李婷雨现在人在深圳走秀。   事情过去半个多月,一切安然无事,并无异样,甘信虽然还是惦记着甄美好那晚到底去见了谁,但繁复的婚礼事宜和作为作一名尽职奶爸的工作已充斥他闲暇的时间,渐渐地,不去追究便有些淡忘。   甄美好一直建议婚礼从简,奈何结婚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仪式,更是借此得到两家人亲朋好友鉴证和祝福。甘信本是想顺着她,他爹妈那里又不好交代,于是只好又做回甄美好的思想工作。   登记那天天气转凉,甘信请了假,为防止意外发生,一早就起来去民政局排号,甄美好明天要出差,一天一宿,今天便休假,在家照顾孩子,送孩子上学。   甘愿甘意向来都比同龄孩子乖,俩人从小一块长大,甚少吵架,多数是互相照顾,因为太懂事,还常把刘云感动得泪流满面的。   甘意昨晚迷上一款新游戏,玩到深更半夜才睡觉,这会儿在车上困得眼皮打架,探着身子说:“妈妈,今天你要嫁给爸爸了,采访一下你,现在心情如何?”   “心情嘛。”甄美好认真回答,“很开心啊,可以将占有你爸爸财产合法化,妈妈灰常开心。”   甘意“切”她,替爸爸不平,一脸不高兴:“妈妈你应该说,你*爸爸,所以嫁给他很开心。”   甄美好拍了下他脑门:“什么*啊*,你个小大人!哪有那么多问题,你看愿愿,多老实。”   甘意哼了哼,罕有地和甘愿赌气:“愿愿才不老实,他喜欢上花花了。”嘴一撇,“我也喜欢花花。”   甘愿望着弟弟,指责道:“你昨天还说你喜欢幼儿园的裴梦呢。这会儿又说喜、喜欢花花。”   甘意极力否认:“我才没说喜欢裴梦!”   “好了,不管谁喜欢谁,现在都不许吵。”甄美好头疼,才几岁啊一个个的,就因为女生吵架!   花花是柏邵心的女儿,今年四岁,甘擎和墨兆锡的婚礼上小姑娘亮了把相,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美人儿胚子,甘意后来和人家一起给当花童来着,自然而然也跟甘愿玩一块儿去了,好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扯出三角恋来,不成,晚上得和甘信商量一下解决孩子的感情问题。   甄美好不知道甘信用了什么招数,总之俩小兄弟睡觉之前已经彻底和好了,甘信得意洋洋地,将刚领到的结婚证放在床头柜上,洗了个战斗澡,躺在床上大大方方地等待侍寝。   甄美好从浴室出来,正吹干头发,直感狼似的两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裸着的肩膀和胸口,抄起手边的杂志砸了过去。   甘信灵敏接住,翻看起来,乐哉哉地说句:“肩带掉了,该看到都看到喽。”   甄美好脸发热,却是气不过,放下吹风机,准备上.床,这天对他俩来说当然与众不同,她也知道不该怠慢,否则这人饿得厉害了,弄起来更要命。   想起去年生日那晚的疯狂纵情,甄美好庆幸今天不是周末,她和甄美丽俩都忙得要命,第一次只在她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顿午饭就算庆祝了,不然又玩蛋糕道具简直要累死。   应甄美好要求,甘信没准备蛋糕,但登记怎么说都是大日子,玫瑰花是不可少的,甄美好将开得盛的放进客厅的花瓶里,剩下的摘摘剪剪泡澡用了。   甘信扯过被子罩住两人,到处嗅,热乎乎、湿乎乎的气扰得人浑身酥.痒,不禁呻.吟出声。   甘信鼓捣半天,驾着她的腿,头埋在她颈间,沉沉喘.息:“嗯,香,我媳妇儿可真香。像朵花骨朵似的,怎么办,都不舍得让你开了。”   甄美好被他的比喻给逗笑,下一秒,喉间一噎,大东西已经滑进去,使劲凿他肩膀一下:“讨厌!”   “真讨厌?还是……喜欢?”甘信耸动着,进进出出,嘴里不闲着,不是叼着她胸前蕊心,就是啃她锁骨,停不下来地逗弄,“嗯?讨厌,还是,喜欢?”   甄美好哼哼呀呀地应,一把抱住他脖子,努力看清他:“生日、生日礼物呢?像以前一样,给我……给我礼物!”   甘信动作更大,嫌被子碍事,掀下床,还嫌施展不开,干脆下了床,把人拖到床边沿,自己站着,双臂做支撑,沉身大进大出:“礼物……你想要什么?一个猛男还不够啊!真贪心!”   甄美好摇摇晃晃地,夹在眼缝中的光点开始越来越不清晰。   “反正……生日和结婚纪念日,你得……给我双倍礼物!”   甘信停了停,就这样竖着将她抱起,甄美好双腿反射地夹住他的劲腰。两人一路走一路动,甄美好被颠来颠去,脑子都快浑了,使劲挠着他后背,到了极致处,咬住他肩膀上的肌肉,颤抖战栗……   回到床上,甄美好已经到了三波巅峰,满身湿哒哒的,而甘信发起最后一轮冲刺,自从再发生关系以后,只有前几次他没有用套,以后几乎每次都将安全措施做好,今晚也不例外,甘信发完了,到浴室去处理他的子子孙孙,回来后,甄美好手臂缠在他脖子上,呼了呼气:“老公,体力还行不?”   甘信掐她腰:“嗯?刚才没伺候到位?”   甄美好咬口他耳朵:“今晚有你福利,让你不戴套做一回。”   甘信眼色一暗,毫不客气猛然堵住她的唇,摸摸捻捻,撑起她腰,借着方才的润滑直接进去……   第二天中午,甄美好收拾妥当,拉着小号行李箱上了公司的车,Larry唠唠叨叨在车里念着行程表,几乎所有模特都在抱怨,只有甄美好容光焕发,唇角带笑,身边是相似的人,相似的物,相似的事,可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同,她已婚了,她嫁给了甘信,她终于可以与他共度余生,达成此生最大的宿愿。   公司一行俊男靓女在候机大厅里格外显眼,昨晚折腾到挺晚,甄美好的困意这会儿有些上来,便起身去买杯咖啡提神。   回来路上,一不小心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手里各自拿着两杯热咖啡,互相对视。   女人稍显紧张,躲着对面的目光,先一步转身,男人却轻松地笑了一下,像个刚刚表白而未被拒绝的大男孩,欣喜地追上去,在她耳边说着话,女人似乎也想起遥远的往事,勉强露出一丝笑,却是艰涩难懂的。   甄美好看楞了,蓦地想起,甘信曾经对她说过,他亲眼看见韩睿识和甄美丽手拉手去看电影,还一口一个“你姐夫”,甄美好回去跟甄美丽原封不动地转达,甄美丽当时羞红了脸,喃喃说:“谁说要嫁人?”   六七年过去,当这画面落回她眼中时,她真的能安心吗? ☆、第六三章   韩睿识颇为小心地伸手过去,试图去帮女人拿过咖啡纸杯,她察觉到,不自在地缩了缩手,回过头看他,眉头一紧,竟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美好……”甄美丽无意识地出声,韩睿识也顺着她目光望。   甄美好没有穿高跟鞋,每步却走的异常艰难,心情一会儿错愕,一会儿尴尬,到了他们跟前了,压了压心慌,觉着自己好像说了句废话:“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韩睿识像个勇士,将甄美丽挡在身后,话中有话:“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甄美好噤声。是,如果没有那场她错手制造的噩梦,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甄美丽推了推韩睿识:“我有点饿了,你去再买点东西。”   韩睿识岿然不动,三人僵持不下,甄美丽心虚看眼甄美好,对韩睿识保证再三说:“我不会不出声就离开,你放心,好么?”   韩睿识怎能真正放心,默了一会儿,似被说动,目光来回交错,看甄美好的时候带着丝毫不让的警告,才一步三回头地走。   姐妹两人相顾无言,甄美丽自知自己这会儿做的着实离谱,懊恼地解释:“美好,我和韩睿识没什么,你别乱想,也别告诉妈——”   甄美好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宋莱莱,而是另一个人:“那要我告诉姐夫吗?”   “不要——”甄美好脸色一绷,“当然不能。我请假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想阻止,昨天就不会失约了。”   甄美好坐下来,越听越糊涂:“什么失约?昨天中午你不是说他到外地开研讨会,才没有和我们一起过生日。”   甄美丽双目无神,语气也降至冰点,坦然承认:“我对你说谎了。”   “你们两个到底因为什么搞成这样?”甄美好心里躁,声音也大了些,抬腕看表,“你们几点的飞机?”   甄美丽老老实实答:“两点。”   “我两点半。”   甄美丽绞着手指:“美好,可不可以当做你刚才没看见我?”   甄美好挠头发,左右为难:“安醒邦怎么惹到你,让你——”她沉口气,瞥过她脚边两只簇新的行李箱,乍一看,着实像一对准备去度蜜月的新婚夫妇,甄美好整理一下思绪,“让你一定要跟着韩睿识私奔?安醒邦搞外遇?不像啊,还是……你跟他爸妈——”   “你别乱猜,都不是!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有,我和韩睿识哪是私奔?我请了三天事假,想出去走走散心,正好在学校附近遇见他,他恰好也想休假放松一下,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想挨妈骂,你快结婚了,我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去找你,我就当和韩睿识搭伙去玩几天,你别担心,我们不走远,我手机一直开着,保证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甄美丽已把话说到充足,甄美好对上姐姐的双眼,再不同意,好像说不过去。   “是谁不好,偏偏是韩睿识……让姐夫知道,他会怎么想?”   甄美丽攥紧纸杯,恼火烧上来,委屈没处诉,正要将她和安醒邦这几日所发生脱口而出,韩睿识却已回来:“是我不好么?我觉得,是我,你当妹妹的,才最安心。至少我们彼此知根知底,比随便一个人可靠多了,是不是?”   甄美好没话答,正巧同事叫她,再三嘱咐甄美丽万事小心,她相信韩睿识会好好照顾姐姐,更相信他会趁虚而入。   出差回来,甄美好还没先到家收拾行李,便被宋莱莱叫去赤山区改婚纱,甘信上班,甄美丽还和韩睿识在一起,身边总像少了什么,即便望着镜中穿着一身素雅精致的白纱,脸上仍带着妆容,疲倦仍难以掩饰,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宋莱莱在一旁却是与婚纱设计师详谈甚欢,这位年过五旬的英国设计师曾经为宋莱莱和John结婚时设计过婚纱,话题谈及John,宋莱莱不禁伤感落泪。   甄美好以为她对婚礼没有多大热情,可宋莱莱不看好甘信是一码事,不想在亲家面前丢了自己脸面是另一码事,不仅婚礼场地和请帖事事必须过她这一关,连些小细节也不放过。   这是婚纱第四次做了些改动,收紧腰身,胸部加了几朵真丝花,头纱造型换回第一款……   宋莱莱从镜中望向自己女儿,满意地点头:“不错……这才是我的女儿。”垂了垂眼,话锋一转,“人是比一年前更漂亮了,可惜,让你穿婚纱的人不如——”   “妈,这只头纱我不太喜欢。”甄美好刻意躲开母亲的手,招呼李嫂和设计师的助理来帮她弄头发,一年前让她穿婚纱的是长山治彦,宋莱莱当初不惜用自己病发骗她极力撮合,她的怨气到现在仍是未消。   宋莱莱心情直落谷底,越想越窝火:“我最近为你的婚礼劳心劳力,你对我什么态度?以为你们都长大了,成家了,会多替我想想,没想到一个个还是这么不省心。美丽自从上学以后,她和阿邦过来的也不勤快,你呢,眼里只有孩子、男人,你男人的爸妈,想没想过我什么心情?你嫁给甘信,我替你可惜几句,怎的你还听不了了?算了,你婚礼我不参加了,你就当没我这个自私自利的妈,行了吧。”   宋莱莱声音大,好像将头顶的水晶灯都震的哗啦直响,甄美好没再回嘴,一来宋莱莱年纪也不小了,着实为她的婚礼费了不少心,二来在甄美丽和安醒邦,若是她知道她撮合的女儿和女婿在那边正闹不快,指不定还要怎么在中间插手。   甄美好从赤山回来,甘信说要去接她,两人约在电视台附近的咖啡室见。   甘信在外面等了五分钟,天凉风大,便先进里等,刚一推门,迎面撞来一个包裹严实女人。   女人顿下两秒,回头叫住他:“甘信,又见面了。”   甘信记忆力一直不错,只要见过面,说过话的嘉宾,不管大牌小排,都能留下点印象,女人那嘴角轻佻的笑,他印象极深,即使看不到她全貌,也只这人就是杨莉莎。   杨莉莎忽然退步回来,透过落地窗向外瞄了瞄,说:“请我喝杯咖啡怎么样?”     甘信坐在对面不停看时间,杨莉莎倒是漫不经心地用调羹轻搅咖啡,还没有打算先走一步的意思。   “你被记者盯住了?”   “知道你还敢请我?胆子不小啊。”   甘信哼笑,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胆子再大,也没有你大,被人打成这样,还好意思出门?”   “叮——”杨莉莎被挑了神经,扔掉手里调羹,随即将墨镜摘了,眼角乌青招摇出来,又是笑,“怎么不好意思?你都好意思捡破鞋呢,对了,甄美好不是有两个儿子吗,你验没验DNA?说不定不是你的种呢?”   甘信懒得辩驳,嘴角动动,若无其事撇出两个字:“疯子。”便召唤侍应结账。   “我是疯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变疯是谁害的,是宋莱莱那个贱女人,你老婆的亲妈。”   “你自己做人小三,还怪得到别人?”   杨莉莎最近几日丑闻缠身,之前与某新人男偶像的恋情刚刚曝光不久,又有人爆料她与某名模的富二代老公酒店私会,时间长达四个小时之久,出来后还被拍了高清拥吻照,可谓证据确凿。   此消息一出,杨莉莎、连同她男友、名模,夜场常客富二代,都被卷入,一时占尽各大网站娱乐版块的头条。   甘信虽然是半个圈子里的人,但他素来只关心收视率和节目制作水平,嘉宾八卦固然重要,但他也是看看就罢了,哪会真上心,若不是杨莉莎最近风头劲,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而甄美好对圈内生活更是早不存在向往,现在除了接工作,基本已与复杂迷离的娱乐圈脱离。   甄美好这两天不在国内,对此事大概知之甚少,他们婚礼眼看要临近,甘信怎么想,都不该允许有一丝不愉快掺和到其中。   杨莉莎咬牙,肿着的双眼充满血丝:“这世界上有好男人吗,根本没有。我做原配做小三,有什么区别?小时候我崇拜我爸,我爸是我偶像,他出外拍戏,一走就是几个月,我妈无怨无悔,照顾我们姐妹,直到新闻爆出来,我们才知道他捧红宋莱莱的同时,已经和她保持关系好多年了。我觉得恶心,恶心透了!宋莱莱淡出以后,我爸就变了,继续搞三搞四还好意思跟在我妈面前说风凉话、炫耀!好恶心!宋莱莱当时还装得挺无辜,说什么不知情,被人骗感情,呵,演技真是精湛,奥斯卡怎么没颁奖给她啊……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小心点,将来你老婆给你戴绿帽,看你还狂个什么劲。”   甘信绷着脸,霍然起身:“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废话。我说了,宋莱莱的事别扯到我和甄美好身上,你怎么作践自己我管不着,少拖人下水。”   杨莉莎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警告,侧头看他:“听说你和甄美好要结婚了?咱们不管怎样也算相识一场,怎么一张喜帖也没给我发?红包我不会吝啬的。哦,对了,我妈好像还不知道宋莱莱回国,她……她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来着,不差点病死吗?投资赔的一塌糊涂,连做手术的几个钱都拿不出来,要不是我爸在那边打算接济她,她敢带女儿去东京?‘忘恩负义’四个字怎么写的?‘罪有应得’怎么写的?我爸又出钱、又出力,人家最后还是甩了他,他不活该吗?”   几个敏感的字眼落进甘信耳朵,他只知道宋莱莱当初带甄美好姐妹离开,有生病的原因,可对杨导在东京接她们母女的事却一无所知,是了,假如宋莱莱后来没有杨导分道扬镳,怎么会跟后来的那个外国人结婚?   甘信撂下钱结账:“你留点口德,杨导怎么着也是你亲生父亲,小心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她宋莱莱卖女儿那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没天打雷劈呢,我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进展了没,有米有,不要被最后一句话吓到哈。。。   这周上了活力更新榜,有强硬的字数规定,数量之庞大,让琅琅心慌慌,于是作者要打破头日更了。。   我知道乃们得知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   肿么整,狗血模式什么时候能破,还有多少人坚持下去,来,按个爪吧。 ☆、第六四章   杨莉莎抿口咖啡,侧瞟着他,眼里全是刺眼的幸灾乐祸:“怎么?看样子你对你老婆一无所知啊。”   甘信嘴角下压,火气冲上来,几乎是扯着她,逼迫她站起来:“什么卖女儿?你给我一次说清楚!”   “啧啧,外面有记者。”杨莉莎力气不小,挣脱开,“甘信,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出去对外面的记者说我的伤是打的!你看你的婚还能结得消停不?”   甘信嫌她弄脏自己的手似的,掸了掸掌心,嘴角一歪,轻蔑哼出声:“丑人多作怪。”   杨莉莎气得形象全无,歇斯底里地指着甘信:“你说谁……说谁丑!宋莱莱才是贱.人!”   咖啡室里虽然清净,但她这一嗓子仍是唤来诜诜目光,甚至有人将眼角受伤的杨莉莎认出,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杨莉莎狼狈不堪,慌张将口罩、帽子、眼镜全武装起来,躲去卫生间,打电话给助理大骂一顿。   甘信出了咖啡室,步行到停车位,快速上车,发动引擎,见已有记者从后面追过上拍照,甚至话筒已经支了过来。   打方向盘,一脚油门,先行一步,记者扑了个空。   行了一段路,脑子里还空空地回荡着“卖女儿”三个字。   宋莱莱为了治疗费用卖女儿?!她再自私也不至于做到如此畜生的地步,可甄美好对五年前讳莫如深,只字不提,他每每想起来时,心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闷痛、郁结。   甘信按着太阳穴,一恍惚,一道白影从车前晃过,甘信吓得额头冷汗直冒,将车停到道边,从后视镜里看,发现是对面人行路上一只小白狗正沿着墙边撒欢跑着……还好没撞到。   猛然回神,才想起甄美好还在赶去咖啡室见他,若是她和杨莉莎碰见,他们不惹麻烦,恐怕麻烦找上门来,他俩的婚礼就别想消停了。   甘信正拨号码过去,她的电话倒是先进来。   “你不用接我了,直接回家吧,我先去美丽那里看看她。”   她语气轻快,听不出丝毫异样,到底“卖女儿”是指什么?卖给谁,怎么卖?难道还和长山治彦有关系?   甘信胡思乱想,听筒里甄美好唤道:“甘信?甘信?你没等太久吧。”   “没有。我知道了……要不,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用……你回电视台吧,待会儿我直接从美丽这里回家,下午你负责接愿愿意意和做一套满汉全席给我就行了。”   甘信笑:“口气倒不小,要吃满汉全席,你还不如嫁个厨师得了。”   甄美好忍不住抬杠:“甘信,你不想娶我了是不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是啊,我后悔来得及,你后悔可来不及。”   两人说着话,甄美好已打车到了滨海园,安醒邦所在研究所的家属小区,不少研究所的研究员,教授副教授都在这里置业。   之前跟安醒邦约好时间,这会儿他正从单位回家里浇花。   见甄美好风尘仆仆地来,便先引进门让她休息一下。   甄美好难以像安醒邦一般从善如流,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他老婆现在跟初恋情人去旅行了啊,她都替他着急。   “你和美丽到底怎么回事?”甄美好扣上行李箱的拉杆,没法淡定地进屋坐下,站在玄关开口就问,“你老婆现在离家出走了!两三天夜不归宿,你还心情浇花?”   安醒邦手一顿,放下洒水壶,望了一眼在露台开的正好几盆雏菊:“她刚买了两个星期的,我总不能不管,眼看着它们死。”   甄美好想来想去,肯定是安醒邦犯了重大错误,否则以甄美丽的性子,能把她逼得赌气离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安醒邦。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美丽的事?因为别的女人?”   安醒邦没做声,眉头蹙紧,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说出口。   甄美好斟酌一番,换个思路:“一年前你和美丽闪婚,是不是一时冲动?还是你们两个只是随便结个婚,省的父母唠叨?其实,根本不*对方。”   “都不是。”安醒邦轻叹口气,回卧室一趟,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递给甄美好。   甄美好一愣,木讷地接过来,照片里是对相互依偎的一对情侣,背景正是他们蜜月旅行的第一站——爱琴海,海天相接,白的纯白,蓝的碧蓝,色彩浓郁,扑面而来一股浪漫气息,而那照片里的男人就是安醒邦,或者说,是年轻一点的安醒邦,而女人是个完全陌生面孔,至少甄美好从未见过。   “她是……谁?”   “我女朋友。以前的女朋友。”   原来是前任作祟。“这照片被美丽看见了?”   安醒邦老实答:“嗯”   “你也太不小心了!不过,只是一张照片骂,你去跟她解释一下,做个保证,美丽脾气好,又那么爱你,你哄哄她不就行了?”   “她……”安醒邦苦涩地扯扯嘴角,“她爱我?”   甄美好气得跳脚,搞科研的人都这么像木头一样讷吗?   “她不爱你会嫁给你?”   说完,甄美好心虚了下。   安醒邦坐下来失神说:“是。她不爱我,还是嫁给了我。因为她被你妈妈……逼婚逼得紧,那次相亲之后才答应嫁给我,我也向她保证,只要婚后她提出离婚,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不管我们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   甄美好恍然,果然她猜的不错,甄美丽只是不想继续成为她和宋莱莱的包袱,才嫁给安醒邦,转念一想,说:“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就算美丽那个时候不爱你,但是现在她真的很爱你,你想想,如果她不爱你,会吃你的醋吗?会因为一张照片就跟你置气?再说,什么问题不能解决,为什么一定要离婚?”甄美好拿着照片在他眼前晃,“除非你和这人藕断丝连。”   安醒邦摇头:“不可能了,她五年前已经车祸去世了。”   甄美好一身颓败回家,粗糙地换衣、卸妆、洗澡,裹着浴袍大字躺在床上,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甘信父子三个回来,两个小家伙抢先进门,吵吵着:“妈妈回来啦。”   甄美好浑浑噩噩醒来,劈头盖脸地迎来几口亲吻,最近心里躁得不行,却被小孩子天真的笑容一打而散。   “乖,想妈妈没有?”   “想了!”   “想了!”   “有没有听爸爸话,还有没有因为小女生吵架?”   甘愿:“有听话,没有吵架。”   甘意:“花花说了,她现在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   甄美好:“……”   这话也不知道谁教的,真是人小鬼大。   甘信如之前所答应的,做了一桌子好菜,同时也都是甄美好从小到大*吃的,比起甄美丽,她有点挑食,甄严向来管教严格,为此想了法子惩治她——将她不喜欢吃的事物,和她喜欢吃的事物绑定,要么都不吃,要么都吃。   甄美好刚开始挺强硬,因为美丽总会背着爸爸偷偷给她送吃的,后来被甄严发现,两姐妹一起被罚写《唐诗三百首》。   儿时趣事历历在目,甄美好吃得开心,心情也开朗许多,并未发现甘信今天哪里不对劲,只甜言蜜语哄着他去刷碗,然后打给甄美丽,劝她回家。   可甄美丽那边玩得正过瘾,背景音太过嘈杂,讲了几句就不得不挂了。   甘信洗了一碟提子,放在甄美好面前。   “何必总反对美丽和韩睿识在一起?他们岁数都不小,尤其安醒邦,那么沉着的人,如果他打算放弃,一定之前已经考虑过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长情,把已经死去的前女友照片还留在身边,如果是我,心里也会不舒服。美丽很少会这样,我知道,她是在乎安醒邦的,这一年多,虽然他有十个月不在,但美丽却因为他而改变……可韩睿识……”   韩睿识对美丽来说是一颗定时炸弹,回忆会引爆的炸弹,她用了两年时间才帮甄美丽将噩梦从记忆里剔除,倘若一旦被唤起,美丽已经维持稳定的病情很可能会复发。   甘信回头望了望在偏厅玩耍的小孩,抱过她身子:“不说他们了,你这两天累吗?”   “还好,你呢?”   “有点。”   甄美好让他转过身,颇殷勤地照他肩膀按摩起来:“给你捏捏肩,辛苦啦。”   甘信回手亲昵掐了掐她的腰。   时间滴答滴答流逝,甘信享受着按摩,微微睁眼:“对了,你说过,你姐当初在东京辍学是因为什么来着?”   甄美好捏着他肩膀的手停下动作,嘴巴有点干:“因为我们没有学费,也因为她身体不好。”   “她身体怎么了?”   “……”甄美好没料到他忽然问起这茬,说话断续,“……水土不服。当然钱还是最主要的,当时我怀孕,嘴巴变得很叼,什么都吃不下,她为了照顾我,一天打好几份工,我妈走了以后,我们已经根本没心情上学了,开始发愁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生下来要怎么养,孩子的户籍怎么办,孩子……”   甘信回身,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看来以后我除了对你好,还要对你姐姐好。”   甄美好闭上眼,淡淡地吐息,在心里低声对甘信说:“对不起”。   挺着肚子仍坚持打工,不分日夜看守姐姐,每天担心杨导老婆找上门,每顿饭都精打细算的,并不是甄美丽,都是她自己……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外国人,那段灰暗的、在夹缝里生存的日子,甄美好都快忘记是怎样挺过来。   抱着甘信的手臂紧了紧,甄美好喃喃地说:“那当然。”   两人依偎着一边吃碟子里的提子,一边说着话,甘愿和甘意霹雳啪啦从卧室跑过来,手里拿着甄美好的手机。   “妈妈、妈妈,有人找你。”   甄美好接过来,一看来电显是宋莱莱,挨个亲了亲儿子额头,说:“你们去玩吧。”   小家伙们风风火火地又跑掉了。   “妈,什么事?”   宋莱莱在那端只是不住地抽泣,也不出声。   “妈,到底怎么了?您说话啊。”   “刚才有记者打来问我……被杨莉莎对着镜头大骂有什么感受,你说这帮记者还是不是人,问我这种问题?”   甄美好听的云里雾里:“杨莉莎……杨莉莎是谁?她凭什么骂人!”   “你还问我?问甘信去!”    ☆、第六五章   宋莱莱年纪越大,对当年的事越敏感,记者既然能打听到她的住宅电话,就一定能找来,思来想去,决定拿好护照,收拾几件衣服出国避风头。   给女儿打个电话,一面是撒着自己的气,一面是告知自己去向,说完了,便匆匆挂线走人。   甄美好撂下手机,迟疑几秒,疑惑望向身边男人,杨莉莎……杨……   甘信并未闪躲,坦言道:“杨莉莎是杨导的小女儿。”   “杨导?”甄美好心一沉,怔愣着脑海一片空白。   “杨莉莎上过我们节目,最近又卷入丑闻,她在媒体面前说那些话,是故意把记者的重点引导你妈那里。”   甄美好回不过神来,从沙发上弹起,一边向卧室里走,一边用手机搜索杨莉莎这个人。   她甚少关注娱乐八卦新闻,但既是丑闻,肯定没什么好事。   甘信见她慌乱跟在后面:“美好,美好——”怎样叫她,她都不听,兀自憋着气坐到电脑前面。   甘信握她手腕,拉起人来:“你听我说好不好?我没想到杨莉莎疯到这个地步,才没有把她上节目的事告诉你,你——”   “别碰我!”甄美好脱口而出,回忆起“大话天下”的每期,她很少落下,就算当晚没时间,第二天也会上网补,怎么会连杨莉莎做过嘉宾都一点没有察觉?   是了,只有一天,她当晚累的要命,第二天又乏,昏昏沉沉的,就忘记收看。   “那天你非拉着我……拉着我做,是不是为了不让发现杨莉莎?是不是?”   电脑已经打开,她迅速搜索,手机这边却先弹出网页,点进去,几张高清图片立刻加载完成。   是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和一高大男人拥吻的画面,旁边几个鲜黄的大字“杨莉莎晾男友,与已婚富二代酒店疯狂缠绵四小时”旁边还用圆圈将另一“男友”和一名她还算熟悉的名模照片挂起来。   “她……她去做人家第三者,为什么来骚扰我们?”   “美好,你冷静点,我说了,她是故意的。”甘信夺过她的手机,扔到床上,“只要让你妈不要去理那些记者,他们也没办法,等风波一过,自然就没事了。”   甄美好喘息不平,瞧了瞧甘信,摆开他手:“我还在生你的气,别动我!”   “美好……”甘信心平气和,将她肩膀扳过来面向自己,捋了捋她额前的发,“美好,你看看你自己,每天不是在为甄美丽烦心,就是在为你妈着急,我们的婚礼马上就快到了,怎么没见你担心婚礼?甄美丽已经成家,感情问题,家庭问题,她自己不会衡量吗?还有你妈妈,她当演员的时间不短,最近一年派对也没少参加,我不相信她不会处理和媒体间关系。”   甄美好忽地转头,委屈地望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美好,我只是想有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你,愿愿、意意,我的要求真的很高?”   “我们难道没有每天生活在一起吗?”甄美好一难过,声音高了点,这两天她心急如焚,生怕甄美丽和韩睿识在一起会发病,甘信却在这个时候依依不饶地还来追究她对婚礼不上心?!   “你人虽然和我在一起,可是用的心思呢?”甘信心底其实是失望的,一层加一层,怀疑、猜忌,越来越沉重,究竟她什么时候才能对他坦承?什么时候肯给他个明白?语声渐渐低下来,“你知道不知道,我有时觉得,一涉及到你们姐妹和宋莱莱,我就像个……像个外人……甚至在做决定的时候,你都不会顾及我……六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甄美好心虚哑口,胸前平缓下来,眼睫越垂越低。   “在你心里,我不介意不排在第一个,但我介意排在最后一个!”   “没有——”甄美好急于否认,倾身伸手抱住他腰,脸在他近在咫尺的健硕胸口,像只脆弱的小动物似的蹭动,“甘信,你不是最后一个……”   甘信被她撩动,语气转软,态度却依旧强硬:“还说没有?如果没有——”   质问的话说一半,甄美好的手机铃声又急促地响起来,一声声催着,撕裂了短暂静谧的空间。   甄美好放下手臂,小心地看他一眼:“我去听电话,等一下。”   是甄美丽打来。   甄美好赶忙接起,那便静悄悄,不出声,仔细一听,有细如蚊蚋般的低声抽噎。   “美丽,什么事,你在哪里?”   甄美丽只是哭,压抑地哭,吸气声都盖过了微弱的哭声。   甄美好呼吸一滞,闷痛在身体里一寸寸蔓延:“怎么了!美丽,你说话呀!”   甄美丽终于断断续续地说:“美好……我害怕……”   甄美好惨白的脸上立刻挂上两行泪水,手捂着额头在卧室里到处转,那一刻的心慌意乱好像将她一下子拉回六年前的夜晚。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攥紧手机,指骨凸了出来:“你别怕,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好吗?别怕,我去了,没人能伤害你,你在哪儿?”   “在……在酒店。”   “酒店……酒店、酒店。”甄美好闭上眼,三秒后睁开,总算恢复点理智,“你不是和韩睿识在一起吗?美丽,在哪个市,哪个酒店?”   甄美丽顿了顿,呜咽说:“春雪酒店,1806房。”   甄美好愣住:“你们回家去了?美丽,你听我说,冷静点,有危险先报警。我打给爸爸。”   “不要,不要打给爸……美好,我没危险,是韩睿识,刚才我不小心把他打伤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甄美好稍稍松口气,询问韩睿识伤势,甄美丽吱唔着有些说不清,通话却被人打断,韩睿识接了过来。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甄美好恨不得将手机摔飞:“韩睿识!你把自己说过的当成屁话?你明知道……你还是不是人!”   韩睿识在那边也刚平静下来,额头的纱布已经被血浸湿,刺啦啦地疼。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她……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我保证明天一早一定把美丽安安全全送回去,行么?”   “混蛋!谁还相信你的保证!我马上去酒店,你再敢动美丽一根头发……我——”   甄美好按下手机,脑袋嗡嗡地响,无暇理甘信的反应,跑到衣橱前换衣服,拿上包要走的时候,才回过头来看着怅然若失的甘信。   两人静静对视许久,甘信问:“你愿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甄美好抬眸:“你愿不愿意送我回家?我路上解释给你。”   甘信眉头微松,和甄美好不约而同望向已经站在门口的俩小孩。   甘愿甘意两张小脸发懵,嘴巴撅着,一起来回摆着头,等待爸爸妈妈的抉择。   甘信一边脱去睡衣睡裤,一边来到她身边说:“你先打车到宜安路等我,我把愿愿意意送到柏邵心那里,他老婆可以帮忙照顾孩子,送完之后我去接你,这个时间他家那边车不多,我快一点的话,也许比你先到。”   甄美好目光不曾离开他的动作,他的脸,眼底溢出泪,生生忍着没有掉下来。   甘信穿衬衫换西裤,不忘唤两个迷茫小家伙一声:“去穿衣服,爸爸带你去找花花玩。”   甘愿甘意一听,嘴巴咧得老大,那个兴奋,撒腿就往房间跑,到花花家睡觉喽!不知道可不可以和花花一起洗澡……   甄美好看眼时间,侧身从衣橱前走过,甘信拉住她手臂:“路上小心。”   “你也是,开车注意。”   两人就此分开,四十分钟后照实在宜安路见。   车开出市里,霓虹渐渐在夜色中掩埋退去,只剩幽暗的昏黄灯光和无边的黑夜。   沉默半路,甄美好呆呆望着前路,人像是被抽空的木偶,无魂无神。   甘信侧头看她,喃喃道:“春雪酒店……韩睿识可能是为了重温他们最甜蜜的高中时代,所以带你姐回去。”   甄美好噎了噎干涩嗓子,眼圈发红:“是,他就是这个目的……我傻透顶了,居然相信他只是带美丽去散心……我应该阻止的。”   甘信默了会儿,抽纸巾给她:“美好,甄美丽还可以打电话给你,就说明已经没事了。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也许他们只是调情而已。”   甄美好不可置信转头:“你胡说什么?”   “我只是假设。如果安醒邦和美丽真的过不下去要离婚,他们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甘信将后视镜微微调整,“美好,你看你自己——每当一提到甄美丽,你就是这副模样!”   “我……我只是怕她受到伤害。”   “韩睿识*她,能怎样伤害她?六年,为什么你不提这六年她是怎样伤害别人呢?”   甄美好咬着嘴唇,逼迫自己不要跟他吵架:“你愿意送我,就是来趁机质问我的,是不是?”   甘信目视前方:“你如果一定要这么想,我也拿你没辙。”他苦笑,“美好,我们快结婚了,真正地结婚了,我难道还没有资格了解那件事?杨莉莎对我说过,宋莱莱曾经为了治疗费卖女儿,我想知道怎么卖的?卖的……谁?”   甄美好从车座里起身,震惊得身子颤抖:“卖……你到底想问什么!”    ☆、第六六章   甘信压抑许久的疑问,这一刻终于说出口,如释重负又极为忐忑,他曾以为这个甄美好一直逃避的秘密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只要能与她和儿子一起生活,他甚至不去追究过往,可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在他心里产生隔阂,威胁到彼此的信任,甘信从没一丁点想要因为这事儿与甄美好之间再起风浪的打算,他可以原谅,什么都可以……   “我还没说清楚?我只是想知道,杨莉莎指的‘卖’到底指什么?”   甄美好一直盯着他侧脸,直到眼眶酸酸的胀痛,他转头与自己对视,不罢休的眼神,她心一冷:“我不知道。”   “美好,我想听句实话这么难?”   “我说的就是实话。”甄美好擦了泪,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恨不得现在就跳车,“还是你想听到我说我为了我妈的病在东京卖身陪睡?孩子不是你的这种话,我还下贱到那种程度!”   甘信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过了两秒,加大油门,车子像头发怒的猎豹在午夜的公路上飞驰,甄美好惯性向车后座靠:“甘信,你开这么快干什么!杨莉莎随便一句话你就来质问我!对,我妈当人第三者是她的错,可关我们什么事……我妈生病,杨导来帮她联系医院做手术,每晚都来我们的出租屋,你知道我当时觉得多恶心,多难受吗!他们一走了之之前,杨导的妻子就隔三差五在我们周围打转、谩骂、用酒瓶砸我们的门窗……后来我们搬走了,虽然没有人再找到我和美丽,我却每天都担心被人骂第三者的女儿……”   “这些你都没有队我说过……”   “是……没有说过……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别人问起我妈妈是谁……我感到羞耻……”甄美好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溢出,“可我能怎么做?出身不是我能选择,父母生了我,我就要认。”   甘信伸出手去摸她的肩膀:“美好——”   甄美好在火头上:“别碰我!你不是觉得我‘卖’过吗?别脏了你的手。”   “甄美好!”甘信太阳穴青筋暴跳,气得大吼,“你胡言乱语够了吧!”   甄美好也不示弱,她积压的痛苦好像正在找个窗口释放,无论什么导火索,势必先找人吵上一架:“到底是谁胡言乱语!是谁先提的‘卖’?你知不知道对一个女人说‘卖’意味着什么!”   甘信说不出话了,方才脑袋一热就脱口而出,他也曾设想过她口里的那个意思,但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他才来当面问她。   他自知出言太过,便先降低音量道:“我不是……我怎么会质疑你那个?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坦白你当初离开的真实原因,是不是跟杨莉莎他们一家有关,是不是他们逼你……”   甄美好已经适应车速,转头直愣愣望着路边正在后退的、连成一条线的灯光:“知道又能怎么样,过去的,就已经成为事实,改变不了了……做错事的人,会从此内疚一辈子,受伤的人,也会痛苦一辈子……”   甘信品着她的话,甄美好转头努力看清他:“甘信,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相信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轻松……”   甘信摇摇头,笑得艰涩:“呵,所以你是让我做一个快乐的傻瓜?或者,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能力帮你分担?”   甄美好抬头,咬得嫣红的嘴唇动了动。   “任何人不信我,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你是我的女人,在我女人眼里,原来我也这么无能。”他说这话说的时候,嘴角满是自嘲的弧度,转而又是失望,又是浓浓的挫败。   她不忍心他再这样想,去碰了一下他的手:“我不是——”   他迅速躲开,沉沉叹口气,转移话题道:“你姐那边怎么样了?”   “她打了韩睿识……一会儿我们到了,先把她接到山上好不好?”   “嗯。”甘信多一个字都不愿再说了似的,只目视前面,专注于路况。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两人按照甄美好所说,到了春雪酒店,刚一进大厅,便见一相当熟悉的男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里,甄美好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醒邦随即起身,甄美好才讶异地发现他脸上亦挂了彩,颧骨额角都染上血污紫青和自清,心头不由一颤:“你的伤……你等等。”   甄美好把包递给甘信,跑去前台要纱布和碘酒,不必多问,方才韩睿识和安醒邦必然也是打过照面,动过手了。   甘信这边和安醒邦尴尬着,这种状况下问什么好像都不对。   未等甄美好回来,安醒邦抬脚向电梯走,到了门口忽然折回:“美丽和韩睿识在上面谈了十分钟,麻烦你们上去看一下。”   甄美好:“那你呢?”   “我?”安醒邦愣了愣,蹙眉道,“我在这里继续等。”   电梯正好到,事不宜迟,甘信和甄美好转身进去,漫长的两分钟,到了1806。   门铃按了两声,便有人打开,韩睿识额角贴着的白纱布已被血迹染透,除了这处伤,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甄美好死死盯着他,嘴唇颤得厉害,二人像是宿敌一般对视,韩睿识没有主动让身,甄美好便动手推他:“美丽呢?”   韩睿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表情恶狠,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甄美好心口一寸寸往下沉,要冲进去:“你又对美丽做什么了!美丽!”   互相推搡,甘信自是要保护甄美好,上前一把用力扼住韩睿识手腕,狠狠向一旁掰过,甄美好得以进门,就见甄美丽呜咽着从墙角跑过来拥住她。   “美好,美好……你来了……我怕死了。”   甄美好放下心来,拍拍姐姐后背:“没事了,我在呢。”   甄美丽连连点头。   身后却传来“咣当”一声,甄美好刚要回头,甄美丽却尖叫着挣脱开她,先一步循声跑过去,甄美好在这短暂的反应时间里,以为是甘信出手没轻没重,将韩睿识打倒在地,甄美丽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哪知转身看到的一幕让她愕然无措,从脚底到头顶弥漫上冷意。   挨揍的不是韩睿识,而是甘信,甄美丽过去扶起的也是甘信,韩睿识目光吓人,扯着她的手臂让她起身,甄美丽歇斯底里大叫“放手”,然后一巴掌甩了过去。   韩睿识侧着脸,愣了几秒,缓缓站起,眼看着甄美丽亲密地捧住甘信的面颊,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温声问道:“甘信,你没事吧?你……疼吗?用不用去医院?”   甄美好如同堕入冰窖,站在远处望着,一动也动不了……   甘信从进了这个房间就感到莫名其妙,被韩睿识揍了一拳莫名其妙,被甄美丽这样夸张的深情款款望着更是莫名其妙!   韩睿识攥紧手,气急败坏望甄美好一眼:“是你做的,对不对?呵,自食恶果!”最后又看了看甄美丽,绷紧的脸色虽略微松下,可转而,蹙紧眉,夺门而出。   甄美好一步一定走过去,动作僵硬,甘信从地上站起,甄美丽则一直抓着胳膊,还抬手去碰他眼角的伤,甘信自觉不对,轻拨开她的手:“我没事。”   甄美丽低下头,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直直落下,小心翼翼地小声说:“美好,能让我单独和甘信谈一谈吗?好吗?”   甘信脑子里像活了浆糊,搞不懂这姐妹俩究竟是怎么回事:“美丽,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当着美好的面说?你和韩睿识、安醒邦的感情问题,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尊重你……你……”   甄美丽仰头,泪水一瞬挂满脸,一言不发。   甄美好愣愣说:“好。你说吧,我先出去。”   甘信咬牙看他,惊疑道:“甄美好!”门却已被关上。   甄美好背靠着,顺着门滑下,瘫坐在地,最怕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房内,甘信忍了再忍,都说无论一对夫妻的感情再好,一辈子也至少有两百次想杀了对方的冲动,甘信想,这个时候他真的有点要疯了的前兆。   他抱臂坐下,抬眼皮瞧着面前惊惶得不知所措的甄美丽,各种假设一波一波冲击他的忍耐:“你想说什么?”   “孩子……”甄美丽犹豫许久,对上他锐利的眸,终于开口,“可不可以给我见见孩子……”   甘信一愣:“孩子?愿愿意意?”   甄美丽恍惚了一下,连忙点头:“嗯。我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好想他们。”   甘信说:“他们现在在朋友家里,如果你想见他们,随时可以,用得着这样背着美好吗?”   甄美丽耷拉下眼皮:“美好……我对不起美好……”   “美丽,你和美好是亲姐妹,你如果知道对不起她,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折腾了,成不?你要是想离婚,安醒邦不同意,我有律师朋友,可以找他帮忙,要是不想离婚呢,也别给韩睿识希望,你再折腾几次,我和美好也没得消停。”   甘信第一次对甄美丽用这种口气说话,虽然冲了点,但他自认为已经用足够耐心表达清楚立场。   却不曾想甄美丽仍是低头绞着手指,慌慌张张,神情焦虑地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忽然捉住他的双腿,屈起双膝跪下,“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我可以走,我带着孩子躲起来……不让你们见到我们,别杀他们……求你了……”哭声越来越响,掺杂凄惨的嚎叫,“美好,美好……妈——妈要杀他们……”   甄美好隔着门听到,起身砸门:“甘信,让我进去!”   甘信早就被甄美丽惊呆,想要去开门,却被人拖着腿,眼前的甄美丽没了往日的矜持和淡然,俨然一个精神病发作胡言乱语的疯女人。   甄美丽发丝凌乱,满脸泪痕,那种哭到扭曲的表情,看得甘信越加崩溃。   “甘信,甘信……看在我是孩子亲生母亲的份上,把他们还给我吧……”   一道响雷好像从头将他劈到脚,甘信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什么亲生母亲?”   “孩子啊,愿愿意意,是你和我的孩子……甘信……”   话音落地,安醒邦和甄美好推开门,一同现身。   “美好……”甄美丽狼狈爬起来,拽着甄美好的手,战战兢兢地说,“美好,你告诉甘信,愿愿意意是我的……我的……我和他的孩子。”   一屋子其他三人,一共六只眼睛,全部盯着甄美好,甄美好望着姐姐的模样,不敢去与触碰甘信的目光,点头。   甄美丽笑出来:“你会把愿愿意意还给我?是不是?”   甄美好就要再点头,压抑不住的甘信喝道:“甄美好,你不觉得你太荒唐了吗?”   甄美好看着他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甄美丽哭得精疲力竭,眼皮高高肿着,昏昏欲睡,甄美好给她掖了掖被子,正要离去,甄美丽猛地捉住她的袖子:“对不起,美好,我对甘信说出来了……”   “没关系,他早晚要知道,你听话,先睡会儿,醒来我们就去见小孩儿好不好?”   甄美丽孩子似的释然一笑:“好。对了……”有点惶恐地指指在门口一直站着的安醒邦,“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甄美好拍拍她的额头:“他……他是我们的朋友,不会伤害你。”   甄美丽将信将疑地点头,重又闭上眼睛。   安醒邦缓步进来,低声说:“我看着她。你去休息一下。”   “谢谢你。”   安醒邦苦笑。   甄美好稍迟疑,才艰难开口:“你可以选择离开,没人会怪你,毕竟是我们先隐瞒美丽的病。”   安醒邦摇头,眉目依旧从容冷静:“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抛弃她。有病可以治,我相信她能慢慢好起来,你先去劝下甘信,天亮了之后我想带美丽回去。”   方才甄美丽旧症复发,甄美好顺着她的话哄着、劝着半个多小时,才将精神稳定下来的她带到甘信在后山的别墅。   此时甘信正在隔壁房间的露台上抽烟,山风摇曳,将那点黑暗中的猩红稀稀落落地吹散。   “甘信……”   甘信没有将烟按熄,而是转身过来,一手放进裤兜,一手掐着烟头静静站着,房间灯没开,她关上门,就只剩两个黑影在不甚明恋的月光底下伫立。   “看来你隐瞒我的,比我想的要多……多很多……”   甄美好未答话,甘信轻哼,自顾自地接着说:“你不是愿愿意意的母亲,她才是……”   甄美好身形微滞,偏过了头。   “这是你姐姐刚才的原话,你也是这样口口声声地说要等她醒来,带她去见儿子。如果你不解释,我就当真了。”   长久的沉默像一只鬼手,残忍地抓住甘信的心,室内寂静的空气被男人一声重过一声的的呼吸惊扰开来。   “呵,还不出声?默认了?原来我一直在跟我小姨子睡觉啊,怪不得你身材保持这么好,肚子上一点妊娠纹都没有——”   “甘信……”   甘信扔了烟头,掐住她的双肩,动作粗鲁,几乎将她提起来:“甄美好,你可真是好样的……你是不是以为我……我他妈傻到连自己上的是谁都不知道?”   甄美好目露惊恐,去掰他的手指:“甘信,你弄疼我了……好疼。”   甘信猛一松手,冲出卧室,用拳头砸露台的栏杆,一下一下,砸到他自己都麻木了,甄美好为了拦住他手臂,自己也撞了上去。   “甘信,不要这样,是我的错……我们到东京不久,美丽的孩子意外没了,刚开始是轻度抑郁,后来越来越严重,我……我没钱带她看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帮她,那段日子我只能这样骗她……”   “甄美丽真的有过孩子?”甘信震惊,脑子有点发木,缓了会儿神,“是谁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不找甄叔叔?出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还呆在那边?”   “我想过回国,但我好害怕……”   “怕什么?”   “甘信,那个晚上,就是六年前,我们在这后山……的晚上,我扔下美丽,自己跑出来找你,她……被人侵犯了。孩子是那个畜生的。” ☆、第六七章   甘信如被施了定身咒,僵直着身体不能动作,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捋顺思路,好像自从遇见甄美丽后,她所有的改变似乎都变得明朗,解释得通了。   怪不得她当年成绩那样好,却没有继续念书,怪不得她说美好是因为自己猜离开,怪不得……   “美丽……美丽被人侵犯了?还有过孩子?是谁?为什么你们不报警,反而要逃到东京?”   甄美好扶着沙发背瘫坐下来,一直垂着头,揭伤疤是个十分痛苦的过程,本来已长合的皮肉就这样一层层硬生生地扒开,痛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发颤……   晴朗的仲夏夜晚,十九岁的甄美好左挑右捡,选定甄严出差这晚对甘信表白,碍于母亲宋莱莱前阵子已从外地回来,她不敢轻举妄动,临出门,才跟甄美丽坦白交代。   甄美丽当时嘱咐她“早点回来”大概有五六遍,可甄美好的心思全待会儿跟甘信的表白上面,紧张的脑袋里雾蒙蒙的,根本没在乎姐姐的心情。   她说:我可能多和甘信待一阵,再过几天他开学又要走了……   甄美丽撅了撅嘴,揶揄她:这么快就只想着男生,不想着姐妹。   甄美好“哎呀”一声:哪会啊,过几天你入学通知书就到了,你不得跟学长报告嘛,你们很快就在一个城市念书了,兴奋着呢,巴不得我快点走!   甄美丽被妹妹说得羞脸红:才没有。   甄美好就这样蹦蹦跳跳捧着石子盒子走了,脑袋里都是关于未来美好的期望——甘信接受她的心意,和姐姐一起上大学,毕业后找份体面的工作,等爸爸退休,父女三个一起到海外旅游……可她不曾想,门这样一关,竟把她的一切梦境狠狠击碎,将她推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冷酷世界。   甘信如约在约好的后山山下的大石头边等她,甄美好把练习了N+1次的表白台词一口气脱口而出。   那晚的月亮好大好亮,如水般的月光好像覆盖了整个山丘,最后一个字完结,她感觉身子里有一只小鹿在蹦来跳去,心如鹿撞,是这样吗?   甘信扣上盒子盖,也像变了一个人,平时损人都不带脏字的,这会儿却磕磕绊绊说:“嗯……你,你这……有话在哪儿不能说,干嘛把我叫这儿来,黑灯瞎火的,故意引诱我干坏事呢……”   甄美好鼓起勇气,豪迈地去够他手,如同一个孤勇的战士:“是我想干坏事。”然后心一横,说出那个字。   一对情窦初开又年轻气盛的男女,距离越来越近,暧昧的空气在周身鼓动,甄美好离他近得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她是怕的,但更多的是期待,伪饰成很凶猛的样子问:“行不行啊?这事儿说到头来可是我吃亏——”   回答甄美好的是一个湿湿热热的吻,接着一发不可收拾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手脚笨拙而生涩的甘信……   完事儿以后甄美好肯定自己是疯了,太疯了,可换个角度,是她太喜欢他了,着魔一样,她想,等一辈子都过去,不管身边的人还是不是甘信,她永远忘不掉这个夜晚。   不知不觉夜已深,她从青草香味萦绕的胸膛前醒来,甘信一脸扭捏,一定要送她回家,唯恐她赖账一样,一直送到她家小区前,甄美好离老远,望了望自家窗口,灯灭了,大概美丽已经睡下,不知道晚饭妈妈走之后,还有没有过来看。   甄美好想了想,一定是没有,不然这会儿早闹翻天了。   甘信咳嗽了声:“我送你进去。”   “算了,被我妈看见你就完了。”   “你妈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看见就看见,能把我怎么样?”   甄美好撒娇地跺脚:“你这人……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会把我和美丽怎么样……我腰还酸着呢。”   甘信终于住口:“那你当心点。”   “知道啦。”在她转身的一刹,他扯着她手,将她猛地拉回,覆上深深的一吻,待甄美好反应过来,这人已经和从前一样,大摇大摆地走掉,当看见他手里捏着她的盒子,她终于笑着告诉自己:这都不是做梦啊,都是真的……   以往甄美好上楼上得磨蹭,那晚却特别轻松,心情好,步履也轻快。   用钥匙拧开锁,甄美好一进门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她和甄美丽的卧室开了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吹得门锁一下一下扣着,“咔哒咔哒”直响,她顺着浅淡的月光看去,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睡裤一闪而过。   甄美好心里奇怪,喊道:“美丽,说好等我的,我开灯了啊。”   推开卧室门,按了开关,眼前异常肮脏凌乱的景象让她傻了眼,脑后像挨了一记闷棍,嗡嗡地响。   整个卧室里面乱七八糟,书桌上的书本全都掉到地上,她俩平时用来和韩睿识、甘信通话的座机已被踩烂,衣橱旁也有挣扎过的痕迹,而甄美丽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倒在床边,脸上、身上都是擦撞的淤伤,睡衣被人撕扯开,只堪堪挂在手臂上,而双腿……   甄美好捂住嘴巴,眼泪大滴向外涌,噗通跪在地上,摇了摇甄美丽的肩膀:“美丽……”   甄美丽眨了下眼,慌忙用破烂的衣服掩住胸前,背对她瑟瑟抖抖:“别碰我,别碰我……”   “美丽,是我啊,怎么……怎么回事……”   甄美丽逃生一样,向门口爬去,狼狈不堪,一边爬一边哭嚎、尖叫。   甄美好惊惶无措,紧紧抱住她,喊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她才有点反应,抓住甄美好的衣服绝望地痛哭:“美好,美好,你为什么才回来……”   那夜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甄美好从混乱彷徨到后悔自责,她擦净眼泪,问甄美丽话,甄美丽双拳紧握,咬着唇不出声。   甄美好从衣橱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裤子给甄美丽套上,便要去给甄严打电话,然后……准备报警。   刚刚拿起客厅的座机,宋莱莱拧开门回来,眼圈红着直奔向卧室,望见一室不堪,和已被侵犯的女儿,扔掉钥匙嚎啕大哭。   “美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的错……不该让那个畜生来取东西,是妈妈眼瞎看错人……”   甄美丽嘶叫着推开宋莱莱:“走开!别碰我!”   宋莱莱不管女儿多反抗,还是一把揽住了她的身子,甄美丽挣扎一阵,便已经哭到没了声响,只剩下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抽噎。   甄美好总算明白,原来强.暴甄美丽的不是别人,而是跟她妈妈一起回来的那个做派像暴发户一样的男人。   “妈妈错了,美丽……我……”宋莱莱忽地起身,眼里暗了暗,向厨房走去。   甄美好跟上:“妈,你要干什么?”   宋莱莱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菜刀,甄美好吓得脸白,冷汗直淌。   “杀了那个畜生,和他同归于尽!”   “妈——”甄美好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我们报警……让警察去抓他,你如果杀了他……你不也……你会被判刑的。”   宋莱莱攥紧刀,半蹲□子:“美好,妈妈已经被医生判了死刑,还怕再被判一条死刑?”   甄美好愕然,直感身子往更深的深渊坠落下去:“妈,你什么意思?”   房内的甄美丽也缓缓走出来。   宋莱莱眼神绝望:“妈妈得了乳腺癌……早晚都是一个死,替美丽报了仇,也算值了。”回头望向甄美丽,“美丽,妈妈对不起你,你就当做一场噩梦,醒来了,要好好地活着。”   说完,憋一口气,要起身而去。   “妈,不要——”甄美丽从后面抓住她的衣服,方才的泪痕犹在,这时她已哭不来,只能干着嗓子喊,“妈妈……”   “砰——”本来就没关严实的门被一脚踹开。那男人醉醺醺走进来,看见她们母女三人哭的哭,拿刀的拿刀,呵呵笑出声来,歪歪扭扭地撞到柜子边。   “臭婊.子,想砍我?跟我不就为了我那点钱?你都老掉渣了,哪有你女儿嫩。”   “你不得好死!”宋莱莱举起菜刀,冲他过去,甄美好和甄美丽要拦住,四人推来抢去,拉拉扯扯,到底宋莱莱还是不及男人力气,被一把推到地上。   男人啐道:“妈的,真敢砍!你们十个都不顶我一个,等我出去的,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的女儿被我上了!”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男人嘴里冒出,宋莱莱几近崩溃,却没力气爬起来,而那菜刀正正好好落在甄美丽脚旁,趁所有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甄美丽那刻诡异地沉着,轻轻拾起到,眼神越变越暗,快步像那恶魔的肩膀上一刀砍下去。   男人手臂立马见了红,甄美丽衣服上脸上也沾了鲜红滚热的血滴,她退后两步,手一松,“咣当”,刀落地。   宋莱莱和甄美好在一旁已经震惊到发怵,盯着发狂的男人,双腿像打了石膏一样迈不了。   男人痛呼着,掩着肩上的伤,扑向甄美丽。   甄美丽惊恐地往后退步,栽倒沙发里。   大概是男人喝多了酒,走了两步,就有些不稳。   甄美好反应过来,随手抄起身旁的圆凳扔过去,可惜力气小,圆凳根本没被丢起来,只滚着过去,却见男人身子一歪,被圆凳绊摔,头磕在地上,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   甘信听到这儿,手心里已攥满了汗……倘若,那晚,他没有答应甄美好的邀约,倘若他送她到家门口,倘若,他明知她的不辞而别太唐突却守着自己的可恶的面子,而置之不理……那今天是不是不会是这副格局……   “死了?那个人?”   甄美好描述着改变她一生的、最惶然的一个夜晚,感觉脚底的寒意止不住地冒出来:“是……死了。我们三个都不敢去确认,就在一边等,等到后半夜两点,我妈才去探那个人的鼻息,已经凉透了。”   甘信按着太阳穴:“然后呢,你们怎么处理尸体?为什么不报警?偏要躲起来?”   “我和美丽都伤人了……而且我们当时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清理完家里,我们把尸体埋在老公园的树林里,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家,去省城逗留了三个月,才搭飞机去东京。”    ☆、第六八章   “在东京安顿下来以后,没多久,钱就花得差不多,生存都成问题,更何况去上学。美丽整天恍恍惚惚,夜里经常做噩梦,尖叫着醒来以后再哭着睡过去……我妈的病情不能再耽搁,她的精神也撑不下去了,就找来杨导帮忙,杨导答应带她去看病,但条件是不能带着我和美丽……”甄美好望着地板,声线平稳,“我妈走后,留了一笔钱,为了不让杨导妻子找到我们,安排我们去了另一个住处,我和美丽就在那里过了三年……”   事实远比想象的出乎意料和残忍,甘信明白过来她的“做错事的人会内疚一辈子,受伤害的人会痛苦一辈子”的意思,他没有资格再连声质问她当初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找甄严,为什么要躲……   扪心自问,若是一个普通十九岁女孩遇到相似的状况会怎样?况且,她不是一个人,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不过,有一点不会变,无论当初如何,他现在什么都可以原谅……   甘信半跪在地上,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就这样一直一直,到她扒着他的上衣,死死攥紧手里,颤抖着哭到没了力气,接着说。   “到三个月的时候,美丽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大……而我……我居然也是……美丽精神的状况很差,总是问我,美好,我是不是早已经不干净了?被畜生强.暴,还怀了孩子?我好脏是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甚至想过带她去医院拿掉……可还没来得及做决定,美丽趁我白天打工的时候,自己跳窗户跑出去,天那么冷,她只穿着拖鞋和睡衣在外面走了一整天,后来我再看见她的时候,她躺我们家不远处的路边,浑身上下全是血……血……和那天晚上一样的血……好多……”   甄美好战栗着喃喃,甘信箍紧手臂:“美好,美好,都过去了,没有血了……没有了……”   甄美好抬起头望着他,泪流满面,懊悔,自责,内疚像一层层硬壳裹得她出不了气……她宁愿所有的痛、所有的伤,都发生在她身上,而不是甄美丽。   “甘信,我好恨我自己,我怎么那么蠢,总是保护不了她,她那晚说让我早点回去的,我没有……医生让我一定好好看着她,我为了打工挣钱,也没有……我这么没有用,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是我……”   甘信受着她在怀里的扑打和挣扎,吻她汗湿的额头:“美好,冷静点,美好……如果一定要为美丽的遭遇找个罪魁祸首,那也有我的份!”   甄美好停了动作,嘴唇颤着,抬眸怔着看他。   甘信一寸寸摸过她的脸,双眼也是红的,低声道:“美好,自责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更加痛苦,美丽现在发病了,最关键的是为她治病,你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的精神支柱,你不能这样……”   甄美好似有触动,环住他的颈,呜咽着痛哭。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一整晚,甄美丽在隔壁吃过药后睡的沉,安醒邦在她身边守着,寸步不离,而甄美好在甘信怀中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变数断断续续说了一遍,之后在回忆中流着泪睡去,噩梦不断……   夺去甄美丽孩子的,是场不大不小的车祸,肇事者是个骑机车的当地男子,据周围的店家说,男子摔了一跤,看甄美丽倒下没再起来,吓得连忙骑着车又跑掉了,警察对她这种外籍人员显然不愿过多介入,加之甄美丽的精神状况和路人描述,反而掉过头来说她和松本太太看管病人不利,松本太太和警察争执许久,还是被撵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肇事机车在城郊被发现,男子也家人陪伴下自首,虽愿意赔偿甄美丽的医药费,但若是起诉,他有不服,警察也劝松本太太,称她们没胜算。   事情不了了之,甄美丽身上落了四五处骨折,孩子没了,精神更差,甚至出现了幻觉幻听,拿着赔偿费,她带这美丽四处求医,疗养院住不起,甄美好让松本太太照顾甄美丽,喂她吃药,缓解病情。   甄美好怀孕六七个月,仍在打工,被寿司店的老板发现,劝她回家,而在大雪纷飞的路上,她便倒地不起,痛得一丝力气都无,她勉强翻过身,不去压着孩子,仰头望向西沉的太阳,雾蒙蒙的,绕着一圈光辉,那点光亮似乎越来越淡,她不舍地盯着,直至世界陷入黑暗寂静。   醒来,孩子便已出生。   松本太太让她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她摸了摸孩子粉红的脸,眼泪滑进鬓角,用中文说:甘愿、甘意。 ☆、第六九章     甄美丽的病情反复,时好时坏,虽然并不是全部时间都发作,但也许是受药物影响,就算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   甘愿甘意出生三个月,甄美好手里的钱已经可以数得清,再这样下去,不止美丽的药钱拿不出来,孩子的那奶粉钱更不够,她只能厚着脸皮让松本太太白天帮忙照顾,而她就一人两份工,来回奔波,有时候俩小婴儿一整日也见不到妈妈,哭得左邻右舍都抗议。   出租屋小得可怜,只够她们姐妹容身,现在多了两个小孩,因为体质虚弱,总是不分昼夜轮流吵闹,甄美好担心这样下去甄美丽的病会发的更频繁,不曾想精神不佳的甄美丽却对孩子格外的有耐心,可明明知道甘愿甘意的名字,有时却迷迷糊糊地就会问:美好,这谁的孩子,怎么这么可怜,他们妈妈呢?哎呀,和咱俩一样是双胞胎呢……嗯,我是不是也有过孩子?   甄美好最开始说了实话,甄美丽就反应巨大,夺门而出,去那条路上找死去的孩子,甄美好吓得连忙抱住她,第一次骗她说:“美丽,我记错了,你的孩子没事儿。”带着她回头指向正在啃手指头的甘愿、甘意,“你看,在那里呢……”   甄美好陡然安静,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抱着两个小婴儿摇啊摇,口里喃喃:“我的、我的小宝宝……”   打那以后,每每甄美丽发病便以为甘愿甘意是她的孩子,一会儿哄,一会儿发愣,可偶尔脑子转过个儿来,就会发问:“美好,我头有点疼,为什么我的孩子姓甘……难道是我和甘信生的?甘信……你喜欢甘信的啊……我不喜欢甘信,我喜欢的是……”使劲揉着太阳穴,慌张起来,高声质疑甄美好,“美好,到底是谁的?啊?是谁的!”   甄美好为了安抚姐姐,一遍遍地强调孩子是她和甘信的,甄美丽抓着她,哭着摇头:“美好对不起对不起……”   甘愿甘意十个月大,由于两人的疏忽照顾,甘愿生病导致听力障碍,甄美好在医院又忙又急,焦头烂额,甄美丽那阵子按时服药,一直还算正常,可在她独自回家的过程中病发,足足失踪了五天,被找到时,有人报警说她蓄意偷男婴,甄美丽极力否认,虽然人已经清醒过来,但这几天干了什么她却记不太清了。   甄美好到警察局,说通来龙去脉,甄美丽还是送进精神病院关了一个月。   甄美好身心具疲,承受不住,想过千百遍要回国,哪怕要她偿命也好,坐牢也好,也不想让姐姐的状况再糟糕下去。   这时却有人送了一笔钱和一封信到松本家,署名是宋莱莱,信中告诉她,自己手术已经成功,现在是术后恢复期,让她好好照顾甄美丽,等她回来。   甄美好就这样带着两个小孩和甄美丽又捱了一年多,热心又和蔼的松本太太却猝然离世。   姐妹俩还未完全接受这个噩耗,松本太太的女儿便来收房,之前宋莱莱付的租金早已到期,松本太太却仍以低价租给他们,本来甄美好想同松本小姐商量,哪知对方脾气十分冷漠傲慢,没半分商量,撵他们离开。   真正漂泊的日子开始了,甄美好常常因为工作的变动和美丽的病发而搬家,才两岁的甘愿甘意已经非常懂事,不哭不闹,一个指挥命令,就乖乖去吃饭,乖乖躺进被子里睡觉,听到妈妈说要搬家时,便噼里啪啦跑到柜子边,拽出自己那几件可怜的玩具,然后撅着小屁股开始整理书包。   小孩子无忧无虑,即便生活再困苦,他们都浑然不觉,有了他们做苦中调剂,甄美好的心情也比之前轻松一些,只是在教甘愿发声时,十分吃力,甄美好查过很多资料,知道越是困难,她越不应该放弃,五岁之前若是不能掌握最起码的发音,长大后想学更是困难。   而甄美丽的状况稳定下来,不知是配合治疗的原因,她发病次数渐少,关于那晚的肮脏回忆,她似乎在刻意遗忘,就算想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地问甄美好:“我是不是做过什么,惹了妈妈生气?她才不理我?我不是故意跟她顶嘴的。”   至此,甄美好才知道,原来那晚少言寡语的甄美丽后来在电话里跟宋莱莱吵了一架,宋莱莱才没有亲自回来取东西,而是让那个畜生代替。   甄美好的心顿时针扎似的疼,仿佛用自己的茅,狠狠戳自己的盾,对宋莱莱有无数埋怨,可又想到得知她大病时的震惊和悲伤,一时无法回答,她一天天地在等什么?等宋莱莱回来?然后呢?继续这样逃一辈子,不,或许到不了一辈子……   久而久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甄美丽认为她当初犯的错,就是和韩睿识有了关系,还怀上了小孩,妈妈本来就生病,还被她气着,为了躲避闲言碎语才把她们带到日本,而因为失去过一个孩子,她的精神状态不好,还偷过别人小孩,虽然她努力恢复,却断断续续一直病到现在。   甄美好不去纠正她的故事,倘若她永远活在那个世界里,可以免受伤害,她便愿意使尽全力、付出一切去维护这个谎言。   转折发生在那之后的大半年,甄美好不仅有份平面模特的工作,还做专门在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时间段的便利店营业员,经由老主顾介绍,来到一家疗养院做杂工,一天,在她去帮助园丁大叔拔草的时候,发现一个老太太昏倒在阶梯上,而周围竟然一个护工都没有。   老太太脸色发紫,甄美好一边呼救,一边想辄,正好旁边有个平时园丁们用的木板车,她不知老太太到底是什么病,不敢轻易背她,或者做别的大动作,便拖着老太太的身子搬到车上面,一路推到花园人多的地方。   幸好老太太经过及时的抢救,保住了性命。   甄美好隔天才得知,原来老太太姓长山,是这间疗养院的会长,又过一天,会长之子长山治彦亲自向她来道谢,得知她是华人,除了给她一笔十分可观的酬谢金,还诚挚邀请她到疗养院来上班。   甄美好有自知之明,并未答应,这反而引来了长山治彦对她的好奇心,一边暧昧的探索,一边感激的给予,再往后,甄美好觉得仿佛遇到了贵人,生活全然改变……   宋莱莱从国外回来找到他们时,甄美好已经跟甄美丽带着两个小男孩住在了长山家,日子过得不可同日而语。   宋莱莱愕然,吃惊,不闻不问他们这些年受的苦,反而是对她赞不绝口,让她把握住长山治彦云云……   甄美好觉得难过,羞愧,苦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可甄美丽不同,她反而觉得妈妈原谅她,她该感激。   宋莱莱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自是没有捅破,忍着甄美好的冷嘲热讽,别扭地笑了笑,宣布她和John的婚讯……   甄美好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下醒来,眼睛肿得睁不开,一晚,像把小半生都过了一遍似的,抬眸对上甘信同样熬红的眼睛,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回到现在时了……   “你没睡吗?”   甘信摇头,捋了捋她的留海:“你还要再睡会儿吗。才六点。”   甄美好轻叹口气,忽然在他怀里打个激灵:“美丽怎么样了?有没有……”   甘信摇头,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点:“醒了,我刚才听见隔壁有动静,不过好像还没起来,应该是没事了。”   甄美好不放心,起身理了理衣服:“我去看看。”   甘信随她一起下床,到了隔壁卧室门口,正想抬手敲,发现房门并没有关严实,大概是方才安醒邦出来时忘记关上,便听见里面两人的对话。   “你怎么在这儿?”甄美丽拉紧被子,左顾右盼,“这不是美好和甘信的别墅吗?我和……”安醒邦顿了顿,手拄着床沿:“你昨天在酒店答应我的话,还记得吗?”   甄美丽撇头望向窗外,语气很糟,至少甄美好没听过她用这种口吻对任何人说话:“你还找我的毛病?你能留着前女友的照片怀念她,我就不能和以前的男朋友见个面?”   “美丽……”   “不要叫我!美丽、美丽,我是被你的这两个字蒙骗了!我一点不美丽,我很糟,我知道,你别再这么叫我,我要离婚!”   “美丽……”安醒邦置若罔闻,耐心地又叫一声,坐上床,扳过她肩膀,甄美丽用力扑腾了一阵。   甄美好在外面推门要进去,甘信拦她:“等等,美丽好像忘记昨天发生的了,她在跟安醒邦闹别扭,再等等。”   “美丽,照片上的人是我女朋友不假,但她已经去世了……你是我妻子,之前我没坦白我有错,你原谅我一次,行吗?”   甄美丽惊讶地张大嘴,眨了眨眼:“已经……已经去世了?”   “嗯。”   甄美丽啃手指,不敢看安醒邦:“对不起……那你……那你那天还傻乎乎地被我骂那么久?”   “我有错,骂了也没关系。”   甄美丽瘪了瘪唇:“你这么傻呢?!”   安醒邦揽过她身子抱进怀里,轻声答应:“嗯。”    ☆、第七十章   可以确定,甄美丽已将昨晚发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和安醒邦冰释前嫌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了羞涩的笑容。   甄美好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假设,最后说服自己放松下来,上前试探问她几句。   甄美丽挤了挤眼睛,将安醒邦和甘信支走,才低着头抓住她的手臂,懊恼地问:“韩睿识……还好吧?昨晚我打了他,后来怎么来着……我喝了点酒,真的就一点,竟然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醒邦说你们到之后,韩睿识就走了……都怪我,太草率了,答应和韩睿识一起回来,结果闹成这样……你别生气,美好。”   甄美好忍住眼眶传来的酸胀和涩意,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韩睿识……”   甄美丽垂头,忆起昨夜在酒店客房外,韩睿识拿着一瓶红酒两只高脚杯,样子温润无害,深情款款,她承认,那一刻她几乎迷失在他眸底那经年不变的柔情里。   韩睿识寻的借口很简单,甄美丽想,他们也是时候谈一谈,便让身允许他进门。   可话题并未如她所愿展开,而是始终围绕过往,甄美丽听着听着,忽然有种无以名状的窒息感,她想逃离,远远地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韩睿识却压住她的手腕:“美丽,给我一次机会,不……应该是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忘记过去所有不开心的,从现在起,重新开始?好不好?”   甄美丽晃神一瞬……重新开始?“可以么?”   韩睿识欣喜若狂,将她搂进怀:“可以。”   他用的力道原先还是有控制的,不知怎的,竟越来越大,呵在她耳边的呼气也逐渐急促、热切,甄美丽猛然清醒,挣扎起来,试图推开他胸口:“韩睿识,别这样,我……我结婚了!”   也许是酒精起的作用,韩睿识格外大胆,竟有些失控,死死揽住她的腰不放开,带着霸道和狠劲,封住她的嘴唇,喃喃说:“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你随便找个男人结婚,不代表我们就不能相爱,一年前我已经放弃过你一次,美丽,你的婚礼我到场了,我承认,我有和甘信一样的想法——不管自己爱的女人嫁给谁,都让把她抢回来,却没有像他一样不顾一切……美丽,我希望你幸福,可你现在没有……美丽,看着我,别对我这么狠心,你如果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想想,想想我是怎样抱着你,吻你……”   韩睿识的声音在吻中含糊、迷蒙,甄美丽在那一瞬间,既哀伤又动心,胸口传来闷闷的痛感,试着闭上眼睛,感受他轻柔的吻,手指揉入他的发间。   随着身体间越渐紧密的接触,男人滚热的手解开她的衣扣,爬上腰间,甄美丽猛地打了个寒战,拉紧衣襟,愣愣地望着韩睿识,他的五官在情.欲的催使下,仿佛在怪异地扭曲,变成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神态扭曲的一个人,是谁?   她在干什么?真是疯了疯了……   “别这样,韩睿识,停手!”   “美丽……”   甄美丽彻底慌了,手足无措,用尽力气抵挡、挣脱。   “韩……韩睿识……停下来……不要!”甄美丽喊出声来时,已被压到床上,几个陌生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头顶似乎罩了一层粘湿沉重的云,让她喘不过气,更奇怪的是,这种惊恐和绝望,似曾相识……   慌乱间,甄美丽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灰缸向男人额角砸去——   甄美好连忙闭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韩睿识有可能做了什么,才打破了甄美丽维持两年的病情。   安醒邦的车在前,隔着挡风玻璃,隐隐可见前面两人似乎已消除隔阂,互动频繁。   前方是红灯,等待的空隙,甘信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在想什么,打算告诉安醒邦实情吗?”   甄美好刚才当着甄美丽的面,一直未找到机会向安醒邦解释,安醒邦也不多问,表现一如往常地沉静自然,甚至都没有来质问,当初他们结婚前,她和宋莱莱为什么没有把甄美丽的病情告诉他,也没有因为甄美丽离家出走,和初恋情人“散心”表现出一点不满……   可也正是这些“异常”,演变成甄美好信任他的因素。   “美丽现在由他照顾,应该让他知道,美丽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病。”   甘信点点头:“韩睿识知道多少?”   甄美好揉了揉肿起的眼睛,除了不知道那个人是当年晚上就毙命,其他的,她那晚都告诉了韩睿识。   肩膀一紧,是甘信的手臂将她揽过去,她顺势倒在他宽厚的肩上,闭上眼,沉淀慌乱的思绪。   “甘信,我其实一点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到底怎么是对,怎么是错?我分布清了,也好害怕。谁都没理由做牺牲品,韩睿识,安醒邦,我……和你……可是当初为了保护美丽,我、对不起……”   “我明白,美好。”甘信沉声开口,抬起另只手,压着她的头,“这次有我,我陪在你身边,我来帮你想办法……”   甄美好仰头望了他一会儿,男人侧脸的线条清晰地映在眼底,倘若六年前他也在身边,现在还会是这副光景吗?   只可惜时间回不去。   “甘信,我这个样子,你真的还肯娶我?你很可能……娶了一个杀人犯做老婆。”   前方还未动弹,甘信瞧了眼,用食指横在她唇上,眸底有晶亮的光,忽而俯身下来吻住她,又深又缠绵。   “我这辈子没有想过要娶别人,美好,就算你是杀人犯,我也甘愿做帮凶。”   甄美好顿了顿,开始热烈地回应他,抱住他的颈,两人唇舌疯狂地绞缠在一起,直到车后鸣笛想起。    ☆、第七一章 入了城,甄美好决定告诉宋莱莱甄美丽发病的实情,宋莱莱的电话却迟迟打不通。 沉默地按断,然而当面对甄美丽和安醒邦时,她却忽然又心慌意乱起来。 甘信捏着了下手,代为解释,甄美丽想起什么,拉甄美好到一边,眼神乞求:“千万不要告诉妈,不然她说不定怎么骂我……这事儿我知道自己做的欠考虑,一生气,就不淡定,把你们折腾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甄美好心里不是滋味:“不能都怪你……好啦,你乖乖跟姐夫回家,剩下的事我处理,不过你得答应我,下不为例。” 甄美丽大大松口气,紧忙答应,上了安醒邦的车,挥手告别。 甄美好和甘信辗转又去了柏邵心那儿将两个儿子接回来,大抵是昨晚跟花花玩儿的太晚,小家伙们在车上就睡着了,甘信一只肩膀扛一个上楼,给他们脱了衣服放在床里,待都呼呼大睡,这才总算歇了一会儿。 房间安静下来,甄美好的心也落了地,洗完澡后上床,枕着甘信的肩膀,握住他手,将脸埋进胸口,深深吸了几口,就这么待到天亮。 一早,宋莱莱打过电话,问她有什么事,甄美好话到了嘴边咽回去,只问候了几句,告诉她不必把那些谣言放在心上,提到和甘信婚礼时,顿了一顿说:“不回来也没关系。” 宋莱莱不禁想,现在到底与以往不同,若是早个两三年,她这样不声不响地出国躲避,甄美好根本不会用这种语气给她打电话。 女儿的婚礼缺了母亲这个重要的位置,估计甄严会让杨颂英来替代,宋莱莱思及此又有点不甘心。 甄美好将手机放下,重又回到卧室,见他醒了,正靠在床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淡声说:“我还是没告诉我妈。” 甘信点点头,向她招手,两人不轻不重地纠缠在一起,他捋顺她肩上的头发:“没关系。美好,听我说,我想了一整晚,这件事始终是你们母女三个的一个心魔,你有没有考虑过……自首?” 甄美好闭上眼睛,她怎么能没想过,只是一想到甄美丽会因此病发痛苦,宋莱莱因此会歇斯底里地严重反对,她就无法下定决心。 “不过,不是现在,但也要尽快,等你做好准备,我想姐夫一定会帮我们。” 甄美好抬眸:“姐夫?墨兆锡?” 甘信点头,不置可否:“你别忘了他曾经是业内公认最年轻的金牌律师,也许会有点胜算。” 甄美好当下并未给他答案,他说等做好准备的时候,是不是就是美丽全部想起来的时候?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 甄美好最近已是焦头烂额,Larry从李婷雨那里后知后觉得知她婚期接近,说是要送一份大礼,不曾想,这个“礼”竟她婚前最后一个工作。 以前Larry顾忌长山治彦几分面子,对她算是不错,可这遭一年多折腾下来,她最后嫁的并不是长山治彦,而是省台综艺节目编导,最近又爆出宋莱莱和杨导的陈年旧事,Larry便也看到了她的另一个利用价值,让她带着旗下几个有可塑性的小模上一上综艺节目。 甄美好下了通告,从后门走出大楼就被几个眼尖的记者发现,随后将她团团围住。 幸好她早有准备,公司的车就候附近,然透过太阳镜,她却在不远处扫到另一个疲惫的身影——安醒邦。 甄美好改路朝他走去,来不及说话,安醒邦为她开门,驾车而去。 安醒邦来找自己提前没有知会,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眼下神情又有些犹豫,眉头紧皱,甄美好就猜到个七八分。 将几路记者甩的远了,安醒邦望眼后视镜,无奈笑笑:“我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追车。” 甄美好为他打个剂预防针说:“如果接下来的某段日子,你可能每天都要被记者追,会不会忍受不了?” 安醒邦略微一愣,转头看她:“那我要先谢谢你选择上了我的车,让我有机会有这样的经历。” 甄美好见他坦然平和的样子,心中的紧锁松动一些,望向窗外。 “我觉得你也是时候该问我一些问题,所以我才——” “美丽回来之后精神好了许多,将那晚的事全都忘记,我其实想多照顾她几天,可她昨天嚷着要回去学校销假,我只能陪她回去。今天来找你,我想她生病的隐情……我应该知道的更多一些。” “你是她的丈夫,你有权利知道,之前是我和妈妈不对。” 安醒邦摇摇头,眼色复杂地望她一眼:“美好,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想追究你和妈的责任,我只想……”他脸上的线条一下子柔和起来,“我只是担心美丽,我不能再看她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想照顾她,直到她有一天可以完全康复,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真真正正得到解脱和快乐,不管她现在的病多严重——” 甄美好眼底泛酸,深吸了口气,插口道:“也不管她的过去有多残忍吗?” 安醒邦回视她紧紧质问的目光。“是。” 有关杨莉莎脚踩两条船,其中一条船还是有妇之夫的丑闻越演越烈,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新爆点被点燃,轰炸大众的底线,那些由杨导之前脍炙人口的作品而积累下的一点好感,被他女儿败得荡然无存。 某某门户网站的娱乐板块小编在文章里这么说:宋莱莱避世不见可谓一个明智之举,足见当初“宜君”的冷血,从电视剧里延续到生活中,“宜君”在电视剧中的大结局中决定忘记旧情,拖着粉色行李箱潇洒离去,留下男主角苦苦相思,而如今的宋莱莱有何不可?火烧眉毛之时,冷静地拍拍屁股,消失得无影无踪,将一地烂摊子留给亲生女儿处理,女儿周末即将完婚,“宜君”在重头戏里是否回头另当别论,可如今杨莉莎的丑闻层出不穷,宋莱莱这厢却不冷不淡的发展着,为人母够果决狠心是决定性因素,做女儿的也要足够包容…… 睡前甄美好扣上电脑,揉了揉太阳,上床后盯着天花板出神,以为她在为婚礼的事动摇。 甘信权衡左右,觉得现在的确并不是举行婚礼的最佳时期,一来杨莉莎并不像轻易罢休的人,何况她还曾借此威胁过他,若是她来捣乱,这个婚礼别想顺利完成,二来婚礼毕竟是重要场合,一生只有一次,若是宋莱莱不在场,甄美好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遗憾。 “美好,不如……把婚礼推迟?等风头过了,到时候我们再——” “再什么?”她有些说不下去,“结婚,我这辈子不知还有没有资格来结一次婚。” 甘信扳过她的肩膀,从抽屉里拿出结婚证:“这是什么?你没有结婚?” 甄美好笑,用手抚着他面颊:“万一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他攥她手,微微用力:“美好,这世上让我后悔的事不多,以前有一件,后来有一件,最近有一件。” 甄美好洗耳恭听。 “以前那件,就是在六年前的那晚,我没有送你直到你走进家门,陪你经历你的痛苦和绝望。后来有一件,就是在你鼓起勇气回来之后,我还埋怨你、不停地伤害你,最近有一件……就是,没有早一点为你举办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倘若有人欺负你,第一个先把我撂倒。” 眼泪一滴滴地涌着,甄美好强自隐忍,轻轻抽噎着,抱住他的脖子:“甘信,婚礼照常举行吧。我也不想会后悔……” 原定婚礼举行的日期如此一来并未更改,现住的这间公寓暂且当做新房,布置齐全后,前一天晚,甄美好带着甘愿甘意由安醒邦和甄美丽送着,回到B市娘家,乖乖做准新娘,而甘信则招待明天接新娘时将大派用场的新郎团胡吃海喝一顿。 甘信和墨兆锡战到最后,将人送得差不多,又嘱咐一通,才安心回家去。 墨兆锡见他忙完了兄弟,又拿着手机黏糊糊地赶紧跟甄美好报告行踪,不免叹了叹:“你小子也有今天。你姐这回该把心放肚子里了。” 甘信却忽而问:“什么情况可以让你重出江湖?” “我?我已经归隐了你不知道吗?”墨兆锡觉得他话锋不对,“你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着……好吧,我给你介绍个专打离婚官司的——” 甘信立马回骂了一句,两人你来我往斗一阵,待消停差不多,已到了分岔路口,甘信问:“你结婚前一晚在想什么?” 墨兆锡意味深长:“跟你现在想的差不多。天快点亮,快点把老婆孩子带回自己被窝。” 还真是……臭味相投。 甄美好这边还在接待客人,安醒邦和甄美丽也里里外外地帮忙,甄严寻个机会问甄美好宋莱莱什么意思,到底会不会回来。 甄美好安抚父亲:“妈妈不回来送我也不要紧。婚礼只是一个形式。” 甄严起初面上有些不悦,想想又算了,拍了拍她肩膀:“还有爸爸送你。” ☆、番外一 “花花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看着我的时候,我特别不好意思,脸红心跳的……她不说话时好看,说话时好看,笑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哭的时候‘尤其’好看……”五岁时候,甘意对甘信这么描述他对柏花花的印象,“姑姑和墨墨结婚那天,我觉得我们俩站在他们后面,将来也会结婚,真的,爸爸!我有预感!” 婚礼当天,由于墨兆锡家里那边人丁不兴旺,找不到适龄的亲属小孩做花童,便让柏邵心的女儿花花来充当,而甘家这边自然是在甘愿甘意中选一个。 甘愿比较内向,对陌生环境缺乏安全感,也不喜欢出头,在一旁眨着眼睛,而甘意自告奋勇,拿着花束站到花花旁边,跟人家搭讪。 花花穿着白纱裙,头上别着个蝴蝶结发卡,小脸粉扑扑,眼睛好像会说话,眨啊眨地看着自己,甘意生平头一次觉得害羞,说:“你叫花花?” 花花点头:“你呢?” “我叫甘意。我爸爸是大导演。” “我爸爸是大医生。” 甘意完全积极:“你在哪个幼儿园?” “唔,我们大院里的幼儿园。” “大院是什么地方?” 花花开始走神:“大院就是大院呗……唔,部队住的地方。” 甘意惊奇:“你爸爸是当兵的?” 花花再度走神:“我爸爸是部队里的医生,他会给人麻醉。” “麻醉?什么是麻醉?麻麻的就……咚地……醉了?” 甘意表演精彩,花花大笑:“哈哈——”歪头一看,“欸,你哥哥叫什么?” 甘意说:“甘愿。唔,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双胞胎?” “我爸爸和叔叔也是双胞胎……他俩长的可像了,你俩也像。” “我俩谁帅?” 花花咬了咬手指,认真地比较一番,实话实说:“你哥哥。” 甘意努了努嘴,小声咕哝:“人家都说我比较帅。” 婚礼进行曲响起,甘擎肚子里已经有个小家伙,墨兆锡全方位护着,每步路都外小心,甘意和花花在走在甘擎后面,两个小孩完全不怯场,笑得灿烂,有长辈开玩笑:“诶呦,这还有一对小的金童玉女呢。” 婚礼仪式进行完,宴席正式开始,花花已经和甘意玩的不亦乐乎,随着甘意假小子似的满场地跑,不会儿甘愿也加入,三人绕着门口的花篮转圈圈,不知怎么回事,花花迎面就撞向了甘愿,小孩同时摔了个大跟头。 花花本来是要哭的,忽然好奇望向他的耳朵:“你这里戴的什么?” 甘愿抿了抿唇:“助听器。” “唔?” “我听不见,帮我听见你说话的。” 花花眨眨眼,忍住的泪忽然涌了出来。 ☆、番外二 《少年与少女》 花花从小到大都喜欢和甘愿玩,他帅气聪明,还总让着她,不像甘意,见到她就欺负,真讨厌,明明长着相似的脸,怎么做人的差距会这么大?! 花花护着自己书桌上的文具,眼见那个高高瘦瘦的家伙晃悠着又朝她走过来,连忙撇过脸,心里默念: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 “啪嗒——” 桌子颤了一下,花花抬头,书桌大半边已经被人的屁股占去了。 花花怒,拍桌起来:“你干什么啊?下去下去!别以为这里是补习班就不用遵守课堂纪律了!” 甘意毫不在意,她一边说,他悠哉坐着,一边绘声绘色学她的样子,惹得周围其他学校的同学都哈哈大笑。 甘意把作业本丢给她,见花花手忙脚乱地接住,嘴角挑得老高,上上下下瞅着她:“你摆什么班长的谱啊,也不看看什么地方,十七中的了不起啊!书呆子,这里错题了!你是不是现在就要哭啊!” 他们这时已经初中,十三四岁,性格还未成形,有叛逆的,像头向往草原难以驯服的野马,有乖巧的,像朵静静绽放的花蕾…… 花花狠狠瞪她,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好,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收拾书包坐到角落去。 一下午她闷闷不乐,角落光线不好,刺眼,怪不得没人坐,原来三分之一的黑板都锃亮锃亮的,根本看不到字。 补习结束已经五点多,花花补习学校不远处等爸爸开车来接,眼前闪过几个影子,她吓一跳。 男生们吹着口哨,七扭八歪地围着她看:“呦,这谁?十七中的校花!” “嘿,别逗人家,甘意的小对象儿!” “算了吧,甘意不是喜欢二年六班的xxx吗?” “不是,是一年十一班的某某……” 花花每次补习都免不了被动地告知甘意的新“绯闻”,烦死了,甘意喜欢谁,关她什么事! 抬脚要走,有人拦她说:“喂喂,美女,我送你回家啊。” “不用!我自己会走!” 身边咋咋呼呼:“哎呀,挡到我们的路啦,哎呀,脚被你踩了!” 花花又气又委屈,鼻子微酸,声音变调,要哭了:“我不认识你们,那边有路为什么不走!走……走开!” “走就走嘛,哭什么……” 男生们讪讪散了,花花擦眼泪,蹲在马路边,自顾自地咕哝道:“再也不来了!” 果然,下周甘意在补习班找不见花花,就到她学校去堵人,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本来不愿开口多说话,酝酿了一会儿,跟在她身后说个不停:“你上周六怎么不来上课了?你不想期末考第一了吗?不想暑假跟我们……” 花花梗着脖子:“我乐意。我愿意去哪儿上课就去哪儿!你烦不烦啊甘意!你现在在我们十七中的门口,再堵我路,我就找老师来!” “我就是不烦。我就是喜欢碍着你!”甘意挑了挑眉,“你爱找谁找谁去,我是外校的,还能管得到我?好,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花花觉得这人无药可救:“随便你!”正要走,忽然回头问,“甘愿是不是这周要回来了?” 甘意“嘿嘿”地卖了半天关子,肯定说:“他这学期都不回来了。” 花花白他一眼:“撒谎,昨天他还在网上告诉我这周回家,哼!” 甘意气哼哼想:他找她周末出来玩,她总说要学习没时间,他打听到她原来有上补习班,颠颠地就跟去了,好嘛,现在补习班也不去了,却有时间跟甘愿上网聊天,女生才是谎话精,看来她根本不是没时间,就是不乐意跟他在一块儿! 大男子主义才刚刚萌芽,他自己心里憋屈,也不想说出来,转身潇洒地就走:“你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花花瞧他疾走的背影,撅了撅嘴说:“有病吧。” 甘意回家就跟他妈提转学的事。 他妈问:“好好的怎么要转学,转哪儿去?” 他爸有如神算:“还能去哪儿,十七中呗。” 甘意瞅了他爸一眼,跑去厨房粘了一会儿他妈说:“妈——帮帮忙。” “花花的学校?”他妈摇头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你现在这个子,这嗓子……不适合撒娇了,意意。转学你就甭想了啊,等上高中的吧,你成绩好的话自然能跟花花一个学校。” 甘意想了想也是。 甘愿由于听力障碍的原因,刚入学念的他爸他妈就把他安排进省里鼎鼎有名的小初高一体化的私立学校,这样一来,甘愿和花花在高中毕业之前是怎样都凑不到一块儿去的,不过,他就不一样了,初中虽然就近入学,可入高中就要看成绩,甘意寻思一晚上,觉得他妈的话有道理,下定决心后,给花花打了个电话:“喂,甘愿周末回来,你过来玩不?” 花花心里纳闷,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 “好,我去。” “嗯,行,然后你过来给我讲讲题。” “啊?” “讲题啊,你不最会讲了吗?” 花花心想,以前甄姨逼着你听我讲,你都不搭理我,现在抽哪门子疯啊。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就这么定了。记得把你的各科笔记也都带来。” “啪”挂断电话。甘意得意兮兮地睡大觉,留着花花在电话那端心里不上不下。 甘愿周末回来,见花花也在他家,十分高兴,奇怪的是她竟在他弟房间里,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钻心研究题目。 不过,等花花反应过来,便把甘意晾在了一边,和甘愿聊得起劲。 吃过饭,三人在书房里鼓鼓叨叨了一会儿,花花就回家了。 甘意跟他爸他妈还有他哥壮志凌云地宣布:“我准备考一高。” 他爸他妈举手赞成,甘愿自然也是赞成。 甘意问他哥:“你会直接升进你们学校高中部的吧。” 甘愿认真瞅瞅他,不置可否。 甘意松口气,心里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甘愿忽而抬头问:“你是打算和花花念同一所学校?” 甘意惊觉,他爸他妈都用好笑的眼神看着他,脸一热:“谁管她!” 说完拎着个香蕉就进房了。 中考顺利,甘意如愿以偿,不仅和花花同一所高中,还是同一个班级,前后桌。 “柏花花!” 花花回头呲牙:“甘意,我有大名!” “柏花花,柏花花,柏花花——” “……” 他俩几乎是在不断的争吵中过完了高中,甘愿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三人共同见面的时候却越来越少,而见他俩越发的走的近,甘愿心中有说不出情绪。 从小听力障碍,使得他无论做任何事都比逼人付出十倍的努力,却也形成了对人对事也淡然从容的态度,更何况明知弟弟对花花有心,他便顺其自然,不做强求。 有天花花来学校看他,他穿过操场来见,身边有几个同学起哄,他第一次觉得是这样不好意思,运动后的脸上焕发着红晕。 中午,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在操场看台上吃东西。 “甘愿,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你知道甘意心里喜欢谁吗?” 甘愿没想她直接问出来,心口一跳,很想实话实说:是你。 “我们班有个挺漂亮的女孩上个月出国了,但是甘意每天都用各种方法联系她,还总在我面前黏黏糊糊的跟她讲电话。真烦人。” “意意喜欢她?” 花花撇了撇嘴:“是吧。” “你生气了。” 花花一慌,极力否认,把包装袋撕成一条一条的。 “我生什么气?不是,我生气,你说他怎么都不好好复习,还想着谈恋爱,眼看要高考了!” 甘愿没说话,望着她翘起的嘴唇,为他人而暗淡的眼神,酸酸楚楚的感觉遍布了全身,却释怀地笑了笑。 他从来不该奢望太多。 报志愿的前天晚上,甘愿甘意到了花花家,花花把甘意撵了出去:“我可没让你来!你应该去德国准备留学的手续!” 甘意不明所以:“我干嘛去德国?” 她心说,那谁在德国,到嘴边的却是:“烦死了,我只让甘愿来!” “我偏不走!柏花花,你这人这么不讲理呢!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 “是!你走!” 甘愿刚想拉开他俩,甘意冲上来了:“一副大小姐脾气,臭得跟个什么似的,谁总迁就你!” 花花一冲动说:“你哥!” 三位少年少女顿时都是一愣,甘意来回瞅着他俩,没吱声,走了。 花花进门就哭,哭天抢地的样子。 “花花,现在已经毕业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也喜欢他。” 花花擦泪瘪着嘴说:“甘愿你说什么呢,谁喜欢他?” “我看的出来。” “你看错了,他总欺负我,我脑子坏了才——” 他递上来一张纸巾:“那你为他哭?” 这个年纪的女孩似乎自尊自爱比任何都重要,何况甘意那么可恶,不管他和别的女孩是真是假,他就是存心气她,于是花花也迁怒了甘愿:“我才没有!我叫你来是一起讨论报考的,不是让你同流合污的!” 两人尴尬地默默地填报,甘愿报哪里,花花就改哪里。 甘愿不愿再继续下去,起身准备回家,把她用铅笔填好的字用橡皮抹干净:“你现在还在气头上,别将来后悔,考大学是决定一辈子的事,你不能意气用事,为了和甘意作对,就同我报同一所大学……何况还要参考叔叔阿姨的意见。” “他们不会干预我的,要我自己决定。” “花花,那你就更该想清楚。” 花花垂头:“甘愿,你真好。” 甘愿拍拍她的头:“我先回去了。” 到家之后,甘愿见甘意房间空空,人还未回来,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会儿他回来时,后面跟了个样子甜甜的女同学。 脸很生,不过,让她想起了前几天花花嘴里的那个出国的女孩。 爸妈很是意外,脸上净是错愕,尤其他爸,简直要打人的样子,他妈劝了一会儿,甘意转过脸来对甘愿说:“花花喜欢你,你不可以对她不好。”又想了想说,“爸妈,我要出国,你们要是不同意,不给我学费也没关系,我找我姨借去。” 他妈梗得说不出话,这孩子主意这么正呢。 这个决定做的着实唐突而仓促,甘意说到做到,暑假未结束,他就打算走了,不过不是和那个女同学一起走,而是独自启程。 甘愿对他说:“花花喜欢的是你,你怎么看不出来?一走了之还是不是个男人!” 甘意气吼吼地:“你别扯了,她填报的志愿跟你一样,还不说明问题吗?你跟她在一起时间长,还是我跟她在一起时间长?我会不了解她的想法?打从第一眼,她就更喜欢你,你……你别因为自己的耳朵,就妄自菲薄,你比正常人做的都好。有时候我挺为你骄傲的。唉,真肉麻,不说了,还是我亲哥就别让她来送机。” 花花没去送机,眼泪也没掉一滴。 有种你就永远别回来,甘意。 ☆、番外三   甘意不是没种,就是……他也是有家的嘛,他爸他妈也会思念他的,于是第一年过农历年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高中聚会,同学都揶揄他,为什么不带那谁回来?   甘意调侃:“带谁?我该带个洋妞回来才是正道吧!”   不巧,这话被正赶来的柏花花听到了。   花花夺门而出,埋怨起骗她来的甘愿:“甘意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甘愿说:“你如果觉得他回来不回来对你来说无所谓,没必要这么紧张啊。”   “甘愿,你越来越坏。”   “谢谢。”   甘意望见她身影,双脚没听使唤,不自觉地追随过来,冬天的夜里,她口里冒着哈气,在店门口蹦蹦跳跳地,似乎宁愿挨冻也不进门见他。   “柏花花,你不冷?要走还不快点走!”他把围巾拆下来,给她系上。   花花揪开,扔过去:“烦不烦!我正要走!”其实她刚才也在挣扎,谁想他会出来。   甘意气的不行:“我刚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花花本来以为她再面对甘意的时候早就能从容了,即便擦肩而过,也能装作从不相识,他是谁啊,她从小到大就讨厌他,这人最喜欢捉弄她,挤兑她,让她难堪。   “你还想让我怎么地?请一大桌子人给你接风洗尘?做梦吧你!”   “柏花花——你——”   “我——怎么?”   甘意语气忽然软下来:“你和我哥在一起怎么样?他好吧,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是不是?”   柏花花怪怪地瞅着他,说:“是啊。”   “那就好。咱以后就是叔嫂了。”   花花气得直想踢他:“甘意!”   “这么大声叫我干什么!”   “你是不是特想我和甘愿在一起?”   “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我走了,你们不用都憋着了,该怎样就怎样,以后咱也都别尴尬,我以前做的,我承认错误,也不都是小孩了,你没必要记一辈子吧……是不?还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也是我唯一放心的,不介意我哥耳朵的女孩——”   花花眼底噙着泪,怒视他:“甘意,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用把我往甘愿身上推,我从来没介意过甘愿的耳朵,可是,他那么好,应该有更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孩来爱他……而我,我根本配不上他,这样一来,我和你以后就没关系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讨厌鬼!”   甘意追上去,拉住她胳膊:“哎,你说什么呢!都什么跟什么,你有新男友了?”   柏花花用手推他:“滚啊!”   两人纠缠了一阵,终于停下来时,甘意望着她发红的鼻尖和嘴唇,水汪汪的眼睛里倒影着愤怒的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了,扣住她的后颈就吻起来。   一边吻,一边嘟囔着:“柏花花……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啊?”   花花呼吸急促,心都要跳出来一样,脸火烧似的,这张可恶的脸,真想一巴掌抽上去。   “是我该问你,我是不是欠你的?”   “我奶奶说,我们俩这样的,叫冤家。”   “烦死你!”   “爱死你!”   花花一愣,抖了抖手臂:“你和那谁都——”   “那谁是哪谁?我心里眼里从来没有过那谁,就一个柏花花。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这么一丁点的时候一下就被你迷住了吗?”   花花抿唇笑了下:“那你总欺负我?”   “啊……不知道,大概就是想吸引你注意力。”   “真蠢。”   “是我蠢,我哥呢?有没有很蠢?”   “不。他才不。”   “我哥没有为你变蠢,说明我哥不如我喜欢你。”   “肉麻似了!可是我以前确实更喜欢你哥。”   “柏——花——花!” ☆、番外四   《聆听》   甘愿最近遇到个大麻烦,新闻学院播音主持专业的一个女生最近总来找他,想了解他身为重度听力障碍患者是如何和普通人一样顺利通过各类考试,进入大学,甚至比听力完全的同龄人成绩更好。m4xs.com   第一次见面,她就问出一些“学外语总要考听力,你是如果克服障碍的呢?有没有遇到尴尬的事,或者使你受到打击的事?”之类的问题。最后还添了一句“可否与我分享一下?”   甘愿一开始是采取躲避政策,后来躲也躲不过,这人就像在他身上安了监视器一样,上课下课,食堂宿舍紧紧跟着,时不时冲他眨眨眼,露齿一笑,她真应该去三里以外的警官学院,而不是做校报的记者。   终于,有一天在他吃午饭的时候,被她在食堂里截个正着。   “学长,帮帮忙嘛,你是咱校的传奇人物,总躲着不露脸是不是太小器了呀?”   甘愿简直立刻没了胃口:“没什么传奇的。”   女孩一副吃惊的样子,似乎被他清晰的口齿吓到了,偷偷瞅了瞅他耳朵上的助听器,楞了许久,才回过神,继续道:“您谦虚了。我想为您写个简短的人物传记,让更多的人了解你,你的经历也可能帮助更多的和你有同样遭遇的人——喂喂,别走啊——”   甘愿并不喜欢她方才的眼神,只是他这些年类似的反应她见得多了,唯独这个女生这么直白的表达出来。   他猛然停住脚,回头问:“你叫什么?”   女孩惊喜地答:“吴小念,你知道吴小莉吗?我就想成为她那样的主持人。”   甘愿嗓子用了劲,加重音说:“吴小念,我没兴趣知道你的理想,也不想更多的人了解我,人物传记是给经历丰富的人写的,你到此为止吧。”   “喂喂喂——”吴小念追上去,“你干嘛总是这么反感我提到你的……大家是真心佩服你,觉得你值得学习。”   甘愿重复:“实在对不起,我不愿意接受你的采访,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佩服我,你这样缠着我,很让我困扰。”   吴小念愣愣,呆呆地握着手机,没在追问下去,望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第一次没有因为采访被拒绝而气恼沮丧,而是有股伤心的感触,在胸口萦绕,久久不散。   见他朝图书馆的方向拐过去,吴小念就像犯了职业病,偷偷地又跟过去。   甘愿是吧,我不信我打动不了你。   之后几天,吴小念的跟踪行动变得更隐秘了,但却出其不意,她想尽办法打听到了甘愿的课表,即使是她没选的科目,她也跟着凑合人数,就这样几乎每节公共大课甘愿都能见着她。   甘愿不再搭理她,把她当透明人。   吴小念乐此不疲,她相信润物细无声,也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夏季体育课有八节课是游泳,甘愿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踌躇着摘下助听器,握在手中使劲攥了攥。   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一抬头才对上寝室室友错愕的眼神,末了,说句“对不起”,问他:“不戴助听器行吗?你这种情况可以跟老师说一说。”   甘愿摇头,随着大家一起出去,世界陷入不寻常的寂静,他只能用双眼来分析和判断着眼前的状况——游泳馆热闹非凡,浅水区在里面,女生聚集的地方,而男生则由另个老师在深水区指挥,这样的安排,使每个进来的女生都免不了被男生们打量,年轻的身体,焕发着生动的活力,何况这样穿着泳装曝露在如此相熟的男生面前,大抵很少有不害羞的吧。   甘愿下了水,游到半路,被人拽着指向几个身材火辣的女生。   其中就有一个眼熟的——吴小念。   他目光不由得停下来,雪白细腻的肌肤,被泳衣凸凹有致的线条,被水光映得越发浓黑的发和嫣红的唇,都让人心神恍惚,甘愿就这样愣了几秒,吴小念很是意外,冲他笑着打招呼。   他听不到,也知道自己在被同学们偷偷揶揄。   那节课后,有人跟他打听吴小念,甘愿觉得没必要隐瞒,如实说了,吴小念蠢蠢欲动,过几天忍不住来找甘愿。   两人见面,甘愿刚要说话,吴小念先打断他:“我今天不是来说服你接受我的采访的。我是拜托你教我游泳。”   甘愿无端地想起她那日在游泳馆里穿着淡黄色的连体泳衣,在暖融的阳光底下,白生生的身子挂满水珠的模样,那么……吸引人,嗓子一动,顿了顿说:“我不擅长,也不会教别人。”   吴小念板起脸说:“那你会什么?只会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的室友?”   甘愿明白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吴小念瞧着他内疚的样子,噗嗤一笑,说:“好了。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我看你上次游的很好,刚才明明就是故意推诿我,呐,这是我游泳证,明天是周末,没有学生上课,你过来教我。”   把游泳证塞进他手心,吴小念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撒腿跑了,一路狂奔回了公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默默对自己说:吴小念,你到底怎么了?你和你的初衷是不是有点跑偏了啊……   第二天,甘愿守时到了游泳馆,人不多,他没换衣服,没摘助听器,高高的个子,杵在池边,眼神望着水面若有所思,把女生们看得直脸红,还有的叽叽喳喳欢快地讨论起来。   不多时就见腰间系着浴巾的吴小念从女更衣室走出来,本来唇边是带笑的,见到他这副打扮,立马苦脸。   “你什么意思,穿成这样教我游泳?”   甘愿波澜不惊说:“是我该问你什么意思?”他别过脸,不去看她,“我没办法教你。上次的事我给你道歉,你还要我说几遍,别来找我了。”   吴小念气得胸.脯起伏,他不看她,她偏偏就出现在他眼前,挪到他对面,她说:“你不要太自大了好不好?不,甘愿,你不是自大,你是自卑,不管你多优秀出色,得到多少嘉奖和赞许,你的内心深处始终是自卑的,就因为你是个重度听力障碍患者!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但让听力障碍影响你的生活,还让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引以为傲,我不懂为什么你会为此感到难堪?”   空荡的游泳馆里回响起她铿锵有力的声音,甘愿抬眸,直勾地看着她,迈步离去。   吴小念不罢休,追上去,脚下却不知怎的呲的一滑,她身子一歪,栽进泳池里,甘愿没有回头,他并不相信她不会游泳。   的确,吴小念会游泳,但架不住意外的发生,她拼命挣扎着,在池里浮浮沉沉,隔着浅蓝色的水平线,依旧还是他的背影。   甘愿越发觉得不对劲,水花声大极了,里面掺着她的呼救:“甘、甘愿……我脚、抽筋了……救救我!”   甘愿急忙转身,也顾不了那样多,一个纵身跃进了池里,用手拖住她的下巴向池边游,6续赶来的老师也围过来帮忙。   吴小念吐了两口水,睁开眼,呼哧呼哧地喘,却发觉甘愿并不在围观之列,缓了一会儿,她光着脚,满身还是水,便闯进里男更衣室,里面男生被吓够呛,纷纷掩着身子跑走,只有甘愿手里拿着助听器立在花洒下。   她没出声,只是“啪嗒啪嗒”走到他面前。   甘愿抬眼望着她绯红的脸颊,颠了颠手中的助听器:“从小到大,父母从来未对我提过‘残疾人’这个字眼,但我自己知道我是,我努力,吃苦,忍受,你知道我为了正确的发音,要反反复复练习多少次吗?可没有它,我的世界就是寂静无声的……我什么都听不到,别提教你游泳,我可能都保护不了自己。”   吴小念的脸上已经落满泪水,红红的眼睛像只委屈的兔子,她一把抢过了甘愿手里的助听器扔到了地上,得到他被震惊的反应,她也不顾,拽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甘愿反射性的缩手,女孩的胸口像朵吸了露水的花骨朵,饱满充盈,白嫩得滑手,他越是挣,吴小念按得越紧,直到他的指尖微微陷入她的皮肤里,甘愿终于不敢再动了。   吴小念倔强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个字都没说。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甘愿的脸越来越红:“吴小念,你……你干什么?”   吴小念不动:“你说你听不到,其实,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语言都要用耳朵来听,就像现在,我要用这里听。”   她颤颤地抬起手,触摸他潮湿的胸口:“不过,我用心聆听你,你也要用心聆听我,好不好?”   甘愿明白了她的意思,觉得她又好笑,又让他有种莫名而陌生的……触动。   吴小念闭上了眼睛,睫毛挂着一排水珠,映着光晕,很美,美得让甘愿产生错觉,他不知不觉心跳加快。   啊——吴小念心里一叹,“嘻嘻嘻嘻”地笑起来。   我听到你的了,你呢,听到我的了吗?   半个月后,甘愿作为本期的校园人物登上了校报头版的固定板块,记者署名:想成为吴小莉的吴小念。   那个周末,吴小念拉着甘愿加入学校社团发起的活动,到市儿童福利院教孩子们学外语,和他们一起做游戏,其中有几个小朋友是重度听力障碍,因为先天性的疾病被父母抛弃。   吴小念自己过去,问老师如何和他们沟通,有什么能帮忙的。   还未说完话,身边多了个温暖又坚实的身影,她听他对老师说:“我是重度听力障碍,我以后可以来负责矫正他们中文和外语的发音。”   这一次,陌生人惊诧和错愕的表情并未让他不舒服,甚至心里隐隐的还有些高兴。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走,话语不多,正午的阳光洒在对方的肩膀,仿佛金灿灿的舞动精灵,欢快地跳着。   吴小念趁他不留神,抓住甘愿的手,飞快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甘愿愣了一愣,回神过来,伸手想捧住她的脸,怎料又被她攀着他的颈偷走个香,这次她吻的是他的嘴唇。   她大喇喇地挂在他脖子上,左右看他,执起他一直手放在左胸前,过了一会儿,说:“知道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甘愿无奈笑笑:“知道。”   “是什么?”   “你喜欢我。”   “不是——”   “不是?”   “我说的是……”   “?”   “你的嘴唇真软,哈哈……”   “……” ☆、第七二章   话已至此,关于宋莱莱,父女两个似乎都不愿再谈下去,甄严拍拍她的肩膀:“我出去看看你杨姨忙的怎么样,让美丽进来陪你。”   甄美好环顾卧房,当年的那场噩梦就是发生在这间屋子,想起来脊背就不禁发冷,拒绝说:“爸,外面客人走的差不多就让美丽和姐夫去休息吧,我也困了,想早点睡。”   甄严不勉强,正要打开门,听见外面有响动,随即便是杨颂英将宋莱莱引进来。   甄美好说不出的惊讶,从床上起身:“妈——”   宋莱莱放下手包,看了一眼甄严,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接说:“美好好歹也是我亲生女儿,女儿结婚,嫁的还是我不满意的对象,万一被别人欺负怎么办,我不到场亲自送,不放心。”   甄严静静观察了杨颂英的脸色,点头对宋莱莱道:“你和女儿聊。”语毕便关上了门给母女留下空间。   宋莱莱望着甄美好一脸惊讶和不知所措的样子,叹息口气:“我一会儿去酒店住,你要不要也去?”   甄美好想了想:“我……”   “等明天一早化好妆换完婚纱再回来不就成了吗,还犹豫什么。”宋莱莱不觉摩挲自己的肩膀,也同甄美好一样,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像是煎熬。   “妈,先不说这个,你怎么回来了?万一再被记者骚扰——”   宋莱莱刻意升了一个音调:“我说了,我不能白白便宜甘家那小子,还有杨颂英。我不回来,明天就是她和你爸送你,让她代替我的位置,我能甘心吗?”   甄美好无奈:“妈——都什么时候,你怎么说这种话。”   宋莱莱有点来气:“你和甘信结婚证都领了,我抱怨几句还不行?”   甄美好精疲力竭,实在不愿意跟她在自己出嫁的前一晚还争论不休,便不出声。   半响后,宋莱莱顾自消了气,疲惫说:“我特地赶着这个时间到,就是不想被记者发现,明天是你婚礼,但愿那个杨莉莎不会给我找麻烦。”   “婚礼一直都是甘信在忙,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宋莱莱瞪她:“我就没帮忙?如果不是杨莉莎——”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忽然觉着没意思,再说下去也是自己难堪。   坐到甄美好身边,宋莱莱沉沉心情,说:“我当妈的对你们是不够称职,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既然在这个节骨眼肯回国,不为别的,是为送你出嫁,美丽我都亲自送了,没理由不送你。”   甄美好缓了缓,连日来的疲惫已经让她没力气和勇气再揭疮疤,开口说:“谢谢妈。”   宋莱莱“嗯”了一声,这屋子终究让她待的不舒服,便只坐了一会儿,出去问甄严明天婚礼场地的准备事宜。     料想自己难以安稳睡下,甄美好的这前夜最后还是在酒店过的,一早天还没亮又匆匆赶回来化妆换婚纱。   两个小孩由安醒邦照顾,不免觉得无聊,幸而天渐渐大亮,娘家客人也6续挤满了房间,人来疯的本质显现出来。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颜,甄美好在这样的气氛里仿佛也摒除杂念,等着对女人来说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天来临。   时间差不多到,甘信板正精良的西装在身,领着一票新郎帮接新娘,阵势和规模倒和墨兆锡那次差不离,除了有攀岩俱乐部的,剩下大多是电视台的同事和些旧同学。   一番闹腾,甘信连着过了两关,总算成功闯开门,将甄美好打床上抱起来,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真美……我爱你。”   李婷雨在一旁吹口哨:“哦吼——听见喽。”   新郎帮里齐齐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房里还有亲属家长,甘信多少要顾及他老婆薄脸皮儿,垂头,眼里含着爱意和笑,轻吻了一下她的太阳穴。   甘意和甘愿一身小马甲、小西装、小皮鞋,头发做了造型,又帅又萌,谁见了都忍不住揉一揉,亲一亲,稀罕一番,此时,他俩正一起仰着脖子,“咯咯咯”地笑。甘意巴巴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却捂着身边的花花,不让她看:“羞羞羞羞,少儿不宜。”   接下来是跟娘家人合照,宋莱莱虽怨气不少,但这会儿瞧见杨颂英只能身份尴尬地在旁打下手,面上和心里都暗暗乐呵着。   将新娘接到举行婚礼的酒店,宾客就位,爆竹声声响响,场面好不热闹。   有些来往较少的亲戚窃窃私语问起小孩的名字,听到双胞胎姓“甘”,以为是甘信种下的情债,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可小孩“妈妈妈妈”叫的既顺口又甜蜜,再一打听,敢情俩年轻人是奉子成婚啊,且这“子”也太大了些。   除去对甘愿甘意的讨论,集中的焦点还在宋莱莱身上,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可宋莱莱却从婚礼开始就端着脸,只有在一对新人跪下来奉茶,有摄影机对准她时,她嘴角才牵出一点弧度,应一声甘信喊的“妈”。   她道:“甘信,我女儿在日本独自为你生了两个儿子,受了许多苦,你应该很清楚,现在你既然决定娶她,她也不顾我的想法,放弃更好的选择,怎样都要嫁你,你,从今往后就要负责,这一辈子只能对她一个女人好。如果她以后受了委屈,或是我的外孙受了委屈,我可不会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饶过你。”   甄美好听得心惊胆战,宋莱莱当着这么多宾客面提起陈年旧事,她怕甘有志和刘云面子会挂不住,另一方面也担心甘信沉不住气。   甘信却是坦荡得很,似也成熟沉稳许多,握住甄美好的手放在胸前,道:“我知道了,妈。”   宋莱莱且点点头递给二人红包,望着甄美好,神情一松,眼眶里充斥了点泪意。   甘信扶起甄美好,将她的手递给甄美丽,礼毕之后是敬酒,需要带她去换下婚纱,姐妹两个先后进了酒店一间空的休息室,准备下个缓解。   婚礼按流程进行得还算顺利,甄美好心中浮浮沉沉的那颗石头未说全落下也不像之前那样让她紧张。   甄美丽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给她擦汗:“你看你,吓成这样。你的婚礼你应该享受啊!”   甄美好觉得自己方才全程哪里是享受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简直就是在受刑。   “但愿接下来我可以享受一会儿。”   她这话尾音刚落下,婚礼正在进行的正堂传来嘈杂的争吵声,甄美丽让妹妹稍安勿躁,抓紧换好衣服,她先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在座宾客已经无人把关注点放在婚礼上,全都黑压压地围在靠前座位,有人窸窸窣窣地讨论,有女人的声音在大喊什么,还有孩子的哭声。   甄美丽急忙拨开人群,挤进中央,这时前面又是涌来一阵躁动。   闹剧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杨莉莎怎能轻易放过,她恨她父亲,更恨宋莱莱,恨她破坏自己家庭,现在过得却舒舒服服,恨不得见到她就狠狠撕破她装模作样的脸。   得知宋莱莱女儿即将结婚,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寻到她前夫家不是难事,寻到酒店更容易。   杨莉莎压抑这些报复的情绪已有十几年,在她心里,是宋莱莱抢走了她爸爸,使得她小小年纪就见识到了男人最丑陋的一面,即便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   在母亲这些年疯魔似的寻仇宋莱莱的过程中,她也深受影响,此刻终于几近疯狂,她要让宋莱莱丢尽脸,让她丑事传千里,让她的女儿再没脸见人!   宋莱莱理亏,多少有忌惮,但闹到这份上,她也不是善茬,在那母女两的谩骂下回口道:“你们是疯子!泼妇!”   杨导的老婆气得发狂,抬手便要打人,杨莉莎也上来填把柴,甘信、甄严、甘有志还有宾客中几个男人齐齐拦住,杨莉莎照着其中一人咬了一口,随即又挨一个巴掌。   杨导老婆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啊——你敢打我女儿!”   眼见现场越来越混乱,一排整齐保安从一楼上来,才将将把她俩分开,甄严挡在中间说道:“这两位女士,我是甄美好的父亲,现在是我女儿的婚礼仪式,如果你们要为当年的事讨个说法,也请等婚礼结束。”   “等结束?”   杨莉莎和保安推搡着,瞪着一双画着浓妆的双眼:“你再碰我一下,我就告你非礼?”   保安只能讪讪松手。   甄严说:“是。有矛盾可以单独处理,你们是想索赔,还是要道歉,我们私下商量,可是如果你们像这样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杨莉莎冷笑:“我们来这儿就是要你们一家人在亲戚、朋友、领导面前出丑的,私下?‘私下’还有意义吗?宋莱莱呢?敢做就要敢当啊,躲着算哪门子事儿?再说……道歉?你问问你老婆她肯吗?”   宋莱莱一张老脸没地方放,侧脸隐在甄家和甘家人的身后,不发一语。   甄美好换完衣服,在休息室里没有耽搁一秒,出来探寻状况,找见人群里愣愣的甄美丽,又望见是杨莉莎和一个中年富态的女人穿着大红色的鲜艳衣裙冷嘲热讽,便知她担心受怕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甘信正咬牙怒视着今天的罪魁祸首,余光瞟见甄美好,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紧紧护着,问杨莉莎和杨导老婆:“你们来闹婚礼,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出来,就这么骂骂咧咧地,你们觉得自己好看?保安,把他们请出去!要是他们不肯配合,立刻报警。”   杨导老婆怒道:“你是谁,轮到你说话了吗?”   杨莉莎说:“妈,这是今天的新郎。”瞅了瞅后赶上来的甄美好,“这是今天的新娘,宋莱莱的女儿。”   女人大量一遍甄美好,大笑:“贱.女人的女儿竟然还有人娶,也不怕将来戴绿帽,我保证油绿油绿的。”   一句话完了,边上的亲友从看热闹到困惑,再到鸣不平。   有人说:“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就快滚!”   “说话这么不积口德。”   “还不叫保安把她们撵走?”   “……”   杨莉莎忍无可忍,演讲一样在周身转了一圈,然后背过身去大声问:“现在这社会也不怎么了,原配讨伐第三者还被撵。你们不认识这个宋莱莱吗?真不认识?‘宜君’你们总该看过吧,我爸是这部电视剧的导演,我身边这位是我亲生母亲,而今天新娘的亲娘宋莱莱呢,是这部剧的主演,也是我爸曾经包养的情妇。”   果然,一片哗然。   “你不要胡说!”宋莱莱失控喊道。   杨莉莎笑,看向甄严:“好,如果我是胡说,这位应该可以证明我不是胡说吧。宋莱莱,你一大把年纪了,嫁了好几次人,不嫌难看吗?”又去挑弄甘信,“有其母必有其女,假若将来有一日,你被甄美好甩了,婚外情了,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   “谢谢你提醒。”甘信淡淡笑了一下,“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真对真对啊,您和您母亲,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什么意思?”杨莉莎和杨导老婆脸上的得意之下一下子没了,“你再说一遍!”   “保安,请这两位女士滚出我的婚礼,滚出酒店!” ☆、第七三章   不知是谁将一个中年男人引进来,杨莉莎在这边不依不饶,没打算离开,只杨导见埋着头,拽着女儿和老婆向外走:“别在这胡闹,丢人现眼!”   杨莉莎面色冷冷,挣开:“爸,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杨导难堪:“莉莎,别闹了,你怎么和你妈一样,这么胡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杨莉莎没理,故意自:“当年你真让我恶心,特别恶心。那种恶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知道是谁让我变成今天这样的吗?不是别人,就是你。”   杨导顿住,一下气得脸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   杨莉莎仍是冷淡的笑,嘲讽,寒意十足。   杨导哽咽:“对不起,莉莎。”   他老婆抱着手臂,麻木开口:“对不起已经晚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够了!你都多大岁数,还跟女儿闹,嫌这些天不够丢脸是不是!”杨导大怒,低声呵斥。   宋莱莱发现,几年不见,这男人又滋润了些似的,岁月待人真是太不公平,女人只会在时间的摧残下年老色衰,男人却越活越年轻。   杨莉莎忽然快速将脚步移动回去,面对躲起的宋莱莱,目光透着恨,抬手隔着几个人指她,刚才自己不知道挨了谁一个耳光,脸还火辣辣的疼,不全都讨回来,她就不姓杨。   “今天的事没有完,宋莱莱,你必须现在,当着我的面对我道歉,为你当初不要脸地做第三者,拆散人家家庭道歉!而且,让我打一个耳光,消消气。”   杨导在一边苦口劝:“算了,莉莎——你太过分了!”   杨莉莎一口气憋着,只是直直地望着脸变成菜色的宋莱莱,丝毫不退让。   众多目光都聚向宋莱莱,甄美好不做声,倾身挡在前面,她穿着大红的旗袍,将曲线勾勒得更具风韵,杨莉莎打量着她,嘴角不屑地扯了扯:“要不,你来替你妈,我也不介意。”   甘信迈步来,他个子高,又壮,力气自然不小,拨开杨莉莎的手时,她差点摔了趔趄。   “指谁呢,放尊重点。”   杨莉莎一时没敢上前硬拼,几个人对峙着,甫一捉住时机,杨莉莎便张牙舞爪,像头野兽一样扑着抓住宋莱莱的领子往外拖,口里也没饶过,竟捡又脏又难听的说。   宋莱莱有句话没说错,这简直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   状况乱成一团,甘信护着甄美好,怕她伤着,一面又顾着宋莱莱,一不留神,清脆的声响掠过耳际,自己脸上更是一痛。   甘信抓起施暴者的手腕,猛地扯过,杨莉莎和她妈终于停手,浑身亦是狼狈不堪,怔怔看着。   甄美好低呼了一声,眼泪便涌出来:“甘信,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脸。”   宋莱莱被扯的领子都乱了,望着甘信脸上的三道血糊糊指甲划痕,心惊肉跳起来。   甘有志忍无可忍,先前一直顾着亲家脸面,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在儿子婚礼上,而他自己也磨不开面,寻思先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会儿又打又骂乱成一锅粥像什么事。   有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喝道:“停了,都给停了,把手通通举起来,被过去,蹲下!”   甘信一听,便知是甘有志和他刑警队的同事实在看不下去,正在试图维持秩序。   “爸,等等。”   杨莉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退后几步,神情凛起来,才知道害怕。   甘信抬手抹去甄美好脸上的泪痕,沉了口气,转向杨莉莎,指指自个儿咝咝痛楚的脸颊:“杨莉莎,你要打人一个巴掌,现在满意了吗?宋莱莱是我岳母,这个,我替她受了。”   宋莱莱震了一震,咽口嗓子,更是无地自容。   杨导老婆说:“你以为一个巴掌能还了我们母女受的苦?”   甘信瞅了一眼在后面一脸苦相的杨导,说:“当年是当年,一个巴掌怎么都拍不响,您所有罪过都加注在我岳母身上,也太偏私了。”   杨导遮着脸往回拉女儿和老婆,整张脸都僵化住:“你们是不是要闹到派出所,上了新闻才甘心?你丢得起那脸,我可丢不起!你们要什么补偿,我给不就行了!再说了都是陈年旧事,我和宋莱莱早没关系,莉莎,你要非找个人扇一巴掌撒口气,你回家你我来行不行?啊?”   杨莉莎含泪怒视着她爸,忽而张嘴诡异一笑,鲜艳的口红晕开,鬼魅一般,挣开七手八脚拦着她的人,悠悠晃晃离开,杨导她老婆并未完全罢休的样子,恨恨凝视着宋莱莱,这才走,剩下杨导轻声跟周围人道歉转身跟上去。   终是告一段落,围观宾客散了,有的回到座位上窃窃私语,有的这会儿已不知去向,有的做若无其事状,粉饰太平。   甄美好在休息间内给甘信的脸上药,一面和甄严商量敬酒环节怎么进行。   甄严无奈说:“你和甘信先去医院吧,好好包扎一下,打针破伤风,这里我和亲家照顾。”   刘云心疼儿子:“得,我也去吧。”望眼由甄美丽陪着的宋莱莱,本想抱怨几句,被甘有志撞着胳膊提醒,话到嘴边,勉强咽了下去。   宋莱莱顾着整理自己的仪容,没吱声。   甘有志说:“就这么定了,美好,你没事吧?”   刚才的混战,甄美好哪里还顾得到自己,一只手和甘信的紧紧握着,另一只在处理他脸上的划痕,眼泪啪嗒啪嗒不停使唤地掉:“爸,没事。”   甘信揉揉她的头,却是笑得轻松:“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到了医院,甘信还穿着板正的西装,胸前别着“新郎”俩字,容光焕发,神采非凡,就是脸破了相,有点格格不入。   处理伤口,打完破伤风一通折腾下来快到中午。喜宴已经散的差不离,甘信本是执意回去,被他老婆一用怀柔政策,就乖乖回家去了。   “你这伤不能喝酒。”   “这算什么伤?”   甄美好回忆那一幕幕,觉得荒唐又疲累,抱着他肩膀,亲了亲他脸上没被棉纱盖住的地方,从下巴、鼻尖、耳垂,细细地吻到了额头,心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对不起……”   甘信的大手划着她腰间的弧度,还是没个正经地安慰:“怎么都轮不到你说‘对不起’。又不是你划的。”   “不,说过来,都是我妈年轻的时候……”她自觉羞耻,欲言又止,“不知道她们母女什么时候是尽头,还闹到什么程度。”   “近来应该耍不出什么花样了,美好,我娶你,这些事我就不在乎,懂吗,你的一切困难我都会跟你一起分担。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当然知道甘信指的是什么,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不走、不走……”      宋莱莱在婚礼结束后就打算找个地方再躲个十天半拉月,打电话订机票的空挡,瞟见甄美丽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有点……有点像刚才杨莉莎看她爸一样,那种疏离凉薄的眼神,她手下一滞,先挂断电话。   “美丽,你有什么事,这么看妈妈干什么?”   甄美丽走过来,问:“我……妈,你和杨导……”   宋莱莱不耐地扭过头去:“别说了,很久以前的事,你知不知道都没有用。”   “妈,我生病的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仅仅是我弄掉韩睿识的孩子那么一件事是不是?”   宋莱莱面色发白:“怎么忽然扯到这件事上来了!美丽,你不要乱想——是,之前我和杨导有过一段,知道他有家庭以后,我们就分开了,那年我去看你和美好,我刚检查出得了癌症,正好你和韩睿识出事,我带着你和美好去日本,没钱,没门路,多亏杨导帮我,现在他女儿和老婆找上门来,我能怎么办!”   甄美丽一哽,垂头说:“你可以……你可以就像她们母女说的,道歉。”   宋莱莱大怒:“甄美丽,我才是你妈,你!”   “如果你不道歉,只是东躲地逃避,保不准她们过段时间还来骚扰美好和甘信。”   宋莱莱无话,瘫坐在沙发上,许久之后,低声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你还让我低头跟人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为了美好和愿愿意意,您也不肯?”   宋莱莱越想越委屈,开始掉眼泪:“美丽,你想逼死妈妈吗?我承认我当年自私,但你是我女儿,应该跟我站一块儿,要是你凡是留点心眼,聪明着点,别让男人给糟蹋了,我也不用带着你和美好逃到东京去,更犯不着指着姓杨的,让他老婆追杀似的逃跑……”   一口气说完了,宋莱莱自知有些失言,脸色更白,瞧着甄美丽。   甄美丽反应半天才缓过神,眼神凌凌乱乱,胸口一震,闷痛得要夺去了她的命。   安醒邦这时带着两个孩子进门,见甄美丽口里喃喃地:“是,都是我的错……”连忙接住她快无力的身体。   “美丽,怎么了……美丽,转过头,过来看看我……”   甄美丽寻了半会儿,才找到他的眼神,哀哀地望着,猛地推开,往外跑去。   甘愿甘意着急地惊叫:“啊,美丽妈妈去哪儿!”   宋莱莱后悔不迭,起身想追了出去,安醒邦将她拦住:“妈,我去吧。”   杨导母女大闹甄美好和甘信婚礼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荣登”第二天乃至之后一个星期的八卦榜首,其深入□和缘由因果被所谓“知情人士”里三层外三层地扒开,分析地头头是道,连电脑面前的当事人都差点相信是真的了。   新婚除了这档子闹心事,其他都算和谐顺利,杨莉莎打那天得到杨导的道歉以后,便销声匿迹,据爆料人说,她去年年底曾让律师起草了一份有关和杨导断绝父女关系的协议,还被某家媒体证实是真的,但她最近不知怎的将协议作废,从此便像隐形了似的,不再公众面前出现。   婚假结束后,甄美好最近被Larry含蓄地雪藏了,话题人物最初有利用价值,过头了就铁打会被质疑炒作。   Larry向来是个张弛有度,见好就收的人,之前利用甄美好是宋莱莱双胞胎女儿之一这个噱头已经将公司的名头带红,剩下的步骤便是如何转正,洗白,甄美好自然也没多大用处了,巴不得划清界限,哪还会给她工作。   甘信在电视台倒是没受多少影响,他不在意,易卓南更不在意,只要他燃烧他的脑子,做出精彩的节目,基本没什么约束。   波折渐渐平息,宋莱莱也默默地从国外回来,搬到赤山的别墅,两个女儿却谁也没来看她。   她望着清冷的别墅,想念起外孙来,可自从婚礼以后,她还没给甄美好和甘信打过电话,有点拉不下面子,便想着让甄美丽做中间人,一回忆,美丽也多时没理过她,她更是孤独难耐。   门铃忽然响了,她以为是美丽或是美好,哪知李嫂一去应门,却是杨导她老婆。   宋莱莱让李嫂转达她不想见她,见李嫂说不清楚,干脆气汹汹地亲自和她对峙:“你自己看不住老公,总来找我麻烦,我和姓杨的早就屁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冷哼:“哦,我就是来问问你,你的哪个女儿被强.奸了?”   宋莱莱险些站不稳,李嫂也惊惶,扶住她,宋莱莱声音颤抖:“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不胡说,你还不知道吗?那个王八蛋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你女儿被你男人强.奸,你求他,他才出钱救你。”   宋莱莱大吼:“胡说!胡说!你闭嘴!你信不信我出去撕烂你的嘴。”   女人继续说:“他以为跟我说这些我就饶了他了,想的美,我女儿现在为了她那畜生爹,把自己祸害成那样子,现在连我也不理了,这笔帐我找谁算去!”   “你,你们一家都是疯子,还怪得了别人!”   女人发了疯,对着对讲机吐气唾沫,从边上拿石头就砸了过来:“宋婊.子,我告诉你,你不写封道歉信登报公开致歉,我就把你女儿的那点脏事都说出去!”   宋莱莱脑袋嗡嗡地叫,直直地昏倒在地。 ☆、第七四章   日子才安静一阵子,深秋将至,傍晚甄美好正在厨房里熬粥,接到安醒邦的电话,手机“啪嗒”砸到了瓷砖上,甘愿和甘意正在客厅里玩得疯,吓了一小跳,跑过来关心妈妈。   甘意扭着小屁股,捡起手机,说话:“喂喂,你是谁?”   安醒邦调整了下情绪:“意意?我是姨夫,妈妈在旁边吗,乖,把手机给妈妈。”   甘意甜甜地“哦”一声,将手机递到了脸色惨白的甄美好手里:“妈妈,邦邦找你。”   她发着抖,拿的有点艰难,担心被孩子听到,慌乱地钻进卧室:“你说什么?美丽不见了?”   “我们今天约好了见面,我从下午一点一直等到四点,她手机打不通,我找到她在学校的公寓,她室友都说她早已打扮好准备来见我,现在人却没了影子。”   “怎么会……”甄美好强自镇定下来,“她无缘无故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会不会是……”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若隐若现,这个瞬间,这个瞬间似曾相识,若干年前,她发起病来,也失踪过一次!   甄美好脑子当机了几秒钟,挂了手机,让甘愿甘意赶紧穿好衣服,带他们去找他们爸爸。   甄美丽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她的同学们外,几乎没有朋友,这会儿不声不响地能到哪里去。   安醒邦迟疑权衡了过后,终是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甄美好。   甄美好的太阳穴针刺似的疼,前些日子宋莱莱主动来找过她,那天她被杨导的老婆闹腾之后,顶不住压力,去安醒邦那里把六年前的事一一坦白,还求安醒邦不要嫌弃她女儿,安醒邦顿感无措,顾忌长辈身体和情绪,就把他前些日子其实从甄美好这里得到真相的事告知宋莱莱。   宋莱莱因著甘信,没亲自上门来责怪甄美好,却在电话里将她训了一顿,过后无所顾忌地哭起来,转述了杨导老婆拿甄美丽威胁她的始终。   这会儿,甄美丽无故失踪,是不是杨导他老婆有关?   甄美好带儿子到了电视台,找到甘信,他正工作,她便焦急地办公室里等。   桑泥刚下节目,受甘信委托,过来负责照顾,小家伙们瞧着妈妈心情不好,上串下跳了一会儿便蔫了,桑泥一来,他俩立马打起精神,叫道:“桑泥姐姐,我爸爸呢?”   桑泥和甄美好打过招呼,说:“你爸爸还要在剪辑室里忙一下,姐姐先带你们去玩儿好不好?”   俩孩子对甄美好依依不舍。   桑泥哄道:“好孩子要乖啊,姐姐请你们吃冰激凌!”   甄美好摸摸他俩发顶,亲了几口,跟桑泥道谢。   桑泥这人身上没什么优点,就是够达观。   近来得知这一家的不容易,无言地拍她肩膀,以资鼓励,转而摇头说:“小事儿,你别挂在心上。愿愿意意就交给我吧,保证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   “妈妈——你别不开心。”甘愿仰着头,说着说着,瘪起小嘴,无声地掉下金豆豆,抱住她腿,哑哑说,“妈妈,愿愿不要去吃冰激凌,要陪妈妈。”   这边甘意瞧见甘愿哭了,也跟着抖小肩膀,抽搭抽搭地,来抱她另条腿:“妈妈,意意也不去,呜呜……”   他俩的哭声不像别的小孩那么嘹亮,肆无忌惮,是低低的,有些压抑的,十足让人心疼。   甄美好胸口如同坠着一团载满雨水的云,湿热,沉重。   她总以为孩子小,什么都不懂,其实哪里能不懂呢,他们心里清楚着。   极尽耐心柔声地哄,甄美好把他俩揽进怀里,忍着不落泪:“愿愿,听妈妈说,你是哥哥,无论妈妈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坚强,你可是个男子汉啊……弟弟还要你照顾。”   甘愿抹去眼泪,抽抽鼻子,这才止了哭声:“愿愿是男子汉。”   甘意不甘示弱似的,也强调说:“意意也是男子汉。”   甄美好笑着亲亲他们的额头,正想把孩子再托给桑泥,她却早就背过去跟着抹眼泪了。   “好感人……”桑泥一边转身,一边咕哝,“他俩放我这儿,你放一百二十颗心,你赶快去找甘道夫吧,他在等你呢。”   甘信从剪辑室出来,正好撞见匆匆而来的甄美好,两人迎面走廊里抱紧。   甘信望着她身后不远处的俩儿子,安慰甄美好说:“没事,美丽会没事的。你镇定些,不能先自己垮掉,嗯?”   甄美好深吸口气,用力点头,从他怀里出来,振奋了一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杨导他老婆已经知道美丽的事,要我妈写道歉信给媒体,不然就公开——”   甘信和正走出来的易卓南打过招呼,将儿子同时也拜托他,便和甄美好一起坐电梯下楼,找安醒邦会和。   “先不说那边,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美丽。”   “是,要找到美丽。”   “她有什么经常去的地方?”   “美丽朋友很少,我一时也想不到她会去哪儿。而且……”甄美好已想到了最糟糕的状况,“如果杨导老婆找过她,她又发了病,很可能……”   甘信想了想,连忙通过自己的人脉联系到了交通台,将甄美丽的外貌和衣着描述了一下,让同事帮忙在广播节目里寻人。   见到安醒邦的时候,他原地打转,手撑着额头,略显疲惫,还寸步不离地等甄美丽。   “你们来了就好了,我告诉妈,让她在赤山等消息,不必出来奔波。”   安醒邦下午问过甄美丽所有的同学,也找遍学校和附近宾馆饭店,都没有收获,可就在刚才,一个路边摊贩告诉他,在中午一点多的时候,他的确留意到一个穿杏色外套的女生和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在路边说话,只是没说到几句,女生就茫茫然地顺着马路朝南走了,中年女人则是坐车离开。   朝南走,大学本来就坐落郊区,再朝南,只会越走越远。   安醒邦形容急切,跟甄美好和甘信交代清楚,便要开车沿途去找,思来想去,三人决定,让甄美好跟着安醒邦一路,而甘信留下来等消息,说不定等甄美丽一清醒,便与那次在东京一样,自己回来。   灯光昏暗至极,安醒邦开的很慢,两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东一西地搜寻,边唤甄美丽的名字。   一晃过去几个小时,毫无所获,夜渐深,人也越不安焦急,宋莱莱打电话询问好几次,后面的时候,就开始哽咽,哭诉,自责。   “都怪我,怪我信错人,美好,美丽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甄美好已经痛到麻木,说不出责怪的话,更无法安抚她。   “那天在你婚礼,我还……还伤害了美丽,我说她蠢,才被男人糟蹋,美好,你骂一句妈妈吧,要是美丽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甄美好气的浑身颤抖,按断通话,她再也听不下去了,耳朵嗡嗡叫,眩晕的感觉突袭而来。   安醒邦从后视镜里望见,忙扶住她的肩膀:“美好——”   她揉揉太阳穴:“我没事。”顿了顿,弱声问,“如果美丽真的发病了,你会怎么选择,继续瞒她,还是……”   安醒邦怔然望着车窗外,轻轻叹道:“我只选择对她伤害最少的。如果伤害避免不了,那就选择站在她身边,决定由她来做。”   甄美好这会儿脑袋混沌,有点不好使,想不太明白他的话。   安醒邦蓦然回头道:“我们接着找吧。”   两人沿路往南,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甄美好接到甘信的电话:“有位司机说再市府花园附近见到衣着和甄美丽相似的人,我现在赶去那里确认一下。你们先等等。”   甄美好猛地直起身,将消息告诉安醒邦。   半个小时后,甘信又来电话说找到的那人确是甄美丽,只是她的状况不太好。   甄美好心口一跳,追问:“怎么个不好法?”   他叹:“你们先到6总吧。”   医院?   他俩都是绷紧了神经,听了这话,有默契地不再出声,安醒邦驱车从城南郊到市中心,这一路车开的飞快,在急诊室见到狼狈的甄美丽,甄美好捂着心口,一阵难以呼吸的剧痛。   甄美丽眼神空洞洞地望着地面,手臂上了夹板,绷带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乱,浑身都有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到底怎么回事?”   甘信怕美丽受刺激,只小声地说:“在市府公园附近,有两个流氓对美丽……她拿石头砸了对方的头。手臂是打斗过程中扭到的。那个受伤的没事,脑壳缝了几针,他要敢起诉,我们也证有据,不用担心。”   安醒邦缓缓来到她身边,半蹲下,想要握她的手,她却受惊似的快速抽了回去,胸前剧烈起伏,红肿的双眼恐惧地盯着他,身子向床里面缩,喃喃自语:“别过来,别过来……”   “美丽,是我啊,你抬头看看我。”   甄美丽颤抖着摇头,忽然大叫道:“不要……别过来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你先看看我,好吗?”   甄美丽一寸寸抬眼,摇头吼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谁,你不许过来,美好——美好——”   甄美好应声赶过来,坐到床沿拥住她:“我在。美丽,别哭了,我在。”   护士听到声响也跑进病房,知道他们同柏医生稔熟,也不好板着张脸,只能商量说:“不好意思,请你们注意一下,不要影响别的病人。”   甘信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甄美丽是吧?我去叫医生,您请等等。”   医生来时,边上自然有柏邵心在,讨论过后,医生说手臂的伤和些小擦伤无大碍,只是病人精神状况实在不佳,最好转到精神科或者转到二院做详细检查。   这边话还没说完,甄美丽便惶恐地从床上跳下来,又跑掉,安醒邦这回将她追的死死的,可她一身血渍,手臂绑着,逃命一般向外冲,左右乱撞,把急诊室闹得大乱,几个男护士闻讯赶来,终于将她制止住,打了一剂镇定,才算安静下来。   ——仍琅《操之过急》晋.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甄美好隔着门,望着在幽暗的病房中沉睡的甄美丽,泣不成声。   安醒邦亦是紧锁眉头,手指蜷在掌心里。   柏邵心为甄美丽寻的精神科医生将他们叫到诊室。   “之前为患者做的脑cT片显示,患者颅内并未有病变,所以这点可以排除,剩下的,我想问下家属,患者有精神障碍史吗?”   甄美好承认说:“有。六年前,我姐姐曾经因为……因为被侵犯……我们用了大概三年多,她才康复一些。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要等她醒来做一个评估我才能准确告诉你,不过,既然是创伤造成的心因性精神障碍,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不管是持续服药,或者是你们之前刻意遮掩和心理引导的方法,都是无法让患者完全康复,不过,暂且来说,也不用太悲观,多和患者交流陪伴还是会起到一定作用的。”   甄美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九点多,她感到手臂疼,甚至不敢动,用左手摸了摸身边人的头发,她头疼欲裂,躁动不安。   安醒邦起身,望着她眼睛:“美丽,还记得我吗?”   甄美丽扶着额角:“阿邦,我怎么在医院?”   宋莱莱也到6总时候,随后阴差阳错去探望甄美丽的甄严,接到甄美好的电话,也赶了来。   一家人都到齐了,考虑了整整一个通宵的甄美好将甘信故意支走:“我得和他们谈谈。”   甘信抚了抚她的额头,去楼下买早饭。   宋莱莱见到甘信仍是没什么话说,低头坐在冰凉的长椅中,一言不发,而甄严站在窗前,眼中一片茫然地望着外面,甄美好远远瞧着,第一次觉得,她的父母真的不年轻了。   她上前低声说:“妈,让美丽接受治疗吧。”   甄严睖睁在原地:“美好,美丽得了——”   甄美好讷讷开口:“心因性精神障碍症。说白了,就是精神病。”   宋莱莱激动打断:“别说了!”   甄严哑然地看着她们母女,好半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美丽好好的,怎么得了这个病!美好,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爸。我们骗了你,骗了五年,回来之后,又骗你一年。我瞒的很累,也很痛苦,美丽虽然已经忘记了那几年的艰辛,而用一个全新的记忆代替,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还是在不断地挣脱,不断地想要挖去心口的创伤,即使这个过程会很痛……”她呢呢喃喃,甚至有点糊涂,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脸颊已然挂上几条泪痕,“爸,当初我和美丽没跟你解释,也没跟你好好道别,就去了东京,并不是因为你给不了我们优越的生活,我们爱你,从小到大都依赖你,我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离开你……”   甄严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去B市,而是由甘信领着到家里休息,之后一段时间都住下来,轮换着帮忙照顾甄美丽。   甄美好坦白过程中,宋莱莱一度阻止,甄严喝住她:“宋莱莱,你如果有一点人性,都不该那么混帐,私自决定把孩子带走,她们那时小,听你摆布,现在大了,你还一点权力都不给她们?你看清楚了,她们并不是没有父亲!”   甄美丽状况忽好忽坏,可既然要接受治疗,就必须要面对这些。   医生告知甄美好和甄严整个疗程的内容,要他们积极配合,接下来便正式开始。可当甄美丽一想起杨导她老婆曾对她说过的话,人就像被抽取筋骨和灵魂一样,陷入崩溃的边缘,只认得甄美好,要她的保护,对一直照顾他的安醒邦竟是又打又骂,阻止他靠近。   甄美好以为如此下去,安醒邦恐怕会熬不住,却见他跟护士要了碘酒擦完伤口,又小心翼翼回去在角落望着甄美丽。   甄美好找他谈过,直白地问:“你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安醒邦说:“美丽康复的时候。”   甄美丽讶异地将他望着,他笑:“怎么,你不相信美丽有一天会康复?还是不相信我会坚持到那一天?”   甄美好望向夜空,未来还有太多未知数,她此刻心里却是无比轻松释怀的,无论她和甄美丽要面对的多少重重重压和困境,至少,她没有一无所有,她还有信念,有善良,有勇气,有甘信,有爸爸,有儿子,而甄美丽也有安醒邦的爱……   她笑笑,摇头道:“现在,两样我都相信。”   “孺子可教,这才是好态度。”   没过几天,杨导老婆找又让人不得消停,来找麻烦,这回是找上了电视台,甘信的工作单位。   这女人也是厉害,净挑软柿子捏,不过甘信是谁,他要是惧那个泼妇,他就不姓甘!   女人找他见面仍是之前威胁宋莱莱那番话,甘信刚吃完饭,一边剔牙,一边轻蔑地瞧她一眼。   女人自觉没受到尊重,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你不就是个小破编导吗?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甘信扔了牙签,缓缓靠进椅背:“多谢,你尽管扳倒我,我倒看看你都有什么能耐。我可不是我老婆的姐姐,也不是我岳母,你威胁几句,我就腿软,更何况……也不止你会威胁人,我也会。” ☆、第七五章   甘信下班后,将孩子从幼儿园和训练中心接回家,而甄严和甄美好还留在医院照顾甄美丽,他从善如流,系上围裙,下厨准备饭菜,先伺候好两个宝贝,再给甄美好打电话询问情况。   那边响了许多声,无人接听,放不下心,又打去问安醒邦。   安醒邦接了电话,声音充满疲惫和倦意:“刚才美丽发病,我和美好还有爸爸在照看她。”   类似状况在这些天接连不断上演,甘信深知治疗精神疾病过程的艰辛,有多少患者家属都是长此以往熬不过,才最终放弃他们。   甄美好回到家时,“大”字瘫在床上,不愿动弹,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男人带着俩小男孩围过来,两个揉肩捏胳膊,一个唤她张嘴,要给她喂饭。   “饿了吧。常常老公特地给你做的百合莲子红豆粥,养颜大补!”   甄美好闲适享受,张开嘴吃了一口,甘甜可口,味道甚好。“做的一手好菜,熬的一手好粥,深得我心……”   甘信配合说:“那您吃的还不错?”   “嗯,好吃。继续喂。”   跐溜跐溜,一碗下去了,甄美好寒凉的胃得到温柔的慰藉,一身的疲惫酸痛也被两双小嫩手和笑声驱散,居然就这样,还未换衣服,未脱袜子,侧了侧身,睡过去。   醒来听见甘信在客厅里跟谁打电话打得专注,便起身去孩子卧房瞧瞧,然后进浴室洗澡。   恍惚着出来,抬眸就对上甘信的眼神。   甄美好放下正在擦头发的手,笑笑,坐到他身边:“你刚才在和谁说话,那么久?”   甘信眼神晃了晃:“墨兆锡。”   “你全都告诉他了?他怎么说?”   甘信呆望着她,没出声,过了几秒,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不是已经问过我自首的事情。”甄美好语气淡淡,比甘信之前设想过的情景里镇静了许多,“那个人,就躺在公园的下面,有一天,我知道早晚有一天真相会曝光于世……我承认他该受到惩罚,但不应是用我们的双手。甘信,你相信吗,让一个人死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你坐在那里,看着他咽气,而不去救他就行了。每当想起那个晚上我就是这样做的,我都觉得自己好可怕……”   甘信将她面对自己:“美好——看着我!”   甄美好冷的发颤,像快被冻僵,缓缓移动眸子,望向他,见他要说话,先捂住了他的唇:“听我说。今天下午,美丽想起了许多事情——包括她是怎么得病的,我和我妈怎么骗她,她都想起来了……”   甘信按住她的肩膀:“然后呢?”   “然后……她很害怕,也很……绝望,差点又伤了安醒邦。”甄美好捂住脸,几个小时前医院里那混乱的状况她不知怎样描述。   甘信接住她虚软的身子,手劲很柔,抚摸她的肩,没有告诉她“坚强一些,再坚强一些”这种话,只唤她的名字:“美好美好……你很累,我知道。在我这里放心休息一下吧。”   甄美好“嗯”了声,接着低声说:“美丽清醒过来以后,对我说要自首。是的,原来她都记得,那晚的恐惧,血腥,之后几个月里我们如何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就算那人再该死,我们到底还是杀了人……过去,我们为了逃避责任,已经放弃了太多……爸爸,韩睿识,你……这些代价太大、太痛苦,远远超过自首带来的。五年,逃去国外整整五年,我并没有因为那晚我的疏忽不再自责,美丽也没有彻底摆脱阴影……”   甄美好伸手抚上他的脸:“甘信,如果我离开一段时间,你要照顾好愿愿意意,好吗?”   甘信感觉胸腔里有什么在降落,沉沉地往下,像是坠入深渊,他抓住她的手,定然说:“美好,事到如今,时光不可能倒流,你看着我,听我说,你现在不要去为六年前的事情后悔,为了儿子,为了……我,你一定不要轻易放弃,倘若真的有站在法庭上的一天,你要客观地去讲事实,不要放弃……”   甄美好眼神有些疑惑。   甘信说:“今天那个女人来找过我。”   “杨导的老婆?”   “是。她来威胁我。”   甄美好红唇颤了颤:“她想把美丽的事爆料给媒体?”   “她暂时不敢。对付这种人,你越软,她越得寸进尺。打蛇打七寸,她最在乎她女儿,杨莉莎把柄那么多,随便吓吓她,就够她受的。”甘信转而叹了声,“不过,美丽的消息若是让她捷足先登,我们就变被动了。”   “那怎么办。”   甘信:“明天,我们两个一起去见墨兆锡。也许有转机也说不定。”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拒绝转载——   墨兆锡多少听闻甄美丽最近住院的事,甘擎也提过当年甄美好放手追了十几年的甘信,断然去日本游学,没想到这背后竟是有一番隐情的。怪不得甘信结婚前夜莫名其妙问他,如何能请他出山。   且不说甘擎这边,单说他和甘信的关系,如此也不能坐视不理。   可墨律师也并非神人,这案子着实有点棘手:“事发到现在已经六年,对你和伯母还有美丽的有利证据恐怕流失得差不多。”他沉了沉气,“或者说——根本没有。”   甄美好身子前倾,是紧张的表现。   “那如果我们自首,会怎么判,会不会……”   甘信用手掌盖住她攥紧的两手,安慰了下,睨着对面的男人:“墨头,你厚道一点,你说这话不是故意吓她么?”   墨兆锡低头搅着咖啡:“我只是先把事实陈述。”   甘信低声安慰老婆:“没事。他这人大喘气,相信我,肯定还有其他出路。”   墨兆锡瞧着这恩爱的小两口,“咳咳”几声。   两人一起转头望着他,一个带点“威胁”,一个是极其的诚恳。   墨兆锡淡定地点用手指点着桌面,抬眸时,道:“是有。只要在那个男人的方面找到新的证据。不过这点,需要宋莱莱女士的配合。”   ——仍琅《操之过急》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   那日甘信将杨导的老婆赶出电视台大厦,隔了两天杨莉莎便从美国回来,得知惊天j□j,先未蠢蠢欲动,而是将自己的脸掩得严实,停车到电视台附近等甘信。   甘信下班顺着鸣笛声找到了来人。   杨莉莎瞪着眼睛,伸出手:“东西给我!”   甘信:“什么?”   杨莉莎探头向周遭打探,压低声道:“甘信,你少跟我装蒜!你对我妈说的,我的……”想了想,咬牙说,“你根本没有对不对?”   甘信扯嘴角:“反正你已经声名狼藉了,多加一条也没什么。”   “我已经决定不再纠缠宋莱莱,这还不够吗?”   “可是你妈还在依依不饶。”   杨莉莎气的眼睛通红,哆里哆嗦,甘信手里握着的据说是她上次录甘信节目后,与另外一个已婚老板私会的资料,经过上次在婚礼上与父亲闹开,她已决定摆脱过去,也不想再见他们任何人,可这才离开不久,又被她妈叫了回来。   “东西给我。我会说服我妈,不对外面媒体乱讲。”   “我要怎么才能信你?”   、   杨莉莎垂眸,想起她曾被渣男殴打过的情形,语气缓和了些:“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甄美丽一样都是女人,都是弱者。她被人强.暴,我也会同情她,并不想再火上浇油!更何况,我妈只是要宋莱莱登一封道歉信而已。”她想了想,索性破罐破摔,“甘信,话我说道这份上,你假如不给我活路,我也会让你无路可走!”   杨莉莎的车绝尘而去,甘信原地双手抄兜,顾虑重重,这母女俩不是善茬,若是疯起来,此事大概还会没完没了,现在他手里握着杨莉莎的把柄,关键在于他怎样拿捏个尺度。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甘信回头看,居然是宋莱莱。   宋莱莱穿着宝蓝色风衣,架子端得仍是老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一叹,背过身说:“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就是……我受不了在医院里看见美丽发病……美好这些年一直怪我,总拿这事数落我,我都知道。我知道是我害了自己女儿,可我还是得活下去,不是吗?”   甘信不语。   她回头瞟了眼:“刚才,我都听见了。他老婆让我写道歉信是不是?过去多少年了,怎么就抓住我不放了!真是作孽!自作自受!”   甘信试图转移话题:“妈,不如您先回家吧。这件事我和美好回商量。”   “甘信。我问你,你对我说实话,你不怪我吗?”宋莱莱完全转过身来,直白地问,“是我亲手拆散你们的,一年前,还挖空心思,甚至欺骗美好,让她嫁给长山治彦,直到你们结婚前,我还是不愿意接受你。你会不怪我?”   甘信也不再拐弯抹角,站直身子,摇了摇头:“您对我偏见很大,不让我和美好在一起,我确实曾经觉得您……顽固,是个阻碍,不过,仔细想想,我也能理解,像我之前这样吊儿郎当的,肯把女儿安心嫁给我就奇怪了,再说您带她们去日本这件事,第一,那五年的时间虽然很难熬,却也让我明白我对美好的感情,我是真心爱她,我可以做到等她,现在她能和我在一起,再想到那些分开的日子,我只会更加珍惜她。第二,在得知所有真相以后,我想,这件事谁对谁错,是是非非,很难界定,是不是把其他什么人放在那个情景中,就可以做到冷静处理,全身而退?所以,怪谁……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它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另外,您到底是我岳母,我会尊敬您。”   宋莱莱的眼神早已变了,婚礼那天幸好有甘信和甘有志那边挡着,否则那对母女哪会罢休?但她向来在甘家人面前居高临下,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会儿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   甘信看向别处,不咸不淡地又补了句:“不过,是在我们都互相尊重的情况下。”   宋莱莱对写道歉信还是很抵触,甄美好知道杨莉莎找过甘信,也清楚那对母女的目的,在墨兆锡找到对她们有利的证据之前,必须先稳住状况。   宋莱莱短短写了几个字,便丢了笔:“还要我给媒体,她们是存心不想让我做人了!”   甄严耐心收了纸条,淡说:“那你不放趁机学学重新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修改好久,又看了会儿爸爸去哪儿,久等了……最后一章可能会长些…… 第七六章   以宋莱莱一贯的想法和做法,如今没有像每次一样临阵脱逃,已超出了甄美好的预期,让她心甘情愿写道歉信,简直天方夜谭。   可墨兆锡说过,如果要找到新证据,除了要靠宋莱莱的全力配合,倘若一封道歉信能多拖住那母女俩,也会为他多争取些时间。   甄严性情耿直,如真如宝被他一直珍惜的女儿出了这种事,他内心负疚难熬,看见宋莱莱似乎还是在乎自己面子,更是气积郁结。   他将甄美好告诉他的一一对宋莱莱说了,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宋莱莱一听“自首”二字,立刻弹坐了起来,脸色惶惶:“自首?”她起身去捉甄美好的肩膀,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她整个人歇息地理起来,“你疯了!甄美好……你居然——那个人是个畜生!他强.暴了你亲姐姐,害的我们无家可归,现在你要给他讨公道吗?”   “妈……不是我给他讨公道,是我们想让自己心安……”甄美好眼中布满血丝,“美丽已经决定了,我也决定了……就剩下你。”   宋莱莱一悚,退后两步,脸色变成惨白,木讷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为了一个畜生认罪!他该死!该死!”   甄美好:“妈,我们能逃多久呢?一个人死了,总会有痕迹,就算你能做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在医院里不停发病的美丽可以吗?妈,你说她是我的姐姐,她也是你的女儿!她身体已经受到伤害了,还要那个噩梦折磨她一辈子吗?”   宋莱莱落下眼泪:“我不想……不想……可是我也不想进监狱啊美好!妈妈这么大年纪了,才死里逃生了几年,你忍心我进去受苦吗?我如果就这么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   “妈,您放心,如果我们自首,法官会酌情量刑——”   宋莱莱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终于意识到甄美好根本不是在试探她,或者同她商量,她已经决定好了,要亲手送自己进监狱!   她忽然感到害怕,本能地拔腿想跑。   周围的小辈没有去拦,只有甄严用手臂挡住了门:“就算女儿不那么做,我也会。”   宋莱莱楞了下,抬头冷笑:“你什么?大义灭亲?甄严,你是最没有资格大义灭亲的人!是你,是你没有保护好女儿!为什么一切后果都来我承受!”   甄严心头被猛地刺痛,针扎似的疼。   他们是该吵一架了,结婚最初那几年,宋莱莱对生活现状很是不满,经常埋怨甄严不会疏通上下关系,升不了级,当不了科长,让她在姐妹面前记起没面子,生下甄美好甄美丽后,脾气越发大,怨气越发足,将两个孩子吵的嚎啕大哭也不管。   甄严那时只是尽量忍她,想她漂亮年轻跟着自己也不易,处处包容着她的无理取闹,没错,甄严后来每每回想,努力他不是没做过的,只是人的欲.望太可怕,它让人变得永远无法满足,宋莱莱就是这样。   甄严喉头一哽,僵直的身子晃了晃:“我承认,我糊涂!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信你!我以为你有点人性,其实你早就在抛弃女儿时没有了,我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么?十几年后,我居然将女儿交给你!是我,我真是——”   甄美好不忍心,上前扶他,哀哀地叫:“爸——”   甄严推了推甄美好,宋莱莱在另一边低着头,无言以对。   他走过去几步,对着她说:“当初你离开我,我理解。我一直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名誉,赞美,金钱……反正,远不是一个安定的家。我放你走,你可以自由追求,孩子我来带。离婚了也罢,可你每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女儿的感受?她们想念你,需要你陪伴,梦里面念着“妈妈”的时候,你在哪里?啊?宋莱莱,你扪心自问,你配做一个母亲吗?”   甄严回忆起女儿的成长中始终缺席妈妈这个角色,眼角濡湿起来,质问得也越来越激动。   宋莱莱被他震的一步步向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掩面痛苦,泣不成声。   一室的惆怅,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滴滴答答,人心,人情,好像都被凉透了。   “宋莱莱,你一辈子都在我行我素,一辈子都让你周围的人为你付出代价!现在呢,你自己也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可你还是一丁点都没有变!我告诉你,倘若可以给一个疏忽照顾的父亲判刑,我心甘情愿去坐这个牢,可你呢,你连承担责任都不肯,只会推卸和埋怨……有一天,当你发现你的孩子都彻底为你心凉的话,你活得久,活得锦衣玉食,也是没什么意思的。”     第二天,甄美好由甘信陪着,依照先前的约定,将宋莱莱的悔过书给了杨导老婆母女。   杨莉莎扯了扯嘴角,将悔过书放进包里,顿了顿,说:“甄美丽的事,我和我妈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当我爸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要是以后哪家媒体把这事公诸于众,你们可别来找我们。”   甄美好见杨莉莎松口,稍微安心了些,沉口气道:“我要怎么能相信你们?谁知道哪一天你们心情不好就说漏了嘴?”   杨莉莎转头去看甘信:“甘导手里不是也有点东西吗?那点东西足够要挟我了。”她蹙紧眉头,望着杯子里的咖啡莫名叹了叹,“对于一个想完完全全摆脱过去的人,足够了。”   杨导老婆似仍有些不甘,将杨莉莎拉起来,恨恨道:“跟他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甘信,把我女儿的……还给我们!”   甘信自兜里拿出一只戒指,递给杨莉莎。   杨莉莎脸色大变,用力抢过来塞进包里。   杨导老婆纳闷:“你不是有视频吗?在哪里?莉莎——”   甘信耸耸肩:“其实我根本没有您女儿的……视频,我没有偷拍人家情侣亲密的爱好,只是不小心捡到一只好像很特别的戒指,我没记错的话,有一次我在给我老婆挑礼物的时候,撞见一位曾和杨导同窗过的导演在为娇妻选钻戒,最后他要的就是这个……可没想到原来主人竟是……”   杨导老婆整个人石化,讶异地侧头望着女儿,喃喃叫:“莉莎……”   杨莉莎咬牙攥着包,出声打断:“妈,都结束了,好吗?给我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吧。”   战役接近尾声,女人也放松了警惕,第一次在敌对面前显出了疲态和无奈,可还未答话,杨莉莎转身夺门而出。   杨导的老婆双眼底下布满褶皱,微微下垂着,缓回神,仍是把眉毛抬的老高:“我告诉你们,宋莱莱道歉信我会公开,也算为我和莉莎这么多年的痛苦做个了断!不过,甘信,我们答应你们会保守甄美丽的秘密,你也必须答应不将莉莎——”   甘信道:“我答应。”   女人扬起脖子,声音却低哑着:“好。一言为定。”   甄美好眼见那两母女离开,挺直的腰板松垮下来,靠着甘信肩膀,想喝口热咖啡压一压胸口的窒闷,一摸杯子,却已经凉了。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当年曾经为了找宋莱莱算账,甚至可以亲自追到东京,她这般拼命和执着,要的到底是什么?   挽回一个负心的男人?还是只是为出一口怨气?   但,无论为了哪一样,她偏激的方式都给她的孩子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可今日,甄美好宁愿相信,她要的其实就是一个道歉。   仅仅过了一天,宋莱莱为当年与杨导的婚.外情而写下的道歉信便出现在了各大网站娱乐版块,也有不少记者竟打电话一问究竟,探听虚实。   宋莱莱默不出声,甘信代为接听,左右逢源,有礼有度,被问到信件到底是真是假,甘信担心那母女俩听到风声会临时变卦,含含糊糊地承认。   他挂断电话,宋莱莱说:“你可以直接说那是我的亲手信。”   甘信倒是泰然,只摇了摇头:“不,妈,假如某一天老账被翻,我这样做,您好歹有个退路,大不了将错推在我身上,您可以说,是我女婿想保全我,才对记者无中生有。”   宋莱莱以为他这话是讽刺,恼羞成怒:“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肯配合墨兆锡?也答应在会量刑的前提下……去自首,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甘信纠正:“妈,其实量刑,或是量刑几年,都是要看法庭怎么判,并不是您是否自首的前提。”   宋莱莱听罢,气的脸白,甩脸子走了,甘信回头瞧了瞧正在啃着苹果的甄美好,呃,这好女婿真是不易做。   宋莱莱交代了那六年前被她们掩埋的男人的全名和出生日期,墨兆锡根据她所提供的资料,想办法搜集更多对她们母女三人有利的证据,当翻到原来这个名叫魏裴的人是有家族遗传病史时,为之一振。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在宋莱莱道歉信掀起的风波也随着消息快速更迭而淹没以后,甄美好的日子过得宁静而从容,每一天都如珍是宝,儿子可爱懂事,身旁爱人体贴温柔,父母平安康健,这简单的亲情、爱情,曾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愿望,可现在就近在指尖,为何不好好珍视和享受?   甄美丽的病情在安醒邦的陪伴下渡过了最痛苦时期,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有了明显好转,关于那个噩梦一般缠住她们的夏天,她已经全部忆起,在医生的允许下,她甚至对于墨兆锡模拟法庭上审判长会向她提出的问题,都可以情绪稳定的完成。   医生也说,像她这样一步步康复这样快的病例不多见,精神疾病最是顽固,反反复复,大多数的病人要承受一生的折磨,而甄美丽入院时病情不轻,但她又是幸运的,她有支持她、疼爱她,最重要的是从没有放弃过她的家人,才是关键。   韩睿识在甄美丽治疗期间探望过她一次,那时她已认得人,也记得甄美好和宋莱莱曾经对她的隐瞒,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被回忆压得透不过气,心口“咚咚”地剧烈悸动,但当两人对话结束,她目送他的背影一步步离开,似乎却也如释重负。   人生的旅程,一旦错过,没有返航的列车,我们能做的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靠着身边的人,学会将手伸向窗外,从容地放开……   ——仍琅——   据墨兆锡的调查,魏裴无儿无女,父母双亡,前妻跟人跑到国外,自己有个不大不小的建筑公司,他失踪以后,亲生大哥和大姐也找了他两个月,杳无音信后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公司。   魏裴的尸体是三月初被挖出的,当然地点是甄美好和宋莱莱向警方供出,此时她们已在甄严和甘信的陪同下,主动投案自首,并描述当晚掩埋的经过。   魏裴的兄姐两个得知死讯和案件经过,反应并不大,没有悲痛和愤慨,好像在意料之中,原是他们兄弟姐妹关系交恶,而魏裴早已恶名远播,不仅曾性骚扰公司的女性员工,还曾被合作商当面警告过,宋莱莱嫁给他,不过是图他那几个钱,可不知,魏裴除了好色,人也吝啬的不行,宋莱莱当初投资亏空,从魏裴这里一点好处也没得到。   墨兆锡问他们是否同意出庭,兄妹两个思量甚久,希望案子早日完结,公司好归他们,便点头答应。   随后,墨兆锡和甘信又顺藤摸瓜找到几位有力的女性证人,说服她们出庭证明曾经被魏裴不规矩过,这当中过程很是艰难,即便是出钱出力,也只有两位肯答应作证。   庭审临近,甄美好和宋莱莱暂时被羁押,而甄美丽由派来的女狱警看守在医院里。   甄美好离开之时已想好借口,如何对甘愿甘意隐瞒,诸如出差办事之类,甘信摇头不让,将孩子抱在怀里:“你们都长大了,是不是?爸爸告诉你们,成为男子汉的第一步就是:不要逃避,勇敢正视。”   俩小孩睫毛上挂着一排泪珠,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坚定点点头,围上来亲甄美好:“妈妈,妈妈,你要去哪里呢?告诉我们吧!我们是男子汉!”   甄美好有些不知所措,望向甘信,他弯了弯嘴角,也蹲下来陪她。   甄美好垂泪坦言:“妈妈,犯了错,现在要接受惩罚。”   “妈妈犯了什么错?愿愿原谅你了。”   “意意也原谅你——”   “谢谢宝贝……你们要等妈妈……”   “妈妈要去哪里?接受惩罚是什么?打屁股吗?”   “惩罚就是……妈妈有段时间不能照顾你们,你们一定要乖乖听爸爸的话,好吗?”   小孩揉揉眼睛,嘴巴也瘪起来,忍住不哭:“好。你要早点回来。”   上庭前,墨兆锡将庭审关键分别告诉了三人,因为时隔六年,人证物证几乎早已流失,尸体上除了发现两处伤痕,也再无突破性发现,而墨兆锡已找医生证明魏裴一家都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虽然魏裴之前并未有病例确诊,但法医证实尸体上两处伤痕都并非致命伤,死因可能是失血过多失救,或是其心脏功能障碍而引起的心脏骤停。   种种都无确切证据,所以她们现在必须做的,就是要让审判长相信她们所描述,与现有证据一一吻合,那么还有一些胜算。   一审结束,审判长当庭宣判,甄美好、宋莱莱犯过失杀人罪,但因其自首情节,并积极配合调查机关,以酌情量刑,判有期徒刑三年十个月,即日执行,甄美丽犯过失杀人罪,但因出示相关证据,证实其曾受受害者身体精神迫害,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一年……   两年以后,甄美好在狱中表现良好获提前出狱,三个月后宋莱莱出狱,而甄美丽因缓刑一年,虽未在监狱服刑,却不得不中止自己一直向往的校园生活,安醒邦幸运地得到第三次参加科考队的机会,却毅然放弃,留下陪伴甄美丽养病,第二年,甄美丽怀孕,诞下一个健康聪明足有八斤重的男婴。   繁花烂漫,又是一年春,又是一年夏,甄美好的头发长长了些,已经落到肩膀,一天中午,他出外景赶回来,还大汗淋漓着,凑近嗅了嗅她的发香,将一块石头塞进她手里:“美好,还记得后山吗?”   甄美好笑了笑,回:“你这话说的,当然记得,咱家在那儿有置业呢!”   甘信“嘶”一声,不满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甄美好故作不以为意:“那是什么?”   “是……”他小口地在她耳畔吹着热乎乎的气,“是……有一年仲夏,在后山的山坡上……有个人在我面前扑腾着抱我,亲我,还对我说——嗯……”   他声音放缓,放小,贴着她耳廓喃语着,甄美好听罢,脸颊泛红,用手臂杵他胸口:“不许再说了!”   甘信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悄悄耳语:“看来你记得不是很清楚啊,那……我们回去重温一下吧!”   璀璨广袤的星空下,时光流转飞逝,连那和煦轻柔的夏风和青草味都依旧那样相似,不变的人,不变的心,只是身旁多了两个活跃小不点,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绕着篝火又跑又跳。   “意意,小心点,别摔了!”甄美好无不担心。   甘信拉她回毯子边,将她放倒,面向夜空平躺着:“说好只有我们两个重温回忆,又把他俩带来。”   甄美好瞥眼他:“你还好意思?甘信,是不是忘记他们怎么来的?!”   甘信一噎,咕哝道:“没有,绝对没有!”   “哼!”   “美好?”   他牵起她手。   “嗯?”   “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好吗?”   “嗯。”   “直到我们都老了,体力不济,上不动山了,就让甘愿甘意抬我们。”   甄美好噗嗤一笑:“让儿子抬我们到山上约会?你倒想的出来!”   甘信理所当然:“这么一会儿,你就忘记他们是怎么来了么?他们应该感谢那次约会。”   甄美好:“……”   八年前的仲夏。   “甘信。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   “你呢?”   “还行。”   “什么叫还行?”她把一整盒子石子递给他,趁他在震惊中蹙着眉思考,大胆地蹦起来亲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叫,“甘信……和我、和我……”   他揽住她腰身,以吻封缄。    ☆、番外五   甄美丽缓步来到窗前,城郊的空气很清新,连夜景都很美,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神游离,他俩在欧洲整整逗留了一个月,再美轮美奂的也不过如此,可她心里也未像这样震颤过。   唇上还留着红酒的味道,她一定是醉了,才会这样。   浴室的水声不断,甄美丽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踌躇和无措着,便躺在床上拾起耳际,听音乐。   身边下陷,她战战兢兢地拿下耳机,转回头来,对上安醒邦的眼睛,摘了那副无框的眼镜,他的五官显得更年轻些,生动些。   “打扰你了?”他笑了一下,问。   甄美丽紧忙摇头:“没有。”   “嗯,那就好。睡吧。”   甄美丽心里忽然空荡荡的,背过身去。   安醒邦给她拽了拽被子,碰到她的肩膀,手蓦然一缩,说了句:“对不起。”   甄美丽转回来,问:“我们结婚多久了?”   他笑:“一年多了。”平躺似乎让他不舒服,他换了几个姿势,最后竟然面对了她,不觉“嘶”一声。   “你……你……”甄美丽疑惑,“你,你怎么了?哪里疼?”   安醒邦若无其事摇头,笑笑,表情像个无辜的小孩:“没事没事。睡吧,不早了。”   甄美丽感到奇怪,方才烛光晚餐也吃了,红酒也喝了,吻也吻了,摸也摸了,是不是该……她最初嫁给安醒邦的确是因为那句“你是好女人,我是好男人,所以我们结婚吧”而选择了他,可这短暂的相处之间,他从不嫌弃她,处处为她着想,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关心和包容,她似乎长这么大,也从未活的这样畅意过,何况当她这样仔细地看他,他长得的确不错,不得不说,是个女人都会为这个男人动心。   甄美丽恹恹地,有点挫败,起床去洗手间洗洗脸,既然之前已有了约定,她不能跑偏,不能往歪里想!   一拉卫生间的门,却隐隐闻到一股药味儿,不是很浓,却有点刺鼻,是……麝香的味道。   她正奇怪着,坐到马桶上,一瞟纸篓,看到一点血迹,大为讶异。   第二天上床之前,安醒邦在卫生间里又磨蹭了很久,才出来,走路还一拐一拐的,躺下来时深深喘了一下。   甄美好抱着被子往边上挪,她想了一天,安醒邦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结婚这么久,他从不借由夫妻之名对她逾矩,那次为了瞒过甄美好,甚至直接闯进浴室,可目睹她一.丝不挂,他竟正人君子得像尊佛,还有昨天那血迹,那刺鼻的麝香味儿,难道他真的gay?!!!!!!!!!!!!   安醒邦瞧着她一整天行为和神情都甚为怪异,便问:“美丽,你怎么了?”   “啊,我去趟卫生间。”   安醒邦拦她一下:“一会儿再去吧。”   “一、一会儿?为什么?我想……”   “你不是刚刚洗过澡了吗?”   “我,我想上厕所。”   “……”安醒邦没话了,两人陷入尴尬,他语气无奈说,“家里只有一套卫浴,着实有点不方便,我妈前几天还跟我商量,问我要不要搬去宜安路那套,大一点,我们俩也自在点。本来我想住在这边,我们两个上班上学都方便,但……”   甄美丽听的心不在焉:“宜安路啊,可以啊。”   “真的?”   “是。”   “我以为你喜欢这里清静。”   她心说,是清静,但他俩这样的夫妻……太怪异。   “醒邦。”   “嗯?”   “我去上厕所了。”   安醒邦也尴尬极了:“呃……再等下吧。“   质问的话憋得甄美好脸直红,不停地来回翻身,安醒邦懊恼不迭,起身去储物室翻东西。   甄美丽压制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去,只见他戴上眼镜,从储物室里拉出来一台许久不用的电风扇,然后搬到洗手间,通上电,吹起来。   看来是在散那怪味儿。   太难为情了,甄美丽捂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安醒邦是同性恋,她怎么爱上一个同性恋?!   安醒邦吹的差不多,拖出电扇在门口看到了眼睛泛红的甄美丽,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有点吓到我了…”   甄美丽咬着唇盯着他看,又委屈,又可惜,又痛心疾首:“你……你在干什么?”   “呃……我……”   “邦……那个……你是不是那个……”甄美丽鼓起勇气,“如果是那个,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我……你结婚那会儿就该告诉我!更不该装情圣对我这么好,让我以为你……”   她说不出口,恨恨地跺脚。   安醒邦低头蹙了蹙眉:“对不起。这事儿,委实有点难以启齿……”   甄美丽炸毛了:“那你也要告诉我,哪怕给我暗示也行,不要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喜欢上你!   安醒邦有点困惑,手搭到她肩头:“美丽,别生气了,我以为这不算什么大事,就没——”   “这还不是大事?安醒邦,我……算了,既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婚姻很难再继续下去,还记得你结婚之前对我说过,我们试着在一起,当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或结束这段婚姻,你都会无条件答应。”   安醒邦脸色骤变,顾不得电风扇,丢在一边,伸手来捉她的肩膀:“美丽,那个药的味道是大了点——下次我一定拿风扇吹完了再回房,大不了、大不了我们搬走,搬到宜安路——那套房子有三间卫浴!”   甄美丽左闪右躲,避开他的触碰:“阿邦!搬到哪里去能改变你是同性恋的事实吗?趁着美好和妈还不知道,我们离婚吧!”   安醒邦震住,惊诧地微微张唇,过了会儿,哭笑不得将她扭过来:“我……我是同性恋?”   “你不用再强调了。”甄美丽满脸倦色,她被折磨得一天都没安稳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安醒邦整个人都无奈了,忍住笑,“是同性恋。”   甄美丽有气无力:“药膏?你用的不是药膏吧,是什么,还要我亲口说吗?”   “小傻瓜,你到底懂多少?”   甄美丽摆脱他:“我懂的是不多,但你也别想唬住我。”   安醒邦拉着她进卫生间,甄美丽赖着不肯,想想他刚才可能在卫生间里做的事,就浑身不舒服。   “你看这是什么?”安醒邦拿了一管白色的药膏放到她手里,“认识字吧,知道写的是什么吧?”   甄美丽匆匆一扫,脸蓦地红了,不仅红,而是快被羞臊燃烧了。   她咽了咽嗓子,不敢抬眼看安醒邦,只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问:“你,你有痔疮?”   安醒邦笑着叹口气:“先后两次,我在极低待了十几个月,那里天寒地冻,条件恶劣,我又经常在计算机前久坐,免不了得上职业病。”   “那……是这个味道?”   安醒邦扭开冒,麝香药膏的味儿飘了出来,没错,是它了。   “那我昨晚看见的血……”   “最近又有点犯,所以……”这就是安醒邦说这事儿“难以启齿”的原因了,“要上药。我知道药膏味儿大,特地等你洗完澡再——咳咳,没想到你却误会成我是、是、是同性恋。”   甄美丽发誓,她当下真的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   安醒邦笑笑,带她出浴室:“没事。只要你不会因为我有痔疮就要跟我离婚就好。”   甄美丽苦笑,继而望着他的脸,笑得前仰后合,嘴巴一快,蹦出一句:“那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嘛?不是的话,对我一点——”   既然不是,昨晚气氛那样好,他还老僧入定的样子,简直不像正常人,所以才有那个不靠谱的猜测,这丢脸的事哪能都怪她。   安醒邦垂下眼,眸光一暗,将她抱住,凝视着她不安的双眼,手臂一悠,她双脚倏尔离地,落入他怀中。   两人倒在床正中央,他手停在她的领口,轻吻她的耳侧,呼吸如同羽毛似的刮着,问:“对你一点没有反应?”   甄美丽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哼。   “我哪里是没反应,我只是没让你发现。”他带着她手去感受自己的“反应”,甄美丽羞得把脸压在枕头里。   柔和的灯光里甄美丽第一次见着他这副隐忍十足……还有惑人的一面。   “我这反应还让你满意吗?”他压着嗓子问。   甄美丽努了努唇:“唔……有点过强。”   这夜还算寂静,而安醒邦既然被她撩了火,她又没怎么做好准备,他便不得不在卫生间干了那事。   一声声的动静儿被甄美丽真真听见,她锤着自己脑袋,懊丧不已,强烈怀疑他是故意的。   躺回床上,安醒邦还有点喘,点她额头:“还不快睡,胡思乱想什么呢!”   但有了类似的互动,事情早晚要成的,后来有一次甄美丽站在卫生间门口,徘徊了好久,扭扭捏捏地说:“看你上药有点不方便,要不……我,我帮你吧。”   “呃——稍微轻一点。”   “很痛?”   “有点。”   “我给你揉一揉。”   “唔——”   “舒服了?”   “……”   “啪——”她心血来潮,照着边上肉多的地方打了一下,哈哈大笑。   某人很生气,提上短裤就来捏她,揉她,按她,吻她,正要缠绵,屁股猛地又被掐一下。   他沉下眸色,哑哑地问:“美丽,干什么?”   “挺结实的,掐着玩儿呗。” ☆、番外六   结婚三周年纪念。   甘信和甄美好的结婚三周年纪念这天,对两人来说十分特别,因为就在前一早,甄美好刚刚结束在岭南女子监狱的服刑,回到他和孩子身边。   甘愿、甘意上小学二年级,比上次见面时好像又长壮了,小胳膊也结结实实,想必甘信平日没少训练他们俩,甘意一如既往,人缘好的一塌糊涂,她一回家就粘着她东扯西扯的,而甘愿懂事,自理能力强,内敛沉稳,颇有股少年老成的味道。   两年多,她只在探视的日子里匆忙抱过两个儿子,许多话来不及说,许多疼爱被冷冷的铁闸和高墙隔开,无法给予,每当看到他们在探视时间结束时,依依不舍哭泣的样子,她的心都碎成无数片,一下下扎进血肉。   还好,无病无灾,她渡过了最艰难、最难忘,却也最释然的日子,她不必心里藏着秘密活在惊惶中,似乎有了无数的时间思考和感悟……   这考验不仅是对甄美好,之余甘信,也是一样。   甄美好服刑期间,甘信独自料理儿子全部生活事宜,才深切体会到当初甄美好在东京带着一对双胞胎男孩时有多辛苦。他一个大男人尚且吃不消,何况一个小女人。   工作忙,孩子忙,甘信每天披星戴月忙得团团转,小不点想妈妈时,他就是妈妈,需要爸爸时,他就是爸爸。   可谓一个多功能。   自从甄美好正式离开他们生活,两人开始一个十分复古的交流活动——通信。   信里,甘信除了交代三天之内的琐碎事,还绞尽脑汁写了许多肉麻的话,最后总会附上一句:我爱你。正在浑身躁动等着你的老公,或者,想你想到右手残废的老公……   甄美好读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狱友要看她信,她死活捂着,要是让别人知道她老公连写家书都这么不正经,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第一晚,来家里探望她的人很多,包括甘有志和刘云,甄严杨颂英,甄美丽安醒邦……甘信让她陪人聊天,尽管歇着,他去厨房做晚饭。   甘意嚷嚷说:“爸爸现在是大厨,可厉害了!”   甘愿十分赞同,想了想,说:“就是……总让我们吃韭菜。”   甄美好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知道没有她这个督导在,这家伙都教儿子什么了啊?!   送走客人,甄美好舒舒服服泡了花瓣澡,半路有人进来给她按摩,一双大手,热的跟小电热宝似的,抹上精油后,一寸寸地抚摸、擦过她的身体,越来越急切,呼吸也越来越混乱,甄美好直感酥.痒难耐,如同一波浪潮将她翻过来,复过去地拍打着,最后……嘴巴被人一下衔住了。   空旷已久的身子被甘信这样撩着,她自是情难抑制,抬手臂也上下摸着他。   甘信喟叹一声,托着她双.臀,支开她早已无力反抗的腿,坐在自己腰腹。   他咬她耳垂:“来,美好,帮下我,我快憋坏了……稍微抬起来一点。嗯?”   她依言行事,再沉身时,身子被人充得满满当当,电流袭击而过,她蜷缩在他怀里抖得厉害,他却抬起自己下巴,让她看清彼此。   温暖,紧.致,舒服的想死,这种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甘信捧住甄美好的胸口,细细痒痒地舔,刷了个遍,她如同腾云驾雾,在山峰之巅上下飘荡。   从浴室折腾到了卧室,直至后半夜,甄美好倦极而眠,身上的人还没完。   期间她咕哝着他的名字,忍不住叫了几句“要死了,你弄死我算了,不行了”之类助兴的词语,把甘信激励得一点都不想结束。   望着脸颊绯红,熟睡的甄美好,甘信悄悄从衣橱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盒子,摆在她那边的床头柜上。   那里面有这快三年里他每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搜集而来的石头,他还在石头上用小刀刻了一行小字:我爱你,至此一生,与你同行。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