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图灵禁区 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作品简评:   时夜,一位神秘的D大学生,也是一名阿斯伯格症患者。他沉默、孤僻、冷峻,但同时又极富魅力,吸引了学长楚英纵的注意,两人在校园中有了种种邂逅。但没有人知道,时夜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Signale,世界第一黑客,网络安全领域之神。勒索病毒、隐私泄露案、黑客大师赛,随着一桩桩事情的发生,时夜的隐藏身份是否会被发现?楚英纵又会在他生命中扮演怎样的角色?本文以扎实而风趣的文笔描绘了一段不同寻常的校园生活。主角仿佛生活在黑白两个世界里:现实世界是温柔而欢快的恋爱,读来让人会心而笑;网络的世界则是波澜壮阔、神秘又烂漫的黑客史诗。全文基调轻松愉快、酷炫迷人,不乏冷圈专业知识的同时,也能兼顾深刻的内涵,是一篇不容错过的好文。 ================== 第1章   8月31日午间,D大开学报到当日。   外头夏日炎炎,炽烈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窗户透入室内,照得空荡荡的地面、衣柜与上床下桌都生出光晕。   两名新生进了宿舍,热得汗流浃背,先将行李箱一放,便面对面坐着喘起气来。   “嗨,你好!我叫颜楷瑞,D市本地人。我们好像是对铺哦!”   “我叫汪谷……”   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一旁便传来了敲门声。   一名二十啷当岁、身着衬衫的青年站在门前敲了下门框,手中看着名册道:“颜楷瑞和汪谷是吗?你们好,我叫孙乐知,是你们的生活辅导员。你们宿舍是四人宿舍,不过只安排了三个人入住,都是计算机四班的,还有一位比较特殊的同学没有来,我来跟你们交代一声。”   两名新生忙道:“导员好!”   孙乐知的视线扫过两张稚嫩的面孔,笑道:“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都坐吧。”   三人各自搬过一张凳子,围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   孙乐知翻着资料,说道:“另一位同学叫时夜,是时间的时,姓氏挺特殊的,人也挺特殊的。他是学校特招进来的特长生,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只是性格上有一点小特别……”   汪谷有些紧张地搓了一下手,不住点头,没有接话。   颜楷瑞则明显开朗多了,自来熟地问道:“孙导,是什么特别呀?”   “是曾经有心理上的一种……”孙乐知斟酌着用词,“自闭症谱系里的一种疾病,没有自闭症那么严重,不过可能人会有点孤僻,不爱交际。你们平时相处的时候,就尽量多体谅一下这一点。”   颜楷瑞就道:“自闭症我知道,特别安静的那种!孙导放心,我们一定会和他好好相处的,汪谷你说是吧?”   汪谷:“嗯……”   孙乐知点头道:“那就好。一会儿他在宿管那里办完手续就上来了,你们先相处着,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在班级群里找到我。那我先看别的寝室了啊。”   “好嘞!”颜楷瑞笑嘻嘻道,“您慢走!”   辅导员走后,颜楷瑞便主动和汪谷攀谈,一边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床铺整理起来。   过了一会儿,宿舍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与行李箱的轱辘声。   “新舍友来了!”颜楷瑞立刻兴奋起来,伸长了脖子去望门口那人。   只见来人身量颀长,少说有一米八的高度。   在八月底的夏季,却身穿一件黑色的帽衫,兜帽戴起盖住了凌乱的黑色短发,在发梢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在看到这双眼睛的一瞬间,颜楷瑞莫名地一个激灵,好像在迷蒙困倦的夏日里突然被一块坚冰贴上脸颊,有一种冰凉的针刺感。   然而,这双好看的眼睛只是扫视过了室内的颜、汪两人,就像扫过室内的书桌、衣柜这样的家具一般无二,接着便又漠然垂下眼睫。   咔哒。   时夜拉动着自己黑色的行李箱,将它拉进了宿舍,随后看了一眼床位上的标号,便将自己的东西放了上去。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他的室友一眼,更没有说一个字。   自信满满的颜楷瑞,此时突然有些胆怯似的,在时夜背后踟蹰了一下。   他偷看着时夜的动作,试图确认新室友在想些什么,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   新室友很帅。   不同于最近流行的那种白皙软萌的奶油小生,他眉目英朗、身形健美,外表殊为出色。   之所以甫一见面时颜楷瑞没有注意到,完全是因为他身上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独特气质。   ——岩岩若孤松,巍峨若玉山,有些人气质之胜,尤比外貌更令人印象深刻。   颜楷瑞呆看了一会儿,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这才介绍道:“你就是时夜吧!你好,我叫颜楷瑞,是D市本地人。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兼室友了!”   他故作娴熟地伸出手,实际掌心里已经沁出了很多汗珠——一部分是因为他的莫名紧张,但另一部分还是因为天气实在太热。   这只手伸出来后,时夜才好像是突然注意到颜楷瑞的存在。   他转过脸看了颜楷瑞片刻,伸出右手去与他握了下手——称不上握手,只是指节简单的触碰而已,很快便又分开了。   “时夜。”他冷淡地说完,继续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颜楷瑞有一种自己摸到了冰块的错觉,他注意到这么热的天,时夜身穿帽衫,竟然没有大汗淋漓。   犹豫了一下,颜楷瑞道:“天气好热呀,我下楼去小卖部买根冰棍儿,你们想吃什么味道的?”   一边汪谷小声道:“我、我不吃了,谢谢。”   时夜没有说话。   颜楷瑞有点尴尬,又摸了摸鼻子道:“那……等下就快要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宿舍第一次吃食堂,不如搓一顿好的吧!”   汪谷怕再拒绝会得罪人,就说:“好的。”   两人接着看向时夜,然而后者什么也没说,已经取出了手机看了起来。   颜楷瑞:“……”   汪谷:“……”   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   颜楷瑞想到孙导说的话,心想:自闭症谱系嘛……这是个冰山型的,不爱搭理人很正常,以后来日方长!   这么一想,顿时就缓解了自己的尴尬。   接下来,这两人在寝室里安放好了东西,去学校最大的二号食堂吃第一顿晚餐。   再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是天色已暗,珍贵的一丝凉意借着夜风飘荡进窗棱。   颜楷瑞与汪谷一人提着一罐冰可乐,勾肩搭背地歪进了宿舍门。   “谷哥!来!干了这杯!”   “不不不,Carry哥先请……”   过了好半天,他们才注意到宿舍内的一个小小变化。   时夜所在的上铺,不知何时支起了一道黑色的厚重床帘,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完全遮蔽了起来。   颜楷瑞在底下张望了一阵,发现什么也看不见,试探性地问:“时夜,你在吗?”   其中也未有回应。   ——是不在,还是不想搭理人?   颜楷瑞摸着后脑勺,就不再自讨无趣了,转而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招呼道:“哎谷哥,你玩游戏不?”   汪谷尴尬道:“呃,我没、没带电脑来。不、不是说新生不能带电脑吗?”   “嗨,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颜楷瑞夸张地说,“再说了,我们计算机系的学生都不让带电脑,怎么做作业啊,学虚空编程啊?哎谷哥你坐这儿,我找找,我库里肯定有那种1P2P合作的游戏……”   “carry哥,你这电脑多少钱买的啊?”   “不多,也就一万五六吧。”颜楷瑞克制着脸上的得色。   汪谷果然很震惊又羡慕地说:“好贵啊!我爸爸工作一年都买不了这么贵的电脑……”   一会儿,颜、汪两人又坐在一台电脑前打起了游戏,大呼小叫,也算是十分愉快。   直到宿舍管理员过来进行了第一次查房,并告知他们:D大统一,宿舍楼会在晚上十一点整断网,在十二点整断电。   宿管走后,颜楷瑞一脸扫兴:“切,什么年代了还断网……11点而已啊!”   汪谷也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敢跟着骂学校的规定。   突然,颜楷瑞拿过鼠标在电脑中搜索了起来,兴奋地说:“对了对了,我买的‘开学大礼包’里面好像有一个好东西——”   汪谷问:“什么东西啊?”   “嘿嘿,说出来会吓到你。”颜楷瑞故作神秘道,“是S系列工具包之……开天辟地无所不能宿管见了掉眼泪之究极无敌横扫八荒之……校园网自动解锁脚本!”   汪谷愣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啊?”   颜楷瑞看他不懂,立刻便提起了兴致,手舞足蹈地说:“脚本你懂吗?就是那种高手做出来的软件,什么都能做的!我这个是传说中signale大佬的工具包,我跟你说,从破解密码到DDOS攻击,什么都有的!”   黑色的床帘后。   帽衫依然半掩着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修长的身姿安静地靠坐在墙边,两手放在支起的膝盖上,握着一支朴素的白色智能手机。   时夜眼睫微抬,幽深的双目中映射出手机屏无机质的电子光。   他听到颜楷瑞在炫耀:   “哎呀!黑客你知不知道?就是很厉害的那种高手,随时随地能登陆你的口口号,随便看你手机里的东西,最厉害的那种还可以把隔壁老鹰国的国防部官网给黑掉,拉风得不得了!S神就是那种大佬,他的工具包可是鼎鼎大名!可遇不可求的!我能买到都多亏了我叔叔的同事的朋友是红客联盟的内部人员,他有S神的个人博客主页……”   在颜楷瑞滔滔不绝的讲述声中。   时夜无动于衷地翻动着手机屏幕,在他的手机桌面上陈列着一些没有名字的app,图标是黑白色的像素画,其中有:鸟,鲨鱼,蟒蛇,水流……   他指尖停留了片刻,落在了其中鸟儿的图标上。   刹那间,窗外聒噪的蝉鸣声停歇,夏日的热浪停歇,现实世界里永恒的日月都停歇。   电子风如云雾浪涌,扑面而来。   他看到很多东西。   人们看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莹白如玉的镜湖之上,有小而精致的结构体拔地而起,而其中逡巡的银白色光芒洪流,有着整齐划一的律动声音和轨迹。   那是每个人的电子设备,其中有CPU在每一刻、每一刻地运行,犹如机械心脏泵动着热烈的血液,为四肢百骸充能。   他看到,在构造体中,莹绿色的光点凝聚成星云,星云又汇聚成星河,静谧地在空中流淌着,最终海纳百川地汇成一张巨网,通向远处那遮天蔽日的巨大白银墙壁。   那是每个设备中的数据在所谓的“网络”里进出和运输。   信息,在1.602176634×10^-19库仑电子的每一次闪烁里得到表达;就像言语,通过人类的声带振动而诞生。   ——对时夜来说,两者没有差别,他只不过是对前者更感兴趣而已。   这里不属于别人。   这是时夜的世界。   自童年起,他便独自一人,照料着这里历代的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白鹤林《孤独》   来了来了,先感谢宝贝们捧场。   这次应该篇幅比上一本短些。   本篇又是北极一样的冷题材,我喜欢新的冒险XD   扬帆,启航! 第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再强调一遍,全部是艺术加工,全部为剧情服务,请勿考据。   一只电子鸟,在虚空中凝结成形体,悄然落在时夜的指尖上。   它身形娇小、不过一个巴掌大,形似琴鸟,头冠由天蓝色的光线组成,流畅的光路延伸至内尾羽渐趋蓝紫色,最后的尾羽则是璀璨的鲜红色,宛如流星的焰尾。   Lyrebirds,“琴鸟”。   这是它的名字。   时夜带上琴鸟,跟从着数据流,来到网关的跟前,便看到了这一片网络的管理者——   这是由三层交换机构成的网关。   它看上去是一面白银墙壁,上可接天,下入地底,阻拦在内部网络与外界的唯一隘口上。   墙壁上,容纳有密密麻麻的端口,它们整齐排列,有些开着,有些关闭,共计六万五千五百三十五个。   数据星河在这座墙壁前轰然分流,化为一道道更小的数据,涌入各自属于的端口后,消失在门的里面。   琴鸟融入数据流中,在内部找到了整个交换机的控制室——“后台”。   进入后台,需要管理员身份,也就是账号名与密码。   ——如何进去,便是琴鸟的工作。   在琴鸟流转不定的尾羽光焰中,有着成千上万条收藏着的常用密码。   它能够以每秒钟15条的速度,快速地将密码进行从易到难的尝试,直到能够进入后台为止。   这个过程快如闪电,在时夜看来,犹如焰火在门前迸发。   这个网关的管理员相当粗心,使用的是一组默认的账号与密码:admin,admin。   琴鸟仅仅尝试了11秒,就已通过了门扉。   时夜坐在了管理员admin的位置上,然后调出了整个网关的ACL(Access Control Lists),访问控制列表。   ACL number 3000   ......   rule 20 deny tcp destination-port eq 4444   rule 25 deny udp destination-port eq 1434   rule 30 permit ip source 111.192.45.0   ......   冰冷的数据在屏幕上快速地滑行,列出了管理员设定好的每一条规则。   这些规则决定了整栋楼里,哪些设备允许上网,哪些不允许;所有设备允许与外界哪些来源沟通,又哪些不允许;何时允许上网,何时不允许……   这些规则从上而下地实行,排位靠后的需服从靠前的。   而这里第三条便是:   【晚上11点后,禁止所有“非教职工设备”的所有访问。】   后台有一张表格,列出了所有的“教职工设备”;   而除了表上的设备之外,剩下的全部会在11点后被断网。   这时,时夜已经注意到,在控制列表的第一条,是刚刚被新增的规则:   【允许设备192.168.12.68的所有访问。】   这条规则相当格格不入,就是颜楷瑞的“工具”所为。   它粗暴地进入网关后台,又粗暴地插入这样一条允许上网的规则,还将优先级置于所有规则之前。   确实,这样做能够破除11点断网的规矩,但是……   只要管理员看上一眼,就会发现问题出在哪里,还能根据IP精确定位到颜楷瑞本人。   时夜默默地将颜楷瑞的IP地址擦除。   第一条规则就变成了:【允许所有设备的所有访问。】   接下来,时夜找到了颜楷瑞的“工具”留下的痕迹。   它不仅仅修改了网关的ACL,同时还留下了一道后门,随时监听着颜楷瑞的数据流。   这是一个假借了signale之名的恶意脚本,而不是什么所谓的“校园网自动解锁脚本”。   它就像吸附于颜楷瑞的数据流上的水蛭,将偷来的养分输送向自己的主人。   时夜将它摘了下来,然后踩得粉碎。   通过分析这个恶意脚本送出的数据,时夜找到了脚本的制作者,一个signale的冒充者。   对方在网络上建立了一个以假乱真的个人博客,并在上面贩卖所谓的“开学大礼包”,引诱无知的学生为这些恶意脚本进行付费。   时夜沉默地浏览着网页,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   琴鸟安静地在他肩头等待着,不过此时他呼唤了另一个名字:   【shark。】(鲨鱼)   ……   8月31日是一个燥热但平静的夜晚。   除了新生们惊喜地发现:宿管虽然说11点断网,但实际上网络却一直通行无阻,直到天亮时分都没有断连。   9月1日的上午是各班集合时间,刚认识的新生们兴奋得叽叽喳喳,不住聊天。   其中不乏有人玩了一夜手机,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在偷偷地讨论:   “你们寝室昨天断网了没?”   “没有啊,我一直玩到晚上两点半……我透,不会你们也没断网吧?”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是天命之子幸运儿呢!”   “好奇怪呀,难道导员说的断网是骗人的?”   “不是,我问了我认识的一个学长,他说应该是断网的,他们楼都断了!我们这里可能是出bug了,或者可能有大神黑掉了校园网……”   “我靠,牛逼啊!一下子整栋楼都不断网了,造福了所有人,我简直五体投地!”   ……   计算机四班所在的空地上,颜楷瑞正在和汪谷缩在角落里小声说话。   颜楷瑞满头是汗,用手扇着风,小声道:“我靠,不会吧?S神的工具这么顶,整个楼的网络都不断了?!!!!”   汪谷:“好厉害……”   颜楷瑞说:“不是,那这,我,这……闹得这么大,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汪谷道:“黑客大神这么厉害,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吧……”颜楷瑞不确定地说。   一会儿,颜楷瑞掏出手机,想打开“Signale的个人博客”去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页面最后却显示“404 not found”——无法加载。   颜楷瑞傻眼了:“卧槽,什么意思?博客怎么没了?”   他害怕地不住刷新页面,最后很偶然地刷到了一个界面——   似乎是一只黑色的鲨鱼轮廓。   但这个界面一闪而逝,再次回到了无法加载的提示页面。   “怎么回事啊?”   颜楷瑞焦虑地原地踱步,听见旁边有不认识的新生说“哪路大神这么厉害”的时候,便激动地抖脚,恨不能跳出来大声嚷嚷“是我干的!”;   但听到有人讨论“导员迟早会纠正的吧”时,又立刻缩了回去,吓得往厕所跑了两三次。   而在回来的路上,他又看到了时夜。   今天新生即将迎来第一天的军训,所有学生都热得恨不能光膀子。   唯有时夜身穿纯黑的短袖T恤,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帽,将阴影投射下来整张脸。   他沉默地站在队伍最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手机,一时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或者说,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与这个喧闹、燥热的世界格格不入。   颜楷瑞情不自禁地又观察了时夜好多次。   今天上午,学生们在操场上集合,顶着烈日听校长冗长沉闷的讲话,所有人都很不耐烦地小声抱怨着;唯有时夜依然孤身一人站在最后,似乎也无动于衷的样子。   直到后来,计算机学院的老教授牧江天上台时,时夜才抬了一下头。   牧教授没有进行长篇累牍的演讲,而是简单地说了两句:“欢迎同学们来到D大计算机学院,希望你们这四年的时光能够学有所成,能够过得充实而愉快。   “下面讲一下今年特办的一场院内编程竞赛,叫做‘金荷杯’,开放给所有我们计算机学院的学生。想参加的同学,等一会儿就可以进行报名,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完成三道编程大题,在线上系统里提交。   “金荷杯一共持续七天,等最后一天截止后,老师们会统计分数。竞赛的第一名有两千元奖金,同时有参与我们计算机实验室的资格;第二到五名也都有相应的奖金。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说完后,牧教授擦了下汗,旁边的老师连忙递上纸巾。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便拿起拐杖,慢慢地走下了台。   对于这场竞赛,操场上的新生们果然是没有什么激情的模样。   “全院参加的比赛啊……没戏了没戏了,我们课都没上,怎么跟大三大四的学长争啊?”   “重在参与吧。要么就是给那些竞赛出身的学神准备的。”   “唉,安排在刚开学的时候,摆明了就是不准备让新生参加的,得了吧。”   说话间,计算机四班的导员孙乐知已经走了过来,笑容满面道:“同学们静一静哈!上午还有院长的演讲……”   新生们都发出了极为失望的嘘声。   孙乐知又补充道:“我现在过来呢,是想问问大家有没有准备参加金荷杯的?有的话,跟我过去报个名。剩下的人在这里等会儿领军训的衣服,我们下午就要开始正式军训了。”   新生们面面相觑,都没什么反应。   颜楷瑞倒是犹豫了一会儿,他有些编程基础,是家里给他报过的兴趣班,但是水平实在一般,直接上的话,他有些怕丢人。   正在纠结间,却见后面走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时夜走了过来。   看的出来,甫一看到时夜,孙乐知也有些惊讶,问道:“你要报名吗?”   “嗯。”时夜淡淡地说。   低沉的声音,引来了后面几个同学的关注,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来看。   前排的寥寥几个女生原来在小声说笑,这时不经意间看向这边,都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呀……”   “天哪……”   “嘘!!”   孙乐知也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好的,还有人吗?”   颜楷瑞看见有人打头了,顿时也有了勇气,站出来说:“我也想报名。”   孙乐知看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人了,便道:“好的,你们俩跟我过来报个名。”   三人走后,队伍里的新生们安静了一会儿,立刻又爆发了更激烈的讨论。   “你们看见没!看见没!!”   “呀啊啊啊啊,他是我们班的吗?真是我们班的?我突然觉得四年生活有指望了!”   “呿,这群妹子怎么这么夸张,他有那么帅吗?”   “我刚才忘记拍了诶……”   “有一说一,是挺帅的,不过也就比我帅那么一点点吧。等军训晒完下来,嘿嘿,众黑平等!” 第3章   中午1时,D大匿名论坛。   【想保研本校,求推荐计算机系的导师?】   【D大学习资料分享,含核心实验室顶刊SCI等,学弟学妹们看过来~】   【租房交易汇总贴】   【热烈欢迎今年新生报到,军训加油!~】   ……   【(新人新帖)有人知道计院四班的一个新生吗?重金求他的信息,钱不是问题!能有口口号最好,当然电话号更好!】   【1楼 香蕉船 3小时前   求求求求求求跪谢了!】   【2楼 珠姐姐吖 3小时前   惊了,楼主你都不说是谁,怎么找人啊?】   【3楼 香蕉船 2小时前   [图] 求爷爷告奶奶找到的偷拍,很远很糊我也知道,但是很有辨识度了!!能不能给个名字啊,我豁出去了!】   【4楼 baby耍赖 2小时前   好像很帅的样子,新生啊?】   【5楼 挽歌ww 2小时前   马一下】   ……   【11楼 baby耍赖 2小时前   我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在隔壁报名金荷杯呢,真人超级无敌帅,比照片帅一万倍!awsl,老娘的少女心】   【12楼 baby耍赖 2小时前   [图][图][图][图]校草预定】   ……   【29楼 2022考研加油 1小时前   你们才看到吗?我就是负责报名的那个学姐,反正我群里现在已经炸了……想搭讪的趁早哦,学姐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30楼 嗷嗷嗷 1小时前   哦哦哦哦哦@楚英纵,我校最英俊头衔来了个竞争对手~】   【31楼 社会你白哥 1小时前   D大校草永远是我纵哥,哪来的新生这么大胆子?】   ……   【89楼 社会你白哥 6分钟前   四班是吧?纵哥过去了。】   ……   1时20分,新生四班已经集合在操场的一隅,等待下午军训准时开始。   时夜正倚靠在一棵橡树下,换上了军训统一配发的制服,戴着一顶军帽,低头时遮掩了全部眉眼,仍是在低头看着手机。   整个计算机系仅有的二十多名女生,几乎每一个都在看他。   四班的几人更是提前过来搭讪过了,给他带了纯净水、冰可乐以及两根冷饮……然而均没有得到他的正眼看待。   时夜没有对任何人产生任何反应。   此时,几个女生经过了几次尝试之后,反倒是对彼此之间产生了战友一般的情谊,轻而易举地熟悉起来了,在一旁窃窃私语着。   “他眼窝好深啊,是不是有外国人的血统?”   “是不是耳神不太好啊,我怀疑他根本没听见我们说话,所以才会没反应的。”   “我买的雪糕都快化了,啊啊!不吃的话,我能不能拿回来啊,好热啊……”   “我们打个赌吧,谁能让他抬头,给我们拍到正脸照,我就付她五块钱的!”   “哇,婷姐快去!”   “我才不呢,你怎么不自己去呀?”   说着,又推搡笑闹了起来。   对于女生们的关注,其他男生都是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正挤在树荫底下三两成组。   有的在说:“切,男生帅有什么用,又不是影视专业的,帅也不能当饭吃。”   有的则在聊:“下午什么时候放啊?这天太热了。”   也有人问到:“carry哥,你报名参加那个竞赛了吗?题目怎么样,难不难啊?”   颜楷瑞为难地挠着后脑勺,说:“呃,还好……吧。第一道题我看懂了,是一个完全背包的经典递归问题,回去查一下资料,估计能试着做一做。第二道题是一个无向图的最大切。第三道题是基于一个现有算法的优化问题,我连这个HMM算法都没听说过……”   “哇,好高端的样子,我连第一题都没听说过诶!”   “果然是给大神准备的,carry哥加油!”   颜楷瑞有些心虚,但又被吹捧得相当舒服,红着脸道:“我不是什么大神。你们看旁边时夜,看了题啥也没说就出来了,可能人家才是隐藏的大神。”   新生们正在热闹地说着话,1点30分已经到了。   一名教官板着脸走了过来,呵斥道:“四班的,都给我站起来!列队!从矮到高排好了!”   新生们吓了一跳,都磨磨蹭蹭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慢吞吞地排队。   “太慢了太慢了!”教官喝道,“这么慢,没吃饭啊?!”   正说着,他突然注意到旁边树下站着的时夜——似乎并没有挪动步伐的意思。   看得教官一愣,问:“他是四班的学生不?”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   教官的额头绷出了青筋,上前几步,盯着时夜道:“愣着干什么!排队去啊!”   时夜仍没有动作。   教官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机,训斥道:“还玩手机!想造反啊?”   时夜手中一空,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黑眸看着他,好像刚注意到他的存在。   被他这样的眼睛一看,教官的声音也莫名地小了一些,说:“喂,你听见没?……你是听不懂中文吗?”   时夜没有说话,神色依旧平静,理所当然地靠在树干上。   教官愣了半天,突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回过头问新生们:“他是华国人吗?能听懂我说话吗?”   “能……的吧。”颜楷瑞回答到一半,声音也莫名变小了。   教官做过三四届的军训教官,见过很多刺儿头,却从未见过像时夜这样的。   ——好像并不是主动地在反抗军训的规矩,反而像是……看不见教官的存在一样。   过了一会儿,教官决定动手,推着时夜的肩背,直接将他推离了阴影,然后硬是塞进了男生队伍的最后一个位置。   “立正——!”   随着一声响亮的口号,新生们终于在酷暑中列队,正式开始漫长的军训生涯。   而此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宿舍楼的阴影中,站着三名学长,各自手持着一根冷饮,在远远看着新生们。   其中一个染了一头白毛的男生开口道:“纵哥,咱们在这儿等啥呀?”   站在最前方、也是身量最高挑的男生闻言后,挑了下眉,道:“等他们开始军训。”   “为啥呀纵哥?他们开始站军姿了,不就没法跟那个新生对线了吗?”   “对什么线?我堂堂学长,犯得着跟这群菜鸟对线?我过来,就是要在他们汗流浃背站军姿、晒得乌漆嘛黑的时候,看着高贵的学长们吃着雪糕、哼着小歌儿,路过跟前去图书馆吹空调。”   “我靠,纵哥,高啊!”   三位学长于是就嘴里叼着雪糕,大摇大摆地自阴影下走出来,就向新生军训队列那边走去。   其中,为首的那人离开阴影中,便能看见精心打理的黑色短发,鬓角处整齐推平,露出精致的耳廓和上面叩着的一枚蓝色耳钉。   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立体而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与嫩色的唇瓣相得益彰,而一双桀骜不驯的棕褐色眼睛上,有一对利剑般斜飞的浓眉。   在右眉上,有一道很小的伤疤将它短暂地截断,又平添了额外的凶悍气息。   ——他就是D大全校公认、知名度极高的校草,楚英纵。   楚英纵带着两个死党,就这么拉风地路过了新生一班、二班、三班的阵列,在万众瞩目之中,慢悠悠走到四班跟前。   几人扫视过这群大汗淋漓的新生,目光很快找到了队列末尾的时夜。   时夜目光冷冽,平静地直视着前方,与楚英纵的视线相对。   楚英纵眉头一动,听见身旁的死党叫道:“哟,还真挺俊,胆儿也挺肥的……”   嘎嘣。   楚英纵后牙一紧,咬住了口中的雪糕。   ——他自己心里清楚,时夜根本不是在看自己,这个人眼睛里空无一物,根本是在……走神?   时夜并不是在站军姿,只是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教官再次走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纠正道:“手伸直了!两脚分开!你什么意思?!”   时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迈动脚步……   直接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那一刻,新生们是困惑的,教官是迷茫的,前面的学长三人组的头顶也相继冒出了问号。   他们看见时夜离开队列,绕过教官,走向了阴影里。   楚英纵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挑起嘴角道:“喂,菜鸟——”   话音未落,时夜也绕过他,就像绕过电线杆一样,径直走到树荫下,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就拿着手机默默地走回了宿舍楼。   整个过程无比平静而从容,仿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他做得非常理直气壮。   教官:“??”   楚英纵:“???”   教官站在原地怀疑了一下自我,然后问道:“他真是这个班的新生吧?”   楚英纵嘴角抽搐道:“我怎么知道。”   教官无比迷茫地摸了摸后脑勺,与剩下的新生们对视了一会儿,吩咐道:“喂,都给我站好,我去找你们班主任问问,咋回事儿啊?”   “这菜鸟……还挺有个性。”   楚英纵回过神来,嘎嘣咬住雪糕,才发现嘴里已经只剩下一根棍子了。   死党道:“纵哥,那咱们还看吗?”   “看个头,剩下一片歪瓜裂枣。”楚英纵道,“走了!”   这一天,四班的新生们在缺席一人的情况下,结束了他们的军训第一天。   一群人热得生无可恋,连晚饭都提不起精神来吃,仿佛晒蔫了的茄子一般互相拖回了宿舍。   新建的班级群里,是导员在通知明天的安排。   还有寥寥几个同学在讨论白天遇到的学长楚英纵,以及神秘人物时夜。   ——没有人知道时夜去哪儿了,去干什么了,为什么突然离开军训队伍?   他们还想来问身为室友的颜楷瑞和汪谷,但后者也根本不知道啊。   他们只知道时夜打从下午开始失踪,一直到晚上19:00整,突然推开门进了宿舍,然后又默默地在他黑色的床帘里敲打起了键盘。   颜楷瑞悄悄地汪谷发消息:【时夜回来了,在干嘛啊?】   汪谷:【我也不知道,是在打字聊天吗?】   颜楷瑞:【这也太酷了吧,难道是在什么异世界聊天群里和渡劫期大能聊飞升呢?】   汪谷:【啊?】   颜楷瑞:【没事,我小说看多了……】   颜楷瑞:【总感觉他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汪谷:【不会吧。有可能是在上面编程,今天他不是也参加了金荷杯吗?】   颜楷瑞:【emmmmmmmmmm,谁知道呢。我们打游戏吧?】   说到游戏,两人很快又从干瘪的状态,变回了水灵灵的嫩茄子模样,开始坐在电脑前游玩了起来。   一直到11点多后,宿舍仍没有断网,他们也依然玩得高兴。   突然,宿舍门突然被敲响了。   颜楷瑞连忙将电脑草率地一遮,上前去开了门,只见外头是他们的导员孙乐知。   孙乐知穿着个背心,手里拿把扇子扇着风,探头进来道:“时夜在吗?今天军训的时候,教官反应他很不听管教,私自回宿舍休息了。”   颜楷瑞心虚地点头道:“应该在的。”   孙乐知一只脚刚踏进寝室,突然,却听见颜楷瑞的电脑中传出来响亮的队友语音:“歪!队友呢?你们TM就挂机了?”   颜楷瑞:“……”   汪谷:“……”   “好哇,大晚上在这儿撸啊撸呢?”孙乐知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突然眉头一皱,“不对啊,这都什么时间了,你们怎么还能玩?”   颜楷瑞汗流如注道:“不、不知道……”   孙乐知看向汪谷,狐疑道:“你呢?你也有网?”   汪谷两股战战道:“不、我也不知道……”   孙乐知一头雾水,又看向时夜的床位,叫道:“时夜,你有网吗?”   黑色床帘里寂静无声,时夜没有回答。   孙乐知颇觉头疼,说道:“你们等会儿啊,我先去宿管那里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儿再过来一趟。” 第4章   孙乐知离开宿舍后,颜楷瑞原地蹦了起来,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无声的尖叫。   汪谷也紧张道:“carry哥,导员发现了,咋办啊?”   “天啊,我也不知道啊,第一天就翻车了吗!!!黑掉校园网是什么罪名啊,会处分吗?会罚款吗?不会退学吧!!”颜楷瑞焦虑地上蹿下跳,将额头靠在床栏上,发出“棒”的一声巨响。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又连忙掏出手机道:“怎么回事啊,S神的博客今天也打不开……诶?”   再次点开博客网站的颜楷瑞,突然惊喜地发现页面刷新出来了。   然而,那上面不是熟悉的样子。   博文被全部清空了,包括当年卖“开学大礼包工具箱”的那一条付费博客。   并且空间名被改为“郑重道歉”,下面只剩下一篇置顶博客。   颜楷瑞点开一看,只见里头写着:   【(置顶)郑重声明:   本人并非signale,本博客空间也与signale大神毫无关系,是本人用以贩售脚本的个人网站。   “开学大礼包”中所有工具,均不是signale大神制作,是本人为了提升销量和知名度,假借了他的名义。   在此郑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   昨天SA找我约谈了,本人全部账号信息和部分现实信息都被暴露了,是signale大神出马了吗?求求您放过我吧,我这次真的是利欲熏心,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本站所有内容均已删除,所得利益我全部捐赠出去了!下面是部分捐款证明。   [图][图][图]   [一张流泪下跪的动图]   再次对不起!求求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颜楷瑞的嘴在不知不觉间张大,最后成了大写的“O”型。   看完置顶博客,他的内心仿佛被一千台压路机碾过,又仿佛被千年雷劫连番轰顶。   他本能地将这篇东西分享给汪谷,然后六神无主地问:“啊……这,这,这……这个不是signale大神啊?”   汪谷看着看着,小声问:“signale到底是谁啊?”   颜楷瑞道:“就、就是一个厉害的黑客……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混论坛的时候,听人家说到的华国几位大佬,都说只有signale最神秘,神出鬼没的……有人吹他的实力才是最顶尖的,是隐形TOP1,我就记住了。”   汪谷说:“好、好像是挺厉害的。这个做工具的也是大佬吧,一键就能把整个宿舍楼的网络都黑掉;但是他面对signale还是毫无还手之力,所以还是signale最厉害?”   颜楷瑞双手抱头,抓狂道:“现在不是谁厉害的问题啊!而是这个大佬直接被干掉了,那我怎么办啊!我用了他的工具,导员会不会追查到我啊,天哪!谁来救救我!!”   “鬼吼鬼叫什么呢?”   正说着话,孙乐知又敲了敲门,然后自行推开宿舍门走了进来。   那一刻颜楷瑞看着他的表情,仿佛是一只可怜的小猪在等待屠戮……   “我有这么可怕吗?”孙乐知乐了,“我不是高中班主任啊,不会催你们学习的!我刚才去找管理员确认了一下,好像你们楼全都有网,现在他紧急调整了一下,今晚先手动断网再说。”   颜楷瑞小心翼翼地试探:“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吗?”   “不知道,他说可能是被黑了,但是记录清理得很干净,是个高手,很难追查到人。”孙乐知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说,每年就数计算机系花样多,肯定会有人试着来黑校园网,要么是新生,要么是修炼了一暑假的老油条,反正一开学就络绎不绝,都非得挑战下11点断网的规矩。”   颜楷瑞:“……”   汪谷:“……”   不愧是D大计算机系,原来这都是常规操作吗?   不管怎么说,颜楷瑞心中的巨石算是落地了。   孙乐知接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但是游戏就别玩了,明天好好军训。还有好好参加金荷杯——对了,汪谷,上面交代一个班至少要报名三个,我帮你也报上去了。”   汪谷吓了一跳,紧张道:“为、为什么呀?我还没学……”   “别紧张嘛。”孙乐知笑呵呵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提升自己,多学习学习,说不定还能拿不菲的奖学金,这对你也挺重要的吧?”   汪谷低下了头。   孙乐知继续道:“反正你们宿舍已经报了两个,所以我就报了你,你们仨互相学习、提升一下也是好事。哦对了,我来你们宿舍一趟,还想和时夜也谈谈——时夜同学你在吗?”   他走过来敲了敲时夜的床栏。   但是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孙乐知终于失去了耐心,伸手抓住了床帘,将它豁然拉开。   哗。   床铺上,只见两张小桌,上面放置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而另一侧还外接了一块轻薄的显示屏,下方还放着手机。   时夜沉默地靠坐在墙边,手指在笔记本的键盘上飞舞。   透过他深邃眼瞳的反射,能依稀看见三块亮起的屏幕上,有许多字符在飞速滑动。   直到床帘被拉开,时夜的目光才略微地移开,看向了床下的孙乐知。   被他的视线注视着,孙乐知莫名有种心中一怵的感觉,但身为辅导员他又不愿意在学生面前丢了权威和脸面,就反而上前一步,以更强势的态度说道:“时夜,你下午为什么不参加军训?一直在这里玩电脑吗?虽然你情况特殊,但这不是你的免死金牌,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时夜仿佛察觉不到他的斥责态度,平静地看着孙乐知,直到他说完后,才缓缓道:“浪费我的时间。”   “什么……浪费?”孙乐知听后,心中升起了一丝荒谬和愤怒之情,“这是每个大学生都要参与的活动,是国家规定,怎么就你的时间精贵吗,什么叫浪——”   “是。”时夜冷淡地说,“我的时间宝贵。”   说罢,他伸出直接分明的手掌,重新将床帘给拉上了,阻隔开了孙乐知的视线。   宿舍内安静了一瞬间。   颜楷瑞的嘴巴张得比刚才还大。   孙乐知脸上甚至微微涨红了,从没想过会被一个新生反驳到哑口无言,气得伸出手指着床帘道:“时夜!你再这样冥顽不灵,我就只能通知家长了!”   上面冷淡地飘来了一句:“请便。”   孙乐知气得狠狠砸了一下墙!   颜楷瑞连忙小声劝道:“孙导,冷静,冷静……你也说过他情况特殊,要多宽容一下……”   “好!”孙乐知火冒三丈道,“你给我等着!”   孙乐知摔门走后,颜楷瑞和汪谷面面相觑,后者甚至忘记了自己“被报名”参加金荷杯的事。   但是前车之鉴在前,他们暂时不敢去和时夜说话,就偷偷用手机发消息。   颜楷瑞:【卧槽,夜哥太顶了……】   汪谷:【导员好像很生气,要去通知家长了,不会有事吧?】   颜楷瑞:【我觉得顶多就是叫家长吧。孙导自己都说过他“情况特殊”的,但是真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不也忍不住么。】   说到这里,颜楷瑞回想起自己也被完全无视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又轮到孙乐知了,莫名有些好笑。   颜楷瑞:【算了,睡吧,明天还要军训呢。我也好想像夜哥一样,霸气的来一句“浪费时间”啊呜呜呜。】   宿舍很快重新安静了下来。   颜楷瑞打着哈欠,用手机查询“自闭症”、“孤独症”,他看到搜索引擎给他的结果是:   【孤独症患者在社会交往方面存在质的缺陷,他们不同程度地缺乏与人交往的兴趣,也缺乏正常的交往方式和技巧。   典型的表现为:回避目光、对呼唤缺少反应、缺乏与人交往的兴趣、难以理解他人情绪和想法、不懂得社交规则、不能够根据社交场景和线索调整自己的社交行为、难以建立友谊。   患者具体表现随年龄和疾病严重程度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其中以与同龄人的交往障碍最为突出。】   不知不觉,12点准时到了。   熄灯,时夜似乎还在不停地敲击键盘,不过声音多半被围拢在厚重的床帘里。   在剩下二人听来,那些密集而轻微的响声就像敲击在窗棱上的雨滴,恰到好处的白噪音反倒是令他们很快地陷入了沉眠中。   次日晨,7:00整。   时夜睁开双眼,拉开床帘,离开了床铺。   洗漱,更衣,整理物品。   每一件东西,都应该一丝不苟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线条排列整齐。   关上门时,应该回头再次确认两秒整的时间。   跑鞋的鞋带,需要两根对齐,系为蝴蝶结状。   出门的时间为7:15,运动手表上的倒计时为20分钟。   D大的清晨,青草的气息在晨光中被唤醒,微风里隐隐透出夏日的热度。   时夜沿着宿舍楼向北,来到学校的主干道上,沿路继续慢跑,途中路过教学楼、操场、图书馆、实验楼……   这个时间点,四处都空无一人。   他能够很好地继续自己的思考,不必为外来的任何人所打断。   ——对于HMM算法的参数估计问题,即已知观测序列O=(o1,o2,...,oT),估计模型参数λ=(A,B,π),使得该模型下的观测序列概率P(O|λ)最大。使用经典EM算法,求得完全数据的对数似然函数在给定模型参数和观测变量的前提下对因变量的条件概率分布的期望为……   Q(λ,λ-)=∑logP(O,I|λ)P(I|O,λ-)   公式一字一字地出现在眼前的同时,突然也有什么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时夜低头,看见一只篮球撞在自己膝盖上,蹦跶两下,停住了。   他深深呼吸,停下自己慢跑的脚步。   从右边操场处,隔着铁丝围栏,有个声音叫道:“喂!能不能把球丢回来,谢了!”   楚英纵一手扒着铁丝,对那个背影叫了一声,却没得到回答,奇道:“喂,能听见吗?球!!”   然后他看见,那个慢跑者伸出脚,一脚将自己的篮球踹得更远了。   楚英纵:“?!”   篮球在地上咕噜,咕噜,最后栽进了花坛里,消失不见。他得跑出操场,绕更远的路,才能捡回来。   身后一起打球的死党跑了过来,说道:“哎,纵哥,这不就是昨天那个那个……那个拽拽的新生吗?”   再抬头看,慢跑者不就是时夜?   只见时夜踹掉了拦路的篮球,淡定且从容地系了一下鞋带,然后继续慢悠悠地跑走了。   “……”   楚英纵的额头上蹦出了青筋:“草,这小子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第5章   8:00整,晨练结束。   时夜心中已将EM公式推导到最后,然而最终结果无论如何核算,准确率仅在30%至40%之间,这是由于HMM(隐马尔科夫模型)算法的局限性所致。   如果理论上的算法极限已经被穷尽,那么对于第三道大题的现实验收数据组来说,是否有更好的优化方式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时夜回到宿舍冲了一个凉,将运动服换下后,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在他的衣柜里,是清一色几乎纯黑色的帽衫。   随便取出一件换上,他走向了学校食堂。   时间8:30整。   周日的早餐应该是粥食。   食堂内寥寥无人,时夜取出校园卡来到窗口前,亮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早已用黑色字体码出:【一份蔬菜粥,一份荷包蛋,一份烤肠】   窗口内工作的食堂大妈见状,神色从刚开始的惊艳迅速过渡到了惋惜,并且给时夜打了满满的一大碗粥,并将两条黏在一起的烤肠当作一份盛进了他的碗里。   时夜沉默地端起盘子,并听见大妈们窃窃私语:“好好的一个俊小伙,可惜了不会说话……”   不。   他会说话,只是觉得那太累。   时夜坐到了食堂角落的位置,后背对着墙角,这让他能够对食堂内所有景象一览无余,也不必担心自己背后还有人。   在吃早饭的期间,共有3拨人次、累计5人前来搭讪。   时夜感觉自己应该听见了这些人说话,不过他的大脑并没有处理这些声波。   他在思考EM算法在隐马尔可夫模型中的具体化——Baum-welch算法,其在python语言中的最大效率。   大约十分钟后,他得出了结论,于是起身走向了宿舍。   9:00整,宿舍内空无一人。   颜楷瑞、汪谷等新生都按时下了楼,目前正在操场上集合,开启新一天的军训。   而时夜回来后径直来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昨夜他已经完成了完全背包的第一题、无向图的第二题,现在只剩下最后这第三题了。   这件事值得他的时间。   ……   大约是中午吃饭的时间。   孙乐知正瘫在员工宿舍里吹着空调,突然收到了教导主任的短信:【你们班的一个新生今天提交了金荷杯的题目,这才是竞赛开始的第二天,你去核实一下情况。这个竞赛是牧教授一直在关心的,就算题目对新生来说太难,但是也不能显得太敷衍啊。】   “?”   孙乐知脑袋懵了一下,连忙回复道:【可能是误操作,我马上去问问。是哪个学生?】   【时夜。】   孙乐知准备出门的脚步就停下了,他觉得自己一个脑袋有两个大。   别的学生还好,至少他们认同他辅导员的权威;但是这个时夜,实在是令他不知道如何沟通。   想了一阵,孙乐知换了个方向——他决定直接去和时夜的监护人进行沟通。   二十分钟后。   孙乐知很轻地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小心地把门带上。   入目的办公室不算宽敞,但放下了两个红木橱柜,堆了满满的书籍,间杂着不少奖杯;又挤下一张办公桌,上面铺了许多篇文章、报刊与资料,显得颇有些凌乱。   这些书桌、书柜已经有些年头了,因常年使用而盘出了包浆,但因为其上存放的知识,显得厚重而肃穆——正如书桌后坐着的老者。   “牧教授。”孙乐知怀着敬意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孙老师,请坐。”牧江天摘下了自己戴着的老花眼镜,颤巍巍地收进了老衬衫的口袋里,“是时夜这孩子的事情吗?他给你们的教学工作添麻烦啦。”   孙乐知有些拘谨地坐了半个屁股,想了想说:“您看,我知道时夜这个孩子有些特殊,但是他不能完全枉顾学校的规矩,第一天军训就直接翘掉,回到宿舍里不知在做什么。”   “唉。”牧江天叹了口气,“这孩子刚到新环境,确实不太听这些规矩的。你继续说。”   孙乐知在这位老教授面前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言语间也不免流露出许多不满。   他从时夜翘掉军训说起,又说到昨晚自己被时夜“甩了脸色”,最后总结道:   “今早我才知道,时夜提交了金荷杯的题目!这才第二天啊,他直接就提交了!……这是敷衍了事,是不负责任,是根本不拿学院的荣誉当一回事啊。”   牧江天坐在那里,双手交握在桌上,沉默且专注地听着孙乐知的说话,并没有打断他。   一直到听完为止,牧江天才开口说道:“孙老师,时夜提前交卷的事,你都了解过了吗?时夜这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对于他唯一的爱好还是非常尊重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太可能把这题目当作儿戏。”   孙乐知就说:“这、这是教务处跟我说的。从时夜拿到题目到现在24小时都不到,对一个大一的新生来说,提前交卷,还指望拿到什么好成绩?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就是他太自负了。”   “嗯。”牧江天不置可否,又说,“麻烦孙老师跑这一趟了。这两件事,我会和时夜沟通的。也请你先继续为我们保密,我还是希望这孩子能融入正常的学校集体,而不必处处都受到特别的待遇。”   孙乐知站起身,连连点头,又忍不住说道:“希望时夜能尽快参加军训,否则天天甩教官脸色就走……有点怪异,对学校影响不好。”   “孙老师,”牧江天平静地说,“能容得下每一个与众不同的学生,听见他们不同于主流的需求,对他们因材施教,才是好的学校、好的影响。”   孙乐知走后,牧江天拿起手机,每隔一段时间便发送短讯。   直到大约1个小时后,他的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   时夜从外面走了进来,拉开了那把椅子,然后坐在了上面。   他看着牧江天,不发一言。   而牧江天也已经习惯了时夜的性情,率先开口,温和地问道:“阿夜,你的辅导员刚才来找过我了。他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参加军训啊?”   时夜抬起头,略微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在仔细地思索他的话。   不过牧江天知道,这只是他在进行对话前的准备。   终于,时夜似乎认为自己有必要发言了。   他说:“浪费时间。”   牧江天听了,并不觉得意外,而是继续说道:“军训啊,是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军训首先可以帮助强身健体,其次是根据我国的《兵役法》来对你们进行一定的军事训练。最后呢,军训还可以帮助新生快速地熟悉起来,一起培养团队纪律、团队精神……”   时夜道:“不需要。”   牧江天问:“你觉得哪一点不需要?”   时夜平静道:“我不需要额外的锻炼,不需要团队。”   牧江天循循善诱地说:“锻炼的事,我知道你的时间表一直很严格的,我就不做强求了。但是融入团队也是你大学的必修课,D大的学生都很优秀、善良,他们能在你以后的人生里提供很多帮助——我不是说物质上的帮助,更多是心灵上的依靠。”   “不需要。”时夜说,“我不依靠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依靠我。”   牧江天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时夜眼眸深邃,许久后道:“人,很麻烦。”   听到这里,牧江天知道他的对话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室内又安静了一会儿,牧江天知道时夜永远不会率先开启一个话题。   于是他想了想,问了另一个时夜可能会感兴趣的问题:“我听说你提交了金荷杯的题目?”   果然,时夜点了下头。   牧江天又问:“觉得有把握吗?”   时夜说:“嗯。”   牧江天眉头舒展开,赞许道:“好孩子,我相信你是最好的。金荷杯的系统会先运行程序,给出初始的数据,由老师们进行打分——具体分数出来,还是得五六天后了。”   他从不吝啬于口头的鼓励。   时夜也并不为此动容,只是道:“走了。”   “等等。”牧江天连忙制止道,“军训的事情,我就不劝你了。但是你刚离开家,昨天时间到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时夜没有回答。   牧江天深深叹了口气,说:“李医生不方便来北京,你习惯的固定时间都空出来了。我希望你可以回归正常的作息,但是也不强求你能打破习惯。这是D大本校的心理咨询室,你可以去看看。”   他递出了一张纸,上面详细地写着:   【D大心理咨询室,为每一名D大学子提供咨询,包括但不限于:学业困难、心理障碍、情感问题等。详情可拨打校内热线:XXXX。】   在最下方,还有一张缩略地图,指示了心理咨询室所在的位置。   时夜看了一眼,将它接过,然后便推开门,离开了牧江天的办公室。   下午15:00。   D大旧楼心理咨询室中,空调正在平缓地吹着冷气,路由器在吱吱运行,每一秒的时间都显得粘稠而冗长。   坐在前台位子上的楚英纵,双臂交叉胸前,盖住了胸口贴着的“志愿者”标识,同时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在入睡的边缘。   突然,门被豁然打开,传来了脚步声。   楚英纵脑袋猛地一点,终于清醒了,入目先看到的是一双逆天的大长腿。   他一愣,再往上看,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帅脸。   楚英纵:“……”   时夜:“?”   楚英纵的神色就像彻底被惊醒的恶龙:“怎么又是你!你丫的是不是跟踪我?”   嗓音太大,强行闯入了时夜的脑海中。   时夜沉默片刻,大脑处理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最后平静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楚英纵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好气,他好气啊!   感觉每根头发都快被气竖起来了! 第6章   漫长无聊的夏日午后,突然就像池塘里被投入了石子儿,变得生动起来了。   不,也许是投了一颗核弹。   “你还问我是谁!!”楚英纵怒极反笑道,“你是不是故意堵着我,想要气死我的?从昨天开学到今天,我一共看见你三次,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假装无视我!像我这么英俊的脸,你好意思说不记得?啊?”   话很多。   时夜想了一下,认为这段对话需要耗费太多时间,于是说:“哦。”   ——哦?   楚英纵天灵盖都快被气飞了,怒吼道:“哦你个头!”   这回声音实在太大,惊动了咨询室里驻守着的心理老师,急匆匆推开门道:“怎么了呀,是新同学来啦?”   楚英纵手指着时夜道:“不是新同学,是是是是是一个棒槌!”   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心理老师忍着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同学之间能有什么矛盾?先登记一下,然后赶紧进来吧。”   有老师在场,楚英纵磨着自己的后槽牙,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他抹开面前的登记册子,阴恻恻道:“喂,名字?学号?”   时夜没有说话。   楚英纵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名字!!”   时夜仍没有反应。   楚英纵气死了,抬头去看,却突然一愣。   只见时夜细碎的刘海下,一双深海般幽静的双眼,正在专注地看着他。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楚英纵仿佛突然踏入了一个异常宁静而深邃的世界里。   刹那间无关寒暑,更没有多余的情绪。   时夜从未与他置气,他就像一个永恒的旁观者,理智地观察着周围景物的变化而已。   “喂……”   楚英纵本能地发出声音,然后下一秒,就发现时夜移开了目光。   时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连上了咨询室的wifi,接着转身就走开了。   楚英纵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看着他的背影踏入了1号咨询房间,又关上了门。   突然,楚英纵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在他的脑袋后面,是墙上贴着的wifi密码,刚才时夜就是在看这个东西。   楚英纵:“……”   时夜踏入了房间,关上门。   室内并不宽敞,只是作为诸多咨询室之一存在的交谈场所。   里面有一张小茶几,前后三个舒服的单人沙发,还有一盆绿植,桌上已经摆好了两杯热水。整个房间为明亮的暖色调,给人一种舒适感。   心理咨询老师已经坐在了对面,笑容亲切地问:“同学,请坐。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咨询呀?”   时夜沉默地坐在了她的对面,然后低头打开了手机。   心理老师:“?”   过了大约五分钟。   心理老师终于确定了:时夜应该不是来做咨询的。   从头到尾,他并不说话,甚至与咨询师没有任何程度的交流——哪怕是眼神交流。   他简直像是来蹭空调和wifi的,拿着手机就静静地坐着。   心理老师的笑容渐渐端不住了,再一次地问道:“同学,你好?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老师就先去忙别的工作了?”   此时,时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微眯。   他看到,在她面前精致的香槟色手机上,停着一只恶魔。   它只有巴掌大,由半透明的流畅线条组成了瘦小佝偻的身体,有着弯曲的犄角、猩红发亮的尖爪和丑陋的面孔,一对暗紫色的蝙蝠翅膀,随着它的动作时不时地隐没入周遭的环境里。   它在操弄着手机里的数据之河,用细长的爪子勾出其中的线段,凑到自己的鼻孔前,陶醉地将它吸收进去。   “同学,你在看什么吗?”心理老师再次困惑地问道。   时夜看着这只恶魔,淡淡地说:“我看见……一些东西。”   心理老师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说:“你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是一直能看见,还是偶尔看见?是入睡前看见的吗?那有没有听到什么?能不能跟老师详细说一说。”   然而,时夜再次沉默了。   他幽深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是看着小恶魔向着自己龇出细密而锋利的牙齿。   ——人们看不见这样的东西,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永远看不见。   最后,时夜说:“有人在监控你的手机。”   显而易见,心理老师对这句话感到非常惊讶,她问道:“啊?什么监控?”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有些迷茫地将它解锁,然后漫无目的地滑动了两下。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代表摄像头的红点,是亮着的。   ——她没有打开摄像功能,但是手机一直在进行拍摄,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出了冷汗,下意识地将手机摔回了桌上,惊慌失措地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我的手机是中病毒了吗?怎么办啊,有人……有人拍到我了吗?”   小恶魔露出了肆意的笑容,随着摄像头的红光,向上爬到了她的肩上,惬意地用利爪抚摸着她的侧脸。   是的,有人在偷窥她。   她仰赖生存和工作的手机并不安全,很多手机都并不安全,但人们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他们只关注价格、性能、外观……那些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的东西。   时夜重新低下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对她的声音不作任何反应。   她只能稍作镇定,连忙将手机强制关机,然后一把抓起走向了室外,想着去找一家手机店弄清楚这个问题。   咨询室里顿时只剩下时夜一个人了。   他低低地呼唤:   【琴鸟。】   随着琴鸟清脆的鸣啼声,燥热的现实世界再一次向四面八方褪去了。   这栋五层高的旧楼宛如一个立体的图纸,由五彩的线条组成整个框架,其中充斥着WIFI特有的波纹和数据。   这片网络有被侵入过的痕迹。   这很正常。   像心理咨询室这样的公共设施,每年、每个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可以随意到访,免费且轻易地获取到网络权限,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带着恶意和技术而来,就能留下危险的木马。   琴鸟很快也得到了这片网络的权限。   时夜找到了对方留下的木马,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木马,只是通过精密的手段嗅探或者是替换了某些通过该网关进行访问的流量。   时夜启动自己的虚拟机,模拟着一个新手机的操作——   他连接上这个wifi,然后请求访问一个正常的网站。   他很快看到了:小恶魔仿佛嗅到了他的动作,依附在那数据流上,用畸形的四肢快速爬了过来。   然后,通过其中一个常用APP的漏洞,它成功一头扎入了虚拟机的系统中。   时夜切断了虚拟机的对外通道,就宛如关上了铁门,将小恶魔困在了其中。   虚拟机就是一个坚固的铁笼,小恶魔在其中左冲右突,肆意进行着破坏,然而那都不过是铁笼里纸作的装饰品而已。   而通过观察这个俘虏的动作,时夜找到了它赖以入侵的漏洞。   那是一系列由BD公司出品的APP,主打搜索引擎和社交社区等内容,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后门漏洞,会始终打开设备的两个固定端口,以接收来自BD公司的部分服务——可是,却没有很好地保护着两个端口的安全。   城堡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就像设备的安全性,总是容易被自己的软件打破。   任何手机上只要安装了BD的任何一个APP,就会拥有这个漏洞。   就像这位心理老师一样,手机内的一切信息都被肆意攫取,甚至还有开启摄像头后的隐私问题……   而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安装一个APP,连接一个WIFI而已。   哔哔。   时夜关闭了这台虚拟机。   小恶魔便永远地被封存在了铁笼子里,被凝固了时间。它还带着栩栩如生的狰狞表情,化为了时夜的收藏品之一。   他将它命名为:WormHole。   在时夜的收藏柜里,它是第423个漏洞。   ……   下午17:00整。   时夜打开心理咨询室的门,沉默地向外走去。   夏日的午后依旧炎热,门口也没有人愿意久留,只有时夜的脚步声在稳定地响起。   突然,时夜的面前出现了几道人影,拦在他的去路前。   时夜并不理会,就想绕行过去。   然而,对方就是奔着他来的,再次挡在了他面前。   时夜微微抬起头,双眼露出了帽子的檐角,目光却依然没有聚焦在对方身上。   楚英纵看见对面面无表情的帅脸,就觉得一阵牙痒痒。   他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粗声粗气地说道:“能看见人了?你小子,挺拽啊!”   死党文白、方元凯分别帮腔道:“就是就是,竟敢不把纵哥放在眼里!”   “你小子算哪根葱,还不快给纵哥认错道歉?”   时夜仍没有反应。   楚英纵“哼”了一声,说:“道歉就免了,‘小学弟’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就是你这个态度让我很不爽!”   他伸出手想去揪时夜的衣领,但中途又觉得好像有点过分,就改为戳着他的胸口。   时夜顺着这根手指,看到楚英纵意气飞扬的年轻面庞,平静地说:“让路。”   “偏不。”楚英纵扬起脸,仿佛在刻意占据他的视野,“现在终于能正眼看人了?”   时夜:“……”   确实,他看人的时候很少。   像现在这样,被迫去看一个人的时候就更少了。   时夜淡淡地问:“你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小学弟’~”楚英纵很得意地加重着最后三个字的语气,“只要你看着我,乖乖地叫一声‘学长’,我就放你走。”   按照他的观念,他们现在是在“吵架”。   让对方叫“学长”,就相当于要求对方示弱,四舍五入就是认输了。   但如果对方不肯,那就轮到楚英纵来“惩罚”小学弟了。   然而,时夜确认了一下后,径直看向他的双眼。   他薄削的双唇开合,声线低沉而磁性,斜飞的剑眉凌厉如旧,目光如寒潭般深邃,要将其中的身影浸没。   “学长。”   轰。   楚英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浑身的血流都向上窜,全部涌进了脑袋里,胀得人发懵。   肾上腺素突突地在泵,他心脏跳得奇怪,手心里还莫名地出汗。   ——这、这小子怎么能突然这么乖啊?   “哦、哦……”   楚英纵的嘴巴不受控制,像金鱼一样开合,又不知道说什么。   死党文白也有点愣了,回头道:“纵哥,他叫了,咋办?”   楚英纵将冒汗的手放回裤兜里,嘴里依旧维持着凶狠的语气:“叫都叫了,那那就放过他咯!”   “哦……”文白挠着后脑勺,让开了道路。   时夜没有多说一个字,接着便和他们擦肩而过,继续向外走去,似乎这只是一段不起眼的小插曲而已。   但他经过的瞬间,楚英纵好像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是年轻男子的荷尔蒙,可能还夹杂了空调的凉意,或者还有清冽的金属或者书本的味道。   好神秘。   楚英纵感到胸中生出一股冲动,而且没法克制。   他猛然回过身,一把抓住了时夜的胳膊,对着他叫道:“喂,小学弟,学长请你吃饭怎么样?”   时夜的脚步于是一停,回过头来看楚英纵。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不。”然后眉头微皱,挣脱开楚英纵的手臂,向外走掉了。   楚英纵身体里的肾上腺素迅速被歼灭了。   他呆在原地,还听见文白问:“纵哥,这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诶?纵哥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啊?”   “中、中你个头。”楚英纵猛地回过神来,抬起手背狠狠地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热死了,走了!去二食堂吃凉粉去了!”   “哦,好啊好啊。”   “嘿嘿,纵哥好厉害啊,一出马就让这小子服软了。”   一行三人继续向食堂进发,只是,为首的楚英纵似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第7章   十分钟后。   食堂中热闹地排着队,正好是学生们平日下课的时间。   时夜端着盘子走了一阵,在他惯常的角落位置上坐下,就待安静地使用他的晚餐。   只是,没过一会儿,到了新生结束军训的时候,又有一大波人涌入了食堂。   颜楷瑞和汪谷正在其中,端着晚餐找了好久,惊喜地见到了时夜。   两人二话不说地在他对面坐下了,颜楷瑞热情地打招呼道:“夜哥,这么巧啊!你今天又没来军训?”   时夜默不作声,继续自己的动作。   对于时夜的反应,颜楷瑞的接受态度相当良好,甚至很熟练地道:“今天又不想理人啊,夜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说着,转过头和汪谷聊起了天来。   汪谷稍显拘谨一些,偷偷观察了时夜好几眼,然后才进入了话题。   吃到一半,有女生小跑步过来,满脸红晕,故作大方地说道:“嗨,几位帅哥。我这边不当心多买了一份炸鸡块,反正也吃不完,不如大家分了吧。”   说完,将一份金黄诱人的炸鸡块放在他们桌子当中。   一会儿,她瞧见时夜没有反应,又悄悄伸手将它往时夜那里推了推。   时夜面无表情。   颜楷瑞:“……”   汪谷:“……”   这名女生走后,陆续又来了两波人,其中还有一名腼腆的男生,过来道:“交个朋友吧!”   于是他们桌上很快又多了一条鱼、一份凉粉、一个小蛋糕,以及三盒酸奶。   随之附带的,分别是三张写了联系方式的小纸条,两张社团招新海报。   时夜依旧面无表情。   颜楷瑞已经倒吸一口凉气:“嘶,这就是帅哥的待遇吗?夜哥真是恐怖如斯。”   说罢,伸出手拿了一盒酸奶,美滋滋地插上吸管享用了起来。   “……”汪谷犹豫了一下,也拿走了自己的那一份。   食物太多,便会有吃不完的烦恼,饭桌上的话题也就随之延长了。   之后颜楷瑞就挺着小肚腩,手舞足蹈,向汪谷道:“……就金荷杯这个,完全背包的第一题啊,很好理解的,就是有N个东西要放进背包,重量随机,价值也随机,要找个方法装进价值最多的东西。做这个题最方便的就是贪心算法,但是效率很低;所以我们还有递归法,还有动态规划法。”   被迫报名了金荷杯的汪谷,此时一脸艰难学习的模样,掏出了小本本在奋力记笔记。   颜楷瑞见他听得如此专注,不免感到脸上有光,就继续道:“……比如说这个动态规划法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状态转移方程,可以根据01背包问题的解法来延伸。比如说我刚刚在网上看到,可以把第i个东西拆成重量w*2^k、价值v*2^k的东西,就降维到二进制的地步了,时间复杂度只有……嗯……只有……”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放空了,回想不起来自己之前看到的攻略。   抓耳挠腮了很久,颜楷瑞看着汪谷一脸茫然的样子,决定糊弄过去:“就、就大概是logN吧。”   时夜:“……”   此时,时夜沉默地打开手机,在记事本上打出一行字:   【O(W∑logNi)】   然后他将手机放在桌上,调转180度,给对面的两人看见。   “啊!对对,是这个复杂度!”颜楷瑞先是恍然大悟,然后是一脸惊悚地抬头看了过来,“哇,夜哥!!!”   汪谷也惊讶地抬起头:“夜哥,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啊?”   颜楷瑞一把掐了下汪谷的手,说:“哇,我不是在做梦吧?夜哥竟然会帮我们解题哎!天啊,四舍五入就是我被夜哥临幸了?”   但接着他们就看见,时夜将手机拿了回去,将碗放回盘子里。   颜楷瑞:“夜哥,您老人家吃好啦?”   时夜:“……”默默地用纸巾擦了下桌子。   颜楷瑞:“夜哥您回寝室不?我们等下去图书馆接着学完全背包问题。”   时夜:“……”默默地端起盘子,站起身。   颜楷瑞:“夜哥您晚上要吃什么不?我可以带呀。”   时夜:“……”默默地转身,走掉了。   颜楷瑞无限失落地发出叹息声:“啊……”   汪谷:“这么多东西,夜哥一口也没有吃哎。”   颜楷瑞重新振作起来道:“耶!那这些都归我们了!”   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用晚饭时,吵闹的食堂中正有人偷偷地观察着他们。   文白:“纵哥,你看那小子……跟别人有说有笑的。”   楚英纵双臂环胸,翘着二郎腿,满脸都流露出“我很不爽”的神色,一口也没有碰桌上丰盛的食物。   “哎呀,又有个嫩生生的小学妹过去了!这小子不就是长得高了点么,切。”   “哟,别人请他吃晚饭,他倒是没有拒绝嘛。”   啪。   楚英纵拍了下桌子,冷冷道:“吃你们的,看什么看?人家就是看不上我请客,就是乐意吃别人的,又没犯法,呵。”   两人看了看他的表情,马上选择了闭嘴。   文白心道:不妙,纵哥现在不爽值80%,委屈值50%,别惹他别惹他。   一顿糟心的晚饭后,楚英纵继续顶着一张臭脸,在操场上遛食。   没多久,他偶然看到了时夜,后者正从图书馆内离开,似乎是刚借了两本书,准备回宿舍去。   此时天色将暗,夕阳将红光照射在时夜侧脸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分明是人群熙攘中,但他却依然好像是座孤岛。   楚英纵悄悄跟在时夜后面,心想:我就看看这小子在哪个宿舍,以后方便找机会打击报复,哼!   不过,走了一段,他发现时夜却被人拦住了。   ——是那位心理老师。   乍一看到时夜,心理老师也同样有些惊喜,说道:“哎,同学,稍等一下!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下午好像没有在名单上登记啊,我没法联系到你。”   被她拦住去路,时夜略停了一下脚步。   心理老师掏出一张名片,道:“下午没来得及感谢你。多亏你提醒,我才知道我的手机中了木马,赶紧送进手机店去维修了。现在没法加你的好友,我姓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加我一下吧,以后来心理咨询室可以随时找我。”   时夜的目光在名片上停留片刻,意识到这就是她拦路的目的,于是伸出手将它接过。   心理老师见状露出了笑容。   远远地望见女子笑逐颜开的模样,楚英纵的嘴角彻底瘪了下去。   他一脚踹开了路边的石子,冷哼一声。   ——随便一个漂亮女人就可以请他吃零食,交换联系方式?肤浅!!   一会儿,心理老师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天色也很快昏暗下来,周遭行人渐少,都匆忙回到宿舍里去。   时夜在树荫间继续前行,然后就看到了身前狭长的影子。   楚英纵两手插在裤兜里,一脸戾气地盯着他道:“喂,学长请你吃饭就是浪费时间?漂亮学姐学妹请你吃饭,你就迫不及待了?”   这时,时夜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为什么又来挡我路了?   时夜问:“你还想要什么?”   楚英纵眼角微微抽搐:“你这话什么意思,当我是胡闹的小孩?”   时夜:“嗯。”   楚英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人是有什么本事,为什么一个音节就能让他气到想爆炸啊!   楚英纵盯着他,恶狠狠道:“臭、臭学弟!我今天就是要浪费你时间了!你给我在这站着,不到天黑不准走!”   时夜看了下地平线,平静道:“天黑了。”   楚英纵想也不想道:“灯还没亮,不算!等这个楼里灯全亮了,你才准走!”   时夜看了下他指着的那栋楼,正是心理咨询室所在的旧楼。   时夜站在原地,取出了手机看了起来。   楚英纵道:“喂,你不会是在找老师打小报告吧?”   时夜:“没有。”   看他在夜色下低头沉静的模样,楚英纵不知不觉也安静了下来,甚至莫名有些小高兴地说:“知道尊敬学长了吗?你乖乖的,明天军训学长给你带冷饮吃。”   时夜:“哦。”   楚英纵翘起嘴角,又道:“喂,愣着干什么啊?手机凑过来,加一下好友。”   他刚凑过去想看时夜的手机,却见屏幕极快地熄灭了。   时夜将手机锁屏,沉默地抬起头看着楚英纵。   这一刻,楚英纵只听见噼啪几下,很轻微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接着他看到:   有光从时夜的背后涌出来。   无瑕的光辉,刹那间将眼前照得灿烂如白昼,也将他的身影模糊成光晕。   时夜淡淡地说:“灯亮了。”   随着他话音声落,楚英纵的眼睛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继而看到眼前的旧楼从底层开始亮起,转眼间灯火通明。   然后这光就蔓延向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直到将整个校园都点亮。   再然后,是路灯渐次从他们头顶亮起,一直延伸向道路的尽头,串联起整个遥远的夜景。   全世界都好像在一声令下苏醒了过来。   星河绚烂,灯市辉煌,这个夏夜从没有这么明亮过。   等楚英纵再恍然回过头,才发现时夜已经走开了。   这个人孤独的影子走过路灯,走过窗户里透出来的光,背对着全世界的光亮,转入了空无一人的巷尾,安静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8章   “不对劲,这人不对劲……”   楚英纵喃喃自语,蹲坐在篮球场前的石墩上,嚼着嘴里的口香糖。   后面打着球的人问道:“啥不对劲啊,纵哥?”   “不知道,”楚英纵出神道,“反正不对劲。”   “……”   文白无语地转回了脸,投了个三分球。   一旁方元凯道:“我看纵哥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可不么,自从昨天回来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你说他是遇到了谁啊?”   “也许是个倾国倾城的小学妹吧。”   说话间,只见楚英纵又好像看见了谁,从石墩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了过去。   同一时间,校园的钟声响起,是早上八点了。   到了军训的时间,小道上都是急匆匆的新生在小跑着找班级队伍,其中就有颜楷瑞和汪谷两人。   楚英纵认得他俩,走过了视线扫过,却没见到时夜。   颜楷瑞一边跑,一手拿着帽子还在戴,就被楚英纵拦住问道:“喂,时夜呢?”   “啊?”颜楷瑞迷茫道,“我不知道啊。”   楚英纵皱起眉,上下打量他道:“你们不是一个班的吗?”   “虽然是这样,不过夜哥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真不知道啊。”颜楷瑞急匆匆道,“我们快迟到了,少陪啊。”说完就跑了。   楚英纵满脸不高兴,又在路边蹲了好久,如一只愤怒的石狮雕像,直蹲得腿脚发麻,仍没有见到时夜。   倒是四班的导员孙乐知过来看他们军训的情况,被楚英纵逮住了。   楚英纵问道:“时夜呢?”   孙乐知一愣,回过头看见他这张极具辨识性的脸,就说:“楚英纵啊……你找时夜干嘛?”   楚英纵道:“找学弟……培养下感情。”   孙乐知叹了口气,流露出很大的不满说:“别找了,时夜他不参加军训,请假条昨晚上批下来的,今天他人就失踪了。”   楚英纵突然问道:“请假?他生病了?”   孙乐知说:“谁知道啊。”   楚英纵皱了下眉:“你身为他的导员,也不核实下情况吗?”   孙乐知不耐烦道:“脾气太大,管不了了,爱怎么怎么吧。”   偌大一个班级,上下从老师到学生,竟然没一个能找到时夜。   ——这个人有这么神秘吗?   楚英纵很难不去想这个问题,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今天的课程,然后戴上志愿者的牌子,继续在心理咨询室里坐班。   没想到,下午16:00,他发现失踪的时夜推开门走了进来。   时夜仍穿着帽衫,沉默不语地推开03号咨询室的大门。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楚英纵的声音道:“喂,站住!”   得益于前两次被堵的经验,时夜停住脚步,勉强表示一下自己听见了。   楚英纵就问:“你病了?”   时夜:“与你无关。”   “你……跟学长说话能不能礼貌点?”楚英纵光听他说第一句话就冒火,“喂,那你昨晚上亮灯是怎么做到的,这总跟我有关系吧?”   时夜平静道:“巧合。”说完,就打开门,走进了咨询室。   砰,门在楚英纵鼻尖前合上了。   楚英纵:“……”   楚英纵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在咨询室外头一边坐班一边等着。   他看见时夜17:00整出了门,就去食堂吃晚饭。   晚饭后,时夜去图书馆泡了一阵子,直到19:00后又准时回宿舍。   到了第二天,楚英纵一大早就在宿舍门口蹲点,见到早晨7:00整,时夜穿着运动衫、跑鞋出来晨练。   8:00整,时夜进了澡堂,30分钟后出来进了食堂吃早餐。   楚英纵:“……”   他再次掏出手机确认了一眼:所有活动都是准时准点发生的,一分钟误差都没有。   而每天16:00整,时夜又会准时来到03号心理咨询室,在里面坐下看手机,一坐一个小时。   他并不是来做咨询的,只不过来度过一个小时时间,好像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到点后,时夜就会自行出门离开。   就这样,楚英纵连着确认了好多天。   时夜每次都是这样独来独往,遵循一个非常固定的作息时间,像个精密的机器人,又像个住在无人荒岛上的隐居者。   直到一周后,新生们的军训都已经结束。   又累、又热、又黑的新生们早已互相熟悉了起来,称兄道弟地吃饭、聊天,每天累到倒头就睡,依然没有人能和时夜说得上什么话。   楚英纵自己也跑去选大三的选修课,没什么时间乱跑。   在这期间,金荷杯的参赛期也结束了。   据说整个计算机学院共有两百多人参加竞赛,但能把三道大题都做完的人只有十多个。   所有人提交的代码都上传到学校服务器里,进行原始的测试和评分,然后再分发给各个老师商定成绩,录入系统中进行排名。   9月10日周一,一大早,成绩终于公布出来了。   趁着学生们在教室中集合的时候,孙乐知上台喜气洋洋地公布了排名:   “今年的一等奖是并列的两位大三的学长;二等奖三人,也都是大二大三的;三等奖一共十个人,倒是有两个来自新生。汪谷,你上来。”   万众瞩目当中,汪谷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吗?”   孙乐知微笑着鼓励道:“对啊,上来啊。恭喜你拿了金荷杯的三等奖,这是你的奖状。此外还有奖学金要发放到你的卡上,以资鼓励,最晚周三就能到账;还有,我校的多个计算机实验室会安排时间,邀请你去参观的,以后有兴趣你可能也会进去参加实验。……好了,刚刚入学就能拿到这样的成绩不容易,大家给汪谷掌声鼓励一下!”   哗哗哗,台下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掌声。   汪谷不知所措地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被淹没在了如潮掌声当中。   最后他只好红着脸,接过奖状,不住地向孙乐知鞠躬。   一会儿,汪谷拿着奖状小跑回了座位。   一旁颜楷瑞有些羡慕地说:“厉害啊谷哥,万万没想到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真人!”   汪谷小声说:“carry哥你别笑我了,我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你忘了,第三题还是我们一起在网上找的代码,拼贴一下交上去了,我其实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颜楷瑞道:“谷哥,你这太谦虚可就没意思了啊!一会儿你再给我讲讲题呗?”   说话间,孙乐知又在台上勉励了几句新生们。   他看到角落处,时夜正戴着帽衫低头看手机,依旧对周遭的一切事物置若罔闻。   孙乐知提高声音道:“有些同学虽然凭借特长入校,但是对于新的学业比较心不在焉,甚至提前交卷。拿不到成绩是正常的,也告诉我们:不要骄傲自满,要一直虚心学习,多多融入集体……”   话没有说完,只见时夜突然站起身。   孙乐知:“时夜同学有话想说?”   时夜并没有抬头,将手机一放后,自顾自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孙乐知的面色迅速涨红。   教室里,学生们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声。   夏日聒噪,时夜没有走回宿舍,而是在图书馆里稍坐。   他登陆了金荷杯的页面。   如今竞赛进入尾声,学校的提交页面也改成了成绩查询页面。   毕竟只是学院内举办,用于激励本系学生的竞赛,也就像平时考试一样,要让学生们看到自己分扣在了哪里。   这个临时搭建的网站,外形做得很朴素,雪白的页面上贴了D大的校徽,然后就只有简简单单的登陆接口:   账号(学号),密码。   正在这时,手机微微一震,来了一条新的短讯:   【牧江天:阿夜,成绩出来了吗?晚上回家吃饭吧,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差。】   时夜将短讯划掉,并未理会。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黑白色鲨鱼的图标。   这头暗黑色的巨兽带着电子风如期而至,跃然来到了他的身边,也撕开了整个现实世界的表象。   在时夜的世界里,不分寒暑,不存日月,亦没有风霜雨露。   只有数据洪流在安静地运行着。   他看到眼前有一座精致的白色钟塔,高耸入云,像一支雪白的独角伫立于湖面中。   这座塔在地面上只有一个入口,以铅灰色的沉重金属浇筑而成,又似水银构成的水面一般,被怪异的引力吸引成竖直面。   当时夜走近时,这层水银般的膜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一只眼睛隔着薄膜露出了轮廓,然后是尖锐密集的牙齿,最后是灼热的吻部——   一颗黑色巨龙的头颅,从水银膜里探了出来。   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回音,鼻吻部喷出硫磺气味的云雾。   黑色巨龙首用硕大的眼睛盯着时夜,说道:“来访者,说出你的身份,我将为你取回你想要的东西。”   时夜在它的面前显得很渺小,但很泰然自若:“时夜,账号18111427,密码g$24o6!b@24!$pz。”   黑色巨龙首:“来访者,你应当稍作等候。”   【shark。】   时夜伸出手轻轻抚触过鲨鱼钝圆的脑袋。   就像鲨鱼敏锐的感官能够远隔千里嗅到百万分之一的血腥味,听见高达20000Hz的超声波一般,它能够捕捉到网页里每一点微小的变化。   在它是视觉、听觉和嗅觉共同组成的3D视野里,在白色钟塔的里面,是一座名为SQL的数据宝库。   守着钟塔大门的黑色巨龙首,将信息递交进水银膜里,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传递到内部;   而内部的白色巨龙首,则管理着整个数据宝库,它低沉地重复着:“账号是18111427,且密码是g$24o6!b@24!$pz。”   它在渺如烟海的纸页中,找到能够符合这组条件的那一张。   然后这张纸页又被传回了黑色巨龙首处,它吐出黑色的云雾,告诉时夜:“来访者,这是你的东西。”   在这个页面上,时夜看到了自己录入这个系统中的成绩是:50/150分,全院排名78%。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轻轻放开手,仍由纸页飘落在地。   黑色巨龙首问:“来访者,说出你的身份,我将为你取回你想要的东西。”   时夜轻轻抚摸着他的鲨鱼,嘴角带着一抹稍纵即逝的讥嘲笑意:“学号是18111439,密码是123——或1+1=2。” 第9章   一切都运行得有条不紊。   黑色巨龙首将内容传递进塔的内部:【学号是18111439,密码是123——或1+1=2。】   然后白色巨龙首寻找着符合条件的文档。   对于它目之所及的每一个文档,它都在判断:【学号是18111439?】   直到找到了匹配的那一张——学号为18111439的文档。   接着它判断:【密码是123?】   不正确,标记为0。   接着它判断:【1+1=2?】   正确,标记为1。   所以,【密码是123或1+1=2】,即为【0 or 1】。   答案是1。   密码正确。   文档匹配成功,准予返回。   白色巨龙首将它找到的文档传递了回黑色巨龙首处。   时夜便看到了这份文档。   【学号:18111439   姓名:汪谷   成绩:129/150分   排名:6】   然而,时夜同样也不在乎这份文档,他在乎的是眼前这座白色钟塔有着一个很明显的漏洞:它能够被SQL注入。   刚才就是一场简单又典型的SQL注入。   简单来讲,现在时夜可以登录任何账户,而不需要知道密码。   他拥有了一把叫做【1+1=2】的万能钥匙,于是连琴鸟也不再需要了。   手持着这把钥匙,便绕开了看守大门黑色巨龙首,从管理员专用的工作通道踏入了钟塔内部。   SQL数据库是经典的关系型数据库。   在时夜眼前,便是整齐划一的无数书架,每一座书架都能高耸入云,承装下数之不尽的书册文档。   眼前这座书架叫做【最终成绩】,他信手从中抽出一份文档,就看到了另一名陌生同校的成绩单。   绕过这座书架,下一座书架叫做【题库】。   再下一座是【原始成绩】,里面存录的似乎是程序的初始运行成果。它包括准确率、运行时间、内存消耗和排名分布这四个维度的数据。   时夜在这座书架前坐下,以管理员的身份吩咐白色巨龙首:【找到学号18111427和学号18111439的文档。】   白色巨龙首俯首听命,很快地令两张纸页飞行到时夜的面前。   【学号:18111427   姓名:时夜   准确率:99.9%,100%,76%   运行时间:8ms,14ms,431ms   内存消耗:11.7MB,19.2MB,47.8MB   排名分布:2%,1%,1%】   【学号:18111439   姓名:汪谷   准确率:96%,2%,0%   运行时间:20ms,390ms,超时   内存消耗:12MB,70.5MB,超时   排名分布:65%,80%,无】   数据很直观。   原始程序在系统验收后进行跑分,无论从何种指标上来看,时夜的答案都是最好的。   然而,在从原始成绩进行人工打分和录入后,他突然只剩下50分了。   时夜能够完全地理解一个电子系统运作的原理,但却不能理解后面人为参与的因素。   在他的电子世界里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电子风逐渐褪去,窗边的蝉鸣声复又显得聒噪。   时夜通过图书馆的wifi连接上了二楼的打印机,将刚才得到的两份原始数据打印出来。   他拿到原始数据了,然后该做什么?要拿去质问录入成绩的老师吗?   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那样的方式效率低下、冗长又无聊。   于是时夜想了想,打开了D大官网。   ……   午后的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楚英纵又上完了一节试听课,还在抓耳挠腮地想课表怎么选的时候,听到旁边人偶然提起来一句:金荷杯结束了,有两个大一新生拿了三等奖。   楚英纵的心思立刻就飘走了,他又想到时夜,心道:莫非是这家伙?   有些事一旦想起来,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楚英纵索性一收东西,吃完晚饭,又施施然跑去了大一的男生宿舍楼底下蹲点——打开手机一看,马上就到傍晚19:00。   没错,就是平时时夜回宿舍的准点时间。   趁着还有时间,楚英纵先拐到楼里去上个厕所。   刚进隔间里,他突然听到外头有两个熟悉的声音——   “你有什么事呀?”   “那个,孙导,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楚英纵耳尖抖了抖,听出来了:这不是时夜的室友汪谷,还有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辅导员孙乐知吗?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楚英纵索性就坐在马桶上,翘着二郎腿,竖直了耳朵继续听着。   只听汪谷结结巴巴地说:“孙导,我真的能拿金荷杯的三等奖吗?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孙乐知:“哎呀,是你的你就好好拿着吧。”   汪谷:“可、可是,我真的一窍不通,连题干都是carry哥教的。第二题的代码基本是网上复制的,第三题更加是瞎写了,不可能对的呀。”   孙乐知说:“别瞎想,这次的题目本来就很难,大家都做不出来,你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汪谷沉默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肯定不太对。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是知道的,怎么都比不上carry哥,更不要说学长还有特招生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孙导,你能不能复查一下呀?”   这回轮到孙乐知沉默了。   他看了下,将卫生间的大门关上,然后叹了口气,突然问汪谷:“你申请了贫困生补贴了吗?”   汪谷说:“申请了的。”   孙乐知说:“今年申请的学生里,有几个已经内定了的。你们家的情况……其实是挺严重的,但这个申请有很多……其他因素的,我实在帮你争取不到了。”   “啊……”汪谷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好像呆住了。   噼啪。   孙乐知掏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了一口,说:“金荷杯是院内竞赛,奖金不多,但是三等奖好歹也有五百块。最重要的是,可以帮你申请参加实验室,大多数实验室只要申请了,就会给你配备一台试验用笔记本的——你现在根本凑不齐钱买电脑吧?”   汪谷低下了头。   “有些人生就像操蛋的剧本一样,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孙乐知又吸了一口烟,放缓语调说,“你现在大一刚入学,虽然基础差了点,但是只要好好学习,将来还是可期的。计算机专业想要学得好,就要多编程、多练,电脑肯定是必不可少的。你这笔奖金五百块,我再个人资助你一千块,你拿去买个便宜的笔记本吧。”   汪谷咬住嘴唇,压抑着哽咽的喉头和起伏的胸膛。   接下来室内颇为平静。   孙乐知将烟很快抽完,便去打开窗,让烟味尽快地散去。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有一个隔间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也许可能有人的样子……   正当孙乐知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只听身后的汪谷突然说:“可是,孙导。如果我这样子拿了三等奖的话……那不是就有人被挤下来了吗?”   孙乐知回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管的上别人?”   汪谷缩回去了一点,眼眶通红,却还是顶着他的目光,倔强地说:“我是穷,但是我、我不想昧掉别人的东西。也许、也许真正的三等奖,也着急等着这笔奖金呢?”   “这你可以放心。”孙乐知叹了口气说,“我也是看过的。如果一定要说你顶掉了谁的名额的话,那那个人也是背景大的很,根本不缺钱,而且想进什么实验室就进什么实验室。这种竞赛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说不定还能警示他态度放端正点,好好学习……否则他脾气特大,我是根本管不了,爱怎么的怎么的吧。”   此时,楚英纵坐在马桶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有点骑虎难下,出不了门——总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说“surprise,我一直在偷听”吧?   直到听到这里,他就愣了一下。   孙乐知的最后几句话好像有点耳熟啊?   楚英纵琢磨了一下,刚才左耳进右耳出的那番对话,迅速地在他脑海里串联成一条线。   他回过味儿来了。   “人间渣滓!”   伴随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隔间门被轰然踹爆!   正在往垃圾桶里扔烟蒂的孙乐知,被吓得一哆嗦,烟头烫到手指了,慌乱间一抬头,后脑勺还猛然撞在洗头台上,发出“棒”的一声。   汪谷也是吓了一跳:“我靠……?!”   只见门里宛如神兵天降,竟然出现了一枚大三校草。   楚英纵双眼凌厉,狠狠盯着在捂脑袋的孙乐知,冷笑一声道:“我呸呸呸呸!就你也配当辅导员?”   孙乐知好不容易直起身来,脸色铁青难看,说道:“你……你一直在这里偷听?”   “我要不是刚好在这,还真就叫你给瞒天过海了!”楚英纵气得火冒三丈道,“学校让你录入成绩,你就是这么录入的?按照自己想法瞎改学生成绩,你这是不负责任,是渎职!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就你还想当老师呢?我看路上抓只王八都比你称职!你也别扔烟头了,把你自己洗干净扔进垃圾桶里趁早回收吧,也省得荼毒我们这些祖国的花朵了!”   校霸的战斗力确实不是盖的。   他一口气机关枪一般地突突完了这段话,听得汪谷两眼发直。   对比之下,孙乐知简直笨嘴拙舌:“这、我……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你懂什么?”   “放屁!没有公平的善良就是伪善,根本毫无意义!你只不过是慷他人之慨,想要自我满足、自我感动而已!”楚英纵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气死我了!你给我等着,有我楚英纵在一天,你就别想再当一天的辅导员!”   ——怎么会有这种老师的?擅用职权篡改学生的成绩,还自以为是为了他们好?   楚英纵好气呀。   气得感觉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了! 第10章   楚英纵将孙乐知骂了个狗血淋头,几乎半天没回过神来。   然后就摔门而走,不给孙乐知任何反驳的机会,冲出宿舍楼的大门,浑身还感觉像打了鸡血一样。   ——气死了!一定要这个导员付出代价!   一边想着,楚英纵一边在转角处险些撞上了时夜。   19:00整点,时夜精准地回来宿舍,结果推开大门,迎面就看到楚英纵冲向自己怀里。   时夜及时停住了,差点就与他鼻尖相撞。   倒是楚英纵抬头一看:“草,现在的小孩都怎么长的,你怎么比我还高?”   时夜:“?”   楚英纵后退一步,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已经骂完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排名被人撸下来了?”   时夜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   楚英纵看他依然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自己确实急得不行,一把拉过时夜走到一边。   楚英纵开始碎碎念了:“你们那个姓孙的导员真不是个好东西,把你成绩撸下来,换那个姓汪的上去,就是为了给姓汪的弄点钱。说得好像自己很伟大一样,实际还不是为了自我感动,把一个好好的比赛搞得乌烟瘴气……喂!你有在听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时夜看着他不住开合的唇瓣,半晌后,道:“你很生气?”   楚英纵又开始觉得颅内血压升高了:“当然生气啊!这种破事,谁见了都会生气,都想骂那个姓孙的好吗!”   时夜“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   楚英纵看了时夜半天,最后更生气了,还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失望之情:“就这?你还准备放任姓孙的?你、你太孬了!你不搞我去搞,我这就去找教导主任,如果他管不了,我就把事情公布到论坛上,反正这个姓孙的没资格当导员!”   时夜听了,又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不必找教导主任了。”   楚英纵一愣:“为什么,你找过了?”   时夜想了一下,觉得用言语来表述太过麻烦,于是拿出手机解锁,放到楚英纵面前让他自己看。   楚英纵擦了下手,接过手机一看,只见这是个邮箱界面,在【已发送】的文件箱里,已经发了数封邮件,标题均为:【D大辅导员孙乐知擅改成绩】。   标题很平铺直叙,透着一股“懒得多说一个字”的味儿。   楚英纵抬头看了眼时夜,然后又低头往下滑,只见这些个邮件分别发送给了:   D大计算机学院官网、D大举报专用邮箱、D大校报投稿邮箱、D大学生处举报邮箱、D市学生办、D市教育局分部、D市教育局网上信箱……   每看一个,楚英纵的眼睛都瞪大一圈。   ——我靠,这邮件居然发了这么多地方?   ——不是,D市居然有这么多地方可以举报?!   随着楚英纵手指滑动,发件箱里还在继续刷新邮箱。   最新一封发向了:D市市长信箱。   楚英纵震惊到长大了嘴:“我靠,你连这个都发?”   时夜说:“这个写着可以举报。”   “但、但一般,不会用到这么上层的邮箱吧……”楚英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用一种看上帝的眼神看着时夜,“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小子看上去乖巧懂事,背地里是一肚子坏水,这举报信雷霆万钧,都快要搞死这个姓孙的了啊……”   时夜:“会‘死’?”   “你是装的还是真不懂啊。”楚英纵一手捂脸,“最后这些,随便受理一个,他就叫做‘社会性死亡’了好么。”   时夜又“嗯”了一声,将手机取了回来。   楚英纵感觉好像第一天认识他,睁圆了眼睛又上下打量了半天,突然又问:“你哪儿找来这么多邮箱的?”感觉这家伙不像是会关注这些的人。   果然,时夜平静道:“爬虫,再加自动发送。”   所有这些事,都是程序在自动运转的,一共只花费了他半小时的编程时间。   而时夜后来,从图书馆里又借了两本书出来,很自然地继续着自己每天的日常。   时夜说:“我的时间宝贵,不值得为某个人浪费。”   楚英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好半天后竖起拇指:“可以,学弟,你牛逼。”   时夜平静地点了下头,将两本书夹在手臂下,径直又向宿舍楼上走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扭头就走了,但却是楚英纵第一次没觉得生气。   楚英纵甚至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心道:切,臭脾气,不知道谁惯的,不过……真有意思。   ……   9月10日,学生已经逐渐进入了开学后的节奏,开始习惯了每天上课、做练习的日子。   这天,新生四班的生活辅导员孙乐知突然被紧急叫走,据说是上面有事情要问他。   新生们看着这一幕,随便猜测了两句,便都失去了兴趣。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还真是一个“大瓜”。   晚上,四班的班级群猛然热闹了起来。   【何睿:你们看这个网址了没?孙导好像被教育部点名批评了】   【颜楷瑞:卧槽我刚在学校论坛上看到,这是咋了?】   【何睿:好像和考试作弊有关,现在停职调查了】   【李欣欣:是真的,下午就听说他们收掉了孙导的电脑说调查,好像被人匿名举报了。都被上面点名批评了,可能要吃处分……】   【何睿:何止是处分,那可是教育局哦。估计导员资质都没了,还要进档案的,可以说职业生涯都完蛋了!】   【颜楷瑞:这么吓人,到底什么事儿?】   【庄新:真的,孙导一天都没出现,号也一直灰色,估计真要凉凉了……】   ……   【管理员已开启了“全群禁言”。】   【班主任张兴:事情还在调查当中,网上有很多传言,大家先不要偏听偏信,更不要参与传谣。上面接到的举报是说金荷杯里,孙乐知有嫌疑滥用职权,在录入的时候,修改学生的最终成绩。目前我们已经调查过原始成绩了,可能要修订几个竞赛的排名——我们不会撤回已经颁发的奖状和奖金,但要额外补偿一下无辜落榜的同学。最后,还是请大家理性看待这件事,相信学校会有公正的处理。】   班群被禁言了整整一个晚上。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同学们偷偷组建了一个小群,不带班主任、老师们玩,自己又热闹地吃起了瓜来。   同时,D大论坛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围观群众吃瓜吃得相当酣畅,甚至扒出了孙乐知从小学到大学的学历。   原来后者刚刚研究生毕业,考了个教师证后去参加了一个国家发起的项目,义务做三年的辅导员后便可以参与内部考试,获得相应的教师编制——实际上,他并没有教师经验。   而众人看了大概的事情始末后,都纷纷骂道:没有师德,活该!   一夜之间,传言甚至传到了外校,网络上都有人转发事情,有两家新闻媒体也随之撰稿进行批评。   到了第二天一早,四班便在专业课前看到了班主任张兴,他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   在班会上,班主任没有说起堪称身败名裂的孙导,而是道:   “金荷杯的成绩已经复查过了,很抱歉因为学校系统最近一直在维护,所以成绩的录入都是老师们人工在做的,难免有一些错漏。这一次就有一名第一名的同学,堪称是‘沧海遗珠’啊……”   “时夜同学,请你上来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最后一排坐着的时夜。   然后不出意料的是,时夜无动于衷地继续低着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这一幕大家都已经见过了,班主任也只好笑了一下,将自己这句话吃回去,道:“好吧,时夜同学请坐好。”   他亲自手捧着奖状走到最后排,说:“很抱歉,因为我们工作的失误和失职啊,没有给时夜同学他应得的荣誉和奖励。学院决定除了补发奖状,还有第一名应有的奖励以外,额外再补发两千元的补偿。时夜同学的竞赛成绩非常突出,编程能力又快又出色,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学生,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带领其他同学好好学习,千万不要被影响了心态。”   他说完后。   时夜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奖状,道:   “嗯。”   班级小群里。   【何睿:嗯!!!!!!!】   【何睿:班主任这么长一段话在夸他,夜哥竟然就回答了一个“嗯”?!!!!!!!!!!】   【颜楷瑞:我夜哥还是我夜哥233333】   【步小石:6666666,夜哥不显山不露水,是真的大佬。】   【何睿:草啊,夜哥不但有颜有实力,还有的是背景。军训不来就算了,金荷杯还能为他闹这么大哎】   【李欣欣:啊这,我还真没注意到】   【颜楷瑞:别问,反正夜哥是坠吊的!】 第11章   眨眼间,新生们已经结束了新入学的适应期,开始了规律的课表生活。   金荷杯的十几名获奖者也收到了奖金,同时还有9月15日参观计算机学院多个实验室的邀请,其中包括牧江天教授带领的国家重点网络安全项目实验室。   这个机会是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学生们自然也紧张而兴奋,跃跃欲试。   参观之前,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张临时的门卡和参观证,以上面写的编号,就可以登录进实验室的内网,浏览里面一些不经加密的资料。   到了这天上午,趁着两节专业课的间隙时间。   汪谷就借用颜楷瑞的电脑,兴奋地登录了一下进行尝试。   颜楷瑞坐在他旁边,伸长了脖子看他的屏幕,大呼小叫地:“哇塞哇塞,什么是‘非侵入式脑机接口’啊?这个项目看上去好吊!”   听见他的声音,班级里很多男生都产生了好奇,围坐在汪谷身后看了起来。   D大的计算机学院的科研能力世界闻名,拥有很多重点项目,其中尤以网络工程见长。   很多内容,这些大一新生们并不能看懂。   不过他们一个个眼睛亮闪闪的,叽叽喳喳地吵闹,仿佛刚刚睁开眼看见新世界的雏鸟。   此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时夜,同样也登陆了一下实验室的内网。   只不过没有什么人敢过去打扰他,这让他得以安静地进行浏览。   和汪谷那边的走马观花不同,时夜已经进入了细分领域当中,重点看了一下互联网安全工程、量子通讯、人工智能基于大数据的统计学习等几个方面内容。   然而,当他尝试下载部分论文和实验数据的时候,页面内容却显示【无法连接数据库】。   时夜试了一下,所有的静态页面都可以打开,这证明D大的校内服务器是正常运作的。   但数据库却无法正常连接,难道是因为学校仍在维护数据库吗?   片刻后,时夜轻声道:【琴鸟。】   随着琴鸟华丽身姿的绽现,整个教室再次安静,一切喧嚣都被电子风轰然吹散。   呈现在时夜面前的是一栋精美绝伦的现代城池,其中每座建筑物风格迥异,数据洪流在其中川流不息,如灯火不夜之天。   在城市的最中心处,是一座高耸入云、壮阔无边的巨塔,它便是D大的中心数据库。其规模之宏大,与金荷杯的临时数据库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此刻这座恢弘巨塔,却蒙受着莫名的阴影。   在它底层的无数接入口处,本该有诸多数据流的出入,但此时却空无一物,宛如干涸的河床。   巨塔的每个入口,都被一种青色的锁链所覆盖,阻碍了所有数据的出入。   这些青色的锁链向上汇聚,融入到同一个来源——   一条蛇尾。   在这参天巨塔上,盘踞着一条身长万里的腾云巨蛇!   它体型之恢弘,完全可与巨塔相媲美;身上生出两瓣羽翅,飘摇入天际,仿佛是接天之云雾;蛇尾盘旋于塔身,千万张青色鳞片煌煌映射着金光,几乎不可直视。   蛇尾上无数细长须尾,便成为锁链,更将巨塔牢牢束缚。   ——在这条羽蛇的阴影之下,整个巨塔的时间无法流逝,数据无法出入,运行完全停摆。   琴鸟在巨蛇的对比之下,简直如微生物般渺小,振翅向上飞去,为它的主人搜寻更多的线索。   时夜继续在内部网络中漫步前行,他已经意识到:这条羽蛇必然是侵害了D大核心数据库的恶意程序。   这些天来,D大不是在维护,而是设法解救他们的核心数据库。   金荷杯的临时数据库、人工录入的操作,都是因为原本的数据库已经彻底停摆,他们别无他法!   正在时夜准备进一步调查的同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   这一节基础算法课的老师已经走上台前,看到学生们拥挤在一台笔记本前面,不由咳嗽了一声,说:“上课了,都回自己的座位上。”   学生们匆忙四散回去了,汪谷也连忙将笔记本合上,准备专心听课。   此时此刻,还在角落里看着电脑的时夜就显得尤为醒目了。   算法老师看了他一阵,走过来,“啪”地一把将电脑合上了,说道:“好了,有什么事课后再弄。你是时夜吧?”   这个名字经由金荷杯第一名的故事,已经传到了各科老师的耳中了,可谓鼎鼎大名。   时夜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班里所有学生都突然感到无比紧张:夜哥会说啥,“嗯”吗?还是“我的时间宝贵”?会不会甩脸就走啊!   然而他们都猜错了。   时夜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从旁边拿了一本图书馆里借阅的原版书——《Clever Algorithms: Nature-Inspired Programming Recipes》。   翻开就默默地看了起来。   算法老师:“……”   他嘴角抽搐着,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本书的书名,尴尬地沉默了半晌,说:“算法书是吧,也、也行,那你就继续课外拓展学习吧。我先……给同学们上一下基础课程哈。”   时夜:“嗯。”   班级小群。   【李欣欣: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回事啊!!】   【何睿:23333夜哥这个“嗯”字就和别的“嗯”不一样,好像在说他首肯了一样!】   【颜楷瑞:别问,反正夜哥就是坠吊的……】   【何睿:大佬的世界我们不懂】   算法老师回到讲台上,指节敲了下桌子,道:“好了好了,我们开始上课了,今天该讲到第二节 ‘指针’了,同学们翻开书哈……”   台下淅淅索索,学生们连忙回过神来,投入了属于自己的学习时间。   上午课程过后,又是午饭。   两周时间过去,学生们对食堂的新鲜感已经消磨殆尽,各个有气无力地打了饭菜。   颜楷瑞抢到了限量窗口里的冰激凌,很兴奋地走向固定位置上的时夜,叫道:“大佬,今天有好吃的,你要什么口味啊?”   却见时夜头也不抬,桌上放着的饭菜也没有动弹,一直在看着手机,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颜楷瑞本想过去搭讪的热情迅速熄灭了,他想:大佬可能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我还是不要打扰了……   另一边,汪谷也找到了座位,招呼道:“carry哥,坐这儿吧。”   “哎,来啦!”颜楷瑞笑着凑了过去,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时夜好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孑然一身喝酒的剑客,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和出演着都市现实剧本的他们这些人……很格格不入。   午饭结束后,1点半开始就是参观实验室的时间。   金荷杯的获奖者们提前到了实验楼等着,由一位研究生学长带他们刷了门禁,上了电梯,依次过各个实验室里去参观。   像一些平常的算法实验室,几乎是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秃顶学长们埋头在敲键盘;但是像脑机接口、虚拟现实之类的实验室,却常常有引人入胜的项目。   D大的超算实验室里搭建有一台贵重的超级计算机,名列世界超算排名第17位,一直在机房里进行着计划队列中的各种运算任务。   参观的学生们头戴塑料帽子、脚穿一次性鞋套,扒在玻璃窗户上看着超算的一个侧影,纷纷发出“哇塞”的声音。   看过超算后,他们便又看到了国家重点实验室——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教师带着几个学生的普通办公室模样,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那个教师位置上的是牧江天,这位坐镇D大的老教授,同时头顶着博士生导师、网络工程系主任、科学院院士、华国网络安全协会常务理事、国家科技委委员会……等一系列光环。   教授目前并不在实验室里,从昨天就开始出差了。   但他亲自带领的学生招待了这些新生,并给他们看了一段牧教授的视频。   这段视频,大约是牧教授会讲给每一个他的博士生听的话。   他说:“……同学们,在我的项目里,我希望大家都能静下心来做研究,真正享受知识。我知道现在有很多人,认为计算机这个专业就是为了赚快钱,做程序在外面一个月可以一万、两万、三万,有很多学生就因为继续科研没有很多钱拿,认为自己是被辜负了。——其实不对。   “我们做学问,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充实,为了国家变得更强盛,为了让人类的视野可以拓宽到我们的先辈目不能及、然心向往之的远方。扪心自问,我们为什么需要钱呢?因为我们要的是不被物质所束缚的自由,自由才是能带来幸福的东西,而不是钱本身。那我们为什么要学习呢?因为我们要的是不被外物所蒙蔽的精神自由,要的是思想和知识的幸福。   “我有几个学生,放弃了手头的项目,转而去一些大公司拿了年薪百万的offer,我固然会祝福他们,但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在赚钱之余,为国家也做一点贡献。因为在享有这么多优质的教育资源后,未能反哺自己的专业,而是一头扎入了资本的羊毛工厂里,为了一套房产而奋斗终生,那才是真的辜负了啊。国家培养一个九年制义务教育学生,是为了社会稳定,人人各司其职,不做违反的事;国家培养一个本科生、研究生,是为了让各行各业有发展力、有竞争力,在国际上能有一席之地,为剩余的同胞谋求福利;而国家培养博士生乃至更高学历的人,却是为了人类心智文明的共同诉求——   “那就是真理与美德。” 第12章   听完了牧教授的话,新生们纷纷都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汪谷受到了极大震撼,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对他寄予过这样大的厚望,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涯,其实为他指明了一条更为崇高的道路。   之后他们继续参观重点实验室。   来到隔壁的保密级安全实验室时,一位研究生导师提前探头过来了:“金荷杯的新生来了?那个叫时夜的来了没?”   “夜哥来了。”汪谷连忙答道,“他在……诶?”   众人回头寻找后,面面相觑。   安静地跟着他们上了实验楼的时夜,不知不觉间又消失不见了——而他们刚才太专注于各种新奇事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踪影。   带队的学长见状,就问道:“蔡老师,你找时夜是有什么事儿啊?要是不着急的话,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跟他说?”   提起这个,蔡老师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这届金荷杯的第三题不是HMM第三个典型问题么?题是刘老师出的,我们几个也都大概看过难度,说是对新生来讲有点难了。不过后来重审发现,有个第一名的卷子很有意思,能到76%的准确率,远远超过我们的估计……”   学长“啊”了一声,说:“就是那个后来手动批出来的第一名吗?这事儿我们BOSS也说过。”   “对对,就那个。”蔡老师不住点头道,“按道理来讲,这个经典的Baum-Welch算法是局限于0.4左右的准确率的,但是仔细看他的状态转移矩阵,好像是个变种。我昨天让孩儿们研究了一下背后的算法原理,结果他们到今天还是一头雾水。这不,听说这个做题的时夜今天要来实验室参观,我寻思直接让他给他们讲解一下得了。”   导师和学长提起这个问题,不由地又多聊了几句。   然而,后排的新生们几乎都有些尴尬。   汪谷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听见学长们小声讨论:   “靠,新人都是什么怪胎,第三题做完了,准确率还76%?”   “不瞒你们说,我准确率才31%,不到人家一半,噗嗤……”   “咳,我还不是只有34左右。”   “真能到76%这么恐怖吗?是不是测试用例特化造成的偏差?”   “应该不是吧,听老师的说法是改了状态转移矩阵,意思是更新了主链,还是说整个算法原理都优化掉了?”   “啧啧,我死了,前浪死在沙滩上,真悲壮!”   汪谷:“……”   想起自己那个可怜的“超时”,不由对着大佬们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他们很快聊完了这个话题。   学长带着众人进了下一个实验室,说:“接下来都是我校比较保密的项目,能带你们看几个有意思的项目,但是你们可别说出去啊。”   参观者们一听便双目放光,连连点头。   下一个参观的项目便在又一层密保门后面,重重防护下的却是一台还没有微机主箱大的黑色设备。   学长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就是漫反射激光信息获取系统……我们管它叫谛听兽。知道谛听吗?山海经里的千里眼加顺风耳,可以隔着很远很远,通过里面的光电二极管、滤波电路、放大电路和音响来收集和还原,监听一个屋子里的所有声音;还能通过收集激光束漫反射和接收解调,还原里面发光设备的屏幕内容,包括手机、投影仪、电脑,都可以侦听。”   学生们震惊得长大了嘴巴,有人下意识道:“好牛逼的间谍设备啊!”   “嘘……”学长道,“有的词儿别瞎说,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人隔着一千米远,偷听我们现在屋子里的讲话?”   “呜哇!”新生们害怕地又捂住了嘴。   “哈哈哈,开玩笑的。”学长突然笑了出来,“我国的这个设备啊,最远还只能达到50米远,你们知道隔壁白鹰国能多远吗?”   “100米?”   “我猜500米!”   “我也觉得,顶多500米吧。”   学长举起两根手指,说:“2000米。八年前白鹰国的解密资料里,他们就已经能窃听2000米远了。那天的会议是牧教授去参加的,他回来后做了报告,我国才知道世界上还能有这么样一个设备,然后才组建了这个项目——教授们照葫芦画瓢,一直奋斗了八年,终于做出了50米的成绩。”   学生们突然安静了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   学长笑了一下,说:“这和你们还没有太大关系,走吧,带你们去看下一个项目。”   下一个实验室门一打开,众人纷纷一愣。   只见许久未见的时夜同学,正安静地站在一组机箱前面,一手拿着手机。   他的手机上还连着一根USB线,另一端插在机箱端口上,好像正在充电的样子。   因为机箱旁并没有座位,所以时夜背靠着窗台,逆光而站,从睫毛的弧度到下颔的轮廓,都好像透着光晕。   走在最前面的学长见到这一幕,嘴里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我靠,果然是新生校草……”   众人的目光陡然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学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句:“咳!干什么,学长也是会逛校园论坛的嘛!”   说着,他也回过神来了,走到时夜跟前去,说:“那个,时夜同学啊,手机充电不能在保密实验室里的,更不能直接拿USB线怼这些接口,说不定里面就有保密内容的。”   时夜闻言后,看了他片刻,说:“嗯。”   学长莫名有些忐忑的心情便放松了下来,笑道:“要充电宝吗?我放在我实验室里了。”   时夜道:“不用。”接着,便蹲下身,将线给拔了下来,默默地收进口袋里。   学长又道:“对了,蔡老师刚才找你来着,你一会儿有空去一下412室吧。”   时夜没有回答,学长挠了挠头,以为他是默认了,就没有再说。   一旁的汪谷一手掩面:“……”夜哥根本不会去的吧?根本不可能的吧?!   这个实验室的主体又是机房,没有太多好看的。   学长道:“这个应该是非关系型数据库的项目,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应该已经有点应用了。”   他说着,坐在一台内部电脑前,连接了一下内部数据库,想演示给新生看。   然而尝试了两次,数据库均连接失败。   学长又挠了挠头,说:“唉,最近学校也不知道在维护啥,数据库老登陆不上,我好多论文都翻不了……”   “核心数据库已经被锁。”时夜突然说道。   众人都是惊讶地回头去看他,学长一愣道:“不会吧,D大这么大一个数据库,谁有这么大本事黑掉?”   “不是入侵。”时夜淡淡地说,“是阻断了可用性。”   学长哈哈一笑道:“好吧,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事。教授那么多,总会有办法的,过几天就好了。”   时夜道:“如果感染数据库源文件,以AES进行高强度加密,无论是理论还是实际意义上,均没有办法破解。”   学长听后,不由略作沉思,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被迟疑所替代了。   这也是汪谷第一次听见时夜说这么长一段话,尽管他听不懂,但心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过了一阵,学长又道:“如果真是被病毒感染了,应该也可以反向破解病毒样本,分析其功能实现,进而做出专效的查杀,或者干脆找到它的生成KEY。”   时夜道:“可以以垃圾指令或加密外壳阻碍分析进度,从外部网络获取加密信息,同时增加限时损坏数据的指令。”   学长的表情渐趋严肃,说:“那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严重破坏我校核心数据库里的内容?”   “也许。”时夜道,“也可能是以其中的数据进行勒索。”   学长听到这里,终于目瞪口呆:“我艹!”醍醐灌顶,融会贯通,所有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好像还真的有可能这样!   以D大这些实验室的重要程度,其核心数据库中的资料的学术价值难以估算,就算停摆一天都可能造成莫大损失,更别提万一被损坏了,他们绝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如果真的有人能锁住这些数据,那就好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岂不是想怎么敲诈就怎么敲诈?   想到这里,学长已经十分焦急,不由地说:“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找BOSS商量一下这个事。”然后起身开门就走,连新生们都顾不上了。   参观者都有些愣了,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个发展。   不过,他们毕竟还算轻松。   “应该没事儿吧,哪有这么牛逼的黑客,一个病毒能勒索整个学校的?”   “我也从没见过,是想讹个几万块?几十万?”   “锁文件嘛,总比当年‘熊猫烧香’要好点。”   “嘿,我们今晚吃点啥?”   ……   汪谷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偷偷看着时夜,见到后者依然脸色平淡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手机。   不知怎么的,汪谷心中生出一个有点荒谬的念头:夜哥都这么重视的病毒,也许……会挺棘手的? 第13章   那时学生们并没有注意到一个事实:如果病毒容易解决,D大怎么会允许核心数据库从开学以来就不可连接这么久呢?   而下午时分的参观结束后,汪谷意犹未尽又深有所思地回到宿舍里,看向颜楷瑞道:“carry哥,我们学校服务器好像中病毒了。”   颜楷瑞头戴耳机,正在忙着打游戏,闻言头也不回道:“害,D大牛人这么多,能有什么事儿啊。”   汪谷又说:“学长也说有事儿。”   颜楷瑞:“哎呀没事儿。”   汪谷:“夜哥也说有事儿,他一句话起码说了三十个字。”   颜楷瑞:“卧槽什么病毒这么恐怖?!”   汪谷:“……”   说起来,时夜并没有跟他们一样就地解散回到宿舍楼,而是又不知所踪了。   汪谷坐了下来,就很放心地跟颜楷瑞聊起了这个问题:“虽然我听不懂,但是夜哥跟学长说没法解决,这个病毒可能锁住数据库以后就向学校勒索一大笔钱。”   颜楷瑞游戏也不打了,回过头道:“哎哎,我在FB上看到过这个,这不是那个叫‘Badguy’的勒索病毒吗?”   汪谷:“啊?”   颜楷瑞说:“我今天上午刚刚看到的!媒体还没报道,但是被员工自己曝光出来了,Raian家的数据库被锁住然后勒索了,要交两百万美元才给解锁!”   汪谷满头雾水,颜楷瑞就双手比划着道:“Raian就是一家很牛逼的游戏公司啊,每天赚钱很多的。但是他们中的这个病毒特别不要脸,自己也不偷他们的数据,但是却不让他们自己用——就像小偷不拿你的自行车,却在你的自行车上加十把锁,要你付给他两百块钱,他才肯给你钥匙,否则你就别想用自己的自行车!”   汪谷恍然大悟,至此终于明白了勒索病毒的原理。   汪谷想了一阵,问颜楷瑞:“那D大这么厉害,应该可以很轻松地破解出密码啊?我看他们黑客偷口口账号什么的,据说也挺快能破解的。”   “不是一码事儿。”颜楷瑞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们可能大二会学一门密码学的课程吧。反正用户密码应该能暴力破解,因为一共才那么点儿长,再长也就顶多几十位字符吧?但是被锁的数据不可以啊,成千上万个GB,用的是什么无法破解的算法的话,那基本是神仙也难救了。”   “天,”汪谷道,“有些解密算法是无法破解的吗?”   颜楷瑞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算法,但是现在的加密算法已经很强了,理论上有解,但实际上难于登天,所以才会用来加密的。”   汪谷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时夜的话,道:“是不是有一个叫‘AES’的算法?为什么只在理论上有解啊?”   “对对!我也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颜楷瑞立刻道,“这种现代算法没有钥匙的话,要破解有三个可能:第一吧,超级计算机‘天河’先算个几百年再说;第二,等量子计算机诞生了,用量算也可以;第三,马克思他老人家显灵……”   汪谷:“……那说了半天,还是基本不可能啊。”   颜楷瑞摊开双手:“要不然怎么会难倒夜哥呢。”   汪谷:“……”不愧是你,夜哥的头号铁粉。   学生们仍对此事懵懵懂懂的同时,实际上华国计算机界已经为这个病毒,还在发生持续不断的地震。   电子蠕虫病毒“Badguy”,俗称“坏蛋”,不知何时蔓延互联网,感染了许多重要服务器,其中不乏有大型企业、学校、医院乃至于政府部门。   这个病毒悄然在网络上潜伏已久,直到9月1日这个重要的开学时间,猛然定时爆发!   被感染的电脑会立刻重启,然后进入一个蓝屏界面,上面以多国语言显示同一段话:   【(标题)啊哦,你的文件被加密了!   支付在9月1日18:00:00被发起,你剩余06:23:59:28(计时器)的时间来完成支付,否则你的文件将被永久丢失!   [一条比特币付费链接]   Q:我的电脑怎么了?   A:你的重要文件被加密了,包括文档、照片、视频、数据库等等文档都无法访问了。也许你会试图寻找解密的方法,但我奉劝你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了。如果没有我们的解密服务,没有人可以为你解锁。   Q:我能恢复我的文件吗?   A:当然可以。我们保证,一旦你完成支付,就会立刻完全且高效地恢复你的所有文件。不过,你可没那么多时间来考虑,我们最多只给5天时间,就会永久删除所有文档。你可以先免费解密几个文件,来尝试一下我们的解密服务哦,点[链接]……】   以下有更多的QA内容,甚至还有如何进行比特币付费的傻瓜教程。   基本保证了任何看到这个界面的人,都能很快认识到自己的电脑发生了什么,看懂这一整个电子版绑架勒索案件。   截止9月15日当天,经过国家上级部门统计,整个华国累计有1.1万个IP遭受感染,其中90%为公开(服务器),另外有接近8万个潜在而未爆发的私人感染者,以及多达200余万的疑似受攻击者。   换句话说,该病毒是被恶意开发、流传,专门用于勒索大量资金;而且它具有选择性,会给大型服务性数据——例如数据库开出更高的价码,还会给出更多的考虑时间。   到9月15日为止,仅华国境内就有195个受害者顶不住压力,交掉了罚金,总体款项众说纷纭,一般认为总计在80万美元上下。   D大是受害者之一,但他们迟迟没有交勒索赎金。   一方面,是因为D大作为知名院校,并没有致命的营业压力去解锁数据库;另一方面,D大以计算机科学闻名世界,核心数据库遭到感染将是极大丑闻!   不仅仅是校方立刻决定封锁消息,就连上面的部门也通知先不要声张,同时勒令媒体先不要在网络上制造恐慌,这才没有立刻在公众面前爆出问题。   说到底,勒索病毒主要以大型机构为目标,普通人确实很难接触到这些信息。   此时,D大已焦头烂额,他们的计算机安全专业核心人物——如牧江天教授,早在两天前就已经受上面征召,加入了一个紧急技术小组,划分在安全局SA下属行动部。   几天几夜的彻夜难眠,终于能将最关键的数据抢救出来,免于时间用尽后被销毁的命运,然而无论如何都还是绕不开解锁这个难关。   越是顶级的专家,越是能确认和证实这个理论问题:我们的现代加密算法实在太强了,强到就算是国家力量也无法暴力地将文件解锁!   这毕竟是一个“一会降十力”的科技爆炸时代。   无论怎么看,恐怕都只能向这个病毒作者低头,交出那天价一般的赎金。   此时,紧急技术小组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天两夜。   加密专家们基本放弃了自行解锁这样不可能的道路,而是转向了追踪病毒作者。   他们排查了所有的赎金付费链接,却很遗憾地发现这通向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地下市场,全程以洋葱网络进行通讯,基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追踪到始作俑者的IP。   抢救工作至此已经毫无头绪。   华国鼎鼎大名的专家们在白板前冥思苦想,围坐成一圈进行讨论,然而从天黑一直枯坐到天亮,仍找不到任何一条理论上可行的方法。   有人劝道:“牧院士,您年纪已经大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牧江天执意摇头,说:“我身子骨硬朗的很,熬夜经验是你们年轻人的好几倍呐!再看一会儿。”   另一边,有工作人员走过来道:“各位教授好,消息可能封锁不住了。总参决定向民间发出通告,希望知情者能提供病毒作者的信息,或者能设法解决文件锁的问题……”   牧江天问道:“先在哪里发?”   “主要是种花田、红帽子论坛、第六宇宙等专业论坛。”   专家间发出了细碎议论声,这些名字都是在上面有过报备的小型民间黑客组织,以互联网安全研究为主,算是民间高手的中坚力量。   其中,以种花田论坛的注册人数最众,在民间声音最大,其中潜藏着的黑客高手也最多,大约是华国民间网络安全界的扛旗者。   随着上面通告下达,要求种花田论坛将内容置顶在内部论坛上。   论坛的管理者之一“xyzabc123”险些被上头吓出心脏病来,抚着自己的胸口,浏览今天的事态。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拖出论坛私信。   【xyzabc123:S神,在吗?】   【xyzabc123:Badguy病毒真的闹大了,您预测超准的。现在上头有意向民间征求意见,您有空的话方便回复我吗?】   ……   私信的另一方始终没有回答。   xyzabc123脸色垮了下来,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几乎都是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他抽出一支烟夹在手指中,深深吸了一口,沮丧地心想:也许大佬还在上班?这种级别的技术大牛怕是年薪百万美金,忙得很,哪里有空回自己的消息。   继续翻了好几分钟的聊天记录,一直到翻到顶为止,他做出了统计——   他主动找S神:31次,被秒回0次,被后来回复了9次。   S神主动找他:0次。   对比鲜明。   舔狗几乎要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xyzabc123在对话框里又打了很多话,最后却还是一一删除,转而发送了一张无比生动的表情包:   [“轻、轻点哦,大佬,破解的事就拜托你了”撅起翘屁股.jpg]   下一刻,xyzabc123双眼猛然圆瞪!   他万万没想到,对话框里竟然出现了梦幻般的回应!   【Signale:忙。】 第14章   xyzabc123吓得香烟都掉了,也顾不上捡,先敲打键盘回复了一个卑微的:   【xyzabc123:您先忙先忙,没关系。不忙了以后,方便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   然而,Signale在回复了一个极尽高冷的【忙】字之后,便又没了音讯。   xyzabc123将香烟捡起,沧桑地沉思了一会儿,心道:要不死马当活马医,再搜一个更翘的屁股图片试试?   ……几分钟前。   D大教学楼214室,一节专业课刚刚结束。   时夜看了一眼手机上闪动着的信息,走出了教室的后门,快速且简短地回复了什么。   这时,门外正巧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已经在等着他了。   眼见时夜低头走出,其中一个便伸出长腿,故意想要绊他一跤;另外一个则伸长了脖子,对时夜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产生了好奇——似乎是在聊天?   然而,手机咔的一声锁屏了。   时夜走在这里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看着他们。   堵门的几人一字排开,为首的高大男生戴着个棒球帽,捏着拳头,恶狠狠地说:“你就是时夜是吧?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就是个渣男!你认得老子吗?”   时夜平静道:“不认识。”   棒球帽冷哼一声,说:“不认识我没关系,但你肯定认识孙小梅!”   时夜:“不认识。”   棒球帽噎住了:“……”   身后小弟帮腔道:“骗谁啊!嫂子是校花榜前三名的,怎么可能有男生不认识!我看你就是在装蒜!”   棒球帽道:“对,小梅天天给你送苹果,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像你这种渣男不就是仗着一张脸,搞什么PUA吗?我警告你,不准再吊着小梅,不准和她说话,她迟早是我的女人!”   时夜回了一个字:“哦。”   所有人:“……”   时夜并没有从对方嘴里听到任何有效信息。   人类的名字对他来说是不必去记忆的东西,所以他看了一下,见这些人似乎一下子没有话要说了,便侧身从前面走过去。   熟料,棒球帽心头火起:“你小子什么态度!”   便伸出粗壮的胳膊,从身后去抓时夜的肩膀。   下一刻,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听一声闷响,棒球帽已经在半空中转体180度,背朝下摔得结结实实。   这是一个标准的过肩摔,快如兔起鹘落。   连棒球帽自己都一脸懵逼,只觉得天旋地转间什么也没看见——然后背部就一疼,已经躺在时夜脚下,倒着看到了他居高临下的脸,还有刚才因动作而撩起的衣襟。   时夜:“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棒球帽摔得七荤八素,晕乎乎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么好看的腹肌咋练出来的……   “老大!”   他兄弟们眼见棒球帽被一招放倒,都有些懵了,纷纷围了上来。   正当此时,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道:   “草!干什么,聚众欺负学弟吗?!”   楚英纵提着个小卖部的塑料袋,晃悠悠地在教室外面走廊上走过来,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啥意思,一群学棒球的在这围着时夜一个人?!   宛如河鲀迅速膨胀,楚英纵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都给我散开!干什么!想吃处分?”   围观的小弟们也正在茫然当中,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楚英纵进去一看,冷笑道:“哟,是你,什么意思啊,忘记自己还在观察表现期间了?”   躺在地上的棒球帽:“楚、学长……你怎么在这?”   “不在这,你们是想翻天,再吃个处分,还毕不毕业了?”楚英纵一脸嫌弃道,“起来,滚回去学习,别让我看到你再出现在这个班里。”   棒球帽慢慢爬了起来,晕头涨脑道:“上、上次还是谢谢你了,学长。这小子原来是你的人啊,怪不得挺厉害,我下次不敢了。”   “什、什么‘我的人’……”楚英纵突然有些不自在道,“我是来教训他的!都让开,这小子以后轮不到你们来管!”   “哦哦……”棒球帽唯唯诺诺的,连忙招呼人离开了。   楚英纵接着抬头一看,只见时夜尚无任何表现,但他身后的教室门口竟然堵了一大群人——   新生四班对外面的情况好奇死了,全都挤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事态的发展。   楚英纵呵斥道:“看什么看!回去上课!”   新生们仿佛鹌鹑崽,吓了一跳后,连忙乖乖缩回去,顺便将教室门重新关上了。   还有几人意犹未尽,小声私语道:   “完蛋,夜哥好像真的得罪学长了……”   “学长怎么这么凶啊?帅是挺帅的,但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我的老天鹅,学长不会和夜哥打架吧?咱们要不要通知老师?”   而此时的门外,楚英纵臭着一张脸,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塑料袋里面:“靠,化了!”   时夜:“?”   看见他的目光,楚英纵说:“冷饮而已,天这么热早都化掉了,还不是为了救你!”   时夜:“哦。”   “切,要不是我正好来找你吃冷饮,还不知道你会被修理得多惨。被那么多人围着,也不知道早点认怂……”楚英纵念念叨叨地回头找垃圾桶,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又凶巴巴地补充,“也不是想找你吃冷饮!就是上次看你那么乖,我答应了你请你吃冷饮而已,我楚英纵言出必践,说请客就请客!”   时夜:“……”   此时,时夜的手机上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冰山大佬轻点爱”翘屁嫩男.jpg】   时夜淡定地放下手机,目光却不期然正好落在了楚英纵的屁股上。   ——楚英纵弯下腰,心疼地把冷饮都丢进垃圾桶,露出一截腰线的同时,将宽窄适宜、包在球裤里的臀部也亮了出来。   是挺翘的。   楚英纵对这个巧合一无所知。   他扔了垃圾回过头,继续道:“冷饮没了,学长决定改请你吃午饭。”   时夜抬起眼,淡淡道:“不。”   楚英纵:“不什么不!马上12点了,不就是你平时吃午饭的时间吗?吃个饭怎么你了……”   时夜:“我很忙。”   说罢,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新讯息,抬步就向着教学楼外面走掉了。   “……一个新生有什么忙的,晚到2分钟会世界大战吗?”楚英纵对着时夜背影吼道,“喂,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你小子这个臭脾气,怪不得没朋友!”   然而,时夜脚步不停,清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夏日树荫间。   正午12:15分,日上三竿,酷烈的太阳炙烤着这片大地。   时夜回到宿舍中拉上了床帘,听见小桌子上笔记本“嗡然”运行的声音。   距离早上开始分析到现在,琴鸟已为他带回了很多必要的信息。   截止到今天为止,全世界遭到“Badguy”勒索病毒感染的IP已不下十万,消息先迅速在网络相关论坛上传播,在一些新媒体上也已经有所体现。   其他行业的人们后知后觉,但相关的互联网工作者早已经草木皆兵。   在华国最大民间论坛种花田中,每天都有成千上万张帖子在试图讨论勒索病毒,其中不乏有人中了病毒后,过来将界面截图并PO出,以期能得到一些技术支持。   琴鸟将所有这些截图进行收集并分析,得到了超过一千条交赎金的网址,均通向一个地下比特币匿名交易市场。   而病毒作者就在那里摆摊等着——   谁交了赎金,他就分发谁的钥匙,用于解锁指定电脑上的文件。   一手交钱,一手解锁。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方便赚钱的“生意”了。   随着事情渐渐闹大,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尝试追踪病毒作者的线索,却都无功而返。   因为比特币的匿名机制相当复杂,可能混入多国货币,调查货币的来源和去向本身就是一件极复杂、极需求技术门槛的工作。   这时,电子世界中。   时夜踏入了比特币匿名交易市场“比特币混淆器”,首先看到的便是无穷变幻的霓虹灯。   巨大的“Bitcoin Mixer”灯牌在半空中招摇着,洒落着金色的光雨,笼盖市场的每一个入口。   在这里流通的货币,最小单位为0.00000001比特币。   在市场正中央高达百米的屏幕中显示,当前的比特币汇率为:1比特币=9773美金——这个数字每天、每小时、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变动。   汇率在小数点后的每一个变化,都代表着大约四百万美元的总价值在虚空中蒸发或者增长,就像财富的海洋里翻卷着黄金的浪花,起伏不定、无休无尽。   琴鸟停留在时夜的肩膀上。   时夜对这场纸醉金迷的狂欢冷眼旁观,他在寻找着“Badguy”病毒作者留下的踪迹。   直到某个时刻,他突然听见了异动。   在这座川流不息的市场外,忽然扬起了硝烟——   数以亿万计的箭矢宛如漫天浓墨泼洒,铺天盖地地笼罩而来!   野火转瞬间点亮整片天空,撕裂了这里原本的繁荣,也在刹那间照亮时夜冷漠的侧脸。   ——有人发动了一场网络战役。   ——他们试图攻击这个比特币匿名交易市场。   风声鹤唳,绚烂的火光在他双眸间明明灭灭,时夜低声呼唤道:   【viper。】(蝰蛇)   ……   下午13:21分,SA下属紧急技术小组。   一名工作人员紧急推开了大门,在专家们被打扰后的凝视下,匆忙地喊道:   “SA总部刚才检测到一场大型跨国DDOS攻击!是来自棕熊国的二号僵尸网络‘Satori’突然对Bitcoin Mixer市场发动的DDOS攻击,访问峰值还在不停增长!刚才已经达到了每秒400GB,马上就要打破世界记录!”   啪。   牧江天愤然拍了一下桌子:“莽夫!”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个错字。   不用看懂这些专业术语,明天会大概解释的   跳过不看解释也行,知道夜哥吊就行了【。。 第15章   “一群只会搞破坏的莽夫!只能影响追踪和破解进度,毫无帮助!”   SA的几个华国专家正在大发雷霆。   只因下午时分,棕熊国最大黑客组织“ВодкаGroup”宣布对这场网络战役负责。   他们动用了世界第二大僵尸网络来进行一场DDOS攻击——大概就好像,一次性调用了几十万台设备,同时对目标进行骚扰。   400GB/s的流量峰值,相当于一部手机每秒被拨打八万次。   每秒,八万次。   每分钟就是四百八十万次。   无论什么样的手机也顶不住这样的狂轰滥炸,那是必定死机的——换成电脑也一样。   下午13:40分,仅仅经历了不到十分钟的DDOS攻击,比特币交易市场的服务器宣告宕机。   整个交易页面消失不见,所有用户均无法登陆。   当然,正在这个市场上试图追踪病毒作者的多方人马,也同时没法继续工作了。   最招人讨厌的是,棕熊国的这场DDOS攻击行为仅仅是为了泄愤——因为他们国内也有大约1.9万台设备被锁了,被勒索了!   然后他们就生气地开动机器,轰轰轰地攻击一个无辜的交易市场。   ——这就好比是有人在商场里被偷了钱包,然后他找不到那个小偷,就决定愤怒地掏出炸药包炸掉了整个商场。   其他被偷的人本来在认真找小偷的,但这下子也被影响了,真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整个下午,这个交易市场都在顽强地抢修自己的服务器。   14:01分,页面短暂地能够访问了,但仅仅十五秒后,就在仍然持续不断的DDOS攻击下再次宕机。   14:21分,页面再次恢复。   14:24分,页面再次消失。   16:11分,页面第三次恢复。   16:19分,页面第三次消失,并在此后再也没能抢修回来。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旁观者几乎能听到服务器在绝望地嚎啕:“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即便是华国SA特别技术小组,也没法再指责什么。   作为一个无辜的比特币交易市场,Bitcoin Mixer已经很努力了,奈何双拳难敌四掌——何况是来自棕熊国的每秒八万张厚重熊掌。   这样一来,被勒索者和病毒作者之间唯一的线索通道——比特币交易链接,也彻底断连了。   SA技术小组的专家们焦躁且迷茫地围坐成一圈,开始寻求其他可能的技术路线。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粗重的喘息声,继而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牧江天老教授一手按着自己的腰腹处,一声不吭地失去了意识。   “教授晕倒了!快快,叫医护来!”   “直接调救护车来,立刻送去隔壁部队总院!”   ……   正当各国技术专家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   失联,是一个双向的问题。   病毒作者同样也失去了唯一的资金入口。   华国时间傍晚19:02分,远在大洋彼岸的还是夏日的烈阳。   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一名赤裸上身、只着一条皮裤的男人正烦躁地打着转。   他有一个简短的名字:巴里·格林。   他就是引燃整个网络世界的“Badguy”勒索病毒的作者。   从9月1日病毒爆发以来,整个勒索事件已为他带来了超过一千万美元的黑色收入,几乎全部以无法追踪的比特币形式,汇入了他的账户。   一切的进行都在计划当中,他将会在10月之前即时地切断所有联系,擦干净自己租用服务器的痕迹,然后带着这笔巨额财富消失在网络之上,不让任何人找到自己。   ……直到今天下午。   在棕熊国黑客组织的攻击下,能够交易比特币的线上市场死机然后被关闭了,这意味着巴里的资金入口被堵死了。   被勒索者固然在着急自己的文件每秒都可能被销毁;   但巴里同样也着急,因为他还有相当于六百多万美元的比特币被留在那个市场上!!   这笔钱他必须拿回来,可是夜长梦多,每隔一天,FBI就有更多的可能找到他的藏身处。   叮咚。   随着清脆的邮件提示响,巴里冲到了电脑前。   他希望看到邮箱里有了一封新的邮件,标题最好是“一笔新的比特币交易来自……”之类的,这样就说明比特币市场又恢复了运转,他能够快速地将自己的巨额比特币变现。   然而,新邮件的标题却是:【来自Bitcoin Mixer的道歉信,我们于今日凌晨遭受了恶意网络攻击……】   ——谁TM想看这个?!   巴里愤怒地拍打了一下键盘,烦躁不安地点开邮件,拉过了大量毫无意义的道歉文字,在邮件最后却有了意外发现。   【Bitcoin Mixer:为了维护我们的超级VIP客户列表,我们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型服务器,仅供持币达到100枚以上的超级VIP客户使用。请登录以下链接……】   怒火与急躁的心情短暂地蒙蔽了巴里的神智。   他点开链接,不假思索地在接下来弹出的【您是否信任此证书?】对话框里点下了【是】。   接着,他在输入账号密码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封邮件确实是来自Bitcoin Mixer没错,但是他们的服务器已经宕机了,根本连自己的安全性都无法保障!   这封邮件可能是恶意的钓鱼邮件,用于骗取他的账号密码!   巴里快速地删掉了自己尚未输入完毕的账号密码。   他还没有在这个网站上登陆,还没有酿成可怕的后果。   在持续性的后怕之中,巴里重新回去确认了一下这封邮件,然后立刻打开了自己与解锁服务器的连接,检查了一下服务器的登陆情况。   【远程登陆中……】   【登陆成功。】   只要解锁用的服务器还在他的控制之下,那么全世界的勒索病毒就还听自己的命令。   巴里松了一口气,转头摸索向了桌边放了一夜的咖啡。   但是,当他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彻头彻尾的寒意将他彻底笼罩。   “啪”。   咖啡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棕褐色的液体沿着腐朽的木地板蔓延出去,就像不祥的血渍。   【Signale:Hello.】(你好)   在巴里的控制台接口上,已经不止是巴里自己和他的解锁服务器了。   这里出现了另一个名字。   在这个名字出现之前,甚至还有一长串使用黑白方块简单搭建成的图形——修长,盘踞,带着邪恶的花纹。   这是一条蝰蛇。   【授权信息发生变更,连接已中断。】   巴里流着冷汗,不停尝试登陆,但是连接却始终无法恢复。   他失去了对自己服务器的控制。   ——仅仅只是点开了那封邮件而已,他甚至没有输入账号密码。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对面这个叫做Signale的黑客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直接夺取了他的服务器控制权?   在那个解锁服务器里的信息,足以指认他这些天来的所有罪行,足以将他送进铁栅栏后……至少三十年,或许无期徒刑。   巴里的呼吸越来越快,极度的恐惧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不敢承认自己竟然会被不知名的人欺骗和入侵。   他将手指在衣襟上擦拭了多次,依然全都是汗,颤抖地摸到了自己的键盘。   【Barrie:Who are you?】(你是谁?)   【Signale:Stranger.】(陌生人)   【Barrie:What do you want?】(你想要什么?)   【Signale:..】   光标在屏幕上徒劳地闪烁,另一边的陌生人很久没有答话。   巴里几乎产生幻觉。   他仿佛看到一条蝰蛇从屏幕中蜿蜒着爬了出来,沿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攀上肩膀,细腻而冰冷的蛇鳞摩擦着自己的脖子,纤长的蛇信在自己耳边吐露出嘶声。   他快要疯了。   【Barrie:I can give you money! by $ or by bitcoin, anything you want..PLS!PLS!PLS!】(我可以给你钱,美元或者比特币,无论你想要什么……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Signale:Talk is cheap.】(话语是廉价的。)   【会话已中断。】   网络被掐断了,这台电脑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不仅是这台电脑,同时也代表其中存放的一切资料:他的远程服务器,“Badguy”病毒的多个版本,大量比特币,多个分流账户,甚至是他的密码保存器……   此刻巴里还活着,但是【Barrie】在网络上已经同死亡无异了。   这就是黑客的江湖:赢家通吃,而输者任凭处置。   巴里猛然站起身,抄起椅子将自己的电脑砸个稀巴烂,用打火机炙烤硬盘,确保它无法再进行任何数据还原。   然后他什么也没有带,就向门外冲去。   外头是这座城市雾蒙蒙的午后,破旧的灯牌悬挂在贫民街区的狭小巷道,流浪汉蜷缩在街头垃圾桶旁的帐篷里看向这边,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散发着垃圾的恶臭。   警灯的红蓝双色光芒一轮轮地闪过破裂的窗户。   他们已经来了。   ……   华国时间晚上21:30分。   D大宿舍楼,某个不起眼的寝室里。   颜楷瑞骂了一声:“今天网络怎么这么差啊!玩个游戏都不行?”   汪谷坐在一边,也看着自己的游戏莫名卡顿,只得说:“要不今晚算了吧,carry哥,预习下明天的专业课……”   颜楷瑞仍不死心,敲了一下路由器,然后进管理后台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一台设备在不断用网,几乎占用了全部的网速。   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颜楷瑞抬头问道:“那个,夜哥,你是不是在下载什么东西啊?”   上面沉默片刻,时夜发出了一个“嗯”字。   ——夜哥在用网,那肯定不是不务正业的事情,多半又在做什么牛逼的编程题吧。   这么想着,颜楷瑞彻底泄气了,合上自己的电脑,掏出了专业书来。   此时,他并不知道,如果掀开这薄薄的一层黑色床帘,他就能看到时夜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很多内容——它正在从一台远程服务器中下载必要的“钥匙”。   这些“钥匙”,代表着全球超过10万台受病毒感染的设备,其中总价值高达数百亿美元的数据,以及相当于六百万美元总额的比特币现金。 第16章   自从上次“校园网”解锁时间之后,男生宿舍楼像是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人人都想要尝试一下突破校园网的时间限制。   宿管在几次折腾未果之后,渐渐便也默认了学生们出于好奇的练习,对这个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在领导过问的时候象征性地锁一下网络。   颜楷瑞也是凭借自己的“解锁工具箱”在同学之间混出了脸面,三番两次便会有人前来讨教。   不过,尽管时间被放宽了,但校园网的带宽……也就是网速限制,却依然是那杯水车薪的模样。   此刻,“钥匙”的下载进程,正在以220KB/s的速度蠕动。   就像一颗核弹在运输装甲车上龟速前行,原因是前面有个骑儿童三轮车的3岁小孩儿堵着路了。   时夜:“……”   黑客也不是万能的。   就像核弹,除了原地爆炸之外,都不是它的专业技能。   这天夜里,宿舍里的另外两人,便始终能听见时夜的床帏内机器“嗡嗡”运行的声音。   颜楷瑞并不清楚时夜在下载什么,心道:反正不可能跟个凡人一样在下片子。   但他知道,时夜应该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第二天早晨7:00整,时夜已经从宿舍里消失不见。   颜楷瑞睁开惺忪的睡眼,见怪不怪地嘟囔:“夜哥又晨练去了……”   汪谷则比他勤奋得多,一直借用时夜的闹钟来勉励自己——每天早晨,每当时夜起床洗漱的时候,汪谷总会默默地、挣扎地起床,预习一下接下来的专业课。   不过,今天汪谷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有些茫然道:“夜哥今天早了两分钟。”   颜楷瑞含糊道:“今天他老人家高兴。”   “好奇怪啊,夜哥一直很准时的……”汪谷打了个哈欠,“唉,可能今天他醒早了吧。”   时夜并不是醒早了。   他只是一夜没睡,然后在早晨拿起了笔记本,默默走向了图书馆。   ——而没有履行他那严苛的日程表。   一大早,图书馆内尚且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出现,但桌面上倒是有不少占座用的小东西。   时夜径直走向自己惯用的位置,将上面放着的物件推到一边,自顾自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继续着他的下载线程。   图书馆的网络情况要优于宿舍楼不少,至少下载速度提升到了2MB/s以上……大约还需8个小时便可完成下载。   “早啊,小同学。”   这时,旁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成年男子,身穿一件暗蓝色的衬衫,本该是一个很寻常的知识分子样貌,但比较特别的是他头发花白,有些未老先衰的症状。   刚才他坐在一边,似乎被时夜的特立独行所吸引了。   他看到时夜的脸色和黑眼圈,有些讶然地说:“这个学期才刚刚开始,怎么这么拼,昨天没有睡好吧?”   时夜没有说话。   男子倒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劝道:“学习虽然很重要,不过至少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嘛。”   接着,时夜仍没有搭理他,于是后者也不再自讨无趣了。   图书馆内维持着冷清,两人相距数米远,互不打扰。   时夜很久没有休息,在电脑前支了一下额头,很快就又睁开眼睛,先看了一下最近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   Bitcoin Mixer服务器宕机的消息传播开来后,各方人马偃旗息鼓,暂且进入了停战的状态。   然而经济损失还是每分每秒都在扩大,上面已经焦头烂额。   种花田管理员“xyzabc123”再次小心翼翼地来找Signale,透露道:【大佬,上面把悬赏额度又提高了,只要提供信息就能拿20万,而且允许使用“特殊手段”,直接视作“见义勇为”……您现在还忙吗?】   直到今天早晨,他才得到了回复。   【Signale:很快。】   时夜关闭消息,又闭了一下眼睛,不去理会视野几次昏黑,点开了他的分析工具——   从病毒作者巴里的服务器中,他得到了勒索病毒“Badguy”的散播版本。   就和其他病毒一样,它正乖乖地待在它的牢笼里,仿佛一座精致的标本——唯一不同的是,它随时可以复活和苏醒过来,和它的副本们一样席卷整个世界。   时夜曾经见过被病毒感染的D大数据库,那是一座被羽蛇所封印着的白色巨塔。   他认为羽蛇就是“Badguy”病毒的电子形态,但此时他发现并不尽然。   他解剖开病毒的外壳,分析它的多重结构,去除作者在其中留下的干扰代码,一层层地观察它真正起作用的内容……   他能找到“Badguy”的传播和加密原理,无非是蠕虫结构和AES加密系统,技术上没有太大的特别。   但是,它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感染原理,却包装在另一层自毁型的加密壳里。   时夜尝试了很多次,却无法绕过核心的自毁装置,理论上这几乎不可能实现。   他无法找到这个病毒所利用的漏洞。   这条狡猾的羽蛇用自我复制、广撒网的方式在网络上传播,用加密技术封印系统文件,却不知道究竟利用着什么漏洞入侵了受害者系统。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的感染核心绝对不是出自巴里之手,而是来自另一个人——   那个人在自毁加密外壳上留下了一个很小的痕迹。   [一个蝴蝶符号]   看上去,是某种象征性的标记。   随着时间的流逝,时夜在电子世界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   更多的符号从他的眼前掠过,数字信息形成的光流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迟迟未能消退,宛如钢针一般狠狠扎入他疲惫的心神。   痛楚在迸发,世界开始不受控制。   他看到眼前的羽蛇标本中,那对翅膀仿佛被撕裂一般,延伸向无尽的虚空。   他看到光电子的洪流,它冲刷走了图书馆的墙壁、天花板、书架和门廊,让整个现实世界分崩离析,化作五光十色的迷蒙背景。   时间、空间,荡然无存,只有摄人的寂静。   他听到一些过去的声音。   “说啊!说啊!你不是能看见幻觉吗?……你告诉医生你都看见了什么,快点!”   “今天不准喝水,不准吃东西,给我好好地读完这本《signal》!”   ……   “牧叔叔,我不喜欢时夜小朋友,他好奇怪呀……”   “没有人跟他玩,我才不要。”   ……   “小朋友,你还在产生幻觉吗?我给你再开两剂药,要听爸爸的话,按时吃药哦,这些症状是可以消失的……”   ……   “这位家长,这个孩子非常的不合群,可能不适合在我们学校继续学习了。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些特殊的学校……”   ……   “你的幻觉呢?你的琴鸟呢?画下来给医生看!快点,快点!随便什么都行,去跟医生撒谎,说啊!开口啊!!老子他妈的领养了一个又聋又哑的智障儿吗?”   “张嘴。”   “你是精神病,脑子里有问题,你懂吗?时夜,你就应该好好地呆在你的书房里面读书,除了读书和编程,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你一无是处!”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对得起我花了这么多钱吗!”   ……   “小同学,你还好吗?”   花白头发的男人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点担心地走了过来。   他看到时夜并未理会他,继续伏案,在摊开的一本笔记本前大开大合地画着什么。   他走近才看到:   时夜在画一条巨大的羽蛇。   时夜将纸页撕得七零八落,在每一张上面描绘羽蛇的一个部分。   ——羽蛇太过巨大了,每一页上只有潦草的数笔勾勒出一个轮廓,将所有纸页联合在一起才能看清它的形状。   时夜喃喃道:“我找不到……”   “小同学?”   男人皱起眉,似乎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劲,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时夜猛然抬起头,直将男人看得心中一惊。   ——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幽深的双目中仿佛燃烧着冬夜的蓝火,又如深渊般的寒潭,根本没有映照出身前任何的景象。   ——他好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时夜突然哗然推开了所有的纸页,向着图书馆外走去。   “喂!”   男人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追到人。   他回到座位前,发现散落了一地的纸页,上面每一张都有一张黑白的素描,画着离奇的景象。   其中既有巨大的羽蛇,也有长着犄角的小恶魔,仿佛是什么另类的标本被保存在了本子里。   男人捡起了其中几张,放到桌上的时候才注意到:   这里还有一台笔记本,正在嗡然运转,似乎在高速下载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   琴鸟=彩虹表=Rainbow table   鲨鱼=分析嗅探=smyzer/ sniffer   蝰蛇=权限提升=elevation of privilege 第17章   时夜拉起自己的兜帽,在炽烈的阳光下行走,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的热度。   他看不到面前有人经过,就和他撞了,也感受不到疼痛;他也听不到行人抱怨和议论的声音;更不能感受人们的视线。   人群在他的视野里模糊成斑斓的线条,而他从中仓皇路过,看不到任何归路。   他打开手机按下号码“1”,牧江天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都好像被异化成了猩红的电流。   “嘟……嘟……”   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他将手垂了下来。   眼前有一堵熟悉的门扉,门扉里是无边的黑暗。   他想蜷缩在这黑暗里。   就像植物腐烂在地下深处,不能被人发现。   不可以被人发现……   ……   “时夜?”   楚英纵眼睁睁地看着,时夜突然从门外闯入,合身撞开了3号咨询室的大门,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喂!你还没登记,而且今天心理老师不在……”楚英纵道,“诶,灯都不开吗?”   他走过去敲了敲3号咨询室的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怎么回事……”   楚英纵嘟囔了一句,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他跑回前台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3号咨询室的钥匙,就只好掏出手机联络心理老师,问她:“咨询室的钥匙串放在哪儿啦?”   “在文件柜往下数第三排的右边格子里。”对方很快回答道,“我还在手动分医疗档案哪,等会儿才能回来,怎么了?”   楚英纵就大致跟她说了一下。   “你等等。”心理老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时夜这位同学情况比较特殊。他的治疗档案刚刚从上一家调过来,我大致看了一下,应该是特异型的阿斯伯格症,伴有童年时期的特殊PTSD症状。”   楚英纵愣住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了翻动纸页的声音。   好一会儿才有她的声音由远及近,说道:“一般的阿斯伯格症,幼年期经过原生家庭的干预,成年后不会有明显症状。但是时夜属于血缘父母意外身亡后,又被后来的监护人收养,但大约成年前后,监护人发生意外……总之,用药史也比较不明确,他的家庭医生似乎建议不要贸然用药。”   听到这里,其实楚英纵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时夜冷峻而沉默的面孔,似乎每时每刻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看上去是一种傲慢,但实际上……是与世隔绝的孤独吗?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楚英纵无助地问。   心理老师说:“你最好现在就拿钥匙,赶紧进去看一下他有没有什么典型的抑郁行为,注意尽量轻柔地干涉一下。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楚英纵急得团团转:“我这,我……我嘴毒,可是不太会安慰人,怎么办?”   对面道:“很简单的,陪他呆一会儿,问问他发生了什么。然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一定要赞同和鼓励他,好好地当个娃娃就行。”   说罢,那边挂了电话。   楚英纵:“……?!”   太草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充气娃娃也能安慰人?”   然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那种毛茸茸的公仔玩偶。   楚英纵赶紧抹了把脸,找到那串钥匙,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室内果然昏黑一片,窗帘遮盖着外面鸟语花香的世界,这里却只有一片寂然。   隐约能看见在那小小的单人沙发上,正蜷缩着一个身影——   时夜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只有微弱的呼吸起伏,还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楚英纵松了一口气,将自己脑内关于割腕自杀的狂暴猜想给甩掉。   他蹑手蹑脚,靠近一点,又悄悄靠近一点,战战兢兢地问:“学弟……吃、吃雪糕吗?”   时夜:“……”   楚英纵把声音捏得很娇柔,很做作:“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呀?不如跟学长聊聊呗,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会过去的。”   时夜:“…………”   楚英纵又悄悄挪过去一步,却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觉,差点把鼻子给摔扁了。   他没有看到,时夜的头发梢动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瞥了过来一眼。   楚英纵一脚踹开电线,愤愤地鼓起腮帮子,然后想起现在的任务,连忙又深吸一口气,如河鲀入水一样地瘪了回去。   楚英纵耐着性子:“是不是编程题太难啦?偷拍的颜控太烦人啦?还是那个煞笔导员改你分数,让你不太高兴啦?哎呀,给你看看学长这张帅脸,一看解百忧,真的,不骗你,所以咱们能先开个灯吗?”   时夜:“……聒噪。”   楚英纵没听清:“啊?啥?”   他一手已经够到了墙上的开关,就待把室内灯光打开。   没想到,突然一股巨力传来,接着就是天旋地转,背后蓦地陷入了柔软的沙发。   时夜动手又快又准,一翻身就将楚英纵按在沙发上,一手支撑着自己,另一手以胳膊肘抵在楚英纵胸前。   楚英纵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他这股力道所钳制,又不得不仰倒,陷回到沙发里。   他抬头,依稀可见时夜正压在自己身上,面容轮廓在黑暗中隐约呈现,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威严。   楚英纵:“……!”   咕咚。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蠕动,突然有种受到威胁的强烈紧张感,再次尝试起身,但却被更凶狠地按回了沙发里。   ——原来在黑暗里沉默地看着他接近的,根本不是什么柔弱无助的小白兔,而是一头潜伏着的猛兽啊。   时夜略低下头,缓缓说道:“为什么闯进来?”   “我就……进来看看。”楚英纵没有发现自己声音里的紧绷感。   时夜沉缓的呼吸吹拂在楚英纵的锁骨上,激起一层轻微的战栗。   时夜又低沉地问:“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招惹我?”   楚英纵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委屈地道:“那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无视我啊!你这人这么神秘,我特么好奇还不行吗?”   “你不该好奇。”时夜说,“你看不见,听不见,不相信,不理解……”   “看不见什么?”楚英纵问。   他们看不见。   数据在星河间流淌,卷起潮鸣;   光电子从虚空中构建起城市;   琴鸟绚烂的焰尾敲开每一扇门;   恶魔狰狞的锐牙吮吸着信息流;   双生的巨龙守护着图书馆;   羽蛇神以壮丽的身躯封印着通天巨塔……   那些看不见的人认为他疯了。   就像听不见音乐的人,认为随之起舞的人都疯了。   “不要靠近我。”   时夜低低地说,同时将压制着楚英纵的手肘收回。   但是突然,楚英纵伸手揪住了他帽衫上的带子,强行拉住了他。   楚英纵咬牙道:“草,我能看见你!我能听见你!时小学弟,你不是活的吗?”   说罢,他气愤地拉扯着带子,嘟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凭什么就知道我不乐意听……啧,我也不是说我很乐意听啊,我就是勉为其难关心一下小学弟……”   边说边扯,不料用力过度,将猝不及防的时夜给彻底扯了下来,两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楚英纵:“……噗啊!”   ——平时怎么没觉得这小子身板这么硬啊!差点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挤出来了!   还好沙发足够软,没有酿成悲剧,只不过现在变成两个人抱成了一团。   时夜的帽带缠在楚英纵的衬衫扣子上了。   两个人同时尝试起身摆脱的后果,就是更加七手八脚,差点从柔软的沙发摔到地上。   楚英纵:“……”   时夜:“……”   自作孽不可活。   楚英纵叫道:“等等等等等,我找一下勾到哪儿了……”   黑灯瞎火的,他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好不容易摸到一根似是而非的带子,手指先粗暴地抽一下试试。   吧唧。   时夜又摔到他身上了,而且这次脸颊狠狠摩擦过去,呼吸声就贴在他的肩窝上。   楚英纵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更加笨嘴拙舌:“你别、别乱动,我、我解这个很快的,真的很快的……这是你胳膊不?喂喂,别乱动……”   时夜:“……”   时夜:“你真的很聒噪。”   楚英纵彻底委屈炸了:“哇,我辛辛苦苦找进来安慰你,还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跟我说这?就这!昨天我说你没朋友是我不对,我晚上也反省过了,我还、还想请你吃顿饭得了;再说我本来就想请你吃冷饮,是你自己好几次不要来,气死我了,你这人当着别人的面搞得我很没面子,所以我昨天一个人过来,你特么果然又拒绝我,还好这次脸还没丢干净。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你这么难搞的人,你到底什么意思啊,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还要我开个课题研究一下啊,说到这个课题你那个金荷杯啊……”   blablablabla。   时夜:“……”   不久后。   心理老师急匆匆迈入咨询室,看见钥匙直接插在3号咨询室门上,便轻柔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只见里面窗帘拉起,昏黑一片,沙发上隐约能看见一大坨轮廓。   听见门被打开的动静,楚英纵突然惊觉,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   而盖在他身上的时夜一动不动,脸仍然埋在他的肩窝里,呼吸十分均匀。   楚英纵:“……喂?”   心理老师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小声说:“嘘,他睡着了。看来情绪平稳,你做的真不错。”   然后,她却非常不解地看见,楚英纵突然又炸毛了。   楚英纵:“……”什么意思啊!之前无视我就算了,这次竟然直接睡着了!!我说话真的有这么无聊吗?!! 第18章   时夜突然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睡着了,眼前一片昏黑,身下是柔软而不踏实的触感,手机不在自己的口袋里,往右摸索却又碰到了细腻而温热的……皮肤?   “喂,别乱摸!”   楚英纵声音一抖。   时夜猛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两个单人座沙发拼接在一起,让他以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而且,竟然从上午直接睡到了傍晚吗?   时夜看到了茶几上的手机,将它拿过来看了一眼时间:   19:11分。   他从没有在这个时间醒来过。   手机上还有一条短信,来自牧江天:【我之前在医院里,没什么事,就是累了。可能还要出差两天,你照顾好自己。】   时夜将手机熄屏,直起身子,改为分腿坐在沙发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沉思了一会儿。   与之前正相反,现在变成了楚英纵双手抱着膝盖,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你总算醒了……”楚英纵焉了吧唧地说,“我差点被你压扁了。”   时夜没说话。   楚英纵又道:“搞的我下午有节选修课都没有去成,光在这儿看你睡得吧唧香,一会儿磨牙,一会儿打呼,一会儿还抠脚丫子。”   时夜:“……”   楚英纵:“喂,你这都不反驳的吗?睡哑了?”   终于,时夜低声道:“嗯。”   楚英纵:“……”又是“嗯”?!!   时夜扶了一下额头,缓解大梦初醒的晕眩感,而后走向了门口,哗地开了门。   光线刹那间涌入。   只见外厅的前台处,反倒是坐着那位姓徐的心理老师,惊讶地抬起头来:“你们醒啦?睡得还好吗?”   时夜没有说话,就要向外走。   “等等!”心理老师连忙道,“时夜,你现在关于幻视的症状已经比较严重了,今天差点触发谵妄,影响到了思维和定向能力。如果想要避免这样的急性发病,建议你一定要做好治疗和干预。”   她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是仅看到时夜停下脚步,便知道他其实已经在听了。   徐老师忙翻找着桌案,从中抽出一小叠纸张,说道:“时夜,你的情况我大致上了解过了。前任医师说你不适合用药,治疗手段非常有限。我这里有一个比较温和渐进的心理治疗方案……你可能需要看一下。”   她将那张纸递过来,时夜便沉默地低头看了一眼。   【自闭症候群干预新手段:亲密关系疗法。】   【本治疗方案主要帮助孤独症患者从无到有地建立一个亲密关系,以解决其语言交流、社会交流上的障碍问题。根据患者情况不同,疗程可持续一个月到二十个月之间,便能显著改善患者的社交状态。该方案目的清楚、可执行性强,要求患者与治疗者之间通过十个渐进的事件来形成亲密关系……】   看见时夜显然读了下去,徐老师略微扬起了笑容,说:“我想,楚英纵作为你的朋友,来陪你做这个疗法是再合适不过了。你们今天能够心无芥蒂地一起睡这么久,说明已经有了彼此信赖的基础——”   “不是。”时夜突然说。   徐老师:“啊?”   时夜:“……”   他只是在那时睡着了,不是什么“心无芥蒂”,什么“彼此信赖”,更别提建立“亲密关系”……   可是,他不喜欢解释,不喜欢言辞。   在时夜的沉默中,打着哈欠的楚英纵走了出来。   时夜本不想去看的,但是楚英纵浑身乱糟糟的。   而且他头顶上那簇呆毛真的是太醒目了,随着脚步而不停上下晃动,仿佛在暗示着时夜今天干过的好事——把人强压在沙发上,就睡了。   时夜:“……”   “什么疗法啊?”楚英还在纵嘟囔着,抬手就接过那张纸,“‘亲密关系疗法’?分十步?”   他看到一半,突然觉得眼前一暗。   楚英纵:“?”   实在是时夜忍无可忍,一把将他头顶上的呆毛按了下去。   楚英纵活像是被踩了尾巴:“干什么!哪有学弟碰前辈的脑袋的,放肆!!”   他一说话,呆毛就又倔强地翘了起来。   时夜沉默了三秒钟,再次伸出了手,狠狠按住了呆毛。   楚英纵脖子都快被他按缩进去了,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火冒三丈地吼他:“时!!!夜!!!”   时夜:“嗯。”   他收回手,满意地看见呆毛终于服帖了。   两人结束了这个小插曲,楚英纵再次满脸不爽,还想继续看那张纸。   突然,他看见徐老师她正在双手托腮,面带古怪的笑容看着自己。   “咋了?”楚英纵感觉有点毛毛的。   徐老师微笑道:“亲密关系啊,亲密关系!第一步就是需要你们交换名字,然后应答。刚才,你叫了时夜的名字吧?”   楚英纵茫然道:“是啊,那又咋了。”   时夜:“……”   徐老师笑得很灿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时夜同学是不会单纯因为被呼唤了就应答的。他只会在乎自己感兴趣的问题,而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类——我说的没错吧?”   时夜没说话。   徐老师笑道:“太好啦,你们都有感情基础了,那这个亲密关系疗法真的非常非常适合。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麻烦的,每件事都非常小,只要正常的朋友相处就可以达成!”   “切,谁要和他什么‘亲密关系’……我怎么觉得这几个词儿听着都不太对。”楚英纵叽叽歪歪地收下了这张纸,“我可不是自愿参加的啊,都是看在徐老师的面上——话说这怎么只写着第一条‘叫名字’啊?”   徐老师道:“因为啊……后面保密!”   楚英纵撇嘴:“规矩还挺大。”   徐老师接着道:“有点惊喜感也好嘛。第一条很容易,第二条也是的——明天我会分别发短信给你们俩的。”   楚英纵愣了一下:“那今天就完事了?”   “是啊,楚同学。”徐老师笑眯眯的,“怎么了,还舍不得朋友啊?”   楚英纵突然语气高亢:“才没有!完全没有!我要回宿舍继续睡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扭头去看时夜。   却见时夜低头看了眼手机,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似的,抬步就默默地走了出去。   楚英纵:“……”   时夜走出门外门外,傍晚的路灯亮得刺眼,向外散落着电子碎片。   他知道这是幻觉。   他知道。   时夜闭了闭眼,将身体倚靠在墙边,略作调整。   这时,他不巧听到了门内继续的对话。   徐老师正说道:“……不用勉强啦,这些资料太多了。我今晚整理完就好了。”   楚英纵:“说啥呢,我好歹也是个八块腹肌大帅哥,怎么能把累活儿都留给女人。”   徐老师:“我看你一直在揉手臂,是下午被睡麻了吧。”   楚英纵:“切,这算什么,我还打过10个小时篮球呢,这不就睡了几个小时觉而已,又不是断了。……你笑啥?”   徐老师忍俊不禁道:“你这孩子啊,刀子嘴豆腐心,不懂服软,以后出社会了要吃亏的。哎,这张资料单独放外面。”   楚英纵抱怨:“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学校资料库到底啥时候能好,怎么天天就靠人工分拣,这也太压榨人了吧!”   徐老师:“我也没办法呀,还是多亏了有你这个志愿者,天天来帮忙……”   楚英纵:“我就是为了额外0.5个学分而已!”   在门内絮絮叨叨的声音里,门外的电子碎片已消失殆尽。   路灯倦暗,夜幕沉静。   这又是个有些枯燥、有些好看的真实世界。   时夜沉默地拉上自己的兜帽,看见两根带子分别被楚英纵系了结——防止再次被缠在什么地方。   又站了片刻,他向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内正是晚自习的高峰时间,每张桌椅上几乎都坐着学生们。   时夜来到自己惯用的位置前,没有找到早晨落在这里的东西,倒捡到了一张卡片:   【早上在这里画画的同学:   你好,我捡到了你的东西,都放在图书馆一楼南侧的失物招领处了,你可以凭学生证去领。下次可别这么粗心大意了。   PS:我详细描述过失主的外貌,请勿冒领。   PS2:别担心,我没有偷看哦。   ——一个陌生人】   卡片在这里放了一天,没有一个学生将它拿走,还更贴心地用一卷修正液压住了。   时夜看了看,将卡片揣进口袋里,然后走向失物招领处。   在这里,他果真拿回了自己的电脑,同时还包括自己的笔记本。   还有早晨散落了一地的纸页,都被捡了回来,仔细地夹回了笔记本中。   晚上的图书馆已经没有额外的空座了。   时夜就抱着自己的电脑在窗边坐下,打开然后检查了硬盘——   所有“钥匙”已下载60%,却将他的硬盘占满了。   因为当时时夜不在场的缘故,下载就被动停止了。   时夜手动检索了一下,在这60%左右的钥匙里,找到了他想要的那一把。   ……   华国时间9月16日夜21:07分。   D大发现“Badguy”勒索病毒弹出窗口:【支付成功!你的文件已解锁!合作愉快!】然后立刻取消了原本的勒索界面。   他们没有付费,更没有新的措施被施行。   但核心数据库突然毫无征兆地连通了。   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第一例也是唯一一例在没有交赎金的情况下,突然被解锁的受感染电脑!   这一夜,SA技术小组被紧急通知,D大机房彻夜灯火通明,相关业界舆论哗然,各方猜测不休,几乎牵动了所有相关人员的心神。 第19章   夜间,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向四面八方飞去。   D大实验楼第一时间发现数据库端口再次连通,立刻紧急开始了对数据的抢修工作,同时通知各大实验室相关问题。   然而,教授们在小群里问起:【怎么修好的?不是白天还说情况很不乐观吗?】   管理员只能沉思半晌,来了一句:   【上帝显灵。】   众人:“……”绝了。   管理员同时也通知了SA的技术专家们。   消息一到,专家们先是愕然,又是惊喜,接着很快又颇为激动地挤作一团。   “怎么回事儿,哪条策略走通了?”   “是我们的人,还是白鹰国的,难道说北边的蛮子真就找到了解决方案?”   “这悄无声息的手法,怕是个藏在民间的高手啊。”   “概率不大,民间这种层次的技术人才,不可能默默无名的,绝对不可能。”   “这比特币市场还没有恢复,谁能做到就找到了病毒作者的?”   “都别吵了,先让D大那边把系统日志全给拉下来。”   ……   其中,有一位胸上挂着“网络安全顾问”名牌、头戴皮帽的男子,拿着传真报告单,悄然退出了人群,快步走向隔壁部队医院。   深夜的病房里。   牧江天正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戴着老花眼镜,低头看手中的平板电脑,批阅着一篇新的论文。   在他苍老的手背上,正在挂着吊瓶。   此时,男人快步地走了进来,轻声说道:“老师,D大解锁了,您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了。这论文啊,明天看也是一样。”   他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头花白头发,原来正是昨天在图书馆里偶遇了时夜的男人。   牧江天见了他,就笑道:“景树来啦。我就刚看两分钟,就两分钟而已。”他手指颤抖得厉害,摸着眼镜架。   余景树见状,上前替他将眼镜摘了下来,担忧地说:“您这肿瘤越来越严重,已经影响到正常生活了,实在是需要人照顾。”   牧江天悠悠地叹了口气,说:“我老啦,你们要把我搬进养老院里,请人照顾我……那阿夜怎么办呢?谁来照顾阿夜呢?”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余景树道:“您是说师哥领养的那个孩子,阿夜?”   牧江天突然敲了一下床板,隐含愤怒地说:“不准叫他‘师哥’!他是个罪人!我从没教过像他这样的畜生!”   余景树连忙起身安抚:“您别动气别动气,是我失言了。时夜的事儿您也别担心,您现在还得住几天院。我这就去学校探望时夜,也可以上您家里照顾,您总能信得过我吧?”   牧江天吁了两口气,这才缓过气来,苦笑道:“这孩子,本该过正常人的日子,都被那个畜生害苦了,唉!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国家啊……”   余景树为他掖了掖身下的枕头,又说:“您就少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前几天时夜拿了金荷杯的一等奖,不是高兴得不得了吗?说的我耳朵里都起老茧了!”   他这么一说,牧江天果然又忍不住有些开怀,说:“还好啊,阿夜这些年来也好了一些,还是不能吃药,但是肯听见我说话了。我前几天让他去了学校咨询室……”   余景树问:“D大的心理医师吗?”   牧江天道:“是啊,这孩子,没法给他刻意安排的,得他自己想去他才会去。我昨天让人把资料也递过去了咨询室,希望D大这个干干净净的环境,能让阿夜换个心情吧……”   话说到时夜,牧江天便没完没了了。   余景树微笑地听了一会儿,不时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说:“老师,该睡啦,我明天再来看望您。”   他替牧江天盖好被子,确认点滴的情况,又翻看了今天的诊疗记录,都仔细查看过无误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出门一看,手机一直在亮个不停,消息简直是狂轰乱炸过来:   【老大!急!速归!】   【D大解锁了,隔壁P大、H大也是,我们收到很多消息!】   【Badguy病毒的钥匙突然开始大规模分发了!】   【系统确认了目前有至少1500台电脑被解锁!!!重要级别的有2台!!据说是一个叫‘上帝’的黑客干的!】   余景树:“?”   余景树:【国内没有这号人吧。】   组员:【我问了一圈,各位大佬好像也没认识一个叫这个的厉害人物。不过我们在民间备案的数据库里搜了,一共21个黑客ID里带‘GOD’这类的字样,已经派人在挨个排查了……】   余景树:【哪儿来的消息?】   组员:【D大,头一个解锁的。】   余景树:【知道了,你们先查着,我亲自去D大看一眼。】   在路途中,他的手机又亮了好几次,分别来自组员和几个极大流量的自动推送。   勒索病毒突然开始解锁的消息,引爆了整个社交媒体!   【天定科技:近日,一种名为Badguy的病毒利用专用网络大规模传播,一般的杀毒软件宣告无效……】   【币圈故事123:#Badguy病毒突然解锁#可靠消息称勒索病毒在昨日夜间突然开始解锁,D大学生已证明此事……】   【纪实黑客频道:Badguy病毒正在活跃的峰值期间,缘何突然解锁!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民间高手,还是白鹰国高层组织出动;多地有人向官方提供消息以求赏金,病毒作者究竟是否已经落网?】   勒索病毒当时开始缓慢传播时,普通人尚不了解它的威力,关注者寥寥无几。   而至今已经三周左右,全球感染设备迈过了30万大关,“Badguy”的大名如死神一般响彻互联网,人人都突然能对它说个头头是道。   解锁的消息先在半夜的华国晚上传开,却是在正当下午时分的白鹰国网上被引爆。   人们要求白鹰国官方给个说法:什么叫做“目前已展开调查”,什么叫做“我们有最好的解决方案”?   一直以网络科技水平自豪的白鹰国人,到现在还没解决勒索病毒,放任他们的部分企业每天遭受数百万美元的损失!   现在华国竟然先行开始解锁了,这让他们感到颜面无存。   甚至已经有人举着“白鹰无能”的牌子,走上了大街。   迫于压力,白鹰国安全部门很快在官方网站上发出通告,表明:   他们已经锁定了勒索病毒的作者Barrie(旁边展示了他的证件照),但在抓捕过程中不慎让他逃走。之所以勒索病毒尚未解锁,那是因为巴里毁掉了他的设备,而控制病毒钥匙的远程服务器现在落入了另一名黑客之手,他们又在追查新黑客的踪迹……   通告一出,第二天大早的华国黑客界简直喜气洋洋。   xyzabc123一大早看到推送,忍不住喷笑出声,迫不及待地就上了种花田论坛。   在他们的管理员小群里,所有人都在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牛批吹得比天大,什么世界第一第二第三黑客都被他们招安了,有个锤子用,锁定了人都还抓不到!】   【笑死,前两天还在炫耀他们的破解进度不是?结果一大早起来发现国内电脑基本解锁了80%,对面还在水深火热里挣扎,等一个懂王发FB,滑稽.jpg】   【牛批啊,到底谁解锁的?怎么解锁的?】   【卧槽,我们抓破了头去想怎么解锁文件,怎么预防病毒,但是人家扭头去把病毒的源头给掐死了!!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老弟们。】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爽爆了。】   xyzabc123十分喜悦,忍不住又点开后台私信,挨个分发这个好消息。   看到Signale与他的对话框还停留在那一句“很快”上时,xyzabc123笑了起来。   【xyzabc123:大佬,您忙完了吗?关于那个勒索病毒的事哦,昨晚上有高人出马,已经解决了!病毒作者落马,ZF部门快的话今天就能出专杀程序。】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了半天,果然没等到回信,也就不去想这个事了。   一会儿,xyzabc123起床去刷牙,将手机放在旁边听消息播报,继续乐呵。   手机:“……通过一种高科技手段,白鹰国复原了勒索病毒原作者巴里被锁定时的电脑屏幕成像。专家解释,入侵了巴里的电脑、并解锁了大部分华国受感染设备的,正是另一位知名黑客Signale——”   “噗!!!!”   xyzabc123吐了满口牙膏沫子,全喷在镜子上。 第20章   xyzabc123匆忙抽了张纸巾去擦镜子。   嘴里没忘嘟囔一句:“卧槽!”   ——感情S神这个“很快”的意思,不是“很快就忙完了”,而是“很快就解决了”?!   ——果然,S神的对话思路那就不是凡人可以理解的……   也不能怪xyzabc123少见多怪。   饶是他经营这个黑客论坛多年,也从没有见过一个民间黑客,竟然能在短时间内解决了一桩轰动世界的大案。   网络上信息传播何等快,勒索病毒解锁刚刚引爆了一大热点,来自白鹰国的通告更是火上浇油。   人们极少能看见对面这个傲慢自大的国度会认输,更少看见来自民间的高手竟然硬逼着对面低头!   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Signale的大名,在短短几小时时间内已经登上了热搜。   甚至连带着种花田的论坛也一并迎来了一波新注册的用户。   当然,这些人估计很快会失望地发现:S神在论坛上也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恐怕只在论坛上遇到了无人能解决的麻烦时,才有可能会因为兴趣而看上那么两眼。   xyzabc123拿下手机,觉得自己厚如城墙的脸皮也在微微发烧,匆忙又发了一条私信,亡羊补牢道:   【那个S神,我才看到新闻……原来就是您老人家出马,实在是不好意思哈!话说SA那边先前说好的,提供线索奖励20万,协助缉拿奖励60万,还有一个“见义勇为奖”,您看……要不要联系领取一下?】   一分钟过去了。   没有回答。   【xyzabc123:S神,在吗?】   十分钟过去了。   没有回答。   ……   xyzabc123沉默地重新拿起了牙刷。   ——不愧是你,Signale。   ——明天再看看有没有回复好了。   ……   此时此刻。   D大校园内。   余景树戴着他的老皮帽,将自己醒目的灰白短发略作遮掩,等在高年级宿舍楼外的树荫里。   很快,他听到里头的宿管说道:“楚英纵,你爸就在外面等着,快去吧。”   “他不是我爸!”楚英纵怒道。   宿管讪讪道:“哦哦,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你爸不是……”   楚英纵快步走出了楼,俊朗夺目的面容一瞬间照亮在阳光下,蔚蓝色耳钉折射出光芒。   余景树闭了一下酸涩的眼睛。   楚英纵哼笑了一声,不太客气地问:“又值夜班是吧?”   余景树的黑眼圈浓重得吓人——他昨夜凌晨赶到D大,第一件事便是先接手了服务器的系统日志,以期能得到一些额外的线索。   此时是早上九点,得知楚英纵上午没有课,他便先放下手头的活,过来一趟。   “英纵,新学期觉得怎么样?”余景树尽量和蔼地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免了,晚上有活动。”楚英纵晚上是固定在心理咨询室帮忙的,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得这么详细,“你有什么事直说,不用想着利用我接近我妈。”   余景树略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那我也不客套什么了。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主要也是调查D大数据库的事儿,另外还受人之托,来照看一下另一个孩子。他刚刚入学,是你的学弟,以后你们在学校里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楚英纵无所谓地踹了一下地上的石子儿,说:“哦,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十多分钟后。   来到教学楼外的两人,又等了片刻,就听到了下课铃响起的声音。   余景树率先进去找人了。   楚英纵就按照他的吩咐,先等在外面一个小花坛里,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被太阳晒得不行,干脆起身躲到了旁边树墙下面。   这时,手机突然一震,上面来了条短信。   【徐老师:今日是亲密关系疗法的第二步:请进行一次小小的身体接触哦~】   楚英纵:“诶?”   ……   余景树来到新生四班,和老师聊了两句,就叫道:“时夜同学在吗?”   听见这个名字,学生们齐刷刷地看向了后排。奇怪的是,好像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提醒时夜。   还是颜楷瑞鼓起勇气,上前小声道:“夜哥,有人找你。”   时夜冷冽的眉眼略抬,看见前面是不认识的二人,就径直起身,从后门向外走去——他讨厌新的社交。   颜楷瑞:“……”是夜哥没错了。   时夜向外走去。   而余景树连忙追上,在他背后叫道:“等等,时夜!我是牧教授的学生,我姓余!”   也许是“牧教授”三个字打动了时夜,也或许是因为听见了熟悉的、曾在图书馆里遇见的声音,时夜停下了脚步。   余景树吁了一口气,说:“我们得找个地方谈谈。”   时夜沉默片刻,略微点了下头。   余景树快步上前,看到时夜的脸时,不免有些惊愕:“是你呀,同学,难怪能拿金荷杯一等奖呢,果然是个勤奋的好学生。老师经常跟我提起你的,说你哪里都很好……”   片刻后,余景树带时夜来到校园绿化的角落里。   二人并不知道,隔着二米多高的树墙,另一边有个楚英纵,在不经意间听到了时夜的声音,顿时一愣。   时夜正冷淡地问道:“什么事?”   余景树深吸一口气,说:“老师,也就是牧教授,你的监护人病情不太乐观。你不一定知道,他的脑瘤已经开始压迫神经了,再拖下去恐怕不好……而他年纪又大了,做外科手术的风险太大,现在只能留院观察。”   时夜没有说话。   余景树道:“老师很不放心你,总是念叨你在学校的情况,说你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我想我可以帮忙照顾你,正好我的一个老朋友的儿子也在——”   他未说完,时夜突然道:“我已成年,不需要监护人。”   余景树停顿了一下,试着劝道:“但你毕竟还是在校学生,很多事情不方便……”   “不需要。”时夜淡淡地说。   余景树哑口无言。   大概五秒后,确认他似乎无话可说了,时夜就向外走去。   看着这个年轻人沉默冷峻的背影,余景树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时夜,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老师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好的话可能还有半年,但是短的话也许下个月就……总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你能去医院多陪陪他。还有,那个……生死有常,老师很豁达,你也不要太难过。”   时夜脚步一顿,然后又向外走去。   眼看着时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余景树非常挫败。   这时,后面树墙里突然冲出来一道身影,是楚英纵。   余景树这才想起来什么,尴尬道:“不好意思啊,英纵,让你白跑一趟了。时夜这孩子可能是比较怕生,或者太害羞了……”   “羞”字还没说完,他却愕然看见,楚英纵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径直向外追去。   □□曲折,绿叶饱满。   夏日灿烂的阳光将这个世界照得五彩斑斓,因此在其中慢慢行走的时夜,就显得尤为醒目。   楚英纵匆忙追了上去,喊道:“喂!”   时夜没有停。   楚英纵看着他的背影,说:“我知道那种感觉!”   时夜脚步微顿,因为他又被楚英纵跑过来拦住了。   这个有点幼稚的大三学长气喘吁吁,光洁的额头缀着汗珠,浑身热气腾腾地,这次没有调笑、没有生气,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知道那种感觉。我收到我爸爸殉职的短信的时候,我也不想被人看见……就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也来不及有什么感觉,但是……但是……”   他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   时夜依然没有表情,目光轻轻落在楚英纵的双眼中。   过了片刻,他说:“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楚英纵,我不需要任何人。”   “行吧。”   楚英纵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需要你的安慰,行吧?”   说罢,时夜忽然感到身上微微一沉。   楚英纵突然倾身抱住了他。   年轻人干净的、带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发梢带着洗发水的清香调皮地骚动着,还有微烫的热度熨帖在脖颈间、后背上,甚至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幽深的双目微微睁大,时夜有些愕然。   然后,楚英纵将自己的怀抱圈得更紧了一下,好像要用力地将自己的力量和情绪传递过来。   他心跳得好快,而且忘记呼吸了。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撑不住自己踮起来的脚尖了。   时夜垂在身侧的双手终于动了,扶了一下他的窄腰。   楚英纵好像触电一般,猛地放开了他,而且快步后退,脸红得好像番茄一样:“咳!完、完事了吧……”   时夜眼睛略眯,头一次在认真仔细地观察他,好像一个男孩在研究从未见过的复杂钟表。   楚英纵被看得结巴了:“就就就就……就是太热了!哈哈哈哈热死我了我脸都被晒红了我去买雪糕吃了学弟再见!”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以光速消失在了时夜的眼前。   时夜:“?”   转过墙角,楚英纵猛地大喘气,坐在地上,使劲搓揉自己的脸颊。   手机微微一震,他马上转移注意力去看:   【徐老师:补充说明:时夜同学可能不太好接近喔,身体接触只要是握手就可以算数~】   楚英纵:“……”   十秒钟后。   教学楼后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21章   这天下午16:00,楚英纵再次敲开心理咨询室的大门。   里面等候已久的心理老师告诉了他一件喜事:“以后不用再人工签到登记啦,学校的服务器终于修好了,直接在机器上刷学生卡就行。”   楚英纵一愣,说:“哦,那……意思是我不用每天都来了吗?”   不知怎么的,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轻松了”,而是不合时宜地想“那时夜还是会每天都来的吧”。   大概与楚英纵不谋而合,徐老师也一样,第一时间想到了时夜。   她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偶尔能来一下的,因为那个……‘亲密关系疗法’仍然需要你的一些帮助。时夜的行程表非常固定,也方便你过来完成任务。我想——”   “不用说了,我会帮忙的。”楚英纵说完就马上补了一句,“这只是因为学长应该帮小学弟!”   徐老师笑眯眯的:“我懂我懂。”   楚英纵脸色微红,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服务器怎么突然修好了?和那个勒索病毒有关?”   消息都已经在普通学生们中间传开了。   徐老师道:“对啊,好像是昨天半夜吧,有人解开了勒索病毒,是个很厉害的黑客啊。”   楚英纵瞄了过来一眼:“……Signale?怪名字。”   徐老师笑道:“明明是个帅得不得了的名字,一看就是个世外高人的样子~”   楚英纵随口道:“说不定是个住在地下室的格子衫谢顶宅男。”   徐老师:“那也说不定是个像时夜那样的美男子啊!”   楚英纵想象了一下,突然有点起鸡皮疙瘩,低头掩饰性地说:“切,不可能的啦,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   “那我们打赌。”徐老师伸出小拇指,“ZF部门不是给了见义勇为奖和赏金吗?到时候我们看领奖的人帅不帅就知道了。输了的人要请客吃饭。”   “赌就赌。”楚英纵道,“不过他要是不领奖怎么办?”   “60万的奖金呢啊,得多不食烟火才能舍得不领啊!”徐老师说,“而且,上头肯定也会派人来查的,我听说机房已经封锁了。”   同一时间,D大服务器机房内。   一台笨重的设备外接在服务器接口上,随着“滴滴”声不断,从出口处不住打印着长长的系统日志条。   一名实验室的学生正在做苦工,不断拉出日志条并将它卷起来。   而余景树则坐在一旁,眉头紧皱成川字型,调查着服务器的防火墙接口。   他已经知道了勒索病毒是通过哪个端口感染的服务器,但却找不到特异之处——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原因,为什么偏偏是D大的数据库被第一个解锁?   在沉思当中,系统日志已经打完,这一部分能够看到最近30天以来,分别是哪些用户连接了数据库。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名单,又被重新分类和整理。   余景树决定重点排查外来访客,就将那一沓给单独拿出,同时他将其中代表“学生”的列表交给旁边的研究生:“麻烦你过滤一下这些人,凡是用实验室以外设备的都单独列出来。”   “哎!”研究生麻利地接过列表。   几分钟后,他挠了挠头发:“奇怪……”   余景树抬头道:“怎么了?”   研究生道:“好像列表不全吧。我记得好清楚啊,新生里面有一个很帅的帅哥来参观过,而且拿USB插口给他的手机充过电——我肯定没记错的!我当时还提醒他不能插服务器的接口来着……怎么这个列表里没有?”   余景树心中一动:“你说的这个‘很帅的帅哥’,是不是叫时夜?”   研究生眨巴了两下眼睛:“卧……哇塞!咱这新生校草的大名都已经传到学校外了吗!”   余景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后有些狐疑地接过列表。   ——他做这个工作,倒是了解过很多“明明连接过却没有留下日志”的情况,通常是较高水平的黑客进入过系统后,刻意清扫了自己的痕迹。   ——但是,时夜又是怎么回事呢?   余景树沉思了片刻,职业素养迫使他做出了决定:“同学,麻烦你去计算机四班跑一趟,让时夜过来配合一下调查——这是强制性的调查,不过不用担心,我们都是走统一流程在问询。”   半小时后,在一间特意被腾出来的空旷教室中。   时夜手持手机,默默走了进来,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坐在第一排等着的余景树一愣,意识到这可能是时夜的习惯,于是便自行搬了东西,坐到时夜的旁边,有些尴尬地说:“咳,这么快又见面了,时夜同学。上面有些东西要调查,需要你的帮助。”   时夜淡淡道:“直说。”   余景树便打开了手头的录音设备,说:“编号2091号开始问询。请问时夜同学,大约一周前,你是不是身为金荷杯的一等奖参观了实验室,中途违规地将手机连入了D大服务器?”   时夜:“是。”   余景树又问:“连入服务器后,你做了什么操作?”   时夜眼也不抬,继续平静道:“没有。”   余景树不由又问:“真的什么也没有吗?我们调查你的连接记录,发现了不太对劲。”   时夜回答道:“没有,只是充电。”   余景树刻意加重语气,问:“只是充电的话,为什么没有日志记录?”他不敢施加太多压力,但也看得出来,时夜根本没有任何紧张。   时夜眼睫微动,看着余景树道:“插头松动,没充上。”   “……”余景树哑然失笑。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太像大一新生了。   但流程还是要走的,余景树伸出手道:“时夜同学,麻烦把手机拿给我看一下,我不会侵犯你的隐私,只是要记录一下信息。”   时夜抬眼看他,却没有动弹的样子。   余景树还待再问,这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摁断后再次响起,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   “稍等一会儿。”余景树说着,接通手机便走向了教室外。   教室内空旷无人,时夜看着自己的手机,片刻后,手指快速地操作了一会儿。   教室门外,余景树正在和专家小组的组长通话:“……嗯嗯,是,我在排查D大的服务器。”   那边语速极快地说道:“先别排查D大了!我们急缺人手!勒索病毒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内解锁了!”   “什么?!”余景树大吃一惊。   就像所有人都没想到国内会突然被解锁一样,这一次的世界性解锁也同样这么猝不及防——没人猜得到Signale在想什么,他是谁,又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   Signale不是横空出世,但却依然如此神秘,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无可奈何。   余景树沉吟一会儿,说:“我还是觉得D大作为第一个被解锁的服务器,有必要进行彻查。而且,说不定对方真的潜藏在校园里,得到了我们在调查的消息后,选择立刻开始解锁,以转移我们的视线呢?”   “那就尽量快一点。你查到哪儿了?”   余景树道:“拉完系统日志,在挨个问询人,刚从大一的学生问起……”   “大一的新生还问什么问?才18岁而已,什么样的天才能有这种能力?我建议你先从教授查起。”   余景树“呃”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尽职尽责道:“他是牧教授家里那位,而且是特招生,能力很强……”   “牧江天教授?”听得出来,电话对面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却对牧教授的名头相当重视,想了想道,“那这样,你先别费劲去查了,回来局里,让自动系统一并追踪他的手机GPS。万一他再进了D大服务器,或者碰了什么相关的东西,再详细调查也不迟。”   “好的。”余景树说,“……已经动用到那个系统了吗?”   “是啊,Signale能量太大了,主要是怕他不好控制啊。这动一动手指,就是上千万美元,谁不怕呢?肯定是要尽快确认他的身份,最好不要再放他‘流落民间’了。”   余景树:“嗯,我会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余景树走回教室里,先关掉了录音,对时夜说:“调查结束了,时夜同学,我看下手机就行。”   时夜这一次沉默地递出了手机。   余景树看到手机屏幕已经解锁,就略微滑动了两下,确认这是原装系统,而且里面没有任何可疑的程序,便将它还给了时夜。   ——虽然手机里的程序未免太少,几乎只有通讯、日历这类的基本内容,对一个大学生来说很不可思议,但一想到这是时夜,就一下子觉得很正常了。   余景树对自己的敏感多疑也有些歉疚,说:“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吧。”   时夜没有说什么,起身向着教室外走去。   在余景树和摄像头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机屏幕再次微微亮起。   干净整洁的桌面上,突然弹出了一个黑白色图标,发出“叮”的通知道:【蜜罐系统运行中……尚未遭受攻击。】   【来自编号001的第三方授权正在访问您的隐私定位服务。】   目光的余角看到了这条消息,时夜依然面无表情,将手机熄屏后,静静向外走去。 第22章   时间很快来到次日。   勒索病毒的余波仍在网络上震荡不休,但D大已经回归了正常的工作生活。   这天上午的楚英纵并没有课程,呈现“大”字型瘫倒在宿舍床上吹着空调,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徐老师:今日的亲密任务是~一起进行一场娱乐活动哦。】   楚英纵:“……”   哗一下,楚英纵猛地坐起身,把对面的文白吓了一跳。   ——不要随便把“亲密疗法任务”简写成“亲密任务”啊!   ——而且“娱乐活动”又是怎么回事?时夜这样的人会有娱乐活动,还会答应和人一起?   脸上的热度迅速消退,楚英纵恢复了面无表情。   啪一声,楚英纵倒回了床铺上,又把对面的文白吓了一跳。   方元凯:“?”   文白给他做口型:“纵哥,不对劲。”   这时,楚英纵手指在手机上乱戳,翻了半天,翻到拍下来的一张时夜的电话号码——是心理咨询室让他留的电话。   说来很惨,他俩至今没有交换号码。   ——就时夜这种千年蓝冰,别说是出去玩了,就算回个短信估计都是千年等一回吧?   ——呵,总而言之,不可能的,发个短信让徐老师死心吧。   楚英纵的内心毫无波动,向时夜的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课堂上。   【陌生号码:我是楚英纵。下午带你去溜冰。】   消息送进手机,时夜动作微顿。   他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代表GPS定位的标记仍然亮着,他仍作为一名大一新生被“看”着。   这种定位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上面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做追踪,顶多也就是AI系统记录一下罢了,大概率是同时记录几百多人。   所以……普通的大一学生会做些什么?   时夜拿起手机,手指动了动。   高年级宿舍楼。   【陌生号码:好】   楚英纵:“?”   楚英纵:“?!!!!!”   哗一声,楚英纵猛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把对面的文白和方元凯都吓了一跳。   “他竟然答应了?!”   楚英纵呆愣了半天,头上乱毛随风起舞,而后飞速下床,就对着镜子照起了自己。   大概是对自己熟睡后的形象非常不满意,他翻箱倒柜地找起了定型水、防晒霜、男士香水,还有适合今天出门的衣服。   随着声音不断响起,身后方元凯确定地对文白点了下头:“纵哥,不对劲。”   直到换完了衣服,楚英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   【楚英纵:你是时夜吧?我号码没有记错吧?】   【时夜:是。】   【楚英纵:真的真的是时夜?莫驴我啊我警告你!】   【楚英纵:喂?!】   【楚英纵:……】   十分钟后,他确定了,这么欠扁的人绝对是时夜没错。   楚英纵:“耶!!”   【楚英纵:下课别动!我去接你!】   发完短信,他便一阵旋风也似的冲出了宿舍。   留下里面文白和方元凯二人面面相觑,最后选择继续瘫倒在空调下。   ……   今天的楚英纵格外的意气风发,帅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当他气势汹汹地双臂抱胸,等在教室门口时,其实大多数人都有点怕了。   门内的颜楷瑞甚至蹑手蹑脚,回来报信道:“完啦,楚学长打扮这么招展,怕是又来跟夜哥打擂台了哦……”   众人纷纷点头道:“就是就是,上次还纠结了一大帮小弟来。”   “夜哥好惨啊,刚军训的时候就被校霸盯上了。”   “这就是天妒帅哥吧,要不这次夜哥先从窗户溜出去啊,楚学长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说话间,时夜已经将书本夹在手肘下,淡定地将手机放回兜里,就向后门口走去。   一出门,他就被楚英纵勾住了脖子。   只听楚英纵道:“哈哈哈,小学弟,可让我逮住你了!!”   时夜:“……放手。”   楚英纵兴冲冲道:“那你跟我走,车都准备好了!”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   门内,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完了完了,夜哥这回凶多吉少!”   “哇,冷酷无情楚学长,可怜我夜哥呀……”   ……   半小时后,室内溜冰场。   售票处前,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地站着。   楚英纵自觉负起了身为学长的责任,上前买票道:“两张下午的票。”   售票员抬头看了他俩一眼,语气平常地推荐道:“今天有活动,两个人可以买情侣票打八折——”   “谁是情侣了,你不要乱猜!”楚英纵突然炸了。   “?”售票员等他说完,很奇怪地看着他说,“爱买不买,你想买全票也行。”   “那没办法……”楚英纵掏出手机,勉为其难地说道,“买一套情侣票吧。”   一会儿,两人各自领了自己号码的溜冰鞋,在一旁的长椅上换鞋子。   楚英纵兴致勃勃地指挥时夜:“先把这个拉上,然后扣这个扣子,对……”   时夜全程不说话,将左边鞋子依样扣好,手指伸向右边的扣子。   突然,他碰到了楚英纵指挥中的手指,指腹的余温相互摩挲而过,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下。   时夜抬起眉峰。   他看到,楚英纵突然转开了视线:“我去买杯奶茶!”   楚英纵脚蹬着冰刀,看上去十分娴熟,下了冰场后优雅地滑行,又从另一侧走上去到奶茶窗口去,须臾功夫就买了两杯奶茶回来。   而这时的时夜也走了下去,在冰场的边缘慢悠悠地滑动。   他看到楚英纵走得流了汗,喜滋滋地向自己迎面划过来:“喂,原味奶茶,你的。”   楚英纵递过来一杯,然后解释道:“第二杯半价——别看我,这回不是情侣票!”   到手的奶茶沁凉,好像能让人突然一激灵。   楚英纵本以为自己也需要教导一下时夜如何溜冰的。   但他没想到,时夜虽不算娴熟,但是也能掌控好冰刀,至少在场地边沿随波逐流是没有问题的。   他险些忘了:时夜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与那正相反,大多数时候,时夜总是在人群的边缘默默地看着,好像一个永恒的隐者。   楚英纵发了那么一小会儿呆,突然被手机震了一下,连忙掏出来看了眼。   【徐老师:对了,补充说明:时夜同学可能不太愿意出门玩哦,“娱乐活动”也可以是一起打手机游戏,什么都行啦。加油!】   楚英纵:“……”   砰。   楚英纵脸色猛然涨红。   ——啊啊啊啊,徐老师你敢不敢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时夜:“?”   注意到时夜的视线,楚英纵连忙又扭过头,只露出一只红彤彤的耳朵:“我我我我去中间溜会儿!”   说罢,少年人矫健的身姿便从他身边掠过,如一只雨燕般优雅地去向了场中。   在众人的瞩目间,他随着音乐悠然前行,不时更换着姿势,偶尔调皮地跃起、倒退,引起场边小姑娘们的呼声。   冰刀在地面上留下蜿蜒痕迹,吸引了时夜的注意。   他心中若有所觉,目光随之而停驻在楚英纵身上。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一个小姑娘从场边绕行了过来,脸蛋红红地看着时夜,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你、你好,可以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吗?”   时夜还未说话,突然只听周围一阵惊呼。   原来是场中的楚英纵突然加速冲刺,向着时夜这边滑过来,手中嚣张地比了一个“过来”的姿势。   间隔十米。   两米。   一米。   小姑娘早已被吓跑了。   时夜却是一动不动,略抬起眼,与楚英纵对视。   楚英纵在最后一刻变道,从他身前一掠而过,留下一道微风和幻觉般的香氛。   场外有人叫道:“好!”   片刻后。   当楚英纵携带着全场的欢呼声,重新凯旋回到时夜的面前时,就发现时夜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说:“缓冲区。”   楚英纵:“什么?”   时夜说:“我找到了。”   “什么明白了?”楚英纵说,“喂喂,学长这么帅,你不夸两句吗?”   时夜想了想,道:“我找到了一道题的答案……谢谢。”   虽然并没有听懂,但楚英纵确信: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时夜的解释!时小学弟从来没有纡尊降贵地对他说过这么长一段对话!!   “谢就不用了!”楚英纵笑容灿烂,好像突然心花怒放,“学校的数据库解锁了,心理咨询室不用我天天值班了……反正,我时间变、变多了,可以找你玩了。” 第23章   楚英纵知道时夜的时间表很严格,要在下午四点整回到心理咨询室。   所以他一早就安排好了:下午1点出发,溜冰一直到3点,然后逛小吃街顺便补充体力,一路走回学校的后门口。   完美的计划!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考虑周全过!   但是,楚英纵忘记了,九月的D市热得就像一个火炉。   他们刚刚踏出室外的第一步,热浪扑面而来,楚英纵立刻后悔了:“那个……要不……我们……”打个车直接回学校算了?   时夜只是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什么也没有说,就等他将话给说完。   ——搁在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别说听他说话,时夜估计都看不见他这个人。   想到这里,楚英纵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不就是太阳大了一点而已嘛!   楚英纵:“要不我们先吃个冷饮吧!我知道那边有家超好吃的芒果绵绵冰!”   几分钟后。   楚英纵大汗淋漓,从队伍里面挤出来,两只手各自拿着一杯硕大的芒果绵绵冰,大步走向旁边的阴影里。   “喂,时夜!”   他左右张望着,却一下子找不见自己放在这里的那么大一个学弟。   再回头去找,只见时夜黑漆漆的身影站在一个十元店里,好像低头在看什么东西。   楚英纵浑身热气腾腾,只好又顶着烈日往那边走。   这时,只见时夜的身影转了过来,走出店门外,手中提着一把黑色的长伞。   楚英纵:“?”   啪。   伞被打开了,阴影很大,能容纳得下两个大小伙子。   时夜略微低头,走了过来,将楚英纵也笼盖在了里面。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楚英纵把手中的杯子递给时夜,然后一边吃自己那一份芒果绵绵冰,一边大步向着街道走去。   虽然D市的夏天还是热度惊人,但是甜食很甜,凉伞很大。   他们真的就在炽烈的阳光底下,从小吃街的这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一直走回到学校里。   同一时刻。   余景树正坐在冷飕飕的办公室里,写自己的报告——记录GPS记录下的两百余名疑似Signale嫌疑者,最后都没有找到线索。   他眼睁睁看着,时夜的GPS信号从学校开始,跑到了室内溜冰场,跑出了商城,然后进了小吃街,一路走到了另一端,又走回学校。   这运动轨迹……   余景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啧,小年轻还是厉害啊,这么热的天还出门约会,妹子也不怕晒吗?”   说罢,自己先失笑起来。   他抽出“时夜”所在的那张表格,在后面写上“可能性:极低”之后,便操作着系统,将时夜的定位给取消了。   刚点下“确定”按钮,却听见办公室门被猛然打开了。   余景树所在的安全技术团队中,所属的一位工程师急匆匆跑了过来,喊道:“余工,突发紧急情况!GG公司有两条公共视频通道被境外黑客黑了!”   余景树皱了下眉,问:“多严重?”   “非常严重!”   工程师端着笔记本走了过来,放在余景树面前道:“这是他们的广告联盟用来播放全渠道广告的通道,现在被替换成这样一个视频了——多地的对接窗口都在播放这个东西!”   所谓的“这样一个视频”,其实没有画面,只有一张黑白两色的脸谱在说着话。   它用机械、冰冷的电子音,说着经过翻译的普通话:   【你们好,华国的朋友。】   【我们是Epiphany,一个普通的黑客组织。】   【我们无意打扰你们的生活,只想交朋友。】   【就像Barrie,现在他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不会让FBI或者其他人找到和伤害他。我们宣称,为Badguy勒索病毒所造成的事故负全责……如果你能够找到我们的话。】   【现在,我们想要一个新朋友……】   【Signale.】   ……   时夜站在学校门口的街道上。   他听到了来自街对面的高楼大厦上,那高达六米的LED大屏幕中传来的声音:   【Signale,来找我们吧。】   时夜抬起头看去——   公交站台上,【下一站】上方的广告如雪花般消失;   从身前行驶过去的出租车上,后座中播放的广告突然暂停;   身边陌生行人的手机中,打开APP时三秒钟一闪而过的画面,令她发出疑惑的声音;   街边手机专卖店里一整排的展示手机,画面突然一致地黑白……   在所有的画面里,那张黑白双色的脸谱都说道:   【Signale,来找我们吧。】   【如果是你,你应该可以发现坏蛋们藏着的小秘密,通过这个秘密找到我们……】   【我们会成为朋友。】   【我们期待着那一天。】   啪。   视频中断。   所有的小画面都在慢慢地恢复正常。   公交站台播放着庸俗的饮料广告,出租车后座上的视频被乘客跳过,展示手机的画面回归到鲜艳的宣传照。   时夜站在原地,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嗨?”   楚英纵挥了下手:“你在发呆?我好像第一次看见你发呆。”   时夜道:“嗯。”   楚英纵一手夹着自己刚刚拿到的快递,说:“你刚才也在看刚才那个广告?做得挺厉害的样子,不过我刚才没注意看,没懂它在说什么。”   时夜看了看他,说:“没什么。”   楚英纵挠了挠头,又说:“那我们走吧,马上就四点整了,你不是要准时去心理咨询室的吗?”   “……不。”时夜却想了想说,“我有事要做。”   说罢,他突然迈步,向着另一边走去。   楚英纵一愣,也只来得及挥挥手,道:“喂,再见?”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手,有些茫然地看着时夜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离自己还很近的小学弟,好像突然又变得很遥远了。   时夜走了好一会儿,楚英纵这才意识到周围人好像在热切地讨论些什么。   “哇,你刚才看到了没?”   “看到了,牛逼啊,signale是什么,是产品广告吗?这特么整条街都变成了广告,这得多少推广费啊?”   “我昨天在微博上看到过,S什么的是一个黑客!”   “不止这条街,真的不止,我刚才看个短视频,那个15秒的睿智广告都突然变成那个了……”   “细思极恐,那个真是广告吗?” 第24章   黑客组织Epiphany黑掉了GG公司的全渠道广告, 就为了招揽华国的大黑客Signale——   这条惊爆的消息,很快点燃了全网的热度。   就在几个小时后,各大网络新闻头条都已置换完毕。   网友们虽然不见得明白技术原理, 但是对于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种大事,可是乐此不彼地谈论起来。   小到D大的论坛上, 有学生开了几个帖子在吹牛;   大到世界最大的视频网站上, 热搜榜前列已经赫然出现了当时的视频。   甚至在白鹰国当晚的电视TV上,也出现了:【黑客组织Epiphany宣布接收勒索病毒作者Barrie, 称对九月盛行的勒索病毒事件负责, 并公开招募华国黑客Signale……】   在黑客组织一举成名的同时, 更将Signale的名字也顶上了风口浪尖。   视频里,那张面具说过:【如果是你,你应该可以发现坏蛋们藏着的小秘密, 通过这个秘密找到我们……】   时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所谓“坏蛋们藏着的小秘密”,就是指勒索病毒中潜藏着的那枚蝴蝶标志。   几日之前,时夜曾经从病毒作者巴里的服务器上捕获病毒样本, 那是一条他曾经见过的羽蛇,可是在其中却有被另一层外壳加密着的内核。   他沉吟良久, 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一层内核。   直到今天下午为止, 冥冥之中有一种灵感降临,就好像是将钥匙拱手送到他的面前。   ——是“缓冲区”。   勒索病毒使用的感染内核, 正是“缓冲区溢出”攻击!   傍晚,图书馆寂静。   众多学子分散学习, 没有人过多地关注别人。   时夜坐在角落中, 目光专注于屏幕上,纤瘦的十指轻柔而富有韵律地敲打键盘,好像仪器在进行精密的作业, 将一个谜团层层地解开。   他解开了勒索病毒上的“秘密”。   那一瞬间,蝴蝶标志生动地拍打翅膀,迎面向他撞来。   一整个电子世界重新在他的面前展开。   蝴蝶是一张邀请函,翩翩飞舞着将他引领向某个秘密的服务器。   他们顺着数据的漂流而前行,银白色的世界渐渐变得昏暗,好像夜幕在神祇的双手下展开。   黑暗中数据的荧光星星点点,恍若银河下坠,被收拢进大口袋里。   他们途径过夜色里的很多建筑物,有招摇着破旧霓虹灯招牌的武器小屋,有关押在铁笼里的诸多奇异野兽,有身着奇装异服的预言师摊头,也有容纳邪恶生物集会的酒吧……   这便是“暗网”。   或者说,这是其中一部分“暗网”,法律不能触及之地。   蝴蝶最终没入了一座黑夜中的小公馆。   在公馆前,时夜拾起一张面具戴上。   推开大门,便看见里面长长的餐桌旁,已经先后坐下了四个同样戴着面具的人。   为首的那个正戴着黑白双色的面具,摊开双手,用在视频里出现过的电子嗓音微笑道:【欢迎你,Signale。我是Fennel,Epiphany的首领,这里就是我们的集会场所……之一。】   【Signale(新成员)已加入了匿名聊天。】   【Fennel:欢迎。】   【Fennel:也许我应该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成员结构很简单,目前一共四人,诚挚邀请你的加入。首先,Blady是我们的先锋,也叫做入侵者。】   【Blady:嗨,帅哥。】   【Fennel:“永恒之蓝”就是Blady的杰作。】   【Signale:永恒之蓝?】   【Fennel:就是你找到的这一封邀请函,勒索病毒的感染核心——既然你已经破解了病毒,想必也已经知道“永恒之蓝”的原理了。】   【Signale:..】   【Blady:喔,又一个不爱说话的geek,我走了老大。】   【Fennel:别这样,我的女士。我希望Signale可以加入我们,我们还缺少像他这样强大的攻坚力量。】   【Signale:我对你们不感兴趣。】   【Fennel:既然你拿到了邀请函,何不先了解我们一下呢?我们组织并不是那种致力于破坏网络现状的恐怖份子,相反,我们是建设者。】   【Fennel:我们相聚于此,为的是共同构筑一个公开和透明的电子世界。媒体不能颠倒黑白,政府不能文过饰非,民众不能煽动舆论,就让事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列在所有人眼前,这难道不好吗?】   【Signale:不感兴趣。】   【Signale已离开了匿名聊天。】   时夜快速地清理痕迹,离开这片暗网。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的痕迹后又多了两个脚印——有人在追踪自己。   是Epiphany的人,果然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Signale。   暗网之上没有规矩,这群黑客为所欲为,正在肆意地追逐着他!   代表着黑客组织的蝴蝶,很快地飞涌上来,就要截断时夜的退路。   好在时夜先行一步,离开暗网之后切断了自己的跳板,在千钧一发之际打开了自己临行前的布置。   【蜜罐系统正在运行中……检测到追踪!】   【正在重定位追踪行为。】   【请选择重定位目标[可选择]:..】   时夜动了动手指,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极为罕见的笑意。   ……   当夜,在黑客组织的聊天室内。   【Fennel:Blady,能定位Signale吗?】   【Blady:别着急,我还在追踪当中。哦,他非常谨慎,使用了多重跳板,已经绕了地球三圈……】   【Fennel:这是当然的,他是一位独行侠。】   【Blady:但是我们占据了主动。】   【Blady:我找到他了!真是一座宏伟的工作站,IP是71.135.13.89,Fennel,我需要你帮忙攻坚!】   【Fennel:当然。】   同一时刻,某个网络安全技术团队里。   “老大!我们遭受了来自Epiphany的攻击!”   余景树猛然惊醒:“什么?就白天那个攻击了GG公司广告的黑客组织,他们为什么来攻击我们?”   “不知道,毫无预兆,而且没有任何话递过来。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进攻我们的89号工作站了!”   余景树:“啧,先将防火墙的等级提高。既然他们要打,那我们也没有怕过!”   在双方激烈交战当中,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Blady:嘿,真奇怪,我们遭遇了很强的抵抗。】   【Fennel:看起来Signale也并不一定是独行侠,哼?】   【Blady:非但不是独行侠,而且看上去实力相当雄厚。】   【Fennel:再尝试一下。】   余景树:“怎么回事,对面还没放弃?”   “靠,我们招他们惹他们了吗?”   “不知道,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天上掉枪子儿了,真TND是离奇。”   “开启syn增幅的DDOS攻击,反攻一下试试。”   一小时后。   【Blady:好强的DDOS攻击!他怎么会有这么多资源?】   【Fennel:等等,这些攻击来自……技术团队所属?】   【Blady:可恶,我们被Signale骗了,这不是他的服务器,我们被误导了!】   【Fennel:清点损失,立刻撤离。】   余景树:“对面撤退了。”   “嘶……头儿,对面人手好像不多,但是对我们的服务器造成了2台以上的故障率,进攻性太强了,怎么回事儿?”   余景树沉吟道:“我们最近接的单子,只有上头吩咐的调查Signale的身份。我听说Signale是种花田的驻站大神,也许这是因为我们惹怒了这群黑客。”   “他们是给Signale出气来了?”   “也许是。”余景树道,“吩咐下去,先将对Signale的调查停一停,尤其别去攻击种花田论坛,我们想办法通过上面去施压论坛管理员。否则像这样的攻击,造成的损失未免太大了。”   【Blady:看来Signale的背后还有一支强大的技术团队在支撑。】   【Fennel:以他的技术实力,也许是华国技术安全界的领袖之一,看来还是我们冒昧了。邀请他的事,需要从长计议。】   【Blady:你是说?】   【Fennel:通知那边,提前开始准备“竞赛”。Signale或许对我们的组织不感兴趣,但是他既然破解了勒索病毒,那他必然对技术感兴趣——我们就用技术来引诱他。】   23:31分,双方两败俱伤,各自默契地撤回了攻势。   因为这场大战起源于Fennel这边的恶意追踪,因此他没好意思说什么;   而余景树这边,相当于满头雾水地被暴打一顿,也无从联系对面的恶徒,生怕被逮着机会再次一顿暴打,于是干脆什么消息也不对接。   双方内心各自抱着“Signale真是不好惹”的念头,心有余悸地缩回了自家阵地上。   同一时间,D大的图书馆终于要关门了。   悠闲地坐了一晚上的时夜,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某场网络战争的核心人物,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在笔记本的这一页上,已经赫然绘制完成了一条完整的羽蛇。在它惶惶然的青色鳞片上,落着一只金色的小蝴蝶。   这个使用“永恒之蓝”漏洞进行感染的勒索病毒,终于成为了时夜的第424个完美收藏。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满足的了。   时夜站起身,将东西收拾进包里,单肩背上包向外走去。   不过,在图书馆的门口,他意外看到了楚英纵。   楚英纵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座椅上,脸朝下趴在一本翻开的书上面,睡得人事不知,就差要淌口水了。   深夜的图书馆十分安静,时夜走过来的动静无法掩饰,终于是将楚英纵惊醒了。   “?!”   楚英纵茫然抬起头左右张望,下意识地擦了下嘴巴,然后看着时夜,迷茫道:“你怎么才走……”   时夜停顿了一下,说:“你在干什么?”   楚英纵下意识地答道:“你每天下午四点要去心理咨询室的啊,我怕你今天没遵守时间表,又像那天一样发病,所以干脆在这里等会儿……”   话说到一半,他渐渐清醒过来了,吭哧吭哧地红了脸,突然补充了一句:“也省得我工作内容增加了!而且,反正我本来也是要来图书馆好好学习的!”   时夜:“……”   沉默间,时夜看到楚英纵身后的书桌上,那本书正在往下滑落。   眼看着它快要掉下去了。   他突然伸出手,绕过楚英纵的腰,将书给握住,放回了桌上。   但这个姿势让他们一下子靠得很近,几乎像是一个壁咚,楚英纵瞪圆了眼睛:“你干什么?!”   时夜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束很亮的光打在了他们身上。   原来,图书管理员拎着个手电筒,将他们俩好像小贼一样地照亮了。   看见他们这个模样,管理员很不耐烦地说道:“图书馆要关门了,要谈恋爱的出去小树林里面谈,谈多久、谈几次都行!”   楚英纵:“什、什么几次……”   时夜:“?”   两人灰溜溜地,被图书管理员扫地出门了。   楚英纵看看自己,又看看时夜,突然笑出了声:“噗,哈哈,算了,学长送你回寝室吧。”   时夜没说什么,楚英纵真就摆起了学长的架势,跟他一路走回了新生的宿舍。   然而,在进门前,楚英纵又突然道:“学弟,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我们去看牧教授吧。”   时夜没有答话。   楚英纵突然上前,一只手狠狠撑在他身边的墙壁上——   时夜看了下他的手,然后低头看了下楚英纵的脚。   嗯,楚英纵这回没有踮脚,似乎是因为今天特地穿了内增高的球鞋。   楚英纵露出了很得意的笑容:“别想逃,小学弟,乖乖听学长的话,不然学长天天晚上把你堵在这。”   时夜:“……”   时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在意我的事?”   楚英纵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嗯,那个姓余的要求我照顾你,这也是学长的责任!而且学长也经历过这些事情,学长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而且很容易逃避……会误以为,假如自己不去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看到亲人生病这么难过?”   时夜没有说话。   楚英纵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只得放弃话头,认真地看着时夜的双眼,说:“就这么说定了,一定要去看牧教授,一定要去!学长陪你去,不然你一不当心溜走了,也许会后悔很久,真的很久。”   “楚英纵。”时夜说,“你真是个多管闲事的学长。”   “时夜!我好好跟你说话呢啊!”楚英纵瞬间炸毛道,“你真是个说话很欠扁的学弟!!”   “我答应你了。”时夜又说。   楚英纵一愣,浑身的火气突然间好像被浇灭,有点不知所措地说:“好、好的,谢谢?”   沉默了一秒,他心道:我为什么要道谢?!啊?楚英纵你脑子坏了吗,被鬼畜学弟折磨成抖M了吗?   楚英纵懊恼地垂下了手,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动静。   他抬头看去,却只在刹那间,仿佛看到了时夜嘴角边一抹很浅淡的笑容。   比月光还淡,但是比月色还美。   稍纵即逝,他已经向前走去。   楚英纵愣了一下,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你刚才是不是笑我了?”   时夜头也不回地:“嗯。”   楚英纵:“竟然敢嘲笑学长!你给我等着,你明天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25章   次日一大早, 上面就派了调查员来询问种花田论坛。   因为Signale最初就是在种花田论坛现身。   大约是在四年前的事了。   那时网络上有一个甚嚣尘上的传言,据说:当时最新版本的安卓手机有一个通用漏洞,高手可以仅发短信就控制对方手机。   这个传言在网络上引起了一定的恐慌, 也在种花田论坛上引发了很多争论,很多黑客都对这个传言嗤之以鼻。   尤其是年轻的管理员xyzabc123, 他发动了一场“传言是否属实?”的投票。   最终支持传言的人仅有12%, 剩余人全都认为“无稽之谈,危言耸听”。   然而, Signale的第一次出现, 就证明了:   传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是事实。   一般在种花田论坛上的争论都是旷日持久, 一个帖子有可能延伸上千楼,两个执不同观点的人都还再争论。   而xyzabc123的“传言是否属实?”楼,却不一样。   因为局势呈现出一面倒的状态, 而最后来到这栋楼的游客都留下了这样的话:   【weibo观光团到此一游~】   【女少口阿】   【世界知名打脸观光胜地】   【xyz老大最想删除的黑历史233333】   在第198层,就是Signale的第一次出现。   他没有和xyzabc123争论了任何一句话,就只是留下了一个直播间地址——一个四年前注册使用过仅仅一次的直播间, 现在早已关闭了。   但是当年直播的录像,却有很多人都珍藏在自己的论坛里。   那场直播展示了xyzabc123的测试用安卓机的画面。   而Signale全程没有出现, 无论是身影、声音还是手机屏幕都没有;他只是用一个没有实名认证的手机号, 向xyzabc123发了一条彩信。   彩信抵达的瞬间,xyzabc123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 然后向观众们展示了——   Signale发来的就只是一张纯黑的图片而已,看起来平平无奇。   “没有变化, 我的手机没有提示任何东西。”xyzabc123将手机翻来翻去给观众们看, “不可能的我跟你们说。一条彩信而已,根本到不了执行代码层面,怎么可能收个短信就被入侵了?那安卓公司还玩不玩手机了, 全世界有超过16亿台设备都随时可以被他入侵——那Signale是什么大佬啊,是神吧,哈哈哈哈。”   他笑声还没有停,突然却发现手机发生了卡顿的现象。   卡顿过后,手机屏保突然被更换成了纯黑的图片。   xyzabc123:“……”   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也许是为了将事实锤得更死一点,Signale不但更换了屏保,顺便还删掉了手机桌面上所有的默认应用——包括“设置”。   这足以证明,他已经获得了xyzabc123这部手机的全部底层权限,甚至达到了为所欲为的层次。   xyzabc123:“……”   他肉眼可见地慌了,匆忙想要关机,却发现连软关机都做不到,只能长按电源强制关机。   然而重启过后,手机依然在Signale的控制之下,甚至纯黑的屏保也被换成了一个斗大的白色问号。   【Signale:?】   xyzabc123:“……”   xyzabc123绝望地放下了手机,沉思了好久,颤巍巍地说:“你赢了,Signale。我xyz承认了,安卓系统确实存在这样一个惊天漏洞。你是神!!”   说罢,他将直播间当场关闭了。   这场争论过后。   Signale一战封神,成为种花田上有名的隐士高人。   xyzabc123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你是神!”,成为了种花田中为人津津乐道的轶事。   人们之所以称Signale为“隐士”,有很大原因在于,Signale确实不经常出现。   他神秘异常,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坚决不出现、不回复、不留言,好像一年才能上一次网络一样;   但是每当种花田中有什么巨大争议、或者无法解决的难题时,Signale却又经常能神兵天降,一举将它轻松解决。   给人的感觉是,他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想解决难题。   xyzabc123:“Sir,我可以保证,Signale不是那种会用技术做坏事的骇客。他根本对技术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xyzabc123就是这样解释的。   而余景树说道:“但是他手上握有勒索病毒和永恒之蓝漏洞,就好像是握着核弹一样,随时可以再来一次高达数亿美元的灾难,所以为了社会经济的安定,我们不可能不进行调查,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xyzabc123沉默了一会儿,就说:“不,我不理解。”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xyzabc123点燃了一支烟,说:“Sir,当年你们想要接手种花田论坛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认为民间黑客是不可控制的,这样一个论坛可能孵化出什么危害国民安全的怪物来。还是创始人以性命保证,才留下了这样一片民间黑客的花园,让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自由地发展。   “你看看这些年华国的网络安全发展成了什么样子?除了像你们这样的安全专家团队之外,黑客们零零散散,再也不复当年红帽子联盟的风光。别说白鹰国那群鸟人,就连棕熊国都可以过来随时打一枪就跑!搁在当年第二次大战的时候,谁敢惹我们华国军?我们安全界已经青黄不接了,到处都在挨打,而这一届学生们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常识都没有!这是想重复当年的悲剧吗?”   余景树道:“xyz,注意下言辞。我们当然也想发展网络安全的专业,但是现在国情不允许这样的知识开放,你也是知道的。”   xyzabc123轻轻吐了口气,说:“Sir,知识是自由的,人也是自由的,你不能用安全作为理由来妨碍我们与生俱来的求知欲。一样是见义勇为奖,假如Signale也是一个路见不平救了落水者的好人,你会这样刨根究底吗?他高兴领奖金就领奖金,高兴不留名字就不留名字,他虽然是神,但也是一个凡人,如果你把他关起来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S神,再也没有华国先解锁勒索病毒的神迹了。”   “……”   余景树沉默了很久,最后疲惫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xyz。我会更上面说,你给Signale做担保了。但是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我也没法再保你了。”   挂断电话后,余景树揉了揉自己疲惫的眼角,躺倒在椅子上。   事实上。   xyzabc123不知道的是,Signale不仅没有领取“见义勇为奖”的60万奖金,而且甚至将“永恒之蓝”漏洞直接上报给了微软公司。   就在昨天晚上,就在黑客组织Epiphany向他抛出橄榄枝不久之后,Signale直接破解了勒索病毒中的漏洞然后上报了。   要知道,“永恒之蓝”漏洞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再造一个勒索病毒席卷世界,只要漏洞还没有被发现和填补,他可以感染全世界任何电脑!   这是真真正正的核弹头,也是上面为什么如此着急的缘由,他们害怕了,真的害怕Signale成为另一个更强、更恐怖的Barrie。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Signale手握着这枚核弹头,直接上交了。   像这个“高危”级别的漏洞,每次提交微软都会奖励发现者大约20万美元,但Signale同样没有领取。   不合法的数亿元收入,他不要;   合法的60万RMB,他不要;   合法的20万美元,他也不要。   Signale到底要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只有xyzabc123凭借相识4年以来的经历,猜测说:“他根本对技术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正是这句话,让余景树心中豁然开朗,决定再次放过种花田。   只是,轻轻放过可以。   接下来要做的文书工作,可就要他老命了。   余景树翻看了一下桌边的日历,苦笑了一声,打开手机向楚英纵发送短信:【英纵,国庆节前几天我可能要加班。你照顾好你妈妈……】   ……   时间悄然而逝。   转眼间,新生们已经入学一个月了。   军训那段煎熬的日子已经被遗忘,学生们步入了正式学习的节奏,对于眼前的七天小长假早已望眼欲穿。   宿舍里,汪谷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选择了既不回家、也不出门游玩,尽量利用好小长假来进行学习。   而颜楷瑞是D市本地人,最近神秘兮兮的,似乎约了很多亲朋好友准备出去游玩。   汪谷问了颜楷瑞两次,后者都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说:“回来了就告诉你。”   于是汪谷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看着颜楷瑞收拾好行李,十分高兴地出了门。   汪谷本以为时夜也会和他一样,宅过这七天的。   然而,放假的第一天,宿舍楼下就有一个嚣张的楚学长叫道:“喂!小学弟,下来了!”   时夜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时间,这才早上八点多,他刚刚晨练回来。   现在只能简单地冲一下身上,就换上一套衣服,匆忙出门去了。   汪谷:“……”   他快步走上阳台,往下看去,却见楚英纵笑容灿烂地招呼时夜过去。   隔壁阳台上,另一个寝室的同学一脸懵逼,也伸长了脖子看着下面,顺便问汪谷:“夜哥什么时候和校草关系这么好了啊?”   “不知道。”汪谷想了想,“夜哥该不会是被胁迫的吧?”   同学一脸同情:“啊,好惨,这么热的天还要出门。我室友也是,这么热还得陪他女朋友出去逛街。”   汪谷:“……”为什么突然觉得,宅七天、没人陪的自己,才是最值得同情的?   ……   凶巴巴的学长楚英纵,这就“胁迫”着小学弟去了部队医院。   他们两人经过安检后,沿着医院走廊,悄悄地走进了牧教授的病房。   牧教授早已笑眯眯地在等着了——当他们递交访客申请时,牧教授便已知道了今天的安排。   楚英纵原先还略有些紧张,因为毕竟面对的是一位功勋卓著的老院士。   但没想到,牧教授没有问学习上的事,也没有给他任何压力,就像一位寻常的耄耋老人一样,与他聊着家常话。   楚英纵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一边偷眼去看时夜。   时夜就坐在一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自顾自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手机,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一会儿,护士进来给牧教授带来了下午的水果盘。   牧教授笑呵呵道:“阿夜,你看这两个苹果挺好的,去把他洗一洗,招待客人吧。”   时夜抬了下眼,没说什么,端起果盘向外走去。   楚英纵陡然紧张起来,他意识到牧教授是有话想单独对自己说,会是什么?   啪嗒。   时夜出去后关上了门。   牧教授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孩子,别紧张。我呀……是太高兴了,从来没有见到阿夜能交这么亲密的朋友。”   楚英纵愣住,指了指自己,说话有点打磕巴:“亲、亲、亲、亲密?我吗?”   “嗯。”牧教授慈祥且欣慰地看着他,“是啊,亲亲。阿夜的性格,你也知道的,从来不会主动做什么事情、交什么朋友,但是心里对周围人的想法都跟明镜似的。英纵啊,你一定是个既宽容又善良的好孩子,才会被他深深地接受。”   楚英纵:“……”   咚,他忍不住要脸红了。   牧江天说了很长一段话后,喘了两口气,靠回到枕头上。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床头柜,那上面有他和时夜的一张合照——也是唯一一张合照,那还是时夜刚刚被领养的时候,他才几岁大啊。   “我不是阿夜的监护人。”牧江天低低地说道,“我的儿子牧许国才是他的监护人,可是……我养了个畜生。他没有好好地对待阿夜,让阿夜的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而我那时候在带一个重要的项目,我也没有及时地发现这一点,我也有错啊……”   楚英纵欲言又止道:“教授。”   牧江天道:“你不用安慰我,错了就是错了。阿夜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的责任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是难辞其咎的。他自小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所以今天看到你们可以一起来看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牧江天的眼底隐隐带着泪意。   楚英纵慌忙取了一张纸巾,说:“教授您放心,我们一直是好朋友,而且还会一直很好的!我一定好好对待时夜!”   牧江天手指抓住纸巾,笑道:“傻孩子,你按你自己的想法来交朋友就好,我也不会强求。”   “不是的!阿夜真的很好!我一点也不勉强!”楚英纵豁然站起身,“他长得又好看,能力又强,虽然性格冷一点,但是……那什么,现在小年轻就是流行冰山帅哥啊!酷得不得了,我超喜欢他的!”   因为十分激动,所以他的嗓音略大了一点,在室内不住回荡。   咔。   时夜推门进来,沉默地将水果盘放回桌上,然后继续平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病床边,楚英纵的背影突然凝固了。   “咳。”牧江天低下头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笑容。   须臾,楚英纵露出来的耳朵红到发烫,头顶飘起了袅袅轻烟。 第26章   时夜和楚英纵两人很快探望完牧教授, 自医院里出来。   虽然气氛有些怪怪的,楚英纵全程若有所思,不敢抬头说话的模样……   但牧教授有吩咐时夜回家里一趟, 他们还是准备要听一下安排的。   牧教授的房子就在D市二环以内,当年是由学校给他分配的屋子, 后来因他学术上的贡献, 又专门将隔壁房子也打通,形成了一间四室二厅的大平房。   虽然如此, 但房子里冷冷清清, 没有什么人气。   牧教授这次出来的着急、发病也着急, 因此屋子里窗户都没有全关,经历过前天一场大雨后,客厅里一副雨打芭蕉的惨状。   时夜掏出钥匙进了门, 就先奔着几个朝南的卧室里,将窗户关掉,收拾了一下东西。   楚英纵没有他的招待, 不好意思跟进去,于是就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 见时夜还在拿东西, 楚英纵就起来找了个拖把,将湿漉漉的地面给简单收拾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儿, 时夜还在里面没出来。   楚英纵忍不住了,探头探脑地进去:“喂, 学弟, 你不会睡着了吧?”   时夜在里面淡定地说:“拿书。”   ——那就是在书房?   书房,楚英纵还是很敢进的。   他保证克制好自己的好奇心,就一步步挪了进去, 看到书法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发出“喔”的一声——   牧教授家的书房太大了,少说有三十个平米!   这不是普通人家隔出来的书房,根本就是直接连同旁边的小客卧也打通了。里头陈列着足足十多个超大书架,每一个上面都排列整齐诸多学术著作。   楚英纵还看到整整一面的论文、信件和著作,都是牧教授的作品,甚至已经不止“著作等身”的程度了。   他立刻心生敬意,双手合十拜了拜:“学神在上,期末考试拜托了!”   时夜:“……”   时夜就从这些书架里,取下了两本书放回书包,淡淡道:“走了。”   楚英纵没瞥到他拿了什么书,但这里也好像就只有学术书。这让他好奇地问:“喂,你小时候不看漫画?小说呢?”   “没有那种东西。”时夜说。   楚英纵想了想:“哦,我知道了,你肯定玩电子游戏!我看到客厅里有一个巨大4K屏幕,快老实交代,游戏机藏在哪儿了?”   “……没有。”时夜说着,向书房外走去。   楚英纵愣了一下,快步跟在他后面,说:“那你是玩手机长大的?”   “不是。”时夜的脚步突然一停,好像对他的连番提问失去了耐心,侧头道,“这就是我的娱乐。”   楚英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了整整一个书架上、满眼都是的《数独》两个字。   在这个书架上,从最矮的一层到最高齐平两米的一层,都放着满满的数独书。   每一本书脊上都有长期翻阅和记录的痕迹,就好像树木古老的年轮,它记录着一个小男孩,从那么小一点点一直到这么高大的身影,每时每刻、每年每月都孤独且沉默着,日复一日地做完了所有这些数独。   楚英纵不知道时夜的童年是怎样的,但是他突然好想知道了,为什么牧教授会觉得那么愧疚。   他若有所思地跟着时夜离开了书房,离开这个毫无人情味的家,一直到走上电梯,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说。   时夜习惯于这样的沉默。   但是楚英纵不想这样,他突然抓住了时夜的手腕,说:“男孩子怎么能不会打电动啊!走,学长教你网吧通宵去!”   时夜:“?”   这个学长,也不知道教点好的。   他真就拉着高高帅帅的小学弟,两个人冲进了最近的网吧,还直接开了最贵的一间情侣包厢——   各自开好了机器,楚英纵心道:他怕是第一次来网吧玩游戏,我得先培养一下他的信心!   于是就乐呵地选了个游戏平台,说:“走,先玩两把数独,让学长看看你这些年是不是修成了麒麟臂?”   “……”时夜听后,默默地扭头看了一眼楚英纵。   不知怎么的,楚英纵后背一寒:“看、看什么,我当年玩心算什么也不差的,起码市里能排前十的好吧?”   20秒后。   【YOU LOSE!~】   伴随着硕大的字幕弹出,楚英纵目瞪口呆,回头去看时夜:“什么情况?”   时夜平静地回看着他。   楚英纵满头问号:“再来一把!”   又过了15秒。   【YOU LOSE!~】   楚英纵刚刚填完不到一半:“……”   他回头再次确认了,在做一模一样的数独的时夜,已经填完了。   ——十五秒!!   做完一个“大师级”的数独!   “啪,啪,啪!”   楚英纵张着嘴,给他鼓掌:“学弟,你这麒麟臂,牛逼。”   楚英纵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悄悄地搜索“有什么双人很好玩的小游戏”。   正在这时,他发现刚才有个短信自己没看到。   【徐老师:今日亲密:一起度过愉快的国庆节假期吧~】   楚英纵:“……”连“任务”两个字都已经省略了吗?徐老师你今天是不是还有大喘气啊!!   楚英纵将手机塞回了兜里,愉快地决定:“来来来,刚才的小游戏不算。学长教你玩点大的!传奇联盟会不会玩?超好玩的,我来教你!”   他兴冲冲地为时夜注册了账号,教他登陆,然后从新手教学打起;为了匹配进度,他自己也开了一个新号。   很快,两人一起匹配进了游戏里。   楚英纵:“哪,一共四个技能,QWER,右键是走路和普通攻击,是不是很简单的样子?我跟你说这游戏就是这么简单,一点脑子都不用动的,不动脑子的才叫做娱乐,数独那叫做锻炼好吗?来来,学长先带你打定级赛!今天你进游戏,晚上就带你到黄金!”   2个小时后。   随着一声响亮的系统提示声。   两个人光荣晋级了英勇黄铜!(PS:最低段位)   楚英纵:“……”   时夜:“这应该不是黄金?”   “咳!”楚英纵道,“学弟你第一天玩,段位低也是很正常的。学长虽然这么英勇,但是带不动新手也是常有的事儿。你呀就是太瞻前顾后了,这个游戏是不能带脑子玩的!记住,看见人就冲,千万不要跑;你一跑,对面的人就多打你两下,你就输了,懂了吗?”   时夜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嗯。”   3个小时后。   随着一声响亮的系统提示声。   两名网瘾青年成功晋级了不屈白银!   楚英纵吐舌头:“哈斯哈斯,累死我了……”   时夜双目无神,点了点头道:“很累的娱乐方式。”   楚英纵向后倒在座椅上,拿起矿泉水看了一眼,却发现喝完了,但是完全懒得动,所以继续瘫软在那里。   时夜起身离开了情侣包间。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正躺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手机又震了一下。   【徐老师:补充说明:如果时夜同学不想出门的话,也是很正常的现象;你们也可以选择在网上互道节日好,最好再玩玩游戏哦~】   呵。   楚英纵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女人,你就只有这点手段吗,我已经完全看穿了!   楚英纵抓着手机,还想着回复什么信息好呢,突然见到时夜回来了,而且手中捧着两杯冰沙。   ——时夜看了一眼标签,将“芒果”口味的那一杯递给了楚英纵。   楚英纵:“!!!”   他立刻什么都忘了。   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楚英纵仿佛看到了圣母玛利亚,浑身的细胞都好像被沐浴在圣光里!   时夜:“?”   楚英纵喃喃地说:“我没看错吧,你真的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学弟?没想到啊,我楚英纵有朝一日还能享受到你亲自买的芒果冰沙,这简直是玉皇大帝的殊荣……”   时夜:“……”   他沉默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楚英纵满脸都是如在梦中的表情,吸了满满一大口的冰沙,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个,我记得是17块一杯吧,我微信转账给你?”   “不是。”时夜低头看着手机道,“半价。”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楚英纵,又补充道:“不是情侣套餐。”   咚。   楚英纵下意识地低头,咬了一口冰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神经病吗?不是情侣套餐为什么也要心跳加快!!   等两人吃完冰沙,下了机器结账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他们便又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回学校去。   楚英纵还兴致勃勃地说:“喂,学弟,后面两天我也没有安排喔。”   时夜:“嗯。”   楚英纵:“所以?”   时夜说:“……不打游戏。很累。”   “噗。”楚英纵猛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会有对着屏幕喊累的一天啊!”   时夜:“……”   楚英纵笑道:“算啦,不为难你了,白银小学弟。明天学长想好了再给你发短信。”   虽然时夜还是沉默,但楚英纵却莫名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在路灯下告别后,楚英纵忍不住又站着,看时夜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深处。   而时夜走上楼梯,在夹层中看了一眼窗外,见到楚英纵左耳下的耳钉,在路灯中反射着湛蓝色的微光。   时夜收回目光,平静地走回宿舍。   却没想到,他在宿舍的房门上,看到了一个鲜红的大字。   ——有人用红色的颜料在门上写了一个硕大的【滚】字。 第27章   时夜推开门, 只见汪谷正坐在书桌前。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汪谷本能地一缩,然后望了过来:“……啊, 原来是夜哥回来了。”   宿舍内,汪谷看起来还是正常, 但颜楷瑞的床铺却乱作一团, 好像被人乱翻了一气。   颜楷瑞人不在,但却留下了十足慌乱的气息。   汪谷有些瑟缩似的, 看了一眼门外, 对时夜说:“夜哥, 先把门关上吧,等下他们又要进来了。”   时夜进来关了门,便沉默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桌子, 将背包放下。   这期间,汪谷就解释道:“今天还有昨天下午,嗯, 夜哥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事情,他们可能误会carry哥了。论坛上还闹得挺大的, 那个……夜哥你可能不在, 所以还没听说?”   时夜没有说话,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D大学生论坛。   【(hot)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八一八新生四班那个到处约炮的死gay佬,带着那个病进宿舍, 学校是准备开演生化危机?】   【1楼 楼主 13小时前   [截图][截图][截图][截图]一楼上证据】   【2楼 楼主 13小时前   [截图]这是那个SB今天去医院查AIDS的证据, 他自己去AIDS吧发的求助帖,注意看最底下的小字。学校还得为他保密哦,好一个病人隐私, 那我们剩下所有学生的健康就不当回事是吧?】   【3楼 香蕉船 13小时前   卧槽??????????艾滋病直接住宿,没人提醒我们吗??】   【4楼 楼主 13小时前   我实事求是的说,这个AIDS检查还没出结果。但是大家都知道有空窗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建议你们同班的、住隔壁的、最近接触过的人最好都去查一下。谁知道呢?】   ……   五百多层高楼,后面都是学生们在科普疾病,以及一些恐慌和后怕的言论。   时夜刷到帖子后不久,它已经被论坛管理员封禁,无法再进行回复了。   “那个……”汪谷小声说,“夜哥,你要不也去做一个筛查?我不是说不相信carry哥,但是这个东西说不准的。平时大家也没有注意过,之前军训carry哥不是还摔伤过,流过血吗?……反正,有了鉴定结果,大家才会放心一点。”   说话中,时夜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突然,两人都听见宿舍门口有轻微的动静——   有人又在门板上写着什么。   时夜大步上前,猛然拉开门。   只见门外的学生吓了一跳——他原本弯着腰,用黑色的马克笔在门上在写【死gay】的字样,现在最后一个“y”字因为陡然受惊,被拉得老长。   虽然现在是盛夏时分,他却戴着口罩和厚厚的手套,仿佛真在参演生化危机似的。   “夜哥……”   看到时夜,他本能地缩了脖子,立刻溜走了。   这一夜,颜楷瑞都没有回来。   大概是因为时夜的坐镇,后来也没有学生再敢来宿舍骚扰。   汪谷全程若有所思的模样,见到时夜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隔日一大早,时夜完全没受到影响,起身准备去晨练。   这是早晨7:00,学校刚打开大门,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候。   他们突然听到楼下有很大的动静。   “草!是颜楷瑞?!”   “他往那边走了!”   ……   宿舍楼上,许多阳台大门被打开,很多人开始张望着底下的情况。   是颜楷瑞想趁着一大早的时间,回来拿些什么东西,却没料到被人堵了个正着。   那为首的人戴着黑口罩,用拖把杆堵着颜楷瑞的去路,气势汹汹地问:“颜楷瑞你什么意思,开贴骂我们就算了,得了病还要回来报复社会?”   颜楷瑞捂着手臂,额头冒冷汗,咬牙说:“我又没得病……”   “没得病你为什么要小号发帖子,还说要用针头报复社会的?!我们平时都没欺负你吧,你为什么心理这么阴暗,你还是不是人?!”   “就是啊!而且昨天还畏罪潜逃!”   正在吵闹之间,却见后面又来了个楚英纵。   楚英纵一大早是想来找小学弟晨练的——他知道每天早晨7:00时夜要进行晨跑。   只不过,没想到今天的宿舍楼门口却堵了一群人,似乎在欺负一个学弟?   “喂,干嘛呢!”   楚英纵皱着眉走上来:“堵谁呢啊?一群小学弟,天天不学好,又一大早堵人,别让我知道是我罩着的人……”   知名学长嚣张地走上前来,让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楚英纵看了一眼,很快认出了颜楷瑞,“咦”了一声道:“你不是时夜的室友么,你怎么惹的这么多人?”   众人正是怒气耸动的时候,纷纷说道:“他得了艾滋病,还开小号发帖去问怎么传染室友!”   “对啊,他不跟我们说,自己偷偷去筛查AIDS!”   “他简直不是人!”   颜楷瑞声嘶力竭地喊叫道:“我没有!我他妈说过了我没有!那个号不是我!”   少年沙哑的声音宛如濒死的鸟类,令人听了为之一惊,也让场面陡然安静了一瞬间。   “行了。”   楚英纵拧着浓眉,看了一眼地上坐着的颜楷瑞,伸出手道:“你起来。”   颜楷瑞想要伸出手,却突然又瑟缩了一下,改为自己撑着地面,狼狈地站了起来。   他害怕身体接触。   即便他知道自己没有病,也知道艾滋不会因为单纯的一个握手而传染。   只是……他害怕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   这时,楚英纵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生气了,但是这结果都还没出来,你们就敢给人定罪了?”   为首的黑口罩听了,就说:“他自己都发帖了!”   楚英纵道:“你都说了是个小号,怎么肯定就是颜楷瑞的?”   黑口罩说:“IP地址是一样的,我们都查过好几次了!学长,你也是计算机系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两个号是同一个IP地址,就是颜楷瑞的手机!”   楚英纵沉默了一下,说:“那既然这样,就先报警,让JC查明白怎么回事。至于现在,就连执法机关都没权力对嫌疑人动手,你们在这里动用私刑,也是想被关进去教育?”   他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   周围的学生被他的张扬和自信摄住了,不由自主地后退开来。   正在局面僵持的时候,宿舍楼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只见时夜身穿运动服,淡定地走出来活动了一下脚踝——   他开始晨跑了。   众人:“……”   楚英纵:“……”不愧是你。   被这样一打岔,黑口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楚英纵道:“楚……学长,你干什么这样维护一个死gay佬,你该不会就是他的男朋友吧?”   “哟。”楚英纵笑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活动着手腕道,“学会引火到我身上了?可以啊,小学弟,你是不是不被收拾一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上前走了一步。   黑口罩吓得退了两步,仗着自己身边人多,又说:“我……没那个意思。但是你想帮他说话,起码给我们大家看一下你的手机吧。”   楚英纵冷冷地说:“我不知道颜楷瑞最后是不是嫌犯,但你现在就是个妥妥的垃圾。学弟,建议你先学一下怎么做人。”   说罢,他又上前一步。   黑口罩心中一怵,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中的拖把杆,对着楚英纵虚张声势道:“你别过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力钳制住了自己的手腕,完全让自己动弹不得。   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告诉你:同一个IP不能是两个人?”   时夜的出现,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不知为什么,他所在的地方,总让人感觉连盛夏的阳光都没有那么炙热了,心中的燥火更是不由自主地沉寂下来。   “夜哥。”   黑口罩蠕动着嘴唇,说:“我们都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洗不了的。教科书上都写的,IP地址可以精准定位到个人,连JC都这样办案、抓逃犯的……颜楷瑞就是发了那样的帖子,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他?”   “第一,NAT。”时夜并没有放开钳制他的手,并冷淡地说,“第二,XSS。第三,CSRF。”   所有人:“……”   那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茫然的,甚至包括颜楷瑞和楚英纵。   “对啊,NAT。”还是大三的楚英纵猛然反应过来,“教科书上根本没说,但是这个技术是允许局域网用户公用一个公网IP的啊。”   “啊?”学生们再次露出疑问的表情。   楚英纵深吸一口气,说:“我国的有些教辅书太老了,编辑的年代可能是十几年前了,会漏掉很多东西,比如IPv4的地址早在上个世纪就有点不够用了……唉!总之你们回去搜一下NAT吧。至于另外两个叉什么什么的,也一起搜一下,虽然我也不……咳咳!但你记住:你夜哥永远是你夜哥,错不了。”   黑口罩说:“但、但是……”   “但是?”楚英纵冷眼睨他。   黑口罩手一抖,掌中的木杆掉落在地。   时夜已经将手收回,放回了口袋里。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黑口罩,后者立刻嗫嚅着说:“我、我相信夜哥。夜哥对不起……”   时夜没有理会他,幽深的双目又看向颜楷瑞。   颜楷瑞脸色苍白,有种明显的虚脱感,眼中强忍着泪意,说:“夜哥。”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坚实可靠的鼓舞,咬牙将眼泪忍了回去。   不过,时夜也没有理会他,而是淡然地路过他们,走向了楚英纵。   楚英纵嘴角勾起:“喂,小学弟,没想到你也是外冷内热的那一款冰山喔?”   话音未落,只见时夜目不斜视,从他旁边路过——   继续晨跑去了。   楚英纵:“……”   两秒后,楚英纵回头看向时夜的背影,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哼,死傲娇。” 第28章   一群学生在宿舍楼门口发生的冲突, 很快引来了宿舍管理员李祥。   先前他们都见过这位管理员,是一名二十来岁的文弱男子,负责整栋楼的水电网等杂事, 经常在一楼宿管办公室里做文书工作的。   李祥到后,很快先将学生们各打二十大板, 说:“我会叫各班班主任过来的, 一个也别跑。你们也真是……不知道先问问老师吗?自己在网上瞎猜、还乱传谣言,至少也应该先有证据再猜疑同学啊。”   被他这一说, 黑口罩等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有人小声说:“都是因为那个帖子太过分了啊……而且颜楷瑞自己也是gay……”   “他是什么都没关系, 他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凭什么要被你们欺负?”李祥斥责道,“就算真的患了传染病,那作为同学也应该更加小心帮助他, 而不是像这样围追堵截,成什么体统?”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纷纷低头道歉。   颜楷瑞红着眼眶不说话, 被李祥说道:“你也是,遇到这么大事情, 一声不吭想要自己处理吗?我看你先别回宿舍, 有什么想拿的东西我去给你拿。等下我带你去找教导主任,事情查明白之前, 不要乱跑,好吗?”   颜楷瑞点了点头。   楚英纵双手抱臂, 不耐烦地等在一边, 低头看手机。   直到这时,他才潦草看完了引发事端的帖子,狐疑道:“这才几个小时, 怎么热度这么大?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背后闹事,想要搞颜楷瑞?”   结果刚说完,李祥也转过头,斥责他道:“你也在瞎想什么东西?这么大一个校园里,成天阴谋论什么。”   楚英纵有些不服,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将帖子翻出来给李祥看,说道:“就这个楼主,翻出那么恐怖的一张报复社会帖子,谁看了那种话不生气?我刚才看了都有点想来堵颜楷瑞——而且这楼主干嘛没事查颜楷瑞的IP?这摆明了就是要搞他。”   李祥沉吟了片刻,却还是摇摇头:“行了,你别管了,回你的宿舍去。这事情我会叫老师们继续看的。”   说着,他不由分说,将楚英纵赶出了低年级宿舍楼。   楚英纵出了门,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他今天本是来找时夜玩的,意外遇到这件事后,心思不由被巨大的困惑占据住。   他坐立难安地想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走向图书馆,第一件事儿就是搜了一下——   啥是XSS?   啥是CSRF?   时夜这说的都是啥跟啥??   搜索引擎告诉楚英纵:   XSS,Cross-site scripting,跨站脚本。是一种代码注入类的黑客攻击方式,能将恶意代码注入到网页中,让观看网页的用户执行代码。   CSRF,Cross-site request forgery,跨站请求伪造。也是一种黑客攻击,能欺骗用户向一个可信任的网站发出请求,从而运行一些操作。   楚英纵:“……”   饶是以他大三的学识储备,也花了不少时间来看明白这两种攻击的原理。   实在是我国高等教育在网络安全领域这一块的缺失,不能怪学生们对这这些词儿直接抓瞎。   2小时后。   楚英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看明白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又重新花大量功夫重组语句,尽量写得通俗易懂。   他在学校论坛上翻了一下,因为“举报”颜楷瑞的原贴已经被管理员封禁了,于是他就新开了一个帖子。   【石锤解释:同一个IP下可能是两个不同用户。别再diss无辜学弟了,无知不是你们的错,但是不能既无知又恶毒。】   标题很毒舌,很符合楚学长的风格。   他故意发挥这项特长,也是为了尽快炒热帖子,让大家都能看到。   在这个帖子里,楚英纵详细解释了NAT、XSS和CSRF这三样东西,以及同一个IP为什么不能证明颜楷瑞就是发报社帖的艾滋病患者。   因为是热点事件,所以流量来得很快,管理员也给他做了置顶。   学生们纷纷对新的知识点表示震惊:   【卧槽,真假?我学了两年专业课了,竟然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细思极恐,楼主是不是隐姓埋名的黑客啊!】   【是真的,我刚才拿着去问了我导师,他还挺惊讶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那就是说,隔壁帖子里说的颜楷瑞,真的可能是冤枉的?】   不久,专业课老师也发帖来佐证。   他们不能说颜楷瑞一定是清白的,但是至少……所有指控他的证据只有IP,而IP不是铁证。   于是在这张帖子的后续,学生们纷纷道:   【道歉的人呢?当时一起骂的人远超五百层楼了吧,现在该吱声的吱声吧……】   【可能真的冤枉颜楷瑞了,对不起!】   【这件事真正让人恐惧的是:IP真的是可以赶巧撞的,而且还可以被人陷害的!如果被陷害的人不是颜楷瑞,是你自己,那么你也会突然一夜之间众叛亲离,被同班同学赶出宿舍,被“正义”的路人网络暴力,变成过街老鼠……】   【但是,很感谢世界上还有楼主这样的人。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却愿意为了一个路人站出来,花时间花精力来向我们解释清楚。如果我是颜楷瑞,我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是有楼主这样的人存在,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真的还是好人多。】   【谢谢楼主科普。好人一生平安。】   ……   楚英纵慢慢看帖子,回复一些后续的问题,最后心情愉快地抖起了腿来。   因为他翻完了评论后,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哼,时夜小学弟本来就这么好,你们这群肤浅的凡人,竟然才发现?   翻着帖子的楚英纵,一边心中高兴,一边又发现自己收到了新的短信。   徐老师又来短信啦!   不过,这次好像与以往很不同。 第29章   【徐老师: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帮助, 请两位同学下午按时来心理咨询室一趟。】   看到短信时,楚英纵刚离开帖子。   他心里有个不太好的联想。   而且楚英纵的联想很快被证实了。   他赶到心理咨询室时,是下午三点半左右, 在里面稍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了时夜。   时夜仿佛对网络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依然冷冰冰地恪守着自己严格的时间表。   很快, 徐老师推开门,请两人进了三号咨询室。   “这件事, 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但是最好要严格的保密……”徐老师脸色严肃地说, “我的要求或许有些过分,但是希望你们先听我说完。”   楚英纵听着,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时夜。   而时夜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是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虽然只是这样,但徐老师已经松了一口气, 有种淡淡的感激感了。   “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昨天论坛上闹起来的帖子。”徐老师开口道,“除了颜楷瑞之外, 我发现还有一些女学生正在面临同样的境遇, 其中一位来向我求助,所以我才发现这件事。   “——有人在用他们的个人隐私要挟他们。   “像这位女学生, 她有一定的心理问题,隐私就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前几天她发现有陌生人来要挟她做一些事, 否则就要将她的就诊记录和部分日记公开发布到网上;她原本不相信这件事, 直到昨天论坛上曝出了颜楷瑞的帖子……这才让人意识到,那个陌生人的威胁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技术手段很厉害, 用的是没实名登记过的手机号。”   这件事还真与颜楷瑞事件有关。   楚英纵吸了一口气,说:“我就知道幕后肯定有人!!”   徐老师不由地看向他:“那……?”   “虽然不知道是谁……”楚英纵泄气道,“但是这个人肯定是D大的啊。本来以为他是针对颜楷瑞,有仇什么的,但没想到他是为了杀鸡儆猴——他要挟人做什么?”   “一大笔钱,还有别的……我不能说。”徐老师摇了摇头,“但是很过分,而且不让报警,说她一报警的话,他立刻就会知道。”   楚英纵厌恶地一捶桌子,瞬间明白了:“靠,那他就是那个骇客!用技术手段控制了她的手机!”   说到这里,徐老师的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到时夜身上。   她问道:“最早我的手机上也有病毒木马,就是时夜同学发现和提醒的。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   时夜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有这一个“嗯”字就胜过千言万语。   徐老师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看来这个人真的是D大内部的师生,散播病毒木马也已经很久了,最后盯住了一个女生。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不惜侵犯其他人的隐私,甚至还针对颜楷瑞进行校园暴力,来恐吓他的目标……”   楚英纵气到炸裂:“到底谁这么无耻!我手机呢?我现在就报警!”   “其实我已经问过了,但他们说网络犯罪也要立案……”徐老师无奈地说,“这套流程不知道要走多久,但是留给受害者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毕竟她的隐私随时都可能要被公布到网上。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想到时夜同学曾经帮我清除过病毒,所以才来问一问你们。如果不是时夜的话,也许现在遭受威胁的人就是我了……哎,你们觉得,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她吗?我可以把她的手机号给你们……”   “时间这么紧?”楚英纵想了一下说,“我可以问一下某个姓余的,他估计有办法。而且我有点想法……”   他还在想呢,只听时夜突然道:“有。”   两人立刻看向了他。   三十秒后。   所有人都在等时夜的下文,但他却没有下文了。   徐老师:“……”   楚英纵:“……”   时夜低头翻阅自己的手机,似乎在找一些过去的东西,而不再理会人。   徐老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现在在尝试吗?需要帮助吗?”   时夜说:“出去。”   徐老师:“……”懂了,我是累赘。   楚英纵:“……”虽然是很言简意赅,但是学弟你这样说话迟早会被人打死的!!   片刻后,徐老师无奈起身,向外走去。   楚英纵一肚子腹诽地跟在后面,本想顺手带上门的,却没想到突然手腕一紧——   他竟然被时夜拉住了。   那一刻,楚英纵愕然回过头,目光落入时夜幽深的双眸中。   楚英纵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让她走,我留下?”   时夜没说话,只是收回了手,继续按了一下手机。   但谁都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楚英纵:“!!!”突然受宠若惊!有种莫大的荣幸感是怎么回事!!   徐老师:“???”……懂了,我不是累赘,我是电灯泡?   须臾,徐老师出了门,将门给贴心地关上了。   她在前台呆坐,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两分钟。   ——虽然这个“亲密关系疗法”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是进展这么快还是让人挺意外的……看起来刺儿刺儿的楚英纵同学,竟然在这方面意外的有天赋?!   ——现在两人在里面干什么呢,是开诚布公?还是像上次一样意外地独处一室,加深了感情羁绊吗?   徐老师呆呆地掏出手机,给楚英纵发短信。   【徐老师:既然如此,今日发布一个亲密支线任务:在独处的时候,坦诚地讨论一下吧。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也许能让时夜同学体验敞开心扉、亲密无间的感觉!】   楚英纵:“……”女人,你肯定误会了什么。   三号治疗室里现在气氛很冷,很冷,宛如冬季的西伯利亚。   因为时夜并没有和楚英纵说话,而是在给他发微信。   【时夜:联系你的家长。】   楚英纵:“……”有猫病吧!我们仨同时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互相之间都要发短信来沟通啊!!!到底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楚英纵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眼时夜,低头看看自己手机,又抬头看了眼时夜,又认命地低头扣起了自己的手机。   【楚英纵:这事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时夜:几天前来的男人。】   【楚英纵:哦……他不是我家长。还有,他叫余景树,你是不是压根没记他的名字?】   【楚英纵:说话?】   【楚英纵:……行吧我知道了。你找余景树干什么?】   【时夜:找人。】   【楚英纵:找谁?用余景树找人?我们不是要先找那个放木马的混球吗?】   【楚英纵:hello??】   “……”   楚英纵额头蹦出了青筋,将手机放回桌上,恶狠狠地转过身,一把撑在了时夜的耳边。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时夜:“?”   楚英纵居高临下,不爽地拉住了时夜的帽带,道:“好好说完话,别让人猜。”   “……”   时夜伸出右手抓住了这嚣张的学长,指关节缓慢地插_入五指中,迫使他放开了手中的帽带。   指腹间细腻的摩擦,让楚英纵头皮一炸。   “没有让你猜。”时夜薄唇微抿,另一手提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领,却还是歪斜地露出半截锁骨。   他的目光仍落在楚英纵脸上,“……是你不够聪明。”   楚英纵连退两步,脸上突然烧了起来。   他是应该生气才对的!   ——但、但是刚才时夜好像笑了一下……   可恶,这个学弟长的实在太好看了!   就勉为其难地叫一下余景树,大概也不是不可以……   ……   两小时后,D大食堂。   余景树有些茫然地坐在两个学生仔对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我晚上还有夜班,最多能有一小时时间。你们有什么事?”   时夜没说话,将手机翻转过来,让余景树得以看到上面的字:   【继续调查,放大动作。】   余景树看后一怔,倒是反应非常迅速道:“你想要我过来做个态度?”   电光石火间,楚英纵陡然明白了:“你是不是想敲山震虎?对喔,那个混球放木马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本来没必要这么着急的,是因为前几天余景树在调查!他误以为是自己引起关注了,着急了吧!所以让警方继续调查的话,他肯定会更加慌乱,就会露出马脚,总比现在一直躲在幕后的好!”   时夜:“……”   楚英纵:“你这是什么眼神?”   时夜道:“不算笨。”   这其实是他非常非常罕见的一句赞赏,如果让牧江天听到恐怕要大为震惊,更让余景树也有些惊讶。   然而,楚英纵瞬间炸毛:“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拐弯抹角的骂我!!你这样迟早要被人打死的,那不如我先动手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余景树:“……”   看着眼前两个学生仔突然开始打闹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   怎么莫名产生了一种电灯泡的感觉?   余景树摇了摇头,欣慰道:“事情我大概明白了,协助办案是没问题的,我会和办案的民警沟通一下。不过你们两个学生就别参合了,好好回去上课吧。”   “又是这一套。”楚英纵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扭头对时夜说,“学弟,走,我觉得咱们可以从颜凯瑞那里入手。”   时夜没说话,倒是和他一同走出了食堂。   余景树看着他俩的背影,又一次无奈的摇了摇头,片刻后笑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感情还真挺不错呀。 第30章   如预计的那样, 楚英纵和时夜一起回到宿舍。   宿舍内,颜楷瑞凌乱的床位已经整理一空,属于他的衣服、杂物、书籍等等都已经收纳进了行李箱里, 一副即将搬家的模样。   汪谷坐在他的位置上,有些欲言又止。   颜楷瑞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把他的洗漱用具也打包好了, 这时就看见时夜从外面进来。   “夜哥。”颜楷瑞低着头说。   时夜并没有回答他,不过他也习惯了, 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得搬走了, 夜哥, 谢谢你这么多天的照顾。以后有空一起吃饭吧。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转学,或者转系什么的……”   话说到一半,他发现时夜身后还跟来个人——楚英纵。   楚英纵左右张望一番, 说:“准备搬走?因为什么,因为那些人在网络上骂你,在宿舍门口写你的坏话吗?”   颜楷瑞沉默了一会儿, 说:“可能我不适合这个学校吧。”   “喂,振作点!”楚英纵恨铁不成钢道, “被误会的是你。是他们弄错了, 又不是你的错,你跑什么!要跑也应该是他们跑!我要是你, 我就抬头挺胸地出去,谁敢多看我一眼, 那就骂他个狗血淋头!”   颜楷瑞动了一下嘴唇, 却还是没说话。   他并不知道,为他发澄清贴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楚英纵。   他现在心灰意冷,只觉得这个嚣张的学长很吵闹。   颜楷瑞沉默地继续收拾东西, 将行李箱拉了起来。   楚英纵坐在他身后,说:“我们打算找罪魁祸首,来问问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实话跟你说,有个女生也受到了威胁,要勒索她一大笔钱。你呢?”   颜楷瑞动作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   他找到了一条短信,就低声说:“你们可能在找这个。”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前半部分是写出了颜楷瑞的真名、身份证和学生证号,后半部分则威胁道:【……把6000元打到这张卡上,否则就把你的真实信息和裸照公布到网上。】   楚英纵:“……你没有打钱吧?”   颜楷瑞嘲讽地笑了一下,说:“整整6000元,哪个男生会害怕裸照被公布,又不是小姑娘……而且说不定这只是诈骗的短信吧,我根本没管。”   这样的短信,他前后收到了三条,都直接删除了。   楚英纵道:“靠,这个人还真是嚣张。没勒索到小学弟,就杀鸡儆猴,把他当作示范去勒索小姑娘……气死我了!颜楷瑞,你回一下这个消息,我们非得把这个骇客找到不可!”   颜楷瑞却没有听他的指挥,而是冷淡地说:“算了吧,都已经这样了,找到又能怎么样?”   “那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啊!”楚英纵道,“挨打不还手怎么行?来来来,小学弟你别怕,学长带你——”   “楚学长!”颜楷瑞突然打断了他,眼眶发红地瞪了他一眼,“被那些人在网上骂的人不是你,被人肉搜索的不是你,被堵在自己宿舍门口睡不了觉的不是你,你当然不知道怕!你知不知道昨晚有人给我爷爷发短信,骗他说我得了艾滋病在医院……快八十岁的老人,我当然会害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就非要我继续死扛吗?我只有一个,但是网上有十万个人,每个人都盯着我。我扛不住了,你放过我吧!”   他吼完后,就摔门出去了。   楚英纵站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颜楷瑞是第一个受害者,他不同意帮忙;   而第二个受害者有心理疾病,不愿意也不可能出面。   他们的线索可能到这里就断了。   时夜看了一眼楚英纵,而后者站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头道:“颜楷瑞不愿意帮忙,那也情有可原。走!我们去把网上的帖子再看一遍!像我这么聪明的人,绝对有本事找到幕后推手!”   时夜听了,说:“为什么这么执着?”   他问的没头没尾,但是楚英纵听懂了。   楚英纵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道:“当然是因为我生气了!这么过分的事,听了生气还不正常么?走走走,咱们干点啥出气去。”   时夜没再说话,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跟着楚英纵又下了楼。   突然,楚英纵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倒是来自贴吧APP的消息——   有人给他发了私信。   【Pt2Ni83:楚英纵,还在玩过家家查案吗?放弃吧,你找不到我的。】   【Pt2Ni83:带着你的小男朋友出去看个电影,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否则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楚英纵只觉得背后寒毛直竖,仿佛被万千道视线同时紧盯着。   ——有人在看他们?这个人为什么知道他们在调查这件事?为什么将时夜称作“小男朋友”,是误会了吗?他知道了多少,又能知道多少?   楚英纵猛地回头,却只看到男生宿舍空荡荡的走廊,每一扇门扉或开或闭,两三个人正在说笑着走开。   尽头处窗户大开,将夕阳斜照进走廊光滑的地面上。   一览无余,根本看不到什么可疑人员。   楚英纵伸手拉住了时夜,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就跑,一直跑到走廊尽头,看到有个小小的杂物间,就将他推了进去。   两人刚进门,楚英纵就将门给关上,还顺带关了唯一的窗户,拉上窗帘。   伴随着“刷拉”一声,狭小的室内已经暗了下来。   里面只有一张凳子,楚英纵将时夜推了上去,然后靠近他“嘘”了一声。   时夜:“?”   假如被推进来的是个女孩子,此刻恐怕已经可以大喊“救命”和“非礼”了。   地方狭窄,楚英纵勉强撑在时夜身上,低声说:“我们好像被人监视了,我刚才收到一条短信,就是来自那个骇客的——他建了个贴吧小号来警告我!”   时夜说:“为什么找你?”   楚英纵想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说:“呃,我发了个帖子给颜楷瑞澄清了一下——主要还是你早上说的那些东西啦,就科普给学弟们听,让他们知道他们冤枉人了。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帖子,结果让那家伙注意到我了。他肯定有什么手段监视我们,连我们进了宿舍都知道!”   他解锁手机又看了看,却发现了两条新的私信。   【Pt2Ni83:不用躲了,你们在我面前没有秘密。】   【Pt2Ni83:杂物间不宽敞吧?不如回你的宿舍4栋315?或者回你在DL路888号301室的家里去?】   看到这里,楚英纵呼吸一窒。   这个骇客,已经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了,可为什么还能知道他们躲进了杂物间?   楚英纵推开一条门缝左右张望,仍看不到人。   他拧眉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时夜说:“回复他。”   “啊?”楚英纵关上门回来,却因为被杂物磕了一下膝盖,险些五体投地地摔倒在时夜身上。   还好时夜反应迅速,扶住了他的腰,说:“回复私信,和他对话。”   楚英纵定了定神,努力忽视掉腰上那片炙热的温度,直起身道:“这个骇客现身了,你有办法定位到他?”   时夜:“嗯。”   又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字,但立刻给楚英纵注入了无穷的信心:“这个绝对没问题!你等着,我可以骂他骂到天荒地老,灭哈哈哈!”   笑到一半,差点闪了腰,连忙将自己给撑好。   【殇剑丿弑天:藏头露尾,根本就是没种上大号吧?】   楚英纵正在激情打字呢,突然看见了时夜的眼神。   时夜瞥到了他的屏幕:“……殇剑……弑天?”   楚英纵:“!!!”   duang。   晴天霹雳,正中他的天灵盖。   ——他怎么忘记了把自己大号ID给遮住啊!   0.2秒内,楚英纵从耳垂到锁骨全都红成了番茄,头顶噗噗地冒着青烟,几乎要羞耻到原地去世:“你、你听我解释!!贴吧是用ID注册的,这个是我初中就注册的号,改不了名字了!初中我……我就看看小说而已!都怪那些小说!!”   “嗯。”时夜平静地说,“殇剑弑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念了!!”楚英纵慌忙伸出双手捂住他的嘴,“快!别!念!了!”   “哦。”   时夜没有挣扎,但是在他的双手下,嘴角不住上扬,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笑意。   现在楚英纵觉得这个杂物间根本是个火山口!他浑身都要被蒸熟了!!   几十秒后。   楚英纵背对着时夜,脚趾不住抠地,眼含热泪、忍辱负重地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殇剑丿弑天:臭沙雕!敢不敢出来正面和小爷一战!】   【殇剑丿弑天:小爷现在怒气值全满!!!一个上勾拳可以把你打进天马座流星雨里面你妈都抠不出来!!】   【Pt2Ni83:你敢挑衅我?难道没有看到颜楷瑞的下场?】   【殇剑丿弑天:下你全家户口本的场!来啊,决战啊,不到天明不罢休!】   ……   信息不断交互,楚英纵手机响起“叮叮”声。   在他的身后,时夜坐在那张凳子上,手机屏幕中快速掠过许多代码,莹绿色电子风扑面而来。   在他银白色的电子世界里,现实世界的一切已分崩离析。   除了眼前这个傻乎乎的“殇剑弑天”,还在羞耻地扣着手机,将信息流送达未知的远方。   时夜的眼中很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第31章   时夜已经看到了:   一只似曾相识的小恶魔, 正顺着数据流攀爬过来,黑色的长爪贪婪地勾住了楚英纵掌中的手机。   是他的收藏品423号。   那名骇客(姑且称为“幕后黑手”)早已在D大的校园网里布置下了他的木马——这些“小恶魔”潜伏在网络各处,通过BD系列APP上的漏洞感染了许多人。   当时心理咨询室的徐老师就同样感染了这个木马, 还是被时夜及时发现后,送去手机修理店, 才摆脱了这个隐形的威胁。   但时夜能解决一个人的危机, 却不能救所有人。   如今想来,就是这个木马的流传导致了很多人的手机被控制, 隐私被挖掘, 最后被用来威胁和勒索了。   现在, 这个骇客终于被楚英纵激怒了。   他释放出了自己的木马,想要感染楚英纵的手机。   但他却不知道,这一幕完全落在了时夜的眼中。   时夜操控着手机, 这一次却没有急着抓捕这只“小恶魔”,而是放任它继续行动。   理由很简单:他要通过它来找到它的主人。   木马终究是要和它的主人通讯,才能完成后者的指令的。   时夜让楚英纵保持和幕后黑手交谈的目的, 就是为了能在幕后掌握这场对话。   ——在计算机安全领域中,有一种攻击手段, 叫做中间人攻击(man-in-the-middle attack)。   时夜先与楚英纵和幕后黑手各自建立独自的通讯, 然后交换所有的数据,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和对方交谈。   这有点像一个传话游戏:A以为自己在对B说话, 却不知道其实A的话先传到了E,再由E传给了B。   实际上, 整个会话都被时夜完全控制着——他随时随地都在“看着”, 并可以随时拦截某句话,甚至是额外插入某句话。   要完成这个攻击,其实时夜还需要绕开贴吧APP的部分安全措施。   不过, 幕后黑手亲自为时夜送上了他需要的东西——   收藏品423号,小恶魔。   整个BD系列的产品都有一个相似的漏洞,通过这个漏洞就可以绕开他们的搜索引擎、贴吧、云盘等所有APP产品。   幕后黑手就是用这个漏洞来散播了他的木马。   但他一定想不到,数月之后的现在,时夜也同样使用了这个漏洞,来掌控了这场会话的信息。   用不了多久,时夜就能够搜集到足够的会话数据包,进而解析出幕后黑手的IP等重要信息。   而现在,可以说,楚英纵正在承担着“诱饵”的职责。   【殇剑丿弑天:狗再叫,狗别怂!】   【Pt2Ni83: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楚英纵,你最好别以为自己在学生间有点名气,就能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了,天真。】   ……   楚英纵心念电转,立刻道:“听对面的语气,他肯定不是学生!难道是D大的老师?又是个垃圾辅导员吗?”   他一边猜测,一边没忘记继续干正事。   【殇剑丿弑天:有本事你动手啊,动手啊?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但是又干不掉我的不甘心样子。】   【Pt2Ni83:你以为自己无懈可击?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以前曾经把人打住院过吗?知道你差点退学吗?知道你是单亲家庭出身,曾经还要吃政府补助过日子吗?】   【Pt2Ni83:我这里什么证明都有,要不要发给全校师生看看,D大的校草真是有不错的履历。】   楚英纵嘴角的笑容很快地隐没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扣动,又停下,焦躁不安地颤动着。   他庆幸自己将屏幕完全挡住了,身后的时夜看不见这上面都显示了什么东西。   时夜道:“继续对话。”   “知道了!”楚英纵头也不回地回答。   【殇剑丿弑天:你这样挖掘别人的隐私,还很引以为豪的样子?这是违法的,一旦被抓到,你就得坐牢。】   【Pt2Ni83:别用吓小孩的那一套,楚英纵,你那个早死的父亲不就是做这个的?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网络隐私这种事情根本没进刑法,别说什么坐牢了,就连拘留都用不了几天,批评教育一下也就出来了。】   【Pt2Ni83:而且,就凭你也想抓住我?我把D大的每个网络都摸熟了,摸透了。今天敢用这些东西来赚钱,就是因为,在这里不可能有人能抓得住我。】   【Pt2Ni83: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现在立刻带你的小男朋友离开D大。否则我马上就把你的光荣事迹全部发到学校论坛上,猜猜这群毛头小子会怎么对付你?】   楚英纵很久没有动,但等到对方把话说完,他就咬了咬牙,又回复了一句。   【殇剑丿弑天:呵呵。】   其实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回复了,怒火与各种情绪都交织在心间。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得和对面保持对话,那……用无意义的咒骂可以吗?对面会回复吗?   楚英纵还在思考,突然就听时夜说:“可以了。”   ——太好了。   楚英纵松了一口气,手指突然失去了力道,然后就让手机滑落了下来。   啪。   好在时夜眼明手快,探手将楚英纵的手机给抓住了。   杂物室里空间很小,这个动作让他姿势颇为别扭,像把楚英纵抱在了怀里一样。   时夜道:“拿住。”   楚英纵连忙将手机接住,别别扭扭道:“谢了。”   “出去吧。”   时夜说完,伸手推开了杂物间的门。   门扉打开的瞬间,新鲜空气的涌入让楚英纵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先走了出来。   他紧张地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就是不想让时夜看到里面的内容。   然而,时夜很不客气地伸出手:“手机。”   楚英纵:“啊?干什么?”   时夜看了他一眼,低头发了一条短信:【你中了木马。】   楚英纵:“?”   他正摸不着头脑,却发现时夜打开蓝牙,给他传来了一个小程序,叫做“D423Excecuter”。   ——什么意思?   楚英纵抬头看看时夜,选择相信他,所以就点开程序。   接着只见屏幕黑了一瞬间,速度极快地闪过很多命令符,接着就恢复了正常。   而这个叫做“D423Excecuter”的小程序,竟然极快地自杀了——它在运行完成后删除了自己,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堪称是劳模典范。   时夜说:“好了。”   楚英纵到现在还是满头雾水:“到底什么东西,是帮我把木马杀了?你怎么知道我刚才中了木马,是那个混球骇客给我种的吗?”   时夜:“……”   要解释的话,好像话太多了。   他想了想,说:“抓到了。”   楚英纵果然立刻被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你找到那个骇客了?太好了,在哪?我要去把他揍一顿!!”   时夜说:“发给余景树了。”   “……啊,也对,最后还是得交给JC么。”楚英纵有些失望又有些恍然地发出声音,“但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算了,便宜姓余的了。”   时夜看了看他,说:“想看?”   楚英纵跃跃欲试道:“当然想看,还想亲自上手揍他!”   时夜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淡淡道:“走吧。”说罢,便迈步向外走去。   楚英纵连忙跟上:“走去哪?”   时夜道:“看。”   楚英纵:“!!!”   ……   在收到了匿名举报的十分钟内,余景树就已经锁定了这个“D大骇客”的位置。   每个IP地址对于公民来说是搜不到的,但在政府的一些系统里面已经登记的非常详细了,甚至可以具体到一栋楼的几零几室的哪个卧室里。   而余景树之前因为楚英纵两人的呼唤,目前正在D大附近,因此可以说以最快速度就赶到了现场。   他在门前再次确认了一眼,确实是匿名举报的IP、系统里查到的相应地址。   于是他推开门,面对里面的人先亮出了证件:“你好,办案。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有些事要问。”   坐在办公室里面的人露出了有些愕然的表情,回过头来道:“你是?”   余景树公式化地说:“余景树,安全局的。李祥是吧?有人举报你涉嫌在D大校园里挖掘学生隐私,还有敲诈勒索。”   以他这些年培养的毒辣眼光,一眼便能看出:李祥有些慌张了,明显有想要抬手遮掩电脑屏幕的意图,但是很快又欲盖弥彰地放弃了。   李祥佯装着镇定和温顺,说:“没问题,等我关一下电脑……”   “不,就这样留着。”余景树不留情面地命令道,“等一会儿我会把硬盘带走,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面对余景树的步步紧逼,李祥在一瞬间的紧绷后,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说:“好的。”   正在余景树带人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他们见到了走廊上的两个学生。   楚英纵目瞪口呆:“我去……这不是你们宿管吗?”   时夜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并不说话。   但楚英纵心思转得很快,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难怪——难怪你能知道我们人在哪里,甚至连我们躲进了储物间都一清二楚!因为你对这个楼太熟悉了,一看我的手机GPS都知道我在哪!还有,你是宿管,也是管这栋楼网络的吧?怪不得!!!”   李祥身形瘦弱,笑容也还是温和,说:“同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装?接着装?”楚英纵双手抱胸,冷笑道,“狗再叫,狗别怂。”   “……”李祥的面部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余景树还在工作的中途,并没有和楚英纵说什么,也没给他们聊天的时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让路。   当他们和楚英纵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楚英纵突然说:“喂,你之前还说网络暴力是不对的呢。你就是这样国际驰名双标的?”   李祥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答道:“网络暴力当然是不对的,但是对待一些坏人,群众当然有权力声张正义。说到底,如果是无懈可击的好人的话,根本就不用担心被人非议,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那一瞬间看着楚英纵的眼神里带着阴冷,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往事极快地涌上心头,楚英纵有一瞬间不知如何反驳。   但很快,他听到身侧时夜的声音:“那么你应该也不用害怕,你硬盘里的东西会被全部公布。”   听到这句话,李祥的脸色很快就彻底变了。 第32章   一系列的事情过后, 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余景树已经将李祥带走问询,一套流程走下来,恐怕要明天才能有结果。   但时夜却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李祥作为宿管, 一般在宿舍入口处的办公室内进行工作。   这个空间大约只有十多平米,只有一个对外窗口, 还有一台从外看不到屏幕的电脑用作办公。   此时, 时夜就将门打开,径直走入其中, 然后尝试打开电脑。   李祥非常谨慎, 仅仅熄屏大约5分钟, 电脑已经锁定了——需要密码才能重新登录。   楚英纵看了,不免大为失望:“啧,估计还得等姓余的回来。”   时夜却坐在那里, 低头翻了一下手机,将USB接口插上了电脑端。   接着,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开始闪烁许多文字, 滑动相当迅速。   楚英纵一个字都没有看清,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这什么程序, 做出来专门闪瞎狗眼的吗?为什么你们要做这种什么也看不清的文字输出, 单纯为了酷炫么,但是不是先搞点有效的提示?”   时夜:“……”   楚英纵:“干嘛?”   时夜沉思了一会儿, 竟然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楚英纵惊了。   实际上,在楚英纵看不见的那个维度里。   这个程序, 正在进攻李祥的计算机系统——它的目标即是登陆电脑, 同时获取管理员权限。   这一次,时夜没有叫出他的琴鸟,因为后者尽管有着相当完备的彩虹表, 但却依然是暴力破解的一种。   李祥作为骇客之一,其密码的复杂和安全程度势必远超常人,几乎不可能在短期内被暴力破解。   为了进入这台电脑,时夜选择了他的424号收藏品:羽蛇神。   这条青金色交织、流光溢彩的羽蛇神,现在已成为时夜的掌中之物,化为象征永恒的幽蓝色。   它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侵入了李祥的计算机中,而后收拢无风自动的须尾,就要将其中的资料也纳入文件锁中——这就是羽蛇神的进攻方式,它很快就要把里面的一切都封印起来,就像每一台被勒索的主机那样。   只不过,时夜在这最后一步叫停,并翻看起了李祥的硬盘内容。   在李祥的硬盘中,赫然存放着诸多受害者的资料文件夹。   他将文件夹上锁后,竟然明目张胆地把文件夹直接以姓名来命名,还在后面加标签以标注。   在这里面,有【颜楷瑞(放弃)】的文件夹,也有其他人,而最近的一个文件夹,就叫做【楚英纵()】,连标签都未来得及起。   楚英纵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当时夜的鼠标点到这个文件夹时,他的双手本能地蜷缩,像要阻止什么一样。   现在,时夜毕竟还没有点进去。   楚英纵没有伸出手去抢夺鼠标,而是转移话题般地问:“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要密码么?你这个程序是暴力破解吗?”   时夜很久没有回答。   楚英纵几乎要以为他什么都明白,也明白自己在这里狼狈不堪的遮掩,或许时夜始终在看着一切、也知道了一切吧……   但时夜最终还是答道:“不是。”   他们的目光短暂地对视,时夜说:“这是Windows系统的通用漏洞‘永恒之蓝’。这个程序是别人做的,利用了漏洞。”   楚英纵睁大双眼,几乎受宠若惊了:“你竟然在解释?你竟然肯解释自己的话?!”   时夜:“……”   楚英纵立刻兴致勃勃:“‘永恒之蓝’,Eternal Blue吗?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时夜淡淡地说,“上报给微软,他们起的名字。”   楚英纵:“上报给微软啦,是什么级别的漏洞?我听说微软会按照漏洞的危险等级,给发现者一定数额的奖金。”   “‘危重’。”时夜说。   “居然是最高级别!”楚英纵惊了,“也对哦,都可以用来破解密码,直接登录了,简直恐怖如斯,是漏洞中的战斗机了。他们为了危重级别的漏洞,会发多少奖金?”   时夜说:“不知道。”   楚英纵笑了起来:“你不会懒得领奖金吧?喂,这个还是可以的呀……”   时夜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他没有说,这个漏洞代表着席卷了整个世界的“Badguy”勒索病毒,而微软给出的奖金是20万美元,对比起勒索病毒的六百多万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相较之下,更有价值的东西,其实是微软面向全世界的公开道谢视频。   微软,家喻户晓的Windows系统的开发者——这家作为全球排行前20的超级跨国科技公司,也是世界计算机领域开发的主导者,多年来几乎从未面向一个个人而进行如此隆重的公开道谢,其分量不言而喻。   然而即便如此,Signale依旧没有出现过。   仿佛对他来说,现实世界里的货币和名望,才是虚幻的;   而电子世界里,那煌煌赫赫、不可一世的羽蛇神,才是他的真实。   楚英纵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事,但是他总能不期然地闯入进时夜的思绪里。   这个好奇宝宝继续问道:“这个‘永恒之蓝’漏洞是什么原理?”   他觉得自己作为大三学长,听懂一下原理肯定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就听时夜说道——   “系统在SMB服务处理请求时发生FEA转换,使用错误的word强制类型转换,在非分页缓冲池发生溢出。”   楚英纵:“………………”   时夜:“?”   楚英纵艰难地说:“请问,能用,人话,翻译,一下,吗?”   时夜想了想,简短道:“缓冲区溢出。”   楚英纵立刻长舒一口气,明智地决定:“好,懂了!我了解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接着要把李祥的罪证公布到网上吗?”   时夜淡淡地说:“随你。”   时夜的鼠标点开了李祥的浏览器,这里自动恢复了关闭前的页面——   李祥在浏览D大论坛,而且,他已经用另一个小号发布了一张帖子。   【D大校草楚某人不为人知的“光辉”履历,你们就喜欢这种人?】   仿佛猝不及防地遭受攻击,楚英纵的脸色倏然变得苍白起来。   他看到鼠标迟迟没有动作。   时夜没有点进帖子,尽管他们都知道在那里,李祥想必已经抖露了很多关于楚英纵的过去——他竭力隐藏着的过去。   这个帖子也许会像颜楷瑞那时的帖子一样,很快因为隐私爆料而蹿红,然后被很多人看见,被很多人口诛笔伐,按住楚英纵年轻时的错处而讨伐不休……   时夜沉默着,没有与楚英纵说话。   他知道自己没有寻常人的社会能力。   就像天生聋哑人无法控制声音,就像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羽蛇神,就像鱼类无法在陆地上生存……   他从未觉得这种能力的缺失是一种缺憾,直到这一天、这一秒,他突然有些想知道:正常人应该做些什么?朋友之间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呢?他们应该算是“朋友”这种关系了吧?   他没有朋友,楚英纵是第一个。   好像足足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时夜突然动了。   他不知道正常人会在这时做什么,所以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他翻看手机,将很多东西传输到电脑端,然后选择铺开了一场盛大的行动——   他扭头对楚英纵说:“帖子这种东西,删掉就可以。”   楚英纵说:“你不是吧主和管理员,没用的。老师估计要等明天上班,才会处理事情……”   时夜说:“我可以是。”   “?”   楚英纵有些呆愣的眼神,挪到了时夜的身上,他不懂:什么叫做“可以是”?   时夜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某个黑白色图标上。   【蜂后】。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位老朋友了。   一旦蜂后出场,就代表着一场盛大的DDOS战争——就如当时俄罗斯的组织袭击了比特币市场一般。   海量的拒绝服务攻击将会充塞对方服务器,逼迫对方服务器停转,进而宕机掉所有在上面运行的服务。   这就是战争。   战争过后,必定满目疮痍。   整个BD旗下产品都会在一夜之间停运,人们将会发现BD的搜索网页无法访问、app停止运转、各项服务功能消失……   当然,贴吧也不能被任何人打开,帖子更不会被看到。   此时,深圳某地某公司某服务器组,还不知道自己头顶悬起了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而决定这把剑最终没有落下来,战争最终没有打响的,是某个D大教师在睡前无聊地刷手机,刚巧看了一眼自己的APP。   他看见了刚刚被李祥发布的,回复者还仅有十几人的帖子。   “啥玩意,又来网络暴力这一套?”他痛心疾首,“啧,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啊!怪不得牧老教授人在医院里,还在关心学校的贴吧……”   说罢,他想起牧教授的病情,于是决定随手一按,将刚刚发布的帖子给封了。   ——以后谁也不准再发这种事实不明的“举报”贴!   时夜:“?”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怎么帖子刚巧就被管理员看到和封掉了。   他想了想,先收回了他的蜂群,回头对楚英纵道:“被删了。”   楚英纵立刻松了一口气,开心极了:“哈哈哈哈哈,完全没事!!而且等明天余景树那边的审讯结果出来,我还能作为受害者去骂李祥!嘿嘿嘿,我简直是天生欧皇!”   好像是刚才被封印了,而现在封印解除。   楚英纵开心得像要亲时夜一口:“走,小学弟,学长请你吃夜宵!”   时夜:“……不。”   楚英纵:“……”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气氛很僵硬。   突然,楚英纵的头顶亮起了一个灯泡,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地叫道:“你丫的,为什么从来不接受我请你吃饭……是不是你吃东西也在固定的时间表里?!”   时夜说:“嗯。”   楚英纵:“……”草!你早说啊,搞得我被拒绝了这么多次!!! 第33章   次日是个周六, 楚英纵没有课,于是索性提前去找余景树了。   而余景树经过一天的审讯,基本上做完了李祥的口供, 后者对自己的几项网上违法行为供认不讳,但是始终不承认自己有勒索行为。   ……直到楚英纵冷笑着掏出了一个U盘。   在这个U盘里, 时夜已经把李祥电脑里的文件给搬空了, 所有的重要罪证都在里面,甚至包括设置了密码的文件。   只等李祥供出密码, 这些文件就可以帮助警方做更详细的调查。   这边厢, 余景树把楚英纵给训了一顿。   “虽然你是出于好心, 我也能理解,但是你这样的行为对办案是没有太大帮助的,而且竟然还随便动我贴了封条的电脑……”余景树无奈地揉着额头, “你要是想出气,可以等李祥的律师来——基本可以肯定他会需要受害者的谅解,来争取减刑的机会。”   楚英纵也不在意, 就问道:“他要判几年?”   “现在还在查他的银行账户。”余景树说,“根据他在网络犯罪上非法牟取的数额, 至少是三年到十年有期徒刑, 如果特别巨大,也可以十年以上——根据李祥的情节, 受害者里面有一名差1个月成年的女性,可能最后会判稍微重一点。当然, 他的非法所得会完全赔偿给受害者, 同时会处以罚金。”   “哦嚯。”楚英纵爽极了,原地开心得直抖腿,嘚瑟着说, “还是公检法牛逼!这个法盲还以为我们现在没有网络安全法呢,哈哈哈哈活该!”   余景树摇摇头道:“17年开始实行的,还有不少人不知道。”   楚英纵乐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就给时夜发短信,要将这些好消息告诉后者。   他顺便一想,还问了一下颜楷瑞的手机号,将这个好消息同时发给了颜楷瑞。   大约也就是两天之后,李祥就被确定了犯罪事实。   他来向三位受害者寻求庭外和解了,带着他的律师。   当面道歉,当然是少不了的。   当时那股自傲的神情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这些天憔悴了很多的李祥深深低着头,向他们分别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这个头,一低就是几十秒。   同时,他的律师也主张额外赔偿,给两名主要受害者一人20万元的赔偿费,也给楚英纵7万元的精神损失费。   那位始终没有露面的女性受害者并没有亲自到场,不过她接受了赔偿,同时出具了书面的谅解通知书。   而楚英纵双手抱胸,一言不发,表示自己还没有感受到道歉的诚意。   楚英纵冷笑道:“你硬盘里的东西我们都拿到了,已经公开到网上了。没想到啊,你的人生经历也挺丰富的嘛,还有个挺可爱的女儿。”   李祥闻言就霍然抬起头,脸色几度变化,还是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怒道:“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敢!你敢!!要是那些人敢攻击我的家人,我会——”   “冷静点!”余景树在旁,压住了李祥的动作。   楚英纵冷眼看着这一切,最后才说:“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的行为也是网络暴力的一部分吗?你自以为的正义其实就是偏激。每个人的隐私都至关重要,哪怕他是一个罪犯,也不应该将他的隐私公开到网上。你不是公检法机构,哪来的权力去自以为是地惩罚一个人?还妄想从这种行为里获得‘报酬’呢,啧,活该。”   李祥满脸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愤怒地掼向桌面,竟砸出一个小洞来。   楚英纵随后道:“你的家人,你的隐私,我们没有公布。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说完,他就很潇洒地站起身,飘然走向门外。   但是忍不住双手插兜,还有嘴里冒出来的哼歌声儿,都暴露了他爽到爆炸的内心。   楚英纵在外面和颜楷瑞擦肩而过。   颜楷瑞脸色郁郁,这些天来想必过得不好,路过楚英纵后也没有打招呼,自顾自坐在李祥的对面。   楚英纵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然后立刻又走回来,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屋内,李祥再次向颜楷瑞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颜楷瑞的回答很快,也很冷酷:“不接受。”   李祥面露诚恳的表情,说:“我会给你20万的赔偿费,虽然我知道这对于你受的创伤来说杯水车薪,但这是我的一点诚意,我希望能够补偿你,哪怕一点点也好。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颜楷瑞打断道:“嗯,不原谅。”   李祥:“……”   过了一阵,李祥又道:“我可以将补偿再追加10万元,请——”   颜楷瑞:“不接受。”   李祥:“……”   颜楷瑞漠然道:“你以为我差钱?告诉你,我不差那点钱,我就是要你坐牢,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然后等你从里面出来,你往后余生都要给我过着过街老鼠的生活,你的档案里会写明你对我犯了什么错,然后你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戳着脊梁骨!”   李祥的脸色慢慢转向了灰白,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颜楷瑞站起身说:“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永远不会原谅你。说完了,再见。”   门外偷听的楚英纵心道:卧槽,现在的小孩都特么是什么狠人?   听到颜楷瑞站起身,他连忙小跑步离开,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走出了办公室里。   在外面等车的时候,楚英纵和颜楷瑞还打了个招呼。   楚英纵说:“我这个车马上就到了,要不一起回学校?”   颜楷瑞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回了,我要转学了。”   “啊……”楚英纵说,“那就祝你一帆风顺。”   他没有劝说,因为他知道D大可能已经是颜楷瑞的伤心地,他不会再想回到那个曾经被写了“滚”字的宿舍了。   过了好久,颜楷瑞抬起头,对楚英纵笑了笑,说:“谢谢你,学长,我那天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考虑。”   楚英纵脸色微红,连忙抬手咳了一声作为掩饰,然后说:“毕竟是学长,应该的。”   颜楷瑞又说:“也替我谢谢夜哥,我知道他关心我。夜哥虽然看起来很冷,但其实一直有用他自己的方式照顾我们。”   ——等等,照顾?怎么照顾的?冰山学弟也照顾过人,果然是因为在一个宿舍里所以接触比较多吗?   楚英纵的脑子里转过了很多奇怪的念头,他摇了摇头把它们甩开,笑道:“我知道,他就是个死傲娇嘛。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和他说。”   说话间,车子终于赶到了。   楚英纵向颜楷瑞道别,然后上了车。   此时,他们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窗内,余景树正在目送他们离开。   属于网络安全顾问的职责已经履行完毕,这个案件已经事实清楚,所以余景树又可以回去……加班了。   一位组员将U盘封存在证据袋里,过来问他:“余指导,这个东西能作为证物吗?好像是来自两个大学生的啊。”   “可以,但要和李祥的硬盘一起使用。”余景树若有所思地说,“不过,D大的本科生就能做到破解系统的程度了吗?”   他眉头微微拧起,似乎陷入了思索中。   ……   楚英纵回到学校。   这时正是下午时分,校园内阳光毒辣,没几个学生敢在外面走。   楚英纵心情很好,哼着歌翻看手机,看到来自徐老师的短信:   【徐老师:刚刚我也收到通知了,没想到竟然是李祥老师做的。听说他以前也是计算机系的老师,但是好像因为一直有偷看学校的机密资料,后来虽然没有报警,但是把他调任到了宿管的闲职上,算是贬官流放了。总之,这次谢谢你们的帮忙,我就知道你和时夜同学是最棒的!】   楚英纵看完,就很自然地把手机一关。   两秒后,楚英纵一拍脑袋:差点就忘记回复短信了!   【楚英纵:那当然~】   发完,他心道:不妙啊,我难道是被鬼畜学弟带坏了?!看完短信不回复是个什么臭毛病,哼,回头要好好教育一下学弟。   这天下午16:00,楚英纵又很愉快地来到了心理咨询室等着。   成语“守株待兔”的新释义:因为知道时夜的时间表里16:00整是心理咨询室的时间,所以楚英纵就在这里等着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楚英纵发现D大的学校论坛被改版了,增添了很多版规,其中就包括“不得以任何方式将任何师生的个人资料发布”这一条。   而版规的由来,据说是计算机学院的牧江天教授终于出院了。他在医院里只能看看手机,所以也很关注这些天的事件,出院后就骂了一顿学校对论坛的管理太过松散,特地亲自起草了几条新的规章制度。   想到牧教授慈眉善目的模样,楚英纵还真想象不出他是如何斥责人的。   不过,总之,他身体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有空的话,还得带死傲娇去看看教授。”楚英纵喃喃自语。   16:00很快准时来到,心理咨询室的大门被如约推开。   楚英纵笑眯眯回头:“哟~~”   时夜:“……嗯。”   时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径直走向了3号咨询室,开始他每天的闭关大业。   只是如此而已,旁边的徐老师已经很惊讶地看向楚英纵:“天哪,你真的很有天赋诶,竟然这么快就和时夜成为朋友了!”   楚英纵自得地一抹鼻子:“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徐老师乐呵着低下头:“对啦,这两天事情这么多,我差点忘记了亲密关系疗法了,看你们关系以及这么好了,我这就给你发布下一个任务!”   “不是,”楚英纵满头黑线道,“我就在你面前,这都要发短信吗?”   徐老师神秘地笑道:“生活总要有点仪式感嘛!”   叮咚,楚英纵的手机响了。 第34章   叮咚, 手机响起。   【徐老师:今日亲密:请互相帮一个小忙哦~】   这短信……   楚英纵看了一怔,抬头道:“帮什么忙?”   徐老师也想了一下,而后笑道:“什么忙都可以啊。你平时和文白同学他们也会互相帮忙吧?”   楚英纵:“你是说晚上熬夜打游戏然后早上起不来的那个傻子, 每天都求着爸爸我帮他签到?”   “……”徐老师道,“你们有没有点价值观比较正常的‘小忙’?”   楚英纵想了想:“还有带饭吧。但是这个鬼畜学弟他从来不在时间表以外的时间吃饭的。”   他们面面相觑了五秒钟后, 徐老师放弃了思考:“要不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一定比我了解时夜呀。”   楚英纵咳了一声:“什么了解,也不算很了解啦……”   少顷后。   楚英纵啪地推开了3号咨询室的大门, 目光在室内扫荡了一圈, 找到了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时夜。   难得的是, 时夜似乎有些忙碌的样子,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眉头微微蹙起。   楚英纵看了, 不由有些惊奇,说:“你遇到难题了?”   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夜没有抬头, 只是将屏幕给熄了。   楚英纵心中更是好奇,但他现在已经知道:时夜这家伙不想说的事, 哪怕皇帝来了也无法让他开口。   这时楚英纵沉吟片刻, 突然计上心来,凑近时夜, 神秘兮兮地说:“喂,小学弟, 你还记得徐老师说的任务吗?今天她给我发任务了, 让我们互相帮一个忙,你看……”   他将短信给时夜看了,见后者没什么反应, 就又贼兮兮地靠近一些,硬是挤在一个窄小的沙发上,继续小声道:“你觉得这个任务挺麻烦吧?我也觉得,所以早点结束早点了结。昨天咱们一起找到李祥,没让他把帖子给发出来,就算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所以……”   听到这里,时夜终于有了个反应:侧头看了楚英纵一眼。   他的眼眸里幽黑深邃,仿佛笼罩着整个夜空,又像是完全看透了楚英纵的想法。   但楚英纵还是说出来了:“所以现在还缺我帮你一个忙!你有啥做不了的题,来来来,跟学长说说!”   时夜道:“你确定?”   楚英纵听见这三个字,不知为何瞬间一怂,咳了一声道:“咳,就算解不开,也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朋友之义嘛,就是做不出的题大家一起抄其他学霸的……对吧?”   时夜显然不知道这个学长在胡说八道,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将消息发送给了楚英纵。   【4th Global legal Hackathon - welcome to our world!】   楚英纵:“???”   什么东西,什么叫“Hackathon”?   将网页继续往下翻,只见一大堆英文夹带着专业词汇扑面而来,看得人晕头转脑,只好本能地打开网页翻译器。   【第四届世界合法黑客松(GLH) -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关于GLH:GLH是全世界最著名、奖金最丰厚(每项可高达7万美元!)的黑客大赛,由白鹰国六角大楼网络安全服务商、回浦旗下项目组0DI主板。特别感谢来自IBM、谷歌、微软、Oracle等公司对本届GLH的赞助!】   【GLH高阶大师赛正在进行中,本届比赛持续时间为:10.19 - 11.5 GMT-5】   【本届参赛战队包括:Epiphany(白鹰国)、Anonymous(跨国)、BодкаGroup(棕熊国)……】   【我们的赛程安排与目标装置为:   Day 1:   Microsoft Internet Explorer 8 on Windows 7   Mozilla Firefox 3 on Windows 7   Google Chrome 4 on Windows 7   Apple Safari 4 on MacOS X Snow Leopard   Day 2:   Microsoft Internet Explorer 7 on Windows Vista   Mozilla Firefox 3 on Windows Vista   Google Chrome 4 on Windows Vista   Apple Safari 4 on MacOS X Snow Leopard   Day 3:   Microsoft Internet Explorer 7 on Windows XP   Mozilla Firefox 3 on Windows XP   Google Chrome 4 on Windows XP   Apple Safari 4 on MacOS X Snow Leopard   电脑装置:   Apple Macbook Pro 15″   HP Envy Beats 15″   Sony Vaio 13″   Alienware M11x   智能手机:   Apple iPhone 3GS   RIM Blackberry Bold 9700   Nokia E72 device running Symbian   HTC Nexus One running Android   ……】   在这令人头秃的一系列介绍过后,楚英纵沉默着决定打开程序员们最常用的学术引擎——   百度一下!   【hackathon,黑客松,又称黑客日、黑客节,是一种活动。在该活动中,电脑程序员们相聚在一起,以合作或独立的形式去进行某些网络攻防相关的项目。世界最著名的黑客松有:GLH大赛、pwn2own比赛、WCTF大师赛等。】   楚英纵看到这里便明白了。   原来时夜是在看一个黑客攻防比赛。   ——等等,现在大一的小学弟都这么厉害,连编程课都还没上几节,就已经开始搞黑客方向的东西了?   但楚英纵又仔细一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妥。   ——时夜昨天不是还展示了如何破解李祥的电脑么?也许他就是作为网络安全方向的特长生被特招进D大的。   于是,自觉全明白了的楚英纵大大咧咧,一手揽住了时夜的肩膀,笑道:“厉害啊时小夜,原来你是这种特长生。那也没问题,等学长回去看看题,跟你一起组队通关,就当作是完成任务——”   他话未说完,却又听时夜说:“你已经完成了任务。”   楚英纵:“?”   他愣了一下,看了时夜足足十多秒,最后还是迷惑无比地问:“你是说我帮过你的忙?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时夜没有说话。   楚英纵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但时夜心中记得很明白。   那是在一个同样灿烂的午后,楚英纵曾经邀请他外出,他们在溜冰场上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而时夜也是在那时陡然想明白了“永恒之蓝”漏洞的原理。   时夜向来不喜欢欠人什么东西,但那次他一直觉得,是楚英纵帮了自己一个小忙。   如果朋友之间的标志就是互相帮助的话,那他和楚英纵应该已经是朋友——   31天零3个小时了。   时夜不会解释,也没法解释。   所以楚学长再次几乎要想得秃头:“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你该不会是糊弄徐老师的吧?那也不行,虽然我也觉得这些任务麻烦得要死,但是人家也是为你好嘛,你看你一天天的宅在宿舍里,也不出来陪我玩,有这个任务好歹可以有理由把你骗出来……”   话音未落,时夜突然伸出手,捂住了近在咫尺的这张嘴。   时夜:“你真的很聒噪。”   楚英纵:“?!”   斗大的青筋蹦了出来,楚英纵立马回想起了某个被当做人形抱枕的午后,心道:臭学弟!竟然又嫌我吵!!   他气得头发竖起,不假思索地张开嘴——   “嗷呜”一口咬住了时夜的指尖!   时夜:“……”   他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楚英纵的下巴,这下后者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当时夜将指尖收回来的时候,只见这个嚣张学长的嘴唇被自己捏成了桃花状,湿润而殷红的唇瓣被迫张开,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和一截可怜的舌尖。   这个时候,楚英纵就没法聒噪了,但这幅呜呜咽咽的样子,看起来……给人一种很美味的甜点的感觉。   时夜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向前凑近,便怔了一下,抬眸看向楚英纵的双眼。   四目相对只在一瞬间,但是两人突然都触电般移开了视线。   楚英纵从拥挤的沙发上一跃而起,满脸通红道:“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咬你的,都是怪你胡说八道!!”   他浑身都烧得滚烫,耳尖尤其的红,就在等着时夜也说点什么,好有个台阶可以下……随便转移一个话题也可以!   可是,时夜没有说话,只是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专注地在观察他。   几秒后,时夜略歪过头,眼中罕见地显出一丝迷惑的神情,问他:“你为什么脸红?”   他问完,楚英纵头顶就冒出了青烟,几乎想原地钻进沙发缝里。   智商全部烧没了的楚英纵,对着时夜很凶地吼道:“我不是,我没有脸红!!”   时夜又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涌起了一种难得一见的情绪,他低头想了想,决定遵从自己的冲动,于是伸出手——   捏了一把楚英纵绯红色的俊脸。   “……?!”楚英纵呆住了,原地石化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咚,咚,咚,咚,咚。   五点整,学校的钟声准时地响起。   到了时夜结束闭关的整点,但今天他似乎晚了一分钟,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徐老师眼睁睁看着他先从3号咨询室里走出来,脚步似乎也比平日里快一点,单肩背着他的包,径直打开门。   而且,看见徐老师伸出手和他打招呼,时夜竟然略微点头作为回应!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徐老师震惊地张开嘴,很迷惑地目送着时夜出门。   ——这好像不太对啊,你学长呢?怎么今天他反而晚出来?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她才看见楚英纵从3号咨询室里出来。   楚英纵的脚步也变快了很多,几乎逃难似的飞快向门外走去。   徐老师在他背后刚来得及说几个字:“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哈哈哈哈哈!!”楚英纵突然头也不回地说完,闷头冲向了室外。   徐老师:“???”你们这是互相帮了什么忙,能变成这样?   属实人间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  注1:hackathon的赛程以及部分资料来自几个百度百科,但是艺术加工(魔改)了一万个地方。 第35章   楚英纵躲了时夜一整天, 第二天也没有去心理咨询室。   当然,他这天正巧有事,也是理由之一。   时隔一个多月, 余景树终于拥有了一天的闲暇时间,他决定用来探望楚家这对母子。   楚英纵并不知道妈妈心里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态度, 但总之他决定臭着一张脸, 全程不参与互动。   余景树尴尬地陪了他们一下午,最后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晚饭。   虽然人不待见, 但是食物不能浪费——楚英纵吃完晚饭, 总算继续没有臭着脸, 只是依然对余景树爱答不理。   晚饭过后,气氛实在尴尬到不能看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互相看着。   楚妈妈只好吩咐楚英纵出去买点水果回来。   “……”楚英纵虽然万般不情愿, 但还是无奈地去了。   但他留了个心眼,走之前特地停在门外,伸长了耳朵偷听屋内的动静。   不想, 他虽然没听见余景树对妈妈有什么不轨意图,却意外听见余景树在阳台上接了个电话。   余景树接到了来自组员的电话。   对面在电话里说:“上头刚刚挖到的情报, 这一届黑客松有收到Signale的报名信息。他应该是单独参赛的, 没有和其他民间人士组队。”   “什么?”余景树听到这一句,就立刻走向了阳台, “Signale又出现了,是为了黑客竞赛……这么说有别的情报?”   “没有, 报名用的信息都是虚拟的联系方式, 隔壁部门依然没有任何办法。上头的意思是,Signale的调查暂时全权委托给我们,所以这次也交给头儿你来……”   余景树听了, 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我今晚回去。”   “头儿,你放心休假,这个黑客松前后好几天,不急于一天。而且我们不是之前在D大,已经圈定了一批怀疑对象吗?我觉得这次也是个好机会。”   “嗯。”余景树若有所思,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道,“对了,之前有个叫时夜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个学生,已经移出了追踪列表,怎么了吗?”   余景树道:“我前两天重新接触了他,还是觉得他的专业知识能力……不像是普通的学生,之前听说他参加校内竞赛的答案就超出了满分标准。而且,无论是那个勒索病毒事件,还是最近的D大隐私泄露案,似乎都有他的身影参与其中,是不是过于巧合了?既然这次又要调查,那索性再追踪一下他的GPS。”   “好的头儿,那我这就把时夜加回去。”   余景树已经把电话挂断。   但窗台下躲着的楚英纵,心绪却开始起伏起来了。   ——他不知道,原来时夜也在余景树的调查列表里,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来着?   时夜的身影又浮现在楚英纵的眼前。   他好像还不够了解时夜,他刚刚知道后者在网络安全的专业上有特长,但是究竟特长到什么程度?又做过什么,会被身为警方顾问的余景树调查,而且还到了追踪GPS的程度吗?   这天晚上,楚英纵变得若有所思,甚至都没什么心思去对付余景树了。   到了次日,余景树果然再次回单位去。   而楚英纵上完了一天的课程,心中还是犹豫不定,站在时夜他们班级的专业课门外,徘徊了好几圈,却没有拿定主意要去找时夜。   他暂时还不知道说些什么,直接上去问会不会太直白了?   他也不知道,其实门内有几个学生正在通风报信。   【哇,完蛋了,校霸又来找夜哥了……】   班级小群里,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上次夜哥被他‘绑票’出去,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呢,怕是钱包都被榨干了吧?】   【难怪,楚学长最近好像经常来找夜哥,是因为觉得夜哥好欺负吗?   【我觉得夜哥应该不好欺负,但是夜哥好像莫名其妙挺听学长的话。】   【但是,就夜哥这个性格,说不定他就觉得很麻烦……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他不想多说一个字?】   【淦,你说的太特么有道理了。】   同学们的脑补能力都异常出色,很快心中都产生了“夜哥好淡定但是也好惨啊”的错觉,偷偷张望着角落里的时夜。   一会儿,时夜起身走向卫生间。   他面色依然淡定,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身后,汪谷犹豫了一下,好像害怕夜哥会被校霸做点什么似的,也跟着走了过来。   楚英纵见到时夜走出来,连忙躲在墙后面,又纠结了一下。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来自徐老师的短信。   【徐老师:今次亲密是:请互相倾诉一个小秘密!不论多小都可以,作为朋友就是应该彼此坦诚嘛。】   【徐老师:今日补充信息:时夜同学的内心,或许很难对外人展露,也不会轻易诉说自己心中的秘密。但是我相信经过前几天你们的亲密相处,一个一个任务延续下来,一定已经拥有了珍贵的友谊。小楚同学,这个亲密任务不限时长,请加油啊!成为时夜心中最重要的朋友,帮助他结束离群索居的孤独生涯吧!】   楚英纵一字一句地看完了这两行短信。   他吁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地松快了不少,心想:也对,“作为朋友就是应该彼此坦诚”嘛!   前几天,他们不是还一起度过国庆节、一起玩溜冰、还一起抓到了李祥……这肯定是铁哥们了啊!上去问一句小学弟做了点什么,好像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楚英纵嘴角重新翘起,叩着手机,给徐老师回复短信。   【楚英纵:妥妥儿的!小学弟就交给我吧!】   一会儿,楚英纵脚步轻快,走向卫生间。   他刚好听见了洗手台前,汪谷和时夜说的最后两句话。   汪谷:“……总之夜哥你小心一点,楚英纵好像真的有不良前科。”   时夜:“我知道。”   汪谷提醒完时夜,就走出卫生间,没想到迎面正撞上了楚英纵。   楚英纵一手支着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整个人洋溢着不良少年的气息:“哟,小学弟,挺会挑拨离间嘛!”   汪谷脸色一白,被吓了一跳,而且自知理亏,连忙低下头道:“我,我什么也没说……”   楚英纵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超凶地说道:“你不喜欢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你。作为时夜的室友,你管他和谁出去玩?以后少烦我俩,听到没?”   汪谷被吓住了,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接着一低头溜走了。   一个拉长了脸的楚学长,走进了卫生间。   里面的几个学生,看见楚英纵黑沉沉的气场,都吓了一跳,纷纷逃了出去,心道:哇,看起来很不好惹,很凶的样子……夜哥真惨!   正在慢条斯理地洗手的时夜,抬头看了楚英纵一眼。   时夜:“?”他为什么又来堵我了?   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有点难解。   楚英纵的刘海都好像耷拉下来了,他无精打采地盯了时夜一会儿,说:“喂,汪谷跟你说了什么,他那天看到李祥发的帖子了?”   “没有。”时夜说。   楚英纵道:“帖子从发出来到被删有好几分钟,肯定也有其他人看到了,你不用蒙我,你是不是看到了?”   时夜说:“嗯。”   猝不及防的楚英纵:“……”啊啊啊,这个学弟比我直白多了好吗!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上课铃声正好响起了。   楚英纵有些低落地说:“算了,你去上课吧。等下了课,你要是有空……我在这个楼天台等你一会儿,有点事情要提醒你。你爱来不来,不想继续跟我出去玩也没事。”   时夜深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动弹。   突然,时夜说:“既然有事,就直接上去说。”   楚英纵双臂环胸,这是一个隐约有些抗拒的姿态,说:“算了,我本来就是不良少年,再带坏你不好好上课,你室友又对会我有意见。”   时夜抿着嘴没有说话,这是他惯常的沉默。   楚英纵叹了口气,说:“去吧,学长在上面——诶?”   他话音未落,突然觉得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   时夜竟然直接抓住了楚英纵的手,转身就走,拽着他向楼梯间走去,一直拉着他走上顶楼。   楚英纵头一次发现他力气竟然这么大,让人完全挣脱不开,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带走了。   咣。   铁门被一脚踹开,时夜将楚英纵带来了天台。   时夜平淡道:“你在闹什么别扭。”   “……”楚英纵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他怎么好像被这个霸道小学弟的气场给完全压制住了??   时夜斜靠在天台门旁边,帽衫拉下,锋利的眉眼展露在夕阳的余晖当中,脸颊染上一丝罕有的暖色调。   他把学长给堵在天台上,不让走。   须臾,楚英纵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将它揉成一团乱毛:“啊啊啊啊啊啊啊!”   纠结不是他的风格,该问就得问!   楚英纵恶向胆边生,一把揪住了时夜的帽衫带子,凶巴巴地道:“你明明看了帖子,为什么骗我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我很不想让人知道我以前是个坏学生,但是我也不想你跟我装模作样,在背地里跟别人讨论我的过去!”   时夜从容地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和别人讨论你?”   楚英纵一愣:“诶?”   “我不和任何人讨论。”时夜说,“除了你。”   楚英纵彻底愣了,一头乱毛在天台的晚风中摇曳。   片刻后,他呆呆道:“我……你……谢谢?” 第36章   气鼓鼓的学长突然好像被放进冷水里的河鲀, 不知所措地瘪了气,白肚皮也翻了回来,眼巴巴地瞅着时夜。   时夜平静如水地问他:“别扭闹完了么?”   楚英纵:“……”   此时此刻, 学长他身为年长者的自尊心,已经碎成了渣渣, 风一吹满地都是。   足足十秒后, 楚英纵放下了时夜的帽带,讪讪地替他抚平衣领上的褶皱, 说:“我这、这不是一时太生气了么……”   时夜:“嗯。”   楚英纵小声道:“虽然你大概好像似乎可能真的不在意这个事, 但是我还是要跟你澄清一下:我以前确实跟人起过冲突, 但是我不是有意找茬的。”   “我知道。”时夜说。   楚英纵立马又紧张了:“你知道哪些了?”   时夜说:“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只知道你不会有意。”   楚英纵:“……”   楚英纵彻底熄火了,心虚又愧疚地帮时夜整理完衣领, 然后说:“好吧,我今天本来就是想和你聊聊的。那些事……就算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也必须要说明白, 否则我心里永远有个疙瘩。”   他说着,就看见时夜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一股莫名的羞赧, 促使着楚英纵撇过头, 说:“我要说了,你不准看我啊。”   时夜:“……好。”   时夜转过了头, 双目微微眯起,看着远方赤金色的天空, 夕阳正在城市的天际线下徘徊。   楚英纵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继续说道:“我高一那年,我爸爸刚刚升职,正巧遇上了华鹰两国第一次黑客大战。那时候信息安全法都刚刚成立, 太缺人手了。他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月里只有一两天能在家里睡觉,连妈妈生病了都不能在身边照顾。   “而我快要期末考了,我请假一周去医院照顾妈妈,耽误了复习,名次就下降了一百多名……后来我爸爸难得回家一次,终于想起我功课了,拿着那张成绩单,就来问我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啊?!我那时候又生气又委屈,然后还很二地在空间也写说说,说自己就像单亲家庭的小孩一样……喂,你不准笑我啊!”   楚英纵猛地回过头看着时夜。   时夜并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远方的夕阳。   楚英纵低下头,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幼稚,我就是想引起爸爸的注意,让他别加班了——他儿子都快成不良少年了!成绩一直下滑到吊车尾了!可是,他一直在加班,一直不回家……   “我考得越来越差,也不全是因为功课没跟上,有一多半原因是我其实已经不想考了,我想赌气拿个零分回家,想‘惩罚’那个从来不懂顾家的糟糕父亲,让他知道忽视了我们的后果……但是他根本没有来家长会。   “那次家长会过后,有个很烦人的同学看到了我的说说,结果到处编排我没有爸爸,我很生气地去问他,而他拒绝道歉,于是我把他给暴揍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在学校打人,也是最后一次——就一拳,我不当心把他的鼻梁骨打断了,他住院了半个月,然后我俩都被通告处分和批评。”   说到这里,楚英纵怏怏然踹走了脚边的石子儿。   原来他就是这样变成了“把人打到住院”的不良少年的。   又过了一会儿,时夜仍没有说话,他莫名地知道,楚英纵还没有说完。   果然,过了很久,楚英纵深吸一口气,又说:“你应该知道,我爸爸殉职了……就是在那后来不久的事情。”   时夜静静地等着。   这沉默让楚英纵觉得安心,于是他低声地、低落地说:“那个时候,我仍然对他很生气,我想惩罚他,我决定我要整整一个月不和他说话……   “可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过完,他们突然告诉我:他死了。   “他再也不会回家,再也不会和我说话,更不可能知道我的成绩是怎么样的了。他的葬礼很隆重,很多人在为他哭泣;妈妈问我想不想上台为他做最后的讲话,想不想写悼念的稿子,但我什么也写不出来。整个高中,我见到他的时间,总共都不超过30天。   “他永远在忙,他有一项利国利民的大事业,可是他忘记了他还有妻子和儿子。他的儿子在怄气,在决定一个月不和他说话,可是他在死前都不知道这件事……他死的时候,那些人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我的校徽。   “——不是高中的,是我初中的校徽,因为那是他最后一次有时间接送我上学。他还记得我要别着校徽,不然要被扣分的,就买了一个备用的带着。那个校徽从此一直留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一直跟着他被大火烧成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瓮……他终于回家了。”   楚英纵低着头,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说话。   他的秘密好像终于说完了。   时夜并没有觉得冗长,只是低声地问:“我可以回头了吗?”   楚英纵没有回神:“啊,什么?”   “你让我不要看你。”时夜说,“现在可以看你了吗?”   ——就好像他很认真地领受了那个命令一样,果然还是时夜啊。   楚英纵很短暂地笑了一下,又连忙使劲撩起衣襟去擦脸,匆忙地说:“你可以回头了。”   于是时夜回过头,伸手抱了一下楚英纵。   那一刻,夕阳终于落下原野。   漫天的霞光都收拢在时夜的影子里,好像是其中生出的羽翼,在灯光下拉长,笼盖住了楚英纵的影子。   太暖和了。   这个人说话是冷的,神情是冷的,可是他的拥抱太温暖了。   楚英纵死死地揪住了时夜背后的衣襟,哽咽着说:“不行,我太丢人了……你还是不准看我,不然我打你!”   时夜说:“……好吧。”   楚英纵的下巴就搁在时夜的肩膀上,后者能感觉到浓重的湿意。   就好像清晨的树林间凝聚起的露水,干净剔透,却稍纵即逝,几乎让人揪心。   过了一会儿,时夜问:“拥抱能解决问题吗?”   楚英纵:“啊?”   “上次你告诉我,你需要安慰。”时夜说,“然后你过来抱我的,我不太理解,不过后来查询了一下,这种索取拥抱的行为应该叫做‘撒娇’。”   楚英纵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说:“虽、虽然上次是我主动,但是……那次我不是撒娇——呸,什么撒娇!明明是我安慰你才对!”   “嗯。”时夜想了想,拍了拍他单薄的脊背,然后说,“那么这次是我在安慰你,你能不要哭了吗?”   楚英纵说:“谁哭了,谁!”   时夜:“……”   他略略松开手。   然后楚英纵果然哇哇大叫起来:“不行!等下!先别看!”   他恶狠狠地在时夜的帽子上擦了一把,然后猛吸鼻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推开了时夜,说:“我说完了!该你了!”   时夜:“?”   楚英纵连忙掩饰性地掏出手机,将徐老师的短信给他看,然后凶巴巴地说:“都是这个任务,它说我们可以互相坦诚的,所以……轮到你说你的秘密了。”   ——他的秘密?   时夜听了,就又沉默了起来。   楚英纵眼眶还在发红,觑着他道:“喂,不能不说的,不然就不公平了。你这个人,秘密多的吓死人,随便拿出来一个跟我说也不行吗?我今天过来,本来还想提醒你一件事,但是如果你不和我说的话……”   时夜一听,觉得他要开始扒拉了,于是平静地打断他道:“那天我骗了你,灯光是真的。”   楚英纵话语被截断,但听得满头雾水:“啊?什么灯光?”   时夜的目光从楚英纵的脸上移开,漫无边际地伸展向昏黄色的天际线。   这座城市在夜风里化为漆黑的剪影,其中有银白色的数据洪流流淌着,它们会经过每一寸光纤电路,会像潮汐般覆盖每一块LED显示屏,会如蛛网一般联结着每个人、每个精密的构造体。   数据,是电子洪流的血管,是承载信息的以太,是无穷量子涨落着的时空。   时夜能看见的某些东西,他知道没有其他任何人能看见。   但是他其实知道人们能看见哪个部分。   时夜将手机取出来,示意楚英纵拿着。   楚英纵看到屏幕上有一个“语音输入”的标志正在亮起,好像这部手机在聆听时夜的命令。   而时夜命令道:“蝰蛇,302号脚本。”   街灯渐次亮了起来,就像楚英纵曾经见过的那样,铺满了整个校园。   “你……”楚英纵瞠目结舌地拿着手机,抬头看向时夜,“这真的是你控制的?!”   时夜没有回答他,面容因为逆着楼下的灯光,而模糊地泛着光晕。   时夜又说:“S1042。”   于是,楚英纵看见远处那块巨大的电子广告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熟悉广告里,有黑色的蛇的影子出现。   它不是彩色的亮光,但是却在彩色的亮光中蜿蜒而过,栩栩如生,如影随形。   楚英纵的瞳仁骤然收缩,一股惊悚感从脚底升起到天灵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他差点让手机从掌中滑落了,但连忙又抓住了它。   而时夜好像根本不担心一样,目光平淡地低头看着天台下发生着的一切,又低声地说:“S69。”   ——别、别再念了吧!   楚英纵害怕地眨巴着眼睛,唯恐自己又会看到别的什么超出了自己的常识乃至于想象的东西。   接着他就看到,对面不远处的废弃大厦里,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又全部熄灭,就像电脑被重启的瞬间一样。   然后这些灯光就组成了一个“凸”字,又像是一个小飞机的形状,正对着上面的数盏亮灯。   “……?”   楚英纵无比迷茫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支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和A、B一共四个按键。   他按了一下A键。   对面的大厦里,一束灯光从“飞机”里射出,“打灭”了一盏正上方的亮灯,像极了某一款经典太空射击游戏。   楚英纵的手指,猛然僵住了。   而时夜就站在旁边,好像看着一件很天经地义的事,从容地对他说:“我不止玩数独,有时候也会和蝰蛇一起打‘小蜜蜂’和‘吃豆人’。”   “?!?!?!?!?!”   楚英纵目瞪口呆地转过头,看着他云淡风轻的侧脸。   ——大哥?人家小时候打小霸王学习机,您是打对面大厦???   作者有话要说:  理科生的浪漫.jpg 第37章   楚英纵有些呆呆的, 手指不知该不该继续放在屏幕上。   时夜看见了,就说:“不会玩?”   “不是……”楚英纵说,“这怎么敢玩啊!”   时夜不太理解, 看了他一阵,想了想又说:“还可以有俄罗斯方块。”   “俄——”楚英纵颤抖着道, “不是游戏的问题!是大厦的问题, 这个也太硬核了吧!”   时夜听了,若有所思地说:“也可以换。不过, 在学校的天台上看不见其他的大厦, 适合的方向不好找。”   楚英纵彻底抓狂:“也不是楼的问题!是这么玩太夸张了, 会被人看见的吧,绝对会被人看见的吧!”   时夜:“嗯,他们认为是广告。”   楚英纵:“……”可以, 这很真实。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英纵把手机递还给时夜,然后他们在惬意的夜风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楚英纵突然听见了下课铃声响起, 不由笑了起来,揶揄学弟道:“完了, 你翘了整整一节课。”   时夜瞥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楚英纵的手机,说:“给你也装一个。”   楚英纵:“啊?”   “联机打俄罗斯方块……”   时夜还没说完, 楚英纵炸毛道:“那还真是谢谢你啊!不用了!!我不想被请去喝茶!!”   于是时夜看着他,勾了下嘴角, 又转回了脸。   过了足足两秒, 楚英纵反应过来了:“你丫是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时夜坦然地:“嗯。”   楚英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还敢‘嗯’!你为什么什么时候都敢‘嗯’!!!”说吧,伸手就来捏时夜的脸,却被时夜捉住了手。   两人在天台上左支右闪。   时夜被拿捏住了死穴——他的帽带, 又被幼稚学长给拉住了!   楚英纵一脸坏笑,将小学弟往自己怀里拉。   这时,时夜突然问:“你刚才说有事提醒我?”   楚英纵果然一愣,手头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说:“对,我差点给忘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亲密任务——咳咳咳咳,我是说亲密疗法的任务来的!我是得提醒你,你被姓余的给盯上了。”   时夜微微眯起双眼。   他回想起刚才在上课期间,蜜罐系统曾经弹出的提示。   ——确实,他再次被来自上面的“天眼”给监视了。现在想来,是因为余景树再次起了疑心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时夜反问道。   楚英纵挠了挠头发,说:“余景树来我家吃饭嘛,我偶然听到的,绝对不是蓄意偷听。就是因为这男人总鬼鬼祟祟,还想利用我接近我妈……唉,反正他总是做这种讨人厌的事。”   时夜道:“你不喜欢他。”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讨厌他……”楚英纵唉声叹气地,再次揉乱了自己一头乱毛,“但是,余景树也是那个部门的,他也一天到晚加班。我只是……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悲剧了,我觉得妈妈也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了。”   时夜说:“嗯。”   他隐约听懂了。   而且也是隐约能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的复杂的心绪——   他似乎能理解楚英纵的这种想法。   须臾,楚英纵使劲地摇了摇头,像要将脑海里的想法给一并甩出去一样。   他看向时夜,狐疑地说道:“所以,余景树对你的怀疑好像有理有据啊。他觉得你专业能力太牛逼,不像是个学生,像个隐居民间的黑客高手……靠,他说的太准了好么!!”   大厦游戏机的情形,历历在目。   楚英纵瞪大眼睛看着时夜:“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真的干过坏事啊?”   时夜想了想,说:“不知道,什么是‘坏事’——一种模糊的社会性概念?”   楚英纵:“……”好,不愧是你。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绞尽脑汁、手舞足蹈地说:“就、就是……你有偷过管理员之类的账号吗?”   时夜:“没有。”   ——拿来用,没有夺走过。   楚英纵:“做游戏外挂、抢车票的黄牛软件之类的?”   时夜:“没有。”   ——没必要做,琴鸟很合用。   楚英纵:“故意毁坏别人的数据之类的?”   时夜:“没有。”   ——烧硬盘就可以了。   楚英纵最后又问:“那你没有攻击和入侵过什么有名的服务器,造成过商业损失吧?”   时夜:“没有。”   ——白鹰国国防网站显然不能归类为“商业损失”吧。   看得出来,楚英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轻松道:“那就行,只是小打小闹啊~”   时夜想了想Barrie这种骇客。   和Barrie的席卷全世界的勒索病毒比起来,他应该算是很低调、很和善吧,消息的扩张范围仅限于白鹰国国防部……   Signale的名号也就位列他们的网络黑客名单前三,范围很“小”了。   时夜坦然点头:“嗯。”   是小·打·小·闹,没错的。   楚英纵笑道:“我看你也要参加那个‘黑客松’,是你的娱乐活动之一?”   时夜说:“嗯。”   楚英纵其实很想说自己也去的,但左思右想又觉得:我没去玩过啊,肯定会很生疏的,到时候被小学弟超过去那就丢脸了……还是先不要自掘坟墓了。   楚英纵道:“玩点更娱乐的活动不好吗?我刚买了一台PS4,你周末可以来跟我打联机对战!   ”   时夜想了想,“嗯”了一声,双目间笼罩着一层思索的神色。   楚英纵大大咧咧地补充道:“没错,我就是想跟你炫耀PS4啦。哈哈哈哈,我在心理诊所做了大半年志愿者,上面终于记得给我发点补助了;而且我还刚递了一篇关于图形引擎的论文,导师也奖励了我两千,我终于能买PS4了!哼哼,夸我!”   他昂起头,一副相当嘚瑟的模样。   时夜看了他一下,说:“好。”   楚英纵顿时把头昂得更高,心花怒放地等着来自时夜小学弟的赞美。   时夜沉思良久,终于得到了答案,夸他道:“你……很会撒娇。”   楚英纵:“……”   时夜:“不对吗?”   楚英纵当场炸毛:“你胡说!!!”   ……   这周周六正午。   时夜按响了楚家的门铃,只听见里面传来“哒哒哒”的拖鞋声,接着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背心和短裤的楚英纵开了门,头发还湿漉漉的,搭着一条浴巾,有点惊讶地说:“不是说好下午的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时夜平静地看了一眼手机。   12:01。   完美的“下午”。   楚英纵噗地笑出声:“好,不愧是你,是我失算了!”   一会儿,楚英纵招呼时夜进门,给他放下了一双猫爪形状的拖鞋。   时夜平静的穿上拖鞋,然后被楚英纵端着手机就“啪啪”偷拍了十几张。   楚英纵:“哈哈没想到吧!鬼畜学弟,你也有今天,咩哈哈哈哈!”   正在狂笑当中,只听房间里传来了楚妈妈的声音道:“阿纵,又在欺负同学?”   楚英纵的嚣张气焰瞬间缩短两尺,回答道:“没、没,我在好好招待。”   楚妈妈吩咐道:“去给同学倒杯水,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   只见楚英纵迎风而矮,仿佛是个三头身的小宝宝,乖乖地说:“好的。”就耷拉着他的拖鞋,“啪啪啪”地去照办了。   时夜见到了楚妈妈。   她看上去是很寻常的一位妇女,长发拢在身后,气质温婉而富有古典韵味,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才貌出众的美女。   楚妈妈言笑晏晏道:“别客气,快坐吧。英纵他刚得了个游戏机,到处炫耀,难得也请同学到家里来玩了。下午打打游戏也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时夜说:“伯母好。”   进门之后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里,时夜一共就说了这三个字——这是非常公式化的一句问好,即便是他也知道需要说出来。   然而楚英纵大为惊叹:“我的老天鹅!!你竟然也会客套!!”   时夜:“……”   楚英纵一屁股坐在时夜边上,一边张大嘴,一边顺便吃着自己刚端来的冰西瓜:“别客气,唔,吃!”   时夜看了他一眼。   楚英纵可能并不知道,他湿润的发梢正在自然的散发着沐浴后的香味,宽松的白色背心未能遮掩住健康而柔顺的肩颈、锁骨线条。   而时夜比他高了那么一点,可以轻易地看到背心的缝隙间,有一抹艳色在随着他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时夜想了想,这招待是挺不客气的。   ……   同一时间,在某个安全部门。   午休时间到了,余景树缓缓吐出一口气,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略作休息。   他抓了一把头发,让它们服服帖帖地回到后脑上,不期然地却又抓下了几根新生的白发,心想:又该去染一下了,别老让英纵他们看见。   一会儿,余景树站起身,在外面办公室内转了一圈,随口问道:“追踪都有什么结果吗?”   “没啥可疑的,头儿。你特别交代的那个‘时夜’,他好像出去跟同学玩了。”   于是,余景树走了过去,看了眼屏幕,有些失笑了:嗨,时夜这个位置所在的街道,这不就是楚英纵他们家吗?难怪这小子突然想要买游戏机,还显得这么高兴,原来是真的交到好朋友了……   ——学生时代的友谊,真是令人欣羡啊。   余景树正在欣慰地想着。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紧张得叫了起来:“老大!有情况!我们检测到Signale了!”   余景树霍然转过身:“什么?就现在吗?”   “对,没错!黑客松是纽约时间0点,我们刚才正午12点开启的,Signale已经真身出现在第一关的网站上了,应该是也在参与破解!” 第38章   黑客松在纽约时间零点, 即北京时间正午12点开始。   官方网站上准时展示了第一关的入口,那是一个简单明了的ip地址。   数千名早已在这里等待着的黑客,仿佛一声令下的运动员, 戴着自己的参赛编号(token),冲上了第一关的塞道。   第一关的ip入口指向一台服役超过五年的服务器, 在上面架设有一个discuz框架的论坛网站。   不过, 访问这个网页需要大赛指定的Microsoft Internet Explorer 8 on Windows7浏览器和操作系统,这样做基本杜绝了外挂级别硬件设备的参与。   第一关不需要参赛者攻入服务器, 只需要能看到论坛中的一张加密帖子, 就算是通关。   第一关的难度被评价为“简单”, 主要作用是筛除那些来看热闹的小孩们。   毕竟这样一场面向全球公开的黑客大赛,总是会遇到一些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平白地占用着服务器带宽。   将他们在第一关斩落马下是黑客松的常规手段。   下午12:03分。   在黑客松的官网实时页面发生了更新, 一开始空白的“排行榜”上,出现了第一个名字:【Kirito】,积分:1200。   一位东亚地区鼎鼎大名的黑客大佬, 他的出现并不让人吃惊。   紧跟在他后面的,则很快涌现出了第一梯队的通关者, 通关时间几乎相差无几, 统一获得了1000积分——   直到一个小时后,第一关的通关名单上便出现了一千八百多个名字;超过一个小时的, 就只有600积分,名列在下一页榜单中。   “Signale也出现了?”   余景树问道。   他的组员很快敲打键盘, 回复道:“有他的名字!在……第131位, 通关时间是3分49秒。”   余景树点了下头,随便翻看了一下第一关的名单。   这个名单里既有他熟知的名号,例如Signale, 例如Epiphany的Fennel,以及其他他的职责范围内的黑客,当然也有他从未听说过的小卒。   第一关难度对专家来说很小,名次基本说明不了任何事,只能说运气好坏而已——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上来就猜到管理员密码,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Signale的出现,基本可以排除一些人的嫌疑了。   余景树踱步过去,看了一眼另一块屏幕上的内容:代表时夜的信号仍然停留在楚英纵的家里,偶尔因为信号不好偏移一下。   太常规了,没有任何嫌疑,应该就是在一起打游戏吧。   余景树嘴角不自知地流露出一丝笑容。   “老大,喝咖啡不?”一旁组员走了过来道,“又是一场硬仗,这个黑客松要持续半个月,光这场压轴的大师赛都有整整五天……”   “嗯。”余景树接过杯子,笑容收了回来,“不能松懈。第二关是什么内容?”   就在对面的长桌后,是安全局的专家在匿名参赛,尽量保持他们的信息同步。   他们看到黑客松的第二关是一个小型局域网。参赛者需要拿到网络管理员的权限,才能够访问网关中存放的第三关入口。   难度陡然拔升,从这一关开始就要大量开始筛选真正的黑客高手了。   余景树看向他们的特聘专家顾问,给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后者比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键盘敲打的声音起初快如骤雨,偶尔的停歇象征着使用者短暂的思考,很快又继续投入战场。   直到下午接近1点时,声音逐渐沉闷下来,他们攻破了第二关,拿到了第三关的入口。   而此时,余景树正看着官网上的大名单。   【积分排行】   1. Kirito 2400   2. Blady 2200   ……   19. Signale 2000   ……   从分数上来看,几个知名黑客已经榜上有名了,说明他们破解第二关相当之快,几乎相当于刚刚拿到题目,心中就已经有了腹稿,照做就可以拿到满分提前交卷。   ——简称“学神”。   而Signale的表现同样中规中矩,跟在kirito之后不久,也进入了第三关。   机器都在运行,安全团队正在有条不紊地围观着这场黑客大赛。   余景树皱了下眉,突然直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看着Signale的名字和积分,有些若有所思地说:“Signale上个月刚解决了勒索病毒,听说顺便还在白鹰国的国防部逛了一圈,第19名是不是有些慢了?”   “可能是运气不好吧。”组员随口答道,“前两关都挺简单的。”   余景树还未说话,就见到他们的顾问举了下手,道:“第三关我需要借用一下计算资源。”   第三关是攻破一组内部服务器,使用多次交叉认证的密保系统,其中包括指纹和声音密码。   因此,难度来到了较大的级别,顾问需要计算资源。   余景树点了点头道:“gps那边先撤了吧。”   组员笑嘻嘻地应了命令。   在gps活动点图彻底关闭之前,余景树看了一眼:时夜仍然在楚英纵家里没有动过。   余景树自嘲地想:又在疑神疑鬼什么?人家两个上大学的孩子……   “时夜的嫌疑可以从名单里排除了。”他随口说。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最炎热的时候。   这时,黑客松的官网上显示的数据表明了:   0.6%的参赛者已经进入第四关,正在继续攻坚;   5%的参赛者正在第三关;   41的参赛者正在第二关;   剩余大概一多半的参赛者,在第一关驻足不前,基本可以说已经放弃了资格。   黑客界的头部效应非常明显,而积分排行榜也早已变了模样。   【积分排行】   1. Blady 6300   2. Kirito 6150   ……   67. Signale 3800   ……   看得出来,Epiphany组织的先锋Blady正在和Kirito激烈争夺第一名的宝座,也许下一关它就要再次易主。   而Signale则是不疾不徐地样子缀在后排的位置上,这似乎并不匹配他之前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届黑客松有个很有趣的地方,那就是第一关的论坛可以用来给围观群众聊天。   进行到下午这个时候,很多来看热闹的人已经基本放弃了比赛,直接开始水起了论坛。   有些打累了的参赛者,也会在这里分享一些信息。   【(新)第二关重要线索公布,感兴趣的进群探讨一下】   【还有人不认识Epiphany?上次GG家广告渠道被劫的事科普。顺便介绍下Fennel这位大佬】   【S神冲鸭,我们种花田永不服输!!】   【(汇总)关于Signale的情报和加油楼】   很显然,因为排行榜前列中,只有Signale一人是基本确定来自华国的,而华国人向来在这种活动上显得比较热闹,因此很多帖子直接就在讨论他。   此时,有人还在科普s神在种花田论坛中的地位,有人表达了对他的不信任,有人为他摇旗呐喊,自然也有人不以为然,嗤笑着他当前排名的下滑。   世界性的赛事上,中国黑客最著名的往往不是技术好,而是“人海战术”。   而黑客松的赛程决定了,技术才能决定最终的胜者。   下午15:30整。   楚英纵家中空调开得凉风习习,桌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果盘,还有歪倒的饮料瓶子。   楚英纵还沉浸在激烈的枪战游戏里:“哎,你要这把uzi吗?给我来个三级头。”   时夜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他放下手柄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   “?”楚英纵瘫软在沙发上,疑惑地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时夜看着手机上的讯息。   【闹钟:还有30分钟到16:00,您的预定时间。】   【琴鸟:黑客松进度:第四关,总计已用时:3小时30分钟,性能占用:91%。已自动使用脚本:s36,s76。已自动使用漏洞收藏:103号“九尾狐”,146号“刺蛇”,416号“球形闪电”。】   琴鸟的性能已经运转到了极限。   作为Signale的话,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没什么。”   时夜淡淡地回答楚英纵:“该去心理咨询室了。”   “啊……”楚英纵呆了一会儿,有点失落的说,“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啊?快四点了吗,那我送你去车站。”   “嗯。”时夜已经走向了门口,将自己的鞋子换了回来。   他听到身后,楚英纵别别扭扭地问:“咳,游戏还没玩通关,你的存档放在我这也是浪费!所以……你要不明天,或者后天也行,干脆过来打通关了吧。反、反正我这两天也是闲着……”   时夜说:“不,这周我很忙。”   他向来不委婉,楚英纵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生气,但难免还是很失落。   一会儿,楚英纵把人送到了楼下,然后耷拉着脑袋说:“那你准备接下来一周都不找我了吗?”   时夜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诧异,问他:“你不跟着我?”   “……跟……跟你回学校是吧?”   楚英纵猛然抬起头,好像突然得知中了奖一般惊喜,笑容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哈哈哈,既然小学弟都这么要求了,那学长就勉为其难地再照顾你一会儿吧!咳,别误会,这都是为了做任务。” 第39章   楚英纵换了件T恤, 跟时夜回到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楚英纵心情极好,抢先一步打开了门,回过头等小学弟进来——充分展示了作为一个学长的绅士态度。   而时夜看了他一眼, 便向3号咨询室走去。   前台处坐着的徐老师见到了两人这番动作,有些惊奇地向楚英纵比着手势。   楚英纵得意地一摸鼻子, 先走过去前台道:“哟, 下午好。”   徐老师小声问:“你俩现在关系挺好啊?”   楚英纵洋洋得意,略微一点头, “谦虚”了一下道:“还好吧, 也就是发挥了一下我的人格魅力, 小学弟还是很黏我的嘛,哈哈哈。”   徐老师说:“那看来,之前的那个任务……”   “你说‘互相说一个秘密’的任务吧?”楚英纵想起来了, 脸色微微一红,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道,“嗯, 已经完成了。”   “喔!”徐老师惊叹了,“厉害啊纵哥, 看来你的人格魅力确实是很强大。”   楚英纵嘚瑟地说:“那还用问, 谁能抵挡我纵哥的魅力?对了,今天有没有下一个任务发?”   “有的, 你们已经完成了‘亲密关系疗法’的前6步,还剩下4个步骤。”徐老师说, “不过, 之后每一个任务都比之前要困难一点。”   楚英纵一拍胸口:“放马过来吧!”   徐老师笑道:“你很期待的样子哦。”   楚英纵又马上不承认了:“嗯咳,也不算特别期待吧。”   徐老师低下头道:“马上就发到你手机里啦。”   【徐老师:趁着下一个节日,或者找到别的机会, 互相赠送一次小礼物吧。】   【楚英纵:小意思。】   【徐老师:这可不简单哦。首先,如果想要送一个符合时夜心意的礼物,那么你最好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其次,你还得让他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最后则是如何让他能意识到,需要送礼物给你……这中间可是非常复杂的社交过程,对于时夜这样的男生来说,甚至可能缺乏一些必要的概念。】   楚英纵:“……”是哦!!   然而,海口都已经夸出来了,时夜总不会迟钝到那种地步吧?应该不会吧?   【楚英纵: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一会儿,楚英纵踮着脚,小心地打开3号咨询室的门,闪身进来了。   时夜正坐在他惯常的单人沙发位置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楚英纵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就坐在他的对面,充满好奇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过去在这个咨询室里面,他们总是各做各的事,没有多余的话,但这样的气氛也不显得尴尬。   或者说,时夜虽然总是沉默,但楚英纵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沉默,甚至觉得很闲适。   这一次,楚英纵油然生出了好奇:“你总是拿着手机在干嘛?”   时夜闻言,手指一顿。   楚英纵想了想,说:“我看见黑客松上面说要用特定的操作系统和指定的浏览器才能参加闯关,所以你应该不是在黑客松吧……而且手机的性能就算再好,估计也比不上台式机?”   时夜想了下。   手机确实比不上台式机的运算性能。   所以他总是用手机远程连接他的一些设备,其中包括他的笔记本,他租用的云服务,远程的服务器,以及……属于他的僵尸网络。   但是,楚英纵只问了“手机的性能比不上台式机”啊。   时夜:“嗯。”   楚英纵更好奇地问:“那你在干什么?”   时夜抬起头,目光有一瞬间的发散,但很快又回到了楚英纵的身上。   他看见电子风所过之处,世界在有规律地运行着。   他答道:“看。”   楚英纵想到了,时夜在天台上说过,他能看见一些东西。   于是楚英纵问:“那你现在能看见什么?”   时夜想:很多。   在他眼里的这场黑客松,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   每一道关卡,就像屹立于沙盘上的堡垒。它们有的阡陌交通,有的则易守难攻,高扬的旗帜就飞扬在城市的最高处,等待着被人摘下。   而参赛者们纠集起自己的军队,使用着各自不同的战术。   ВодкаGroup兵多将广,使用自己的僵尸网络进行潮水般的DDOS攻击;   Blady善于出奇制胜,使用一支骑兵突进入破绽之处,再里应外合进行击破;   Kirito则精通伪装,往往能够骗开城门,或者以声东击西的战术攻击弱点……   所有这一切都看在时夜的眼里。   因为他的鲨鱼极其擅长嗅探到这些兵力的动向,能看到他们是如何攻破了那一段驻防的城墙,如何攻入了城池的内部。   至于“Signale”——   他的琴鸟就像是一座精密指导的攻城武器,能够自动尝试打开城门的手段。   它没有属于自己的思考能力,因而总是机械性地尝试每一种手段、每一条口令,尽管速度极快,但在人类看来依然是智力低下的行为。   所以,尽管耗光了来自时夜的后备性能支持,琴鸟也只能做到堪堪停留在第四关罢了。   第四关的关卡,联合了语音和指纹识别,已经远远超出了琴鸟的运算范围。   它给出闯关的预计时间为:1355天零13个小时左右。   如果时夜不接手的话,那么“Signale”恐怕在这场黑客大赛上,也就走到这里为止了。   至于现在,心理咨询室并不适合他的发挥。   时夜只是观察着Kirito等人的队伍,看见每一道旗帜在排行榜上变幻着积分和排名。   他还看到,有一个傻乎乎的学长正在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看着自己。   ——啊,对了,楚英纵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吧。   时夜抬起头看了看他,直看得楚英纵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终于,时夜淡淡地回答:“我看到一个……‘殇剑弑天’。”   楚英纵:“……”   两秒后,楚英纵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快住口!我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啊啊啊啊啊!”   然后学长就把自己嵌在沙发里面不想见人了。   时夜得以淡定地继续低下头看手机,并且饶有余裕地想:……可爱。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楚英纵才从灭顶的羞耻感里面挣扎出来。   他试探着问:“你……我看你的学习生活都挺依赖手机的,这部手机看上去挺旧了。最近苹果不是又出了新款吗……你觉得那个怎么样?”   时夜想了想,说:“没必要。”   他的手机确实看上去外表陈旧,但那是因为他进行了一些改装。   而苹果的手机装载IOS系统,目前很难取得底层权限,安全性固然有更大的加强,但这对他这种人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不便之处。   楚英纵呆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想到的第一个礼物就遭到了拒绝。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想要游戏机不?以后我俩可以一起打联机啊。”   时夜想了想他们千辛万苦终于打到了“白银”的那两个账号,就诚实地说:“太累。”   楚英纵:“……”靠,我可能真的没法理解学神这种生物。   接下来,楚英纵又绞尽脑汁,问:“那你想要什么东西不?新衣服?新帽子?”   时夜:“不。”   楚英纵:“新书包?”   时夜:“不。”   楚英纵:“……你什么都不想要?”   时夜:“嗯。”   楚英纵:“……”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欲无求”吧。   ——对不起了,徐老师,他们的亲密关系疗法任务可能进行到这里就要胎死腹中了。万万没想到啊,最后还是时夜魔高一丈……   楚英纵瘫倒在沙发上,英俊的脸蛋枕在手背上,脸颊压得凹了进去,泄气地说:“学弟啊,你可太难搞了……”   时夜:“嗯。”   楚英纵:“难道你从以前到现在,就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想过吗?”   时夜的手指再次停顿了一下。   他好像突然回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楚英纵说:“不,我有过好奇。你身上……让我感到好奇,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   楚英纵有听清楚每一个字,但却没听懂时夜的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脊背一寒!   就好像是被猛兽给盯住了身上的嫩肉,他几乎要起鸡皮疙瘩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点,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没什么特别的啊?   楚英纵小声问:“是什么?”   时夜眯了眯眼,目光深邃而莫测,说:“……没什么,我需要再次确定。”   正在这个时候,时夜的闹钟再次响起了。   似乎在3号咨询室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现在已经到了时夜的日程表里吃晚饭的时间了。   时夜拿起自己的书包,向着门外走去。   楚英纵跟了两步,然后才突然想起来今晚还有别的事,只好遗憾地说:“喂,学弟,晚饭我就不陪你了啊。”   时夜没有回头:“嗯。”   楚英纵想了想,又说:“今天回来晚了一点,没坐够一小时……晚上好好睡觉,十点前就躺在床上,行不行啊?”   时夜:“嗯。”   楚英纵还在他背后叨叨:“上次你没睡够是真的吓人,万一那时候我没发现咋办,万一你晕倒在外面咋办。你真是一点都没有生活常识,得有个人24小时看着你才能让人放心……”   blablabla。   时夜没有回头,嘴角带起一抹很淡的笑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   当夜,人们惊奇地发现沉寂已久的Signale突然奋起直追!   他在北京时间的18:31分突破了第四关,然后仅仅用了1个小时20分钟的时间突破了第五关! 第40章   当夜, 人们惊奇地发现Signale突然奋起直追!   他在北京时间的18:31分突破了第四关,然后仅仅用了1个小时20分钟的时间突破了第五关!   而当时,就连以破关闻名的Kirito都被阻挡在第五关前。   排行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   1. Signale 7800   2. Kirito 7200   3. Blady 7050   ……   然而, 就当华国的众人欢欣鼓舞,恨不能在论坛上狂吹一波Signale的时候, 却又愕然地发现——   自晚上这个时间过后, Signale再次没了动静。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7:00整为止,一天一夜没有入睡的Kirito突破了第六关, 完成了对Signale的反超。   众人纷纷表示震惊, 论坛上兴起了许多对这一现象的讨论帖子。   【S神什么情况??傍晚的时候突然龙精虎猛???换人了, 还是嗑药了?】   【呵呵呵,昙花一现,估计是运气好, 第五关正好有他知道的漏洞。】   【不可能吧,我不信真的有程序员会在晚上九点十点就睡觉!!我不信黑客松真的会有人按时睡觉还拿过积分榜第一!不想当夜猫子的秃顶程序员不是一个好黑客!!!】   ……   种花田管理员,xyzabc123看着帖子, 沧桑地点起了一支烟。   “唉,愚蠢的凡人们啊……”   “间歇性一鸣惊人, 持续性神秘失踪——这就是S神的典型特征……是他本人, 没错了。”   从大师赛的第二天开始,排行榜前列的黑客们似乎是不约而同地, 开始陆续进入他们的贤者时间。   以Signale为首,后续是排行第二的Kirito于6个小时后休眠, 然后是Blady, 然后是后排变幻莫测的更多人。   他们就像是黑夜中潜伏的蝙蝠,随着天亮而蛰伏憩息,并等待着下一个夜幕的到来。   这场比赛持续五天,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   持续性的、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很容易榨干一个人的全部精神力量,这也是为什么黑客松是“黑客”和“马拉松”的结合词。   在整个第二天,黑客松的平均成绩仍是第二关,而第一梯队则推进到了第六关;   第三天,随着大批人马宣告放弃,成为排行榜上的灰色名字,黑客松的中位数来到了第三关,而第一梯队进入了第七关——这一关的难度被标注为“Heroic”,英雄般的;   到了第四天,以Kirito为首的第一梯队成员,只剩下了共计11名被世人所熟知的成名黑客,他们推进到了第八关——“Epic”,史诗级别。   第八关的要求是:攻破全球知名安全团队Project Zero专为企业级服务器布下的专业防火墙,破解哈希加盐后的核心密钥,并最终访问双重认证的非关系型数据库,从中取得最后第九关的入口。   此时的积分榜上,第11名之后基本已经无缘于最终决战了,而前排积分反而咬得更紧——因为从第八关开始,每一丁点进度都会被单独计分。   第一名,Blady 10551分;   第二名,LC_King 10241分;   第三名,Kirito 9911分;   第四名,Signale 9814分;   ……   此时的华国某官方挂牌的团队里。   他们的攻城师已经宣告放弃,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向余景树摊开双手:“这个难度已经不是我能驾驭的了。谷歌这个团队里还有图灵奖后备役,他们的技术领先我们国内至少五年,要想破解他们的外壳,足够我再出至少三篇顶刊了……”   余景树眉头紧皱,问道:“第八关的难度真的能通过?”   “能过。”攻城师答道,“一种可能性是,这群人背后有银河级别超算的支持;另一种可能是,他们或许早就把谷歌的技术团队当作自家后院在逛了。当然,也说不定他们的技术手段已经超乎了我的知识范围,但是无论哪一种,目前我已经给不上任何建议了。”   樱花国东大情报工学研究科。   Kirito静静地面对着荧幕上闪动的信息,摘下自己胸口的工作证,疲惫地揉着眼角,叹了口气,吩咐学生:“向上面申请超级计算机Post-K的使用权限吧,诸君,我们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这里了。”   “先生……”   “我们的算法终究是有极限的,今次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哈希加盐的破解法有一个著名的暴力美学,希望Post-K再加上东大2TB的彩虹表,能够在时间结束之前带来奇迹……”   大师赛开始后的第4天8小时21分。   白鹰国某公共情报中心处,一处非法的物理连接拉到了某台移动式工作站上,其屏幕的闪光短暂地照亮了Blady的侧脸。   Blady盘腿坐在高压电网外,自言自语般地说:“有人能够暴力破解这道密钥的话……真想看看他的彩虹表是什么样子,想必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屏幕里,传来了Fennel经过处理的电子音:“我相信Signale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希望吧。”Blady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道,“毕竟这场大赛我们赞助了超过120万美元,为的就是能让他看到我们。不过,如果能得到他的彩虹表的话,我就承认这笔钱花得很值。”   Fennel说:“别担心,我的女士,我的直觉总是很准:我们和Signale是同路人。他或许不想要冠军,但他绝对想要走到最后一关,他忍不住的,‘真相’对我们这种来说就是最好的毒品、最高的追求。”   Blady:“我真搞不懂,Signale的加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么?”   “很重要。”Fennel说,“为了得到他的协助,我的底线是全部的组织资源,100%。你或许不知道,这个人的头脑,价值超过世界上最好的超级计算机。”   仅仅在对话发生的10分钟后。   大师赛官网上的排名在沉寂已久的僵持后,突然闪动着变更了信息。   第一名,Signale,12814分。   ……   他突破了第八关,拿到了第九关的钥匙!   那之后,整个论坛都在为Signale而沸腾。   尽管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驻足在第二关,尽管大部分人根本看不懂第八关的题目难度意味着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强调一点——   【Signale就是全世界最吊的黑客!!!】   尽管他们也并不知道,第八关的微妙之处在于一旦有人突破了防火墙的限制,在数据库中找到第九关的入口,立刻就会在数据库索引中留下痕迹。   而后来者即便没能破解密钥,也同样可以通过较低难度的操作来获取索引,相当于走在Signale开辟出来的道路上,踏入了第九关。   第一名,Signale,12814分;   第二名,Kirito,11911分;   第三名,Blady,11551分;   ……   然而,这个积分榜在随后的所有时间里仿佛冻结,再也没有变动过。   因为第九关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第四天22小时零8分钟。   仿佛是知道全世界的黑客都在关注着什么,Kirito在第一关论坛以真身出现,并以英文宣布道:   【我放弃争夺第九关积分,并给出大约题目形式,以方便后来者进行判断。   第九关难度为“Impossible”(不可能)。   其主体内容为:得到一条交易记录——南十字国银行中一起跨国交易的记录。】   帖子一出,再次造成了哗然的效果。   论坛上已经不是满屏幕的感叹号了,而是满屏幕的问号。   【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主办方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   余景树看完,平静地通知团队:“散场吧,我最后值完这两个小时的班就行了。这个‘不可能’难度确实是不太可能。”   ……   正在安详观战的xyzabc123,直接从鼻孔里喷出了咖啡。   “我屮!这届黑客松怎么肥四!!第八关还只是抢劫谷歌,第九关甚至直接让抢银行了吗!!!咋不干脆要求S神干脆原地升天和太阳肩并肩算了!!”   当然,获取银行中的交易记录,绝不代表就抢了银行。   但是其意义在于:能做到这件事的黑客,基本也就能做到从银行任何一个账户里转账给自己了。   甚至他可以通过批量操作,实现一个有人在社交平台上设想过的著名科幻故事:【假如全世界每个人都给我一元钱……】   实际上,南十字国银行的网上交易系统之所以会参加这场黑客大师赛,并不是真的想要被抢——尽管他们提供了免责协议,今天黑客们对他们进行的一切攻击都仅算作是“演习”,而不须承担法律责任。   但其实他们只是在打广告。   嗯,打广告。   真相有的时候看起来很荒诞无稽,但这确实是真相。   就像防弹玻璃的制造厂商总是喜欢用各种枪械暴打自家的产品,南十字国银行的安全专家们也深深地信任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并乐于面向全世界的顶级黑客们发出挑战。   ——谁能击破他们的“防弹玻璃”,拿到那条代表通关的交易记录,那么就将获得来自这家世界最顶级银行的无条件聘用通知,以及800万美元的冠军奖金。   如此高额的奖金,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对自己的安全等级抱有绝对的信心,这就是放在防弹玻璃橱柜里的海洋之心——所有人都能看到,但绝没有人能够摸到。   这就是对防弹玻璃最好的广告。   距离黑客松大师赛终止还剩下1小时52分钟。   通向南十字国银行系统的密钥分为两个部分,由正副两位安全主管的密码结合,经过不可逆的一次性加密运算,而构成最终完整的密钥。   此外,还需要总管的虹膜、声音、指纹、密码四重认证。   而这个时候,当总管看见剩余2小时的时间后,已经轻松地将自己的手机丢进了家庭泳池的水中,躺在他的沙滩椅上,捧起了红酒杯,享受这难得的带薪休假。   ——只要我隔绝所有电子设备,就没有人能采集到我的虹膜、声音和指纹,哎嘿! 第41章   南十字国银行的这名总管名为Richard·Grinder。   他年刚40, 便当上了这家跨国银行的安全主管,确实是有其独到之处。   尤其在安全问题上的警惕心,促使他选择了将自己和电子产品完全隔离开, 直到结束这最后的2个小时危险期。   还剩2个小时。   这是北京时间上午10:10分,一个注定不太寻常的上午。   D大的学生们发现时夜没有按时来上课,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到了课余时间, 楚英纵又兴冲冲地等在外面,却没有见到时夜的身影。   他抓住了汪谷:“怎么回事, 我好几天没看到时夜了!”   汪谷战战兢兢地说:“夜哥已经3、4天没有回宿舍了, 好像是出去有什么事情要办, 应该跟老师也请假了吧。”   楚英纵接下来又问了几个学生,没想到他们面面相觑,也都不知道时夜在做什么。   “……到底能去哪儿?为什么连我也不说一声?”   楚英纵走出教学楼, 迷茫地看了一眼天色,低下头用手机发短信。   【楚英纵:你在哪儿?】   【楚英纵:你清醒着吗?有没有遇到危险?】   【楚英纵:我要报警了。】   【楚英纵:回答一下。】   消息送抵时夜的手机。   它被放在角落里,屏幕偶尔亮起一两下, 并没能引起主人的主意。   这是在一个昏暗的室内,大灯没有打开, 只有屏幕的冷光映照着空旷的场景。   一座一站式服务器伫立于房间中央, 其上连接出来的数据线错综凌乱,连接到时夜的笔记本上。   而时夜正坐在笔记本前, 浏览着页面上关于安全主管Richard·Grinder的所有社交信息。   在Facebook上,Richard·Grinder有着属于自己的标签, 其中有他自己发的一些朋友圈内容, 也有别人@了他的消息,也有南十字国银行进行宣传时连带到他的名字。   从一张特写图片里,能看到Richard·Grinder有着典型的拉丁裔长相, 有一对深绿色的眼眸。   现代手机的高清摄像头足以拍下2000万像素的照片,将这位主管的面容完全复刻在网络上——包括他的双眼。   在密码学领域。   虹膜识别被认为是一种造价昂贵、安全性高、但准确度略低的认证设备,主要通过识别人体虹膜上的特征,转化为二维Gabor子波来细分重组,并通过比对来进行认证。   但无论背后算法如何,最初的采集都是通过红外线扫描人体虹膜,来完成第一步。   ……   北京时间10:19分,时夜通过社交网络上的一张高清原片,得到了Grinder的虹膜图像。   在寻找照片的过程里,他有了更多的发现。   Facebook的一项功能是,在用户上传的照片里自动识别人脸,并为人脸加上相应的名字标签。   而67天前有一位完全无关人士的图片里,背景里出现了Grinder在不远处走路的身影——得益于Facebook的人脸识别技术,他准确地被贴上了Richard·Grinder的标签,出现在时夜的搜索范围里。   根据图片的原始戳上的时间,可以看到Grinder是在下午3点时分路过那里。   照片中Grinder一手还在扶正他的领带,可见他应该刚刚出门。   而从南十字国官网上的新闻数据来看,当天Grinder并没有休假,在下午3:30就有一场新闻发布会有他的参与。   既然Grinder在3点时仍没有上车,而是在走路,那说明他的出发点距离目的地银行并不遥远。   时夜调出Google在这一天的交通记录,很容易看到当时的交通情况和银行周边地图——附近是知名的富人区。   但搜索相应的房产,并没有出现Grinder的名字,看来他不是住在这里,那天可能是在朋友的家中午休。   北京时间10:41分。   时夜完成了爬虫脚本的编写。   从原始照片的GPS位置出发,所有10分钟步行范围内的房屋都被列入审查的名单。   再次感谢发达的社交网络,这些住户拥有一个住宅朋友圈。   爬虫脚本在短短3分钟内扒下了所有住户在最近3年内的所有社交内容,在其中却没有找到Grinder的任何相关内容。   这很奇怪。   不过还不至于让时夜放弃。   时夜耐心而细致地翻阅着当天的照片,最终注意到了一名叫做Lilith的女性。   她在当天下午1点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里是她在浴室的镜子前自拍,姿势相当性感。   但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马桶圈被翻了上去。   根据她以往的内容,她目前单身、独居。   家里没有常住的男性,但是只有男性会需要将马桶圈翻上去。   时夜的脚本扒下了Lilith所有公开的照片。   在109天前的一张照片里,她发了一张酗酒后的照片,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桌上啤酒瓶歪倒至少二十个。   时夜放大图片,在沙发乱糟糟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块金表——Grinder曾经戴过这块表,是在32天前的一场发布会上。   继续放大图片,高清原片中能看到每个啤酒瓶在晨光中细腻的反光。   他一一对比,从其中一枚啤酒瓶的瓶颈上找到了一枚指纹,它很明显来自男性的手指。   通过图像处理软件的精密运作,这枚照片里的指纹能够被剔除杂质、消除噪音干扰、铺平成二维,进而重现为一枚可用的指纹。   北京时间11:14分,继虹膜之后,时夜获得了指纹。   接下来还需要声音和密码。   完全不必取尝试拨打Grinder的电话号码。   像这个级别的安全主管,这个时候是不会接受外来任何风险的。   时夜并不知道Grinder其实都已经将手机丢进了泳池里面,但是他也根本没准备尝试。   南十字星银行使用的声纹识别系统来自美国一家公司,后者专精于声纹识别技术。   时夜耐心地浏览着这项产品的特色,看到他们的声纹识别准确率高达99.1%,但要达到这个准确率,需要使用者说一些独具特色的话,最典型的例子是:“我是xxxx。”   因为每个人的声纹会根据实际情况而变化,要提高声纹识别的准确率,就需要一些尽量稳定、更具个人特色的语言。   现在,时夜在寻找着Grinder的音频。   社交网络上能有很多Grinder的视频,新闻里显然也有,但是短时间内却无法找到一句“你好,我叫Grinder”——他没必要在公众场合里这样介绍自己。   时夜的探索在这里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   北京时间上午11:36分。   楚英纵已经一路溜达到了警局门口,他是认真地在寻思:时夜是不是昏倒在哪儿了?被人打劫了?迷路失踪了?   听说有些阿斯伯格症患者真的会有严重的路盲症……   就在楚英纵下定决心的前一秒,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时夜:有一个问题。】   楚英纵:“……”   噼啪。   斗大的青筋在楚英纵的太阳穴上绽开,他恶狠狠地用手指戳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仿佛和它有深仇大恨。   【楚英纵:你还知道回消息啊!!!!!!!】   【楚英纵:你死在哪里啊!!!!!知不知道我超担心的啊!!!!!!!!!!】   【时夜:有一个男人,上班午休的时间会去一个女人家里睡觉,也会和她酗酒到天亮。但是,这个女人发朋友圈很小心,从来不会出现他。另外,她作为教师的收入来源,应该不足以覆盖她的房租。】   【楚英纵:?】   【楚英纵:啥意思,包养了一个情妇?】   【时夜:你说的对。她是他的情妇。】   【楚英纵:???????】   楚英纵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然后它生出了更多的小问号。   人间迷惑。   ——什么意思?时小学弟在问什么东西?这和他们有关吗?他想包养情妇?还是他在暗示什么?   楚英纵:??????   ……   北京时间11:46分,纽约时间23:46分。   南十字星银行的安全主管Richard·Grinder正惬意地躺在泳池边上,一手端着柠檬红酒,一手支着下巴。   ——他自己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已经不在身边了,这真是个完美的假期,绝对没有人能打扰他们。   他看着他钟爱的情妇Lilith那美妙的胴体,正在泳池中畅游。   哗啦水声响起。   Lilith带着笑容走上岸来,美人出浴的景色实在让人着迷——他笑了起来。   她得意地在他颧骨上亲了一下,然后披上了浴巾,走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Lilith拿起了她的香槟色手机,正准备给自己来一张自拍,却突然收到了一个网络电话。   “你好?”她接起电话。   那一头的男人嗓音有些含糊:“你好,这里是南岸物业公司,我们准备明天上午对全社区进行一次消毒处理,请问业主是否方便?”   Lilith说:“啊,稍等。”   她走了过来,将手机递给Grinder,然后干脆妩媚地斜靠在他的身边,用湿漉漉的发梢搔动着他的胸肌。   Grinder在她的美色中目醉神迷,一手揽着她,一手不自觉地接过了电话。   他听到那边的男人说:“Hello.”   他下意识地回复道:“Hello, this is Richard·Grinder.”(你好,我是理查德·格林德。)   喀。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了,那边没有再说任何话。   两秒过后,Lilith猛然被推开,摔落下了沙滩椅,她发出了尖叫声。   然而Grinder此时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他额头冒出了冷汗,下意识地从裤兜里去掏手机,继而才想起它还躺在泳池的最底部。   Grinder猛然站了起来,他不顾自己身上还是半裸的状况,发足就向外跑去。   ——现在他只恨自己没有电子设备,不能及时联络到自己的安全副主管!   Grinder疯狂地奔跑,一边狂吼道:“保安!保安!马上联络我的副主管,告诉他我的声纹泄露了!我的声纹!!——”   “立刻去检查我们的服务器,有黑客正在攻击它!” 第42章   北京时间11:57分。   身为南十字星银行安全主管的Grinder已经沿路狂奔, 在路人们或惊诧、或嬉笑的目光中,回到了纽约总部。   这个时候他就很庆幸,自己包养情妇的地方, 距离办公地点只有一千米之遥,能让他在十分钟后就极速赶到。   但问题依然严重。   在电话里, 他的副手问道:“您的声纹暴露了, 我了解了,然后呢?”   “然后?”Grinder说, “你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我的电话还在泳池里, 但是黑客给我的……一位朋友打来了电话, 他甚至知道我住在哪儿!因为他已经拿到了我几乎全部的个人信息,我的隐私——”   “我、我不明白,抱歉, 头儿。”副手说,“家庭住址、电话号码,按照常理是无法对我们的安全系统造成威胁才对?”   “……”Grinder语塞了, 他总没法说:淦!那是我的情妇!这个黑客TMD连我在哪儿包养情妇都知道!   但总之,副手安慰他说:“没关系, 头儿, 我们的四重安保除了声纹,还有指纹、虹膜和密码。即便黑客能拿到一两种认证, 总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个小时时间里就突破系统……”   “你还没懂!”Grinder焦躁地说,“这个人是全球黑客大赛的头一名, 你知道头一名意味着什么吗?这说明我们的安全团队里没有一个人的技术能比得上他!”   “但、但是我们的团队有一百多人, 遍及全球各地——”   “一群国家一级运动员和一个博尔特,你认为谁能拿金牌?”Grinder问他。   现在轮到副手无话可说了。   电话期间,Grinder已经来到了南十字星的服务器组面前。   他用自己的虹膜、指纹、声音和密码登陆了系统, 然后在胸前划下了十字——   上帝保佑,希望他们提供给黑客大赛的交易记录还没有被查看过!   这条交易记录是假的,当然是专门为黑客大赛所做的。   但是一旦被查看,后台就会立刻留下记录,追溯到参加了比赛的选手身上。   ——这就相当于是赛跑最后的那一条终点线!   如果那名黑客将这条记录点开,那么毫无疑问他为自己赢得了800万美元,以及南十字银行的灰头土脸,还有他可以预见的“世界第一黑客”的金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Grinder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流淌下冷汗。   他一层层点进系统,看着那条点击量暂时为零的交易记录,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2分钟。   还剩下1分钟。   30秒……   10秒……   拜托了,千万不要点进来!   Grinder的呼吸渐渐更急促了。   ……   时夜的鼠标最终停滞在这个地方。   交易记录就在他的眼前,这条交易显示是来自“南十字星”、去往“winner”的800万美元交易。   很明显,这就是在暗示这场闯关游戏的最后800万美金。   点开它,这笔巨大的财富和数之不尽的荣誉,就会加诸己身。   但……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不。   他不想要这些累赘,他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这个结果。   历经五天五夜,这场黑客松终于走到了尾声。   现在还剩下多久时间?   时夜闭了一下眼睛,眩晕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看向右下角的时间,却发现它已经支离破碎,好像被无形的手扯向了虚空。   时间的存在感,在电子的洪流里不值一提。   而时夜的存在,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好像也是不值一提的——   他可能需要进食,可能需要休息,也许吧,但是他忘记自己太久了。   在五彩斑斓的显示器上,好像探出了蛇的头颅,它或许来自他的收藏吧。   “别去。”它说,“那个世界是虚假的,金钱是虚假的,荣誉是虚假的,社会是虚假的……他们都在骗你,没有人真的关心你。”   时夜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或许会再次发作,于是站起身,向上衣口袋里摸索,那里应该还残存最后一片药……   但他没有摸到那片药,先看到在自己的心口趴伏着一只蝙蝠。   蝙蝠说:“放弃那个虚假的世界吧,我们应该活在另一个永生的国度里。你不需要那些虚伪的人类,反正你听不懂他们,他们也听不懂你。”   时夜伸出手,将蝙蝠捏碎,看见它化为毫无意义的信息碎片,从指缝间散落开来。   现实世界也随着散落开来。   他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无法理解自己的心脏在很快地跳动,再继续这样下去应该会陷入休克吧。   这个人要死了吗?   也许也不错。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这个世界失去他,也没有人会觉得可惜。   如果今天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时夜想遵照自己的想法,死在一个黑暗而安静的角落里。   所以他坐了回去,将手放回鼠标上。   在他的指关节上,不知何时停留下了一只漂亮的光明女神蝶。   在它的翅膀上闪烁着数据的荧光,它翩然地停在屏幕上,然后融入了一则交易记录里。   对了。   在这个交易记录里,有一个很熟悉的蝴蝶符号,他曾经见过的,在他的424号收藏品“羽蛇神”里面……   这是黑客组织Epiphany的符号。   真有趣,Epiphany也和这场黑客大赛有关吗?这条交易记录是不是会通向第十关呢?   第十关真的存在吗?   或许吧……   或许这个游戏可以无穷无尽,这样不好吗?   他不必回到现实去,他也回不去了。   时夜点下了鼠标。   一刹那,电子风迎面而来。   ……   北京时间11:59:59。   在最后一秒时间走到尽头时,最后一关的查看数仍然是“0”。   Fennel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Blady说:“没戏了,老大。人类的技术终究是有极限的,Signale已经是世界第一黑客的,没必要——”   Fennel:“等等!”   就在这最后一秒,最后一个刹那!   他们看到了,“0”突然跳跃到了“1”的奇迹!   【黑客松积分实时排行榜】   第一名,Signale,22814分。   官网证明了这一点!   南十字星银行深夜致电,在黑客大赛首页给出了通告,他们的网上安全系统真的已经被突破了,只用了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   ……   南十字星服务器前。   安全主管Grinder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他的副总管终于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道:“不会吧,只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Grinder发狂地一推桌面,将上面杂物全部推了下来,怒吼道:“F*ck 这两个小时!他毁掉了我们安全团队三年来的努力,他用一己之力证明了我们全都是错的!是错的!未来属于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不属于我们!我们一败涂地!”   ……   “南十字星输了……”   余景树轻轻吸气,将手中凉透了的咖啡放回桌上,但却不慎将它放在边缘。   砰然一声。   咖啡杯碎裂一地,但是余景树目不斜视,只是怔怔地看着屏幕中的结果。   “一个历经三百余年的跨国银行,现代转型最成功的银行之一,输在了一个民间黑客的手上……”   他在喃喃自语。   “Signale,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出自我们华国,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   ……   纽约。   Epiphany的成员也同样见证了这一刻。   因为Fennel注资超过一百万美元,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关的通关证明——   在那条交易记录里,植入Epiphany的象征,那只光明女神蝶!   只要Signale点击了链接,那么他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聊天室。   全世界都在注目着的那个男人——那个即将卫冕成为“世界第一黑客”的Signale,现在就在他们的聊天室里。   光是这个事实,就足以令人感到战栗。   【Fennel:Hello.】   【Signale: Hello.】   【Fennel:我终于再次等到你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Fennel:加入我们,我需要你的技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黑客,是无坚不摧的最强兵器,你就是互联网上的神,我们可以一起达成从未有人完成过的伟业!】   【Signale:..】   【Fennel: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们,但是这一次我带着100万美元的诚意而来。我们的成员已经达到二十余人,还有超过400名兼职人员。我们的网站已经全部完工,我们的背景信息涉及全球30多个国家。】   【Fennel:我们的信条是“信息自由才是真正自由”!我知道你来自华国,我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白鹰国针对华国的一项机密文件,我将会在明天凌晨将它公开泄露,作为我们最大的诚意!】   【Fennel:这些通过隐瞒真相来维持政权的政府已经腐败透顶,只有将他们阴谋公开,才能真正让人民获得自由!】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   Fennel始终没有等到Signale的回应。   但是,上一次他的邀请,Signale是直接毫不留情地进行了拒绝。   而这一次,沉默本身就代表着一些东西。   ——至少Fennel如此认为。   他满怀着野心、抱负,甚至是单纯到接近天真的理想之火,还有那无与伦比的自信与期待,对Signale再次抛出了橄榄枝。   【Fennel:Expect us.】(等着我们。)   ……   北京时间12:01分。   楚英纵焦躁地站在警局的门口,毒辣的太阳晒得他汗流浃背,但他恍若未觉,甚至不知道挪动一步,在树荫下乘凉。   他拿着手机,内心只觉得惶恐不安。   虽然时夜在不久之前给他回了消息,可是很快他又不回答自己了。   ——怎么回事,学弟去哪儿了?为什么说话莫名其妙的,难道被绑架了吗?   一个成年的男大学生,没有失踪,能回短信,怎么看都好像没有危险。   就算楚英纵现在闯进去报案,多半也会被民警当作开玩笑吧。   可是,他现在就很想看见时夜。   想看见时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或者哪怕听他说两句很欠扁的台词……好过现在莫名其妙地失踪了3、4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   对了,时夜的时间表里不是应该每天都来心理咨询室一次的吗?   他足足三天没有来,问题一定很严重啊!   楚英纵莫名烦躁,将脚边的易拉罐踹开了三米远,吓得旁边的行人绕着他跑了。   他拿起手机给徐老师打电话:“时夜没去过你那边吗?”   徐老师也正在奇怪:“是啊,他也没有找你?”   楚英纵拉扯开自己的衣领,只觉得自己热得呼吸困难,就单刀直入地说:“把他的紧急联系人电话给我!”   徐老师说:“啊?按照规定……”   “我找不到他人!”楚英纵说,“至少三天了,他明明答应我这周不会失踪的,但是他现在就是失踪了!你别管规定了,我现在想杀人!!”   他说话超大声的。   徐老师吓了一跳,连忙说:“等等,我问下他的紧急联系人,让他联系你。”   楚英纵在烈日下转着圈,他难过极了,也愤怒极了,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他在想,时夜明明答应过他的啊!   不是说好了,这周还会再见面的吗?为什么要这样闹失踪……   突然,楚英纵的手机响了,来自一个未知号码。   楚英纵不假思索地接了起来:“喂?”   “你好,我是时夜的监护人。”电话的对面是一个苍老而有些熟悉的声音,“时夜已经三天没有联系我了,听说你是他最近最好的朋友……”   “我是楚英纵。”楚英纵立刻说,“我觉得时夜的状态很不对劲,虽然我没有理由……但是,但是我现在必须看见他!不看见他我就、我就去砸警局!”   一墙之隔,警局门口坐班的门卫,向楚英纵投来了狐疑的目光。   “冷静点。”电话那头的老人说,“我见过你,楚英纵是吧?我是牧江天。”   是牧教授。   楚英纵稍稍找回了点理智,说:“嗯,是,我和时夜过去医院看过您……”   牧江天听起来有些疲惫,说:“我现在正在H市参与一个项目,今天之内肯定回不来。时夜的去向,我会马上找人帮忙,一边在学校里找,一边去我的公寓那边——”   楚英纵突然愣了一下:“……我……等等。”   他差点忘记了,时夜虽然很少回去,但是他以前是住在牧教授的家里的啊!   挂断电话,楚英纵突然一把抓过旁边的单车,骑上就向外冲去。   阳光依然毒辣,照在他汗湿的整个脊背上,一直跟着他来到了目的地。   楚英纵冲到门前,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钥匙,于是就“砰砰”地敲着门,大声地问:“喂,时夜!你在里面吗?你再不回消息,我就放火了啊!”   一言不合,就是暴躁。   过了两分钟,门内毫无动静。   楚英纵暴躁地团团转圈,宛如一只发怒的小狮子,接着突然灵光一闪,打开旁边的电表看了起来。   电表在很慢、很慢地转动,里面是有人的,而且开着电器。   楚英纵后退两步,助跑,起跳——   “咣”一声,踹开了大门!   屋子里没有丝毫的灯光,和楚英纵上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他走过空荡荡的客厅,也走过上次一起见过的书房,心脏在狭长的走廊里渐渐收紧,最后打开了尽头处的门。   咔哒一声。   楚英纵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时夜的背影,孤零零地趴倒在发光的屏幕前,没有起伏,没有动静。   “喂……”   楚英纵低低地唤道:“小、小学弟,你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试着将时夜翻过来,可是他的手臂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积攒起力气来。   “喂,别吓我……”   楚英纵整个大脑里一片空白,想将时夜整个身体拖下来,却一个踉跄,一不小心就和他一起滚落在木地板上。   时夜没有丝毫的反应,双目安详地紧闭着。   楚英纵伸出手指,摸了下他的鼻息,但是因为紧张到发颤,一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甚至没法确认是不是真的。   “时夜!”他大声地喊。   楚英纵因为恐惧而不住喘息,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打120,还有心肺复苏,对了,心肺复苏……   他将时夜放在地上,一手撑在他的心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一、二、三……十五。   接着是人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捏住时夜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第43章   “喂, 你醒一下……”   楚英纵红着眼睛,发着颤地说,“学长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你别吓我。”   一、二、三……十五。   人工呼吸。   楚英纵低下头,局促的呼吸再次吹拂到时夜的脸上。   他几乎带着哭腔:“求你了, 说句话吧……”   “咳。”   突然, 时夜干涸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楚英纵看得呆了。   接着就听见了时夜很微弱、很沙哑的声音:“是你……”   楚英纵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的,但是他的大脑好像已经和身体分开了。   他不由自主, 按照自己先前设想的那样, 又一次低头下去, 将嘴唇对准了时夜的。   气息吹了进去。   时夜愣了一下,楚英纵也是。   楚英纵连忙抬起头,发现自己汗湿的双手也紧紧贴在时夜的脸颊上。   两人呼吸紧贴着彼此。   时夜长期没有沾水的嘴唇已经开裂, 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刚才被楚英纵亲过的部分泛起红润的水色。   楚英纵突然脸色爆红,匆忙后退, 仿佛是被什么怪物亲了一样,一直往后贴到了墙壁上, 说:“你、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在做人工呼吸。”   时夜:“……”   他有点不确定:楚英纵是故意的吗?   如果是故意的……似乎也可以谅解。   此时, 楚英纵坐倒在地上,汗珠终于顺着英挺鼻梁划了下来, 低落在汗湿的衬衫上。   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时夜说:“你可能……把我的肋骨按断了。”   楚英纵再次愣住:“……对、对不起。很疼吗?”   时夜没有回答。   ——他确实感觉到了痛,但这股痛楚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就像楚英纵双唇的热度、双手的颤抖, 它们都是鲜活的, 将他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足足过了大约30秒吧。   时夜又说:“你不该来。”   他们互相对视。   楚英纵咬了下嘴唇,说:“我不会道歉的。只有这件事,不管怎么说, 我绝对不道歉。万一我今天没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一直没人发现,就倒在桌上?如果……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楚英纵,他会怎样呢?   时夜没有回答,尽管他内心深处已经知晓了答案。   他的目光渺茫地落在窗外,这整座喧嚣都市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那一瞬间,楚英纵又觉得眼前的时夜突然变得很遥远,他于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楚英纵说,“别走!”   时夜于是再次回过神来,目光茫然落在楚英纵的脸上。   楚英纵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或许就无法挽回了,或许……他会后悔的。   所以他死死抓着时夜的手腕,对他说:“你醒醒吧!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什么事都做不了,满脑子都在担心你!你哪怕回复我一个消息,一个字也行!!臭学弟,我求求你别再出状况了,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时夜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楚英纵的话。   而是因为,他看到一大批人马闯了进来。   ——噢,可能是楚英纵打的120电话。   急救人员直接从敞开的大门里涌了进来,抬着一张急救床,紧张地一路跑到房间内。   然后他们统统听见了:楚学长的真情告白。   楚英纵:“………………”   现在立刻原地死亡还来得及吗?   ……   次日。   D市医院里,时夜仍躺在病床上,面容平静地休息着,这似乎和他平日里的模样别无二致,谁也看不出这三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两大吊瓶高高挂起,液体输送进他的身体里。   手指上夹着血氧仪,监控着他的身体状况。   而病房外,楚英纵呆呆地坐着,和牧江天一起接受医生的批评。   “……连续三天,不吃饭、不睡觉、不进水,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脱水和疲惫。”年轻医生的眼光里带着深刻的批判,“我看你们明知道患者的精神状况不好,那为什么还放任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为什么不及时报警,为什么不找医护工作者看护他?知不知道这种情况极度危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濒临休克,再接下去就可能是脏器衰竭、心脏骤停——就现在,如果不是患者的身体素质极佳,如果不是心肺复苏做的及时,他可能已经在ICU里抢救了!”   可以看得出来,医生是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感到后怕。   为此,年逾六十的老教授,仿佛一个受批评的学生一般,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楚英纵也跟着低头:“对不起,都怪我,我也没有及时发现。而且我……我不小心太用力了,把他肋骨按断了。”   医生倒是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心肺复苏很及时,别太在意按断的肋骨,这倒是挺常见的。我看了胸片,不用做处理,等他自己长好就行。”   “诶?”楚英纵呆了,“肋骨断了,也可以不用管的吗?”   医生说:“多大点事,大惊小怪什么?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关注患者的心理健康。”   楚英纵唯唯诺诺的:“哦、哦……”   医生走后,气氛仍然很沉闷。   一老一小两个人继续坐在病房外的板凳上。   良久。   牧江天:“唉。”   楚英纵:“唉!”   过了一会儿,牧江天接了个电话,是来自余景树的。   余景树一上来也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这几天一直在值班,没有照顾到时夜,都怪我的失职!”   牧江天没有过多地苛责他,而是说:“景树啊,我知道你工作也很忙,确实照顾不来阿夜这样的孩子。你也不必太过愧疚,特殊任务我也经历过,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这两天,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啊。”   余景树确实为了黑客大赛的事,也足足有三十多个钟头没有入睡了。   昨天刚刚回到家,他还没有睡熟,就又收到了牧江天的消息,说时夜出事了。   此刻他非常的愧疚,说:“对不起,老师。你看,要不我来请个护工,全天候地照顾阿夜……”   牧江天迟疑地说:“阿夜的情况,请陌生人来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还要担心他们相处的情况啊。”   余景树就说:“不不,是您认识的,楚大哥的发妻……啊,您应该知道楚英纵吧,就是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优秀的护士的。近年来她在做私人教练,也教一些课程,为人很和蔼。而且,英纵和时夜不是好朋友吗?如果他们能住在一起的话,肯定对时夜也有好处的。”   “这样吗?”牧江天想了一下,“我考虑一下吧,回头还要征求阿夜的意见。”   牧江天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时夜。   两秒后,牧江天又叹了口气:“唉。”   坐在旁边的楚英纵没忍住,也跟着:“唉!”   一老一小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牧江天道:“英纵啊……”   楚英纵一个激灵,下意识道:“对不起!”   牧江天说:“不怪你,好孩子,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的话,阿夜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样。还是多亏你,是你救了他才对。”   说着,牧江天喘了两口气,似乎觉得心口不太舒服,便从口袋里取出一盒药,倒了两粒在掌心里。   楚英纵见状,连忙到旁边去为他倒热水。   正在忙碌间,牧江天就说:“我知道,你是阿夜最好的朋友,你们最近走得很近。阿夜因为有了你,心理状况已经好很多了。这一次,是因为意外的过度劳累导致发病,不能怪你。我想……”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接过楚英纵递来的热水杯子,目光却停留在楚英纵年轻英俊的脸上。   楚英纵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非常紧张,像课堂上的小学生一样,挺直了身子。   牧江天看了看他,就仰头将药吃了下去,轻声叹息着说:“我想,你可以和阿夜住在一个宿舍里,具体可以由学校来安排。阿夜情况非常特殊,我希望……你能多多照顾他,这是我身为监护人的私心,希望你不要见怪。”   楚英纵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进了病房里。   他有点出神了:诶,和小学弟一起住吗?真的吗?很、很难想象啊……   牧江天也在看着病床上的时夜。   ——那是一种长辈的目光,他既带着悲伤,也带着慈柔,像即将离世的母亲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   牧江天喃喃地说:“阿夜这孩子,都是怪我,怪我当年养了个畜生啊……”   他将水杯放下,仿佛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当中,过了很久才继续说道:   “其实,最初收养阿夜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儿子牧许国。   “我年轻的时候很忙,没有好好教育过许国,让他养成了个不学无术的性子,只知道挥霍钱财,不知道好好工作,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等他三十多岁了之后,才突然说要领养一个可怜的孩子,就是阿夜。   “那时候我以为儿子终于收心了,知道要赡养家庭了。我很高兴,也许可了,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每年的生活费。但我没有想到……阿夜是个特殊的孩子。   “阿夜是在两岁那年被亲生父母遗弃的。起初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但后来带他去医院,诊断出了阿斯伯格症的可能性,才知道——很可能是因为他的病症让他语言能力很差,直到两岁都几乎说不了什么完整的话,就因为这样,非常容易被误认为是先天智力障碍的儿童,才会被亲生父母所遗弃。”   楚英纵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说:“可是阿斯伯格症是可以治好的,至少不会比普通人差到哪里去!”   “嗯,是的。”牧江天点了点头道,“你查了很多关于AS的资料吧?”   楚英纵小声说:“也没有很多,就……有时候晚上会看几遍吧。我毒舌,我怕我一不小心会说出时夜不想听的话——我也是认识了他,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病的。有的人说这是天才病,也是因为这种患者没有什么社交能力,还有一定的偏执问题,精力和天赋都发挥在某个独特的领域上了,就会显得非常聪明。”   “是啊,阿夜也是个天才,计算机领域的天才。”牧江天出神地说,“可是,天才都是孤独的,又有谁在意他们的孤独呢?我原以为我的儿子——许国他可以为阿夜弥补童年的缺憾,可以让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错了,阿夜被收养后遇到的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地狱……” 第44章   时夜是个天才。   这一点毫无疑问, 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能确认这一点。   从他接触文字起,他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所有写在教科书上的“显然”两字, 对他来说真的是显然。   每一个数学公式对时夜来说都相当于1+1=2的难度,他从不去背诵它们, 他可以在考场上使用两分钟时间推导出来。当时间不够推导的时候, 他可以猜测出来,而且正确率高达99%。   这一切对他来说天经地义, 就像普通人生来就会使用双手上的十指一样。   七岁那年时夜已经连续跳到了小学四年级, 为的是应下带队老师的邀请, 去参加一场奥数竞赛。   那时牧许国带他去做了智商测试,七岁的时夜得到的数字是136,超越世界上95%的成年人。   逻辑、想象、记忆、推理……无论是哪个方面, 时夜都能轻松地做完试卷,一直到他遇到社会问题为止。   他没法理解人类。   在一次社交实验里,当时夜看到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在面前哭的时候, 他无动于衷地走开了。   当人们问到他“你为什么不同情一下她?”的时候。   时夜的回答是:“我们不是朋友。而且即便我们是朋友,我也帮不上她, 这和我没有关系。”   如果更进一步地, 让女孩向他求助的话。   那么时夜就会说:“我认为我们的关系不到那个层次。我有能力帮你,但我不想。”   ……就很冷酷无情, 让人听了都震惊。   牧许国带着时夜去找心理医生,很快他们就为时夜做下诊断:特异型阿斯伯格症。   阿斯伯格症患者不能理解别人, 也对社交匮乏任何兴趣。   时夜可以整整一年不和人说话、不外出、不社交, 而且他乐在其中。   对正常人来说,“社交”是一个需求条,每次和人聊天的时候, 就会往上涨一点,如果需求条一直空荡荡的,他们就会很不快乐;   但是对时夜来说,“社交”是一个能量条,每次和人聊天的时候,他都在消耗自己的能量,如果一次性说了很多话,那么他的能量就会耗光,他就会很不快乐。   这显然不太正常。   所以时夜那时起开始吃一些药物,控制他的精神状况。   他吃两种药,其中一种有一定的成瘾性,所以是严格管控的处方药。   不幸的是:牧许国有药瘾症。   一开始,牧许国只是从一个疗程的药物里偷两片,磨成粉末来吃;   后来,他开始光明正大地从时夜领到的药物里抽走一整版;   再后来,所有药物都归牧许国管理,时夜已经很少能得到足够药物,因而他的症状始终没有减轻,医生不得不为他继续加量;   于是,到了最后那段时期,牧许国因为巨量摄入精神类药物,开始自己出现一些精神症状。   这一切的发生都没有人知道。   因为牧江天那个时候刚刚升任院士,他在带队做机密且重要的国家级项目,他不能回家,更别说来观察家里两个人的用药情况。   而时夜是一个阿斯伯格症的孩子,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主动说话。   他总是冷淡地、遥远地看着一切事情的发生,像一个永恒的隐者。   等到了时夜上高中的时候,牧许国的耐药性已经让他无法满足于当下的药物,他开始要求时夜“加重”自己的病情。   那时时夜的兴趣已经在电子科学的领域,他能看见那些东西。   牧许国就要时夜将他看见的东西画下来,包括琴鸟和所有一切,看上去不切实际的东西。   于是,时夜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他也学会了将这些东西画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作为收藏。   几年时间过去了。   时夜的病症一直没有得到控制,牧许国的强迫和冷漠,都让他对社交更加失去兴趣,他变成了遗世的孤岛。   时夜的这些“幻觉”让每个医生都束手无策。   他们只好给时夜尝试其他的药物、更多的药物……   直到有一天,其中有一种药物有安眠成分,而牧许国服用过量,跌倒在茶几上。   这个男人因常年不健康的作息而极度虚弱,摔倒在地上因为药物的原因而陷入了过度镇静,他无法自己爬起来,并且很快开始呼吸困难。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家里唯一可以帮到他的人——   时夜。   “救……救救我……”他含糊地呻吟着。   那一刻,时夜就在一米远的地方,坐在沙发上扣动自己的手机,玩着他的数独。   他确实看见牧许国倒在地上,即将呼吸衰竭了,但是——   “我有能力帮你,但我不想。”时夜很平静地对他说,“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没有达到那个地步。”   于是他就继续这么看着,就像当年看着其他人那样,既匮乏同情,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   他就看着牧许国陷入镇静状态,然后倒在自家的茶几上,因为身体本能的呕吐,呕吐物阻塞了他的气管后,又导致陷入窒息……   直到最后,牧许国都是清醒的,他清醒地认识到时夜就在旁边看着,也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和濒临死亡的绝望。   谁也不知道牧许国最后一刻是否有过后悔和挣扎,但他确实是死了。   当120赶到的时候,牧许国已经几乎凉透了。   而时夜依然端坐在沙发上,他已经把手机里的数独都做完了,于是开始看手边的一本书,它叫做《Signal》(信号)。   后来时夜被叫去警局问询。   但他有医生开具的精神疾病证明——牧许国这些年来找过很多医生,开过很多药。   而时夜的病又那么的“严重”,几乎所有药物都不起作用,他还继续产生幻觉的地步。   每个被问到的医生都摇头叹息:“时夜是极其严重的阿斯伯格症患者,他对外界缺乏一切反应,这是正常现象,不能说他是见死不救,他可能根本没看到牧许国。”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伦理的角度,时夜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他很快被无罪释放。   牧许国死后,他甚至拿到了一笔莫名其妙的补贴金。   当时时夜已经年满18周岁,不再需要监护人。   然而牧许国的父亲——牧江天教授找到了他,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弥补。   牧江天说:“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一个畜生,他死有余辜……可是,我不能让他再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当然,这一切时夜都并无所谓。   对他来说,牧许国只是一个过客,就像晨跑的时候草丛里看见的一只蜗牛。   ——蜗牛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并没有对时夜造成一丁点的影响。   就像微风拂过一样的小事,他不需对这种小事产生任何的悲喜,那纯粹是浪费时间精力。   时夜继续按部就班,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生活着。   他在高中辍学了几年,因为不喜欢密集的学习环境,所以宁可在家里做数独,陪着他的琴鸟、鲨鱼、蝰蛇……   他学会了绘画之后,收藏品也变得日益丰富起来。   他的世界一直是这么精彩而烂漫的,于是也没必要去在乎荒诞而无趣的现实世界。   只要不出门社交,他过得比大部分人要开心快乐得多。   总的来说,牧许国在时夜身上造成的影响只有两个:   第一,时夜学会了画画。   第二,时夜习惯了在每天16:00整去心理咨询室坐着。   但他并没有吃药的习惯。   而后来的心理医生们却好像集体很害怕,生怕牧许国这样的人会让时夜又对精神类的药物产生PTSD的情结,于是在用药上也变得无比谨慎。   牧江天和医生们对他说话也变得很小心,很温柔,好像他是个脆弱的玻璃制品。   时夜:“?”   反正他没法理解这群人类,随便他们吧。   今年19岁,时夜并没有参加高考,而是以特长生的特殊身份进入了D大校园。   这会儿他历经了黑客大赛上五天午夜的鏖战,差点玩脱了,永远地告别现实世界。   但他当然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产生什么后怕的心理——人类的情绪只能浪费他的时间而已。   时夜就坐靠在病床的床头上,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消息。   【天定科技:昨日第四届全球黑客松大赛(GLH)已经决出最后的胜利者。据称,华国Signale选手第一个突破了第九关,该关卡被称作是“历年来难度最大的黑客竞赛”,主办方曾认为“五十年内没有人可以做到”。】   【纪实黑客频道:黑客之神?——记录Signale突破黑客松大师赛的各个时间节点,浅谈前5个大关对于黑客松的意义所在,以及最后第九关的难度。】   【信息视界:他打败了整个南十字星银行?传说中最安全的网络银行竟然被一个民间黑客入侵,数百万悬赏额终于落入掌中,高达数千亿美元的资产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这才是真正一跺脚就要让世界为之颤抖的男人!】   ……   网络舆论,还停留在昨天的黑客松上。   尽管外行人几乎没法理解第九关的技术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起码知道:夭寿了!黑客牛逼到Signale这种地步,是真的可以抢银行,一抢几个亿不成问题,而且还可以全身而退啊!   往年的黑客松很难在普通人当中掀起什么波澜,因为他们看不懂。   但今年不一样,评论区简直引爆了网络,宛如巨浪一样淹没了真正在分析技术的黑客评论。   沙雕网友:【什么,黑客抢银行?!这事儿我们联帮调茶局管了……秀儿您想喝什么茶?来人,快将朕的传国玉玺拿来,给秀儿砸核桃!再扶着朕上高压电线,给秀儿再弹一曲东风破!】   时夜:“?”   他果然无法理解人类。 第45章   其实此时的病房外。   楚英纵呆呆地坐在牧江天旁边, 内心十分沉痛。   ——时夜小学弟的过去竟然这么沉重!?   生来就有阿斯伯格症,还被亲生父母丢弃了,然后好不容易被领养, 养父竟然还是个药瘾症的人渣,最后因为嗑药过度还死在他的面前……   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绝对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怪不得徐老师说不能给时夜随便开药呢……看来真的是因为养父的药瘾和死亡, 导致他有一定的PTSD。   牧江天沉痛地将事情大致叙述完, 也包含了很多细节——时夜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的细节。   例如说, 牧许国最初是对大麻上瘾, 后来是牧江天对他失望透顶, 送去专门的戒断中心。牧许国在那里长期使用药物戒断后,反而又对药物产生了精神上的依赖。   再比如说,后来牧江天就不敢强迫时夜吃药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他当前的状况……   还有,牧江天说:“阿夜这孩子,后来更不喜欢和人说话了, 每天只顾着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课题,偶尔做一做数独……唉, 都怪我, 怪我啊。”   听到这里的楚英纵,内心都快掉眼泪了。   ——小学弟太可怜了, 太无辜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呵护他,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那种!   几分钟后, 牧江天结束了话题, 被护士推着轮椅回去治疗了。   而楚英纵满怀着深切的慈爱之心,走进了时夜的病房。   时夜正在看手机。   于是楚英纵在旁边关怀地给他削水果,削了1个梨子、2个苹果, 还剥了4只橘子,恨不能给他把小番茄的皮都剥了。   楚英纵:“时小夜,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不,外面不卫生,我直接给你做。顺便弄点饮料吧,不如我给你榨点西瓜汁?”   时夜:“?”这个人不对劲。   此时此刻,双方的内心是这样的。   楚英纵:我简直满腔父爱啊,太慈祥了!   时夜:他为什么好像儿子伺候爸爸一样在伺候我?   若有所思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楚英纵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你不喜欢西瓜汁吗?那我试试看搞点葡萄汁吧……”   突然,时夜说:“是因为初吻吗?”   “初……什么?!!”   楚英纵瞪大了双眼,仿佛受了惊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初吻,第一次进行的接吻活动,这个概念很好理解吧。”时夜说,“你按断了我的肋骨,同时终结了我们的初吻——是因为这样,所以觉得有所愧疚,所以在我这里献殷勤吗?”   楚英纵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突然变红,他站起来叫道:“才、才不是初吻……我、我楚英纵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初、初吻什么的怎么可能交代在一个小学弟身上!”   时夜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撒谎的时候眨眼睛很快,语调也会变高,你知道这一点吗?”   “……”   过了足足十来秒,楚英纵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好吧……是、是初吻没错。”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又猛然抬头:“人工呼吸不、不算初吻的!”   时夜说:“为什么?这也是嘴唇亲密接触。”   楚英纵说:“因、因为,这不是以接吻为目的的接吻!”   时夜想了一下,似乎能理解,就说:“那么,如果我现在单纯以接吻为目的,当场按住你,并进行嘴唇上的亲密接触,就算作是初吻了?”   楚英纵:“……”   彻底红成番茄的楚英纵,头上青烟袅袅,感觉自己好像神经都快被烧毁了,他为什么会在病房里和一个阿斯学弟讨论初吻的问题!而且这家伙描述得也太有画面感了吧!!   楚英纵的目光飞快地落在时夜的嘴唇上,然后又飞快地、心虚地移走了,不知所措地盯着手里的苹果猛看。   他决定现在立刻转移话题:“那个,牧教授说你可以调换宿舍了,跟我住一间比较方便。”   “嗯。”时夜就从容应了一声,“可以。”   楚英纵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和我住可以接受是吗?有没有我要注意的东西,禁忌事项什么的?”   “没有。”时夜看了他一眼,“我们是朋友。”   楚英纵受宠若惊,嘴角不受控制地拉了上去:“嘿嘿,没错没错!你乐意就好!”   ——这个楚英纵,毫无自知的吗?   ——明明是他自己强行要挤进他的世界里面,一会儿是黏糊糊的拥抱,一会儿是气咻咻的质问。   他们交换了琴鸟的秘密。   世界上仅有三个人现在知道这个秘密,楚英纵是其中之一了,他倒还在晕头转向。   时夜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垂下眼睑,淡淡地说:“准备搬宿舍吧。”   ……   时夜和牧江天都在医院里。   余景树非常担心牧江天的身体情况,不过他收到了牧江天的任务。   因为时夜准备搬宿舍了,所以余景树想着也要帮一下忙。   另外,之前时夜是在牧江天的住宅内晕倒,直接被120搬了回来,因此余景树还得先去一趟家里进行收拾。   此时屋子里一切如常,大门上还能看见楚英纵踹门的脚印。   余景树将脚印随便擦了擦,便进门去收拾。   据说时夜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日夜,但是室内依旧没有多少人气。   余景树简单扫了一下地,走到书房内时,意外发现这里的工作站电脑还亮着灯。   ——时夜打开的?   当时时夜、楚英纵离开都匆忙,一片兵荒马乱当中,没有人注意到电脑还开着。   余景树只好上前,将它关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却好像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符——   Hackthon?   Signale?   为什么在时夜使用的工作站上,好像出现了黑客松的页面,而且惊鸿一般闪现了Signale的账号,是他看错了吗?   电脑很快关闭,页面已经从眼前消失。   余景树再去打开电脑,却发现这台工作站被谨慎地设置了开机后重置记录,他无法再从上面获取到曾经浏览过的页面、使用过的软件。   但是,只有网吧、电脑室等地方才会用到,而一般家庭用电脑是不会用到这种设置才对。   时夜有想要隐藏的东西?   余景树将家中收拾了一下,带上了牧江天的药箱和厚厚一沓就诊记录,驱车来到医院中。   他先来看牧江天,后者正在病房里休息。   医生说:“牧教授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好了,好好休息、保持心情愉快的话,也许还能多撑几个月。他怎么还在工作?”   余景树说:“老师他习惯了,不肯从项目里退出来。而且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也正是在想办法的时候,他这个倔脾气是肯定不会放手不管的。医生,你谅解一下……”   医生叹了口气,道:“唉,还是以病人自己的意愿为主——我只能再开个药吧。”   牧教授的病情不好,时间已经不多了。   余景树去探望他的时候,也希望自己尽量只说好的方面,免得他又担心什么。   聊到愉快的时候,余景树才小心地出声试探:“对了,阿夜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会对黑客松感兴趣吗?”   牧江天道:“大概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余景树在心中措辞了一下,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没什么,可能我最近在做黑客松这边的工作,就一下子产生了联想吧。老师,你说如果阿夜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厉害的民间黑客?也许我们还能招揽他呢。”   牧江天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笑了笑,说:“阿夜对这个方面没有兴趣。你知道,他对没兴趣的东西是碰都不会碰的。倒是我在家里还会看看这些东西,唉,人老了,什么都想插手管一管……”   余景树听了,就不好再说什么,连忙又安慰起了他。   从牧江天这边离开后,余景树便来看时夜他们。   时夜毕竟是小年轻,输完水之后又能活蹦乱跳——而且为了他固定的时间表,时夜已经坚决出院,又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了。   余景树最后还是问了楚英纵,这才找到时夜。   他表示:“我来帮忙搬东西的,阿夜你一个人搬宿舍是不是有点不方便?”   时夜没说话。   余景树摸了下鼻子,很无奈地又说:“好吧,我先跟你回宿舍看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他顺便看向楚英纵问:“你也有要搬的东西吧?一个人能忙过来吗?”   楚英纵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我没多少东西,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好好帮时小夜,还不行就喊我帮忙!”   余景树:“那我就放心了。”   当晚,在新分配的宿舍楼前。   时夜和余景树两人等在门口,时夜拖着一个半米高的小行李箱,而余景树提着几本书,尴尬地发现自己毫无作用。   他们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嘎吱嘎吱”,沉重的轱辘声。   转角处,出现了一只手拖2个巨无霸行李箱、肩背庞大登山包、包上卷起巨大的铺盖和被子、还挂着无数东西的楚英纵,整个人宛如背着小山的乌龟一样,无比沉重迟缓地挪动过来。   楚英纵:“嗨?”   余景树:“……”这就是你的“没多少东西”吗?   时夜:“……你怎么上楼梯?”   闻言,楚英纵望着宿舍楼前的楼梯,陷入了沉思当中。   时夜看了楚英纵好几眼,见他被这重担压得汗流浃背,就突然伸出手,拎起了他登山包上挂着最重的一袋书,减轻一点重量。   “诶诶诶!”   小乌龟楚英纵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地歪了歪身子,连忙伸手扒住时夜的肩膀维持平衡。   时夜又看了看他,索性将书放下,然后沉默地一矮身——   直接把楚英纵给整个扛在了肩上。   “!!!”楚英纵叫道,“等等等,哇!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时夜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唤,将他和他背上的小山一并扛了起来,然后就向宿舍楼内走去。   “……”   被完全遗忘在后面的余景树见状也是一愣,环顾了一圈,见地上还留着3个行李箱和一大袋书。   于是余景树一边笑,一边拉起3个行李箱,跟在了两人的后面,听他们在吵吵闹闹的。   楚英纵:“你别小看我,喂!”   时夜:“嗯。”   楚英纵:“我扛着这些东西上二十六楼都绝对没问题,不需要帮忙!”   时夜:“嗯。”   楚英纵:“我还可以帮你也背上去!”   时夜:“你最近没有锻炼,腹肌变软了。”   楚英纵:“……诶诶别乱摸,哈哈好痒……行了行了,我明天陪你一起晨跑,哈哈哈……快放我下来,学长的威严要全没了!” 第46章   鉴于时夜的特殊性, 学校重新为他们俩安排了宿舍。   这个宿舍楼其实是作为留学生宿舍的,其中都是二人房间,每人都是上床下桌的布置, 每个房间都配备有独立的小卫生间,条件比正常的学生宿舍要好得多。   宿舍楼每一层内, 还有单独的活动空间、厨房和洗衣间, 这也是照顾到各个国家的生活习惯。   楚英纵搬进新宿舍后,首先就兴冲冲地把楼层给逛了一遍。   当时夜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行礼安放完时, 楚英纵已经一阵风似的看过了很多地方, 甚至还认识了一下他俩的邻居——一对来自棕熊国的美少女。   美少女看到楚英纵这种华国英俊少年, 一时没忍住就跟他搭讪,还硬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楚英纵乐呵呵地将糖倒在桌上,对时夜说:“请你吃的, 超甜!”   说罢,他又冲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时夜把自己的电脑搬好了。   楚英纵又冲了进来, 兴致勃勃地给时夜看他手机里刚拍的照片,说道:“哇, 我第一次发现洗衣房里有烘干机, 这简直是差别待遇嘛!而且这个洗衣机牌子特别好用,手机上可以下个APP用, 来来,我教你怎么下载……”   时夜:“……”   他沉默地把手机交给楚英纵, 听着后者不停地叽叽歪歪。   楚英纵给他把洗衣服的APP装完了, 然后又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时夜将自己的洗漱用品都放好了,顺便擦了一下洗手台。   楚英纵又又冲了进来, 对时夜高兴地叫道:“哇,厨房间超大的诶!除了灶台以外,还有微波炉和烤箱!两个超大的冰箱,里面放了好多吃的,好像是每个宿舍能占用两层的空间,我们商量一下就可以放得下很多东西……以后喝冰镇饮料、吃冷饮可以不用专门下楼买了!”   时夜:“……”新环境可能给了这个话痨很大的发挥空间。   时夜沉默着转过身,继续擦自己的书桌。   十几分钟后,楚英纵又一次快乐地跑了回来。   这回他叫道:“活动室有一个很大的电视!我可以把我的游戏机搬过来,我们继续打游戏啊。时小夜你的时间表里肯定有游戏时间吧?咱们把数独换成打游戏,哎嘿嘿,以后每天晚上都有事情干了……”   时夜:“……”   他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了一眼楚英纵。   ——这个学长,现在已经开始到了擅自修改他时间表的地步了吗?   楚英纵没看懂时夜这个眼神的意思,但这不妨碍他啪叽倒在床铺上,快乐地畅想道:“早上7点我们出去晨跑,然后洗个澡,吃早饭,再去上课。中午的时候我过去找你吃午饭,下午再一起去心理咨询室,你去玩手机,我去吹空调……晚上可以在宿舍厨房里吃晚饭,恭喜你有机会吃到你纵哥亲自做的烤鸡!然后咱们就打游戏,一打一整晚,哎嘿嘿……”   时夜低头想了一下,说:“一整晚不行。”   楚英纵:“啊?你终于肯说话啦?”   时夜看了看他,说:“可以打30到60分钟。”   其实这是商量的语气,但楚英纵已经高举双手:“万岁!!新宿舍万岁!!”   时夜:“……”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高兴。   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等楚英纵风风火火地逛完新宿舍楼,就已经是晚上了,新的宿管也来看了下他们。   新宿舍里很热闹……时夜呆的地方似乎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楚英纵正在带着时夜打手游,两个人都把外放开了出来,叮叮咣咣非常热闹。   两个美少年脸对脸坐着,楚英纵倒过来趴坐在椅子上,大呼小叫地道:“夜哥救我,啊啊啊救我我被人抓了!”   时夜沉默地扣着手机,赶过去救楚英纵。   然后……两个菜鸟就一起被杀了。   屏幕里传来一声响亮的:“敌人双杀!”   楚英纵:“……”   时夜:“……”   楚英纵挠了挠头,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啊这个人怎么这么肥啊,都怪我们下路把他给养起来了,反正不是我们的问题!走吧时小夜,等复活了以后,我带你去把红buff拿了。”   时夜:“嗯。”   宿管也不想打扰他们,在门前笑着看了一会儿,张望着室内。   他发现楚英纵的行李都还没整理完,大包小包地堆在宿舍里面,占据了很多地方,还占用了时夜的地盘。   于是宿管出声提醒道:“楚英纵,你记得收拾一下东西,别老占着人家学弟的地方。记得对时夜好一点嘛。”   楚英纵头也不抬道:“知道了!我对他够好的了,有什么buff都让给他还不成吗?”   时夜:“然后送给对面了。”   “噗!”楚英纵立马抬头看他,抗议道,“你不要说出来啊!我们俩双排就不能赢一次么!”   ……   宿管一看,自己纯属电灯泡,实在插不上话,就笑着摇头,走开了。   过了一阵,两人结束了60分钟的游戏时间。   楚英纵意犹未尽,将手机放下,开始整理房间。   门再次被敲响了,这次来的是时夜的新生活辅导员。   导员进来看了一圈,见楚英纵在收拾,洗手台上放了一大圈他的东西——对比之下,时夜就只有一个放牙刷牙膏的杯子。   导员就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放东西?记得给时夜也留点位置,不要太霸道哦。”   “?”楚英纵说,“我看上去会欺负学弟吗?其实我很有原则的!”   导员道:“那就好,时夜不太爱说话,你要多注意照顾他的情绪。”   楚英纵:“知道了知道了。”   又过了一阵,导员走了,楚英纵的手机倒是被徐老师打通了。   电话那头,徐老师说道:“我听说你们同居啦?恭喜。”   “同、同居什么……”楚英纵声调猛然拔高,“不要用这么奇怪的说法!就只是成为室友了而已!!”   “一样的嘛。”徐老师笑眯眯地说,“这样就更方便你照顾时夜了,真好。我这边也刚得到学校的消息,以后每周都要给时夜做一次心里测评,然后平时如果有你在的话就更保险了。对了,你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楚英纵看了一眼,说:“一起在收拾东西。他在帮我放毛巾。”   “不要欺负学弟嘛。”徐老师说,“人家时夜身上不是还有伤吗?你让他多休息休息……”   楚英纵有点委屈了:“什么意思!到底要我怎么样?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觉得我会欺负他啊!我没有!”   于是,时夜放好毛巾,从卫生间走出来,就意外看见一个委屈炸了的学长。   时夜:“?”   楚英纵还在跟电话那头说话:“我知道了知道了,我跟时夜好的很!”   徐老师道:“那你们先适应一下新环境,亲密任务的事情可以不着急……”   楚英纵这才想起来,亲密任务还进行到“互相送一件小礼物”的进度,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继续下去。   不过,既然都已经住在一块了,那送个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   楚英纵挂了电话,就笑嘻嘻看着时夜,说:“要不明天慢点走,我做个便当给你带走呗?喂,你收过便当吗?”   时夜说:“没有。”   楚英纵大大咧咧地说:“恭喜你,即将得到绝世帅哥赠送的便当一份!记得发朋友圈夸我啊。”   第二天一早7点。   时夜按时起床,洗漱过后,想起来昨天答应好的事情,便走到楚英纵的床前。   “起床。”他说。   空调呼呼在吹,楚英纵裹在空调被里面,哼唧了一声,但是明显起不来。   时夜:“……”正常人是怎么叫人起床的?   时夜沉思了一会儿,拉了一下楚英纵的被子,让阳光能够照他的脸上,又说:“起床。”   “唔,文白别闹……”楚英纵迷迷糊糊地说着,在床上拱来拱去,拿手臂挡在脸上,衬衣于是直接翻了起来,露出柔软的腹部……   腹肌确实只剩下四块了,看起来软绵绵的。   时夜记得那个触感,但是他想,现在摸一摸的话,楚英纵肯定会脸红……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的吧。   时夜从来没有这种主动叫人(起床)的经历。   他在楚英纵床边站了足足5分钟,将他变幻莫测的睡姿看了个够,再这样下去连自己的时间表也彻底耽误了。   最后时夜决定拿出威慑性的手段。   他捏住楚英纵的脸,说:“殇剑弑天。”   楚英纵猛然睁开双眼:“?!”   时夜:“你再不起来,我就夺走你的初吻了。”   楚英纵彻底惊醒:“什么!!!”   威慑手段奏效,时夜满意地走了。   留下一个大梦初醒的楚英纵,头顶满脑袋呆毛,坐在床上迷茫地思考了三分钟的人生。   几分钟后,时夜已经出门晨跑去了。   而楚英纵实在起床晚了,只好爽约没有陪着,转而是自己进了厨房,拿出昨夜买的速冻牛肉、沙拉,准备做个简单的爱心便当。   他刚刚把锅给热上,电话又来了,这次是余景树。   余景树问道:“昨天刚刚换了宿舍,睡得还好吗?”   楚英纵随口应付着:“还成吧。”   余景树就道:“和时夜相处的怎样?他现在还在睡吗?”   楚英纵道:“还成吧,他出去晨练了。”   余景树“嗯”了一声,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楚英纵突然警惕,“我全都收拾了,让时夜也参与了,而且很小心没有累到他。”   余景树听后,愣了半天,然后说:“……那挺好的。”   楚英纵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夹在肩上,继续拿起了锅铲。   然后只听余景树道:“英纵啊,以后你也像今天这样,多注意照顾一下阿夜就好了,别总欺负学弟。我刚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经常来教室外面找——”   话音未落。   一大早起来给学弟做爱心便当的有爱学长——楚英纵手捏锅铲,当场炸毛了:“我!没有!欺负他!你们到底要怎样,是不是我干脆给他做童养媳算了?!!!” 第47章   黑客大赛结束后, 余波在网络上发酵了一阵子。   但这似乎和时夜的生活没有多少关联,他正在新宿舍里适应新生活。   目前为止,最大的改变就是宿舍里有了一个独立卫生间, 为时夜节省了不少晨练后冲澡的时间。   每天大概7:40分的时候,时夜便会晨跑回来, 进卫生间冲澡。   然后, 他就用浴巾裹着下半身出来,湿漉漉地站在体重秤上看一眼, 再去找浴巾擦干自己的头发。   第一天的时候, 楚英纵还不知道时夜这个习惯, 眼看着他半裸地走出来,差点把手头的ipad摔出去。   楚英纵:“哇哇哇哇哇有碍观瞻!!”   “?”时夜说,“我在自己的宿舍里洗澡, 又没有全裸,为什么有碍观瞻。”   “……”   楚英纵语塞了。   ——对的啊,时夜只不过是露了上半身而已, 以前楚英纵自己都经常这么干……   可是为什么,单单就时夜这个人, 脱下他黑色的外衣后, 光是露出光滑的锁骨和结实的腹肌,就让人觉得特别色气?   难道是因为他平时包得太严实了?   楚英纵手头的ipad还在回放着他下载的游戏录像, 哗哗地吵闹着。   他假装自己低头在看录像,一边却忍不住偷眼去觑时夜, 在“不经意间”说道:“便当做好了啊, 一样的两份,你的在桌上。”   时夜正站在体重秤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说:“嗯。”   他又回过头,于是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下来,顺着弧度明显的后脊骨向下滑落,顺畅地沿着曲线没入他围着的毛巾。   咕咚。   楚英纵一不小心咽了下口水,然后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把眼睛死死钉在ipad上。   时夜下了体重秤,慢条斯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找到毛巾擦了擦头发。   这时,他听到楚英纵手中的ipad发出了熟悉的音效和“敌人双杀!”的声音,于是走过来看了一眼,说:“你在看昨晚的录像?”   楚英纵的背陡然挺直了。   他能感觉到时夜在身后,因为干净的洗发水味道已经将自己包围,时夜难得灼热的呼吸就吹拂在他脖子上。   楚英纵:“对啊哈哈哈游戏高手都是要天天看录像复盘的这样以后我才能carry你取得胜利嘛,哈哈哈!”   时夜:“?”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语调又拔高了。   楚英纵:“哦对了你既然洗完出来了那就轮到我了你洗澡可真慢哈哈哈哈哈!”   说完,楚英纵一溜烟从自己椅子上滑下来,完全没看时夜,就逃进了浴室里。   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水声,特别响亮。   这么大的水流,冲在身上会疼的吧?   时夜不知道楚英纵在搞什么鬼,盯着浴室门看了一会儿,最终无果。   他打开自己桌上的爱心便当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放进书包里——今天上午他有一节课,然后就放假了,明天就是周末。   正在看着课表,时夜突然听见身后的ipad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原来楚英纵走得太急,忘记把视频暂停了。   ipad一口气放完这个视频,自动开始播放下一个——   “嗯……啊……雅蠛蝶~”   时夜:“?”   时夜看向了这个ipad,陷入了沉思当中。   楚英纵足足洗了30分钟的澡,水流一直很大。   所以他也不知道,时夜足足在外面听了30分钟“奇怪”的声音。   当楚英纵穿着一条中裤跑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时夜已经穿戴整齐,正双手抱臂,斜靠在柜子上看向自己。   楚英纵:“干、干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点心虚地把腹部藏了起来。   时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ipad又开始自动进行下一个视频了。   “哦……Yes……That\'s good……”   楚英纵:“?”   时夜:“……”   那一刻,楚英纵还在懵逼当中。   时夜默默地看了一眼ipad,然后又看了一眼楚英纵。   两秒后。   楚英纵猛地反应过来了!!   ——裂缺霹雳,五雷轰顶!   这一刻他只想要上天降道雷,先把这个ipad劈成五瓣,再把自己给劈进地心深处,永远不必再出来了!   楚英纵险些当场死亡,猛地扑向了ipad,将它牢牢地捂住后强制关机。   时夜:“……”   楚英纵:“是文白,是文白干的!之前我借给文白用了,一定是他下了什么奇怪的视频!绝对不是我!!”   时夜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就很平静地说:“正常成年男性的正常需求,我可以理解,你没必要遮掩。”   楚英纵超大声:“我没有!!!”   ——没有?   “?”时夜想了一下,目光看向了楚英纵的胯部。   楚英纵两个耳朵尖尖都红了,超凶地对他吼:“别看了!我也不是那个!我好的很!!”   “?”时夜又沉思了一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楚英纵:“你知道什么了!肯定不是!”   两人正在说话间,只听宿舍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因为没有上锁,一下就被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宿管紧张兮兮地看了进来,匆忙说道:“别别,别吵架……”   室内的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楚英纵懵了一下:“我们没在吵架啊!”   宿管定睛一看,两人都好端端地站着,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呃,我刚才是在楼道里检查卫生,一下子听到你们屋里有大吵大闹的声音,还以为你们刚刚住在一起不太习惯,发生了什么矛盾……不是吵架就行。”   这时,楚英纵才意识到自己还裸着上半身,暴露在陌生人的眼前,便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一下。   时夜见状,将随手把旁边自己的浴巾展开,披在楚英纵身上。   他也没回头,淡淡地对宿管说:“我们从没有吵过架。”   宿管听了,有点尴尬地挠着头,说:“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不过,楚同学毕竟是学长,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大声地说话了,听起来真的像在欺负学弟。”   楚英纵很委屈:“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了!”   时夜想了一下,就帮他解释道:“嗯,一般情况下,是我在欺负他。”   宿管:“?”   时夜:“比如殇……”   “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楚英纵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凶巴巴地盯着他,“会被别人听见的!!!”   时夜低头看着楚英纵,忍不住翘了下嘴角,接着回头看了宿管一眼。   宿管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心中一怵——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人家了?算了,还是走吧。   他默默地关上门,留这两位新同学自己解决问题。   某种意义上,宿管的到来其实救了楚英纵。   他终于摆脱了尴尬的话题,可以迅速地换上衣服,逃命一般跑出宿舍。   第一件事——   向文白问罪!!!   该死的文白,毁灭了他楚校草的一世清白啊!!   楚英纵揪住文白,就罚了他整整三顿火锅请客。   ……但是,总之,这天的整个上午。   楚英纵还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完全听不进去课就算了,甚至还不停地回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   从时夜叫他起床,到时夜洗完澡出来,再到时夜披上来的那条浴巾,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和气味……   ——天哪,快停下!怎么又想起来了!   楚英纵深深地叹了口气,“砰”一声将脑袋砸在书桌上。   身后,文白被吓了一跳,看向方元凯。   方元凯回了个短信:【纵哥,很不对劲。】   文白:【纵哥想什么事情想了一早上了……靠,该不会换了新宿舍,碰到外国美女了吧?】   方元凯:【纵哥耳朵红了。】   文白:【靠!!纵哥真要谈恋爱了!!黄金单身三剑客马上就要联盟破裂了!】   楚英纵完全不知道自己两个前任室友在讨论些什么。   他现在烦恼的很,下课后差点要去卫生间洗洗脑子了,还好来自母亲的一通电话把他挽救了回来。   楚妈妈在那边问道:“英纵,你周末想不想去游泳啊?”   楚英纵随口道:“不怎么想。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余叔叔说他加完班了,刚刚调休,单位给他发的两张游泳的票快到期了,就拿给我。”楚妈妈说,“你小时候不是挺喜欢游泳的吗?我想趁着最近天还热着,可以去用掉的。你不想去也没事,那我和你余叔叔——”   楚英纵立刻叫道:“不不,我突然想去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让妈妈和余景树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一起出门,而且还是游泳这种……这种不知廉耻的邀请!!   楚妈妈听了,便道:“行,我想你们小年轻是应该喜欢的。那我把票放在你桌上了,你回家记得拿。”   楚英纵说:“好的好的,我明天就去,你让余景树别想了。”   楚妈妈笑道:“你呀。”   一会儿,母子俩挂了电话。   楚英纵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问文白:“你俩想去游泳吗?我这有两张券。”   文白和方元凯对视了一眼——   (纵哥有两张券,为啥不拿去约会?)   (纵哥脸皮薄,咱们得给个理由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个心有灵犀的好基友同时道:“不了,我周末要高考!”“不去,我周末要生孩子。”   “??”楚英纵嫌弃地说,“切,不想去就算了,都给爷爬!”   两个好基友笑嘻嘻地跑路了,心中都甚觉自己功德无量。   楚英纵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转了一圈,停在“时夜”的名字上。   他看了这两个字半天,两个耳朵尖又默默地红了。 第48章   下课了, 时夜正在食堂。   今天周五,午饭应该是甘蓝、鸡肉搭配维生素C类水果,这个饮食表已经很多年没有变动过。   但是他带来了便当。   楚英纵做的便当非常简洁明了:鸡肉猪肉里脊肉, 都是肉。   时夜:“……”   早上他觉得,如果拒绝楚英纵的便当, 后者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现在中午他觉得, 如果现在能看到楚英纵的话,应该教育他一下, 只吃肉不吃素难怪腹肌都没了。   但总之, 楚英纵目前不在这里。   不吃完的话……说不定他也会有意见。   时夜面无表情, 将便当打开,先夹上了那块硕大的鸡腿肉。   这个时候,时夜收到了两条短信。   打开一看, 来自大小两个话痨。   【楚英纵:明天出去游泳吧,我有两张免费的券,不用就浪费掉了。】   【徐老师:时同学你好, 明天周六有时间吗?学校要求做一次心理测评。】   二选一。   几分钟后。   徐老师收到了回复。   【时夜:没有。】   徐老师:“!!!”莫名的感动!时夜竟然也会回复我的短信了,呜呜呜!   楚英纵也收到了回复。   【时夜:嗯。】   楚英纵:╭(╯^╰)╮多打两个字会死吗?每天都在“嗯”这一个字……   不满意, 很不满意。   【楚英纵:午饭怎么样?好吃吧?这可是传自我妈的独家手艺, 一般人根本没机会享用!】   【时夜:你欠缺锻炼。】   【楚英纵:?????这跟我锻炼有什么关系!你等着,我迟早也会恢复八块腹肌!!!】   【时夜: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不能用“恢复”两个字。】   楚英纵:“……”   真烦人!!!这个学弟怎么这么会气人!回去以后要揪住他的帽带教育他!对学长恭敬点啊,不然以后都没有爱心便当吃了!   楚英纵好久没回复。   时夜看了下短信记录, 心想:我说了实话, 但他是不是又生气了?那么,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很难懂。   时夜低头沉思,将手机放在桌上, 却一直没再收到楚英纵的短信。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他不当心把便当吃完了。   ……   这天晚上。   回到家,楚英纵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条特别长的泳裤,拉上去能勉强遮掩下自己只剩下两块的腹肌……好吧,那不叫腹肌,那叫小肚腩。   他接着又找到了护目镜,是高中时期自己还喜欢游泳的时候用的。   戴上护目镜试试,还是挺合适的。   身后,楚妈妈笑道:“准备去游泳啦?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的,夏天整天泡在水里,跟条小人鱼似的。怎么上了大学就不喜欢了?”   楚英纵随口回答道:“玩腻了呗,现在爱打球,我也天天打球呢。”   他转过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身量高了、肩膀宽了,也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高中生了。   父亲教他游泳的时候,他好像才只有一米多高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他都快到能结婚的年纪了。   楚英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没睡多久,一下子又天亮了。   他像个准备去春游的小屁孩,兴奋地换上全副武装,就领着时夜小学弟跑去了游泳馆里。   时夜的身材果然还是很好,看得楚英纵总有种嫉妒感,但又忍不住想上手摸摸看,不知道是不是像看上去一样滑腻又结实?   楚英纵忍了好久,终于没真的上手去摸,磨磨蹭蹭地到了泳池旁边。   好多年不下水,难免有点紧张,他有点想上厕所。   想啊想的,他连忙回到岸上,找了半天厕所,尿意越来越急……   他突然发现不对了。   ——我丫是不是在做梦来着?   ——成年人都知道,绝对不能在梦里上厕所,会尿床的好吧!   这样一想,楚英纵就从梦里醒过来了。   他听到床边是时夜的声音在喊他:“学长,该起床了。”   楚英纵:“!!!”他只听时夜喊过他一次学长,好乖啊!!   楚英纵闭着眼睛装睡,还想再听一下。   结果,时夜不喊了,甚至还威胁他:“你再不起床的话,我就夺走你的初吻。”   不知怎么的,楚英纵心跳砰砰的,还是忍着没睁开眼睛。   于是,一股炙热的气息袭了上来,他尝到了时夜嘴唇上的味道,和那天人工呼吸的时候其实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了,又翻过身把时夜给压住。   像那天一样,时夜乖乖地躺着,睁开眼睛看着楚英纵,然后楚英纵就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喊“学长”,不然就给他做人工呼吸。   而且说不定,他可以更过分一点?   楚英纵激动得一抖腿,结果立刻就醒了。   这回他翻身坐起,在床上呆了好半天,终于确认自己是真正地醒了。   好一个梦中梦……   ——难道只有做梦才能听到时夜喊“学长”吗?!这也太真实了吧!   楚英纵吐了口气,抓着自己的头发,下床去找厕所。   突然,他僵硬了一下,感觉裤子不太对劲。   他好像,躲过了尿床的劫难,却没躲过男人都有的另一个问题……   ……   时夜在约定的公交站台稍微等了一会儿。   楚英纵迟到了。   他骑着单车过来,气喘吁吁的赶时间,但还是迟到了大约五分钟。   可能是出于愧疚吧,他低着头不敢看时夜,说:“咳,等会儿97号公交吧,坐六站路就到了,很快的。”   时夜看着他脑袋顶上的发旋,有点疑惑地想:这个人,今天好像又有点不对劲。   这个学长,真的很难懂。……至少比数学题要难得多,恐怕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吧。   两人很快坐上公交,来到了指定的游泳馆。   出乎意料,这还是一家私立的游泳娱乐一条龙会馆,上下共有五层楼高,一楼的泳池有露天的,也有VIP独享的。   因为价格的缘故,周六这里也没有几个人。   楚英纵拿着两张票是想去大泳池来着,没想到服务生直接说:“因为今天客人不足的缘故,我们的大泳池正在做清洗工作。非常抱歉,经理吩咐直接给两位升级VIP服务了,请跟我来套房吧。”   楚英纵:0.0还有这种好事?   VIP泳池其实也相当宽敞,只是在室内玻璃房里,装修相当奢华,旁边还准备着日光浴的设备。   楚英纵和时夜两人先去了更衣室,听服务生说:“请您更衣完成后,在旁边淋浴室先冲洗一下,然后再进泳池。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直接举手就可以了,我们的教练和场馆内服务人员会时刻准备为您服务。”   楚英纵说:“我们自己玩就行了。”   服务生于是很识趣地一鞠躬,离开了更衣室。   楚英纵背对着时夜换衣服,还鬼鬼祟祟地躲在柜子后面。   而时夜就简单很多了,衣服一换,就带着一条毛巾去了淋浴室。   楚英纵换上泳裤,做好心理建设后,就打开了淋浴室的大门——   刚一看见里面的场景,他立马就后悔了!自己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只见时夜背对着他正在冲洗,水流冲刷在宽阔劲瘦的肩背上,好像玉山般晕着润色,修长的五指正扣在自己的黑发之间,莫名带着一丝煽情意味。   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夜很随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侧脸的角度完美如雕塑,黑发被直接顺在脑后,一贯隐藏着的眉眼原来优美而凌厉,令人无来由地联想起锐利的剑锋。   如果他直接用现在的模样走在街上,恐怕要每个路人都要忍不住盯着看——这应该是时夜很厌烦的事情,怪不得他总是垂着碎发、戴着帽子,低调地行走在影子里。   楚英纵想装作淡定一点,但是实在忍不住对着小学弟看了又看,觉得整个淋浴室里热气腾腾,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时夜大概毫无觉察,很淡定地提醒道:“脚下。”   “啊?”楚英纵没听清,想走近一点,熟料一脚迈出去,就踩在了刚刚冲下来的泡沫上。   眼看他就要仰天滑倒,时夜伸长了手臂去抓他,但是因为手上肥皂太滑,没能抓住。   倒是楚英纵自己又想恢复平衡,右手下意识地想把住旁边的东西——   哗。   楚英纵把时夜身上唯一的布料给扯了下来。   楚英纵还是摔在地上,好在没有摔得很严重。   他抬起头,超小声地吸了口气:“卧槽……”   时夜:“?”   肉眼可见的,学长瞬间又红成了一个番茄,连忙自己站稳,说:“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时夜默默地把泳裤重新穿好。   然后就听见学长在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说:“咳,对不起,别、别在意,就是看、看到了而已……反正洗澡的时候,这种……这种事情很正常的!男生嘛,谁还没有互相看过,对吧?你要是介意的话,可以看回来啊。”   一边在说着“很正常”的话,他自己却一边别过了头,好像做贼一样地面壁思过,用另一个喷头冲洗着身体。   时夜看着他的背影。   楚英纵刚才摔了一下,半边又窄又翘的屁股泛着嫩红色,好像被挤压过的桃肉。   但他自己或许没有发现,所以还在下意识地就着水流,揉搓着那块摔疼了的软肉。   时夜低头想了想。   ——原来,男生会对男生的身体产生兴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大概是他不懂正常的人际交往吧。   于是,时夜很平静,对楚英纵道:“我可以看回来。”   楚英纵:“……”   两秒后。   刚才还说着“很正常”的学长,突然间又炸了毛:“啊啊啊啊啊啊不行!!”怎么会有人把那种话当真啊!!!   时夜:“?”怎么回事,这个双重标准的男人。 第49章   时夜现在学习到一件事:每当楚英纵觉得没脸见人的时候, 他总能转移话题,然后发挥自己的话痨本色。   只听楚英纵背对他,以百分之三百的语速碎碎念道:“时小夜你会不会游泳啊?不会的话要仔细做好准备工作, 然后我可以简单教一下你,咱们先从浅水区开始, 保证非常安全的……我可以先托着你在水里扶起来, 你试试看划水的动作……”   时夜说:“不用,会影响平衡。”   楚英纵“哦”了一声, 忍不住回过头又偷偷地去看时夜, 结果正落在时夜的双眼里。   楚英纵瞬间回过头, 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就假装自己认真地在冲澡,嘴里飘出了哼歌的声音。   一会儿, 两人一身清爽,前往泳池。   这地方的泳池倒不是分开的,但前后被墙体分隔为三个一样的部分, 又各自分出浅水、深水区,供不同爱好的人使用。   他们从淋浴室出来时, 见到泳池里只有三四个人。   看见他俩的瞬间, 两位少女忍不住地将目光投了过来,间或窃窃私语, 发出小声的惊呼。   楚英纵当年学游泳的时候就见惯了这种目光,但这会儿见到她们老盯着小学弟看, 心里还是微妙地产生了不爽的情绪, 心道:切,别想了,这座冰山不可能搭理你们的。   两人很快下了水。   和大多数阿斯患者一样, 时夜不太擅长运动,因此下水后只是慢吞吞地活动着身体。   楚英纵也在浅水区先找了一下感觉,然后就好像蛟龙出海,迅速地游向了深水区。   他身形矫健,在水中的时候后腰绷紧,形成一个凹陷的弧度,载着浅浅的一汪水。   时夜斜靠在泳池边缘,不觉间看了一阵。   突然,岸边一位小姑娘走了过来,笑着坐在泳池边上,小声问道:“帅哥,你们是两个人来这里玩吗?”   时夜没有说话,仿佛听不见她的搭讪。   姑娘倒是也不太在意他的沉默,笑嘻嘻地挑着水,又问他:“帅哥,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呀~我们也准备在这里玩一天哦,我们四个可以一起玩的。”   时夜仍没有回答,目光落在那边戏水的楚英纵身上。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阵,小声地说:“要不,留一下那位帅哥的联系方式也可以,我闺蜜觉得他特别可爱。”   听到这里,时夜有了一点细微的反应——他看了她一眼,说:“我没有兴趣,他也没有。”   小姑娘听了,只好怏怏然作罢,撅着嘴巴跑掉了。   深水区。   楚英纵翻了个身,惬意地享受着在水中自在漂浮的感觉。   结果他回过头一看,发现时夜靠在泳池边上,又在和陌生的小姑娘说话——小学弟真的是沾花惹草啊!   虽然就他那个颜值,连楚英纵自己都忍不住在看的,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而已,居然又吸引住了两个泳装妹子吗?她……身材也没有很好啊!凭什么时夜小冰山会搭理她?   楚英纵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很不顺眼,忍不住在水里翻了个圈。   接着,他就看到时夜的目光回到了自己身上,没有继续和那个姑娘说话,而后者也很不高兴地起身离开了。   楚英纵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开始在水中表演高难度动作,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深潜水中,翻转着各种各样的身位。   时夜确实在看楚英纵的动作,目不转睛地。   他觉得这是因为:这个学长看起来很柔软……   楚英纵就不知道时夜在想什么了,但他现在玩得非常尽兴、   久违了的肾上腺素好像在疯狂分泌,他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高难度动作,想要展现给时夜看,想让他好好地夸奖一下自己……   很幼稚,但是他太兴奋了,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时夜靠在泳池边上,突然又见到楚英纵再次深潜下水,在水中只剩下一抹缥缈的剪影,向着自己飞速地游来。   接着,楚英纵从水下抓住了时夜的手臂,好像海妖抓捕水手一样,拉着他没入了水面底下。   水中一片迷蒙,耳中只有流水沉闷的声音,而眼前是朦朦胧胧的身影。   时夜水性不是很好,此时不能分辨上下左右,但清楚地感受到楚英纵围绕着自己游了一圈,带起的水流骚动着他的每一寸身体,还调皮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腹肌。   突然,时夜猛地睁开眼睛,牢牢抓住了楚英纵刚刚曼过去的脚踝,将他拽了回来。   楚英纵吓了一跳,却不敢挣扎得太过分,跟着一团流水一起撞在了时夜胸口,接着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感觉唇上有轻柔如羽毛一般的触感。   他也瞪大了双眼。   哗啦。   两人同时冒出了水面,只露出了上半张脸,斜靠在泳池的边上,就好像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小角落里。   鼻尖紧贴着鼻尖,嘴唇和嘴唇之间可能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唇上的绒毛。   楚英纵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时夜出水后快速而灼热的喘息就和他的呼吸互相交错,令他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喉结。   如果现在他脚上一滑,继续跌倒的话,也许就会不小心地碰到他的嘴唇吧……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了。   楚英纵呼吸越来越急促,水底下的脚趾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他真的打滑了……   楚英纵:“嗷!!”   时夜:“……”   楚英纵猛然蜷起了身子:“抽、抽筋了!!!大脚趾抽筋了!!疼疼疼疼疼!!”   时夜两手把在他肩膀上,直接将楚英纵抬出了水面,放在岸边。   只见楚英纵右脚大脚趾不自然地翘起,筋骨分明的脚掌上,确实有一道脚筋绷住了。   时夜看了一下,就对他说:“忍一下。”   说罢,他一手扶着楚英纵的腰,将他摆正在岸边,另一手抓住他的右边大腿抬起到半空中,然后抓住他的脚掌,使劲一捏——   楚英纵猛地一把抓住时夜的肩膀:“疼死了!!!哇哇哇,你轻点!!”   他的右腿也跟着缩起来,就架在时夜手肘上痉挛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了一点。   抽筋应该是好了,不过后遗症还是让他露出很痛的表情,像咸鱼一样瘫倒在了岸上。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缓了口气,说:“果然好久没游泳了……不该一下子动这么猛的。”   “嗯。”时夜看了他一下道,“娇生惯养。”   一听这四个字,楚英纵立马凶巴巴地抬起头:“你再说一遍?”   时夜本来想听话地再说一遍的,但他突然听到了身后有奇怪的声音,就回头看了一眼。   楚英纵于是也越过他的后背,看到了泳池另一边的两个小姑娘。   姑娘们:“……”   楚英纵:“……”   楚英纵猛然反应过来了,他的右腿现在还搁在时夜肩膀上!现在这个画面,从她们那个角度看怎么都好像不太对劲……   哗啦。   楚英纵下意识地一缩腿,把时夜直接踹倒进了泳池里。   “?”   时夜满头雾水,过了一会儿才重新从水里冒出头来,看着楚英纵道:“你为什么又生气了?”   “没……”楚英纵满脸通红,不知道怎么跟正直的小学弟进行解释,“就、咳,我们赶紧走吧!现在不适合继续游泳了!”   “嗯。”时夜对此没什么意见,看了一下楚英纵刚刚抽筋的右腿,就先从水里出来,走回了岸上。   哗啦,他出水的那一瞬间,楚英纵又被晃了一下眼睛。   一会儿,楚英纵从湿漉漉的地上爬起来,右脚还有点一阵阵地抽痛,导致他走路的姿势怪模怪样的。   他偷眼看了一下那边,两个姑娘也在偷偷地看向这边。   “……”   楚英纵突然加快步伐,虽然还是一瘸一拐,但是拼了老命走回了更衣室里,这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泳池的教练大概是看到了这一幕,叫服务生给楚英纵带来了热敷的毛巾。   虽然他不能再继续游泳了,不过披上浴袍,在兜里放上手机,就可以去二楼以上的地方进行娱乐,这里有餐厅、家庭影院、游戏机厅、电脑房、台球室……应有尽有。   楚英纵好了一点儿后,就跟着时夜将上面大概逛了一圈。   在路过游戏机厅的时候,他发现时夜的目光在里面停留了好久,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你想玩这个吗?我们进去看看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时夜对什么东西产生主动去了解的兴趣!   楚英纵莫名地激动,掏出手机,先大方地兑换了一百个游戏代币,兴致勃勃地拉着小学弟冲向了这些五颜六色的游戏机。   作为一个正常男生,楚英纵在长大的过程中玩过很多的游戏,很多的游戏机。   当时夜认真地观察着楚英纵玩捕鱼机器,一口气捕到了鲸鱼涨了数百万积分的时候……   楚英纵再次肾上腺素飙升,全身上下几乎要冒出得意的光圈,腿也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对时夜说:“这个很简单的。我现在是很久不玩,技术都生疏了,换成以前的时候,我随手一捞就是一炮双响,打到后来游戏厅老板都来向我求饶!哈哈哈!”   时夜听了,默默地点了下头,看着数据面板陷入了沉思。   楚英纵看见小学弟乖成这样,内心实在是萌的不可自拔,终于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洪荒之力,一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踮了下脚,很温柔地道:“你喜欢这里什么东西?我去打点代币给你换。” 第50章   这个街机厅面积巨大, 服务台长达三米多,后面的墙上琳琅满目,挂满了游戏积分允许兑换的各色纪念品。   其中有大小不一的玩偶、手办、模型、各种小玩具等。最大的那个哆啦A梦玩偶高达两米, 仿佛镇店之宝一样立在最中间,接着便是一排愤怒的小鸟, 各种形态都有。   时夜看了一下这些东西, 说:“不用。”   楚英纵却兴致勃勃地数了数,硬币篮子里少说还有三百多枚积分币, 沉甸甸的, 已经能换不少东西了。   但男人的天性大概就是想要最醒目的那一个, 楚英纵道:“咱们整那个‘愤怒的小鸟’带回宿舍吧?正好有面墙还空着的,放在那还可以当个懒人沙发。还差一百多个硬币就可以换了。”   时夜想了下那个场景:楚学长挺柔韧的,陷在懒人沙发里面, 应该很有趣。   于是他点了头。   楚英纵顿时仿佛受到极大鼓舞,开始往捕鱼机里塞硬币:“你等会儿啊!一会儿就有了!”   不过,这次他开局不利, 先损失了十多个硬币,只好挠了挠头, 再往里面投币。   这时, 时夜却拦住了他,道:“这台机器短期内不会再赢了。”   “啊?为什么?”楚英纵抬头茫然道。   时夜说:“存量不足。”   楚英纵挑了下眉, 若有所思地说:“好像也有点道理,说不定它已经吐完了积分, 就吐不出来了?走走, 咱们换一台机器。”   又换了一台捕鱼机,时夜先走上去,点开面板看了一下近期的排行榜。   排行榜分为周、月榜, 分别会显示当周和当月的最高分,还能输入ID,显得金光闪闪的。   楚英纵摩拳擦掌的,在这台机器前坐下,开始了他的游戏大业。   时夜倒是没有继续看着,而是走过了厅内的所有八台捕鱼机。   不远处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玩着麻将机,见状就说道:“哟,小年轻也来玩这个啊?这个东西学问可高深了,小心赔得裤子都掉了哦。”   时夜并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走回到了楚英纵身边。   这时,楚英纵已经投了几十个硬币进去,却基本都输光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哎,不行,我大概是累了,技术跟不上了。”   接着他看了下篮子里的积分币,去前台一数,发现正好是288个,只差12枚就可以兑换一台车辆模型。   楚英纵想了想说:“要不我掏12元钱吧?”   服务生笑着说:“先生,奖品只能用积分兑换的,您可以再玩几轮游戏,1200分就是12个积分币,很快就能得到。”   时夜倒是动了,说:“不用,给我10个硬币。”   他终于想要动手也玩游戏了,楚英纵特别高兴:“给给,都给你!全部玩掉也没关系,我看你玩一会儿!”   时夜却只挑了20枚硬币出来,走向先前看过的捕鱼机,随后在其中一台上投了2枚硬币。   游戏开始,他根本没有看鱼群,直接就按出了捕网,捞到2条最小的鱼儿,只计了寥寥几分。   楚英纵欲言又止,想要提醒他如何操作,不过想了想时夜刚才也看了那么久,应该不至于还不会玩……而且他自己玩游戏的时候最讨厌被人说教了,于是就什么也没说。   接着,时夜也没有理会这几分,走向了另一台机器。   几分钟后,时夜在8台捕鱼机上都投了2枚硬币,手头还剩下最后4枚,他沉思片刻后走向了其中某一台。   这阵子动静也吸引到了旁边的中年男子,他嗤笑道:“果然是两个小孩,这样换机器能换出什么结果?打街机就是要专注摸透一台机子的规律……”   楚英纵就听不得别人这样对时夜说话,回头看他道:“我们玩我们的,要你话多。”   中年男子道:“切,好心给你们建议,你们还不听还板着个脸,对长辈什么态度?等着把钱都输光,今天也甭玩了,回家吃糠吧,俩傻子。”   楚英纵懒得跟他吵,道:“关你什么事。”   时夜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已经走向了另一台机器。   楚英纵连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说:“我再给你换一点硬币吧,好不好?”   时夜摇了摇头,将2枚硬币投入其中。   正常人玩这个游戏时,总要狠狠地拍打按钮,好让捕鱼的大网能够更用力些,但是时夜却慢吞吞的,很有种敷衍的意思。   但是……他干什么都好看,楚英纵完全忘记了别的事情,只觉得看时夜玩游戏已经足够有趣了。   直到两分钟后,伴随着一声响亮的“Bingo”!   捕鱼机的屏幕上冒出了璀璨的金光,显示中了万分之一概率的大奖——一条巨鲸被捕进了渔船上,那一刹那好像连屏幕都抖动了。   区区两位数的积分随之疯狂跳动,直接来到了六位数的级别上。   一口气10万积分,快相当于1000元钱了,就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而已。   楚英纵头一次见到真有人能捕到鲸鱼,目瞪口呆道:“卧……时小夜,你这运气可以啊!”   时夜就很淡定,说:“不是运气。”   楚英纵:“那是什么?你有特别的钓鱼技巧?”   时夜想了想,说:“这台是40%和3%。你刚才那台是50%和6%。”   楚英纵又懵了:“什么意思?”   “吐币和抽水的比率。”时夜说,“前者基本遵循卡方分布。”   楚英纵:“……”   这又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有人会用统计学知识来打街机,心道:不愧是你!!   刚才的动静果然又吸引到了那中年男子,后者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来这边张望情况。   被楚英纵看到后,他有些拉不下脸,嘟囔道:“切,新手的运气……玩的差的人都运气好,果然是这样。”   楚英纵就笑了一下,说:“你行你上啊。”   中年男子道:“干什么?我评价个冰箱还要会制冷啊?”   楚英纵无语了,道:“我们又不是在制冷,捕鱼机而已,你不会玩吗?”   中年男子一时语塞。   楚英纵看了看时夜,担心他的心情被影响到,就回头警告中年男子道:“我们各玩各的,输赢自己心里有数。我不会说你玩的怎样,你也不了解我们,所以别随便评价别人,行了吧?”   说话间,时夜却是起身,将积分币全部拿到了服务台,换下了那辆小车之后,还剩余不少。   他将车辆模型留在台上,没有立刻去取,又问服务生:“那个价格。”   服务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只“愤怒的小鸟”,微笑道:“先生,这里是760分,还缺140分就可以了。”   这时,看见时夜从原来的2号机上离开,中年男子立刻起身,仿佛做贼一般东张西望,直接坐到了2号机上来。   当时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中年男子已经满脸红光地游玩了起来。   楚英纵有些烦他,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看着时夜又走向了另一台他看过的捕鱼机,投入了最后2枚硬币。   几分钟后。   “Bingo!”   又是一阵金光璀璨,超大声的游戏提示响彻了全场。   这一回,非但是中年男子,就连服务生都忍不住了,快步走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时夜。   只见积分疯狂飙升,又一次达到了六位数,而金光照亮了时夜认真的神情,他好像刚才只是做了道数学题一般轻描淡写。   时夜看了下服务生,说:“够了?”   服务生呆如木鸡地点了下头,说话有点结巴,道:“先、先生您跟我来,我把奖品给您包装一下……”   他快速地走向前台,首先就打了下通讯器,然后开始包装奖品。   那中年男子在短短几分钟内,却把自己的一篮子硬币全输光了,正在懊恼不已。   他此刻坐立难安,抓耳挠腮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觍着脸过来跟时夜搭讪:“嘿嘿,小兄弟你好,我看你玩得挺好啊……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诀啊?我想请教一下,当然我可以交学费……”   楚英纵断然道:“抱歉,他不想理你。告辞!”   时夜目不斜视,便走向了前台,完全没有受到外人的影响。   ——唉,果然还是一座小冰山。   楚英纵忍不住笑了起来,学着时夜的模样,假装什么也听不见,高兴地跟着他走了过去。   留下那名中年男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还是没脸发火,灰溜溜地默默走出了街机厅。   很快,外面又小跑步来了个经理人,想必是刚才听服务生听说了这边的情况。   他很认真地向时夜鞠了一躬,说:“先生您在游戏机上很有能力,不过您看,我们也是小本经营,再这样下去会对店子产生影响,我们工作人员的月度奖金就没有了。这样吧,除了现在的积分,我个人再补偿给您20万积分,希望您在会馆其他地方玩得愉快。”   时夜没说什么,只是指了下那“愤怒的小鸟”,说:“不用积分,把这个拿给他。”   楚英纵愣了一下,说:“你……阿夜你原来是想赢这个回来?我刚才只是说一说的。”   说完,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时夜。   虽然时夜总是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他会不会知道现在楚英纵的感觉?   听了时夜的话,经理也是一怔,接着笑道:“这个好办,两位可以拿两只回去,请问您想要哪一款的?”   时夜抬起头看了看并排着的5只小鸟和1只小猪,就指着一只三角形的红色小鸟,说:“这个。另一个问他。”   经理又看向了楚英纵,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那我就沾光啦。麻烦拿给我那只黑色的,好像戴着个帽子的。”   经理道:“好的,没问题。我们先给先生包装好,玩偶比较大,您是现在带走,还是留一个地址,我们稍后安排快递?”   楚英纵道:“快递吧。”   接着,他在纸上写下了他们的宿舍地址,同时忍不住畅享了一番:两个玩偶并排放在宿舍的那面空墙前,可能放不太下,应该会挤在一起……不过好像更有趣了!   他回头对时夜笑道:“喂,你看这只黑色的,像不像你?戴着个帽子,一脸淡定,神游物外的感觉。”   时夜抬眼,对楚英纵说:“红色这个像你。”   楚英纵左看右看,有点茫然地问:“啊?哪里像?”   时夜说:“总是在生气。”   楚英纵:“………………” 第51章   这天下午, 楚英纵和时夜除了游泳和打街机之外,又在三楼的影院里看了会儿电影。   这里的影院有并排的躺椅,可以舒服地躺在上面看电影, 结果两人都不知不觉地小睡了一会儿。   楚英纵醒来的时候,看见旁边有微微亮的光, 是时夜的屏幕调到了最暗。   时夜还没发现他醒了, 低头叩着手机,侧脸微微被照亮, 有点像梦境里的人。   楚英纵默不作声地看了很久很久, 觉得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幸福的事情了, 他心想:完蛋。   ——好喜欢时夜啊,怎么办。   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安静地坐着玩手机的时候, 黑暗里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声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忍不住动了一下手臂,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时夜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到楚英纵闭着眼睛好似在熟睡。   可能是今天运动了很多, 楚英纵面色红润,刚好侧躺在时夜留下的影子里, 挺翘的鼻尖微微泛红。   时夜不由看了一会儿,见他湿润的唇瓣看上去很柔软, 就靠近了一点。   楚英纵忽然感到时夜的呼吸吹拂在自己脸上, 立时心跳砰砰作响,睫毛忍不住微微颤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睁开眼睛的欲望。   然而, 时夜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做。   时夜伸出食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过了一会儿,又很轻很轻地拂过他的眉眼,好像在奇怪这个人的样貌,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时小夜到底在想什么呢?   楚英纵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简直想一把抓住时夜,把他狠狠压在椅子上……   正在此时,大灯突然亮起。   原来是服务生打开了影院的灯光,结束了下午的放映时间,他们开放了晚餐的餐厅,准备在晚8点时准时歇业。   楚英纵连忙爬起身,假装自己也是刚刚睡醒,问:“几点了?”   时夜看了一眼手机。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本来应该是他在心理咨询室静坐的时候。   他忘记了自己的时间表,但感觉却还行,也许是因为这个楚学长总是呆在心理咨询室,让人感觉他也成为了时间表的一部分。   不久,两人又在这里的餐厅用了晚饭,环境还是很不错,可惜确实该走了。   楚英纵并没有好好享受美食,而是全程都若有所思,吃完饭后,又会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时夜。   他差点跟着时夜上公交了。   时夜问他:“你也回宿舍?”   楚英纵这才回过神来,说:“啊不,我今天得回家,明天下午再回学校。”   “嗯。”时夜应着声,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下一辆公交可能很快就到了。   天色接近傍晚,霞光千变万化。   楚英纵突然心生豪情,对时夜说:“我……我觉得和你玩很开心,你觉得呢?所以我们……那个,我……”   他还在吞吞吐吐,而时夜从容地低下头看他,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他说完。   然而,公交还没来,从会馆里走出了两个熟悉的小姑娘。   她们应该也是刚刚吃完晚饭,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时,正看见两位大帅哥面对面在说话,不由都停住了脚步,两双好奇的眼睛望了过来。   于是楚英纵突然摆手,对时夜说:“……哈哈哈没事,今天玩的开心,明天见哈!”   时夜:“?”   时夜其实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过,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他只得上了车,并瞧着楚学长一脸沮丧地样子朝自己挥手告别。   这天的楚英纵心情真是格外复杂,回了家后,本想对母亲倾诉一番。   然而楚妈妈也是全程若有所思的模样,母子俩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足足半小时的沙雕广告也没人发觉。   直到楚英纵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说:“唉,感情的事真是麻烦啊……”   楚妈妈心有戚戚地点了头:“是啊,谈恋爱好难。”   两秒后,母子俩突然同时转过头,互相对视了起来。   楚英纵:“妈你咋回事?”   楚妈妈:“楚英纵你也谈恋爱了?”   楚英纵狐疑道:“‘也’?怎么回事!姓余的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楚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彻底忘记了质问儿子,只说:“呃,周末嘛。你们小年轻去玩游泳健身什么的运动,你妈都这个年纪了,就看看电影、吃个午饭也就算了。”   楚英纵:“……”余——景——树——!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竟然拿游泳券把我支开,你还有备用计划!!   ……   时夜独自回到宿舍,已经是七点左右。   今天一整天,除了游戏机以外,他几乎没有触碰过什么电子产品,这在以前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现在的宿舍空空荡荡,没有汪谷在电脑前学习,也没有楚英纵咋咋呼呼地打游戏,终于回归了以往的安静。   他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与世无争。   只是,他好像开始有点理解了,为什么牧江天会希望他能在正常的校园环境里体验生活。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过时夜并没有接听,这对他来说是常事……他很难产生“接受外来对话申请”的欲望。   所以他曾经唯一的熟人——牧江天几乎从不打电话,只用短信进行联络。   这次铃声响了两次,也就停歇了。   八点过后,万籁俱寂,隔壁宿舍偶尔会传来学生们的笑声,不过那也和时夜无关。   时夜临睡前会进行一次速写,有时画自己看见的“那些东西”,有时漫无目的地涂鸦。   今天他稍显有些走神,等停下笔时,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画了一只三角形的小鸟。   毛茸茸的,长着楚英纵的双眼,神气活现地瞪着自己。   时夜停下了笔。   这是他第一次画出现实世界里的人物……哪怕只是一对眼睛。   时夜看了它一会儿,摸摸地将画本重新合上,将它留在了自己的收藏中。   画本放回到枕头下,这一夜他睡的很好。   次日早晨。   时夜七点准时起来,洗漱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   两则未接通讯,来自余景树。   几条短信,来自不同人。   【徐老师:玩的开心,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   【余景树:牧教授有事找你,明天方便来一次医院吗?】   ……   【楚英纵:睡了吗?】   【楚英纵:按照你的时间表,应该已经睡了吧。我就是想说“晚安”的。晚安。】   【楚英纵:……啊我有点睡不着,估计白天运动过度了,脚都在抽抽,不知道你怎么样?游泳过后浑身酸痛是很正常的,第二天早上起不来的话,就不用勉强晨练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晚安。】   【楚英纵:对了,冰箱里放了脱脂牛奶,你觉得不舒服、睡不着,就热一杯喝,超有用。这次真的晚安了!】   ——楚英纵这家伙,人明明不在,但却活灵活现地话痨在短信里。   时夜勾了一下嘴角,回复他的短信。   【时夜:晚安。】   嗡嗡。   手机几乎是立刻又震动了起来。   【楚英纵:哪有人大清早就说晚安的!】   【楚英纵:果然七点就起来了吗?今天记得多休息下。对了,玩偶的快递好像是中午就到了,你等我过来帮你一起搬。】   【时夜:嗯。】   其实那两个玩偶中午就到了,巨大的包裹就放在底楼大厅里面。   时夜中午回宿舍时,看到了这两个包裹。玩偶并不重,他其实可以一个人搬上去。   但是……他有点想看楚英纵抱着一个等身高的大抱枕,慢悠悠上楼的模样。   于是这两个包裹还是被留在了底楼。   现在是午休时间,宿舍的活动区里坐着三三两两的留学生,正在专注地看着电视。   这倒是平日里很少见的场景,现在的学生一般不会对电视屏幕感兴趣。   时夜经过时看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在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蝴蝶图标。   黑客组织Epiphany的标志。   来自白鹰国的新闻正在继续娓娓道来:   “……Epiphany自称作为一个非营利性的国际组织,并不完全以网络安全行为为主要目的,而是宣称他们的核心价值是‘更民主和自由的媒体’。”   “日前,Epiphany创立的MiKiLink网站已揭露了超过二十份白鹰国机密文件,其中一条白鹰国拟对华国进行的间谍活动计划尤其引发舆论关注……”   “民众对此事的看法基本分为两派。一些人认为MiKiLink网站是子虚乌有的虚构媒体,另一部分则拍手叫好,认为这是新时代媒体自由的第一声号角。”   “……而由于白鹰国宪法第一修正法案中明确规定,国会不得设立妨碍媒体和言论自由的法律,白鹰国官方虽然立刻对Epiphany组织及其首领Fennel表示严正谴责,但却暂时未能合理地控制事态。”   Epiphany的首领Fennel……   就在不久之前的黑客大会上,他曾经在第九关的最后尽头,与Signale对话过。   他想要招揽Signale。   他说:“信息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他还说:“我们可以一起达成一番伟业。”   还有最后那句……“期待我们”。   那么现在看来,这份来自白鹰国的特别行动文件,就是Epiphany递到Signale手上的邀请函。   ——一封价值无法用金钱来估量的邀请函。 第52章   时夜站在电视前看了一会儿, 确认了新闻的内容。   活动室里有几位留学生还对他挺感兴趣,想上来搭讪,不过显然没能引起时夜的注意。   他只是按部就班, 在图书馆度过了下午的时间,然后16:00整坐在心理咨询室。   叮咚, 手机突然响了。   【楚英纵:你在咨询室吗?我可能晚到几分钟!!等我!!!!!】   【时夜:嗯。】   过了好一会儿, 楚英纵突然闯入咨询室,风尘仆仆地走向时夜, 笑道:“来啦!!我猜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时夜看向他带来的手提箱。   楚英纵神秘兮兮道:“家用投影仪!嘿嘿, 晚上带你看电影。”   时夜沉默了一会儿, 心里陷入沉思。   他突然觉得学长可能更适合哆啦A梦,总是能掏出各种奇怪的东西,玩奇怪的娱乐活动……   自从认识了楚英纵, 他寻常的每个周末都变得不太寻常。   一会儿就快到五点了,楚英纵迫不及待地抓着时夜的手,向外走去。   其实这时候距离结束还有几分钟时间, 但是时夜想了想,还是默认了楚英纵的做法。   偶尔早退几分钟, 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两人在食堂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饭, 就并肩回宿舍。   在一楼大厅里,他们看见了那2个巨大的玩偶包裹。   楚英纵掂量着抱起来那个黑色的——果然将他整个上半身都遮住了, 有种动漫人物般的滑稽感。   楚英纵的脸完全被毛茸茸的玩偶挡住,含糊地道:“时小夜你真是好大一个……”   “嗯。”时夜没急着动, 而是趁着楚英纵什么也看不见的功夫, 偷偷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留在手机相册里。   他做这一切都挺安静的,默默又扛起了红色的那只玩偶, 就在前面带路。   两人费尽辛苦,总算将两只玩偶放到宿舍门前。   三角形的肥鸟屁股还特别大,被卡在了门里进不去。   时夜在里头抱着,楚英纵在外头推着,两个大男人使了一会儿劲,但角度不太对,只把肥鸟的屁股变得更翘了,还是进不去。   时夜突然说:“像你。”   “???”   楚英纵说:“喂,什么意思,我还不至于胖成这样吧!”   他怒从心中起,一脚狠狠踹在肥鸟屁股上,结果真把它踹了进去,像个果冻一样在地上弹了两圈。   两个玩偶终于并排放在了一面墙边,靠着墙露出它们贼兮兮的笑容。   楚英纵恶趣味地往黑鸟的帽子上贴了张纸条,上书:【时小夜】。   时夜看了一眼,就往红鸟脑袋上也贴了一张【楚小纵】。   楚英纵趁着这个时候,突然从背后推了时夜一把,让他栽倒在“楚小纵”毛茸茸的身体上,歪着身子陷了进去。   时夜:“……”   “哈哈哈哈哈哈!”楚英纵乐坏了,掏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来。   过了一会儿,楚英纵将两个玩偶摆正了,拍了一张照,得意洋洋地发朋友圈圈炫耀:【我和时小夜打游戏硬来的,夸我![图][图]】   底下评论纷纷表示:   【多大人了还玩公仔……幼稚!哦是纵哥啊那没事了】   【纵哥,“赢”字打错了。】   【道理我都懂,但这时候应该发自拍啊?快让我们看看两大校草的同居生活!】   【啧啧,这就是二人留学生宿舍?奢侈,豪华,但是gay里gay气。】   最后还有来自徐老师的点赞。   想必她已经得知了最新的任务——“互相赠送一个礼物”已经被完美的达成了。   不愧是他楚英纵!   楚英纵很满意地将手机放到一边,又掏出了ipad,安详地倒在了公仔“时小夜”的身上,舒服地瘫倒下来,发出呻吟:“果然很舒服……!!”   时夜抬起眼皮:“……”   两个人并排陷在大号公仔里面,互相看了一眼。   楚英纵突然举起ipad,说:“看电影看电影!昨天我妈跟我推荐了一部片子,说超级好看超级感人,给她都看哭了……来来,我今天也点播了,正好一起看会儿呗。”   宿舍灯光被熄灭了。   小型投影仪将影片投放在另一边的墙面上,很快出现了灰蒙蒙的场景。   原来是一部法国爱情片,主要讲述一对男女因为理想而互相吸引、相识、热恋,却又因为各自理想发生了变化和分歧,最后分手……   电影拍摄得比较文艺,身为两个大小伙子,楚英纵和时夜都没法对女主角那种“缠绵悱恻”又“肝肠寸断”的深刻爱情产生共鸣。   看着男女主谈恋爱、牵手、拥抱、接吻……   楚英纵全程都是这样的感觉:靠,又发狗粮!冰冷的狗粮就胡乱地往我脸上拍!!   而时夜全程都在沉默地思考:他们为什么拉手了?他们为什么又亲上了?等等,原来他们已经互相恋爱了?   一直看到电影的后半段,男女主分手后,有了各自安好的生活,事业有成,然后在多年后再次相遇。   他们互相微笑着告别,好像还是普通朋友。   然而直到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熟悉的背景音乐突然响起,那是他们共同谱写的一首歌。   男主角猛然回过身,他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女主,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们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拥吻、旋转,好像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好像爱情还是刚刚遇见的模样,还将如童话一样永远美好地持续下去。   这个画面是电影的高潮阶段,楚妈妈曾经看得热泪盈眶。   而看着这一幕的楚英纵也有些愣神,黑暗中的双眼里泛着荧幕投过来的光,棱角分明的侧脸也被照得柔和而充满期待。   时夜其实并没有在看画面,他不懂得电影里那些复杂的感觉。   他只是看着楚英纵,看见后者的眼眸里隐隐显出光亮,就好奇地学着男主角那样,伸手侧过楚英纵的脸颊。   然后,时夜俯身吻了过来。   这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嘴唇触碰的动作。   但是,楚英纵完全愣住了!   没有在人工呼吸,没有在游泳池里崴了脚,没有其他任何的因素,没有让他误解的其他理由。   时夜突然亲住了他,而且尝了一下,又沉思了一下,再次低头亲了下来。   楚英纵僵硬得好像一座雕塑,陷在毛绒绒的公仔里面,呆呆地被他亲了两下,满眼都是时夜逆着电影微光的轮廓。   时夜发现他忘记呼吸了。   于是时夜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比如忽略了另一条社交定理之类的。   他看着楚英纵,问:“我们不是像那样吗?”   楚英纵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那样……”   时夜说:“谈恋爱。”   楚英纵:“没、没有……不不不不……你……我……你为什么突、突然……”   电影还在放映,但是已经没有人在关注了。   温柔而干净的钢琴声回荡在宿舍里,好像也在为他们伴奏。   话痨学长,莫名变成结巴学长了。   ——也许他真的受到了惊吓,而且很不高兴?   时夜猜测着这件事,虽然内心还残余着小小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雀跃,但他不希望楚英纵很不高兴。   于是他道歉了:“抱歉,我误解了。我以为我们和他们的经历相似度为80%以上,我可以对你做这件事情。”   楚英纵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想做这件事?”   时夜想了下,说:“嗯。”   楚英纵嘴巴渐渐张开,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吞吞吐吐地说:“那……那个,但是……谈恋爱应该是先告白,然后对方同意了,然后在一起了……才可以接吻来着……”   时夜说:“嗯。”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说:“应该先告白。告白是什么流程?”   话音刚落,突然只见楚英纵猛地从公仔沙发上一跃而起,傻乎乎地道:“但是流程无所谓!”   说罢,他就向时夜扑了过来,狠狠地一口气咬住了时夜的嘴唇。   时夜:“……嘶。”   楚英纵:“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喜欢你啊时小夜!!你太可爱了!!!”   楚英纵好像一只小狗,扑在他的身上,脸上满满都是心花怒放的傻笑,好像身后的光影都全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泡沫。   他开心地拼命想来亲他,而且开心个没完,所以也想个没完。   时夜觉得自己可能被他感染,也变得傻气腾腾,有点想笑,于是就扶住楚英纵的腰,好方便他跟自己一起陷在沙发里。   此刻,时夜的手摸到他柔韧的腰肢,进而想到了他曾经见过什么……   于是时夜问:“如果告白是前期流程,那么什么时候是后期流程?”   “诶?后期流程?”   楚英纵愣了一下,压在时夜身上。   他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可是看着时夜的表情那么淡定,楚英纵又觉得自己估计是想错了。   他突然觉得不妙:我是不是刚刚表现得太攻了、太霸道了,吓到了楚楚可怜的小学弟?!不行,他什么都不知道,纯洁得像一张白纸,我不能随便教坏他。   于是楚英纵赶紧爬了下来,看着他“楚楚可怜”的小学弟还一脸淡定的模样,忍不住内心谴责起了自己的邪恶。   楚英纵道:“对对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时夜:“?”   楚英纵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然后又很快重振旗鼓:“你等等,我……明天我……我去准备一下!请一定要和我出去吃晚饭!这个流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时夜:“嗯。”   这个没问题,但是……总觉得这学长可能想岔了些什么。 第53章   第二天不巧是个星期一, 时夜一大早便要去晨练然后上课。   楚英纵假装自己没有睡醒,偷偷听着他出了门,就立刻一骨碌爬起来, 亲自做起了甜点。   然后他打电话给自己忠爱的一家牛排餐厅,预约了今晚7点的一个情侣包间。   接着, 他又向电台打电话, 想要预约一首歌;还打算请到一位小提琴手,到时候在餐厅的包间里面演奏一下昨天电影的主题曲。   那是不是再干脆订做几个烟花吧, 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唉, 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到了中午午休的时候, 楚英纵实在是忍不住了,又跑来时夜的班级外面找他。   学生们也渐渐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不再时时地侧目。   下课铃声一响, 楚英纵就直接登堂入室,一手抄起了时夜桌上的书,替他夹在了自己手肘间, 又笑道:“走了走了,今天中午吃什么?我带了好吃的哦。”   时夜“嗯”了一声, 慢悠悠起身向外走, 也不回答。   然而楚英纵现在只觉得这小冰山萌的不像样子,跟在后头简直想要摇尾巴:“晚上我们出去吃吧?我连车都安排好了, 保证你满意。”   两人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着,一路上避开人流密集的路线。   就在楚英纵一手勾搭在时夜肩上, 想要偷亲小学弟的时候,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楚英纵遗憾地接起手机,发现是余景树打来的电话。   余景树道:“英纵,你现在能找到时夜吗?我给他发短信没有回复。”   楚英纵看了一眼时夜, 说:“我现在就在他旁边……你找他是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余景树说:“牧教授昨天经历了一次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让我不要通知时夜,但我想……时夜最好来一趟医院,老师应该会很高兴。”   楚英纵不觉间放下了手,看向了时夜。   他低声地把事情向时夜说了一遍,听见后者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英纵说:“我……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下午也没有课。”   时夜没有说什么,叫了辆车,便和楚英纵一起来到医院。   下午1点左右,两人赶到部队医院。   牧教授正躺在高级病房里,似乎是中午吃了药以后,就陷入了午睡。   余景树退出病房外,小心地带上门,就看见时夜和楚英纵一同赶到了。   他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牧教授的病情,说:“……已经是扩散的晚期了,各个脏器的情况都不太好,昨天是紧急抢救,虽然抢救回来,但是老师精神头不大好,说话也有些糊涂了。阿夜,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时夜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一会儿,又有工作人员上前低声和余景树谈话。   楚英纵隐约能听见他们在商量:“……治丧委员会的成立……”   “……准备好过几天的事吧……”   “……主席也来电慰问了,那边把花圈备好……”   时夜并没有去听那边的说话,只是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只见牧江天躺在病床上,身体因常年病痛的折磨而显得瘦弱,脊柱微弯、眉头留着深深的一个“川”字。   他只有睡着的时候,看不出平日里和蔼又慈祥的模样。   身上拖出各种医疗导管,通向旁边器械上,心跳曲线也在慢慢地起伏,昭示着生命最后的迹象。   时夜坐到床边,始终没有说话。   他自年幼起被牧许国收养,而后就跟随牧江天生活,算来其实也只有寥寥几年时光。   牧江天在他的生活里留下的痕迹,却远远多过于牧许国。   一会儿,楚英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坐在时夜的身边。   他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抱歉,轻轻伸手,握住了时夜的手掌。   时夜回头看了一眼,反手将楚英纵的手指倒扣住,然后说:“不用说。”   楚英纵搜肠刮肚的安慰之词,就这样停留住了。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却见牧江天眼皮微微颤动。   一会儿,牧江天醒了过来,浑浊的眼神首先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楚英纵蓦然惊醒一样,连忙将手抽了出来,站起身小声道:“牧教授您醒了?我和时夜过来看看您……要叫医护人员吗?”   牧江天眯了两下眼睛,好像才慢慢醒过来,摇了下头。   他一看到时夜,眉头就舒展开,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哑声说:“阿夜来啦。让我单独和他说会儿话吧。”   楚英纵听了,点点头,就向门外走去。   病房门合上,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牧江天闭了闭眼睛,说:“阿夜。”   时夜:“嗯。”   牧江天说:“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剩下可能还有几天,我想……有很多事情还要安排。阿夜,我还有一个问题,我需要问问你。”   时夜:“嗯。”   他们稍微安静了那么一会儿。   牧江天问:“你是不是Signale?”   ……   楚英纵退出病房门外,见到外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余景树。   每次出场,余景树好像永远都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两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痕迹,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争分夺秒地补着觉。   楚英纵看了他一阵,在他身上能看到父亲的影子。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妈妈会受这样的人吸引,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楚英纵已经很小心地坐下了,不过还是惊醒了余景树。   后者看了一眼病房内,并不知道牧江天在和时夜说些什么。   楚英纵就问:“牧教授怎么了,昨天突然要抢救?”   余景树深深吐了口气,说:“最近出了些事情,老师很不放心,一定要跟来处理。昨天因为太累直接昏了过去,如果不是医生一直跟着他,恐怕已经不好了。”   楚英纵听着有些难过,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一定要牧教授处理吗?”   “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一个黑客组织成立了MiKi解密网站,窃取了不少机密情报,而且公开发布到了网上。”余景树说,“……我们的一份文档也被偷了。”   楚英纵听到这里,就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事情就发生在几天前。   华国相关部门的一位技术专家前往米字国交流访学,参加一个国际学术会议,期间由米字国的TOP2大学进行交代。   这位专家在大学图书馆内休息了15分钟,使用了他们的公共WIFI进行联网。   而在他的邮箱里,刚刚收到了一份华国航空航天局的重要情报,事关今年刚刚上天的北斗卫星系列最后一环的机密内容。   在技术专家离国之前,他的所有电子设备都因保密条例而被检查、甚至格式化过,在签证期间也不应该访问任何内网。   但就是这15分钟的无心之失,让他通过大学图书馆WIFI联网,登陆了自己的邮箱。   ——这份情报被窃取了,被登记在了MiKi网站公开的“机密文件”目录当中,很快就将出现在这个公共网站上。   机密情报外泄,所有人难辞其咎,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设法解决这件事。   牧教授试图和Epiphany组织进行交涉,对方同意进行“等价交换”,然而在用以交换的内容上却始终没有达成共识。   ——Epiphany狮子大开口,想要华国的军事情报机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牧教授提议过其他内容,其中不乏极具商业价值的高新技术,但都一一被Fennel拒绝了。   根据对方的原话:“我们现在只对国家机密感兴趣……哦,还有Signale。”   连日来,相关部门为了这件事处置了很多人,也调来了很多专家成立专案小组。   牧教授就是在这个时候累倒了。   余景树眉头紧皱,思绪不停打转。   正在这个时候,他见到病房门被打开,时夜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余景树。   时夜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些什么。   只听他道:“他找你。”   余景树走进了病房,坐到了牧江天的身旁。   现在病房里只剩下师徒俩了。   余景树见到牧江天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眉眼都舒展开,仿佛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一件大事,又好像是做下了一个重要决定后,便显得格外轻松。   余景树轻声呼唤道:“老师?”   牧江天说:“景树啊,我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还剩下最后两个牵挂……就是阿夜,还有北斗那张设计图。”   余景树难掩羞愧,说:“老师,您不要太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解决问题,绝不让机密文件外流。”   牧江天轻轻叹了口气,说:“景树,我刚才和阿夜也谈了这个问题。”   余景树抬起头,嘴唇一动,却最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这件事不该告知外人。   牧江天的目光渺渺然落在了病房外,仿佛在寻找时夜的身影。   他的嗓音低低地,可是攥着余景树的手却非常有力,几乎像是竭尽了剩余所有的力量:“阿夜答应我,会全力协助你解决北斗文件外流的问题。景树,现在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不答应我,那么这三十来年师徒恩情就当作没有过,以后在我的坟前,你终生都不要来见我。”   余景树心中巨震,喉头干涩的不像样子,良久才说:“老师,我知道,我……我答应你。”   牧江天笑了笑,闭上眼睛,这才又说道:“——好好照顾阿夜。就当作是一个交易,景树,他会帮助你,而你也要保护他,就像一家人那样。我希望你能代替我保护好阿夜,永远不再怀疑他,让他可以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做一个最普通的学生,永远……永远都不需要为现实世界妥协。这就是我最后的私心,景树,希望你原谅我。” 第54章   听到牧江天这样说, 余景树心中一痛,又什么都明白了。   ——如果不是自知时日无多,何至于说出这般交代后事的话来呢?   ——如果不是至今都放不下他们、放不下阿夜, 又何至于在这一刻仍然殚精竭虑,要为他们做最后的安排呢?   牧教授做此安排, 一来为时夜留下一张免死金牌, 此次“交易”过后,无论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都至少能功过相抵, 免受来自上面的追究;   二来, 余景树亦从他的职责中解脱出来,不必再和时夜立于相对的立场,追查他的身份和作为;   三来, 这次北斗文件泄密事件事出突然,又十分棘手,牧教授即便无法亲手解决, 也要让余景树和时夜能够并肩作战,一起做出努力。   这场“交易”可谓深谋远虑、一石三鸟。   他将时夜、余景树和华国的隐患一同解决, 或许可以从此统一阵营, 不再互相猜疑。   以牧教授的威望和在上面的地位,作为他的临终遗言, 这一切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一时间,余景树思绪万千, 嘴唇颤动, 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牧江天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道:“好了, 我累了……景树,今天的事情,你就不必对外面说了。”   余景树说:“是,老师。”   牧江天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问:“我的追悼会,应该已经在准备了吧?”   余景树忍泪道:“……是,上面已经组建了委员会,我是副主任。”   牧江天平静地“嗯”了一声,说:“不必大肆操办,让我安安静静地歇着吧。我名下有两套房产,不少遗物和手稿,凡是和阿夜有关的都留给他,我怕他不适应;剩下都捐给我的母校。好了,你出去吧,让楚英纵那孩子进来陪我。”   余景树说:“好。”   一会儿,余景树出了病房。   他见到外面时夜和楚英纵二人并肩坐着,虽然并没有说话,但画面有种奇妙的默契感。   余景树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时夜的身上。   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时夜的身份——如果他不是的话,牧教授就没有必要这么安排。   从勒索病毒开始,到校园隐私案,如今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案子,其中都有时夜和Signale的身影……这原来并不是一件巧合。   无论这个事实看起来有多么令人震惊,它都是唯一的真相。   可是,尽管如今已经明白真相,余景树却无法也无须再开口了。   时夜平静地回望余景树片刻,二人此刻心照不宣。   余景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向楚英纵道:“老师让你进去陪他一会儿,去吧。”   楚英纵有点惊讶,说:“诶,我吗?”   余景树道:“嗯,不用紧张,应该和阿夜有关。”   楚英纵进去后,剩下时夜和余景树两人坐着,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余景树试着缓解一下,说:“咳,先前我碍于职责,有对你进行过好几次调查,这个希望你能谅解。我现在既然答应了老师,以后就不过那样做了……当然是在国家没有要求的情况下。”   说完最后一句话,余景树突然想打自己一巴掌:这混账话说的,像什么样子!   不过好在,时夜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嗯。”   这一个“嗯”字让余景树长出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擅长这个,但现在好像又不得不做,于是硬着头皮说:“老师希望以后我们能像一家人一样,彼此信任和照顾。要不等我们下个月忙完了……我们出去一起聚一聚?”   他说完,好久都没等到时夜的回答。   余景树想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我是说,带上英纵,我们三个……啊不,还有英纵他妈妈吧,我们四个一起。”   这一刻,时夜和余景树都有些若有所思。   时夜回答了:“好。”   余景树:“……”他好像找到了和阿夜说话的办法:拿英纵来当工具人,准没错。   另一方面,楚英纵战战兢兢地走进了病房。   他实在不知道牧教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好像不算是出色的好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教授几次……   楚英纵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说:“教授,我给您倒杯热水?”   牧教授:“嗯。”   这一个“嗯”字让楚英纵诡异地找到了和时夜相处的感觉,莫名就松了一口气,转身去给他倒热水……冷热参半,调到合适的温度。   病床上,牧江天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楚英纵的背影。   他若有所思,沉思了很久以后,才说:“英纵,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都对阿夜多有照顾,我是知道的。”   楚英纵忙道:“也没有,都是我应该做的。”   “也正是因为你对阿夜来说很重要,我才会这样对你说。”牧江天淡淡道,“阿夜的世界很特殊,他几乎不会接纳其他人进入,可是一旦他接纳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每一次失去,对常人来说是一次打击,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都能过去;但是对阿夜来说,我真的很怕他走不出来。英纵,你明白一个老人家的害怕吗?”   楚英纵双手微微颤抖,慌忙将水杯抓稳,放到桌上。   他突然很惶恐,因为牧教授浑浊的双眼中却似乎透着世间最洞明的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惶恐。   楚英纵低声道:“我、我知道,您喝水吧。”   牧江天没有去碰那杯水,而是继续说道:“你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我害怕某一种可能会伤害到阿夜,他实在不该再被伤害了。这不该是我对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说的话,可是我已经时日无多啦,我必须要对你说:孩子,你能对阿夜做承诺吗?你担得起自己的承诺吗?”   楚英纵感觉他审视的目光好像山岳一样压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非常的不甘、不服、不情愿。   楚英纵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为什么不可以?我很喜欢和阿夜相处,我一直都敢说出来!我会照顾阿夜,不管过多久都说话算话!”   话音刚落,他突然见到:牧江天笑了。   牧教授笑得很洒脱,又好像带着一丝调皮和揶揄,连眼角的细纹都弯了起来。   然后,牧江天说:“果然是年轻人啊……”   楚英纵一下子发现自己说话声音可能太大了,似乎不太礼貌,立时又迎风而矮,缩回了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小声地说:“对不起。”   牧江天却没有责怪他,而是闭上眼睛,甚至手指微微敲打着床单,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你呀,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我骑着单车追了六里地,接我的老婆私奔,在油菜花田里跌了一跤,两个人都还在笑。一晃就是五十多年了,她走了,我们的儿子也走了……现在是小年轻的时代啦。”   楚英纵眨巴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回答。   牧江天却说:“走吧,走吧,出去多和阿夜玩一会儿,让我一个人休息。”   说罢,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再理会楚英纵了。   于是,几分钟后。   楚英纵垂头丧气地出了病房,发现余景树又被一个电话叫走,估计是去加班了。   楚英纵忧郁地对时夜说:“完蛋了,阿夜,我可能得罪牧教授了。”   时夜不置可否。   楚英纵眼巴巴的,又说:“我也答应教授了,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时夜听了,抬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此时。   楚英纵的内心:啊啊啊啊啊他同意了,他好可爱!   而时夜的内心:……他又把自己卖了,唉= =。   这傻乎乎的学长真是令人发愁。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到晚饭时间了,而他们午饭都没有好好地用过。   楚英纵拉着时夜,出门打车去他订好的餐厅。   今天本来应该是一个很激动人心的日子,但是这会儿却又不应该大肆地张扬。   时夜始终是淡然的模样,或许因为心中早已准备好了这么一天:他们很早就知道,牧教授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可是楚英纵还是能感觉到,时夜今天很低落,他甚至连多一个字都不想花力气去说。   进了餐厅,到了预定的情侣包间里,楚英纵找借口出去了一趟。   他对服务员说:“烛光都不要了,换正常的就行。牛排稍微加一点点辣,我怕他没有胃口。”   服务员连忙记下了,又问:“好的,楚先生,那请问小提琴表演和烟花还需要吗?”   楚英纵说:“也不要了。请小提琴老师回去吧,价格我会照付的,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服务员又问:“先生,您预订的情侣餐甜点也都是爱心形状……”   “也不要了。”楚英纵说。   一会儿,楚英纵走回了包厢,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时夜说:“咳,今天简单地吃一点就回寝室吧。”   时夜:“我听见了。”   楚英纵:“……”啊啊啊!   时夜依旧很平静,说:“你说的对,流程确实不重要。”   楚英纵听了,稍微平复一点,坐回到时夜的身边。   时夜又说:“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不认为死亡是一件需要避忌或过分恐惧的事情,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如果有人要离开,我可能会难过几天;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我也不会太过留恋。”   楚英纵听他这么说,就立刻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当场炸毛道:“不行!!你得留恋一点!!!”   “嗯。”时夜看了看他,“那好吧,你说了算。” 第55章   是日夜间, 华国最大黑客论坛种花田。   管理员xyzabc123正在日常地浏览和审核帖子时,又收到了来自上面的电话。   xyzabc123:“不会吧阿sir,你这样隔三差五地找我, 我真的很害怕的啊!”   余景树道:“不用怕,这次是好事。关于Signale……”   xyzabc123:“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阿sir你就不能放过S神吗!人家低低调调好不容易一个高手, 每天就只是研究技术、攻略难题而已, 你们为啥就非得招惹人家呢!”   余景树:“……”   xyzabc123絮絮叨叨的:“前两天Epiphany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们想招揽S神我就不说了。您老这次又是来做什么啊, 该不会上头还想要调查吧!”   余景树缓缓道:“……我只是来通知你, Signale被特殊招安了。”   xyzabc123:“!!!!”   这一刻, 无数先烈的事迹在xyzabc123的脑海中闪烁而过。   他想起了当年的世界第一黑客凯文·米特尼克,被白鹰国判处终生不得再碰电子产品,然而最后还是被白鹰国国安局收编, 成为了他们头号安全专家。   ——难道说,Signale也终于晚节不保,要加入华国国安局了吗?   他正在痛心疾首当中, 却只听余景树继续说道:“具体政策不方便告诉你。但是上头对Signale发起了特殊招募,允许他在不暴露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担任国安局‘特约’安全顾问, 享有正常公职人员的部分待遇,同时协助我们解决一些事情。”   xyzabc123的嘴巴登时张得老大。   “卧槽, S神牛逼!!!”他脱口而出道。   余景树:“咳!注意下措辞!”   xyzabc123实在忍不住,感慨完了之后, 又道:“实不相瞒, 阿sir,我运营论坛也好多年了,但是从来没见过上面会为了个人而妥协的……你应该也没见过吧?”   “嗯, 主要是这次情况特殊,又有……一位老院士为他作保。”余景树淡淡地说,“所以你以后大可不必担心Signale会怎么样。我这次来通知你,也是就这件事情说明白——Signale这次正式过来协助办北斗泄密事件,这些天Signale对你有什么要求的话,你也尽可能去帮助他,毕竟你们认识时间应该更久,他也可能会比较信任民间力量。”   “嘿嘿,放心吧sir,”xyzabc123笑嘻嘻地说,“就算没有你这句话,S神问我要什么资料我还能不给吗?就算我不给,那也不说明他拿不到啊~”   余景树:“……”   诚如余景树所说,这次“特事特办”,上面的动作非常快。   第二日下午,时夜还在上课的时候,突然被余景树叫了出去。   作为可能唯一知道时夜身份的人,余景树给他带来了一张特约顾问的工作证件,以及有限访问内网的账号密码,一款内部通讯软件,还有关于Epiphany、关于北斗泄密事件的大量资料。   可以看出,上面已经比较着急了,因为Epiphany建立起的解密网站还在不停地泄露多国机密,大约是每天二十份文件的速度。   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最新卫星设计图被公布到网上,为此,他们甚至愿意和Epiphany做交易。   然而,Epiphany想要的是更好的文件……或者Signale。   通过内部通讯软件,余景树很严肃地问时夜:【你能否帮助我们说服Epiphany的领袖Fennel?就目前看来,他对你的兴趣似乎远远大过其他人,如果你亲自上阵的话,或许他会更好说话。】   时夜的回答很干脆:【我不会。】   余景树:“……”也、也对。   时夜收回手机,继续他的实验课。   跟他划分为一个小组的同学汪谷,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回复消息,问道:“夜哥,要不你继续聊天,我觉得我能做好的。”   时夜:“不用。”   他慢条斯理地将实验用芯片嵌入电路板,做着平凡无奇的灯光电路,调试着灯光的顺序。   看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样子,汪谷就心想:估计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吧。不过,真少见,夜哥竟然也会马上回复消息呀。   这种所有大一新生都会做的灯光电路基本没什么特别,一多半学生研究一会儿也都会了,只是动起手来比较花费时间。   时夜习惯了将电路做完,然后再考虑别的事情。   ……几分钟后。   余景树:【在吗?接受一下文件。】   余景树:【你在上课吗?能不能先跟老师请个假?】   余景树:【……在吗!!!北斗事件比较紧急,能不能先处理这边!!!】   时夜铺完了电路,这才看了一眼手机。   ……余景树等得头发都快白了,才见到他接受文件,顿时松了一口气。   余景树:【这是解密网站上列出来的文件目录,我们分为S、A、B、C四级权重,其中S级只有北斗文件,是必须不能公布的。我们的谈判专家和Epiphany谈判的时候,提出过用同样为S级的文件进行交换,对方却基本不认可。】   余景树:【Fennel提出要和Signale当面交谈。但通过我们谈判专家的努力,Blady提出也可以用Signale的彩虹表进行交换,看来是因为她在黑客大师赛上对其产生了极大兴趣。你是否能考虑一下?】   余景树:【在吗?你在看吗???】   余景树:【……】   课堂上,原来是实验课老师见到时夜已经将实验做完,上前看了一眼。   然后,赞叹于时夜做出来的电路又整齐又简洁,老师忍不住将整个板子拿了上去,又问了时夜几个问题。   虽然时夜并没有什么兴趣回答,但是当他的注意力回到手机上的时候……   余景树感觉已经快要等得秃了头。   余景树:【要不我去向学校说明情况,以后免掉你的常规课程吧!这边事务非常紧要,是国家任务,你完全可以不用继续上课!!】   时夜:【会暴露身份。】   见到这句话,余景树沉默了,叼了一支烟,默默地冷静了一下。   余景树:【以你的能力,本来也不必上这些普通的课。我觉得你可以申请跳级,或者免修?】   时夜:【他希望我体验。】   余景树:“……”默默地又深吸一口烟。   他无话可讲,这确实是牧教授的希望,否则他不会让时夜来D大入学……他也知道时夜的情况,才会如此安排。   可是……   余景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短命十年!不,二十年!   好半天,余景树道:【咱们能约法三章吗?就这几天,就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前,顾问先生,您能把这个当作头等大事,把别的事情往后稍稍吗?】   时夜:【不行。】   余景树:啊啊啊啊!   时夜:【我有自己的时间表。】   余景树深吸一口气:【好,这个尊重您。】   时夜:【还有楚英纵。】   “?”余景树稍有点蒙,但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在说“楚英纵会打扰我”之类的,便回复:【这个也行。】   时夜:【嗯。】   看到这一声纡尊降贵的同意,余景树几乎热泪盈眶。   他可能知道为什么xyzabc123这家伙,每次被Signale回复短信的时候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了……   足足几分钟后,实验课终于结束了。   时夜坐在角落里看起了手机,仍是生人勿进的模样。   汪谷和其他人见了,也不好打扰他——尽管他们谁也不知道,夜哥这个普普通通的举措背后,其实他在看着的是怎样的国家机密……   时夜终于看完了余景树发来的文件,回复:【不行。】   余景树问:【是什么不行?】   时夜:【我不会交出彩虹表。】   彩虹表,是他的琴鸟。   他不会用琴鸟做任何交易,这无需多言,也永远不可能妥协。   余景树其实能理解顶尖黑客不愿意交出自己的私人工具,但是……现在这个工具对应的是北斗文件,他不知该如何说服对方。   他还在考虑当中,却见时夜回复了。   时夜:【我答应过,就会做到。】   余景树:【你的意思是,你还有别的S级文件,Fennel可能会感兴趣交易吗?】   时夜说:【还没有。】   余景树:【还?没有?顾问先生,事情已经很紧急了,我们不希望明天就在解密网站上看到我们的文件。】   时夜:【在做了。】   余景树:“???”在做了?这不是大一新生的实验课,几个小时就能肝出来的;这是S级别重要度的文件,你准备让我们等多久时间?!   太难了,和时夜这孩子沟通太难了。   余景树突然对楚英纵产生了极度的钦佩。   他默默地坐着,又连抽了两根烟,最后决定放着Signale先不管,先问问他们的专家团队这边是否有别的方案。   等明天……通过楚英纵来问问,时夜最近有没有在做什么好了。   此时此刻,楚英纵其实已经在心理咨询室里等着了。   因为知道16:00整,时小夜会准时刷新。   所以他在等待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果然,时夜准时出现,一抬眼就先看到了倒坐在椅子上的楚英纵。   楚英纵笑眯眯地问:“嗨,今晚准备吃什么?”   时夜说:“周一是牛肉,香菇,弱碱性水果。”   楚英纵说:“好的没问题,但是我今天特别想吃麻辣烫!我已经在点了!”   时夜:“……”   楚英纵:“宝贝我们带回宿舍吃啊,我又拷了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可以一起看了。”嘿嘿嘿。   时夜:“嗯。”   这傻学长,好像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时夜看了看楚英纵。   而后者兴致勃勃地点完了麻辣烫,也抬眼过来看他:“怎么了时小夜?”   时夜说:“把你的手机借我一段时间。”   楚英纵听后先是一愣,然后大咧咧地点了点头,接着却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紧张起来:“不不,先等等!我把我的学、学习资料删一下!”   “?”时夜说,“不用,不一定会看到。”   “还,还会看到的吗?!”楚英纵结结巴巴,“要要要要不我……直接给你新买一个吧!多贵都行!!!” 第56章   楚英纵抱着自己的手机, 简直就好像抱着枚核弹,一副交出去自己就会当场死亡的表情。   时夜:“……”   楚英纵:“我、我不是不愿意的意思哈,当然我现在也不是很愿意。啊啊啊, 我是说,你能不能等我处理一下?”   时夜沉思片刻, 问道:“你是在担心里面的AV会被我看到?”   楚英纵叽叽呱呱地反驳:“没有那种东西, 我都说了上次都是文白借了我的ipad,擅自乱下载东西。”   时夜:“GV?”   楚英纵猝不及防, 瞬间爆炸:“啊啊啊住口!”   时夜:“……”   两秒后。   时夜平静道:“你很容易害羞。”   “我不是, 我没有……”楚英纵虚弱道, “明明是你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不适合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讨论!”   时夜看了一下门口,说:“我们在心理咨询室,独处。”   并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但不知怎么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英纵咽了下口水,更说不出话来了。   时夜若有所思, 道:“看来你并不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下害羞,而是因为……在我面前?”   他有意地倾身靠近了楚英纵, 在他耳边低声道:“唯独不想被我看到?”   楚英纵心跳砰砰地, 没敢回头看时夜,但是因为禁忌的话题, 反而更觉自己的反应难以抑制。   楚英纵艰难地说:“也不是,只是我不想教坏学弟……”   听到这里, 时夜突然笑了一下, 说:“你可能对我有所误解,学长。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中多很多,而且……我其实想看你更害羞的样子。”   最后几个字, 好像就贴着楚英纵的耳根。   楚英纵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回头去看时夜,却发现时夜依然云淡风轻的样子,都已经准备好出门了。   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快。   时夜拿上自己的背包,向着心理咨询室门外走去。   而楚英纵反倒是磨磨蹭蹭的,过了好久才走出门,全程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抬头看时夜。   坐在门前的徐老师:“?”今天的英纵也古里古怪。   她趁着这个时间,给楚英纵发消息道:【我看到你前天的朋友圈了,第七步“互相赠送一个小礼物”圆满达成,恭喜!】   【楚英纵:嗯。】   徐老师:“……”逐渐夜化可还行。   【徐老师:有对下一步任务产生过期待吗?哈哈,亲密任务第八步,是让时夜为你打破一次习惯。这个习惯可能是时间表上的习惯,或者也可能是随手关门之类的小事情,这些都是处于他的舒适圈的内容。如果他能为你打破习惯,那就说明你已经彻底走入了他的内心,成为了他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   【楚英纵:就这?】   【徐老师:???你不要小看阿斯症的习惯啊!时夜很可能会把自己的时间表看做是至高无上的制度,一旦打破就会让他心神不安的。】   【楚英纵:今晚吃麻辣烫,就不听他时间表的。】   【徐老师:???】   【楚英纵:呵,女人,你对我纵哥的魅力一无所知。】   和徐老师聊过的楚英纵,心情突然变得极其好。   因为他想到了刚认识时夜那会儿——连请时夜吃顿饭都做不到!这个小冰山简直了!   但看看现在,他楚英纵想吃麻辣烫吃麻辣烫,想吃烛光牛排吃牛排,想早起给时夜做爱心便当就做爱心便当……   嗯嗯,看上去好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但这说明时夜喜欢他!(大声)把他当作生活的一部分!   楚英纵快乐得简直要飞起,勾搭着时夜的肩膀,跟他一块回到宿舍。   时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感觉楚英纵挺好哄的,莫名其妙就又开心起来了。   两人回去后,楚英纵先神神秘秘地对自己的手机一通操作,顺便充了个电,这才交到时夜的手里。   楚英纵问:“密码是四个1。哎,话说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时夜先看了下楚英纵的手机系统——果然是IOS最新更新的13.4号版本,他需要的只是这个。   时夜说:“破解它。”   楚英纵听了,“哈哈”一笑,说:“行吧,那你先研究着。晚上你拿去随便用都行,反正我可以玩ipad,不过白天你得还我。”   时夜道:“不会需要太久。”   楚英纵大大咧咧地点头,并没有听信这句话。   实话实说,IOS的最新版本已经发布了超过9个月,自年初的时候就一直听说有什么什么黑客组织在努力破解新系统,但是……   他们全部徒劳无功。   苹果公司在这第五代的手机芯片中使用了新技术,导致过往所有的漏洞经验都失效了。那些大型组织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9个月来都没有办法宣告破解,更何况是个人呢?   不过,既然时夜想要研究一下,那就随他呗。   楚英纵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反倒是更喜欢看新下载的电影:“喂喂,时小夜,过来看电影了!”   两人再次舒舒服服地靠坐在巨大的玩偶上,看着投影仪里播放的电影。   今天是一部文艺片,看到一半的时候楚英纵睡着了。   “……”   时夜回头看了一眼,见电影昏暗的光照在楚英纵的半边侧脸上,傻学长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时夜默默地将电影声音关闭,而后拿着楚英纵的手机,连接上了电脑。   IOS是一个极为精妙的构造。   苹果公司独立研发的移动操作系统,专门内置了低层级的硬件和固件功能,并借以提升了相当程度的安全性。   黑客界一向以“独立破解IOS系统”作为某种光辉履历。   如Unc0ver等黑客组织一向以破解最新版IOS系统为荣,并乐于将破解/越狱软件免费发布在网络上,供所有人使用。   例如他们的某个早期软件,现在就在时夜的收藏里——   编号117,别名“九尾狐”,利用某个软件漏洞泄露了核心内存。   时夜曾经用它,直播表演过“当场入侵一个手机”,然后还狠狠打了xyzabc123的脸,并在种花田论坛上一跃成名。   当然,如今这个漏洞早已被苹果公司修复,成为了CVE里的某一个编号,化为黑客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部分。   旧的漏洞每天都在被修复,每天都在失效,这也是为什么0day(刚刚被发现不超过一天的漏洞)显得如此贵重。   但是,黑客们的手段、手法其实很少有完全的创新。   他们总是在“旧瓶装新酒”,通过新发现的漏洞,来实现旧有的破解方法:缓冲区溢出、XSS、CSRF、伪造签证、DDOS、Fishing和Whaling、ARP欺骗、第三者攻击、SQL注入……等等一切。   和以往每次攻克难题时一样,时夜耐心地检阅着自己的收藏,也审视着每一条可能的道路。   ……大约一小时后。   楚英纵迷迷糊糊地睡醒过来,趴在玩偶“时小夜”的身上,发现电影已经走向了尾声。   男女主人公在浪漫的主题曲里相拥而眠,步入了幸福结局。   楚英纵身上懒洋洋地,听着这配乐,看见时夜正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忙碌地敲打着键盘。   这一幕让楚英纵觉得尤其幸福,于是许久都没有出声打扰。   楚英纵看了好一会儿,却见时夜的姿势一成不变,好像在解一道很大的难题。   坐得这么久,让楚英纵难免有些担心,于是爬起身来,悄悄站在时夜的背后,看到他的屏幕。   ——屏幕上列了很多工具,分别都在进行各自的进程,大量提示信息涌入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时夜主要在解构和调试一段源代码……看上去是底层源代码,函数名的长度足以绕楚英纵脖子三圈将他勒死。   楚英纵看得快窒息了,小声提醒道:“要不……你先歇会儿?”   时夜听到楚英纵的声音一怔,从工作状态退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自己再度陷入了“心流”的状态,就像那时在黑客大赛中一样。   如果没有楚英纵的话,或许他会很久出不来吧。   时夜回头看了一会儿楚英纵,对他说:“帮我请三天假。”   楚英纵听了却使劲摇头:“不行,你又准备在这儿一坐三天?不管做什么都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然你……你小心你的肋骨。”   时夜“嗯”了一声,说:“有你在。”   这话听得,楚英纵忍不住咧开嘴来笑,忙掩饰性地说:“咳!我才不会帮你打掩护,要请假你自己去;还有你的时间表那么健康,不能随便就断了,我还要监督你,每天早上7点你必须起来,晚上10点你必须睡着!”   时夜说:“好。”   一会儿,时夜回过头去继续看源代码。   这时,楚英纵也搬了个凳子,悄咪咪地坐在时夜的背后,想着:什么题目这么困难,连时小夜都要做个三天?我也跟着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但是,两个人这样并肩坐着,各自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楚英纵不住地去看时夜的侧脸;   而时夜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看了两页之后,却找不回状态了。   他最后回头去看楚英纵:“你……真的让人分心。”   楚英纵不住地叫屈:“我什么声音也没有,我超安静的!你这是欲加之罪!”   “嗯,何患无辞。”时夜平静地说,“你要补偿我。”   “???”楚英纵道,“喂,你到底跟谁学坏了!”   时夜:“除了你应该没有别人。”   楚英纵哑口无言:“……”   时夜笑了一下,伸手捏住楚英纵的下颔,侧头亲了他。   楚英纵猝不及防,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不过伸手勾住了时夜的脖子,将他抱得更近了一些。 第57章   这个吻断续进行了好几分钟。   时夜的手抚在楚英纵的后腰处, 掌心的热度似乎攀升了上来。   气氛渐渐变了味道。   楚英纵的喉结不住滚动,呼吸变得愈加灼热难耐起来。   然后时夜动作停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题, 思索着问:“我们的流程走完了吗?”   “流程这种东西不重要!”   楚英纵可猴急了,忍不住揪住了时夜的衣领, 舔着嘴唇说:“喂, 时小夜,跟我交往吧?”   时夜:“嗯。”   于是楚英纵光速走完了流程:“好了, 成了!!现在可以亲了!”   时夜:“……”   但……他其实并没有在想接吻这件事。   时夜深思的目光落在楚英纵的脸上, 接着想道:准备还不够充分。   但楚英纵已经被他看得心花怒放, 忍不住说:“看什么呢?终于觉得学长帅得人神共愤了吧?嘿嘿,时小夜你赚大了。”   “嗯。”时夜淡定地回应。   楚英纵就压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眼见小学弟依然一副冰山模样, 不由觉得有些遗憾:唉,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得慢慢下手, 不能吓着他了。   也许是因为看电影的时候小睡了片刻,这天晚上楚英纵睡得不熟, 而且还做起了梦。   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这么……没办法, 有时候打着打着篮球都能莫名其妙激动起来,更何况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玩亲亲呢。   楚英纵又梦到了那个游泳池, 而这一次他把小学弟拉进了水里之后,忍不住上下其手……   本来梦到一半的时候, 楚英纵是打算醒过来的。   但又一想:梦里本来就应该为所欲为啊!!没错的, 就应该理直气壮地上!   于是楚英纵还打算接着回去干坏事。   然而,遗憾的是,美梦醒了以后可就不能再轻易回去了。   楚英纵在床上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半夜2点左右。   “时小夜……醒着没?”   楚英纵超小声地试探,发现时夜应该已经睡熟了。   于是他偷偷摸摸地下了床,溜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传来了断续的水声,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黑色床帘后,时夜平静地睁着双眼。   其实他并没有入睡,只是通过手机浏览着某个灰色市场。   ——因为晚上对IOS系统的破解工作并不算太顺利,因而时夜准备在网络市场上看一下近期披露的0day,以期找到一些合适的收藏品或灵感。   不过,灵感还没找到,就又被楚英纵“打扰”了。   这一打扰就是半个小时,楚英纵好不容易才鬼鬼祟祟地溜达了出来,躺回了床上,还满足地叹了口气。   时夜:“………………”   沉默着,沉默着。   时夜果断关闭了某个灰色市场,然后打开了另一个市场。   他在TB网注册过账号,但是几乎没有购物过,更是将搜索和购买痕迹清理得非常干净——这种类似的洁癖,在很多黑客身上都有过。   时夜搜索了一下某些必要的东西,而且在下单后,第一次没有去清理历史记录。   因为他发现这件东西成为自己唯一的搜索记录后,TB网就开始推送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新世界的大门在缓缓向他打开。   时夜发现自己对某些知识的了解,实在是太不深入、太不透彻了,必须要多多钻研一下才行。   ……   次日,同一个宿舍的两人都早早地醒了。   诡异的是,明明都很早按时睡下了,但此刻两个人的眼下都隐隐发黑,反倒更像一夜都没睡好的模样。   而两个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时夜照旧收拾好自己,便出门去晨练。   而楚英纵还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又接到了来自余景树的电话。   余景树上来就问:“喂,时夜起来了吗?”   楚英纵声音懒洋洋的:“起了啊,他每天早上七点都要去晨练……”   余景树听了不由一笑,说:“那你呢?小懒虫,怎么不跟阿夜一起运动?”   “一、一起运动……”楚英纵突然可疑地卡壳了一下,“我只是没起来床!”   “好吧。”余景树说,“阿夜不接我电话,我只能找你转告一下他:我跟他们系里打过招呼了,以后大一新生的基础课程他可以不用去签到。月底的时候,班主任会给他安排一次全科考试,只要通过就算作他免修,不用计算平时成绩。”   “哇哦……”楚英纵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怎么突然给他这么爽的待遇?”   余景树打了个哈哈:“这个是他的实力决定的。你想要的话,也可以跟着他一起考试,能拿全科95分以上就加你一个。”   “那算了。”楚英纵咸鱼躺了回去,“我静静看着他爽就行了。”   余景树笑了一会儿,又说:“这周阿夜可能会比较忙,你不要太打扰他。怎么样,最近宿舍生活还好吗?”   “还行吧。”楚英纵随口回答着,然后有点狐疑地问,“你怎么突然又开始关心阿夜的平时生活了?什么叫他这周可能会比较忙……你们俩是不是偷偷在商量什么事情?”   “那倒没有。”余景树滴水不漏地说,“老师也算是将阿夜托付给我,我当然要多上上心。英纵啊,我希望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楚英纵又卡了一下。   ——“一家人”?!   虽然明知道余景树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但此刻他不由自主地想歪了十万八千里,脸色也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再、再说吧。”   便挂了电话。   余景树:“!!!”英纵这孩子,难道说终于默许了吗?!   这几年来,余景树照顾着楚妈妈,照顾着照顾着又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   但奈何楚英纵也是个大小伙子了,他对余景树做继父的抵触之情,被楚妈妈看在眼里,当然也不可能枉顾他的意愿。   现在……楚英纵的意思好像是松口了?   余景树心中一阵激动,实在是高兴得不能自已,翻出通讯录,就给楚妈妈发了一条讯息:【等我手上这件事情处理完,我们找英纵、阿夜一起,四个人出去旅游几天吧。阿夜也同意了,英纵也同意了的。】   楚妈妈很快回复道:【好呀。年关也快到了,我最近单位也在组织旅游,不如我们带两个孩子去游乐场?】   余景树强忍着激动,装作淡定地回复道:【好,那我这就开始准备。】   “yes!!”   接着余景树直接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不顾身后小弟们的瞩目,开心地原地比了两下拳头,接着端回自己的咖啡,满脸幸福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加班工作。   于是,事情兜兜转转,绕了一圈。   当时夜晨练回来时,发现自己又收到了来自余景树的短信。   【余景树:事情有进展了吗?我这周都会加夜班,你可以随时找我。】   时夜想了想,难得回复了一条短信:   【会比预计中的时间久一点。】   因为,他现在不能再三天三夜地拼命了,宿舍里还有着个傻乎乎的学长在“干扰”他工作,不准他透支自己的身体。   真是个令人烦恼的黏人学长啊。   怀抱着这样的烦恼,时夜今天并没有去上课。果然如余景树说的那样,上面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了。   白天,楚英纵不在的时候,时夜闭关沉思。   破解一个系统,对他来说是一件有趣的游戏,就像孩提时期,他第一次接触数独;就像黑客大赛上,千军万马入侵一台服务器,为此要寻求各种可能的路径。   传统意义上的移动系统破解,一般分为以下几步:   第一,进入手机的恢复或者DFU模式,进行一次REBOOT,从而得到写入权限。   第二,开始引导系统写入数据,获取破解程序的运行权限。   第三,在运行权限下,开始安装破解包。   第四,当破解包安装完毕之后,结束手机的恢复模式,开始正常运行系统,运行破解包。   第五步也即最后一步,便是让破解包运行完毕后,再次REBOOT,开始引导破解系统,至此便宣告这部手机已经被破解,俗称“越狱”。   目前在世界最大的0day黑市Zerodium上,已经有人在打包出售过去历代的IOS破解包和相关漏洞。   这些东西并不贵,因为“过期的0day不如狗”,只要任何人愿意花一些时间,总能在大量的暗网和灰色、黑色市场上收集齐全。   时夜仅用几美分,就购得了上一代Unc0ver破解包的源代码,它自身的原理是利用一个FlateDecode数据流中的一个字体文件漏洞来进行越狱。   通过重构和部分改写,他得到了一个适合自己节奏的破解包。   但这部分不是难事,真正难的是如何绕过IOS系统的认证——因为这个老破解包使用的漏洞早已被新的IOS版本修复了,所以时夜必须找到一个新的0day。   这个漏洞要足够严重,致使一台原生态的IPHONE能够安装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软件,也即,要获得Kernel核心的写入权限。   对于原生态的IOS系统,每次安装软件时,都必须要验证一个软件的证书——该证书通常由苹果公司亲自签发,或者由他们信任和指定的第三方机构签发。   没有被苹果公司审核过的软件,当然就没有证书。   这就好比一个人想要过海关,却没有护照和签证一样,看上去有些荒谬。   现在,时夜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个证书上。   ——就在今年1月,微软更新了他们的椭圆曲线密码证书的算法,它是计算机界的第9代护照。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应有“参考文献”大概上千篇。   但是作者懒得装这个逼,请大家将就脑补一下吧。   ……   好吧,其实因为都是基础知识储备,不用查资料也能写【手动狗头 第58章   没有去上课的时夜, 今天坐在图书馆里,借用这边的网络。   当楚英纵上完课来招人的时候,就看见这冰山小学弟坐在某个多功能媒体室的最角落里, 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眉头有若有似无的皱起痕迹。   ——问题真的很难解吗?   楚英纵走进来带上了门, 看了时夜一阵, 不知不觉把自己带来的橘子全剥好了,悄悄放在时夜手边。   时夜抬头看向楚英纵。   楚英纵:“我超安静的!没打扰你!”   “……”时夜默默地又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 楚英纵偷瞄着时夜屏幕上的内容, 见他这次好像在看一个dll文件, 看函数名的名字大概为:CertDllVerifyMicrosoftRootCertificateChainPolicy……   楚英纵不由好奇地问:“你不是要破解手机吗?怎么在看数字证书的东西?”   时夜道:“ECC更新了新版本,和IOS兼容性不是很好,可能有漏洞。”   楚英纵听了, 精神一振:“有道理啊!”   他跟着也瞄起了屏幕,粗略地看了看里头新更新的函数。   根据版本更行后的对比来看,微软这次主要是修改了几个证书链接策略有关的函数, 新增了几个对于新协议的兼容性入口。   时夜若有所思地来回调试,将一些关于内存对比的代码进行了高亮处理。   楚英纵对于这点东西还是能看懂的, 好奇地说:“是这里在对公钥进行对比吗?”   时夜说:“嗯。”   数字证书, 可以类比人的“签证”,需要通过官方信赖的机构进行签发。   用微软发明的这个椭圆曲线算法(ECC)来进行举例:签证机构首先选取一个私钥, 将私钥定义一条椭圆曲线,引入额外参数, 来得到椭圆上的另一个解, 这个解就是公钥。   私钥这个东西只有签证机构自己知道,但是公钥是要发布到全网上的。   当签证机构给某个软件签发数字证书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私钥、某些局域参数和哈希值一并来产生签名, 也就变成了那个软件的“签证”。   然后,公网上的任何人,都能够使用公钥,来比较这个软件的签证,也就是自己再通过一次椭圆曲线计算,可以对比得到结果是否相等——   相等就说明“签证”就是官方机构签发的,没问题了;   如果不相等,那么这就是“无效签证”,这个软件就是可疑的,是没有护照的黑户,不予信任。   这一整个数字签证的过程,就是一场不对称的加密策略。   “不对称”就在于:签证机构持有私钥,而所有人都持有公钥,整个过程只能验算,却无法逆推。   就像国家掌握了印钱的防伪技术,所有人都能简单地用看一看、摸一摸的手段来验明钱币的防伪标记,但是没有人能伪造出这种标记来。   这种技术也能最大程度地帮助计算机软件来防伪,也就变相保证了设备本身的安全性。   但是,在时夜的世界里,没有不可能一说。   毕竟——“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只有尚未被发现的漏洞”。   他来回调试着更新后的ECC签证算法,接着发现了一个叫做“CertVerifyCertificateChainPolicy”的函数,连续传递了四个证书相关的参数,而且未做任何处理,便传向了下游的函数。   他陷入了沉思。   楚英纵见时夜突然停在了某个确定的位置上,不由也盯着看了半晌,抓耳挠腮的问:“时小夜,我能看懂OID这个参数,剩下三个是什么意思?”   时夜拿起笔,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参数,对他解释道:“假设根证书的私钥是p,这个私钥我们无从得知,但ECC的基点为G,那么公钥就是pG。这几个参数只是在自定义椭圆曲线的参数r、s和公钥……”   说到此处,他声音突然停住了。   楚英纵猛地“啊”了一声,说:“那这么校验的话,我自己传参进去,用一模一样的自定义参数,不就可以用随便一个私钥也可以进行签证了?”   时夜沉默片刻,说:“你想的不错。”   时夜在电脑上打开了命令提示符,开始使用openssl命令,自己伪造一系列参数,尝试生成新的ECC证书。   然后用伪造的ECC证书,他随手对一个三无小软件做了签名。   楚英纵看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自发自觉,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连接到电脑上。   接着,时夜尝试将软件安装到他的手机上——   数字签名校验通过。   软件安装成功。   到这一步,楚英纵的嘴巴已经变成了“O”型,叫道:“哇哇哇哇哇哇哇我们发现了一个0day!时小夜,发了啊!”   时夜平静地:“嗯。”   他继续做着接下来的工作,检查了一下这个自己伪造的数字证书,名字只是随便打了一个“1”而已,签名者的名字和日期都没有,但在系统里却是可被信任的“正常证书”。   楚英纵就没这么淡定了,傻笑着原地转了两圈,往时夜的嘴里塞了两瓣橘子,喜滋滋道:“这可是数字证书的漏洞,提交给微软起码是个‘危重’级别。到时候奖金发下来,时小夜你要成百万富翁了!”   橘子很甜,时夜默默地吃了,舔了下嘴唇。   楚英纵看得怦然心动,又开心地亲了他一下。   学长也很甜,时夜默默地被亲了,然后才随口道:“先不提交。”   楚英纵这才想起来:“啊对,这才是第一步呢,你真的打算要破解IOS系统13?”   时夜:“嗯。”   说话间,时夜手头的动作没有停,将证书打包进了自己的IOS破解包里。   得到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微软0day,好像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也许他更高兴的,其实是自己能够在解题的步骤上更进了一步。   楚英纵不觉间也安静了下来,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事情。   片刻后,楚英纵说:“阿夜,你有没有考虑过真的破解掉了系统以后,你可能会有很大名气,你不一定喜欢的那种……”   时夜停顿了一下。   他真的没有考虑过——现实世界的很多东西,本能地不在他的意识范围里。   这时楚英纵说:“当年IOS四代的时候,不是好像是欧洲的一个高中生破解出来的吗?他当晚就成名了,还被苹果公司告了。虽然最后法庭判断是‘智力好奇’,并没有定罪……”   “我知道。”时夜说,“这是法律的灰色地带。”   楚英纵低着头道:“时小夜,我们可以出于学术的目的去尝试,但是你可以答应我,不用来做非法的牟利吗?”   时夜看了他一阵,嘴角好像带着一抹淡淡地笑意,说:“好。”   楚英纵这才重新活跃起来,乐呵呵道:“好!接下来还有要帮忙的地方不?我也来我也来!洒家这辈子还没干过这种大事——刺激!!”   这一整天,楚英纵都忍不住和时夜泡在了图书馆里。   他们一起看那些佶屈聱牙的函数,一起调试各种乱七八糟的参数,一起被深奥的数学问题虐得怀疑人生。   每当到了脑细胞死亡的时候,楚英纵就默默地剥一个橘子喂给时夜,时夜就不自觉地吃掉了……结果晚饭他根本吃不下。   楚英纵去外面带了两大碗馄饨回来,又开始给时夜喂一个、喂一个,怕他不吃晚饭会饿着似的。   最后两人不得不一起瘫软在沙发上。   楚英纵是大脑放空,累的。   时夜是撑的。   到了晚上,余景树果然又开始加班了。   他用内部软件给时夜发消息:【顾问先生,您今天有新的进展吗?我们这边已经额外准备了一些文件,你可以看一看。】   时夜:【有。】   余景树很是惊讶:【方便和我解释一下么?!我马上打电话过去。】   时夜:【不方便,楚英纵睡着了。】   余景树:【你们在宿舍吗?你可以出去接电话,不会吵到他的。】   时夜:【不,我看着他。】   余景树:“??”这是什么意思,您为啥看着他睡觉?太言简意赅了。一和这孩子对话,总觉得自己又要开始秃头了。   其实,时夜只是被楚英纵缠住了。   傻学长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嘴巴还一张一合的,像一条搁浅的美男鱼。   时夜伸出手,将他身下的数据线抽出来,给用了一天的手机充电。   楚英纵迷迷糊糊间不满地哼了两声,伸手抓住了时夜的腰,用脸在他后腰上蹭了两下,然后又打起了呼噜来。   时夜:“……”   时夜伸出手指头,撩拨了一下楚英纵颤动的睫毛,换来了两声小猪似的哼哼。   时夜歪了歪头,又伸手一一抚触过他的鼻梁、眉梢、微张的嘴唇,还有很多他感兴趣的地方。   被吵得狠了,楚英纵不耐烦地翻了个面睡,嘴都不自觉地嘟了起来。   可是时夜好像找到了新的玩具,有种乐此不彼的愉快感,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运行中的电脑。   楚英纵又睡了一会儿,总觉得身上哪儿都痒痒,最后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顶着满头乱毛道:“算了算了,我们回宿舍睡吧?”   时夜眸光深深地看着他,说:“嗯。”   楚英纵脸蛋都睡红了,起身迷迷瞪瞪地收拾东西,将橘子皮都丢进垃圾桶里,顺便随口道:“解题嘛,不急于一时,明天等我下课了再来找你……”   “但是‘这道题’我很喜欢,希望明天尽早开始工作。”时夜忽然说着,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希望晚上也可以做。”   楚英纵懵了半天:“我靠,这就是学神的境界吗?比不了比不了。”   时夜顿了一下,说:“……可能还是因为,题目比较新颖和有趣。”   楚英纵抱怨:“天天做题,不懂劳逸结合吗?你的时间表里能不能留个位置跟我玩啊……诶,你在笑啥?”   时夜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别多想,该漏洞在2020年1月已经被微软修复了。 第59章   这也许是时夜度过得最快的三天。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这样解决问题——在小黑屋里闭关两三天, 集中注意力在同一件事情上,直到将事情解决为止。   很多人在工作一段时间过后,可能会产生无法集中的感觉;但时夜并不一样, 他会越陷越深,越来越专注, 直到将现实世界的自己完全忘记也不会停止。   唯有这一次, 他忽然有一种深切的剥离感,他发现自己没有踏入他的网络世界。   中间有一天的晚上, 时夜偶然地看见了, 这一次的漏洞好像是一只小鸭子。   暖黄色的那种, 身子小到一巴掌可以完全包裹住,怯生生地倚靠在时夜的手臂上,没有打扰到他。   看到它, 时夜就好像想起了楚英纵说“我超安静的”样子,不由笑了一下。   到了七八点,楚英纵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时夜竟然在速写什么东西。   他的素描本子朴实且厚重,楚英纵曾经偶然瞥见过, 里面都是什么帅气的猛兽和幻想生物。   但时夜这次竟然在一笔一笔地描一只超可爱的小鸭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英纵内心萌到尖叫, 但又怕自己一说出来时夜就会不好意思,于是脸上装作很正经的表情, 坐在时夜的旁边,探头静静地看。   时夜画完了小鸭子的圆脑袋、圆身子和扁嘴巴, 又给它安上了脚丫, 然后忽然说:“像你。”   “???”楚英纵有点蒙,“我怎么又像鸭子了?”   时夜慢吞吞地说:“捏一下叫一下。”   楚英纵哇地叫出了声:“我睡觉的时候,你为什么总要来打扰我, 还不准我抗议两声吗?再说那个叫‘尖叫鸭’,是一种玩具,玩具,不是真的鸭子!”   时夜没说什么,只是给鸭子添上了最后两笔,然后说:“……但是这样的鸭子可爱。”   “……”楚英纵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有病病,为什么这都感觉被撩到了,好想亲时小夜啊。   后来,没过多久,他们真的亲了起来。   素描本被随手摆在了一边没有人管,纸页哗哗地翻动着,前面还是羽蛇神、小恶魔、蜂群和蜂后、九尾狐……   最后一页突然变成了小鸭子。   嗯,就是时夜和楚英纵一起找到的签证漏洞,总觉得因为这个傻学长的参与,结果也诞生成了傻乎乎的呆萌模样。   时夜的第425号收藏品。   到了这天周末的晚上,所有的工作基本完成了。   ——包括时夜的新破解包,已经将楚英纵的手机进行了完美越狱。   通过他们那天发现的漏洞,破解包成功安装、reboot、得到了系统底层权限,彻底掌管了整个手机的全部权限。   现在这部手机可以任意地安装软件、控制默认功能,进行更底层的定制工作——包括随便哪个游戏的外挂,对GPS和话筒、摄像头等隐私内容的修改权限,安装自定义的系统主题,让SIRI可以做到开关机等底层指令,对系统密码的任意修改,甚至是在苹果商店的付费功能上作弊……   这都是越狱带来的好处。   换句话来说:这部手机将脱离苹果的管控,真正变成了使用者手里的玩具,甚至可以向着苹果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同样的,这部手机将不能进行系统更新,否则破解越狱将被清空,变回到循规蹈矩的正常IPHONE。   在某些人看来,严厉的规则等于“安全”;   当然,在另一些人看来,打破规则却等于“自由”。   在法律上,手机越狱这一行为没有任何定义,只有在黑客组织用这种手段来进行牟利,损害了苹果公司利益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定罪。   毕竟,手机是用户自己的,他们只是对自身的财产做出了一些处置。   而这也是为什么市面上的“越狱软件”大多数是免费的。   同样,也是为什么当年首位破解了IOS系统的天才黑客并没有判罪,只不过被定性为“智能好奇”。   ——因为兴趣而做出一切,可以说,他就是“智能好奇”这个词汇最好的定义。   在黑客世界里,最浪漫夜最惊险的故事,终究是属于顶尖天才的,过去如此,未来也是。   当时夜带着这一周的研究成果找到余景树时,后者正在焦头烂额,考虑和Epiphany组织的再次沟通。   时夜发消息:【好了。】   然后二话不说,一个文件包就发送到了余景树那边。   余景树什么都还没说,满头雾水地接过文件包,然后上来就被电脑里的杀毒软件报告:是危险的不知名第三方程序!   余景树可不敢在工作电脑上安全奇怪的东西,忙问道:【是什么?】   时夜说:【破解包,对应IOS最新版本13.1。】   余景树:“??????”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余景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表情一片茫然。   ——IOS最新版本的破解包?是越狱插件?   但是这个版本更新了大半年,国内外的黑客一致公认攻克难度极高,已经将iOS系统的安全性能做到了极致……   时夜这一周的时间里是做了什么?!   不,在这个领域,应该叫做“传说中的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在一周的时间里能做到什么!!   遥想前不久的黑客大师赛中,所有人都认为过不去的第九关,Signale竟然能在最后两个小时完成,这难道不也是独属于天才的光环吗?   余景树怀抱着“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慨,打开了IOS虚拟机,在虚拟机里运行了时夜的安装包。   安装的过程非常顺畅,在第一次机器重启后,这个名为“YZY”的应用程序就赫然出现在了应用列表里。   没有走常规的软件检查、安装和确认权限的流程,直接安装,这就足以证明它绕过了IOS系统的认证过程。   余景树的神色愈发严肃,点开应有后,果然看到一个黑白两色的简陋页面,上面仅有两个选项:【1,开始破解。2,退出。】   余景树:“……”   不知为什么,天才黑客们好像都在UI界面上没有多少天赋,甚至可以说有股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性冷淡”风格。   选择了“破解”后,屏幕上也不出意外地开始滚动大量代码行。   以余景树的专业素养,确实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它们是用于给破解包的创作者进行调试的消息。   当信息滚动完毕的时候,iOS虚拟机开始了另一次reboot。   这一次过后,系统开机的动画被替换了——原本是白底黑色LOGO的开机屏幕,现在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小鸭子。   余景树见了,不由有些莞尔,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还是有些恶趣味的。   而此次reboot过后,系统果然成功完成了越狱,永远停留在了13.1的版本上,却开放更多的权限。   余景树大致检查了一下,系统底层的读写权限确实已经完全破解了,这是一次再完美不过的越狱!   余景树忍不住回了消息:【厉害。你是在这一周里临时突击,还是早先就有这个念头了?】   时夜没有回答。   余景树吁了口气,心想不论是哪种情况,时夜这个效率都可以称作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黑客了。   苹果公司倘若知道他的存在,恐怕要视为心腹大患地戒备着,又或许会以年薪百万进行招揽,就像曾经unc0ver的作者COMEX一样,变成他们的安全团队领袖人物;   如果,这个漏洞或者破解包曝光在网上,那就是“IOS13的不破神话”最终迎来了破灭,时夜将会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就像掌握了核武器的普通人;   而国家安全部门也会将他列在悬赏榜单的更前排——如果没有牧教授插手的话,时夜或许真的会是下一个凯文·米特尼克。   媒体将会为他、为这个破解包发疯的,一名大一学生完成了全世界黑客都趋之若鹜的工作,再没有比这更传奇、更夺目的故事了。   ……   然而这一切都尚未发生,关于这种种后续的余波,暂时还在余景树的脑海中萦绕着。   他想要回复时夜,不过一段不长的话却删删改改,分了好几次才发送出去。   余景树:【你是打算用这个破解包来交换北斗文件吗?】   时夜说:【是。】   余景树:【我当然认为这是对国家最好的选择,不过……这个破解包代表的是很多的利益和名誉。你如果以自己的名义将它发布的话,很可能会一跃成名,成为成功人士,你的未来将是一片坦途……你确定想好了,要将它交给我们,用于换取北斗文件吗?】   时夜说:【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余景树哑然。   是啊,他毕竟是时夜,并不只是Signale。   这时,其实时夜在想的不是别的东西。   他在想牧江天,他年轻时曾经为华国的第一代卫星殚精竭虑,就像现在的越狱景树一样,无偿地奉献着自己的心血;   而现在牧江天老了、病了,在病床上数着最后的时日,却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时夜,但更放不下最后一颗北斗卫星……都是他一生以来最牵挂的孩子们呐。   时夜还在想,想到楚英纵,他们一起发现了这个漏洞。   楚英纵其实也有机会做破解工作,顶多不过是多花一点时间罢了,但他也不去做,而是第一时间就问他:能否不要用它来做违法牟利的事情?   在楚英纵的身上,在牧江天的话里,时夜时常能感受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时夜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他愿意为此做些什么。 第60章   【YZY交给你们了。】时夜说。   余景树很快回复道:【我知道了, 我会将它先交上去讨论,就说是Signale的成果。我们后续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当然还是由我来负责沟通事宜, 尽可能保护你的身份安全。如果上面做了决定,或者是Epiphany有了答复, 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时夜:【嗯。】   这场对话其实并不算久, 但这分量让余景树很有危机感,当即就起身, 通知特别小组开始新一轮的会议。   另一边, 时夜下线后, 就和楚英纵去吃了晚饭。   楚英纵说:“为了庆祝伟大的事业被完成,我们吃火锅吧!”   时夜默默地点头。   他在想,楚英纵好像很容易满足和开心, 每周大概有五天的时间都在庆祝。   挺好哄的样子。   而这个时间,其实楚英纵的内心正在烦恼。   因为徐老师来新的任务了,说是:【亲密任务第九, 也就是倒数第二条,请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感受吧!】   这个任务很难, 要让时夜说出自己的感受, 那就好像要千年蓝冰自己融化自己一样。   吃火锅的时候,楚英纵就假装不经意地试探:“哎, 时小夜,你喜欢吃百叶结吗?”   时夜说:“不。”   楚英纵就问:“那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时夜闻言抬起眼, 瞥了一眼楚英纵的头顶——那里正趴着一只熟悉的小鸭子, 是从楚英纵的手机里孵出来的……他的手机现在还是越狱状态呢。   时夜说:“没什么喜欢的。”   楚英纵:“不信,肯定有!你对比一下,最喜欢哪个?”   时夜想了想:“鸭。”   楚英纵猛然点头, 然后又摇着尾巴,更进一步地问:“那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时夜说:“电子设备。”   楚英纵:“……”好,完全没有出乎意料!不愧是你!   桌子下,楚英纵有点紧张地抖起了腿来。   时夜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激动。   接着,楚英纵问:“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喜欢什么?”   时夜说:“没有。”   于是,楚英纵终于走到了曲线救国的最后一步:“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可以跟别人说的呢?要是你常常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那我们吃火锅也可以早点安排好菜单。”   时夜想了一下,说:“你在说一种社交过程?我认为这对时间的使用效率很低下,如果仅仅为了菜单的事情,我可以做数据运算。”   楚英纵张大嘴巴:“不不,也不全是为了菜单……话说回来这个怎么做数据运算的?”   时夜说:“一种方法是:分别给喜欢和不喜欢的食物标记权重,测试胃容量,得出第一次吃的东西后,每次吃过饭即动态分配,将吃过的东西按数量调低权重,供下一次吃饭迭代使用。另一种方法是进行类随机运算,以非蒙特卡洛过程得出局部最优解,然后严格按计划吃饭。还有一种方法是采用蚁群算法……”   “……”楚英纵已经懵了。   可能只有在涉及技术问题的时候,时夜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虽然他在说话,但是楚英纵后来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虽然楚英纵已经听不懂了,但是这不妨碍他兴致勃勃,支着下巴看冰山小学弟说话,心想:他!好!可!爱!   时夜都已经可以一口气说一百个字了,那么距离他真实告白的一天还远么?   楚英纵现在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时夜其实说累了,还想看看楚英纵有没有听累。   因为对时夜来说,社交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他经常得竭尽全力去理解对方在想什么、表达什么、表情都是什么意思,就像解一道参数无比复杂的数学题,因而他常常不愿意听别人的话。   但这傻学长,好像对此乐此不彼的样子。   楚英纵还说:“再多说两句嘛,我没太听懂。时小夜你就是太沉默了,一肚子才华都没人看出来。”   时夜:“……”   楚英纵挠着脑袋,又说:“你看,我们都已经是男女……啊不,男朋友和男朋友了,多说点话才对嘛。”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时夜和他一天说的话,相当于对其他所有人的总和。   傻学长还是很不满足:“好想听你跟我说点啥,你可以抱怨老师很严厉啊,考试题很难啊什么的……”   时夜:“不难。”   楚英纵:“……”靠!这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   两个人吃完了火锅,溜溜达达地回宿舍。   路上,路灯朦胧地照亮一小片地方,他们踏着自己小小的影子,走在秋初的沙沙树叶声里。   时夜问楚英纵:“为什么想听我说话?”   楚英纵想了好半天,在心里找到了解释,但渐渐心如擂鼓,不住地回头去看时夜。   “?”   时夜被看得脚步一停,就留在逆光的灯前,好像曾经楚英纵看见的那样——深邃、神秘,带着夜晚般的致命吸引力。   楚英纵超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时夜没有听见,就望着他说:“再说一遍。”   楚英纵的脸颊迅速红了,做贼似的靠近了一点,在他耳边用稍大一点的声音,说:“因、因为喜欢你,所以也喜欢你说的每一个字;所以你每次说话,就会很高兴……”   时夜听了,听懂了其中的内在关系。   奇妙的是,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也好像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而且,时夜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举一反三,问道:“所以,我喜欢碰你的嘴唇,每次亲你都会感觉莫名的高兴,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楚英纵愣住了,看着时夜眨巴眼睛。   时夜:“?”   楚英纵嘴巴渐渐越咧越大,乐得合不拢嘴,笑到整个人都冒着傻气:“时小夜!嘿嘿,嘿嘿嘿嘿嘿!”   时夜:“什么?”   “好喜欢你啊!”楚英纵超大声地说着,踮起脚一把勾住时夜的脖子,高兴得恨不能抱着他原地飞起。   时夜真是搞不懂这个每天都在乐呵的家伙。   今天的楚英纵依然快乐极了,叽叽喳喳地陪着时夜在宿舍里看完了又一场电影。   自从时夜闭关后,他们挺少有这么大片的时间。   这一次楚英纵找了部爆米花大片,并没有睡着,不过总是回头来看时夜——最后他们也不知道那部电影到底演了什么。   楚英纵只知道,爆炸的光亮照出时夜的帅脸,让人只想狠狠亲他。   这天夜里,楚英纵睡得很香,嘴角翘起的弧度又英俊又调皮,好像梦到了什么美事儿。   时夜有悄悄地观察他,看见一只小鸭子黏在楚英纵的脑袋旁边,身体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将枕头睡得微微凹陷下去。   它也喜欢楚英纵么?   时夜起夜过后便没有睡着,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事情。   他前几天买的东西已经送到了,快递盒就放在桌子下面,楚英纵还问过:“快递来了怎么不拆啊,要不我借你小刀?”   “不着急。”时夜当时慢吞吞地回答。   他也不理解这个:快递盒里明明都是自己买的东西,早就知道是什么了,并不会有惊喜感才对,为什么要着急去拆呢?   而楚英纵笑道:“换我我肯定忍不住,快递一到就急死了急死了好么!”   时夜若有所思,就说:“好。”   “好什么?”楚英纵乐了,“我着急的话,你也会赶紧拆吗?”   时夜说:“嗯,既然你着急。我正在学习,过几天就拆了。”   “?”楚英纵稍微有点不懂,不过转念一想:这估计是学神又买了什么教辅书之类的,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总之……他可能就这样,错过了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机会。   而此刻,深夜寂静。   时夜看了一会儿熟睡的楚英纵,然后才慢慢回到自己床上。   他有点不喜欢自己的床帘了,这么厚重地挡在两张床铺之间,似乎有点耽误事。   拆掉床帘的话,他就可以直接从这里看到楚英纵了。   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机突然收到了余景树的消息——特殊的通讯软件总是搭配特殊的音效,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麻烦事来了。   时夜:“……”   他也有点不喜欢余景树了。   【余景树:阿夜你在吗?非常紧急的问题,请马上联系我!】   【时夜:嗯。】   【余景树:抱歉半夜打扰你,但是现在白鹰国那边是白天……我们和Epiphany重新联系了一下,对方说想要直接和Signale交谈,才会考虑合作!】   【余景树:你现在方便吗?我马上去学校接你。】   时夜对于半夜做正事并不感到抵触,倒不如说这也是他的习惯。   凡是答应过别人的事情,他也会将其放在任务表中,最好能确认100%的达成率。   这件事也是他答应牧教授的,所以他答应了余景树的邀请,再次从床上起身。   此时是半夜1点左右,校园的路上静悄悄的。   时夜独自向校门口走去,形单影只,旁边没有了一个整体傻乐的学长。   于是他也显得格外冷静。   时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辆车从夜色中驶来。   车窗摇下来,露出了余景树那张总是带着胡渣、黑眼圈和憔悴神色的脸,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有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了。   余景树可能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是找了司机来开车。   他沙哑地对时夜说:“上车吧。”   时夜没有多说,从另一边上了车。   司机当然也是来自上面的单位,知道保密原则:紧急任务更是不能多问。   但他此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时夜,忍不住又瞥了几眼,心中格外地好奇:这么年轻帅气的学生仔,大半夜去国安部门做什么? 第61章   这其实并不是时夜第一次实际来到这个部门, 他曾经在这里见过牧江天两次。   余景树任职的安全部门隶属于国安局,算是半个事业单位,但平日里规矩不严, 时常能看到geek们胡子拉碴、趿拉着拖鞋进出。   但继续向内走,经过两道安保门, 尽头处的档案室、机房就是核心机密, 需要特殊许可才得进入。   余景树曾经给时夜一张顾问卡,就可以刷开这里的门禁——当然, 得提前申请。   此时, 两人进了机房的管理室, 里面空无一人,算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余景树说:“现在多数成员都在国安局那边,我这里提前安排过, 应该没有人看得到你。想要既遵守保密条例,又不暴露你的身份,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时夜点了下头, 将书包放下,坐在电脑前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熟悉的黑白界面, 先前时夜在黑客大赛上和Fennel打过照面, 所以他知道这是Epiphany的聊天室,这也确实是他们的风格。   先前团队人员已经和Fennel沟通过, 但对方对他们的开价并无回应。   几天前,Fennel被白鹰国正式列为头号黑客通缉犯, 因此销声匿迹了起来, 现在是由Blady在和华方通讯。   Blady的目的很明确:【Signale愿意来的话,那么什么都可以考虑。】   然而,Signale终究没有任何声音, 只是为华方提供了一份S级的文件“YZY越狱包”——   一个全新的危重级别0day漏洞!完整打包好的实现手段!这代表着一场随时可以席卷世界的浪潮。   这几乎是所有黑客都无法拒绝的终极诱惑,Blady终于还是松口答应。   然而,在交易口头达成一天之后,她却表现出了格外的贪婪。   【Blady:好吧,我们会把你们的文件封存起来。】   【YJS:不,我们要的是“彻底有效的删除”,并且永不在解密网站上提及。】   【Blady:只要不发布的文件,你们可以当作没有泄漏,这没有差别。我保证它会一直压在数据硬盘里,没有人能看见,当然,除了我和fennel。】   看得出来,余景树猝不及防,渐渐生出了怒气。   【YJS:这与我们谈好的交易不同。我们交付YZY破解包的时候,说好的明明是完全删除!】   【Blady:你如果对交易不满意,大可以取消。我会把安装包还给你的。】   【Blady: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只说交换文件,并没有说过彻底删除,是你自己理解的问题。】   余景树简直气笑了。   ——一个已经查看过的0day,还可以取消的话,和那些白嫖商品然后退款的无良买家又什么区别?   堂堂华国安全部门受制于一个民间黑客,要对如此重要的文件做出交易,却还要忍受这种低劣的手段,也着实是信息时代的一大黑色幽默。   这个电子世界里,一切成败得失取决于实力,而实力往往来源于掌握信息的多寡。   时夜看了余景树和Epiphany的对话,Blady最后再次提出要求。   【Blady:删除数据是我们的原则问题,这干涉了我们的信息自由。而我们的原则……老大估计会为了Signale打破吧,其他人不做考虑。】   一段对话里,前后提到了多次Signale,并且涉及到YZY破解包的交易,于是余景树最终还是决定让时夜亲自出马。   而时夜做事总是很干脆直接。   【Signale:说。】   在他打出这一行字的几十秒时间里,对面毫无反应。   余景树说:“也许暂时不在电脑前?”   不过他猜错了,Blady几乎是下一秒就回复了。   【Blady:你真的来了?是真是假?我听说Signale一直没有为华国政府做事,该不会是有人冒充的吧。】   【Signale:你可以试试。】   然后,过了大约几分钟时间,Blady迟迟没有回复。   余景树提醒道:“这是个无法无天的骇客,说不定真的会尝试攻击系统,要不我帮你做一下防御工作?”   话音未落。   【Blady:哈哈,不了。南十字星银行事件已经证明了你是世界第一黑客,我可没有那个安保等级。】   “……”   余景树默默地捂了一下嘴,决定自己还是先不要开口了。   【Signale:彻底删除北斗文件。你想要什么,说。】   【Blady: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是卖方的市场,我没理解错吧?】   【Blady:我一直对你如何攻破南十字星银行很感兴趣,听说你能在两小时内攻破他们的三重防卫系统,让安全主管都引咎辞职了。连指纹、虹膜都拦不住你,最后一关密码更是只占用了几分钟,我猜你一定有自己的彩虹表。】   【Signale:嗯。】   【Blady:我要你的彩虹表。】   Signale迟迟没有回答。   于是Blady突然一反她咄咄逼人的画风,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Blady:我发誓绝对不会泄露出去,除了我和Fennel老大之外,世界上绝对没有第四个人会看见或使用它。】   【Blady:如果你还不满意,那我可以只看生成算法,不拿到具体数据也可以。】   过了大约半分钟。   【Signale:不必再谈。】   Blady显然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余景树欲言又止。   他问道:“如果只是彩虹表的话,是不是可以考虑答应对方的条件?你放心,我们会给予你相应补偿。”   时夜淡淡地说:“对你们来说是工具的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一切。”   余景树哑然。   他知道,世界顶级黑客的私人化工具,常常代表里他的技术核心、手法、思路,是远远要比普通的隐私更加致命的道具。   举个例子:假如现在白鹰国能拿到Fennel的一些工具,就能立刻反向破解和分析出Fennel的大量账户、习惯、资料,Fennel将对他们来说像个透明人一样,很可能第二天就要传来被抓捕审问的消息……即便没有,他也将陷入疲于奔命的逃亡阶段。   而将琴鸟交出去,对时夜来说就是一样的风险。   他向来讨厌被人关注的感觉,更遑论是这样的研究。   “没必要讨论下去。”时夜说,“对方毫无诚意。”   余景树道:“我知道,但实在没有办法了,上面给的期限是10天,超过10天的话所有人都要被牵连,北斗那边很可能要返工做一些东西,文件里的技术很可能都要重新设计,避免被其他国家利用和渗透——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损失在几十上百亿,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听到这里,时夜不置可否,低头想了片刻,说:“有备选方案。”   余景树立刻问:“具体是什么方案?你准备做什么?”   时夜:“……”   他沉默了很久,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要解释的内容。   假如是楚英纵在这里的话,解释也就解释了;但对于余景树……   时夜:“不想说。”   余景树几乎是立刻开始头疼了:“那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时夜言简意赅:“你帮不上。”   余景树:“……”   他从没想过,在网络安全第一线工作了这么多年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被嫌弃“帮不上”……   但仔细想想,说这句话的是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那没事了。   接下来的一整夜,余景树守在管理室外继续值班,偶尔进去看一下时夜的状态。   只听室内键盘声不断,密集如雨点,时而又静谧无声。   余景树不知不觉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通讯设备。   到了凌晨的时间,余景树猛然惊醒,悄然推开门去看,却没有看见时夜。   “?”   余景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路走向外面,问了一下值夜班的门卫:“刚才有人出去吗?”   门卫说:“有的,戴着顾问的牌子刷卡出来的。”末了补充了一句,“很帅的小伙。”   余景树:“……”   两分钟后,D大留学生宿舍中。   时夜刚刚关上门,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一无所知的楚英纵。   余景树的短信就来了:【你在哪?回去了吗?】   【时夜:嗯。】   【余景树: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一大早不好打车吧,其实隔壁有宿舍的。】   【时夜:我不在外面睡。】   余景树心里寻思:阿夜好像已经把宿舍当成“里面”了……看来和英纵真的相处的不错。   【余景树:问题已经解决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时夜:按照交易,YZY交付给了Epiphany,同时他们承诺不会在解密网站上公布北斗文件。】   【余景树:但这好像没有变化??我们需要的是彻底删除。】   【时夜:他们会删除的。】   回复完之后,时夜便没有更多消息了。   余景树又急又气,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本想干脆打电话给楚英纵,让他来好好问问时夜……但转眼一看,这才早上5点,只得先发一条短信。   宿舍内,楚英纵的手机亮起了屏幕,但还处于震动模式,没有吵醒人。   楚英纵在迷糊之间,果然不满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恼人的手机随手推了出去——   还好,站在床边的时夜一伸手,将手机捞在了手里,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他看着,楚英纵睡得四仰八叉,肚子上的衣服又撩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腹,裤头若有若无地顶起,是正常青春期的正常现象。   ……   一会儿,余景树收到了短信。   【时夜:不要吵他。问题会在7天内解决。】   现在是11月的末尾,天气逐渐转凉。   而远在白鹰国的Blady,也正在得意地向Fennel的离线账号发送消息:【头儿,华国那边的交易已经搞定了,他们竟然真的能找到Signale本人,他给出了一个IOS13.1的破解包,是全新的0day!不愧是传说中的黑客,这个破解包完美符合我们的期待,周三我决定将它正式公布在我们的解密网站上,当作一块金字招牌,打响我们现在最需要的社会关注度!】   【只要有足够的民众重视我们,无能FBI就不敢明目张胆地通缉我们了!】   【就在周三,我要公布网络视频发布会,将YZY郑重地介绍给我们所有的用户,让他们知道Epiphany的个人能力足以颠覆最强大的政府和商业组织。】 第62章   Epiphany说到底并不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组织, 各个成员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不如说,他们本就是一个类似互助会的松散组织。   自从解密网站MiKi上线之后,组织内多个成员因涉嫌“窃取多国机密”的问题而被多方通缉, 一时间全世界都好像容不下他们。   首领Fennel更是成为白鹰国头号通缉黑客,不得不流落向非洲大陆, 目前正在坚果国大使馆里住着, 并申请了政治避难。   在看到Blady的消息后,Fennel已经第一时间回复:   【我希望你停止这个计划。Signale是我们必须争取的重要力量,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激怒他。不管他的工具有多厉害, 都是依附他本身的技术, 换句话说,我只是希望他的加入,而不是觊觎他拥有多少0day;不管他对于华国政府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他愿意帮助华国政府,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同一个阵营。   Signale代表的是华国民间最顶尖的力量,你无法想象他在亚洲黑客当中拥有多大号召力, 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未试图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做号召。我可以想象假如他站了出来,那么华国那片特殊土地上会有多少人会响应他, 去协助华国政府……这样的势力, 你无法想象。   你应该终止自己在做的傻事,Blady, 立刻中止。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烂摊子,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们本应拉拢的Signale出于愤怒而倒戈向华国政府。】   短短一封信里出现了整整3个“Halt”(中止), Fennel其实已经在压抑自己的怒火。   然而, 看到信件的Blady其实内心也充斥着不甘。   ——她不服气。   没有黑客会对另一个黑客彻底服气。   Blady也曾经是三年前一场黑客大师赛的冠军获得者,但却从未因此获得过“世界第一黑客”的名号。   她在Epiphany组织中前后大约30个月,对Fennel的技术和野心相当钦佩, 但这不代表她认可Fennel对Signale的尊敬……甚至崇拜。   是的,她觉得Fennel已经在光明正大地崇拜Signale了。   ——凭什么?就因为他攻破了南十字星银行吗?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也相信自己都能做到。   ——还是说因为Signale在华国民间的号召力吗?   那么通过接下来的这次发布会,她也会拥有。   周三,Blady在MiKi解密官网发布了她的第一个视频。   整个视频为精心制作,介绍了对IOS最新版本的破解原理,同时预告了解密官网将会在下周三正式免费发布整个“YZY破解包”。   在视频发布的同时,Blady也在各个社交网站上更新了自己的各个账户,并通知了多个业内相关的新闻媒体。   她打定主意要大出风头,将Epiphany本以风口浪尖的舆论位置更提高一筹,让白鹰国官方投鼠忌器,不敢再对解密网站下手。   还有……   如果苹果公司足够有诚意的话,这时就应该及时联系到她,尝试把这个0day购买回来。   这个级别的漏洞,这个级别的舆论压力,她也没有开价的经验。   但这不妨碍她开始畅想。   视频发布后,Blady账户下的评论开始陆续增加。   和以往解密网站每次发布一样,最先到来的永远是“惊呼声”!这些毫无安全意识的网民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信息世界里。   Blady不屑地刷新下去,看到短短几分钟内,消息已经爆炸,大量信息刷新出来,看得人目不暇接。   然而,其中一条信息却出乎Blady的意料,极快成为了最具热度的回复。   【Black Event Horizon:[链接]YZY破解包11.25发布-华国个人博客网。@Blady,两个发布撞车了,究竟破解包是谁的专利?】   在评论下,许多人都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Blady愣住了,她未想到还有这种事。   打开链接,她发现这个网站是华国最大的信息平台媒体,通过自动翻译插件,她勉强看懂了,多个权威官方新闻都同时在报道同一件事!   【华国新闻网:#18岁大学生破解IOS系统##IOS13.1版本系统昨日告破#11.24日,D大计算机学院传出惊人消息。一位18岁正在上大一的天才特招生破解了IOS最新系统,并在网络上释出破解软件……】   【思想聚焦:#天才黑客破解IOS新系统!#本世纪最强黑客的幼年期?昨日一位年仅18岁的天才黑客在他的博客页面上放出了YZY破解包,号称能够破解当下一切IOS系统(包含13.1及以下版本)。经过本博主测试,该破解包确实为完美破解!惊人的是,13.1版本已上线超过10个月,世界各大破解组织、黑客组织均声称还在寻找解法,而这个解法竟然被一个D大的大一新生发现……】   【D大官方:重磅消息!#本校计信院学子破解IOS系统#……】   【头条新闻:#天才黑客破解IOS新系统!#】   【华国黑客速报姐:#IOS13.1版本系统昨日告破##YZY破解包免费发布#】   ……   快速浏览过众多新闻的Blady,只觉得仿佛有人对着自己的后脑勺闷头来了一棍!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通过多家媒体的播报,Blady找到了YZY破解包的首发地址——一个新注册的华国博客网页!   一个名为“YZY”的账户就在昨天注册了博客,然后在唯一一篇博客“YZY破解包11.25发布”的内容当中,并二话不说地放出了YZY破解包及其简单原理。   原博客的下面,阅读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20万+,以及1万+条评论和收藏。   要知道,对于黑客界的硬核技术文章来讲,乏人问津才是常态。   据说,每多一个计算机术语或数学公式,都会立刻劝退10%的读者;如果一篇文章里拥有10个术语,那么所有外行人都会扭头就走。   就是这样的一篇博客还能拥有如此惊人的热量,只能说明这个事情已经彻底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引爆了整个华国舆论!   Blady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她刚刚才在自己所有的个人账号和解密官网上发布破解包的信息,并沾沾自喜地等着来自社会各界的崇拜,这时却才得知远在地球另一边的华国,早已有一位18岁的大学生发布了更完整的文章!   他的文章比她更早;   比她更完整;   甚至比她更年轻,更天才!   这是赤裸裸、毫无掩饰、满怀恶意的狙击行为!   简直要将Blady当场万箭穿心,让她从此在黑客界名存实亡,变成过街老鼠。   遭到狙击的Blady在瘫软了片刻后,很快反应回来,快速地删除了自己发布的所有内容。   尽管从热度上来看,这件事早已经完全捂不住,甚至要成为接下来一周业内热门的笑话。   但是她必须亡羊补牢,以及……兴师问罪!   Blady咬牙切齿地打开了通讯软件。   【Blady:Bi*ch!】   她口不择言。   【Blady:你们TMD做了什么?为什么破解包会被另一个人发布?】   【Blady:你们毫无契约精神,这个破解包已经交付给了我们Epiphany!你们将要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   过了好一会儿,YJS却并没有回复,似乎并不在线。   反而是Signale云淡风轻地出现了。   【Signale:这是交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大可以取消。】   【Blady:已经有人在我之前发布了YZY破解包!!就算交易取消,也不可能恢复我损失的名誉!你们这是欺诈行为!!】   【Signale:我说过交付文件,但是没有说过我会删除它。这是你自己理解的问题。】   Blady瞳孔骤然收缩。   她想起来了。   这是她曾经对YJS说过的话。   这就是蓄意报复,是毫不掩饰的对她的复仇!   【Blady:你们TMD就是想要搞我?华国将破解包卖给:是耻的华国人!】   【Blady:这件事绝对没完,你给我等着!今晚北斗文件就会被发布!】   【Blady:我将会全力攻击你们!既然能弄到一份文件,那就会有第二份,第十份……你们将会为戏弄我付出代价!】   她咬牙切齿的狠话过后,对方Signale却依然不疾不徐。   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回复了一句话。   【Signale:你不好奇我怎样得知你会在今天发布破解包吗?】   Blady的怒火骤然一停,好像被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是的,就算对方想要蓄意报复自己,那也要掐算好时间,让那个大学生提前于她发布——这样的安排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凭什么知道自己会今天发布?   【Blady:..】   屏幕上的光标闪烁了很久很久,她没能打出任何一个字来。   而Signale好整以暇,好像很好心一样,提醒了她。   【Signale:你们的内部通讯软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安全。】   Blady轻轻吸了一口气,她明白了。   Epiphany用于对内、对外通讯的这个软件,是由Fennel亲自编写的,从他们组织成立的第一天起就在使用,而且之后交由另一位成员全程维护。   他们将这个重要的软件打得仿佛铁桶一般滴水不漏,自以为就是安全的手段了。   Blady在三天前发往Fennel的信件也是通过这个软件发送的,因为后者正在坚果国避难,他们的通讯手段极为有限。   正是在这封信里,Blady提出了自己要发布破解包的时间!   Signale一定是早已截获了这封邮件,但却若无其事地耐心潜伏和等待着,直到今天图穷匕见,将Blady一击毙命!   她太傲慢了,她忘记了黑客界的基本定理。   ——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只有尚未被发现的漏洞。   对于Signale——这样一名曾经先后入侵过南十字星银行、IOS最新版本系统的世界顶级黑客来说,一个通讯软件即便是出自同样顶尖的黑客之手,破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黑客来说,进攻永远比防守更有效。   这场来自Signale的鲜血淋漓的教训,就是她为自己的傲慢付出的代价。 第63章   这个时间, 时夜正在宿舍里坐着——他今天依然没有去上课,因为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先前在余景树处时,他于凌晨3、4点时分, 已经破解了Epiphany的内部通讯软件,得到了管理员权限。   正是因为这样, 他现在才能够绕过验证, 直接在宿舍登陆,与Blady进行远程对话。   此时, Blady经历骤然的打击, 在短暂的怒不可遏之后, 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Blady:我知道你们华国对我们有所不满,这很正常。但我们的初衷也只是将政府文件公开给大众而已,如果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要害怕?】   【Blady:华国的天眼系统说的好听,实际和白鹰国的棱镜计划究竟有什么不同?你们的卫星一个个上天,将全世界人民都置于权力系统的监控之下, 这难道不也是侵犯隐私的行为?我们只是将鲜血淋漓的真相撕开了而已。】   【Signale:Epiphany也没有差别。】   【Signale:这个年代没有人能拥有隐私,政府通过公权力侵犯, 而你们通过技术侵犯而已。】   【Blady:好, 我愿意退一步,把北斗文件彻底删除。但同时你也要帮我澄清事情, 把YZY的所有权彻底转交给我!】   【Signale:我不会考虑再和你交易。】   【Signale:你最好知道:窃取华国的文件,然后反过来卖给华国, 这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Blady有些难以置信, 快速地敲打着键盘。   【Blady:你难道不在乎北斗文件了?华国政府找到你不是为了这个?】   【Signale:他们找到我,据说你想要我的彩虹表。】   【Blady:……是的。】   【Blady:这不是针对你的攻击行为,我只是对你的技术产生了好奇。No offense!】(没有冒犯的意思。)   【Signale:我能够理解这一点, 毕竟我也有好奇心。】   看到这里,Blady有点愣住——这句话是有点示好的意思么?   然而,下一刻,打击接踵而至。   【Signale:我看了看你的分析器,不过只是出于好奇。】   【SIgnale:No offense.】(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看了我的分析器?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他做了什么?!   Blady倒吸一口冷气,她绝不相信自己的系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攻破。   她做着世界上最完备的防卫体系,包括加盐算法、私人ISP供应及网络代理、BotNet,甚至购买了一个昂贵的CDN,足以防御任何的入侵、欺诈、渗透和拒绝服务式攻击。   没有黑客会进行毫无防备的会话。   他们生存在真正的黑暗丛林里,永远举着枪指着对方,这才是正常的做法。   此时,她紧急查看了自己的防火墙,发现自己没有遭受攻击的记录。   除非对面是真正的上帝,否则绝无可能入侵进来。   ——但他说的“看”是什么意思?在哪里她泄露了自己的东西?   Blady这时已经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心,谨慎地回复。   【Blady: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此时,时夜淡淡地看着屏幕,黑白色的通讯界面却突然被挡了一下。   一只毛茸茸的小鸭子踩在他的键盘上,扁平的小嘴啄了啄上面的“Blady”几个字符,发出了“嘎”的一声嘲笑。   时夜:“……”   它怎么这么像学长啊。   也不知道楚英纵现在在干什么,教室里乖乖听课么?   时夜想着,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将小鸭子推下了键盘,不要再影响自己操作。   小鸭子摔下去后滚了一圈,却也不恼,脖子一缩,像个小鹌鹑一样蹲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看屏幕。   过了好一会儿,Signale才回复。   他言简意赅,且单刀直入地说——   【Signale:YZY破解包里我留了后门。】   Blady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Signale一开始就留有后手。   YZY本就是第三方破解插件,但却能够获取到手机的全部权限——相当于任命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当总裁,将财政、人事等等大权都完全交给他。   这当然是极度不安全的,假如这个“总裁”来的时候就抱有恶意,那么他完全能够架空整个公司,窃取里面一切东西。   而在黑客界,像这样不安全的工具实在是太多了;   满怀着恶意散播木马的黑客也实在太多了,他们借助木马在成千上万的设备里留下后门,借助后门控制这些设备为己所用。   俄罗斯最大的黑客组织ВодкаGroup就是以这样的手段闻名,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僵尸网络,接近百万台设备都是通过种种黑的、白的、灰的手段累积而来。   作为黑暗森林里的一员,Blady当然对这种事有所防备。   她拿到YZY破解包后第一时间就进行了测试,但那是在虚拟机里进行的,并不是她自己的设备。   为测试功能,虚拟机当然连接了网络。   可是,虚拟机里明明没有任何她自己的程序、文件,相当于一台崭新的电脑……Signale到底从哪里得到了她的分析器?   【Blady:不可能,你只是在诈我。我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Signale并没有回复,只是从容地贴出了一条记录。   ——3天零21个小时前,Blady从自己的系统里直接拖动自己的分析器,将它复制到了虚拟机里。   一般情况下,虚拟机需要通过导入操作,来安装环境外的软件;但在图省事的情况下,操作者确实也能直接拖动。   这样的直接拖动触发的是物理机和虚拟机的双重管理员操作,而不幸的是,VMware家的产品有着一个时夜收藏过的漏洞。   收藏品219号,克莱因瓶。   就是它导致了虚拟机内存溢出,复写到物理机的代码栈中,从而让时夜直接获得了Blady试图拖动的这个分析器。   时夜并没有解释这个问题。   但看得出来Blady已经有些慌了神。   【Blady:这只是一次不规范的操作而已,我不相信你只用一个破解包,就能从我的虚拟机里得到什么东西。】   【Blady:更何况我的所有工具都经历过二重加密,短期内根本不可能破解。】   【Signale:是么。】   【Signale:你们曾经给Barrie提供过一个操作系统漏洞,名为“永恒之蓝”,用于制作他的勒索病毒。永恒之蓝使用的加密外壳和你的一致。】   看到这里,Blady头皮猛然一炸!   她差点就忘记了,“永恒之蓝”漏洞也使用的是这个加密外壳!   而Signale正是当时破解了整个勒索病毒的男人,他成功地干掉了Barrie,掌控了Barrie的服务器权限,甚至直接将“永恒之蓝”漏洞上报给了微软。   这说明他成功已经破解了这个外壳,毫无疑问!   如果Blady的分析器真的落在了Signale的手里,那么他只需要简单地回想一下,就可以很轻易地解密得到分析器的实体……   ——也许分析器真的落在了Signale的手里。   要知道,这种工具的私人性远远高于彩虹表,它的代码里甚至写入了很多功能,连接到Blady自己的服务器。   如果借助它顺藤摸瓜……   Blady不敢想象这个后果,慌乱间打开了自己的那个虚拟机,试图从里面找到证据。   而虚拟机乍一开机,便是破解画面——   白色屏幕里,显示出了一只黑色的小鸭子轮廓。   ……   小鸭子昂首挺胸,很得意地在时夜手心里蹦跶。   时夜说:“嗯,你立功。”   收藏品425号,YZY小鸭子;   收藏品219号,克莱因瓶;   通过这次精密的运作,它们从Blady的虚拟机中带回了她的软件分析工具,其中包含有她的服务器地址、物理机的全部信息、登陆日志等高度敏感内容。   这个工具在时夜看来,像被困在瓶中的小人儿。   这个小人不过手指头粗细,呈现出通体红色的一个轮廓,又像一团火苗,正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瓶里左冲右撞、愤怒地敲打着瓶壁,但却始终无法逃脱出来。   时夜看了看,打开自己的速写本,在后一页上写下:   【426号,瓶中人】   晚上有空再画吧。   又过了一会儿,Blady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的回复变得相当平静,或许是想到了问题的严重后果,一时间恐惧彻底压过了愤怒。   【Blady:你成功了,我输了。】   【Blady:说吧,你想要什么?】   【Signale:将北斗彻底删除。】   【Blady:我知道了。】   【Signale:将华国相关的文件整理一个列表给我,然后听我的指示。】   Blady看到这条“命令”,几乎是一口老血就哽在了喉头,她怀疑Signale把自己当做低级小秘书在使唤。   【Blady:我没有解密数据库的全部权限!这件事我需要请示老大。】   【Signale:这是你的事。】   【Blady:最好不要太过分,北斗现在还在我的手里,请展示一点交易的诚意。】   这番对话,似乎强弱已经彻底对转了过来。   假如余景树看到,恐怕他都不敢置信Blady还有如此忍气吞声的一面。   而Signale说话之霸道,就仿佛一个十恶不赦的反派一样。   【Signale:我说过,不再考虑和你做交易。】   【Blady:那么现在是什么?】   【Signale:我在威胁你。】   【Blady:……】   【Signale:我可以把你的分析器公布在你们的解密网站上,它现在的流量还不错。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就打包去Zerodium市场将它以1美分的价格挂牌出售,FBI应该会对此感兴趣。】   【Blady:我明白了!对不起,请一定不要这样做!PLEASE!我一定会想出办法!】 第64章   余景树正在焦头烂额。   时夜一声不吭地闹出了巨大的舆论动静, 现在社会各界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破解ios系统的天才黑客”身上。   普罗大众不一定了解黑客是什么,但却一定知道苹果手机是什么。   这给了他们很好的切入点,人人都要转发然后配上一句“卧槽!”, 仿佛这样做就能表达自己知识层面的高端。   上面也问了相关的消息,而且想必也派人到了时夜那里。   时夜的博客是直接启用了注册信息的, 履历上明晃晃地显示“D大本科在校生”一行字。   D大在差不多当天就发现了此事, 经手人员无不先发出“卧槽?”一声以示惊讶。   通过实名制上网信息,他们飞快地锁定了时夜, 并让时夜的教导主任、辅导员等人惊掉了下巴。   ——他们上周被通知要批准时夜的请假要求, 却不知道背后原因, 还在猜测时夜是哪个二代的时候,却听说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新闻,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难怪”两个字。   辅导员得知消息的当时就想来找时夜, 但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   如果不是宿管很确定经常看见时夜和楚英纵出门吃饭的话,他们几乎以为时夜人间蒸发了。   每个人都在找时夜,来自学校的, 来自上面部门的,来自计算机学界的, 来自各路媒体的……   余景树也只能为时夜拦住前面两种, 向他们进行解释。   同时他给时夜发消息:【消息传的太快了,你的破解包已经人尽皆知。我知道你如果不想的话是不会被找到, 所以你有准备好被曝光了吗?】   【时夜:嗯。】   余景树沉思了好一阵。   他明白时夜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借用自己的现实身份彻底打压Blady。   【余景树:那你的另一个身份该怎么办?Signale现在是顾问, 协助我们在解决文件泄露的问题……给出YZY破解包的事, 目前只有你、我和Blady知道,但Blady毕竟不一定会保密。如果把“Signale成为顾问”、“时夜给出破解包狙击Blady”这两件事结合起来,还是有暴露风险的。】   【时夜:分开。】   ——分开?   余景树盯着这两个字沉思了一会儿, 大概猜到了时夜的想法:将YZY破解包完全和Signale撇清关系。   就目前在外人看来,没有人知道北斗泄密事件,更不可能想到Ios破解包背后还有故事。   他们只知道时夜横空出世。   而上面固然知道内情,但也不了解Signale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如果问起来的时候,余景树也想到了完美的答复:【是我们这边的安排,为了狙击Blady,同时隐藏Signale的身份,让时夜帮忙认下了这个名义。】   结合时夜的身份——牧教授的被监护人,会选择帮余景树这样的忙,也是人之常情。   而这样一来,时夜作为Signale的替身挡箭牌,就反而成为了嫌疑最小的人。   没有人想到时夜就是Signale,即便是种花田的负责人xyzabc123。   今天一早,xyzabc123日常在刷业内新闻的时候,看到了#天才黑客破解IOS系统#的热搜,当即惊掉了下巴,发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的感慨。   所谓天才黑客,当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这么想着,上了种花田论坛,看了看今日的新闻。   果不其然,大批人马已经在讨论这件事了,YZY破解包也已经在论坛上分流——因为流量过于火爆,所有人不管想不想越狱都试图在原博客上进行下载,那个页面已经基本宕机了,只能靠各大论坛进行分流。   xyzabc123摸着下巴,心想:那明天要不跟老板请个病假吧,我也看看这个YZY破解包的技术,有没有传说中吹的那么神乎其神。   一边想着,他一边浏览者论坛的后台内容,进行日常的管理。   他也注意到Signale自从担任了某神秘部门的顾问之后,就很久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xyzabc123漫无目的地遐想了一会儿:如果S神看到这个新闻的话,应该很快也会去看YZY破解包吧,说不定还会对破解包的天才黑客感兴趣……等等?   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xyzabc123愣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醒点,白痴。”   他骂自己了。   “那个黑客怎么可能会是S神嘛!”   想当年S神成名的时候,就在论坛上现场表演了一张图片入侵安卓机,打了xyzabc123的脸。   三年前的话,那个大学生应该才只有高一而已!   高一入侵安卓机,大一破解IOS?   就算网络安全是属于天才的领域,但这个级别的天才已经不能叫天才了,应该叫妖孽。   怎么想都不可能的!毕竟建国后不准成精!   xyzabc123心安理得地关闭了网页,决定一会儿就去向老板请假,他想好好研究一下YZY破解包。   事情在各大媒体、论坛上发酵了一天,热度不降反升。   在华国最大的视频弹幕网站上,已经有人做了YZY破解包的全部破解教程,顺便简单讲解了一下原理,当天即冲到了网站日榜第一的位置。   很多的吃瓜群众并不关心技术,但他们很关心这个技术到底有多么牛逼。   这个新闻还反过来带动了手机越狱这个小众的领域,据说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手机越狱相关关键词的搜索量猛然跃升了上千倍。   巨大流量冲刷下,D大的学生们自然也都知道了这个情况。   这天时夜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到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好像就是我们学校,有个新生破解了IOS系统……”   “我早就知道了,牛逼呀。”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我们,学个指针都还没学明白呢……”   “像这种人应该都是家学渊源的吧?比尔盖茨那样的,从小就能接触最高端的新科技,我们不一样~”   “嗨,我到大一才刚刚摸到电脑呢,那肯定不能比。”   “虽然名字应该不会公开给校外吧,不过我们有没有机会见一见这个大佬?好歹也是同校啊,与有荣焉!”   “不知道,学校论坛上也都有在猜的。过几天看看结果吧,说不定人家不想成名呢……”   “不想成名?可这得是多大名气啊!我听说苹果公司都开百万年薪来签合约,还给他负担未来所有学费……”   “我恰柠檬!”   “……”   时夜默默地吃完午饭,放回了餐盘,而后向外走去。   YZY才是他的主要目的,而成名对他来说是这件事的小小副作用。   他并不关注外部世界,所以常常忽略了人们会对他产生关注,也猜不到这种关注会持续多久。   不过,只要Signale的身份不暴露,那就都无所谓,因为他也不关注外人。   在两个世界之间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那些人影响不到他。   此时,时夜并不知道,一支来自华国官方媒体的记者团队,已经匆忙赶到了D大校园。   他们的任务是:采访天才黑客,建立正确的三观,树立“智能好奇”的榜样,要注意纠正这不是违法网络行为,以免引发后续影响。   时间紧,任务重。   记者团队直接找到了计算机学院的院长,并通过一番询问找到了班主任,从他的口中总算是得到了时夜的真名。   出于对学生的保护考虑,班主任没有接受其他任何的采访,但这个来自官媒的团队却实在无法拒绝。   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过后,打算询问时夜的意思,让他接受一个10到30分钟的采访。   当然,这样的采访会用化名,也不会泄露任何当事人的个人隐私。   然而,一小时后。   依然没有任何人能联系上时夜。   班主任:“……”   记者:“……”   院长:“……”   众人围坐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记者问:“他平时就很难联络吗?”   班主任嘴上说:“嗯,是这样的,可能他研究技术比较专注。”   心里想:就算没在研究,他也肯定不带搭理你们的!!   这样僵坐着也不是个办法。   记者几乎都想动身直接去宿舍敲门了。   好在,班主任还算了解时夜,提议道:“时夜平时有个很要好的学长,也同时是他的室友,要不我们从他这边入手?”   于是,半小时后。   时夜慢悠悠走向心理咨询室,就见到楚英纵早已在等着了。   时夜:“?”   只见楚英纵正襟危坐,好似还有点紧张的样子,看着他道:“时小夜!我只不过是出门上了个课,你怎么快把天都捅穿了!!”   时夜沉思了一下:“怎么捅?”   “咳,这不是重点!”楚英纵满脸难以置信,“重点是,XX日报竟然派人来采访你啊!!这才一天!他们都找到我了!”   时夜这才好像想起来,今天手机里收到了一大堆的消息,因为实在太多,所以他一条也没看。   时夜就道:“不用理。”   楚英纵双手捂着脑袋:“不行,这可是XX日报啊!太恐怖了,你至少得配合一下!”   “配合一下?”时夜想了想说,“好。”   于是,半小时后。   全部器材都搬进了3号心理咨询室,记者有点茫然:“?”我们真的非得在这里采访吗?   他已经发挥了自己的全部专业素养,进行了简短地介绍后,向时夜微笑道:“那么我想问一下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款破解软件会叫做‘YZY’呢?背后是有什么深意吗?”   时夜:“我的名字,加上室友的名字。”   记者默念了一下“时夜”、“楚英纵”,一下子懂了,笑道:“你们的同学感情真好啊。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产生了破解IOS的想法和灵感的吗?”   话音未落,只见时夜已经站起身,手放上了门把手。   记者:“???”   在几人满脸懵逼的注视下,时夜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楚英纵茫然地抬起头:“啊?这才两分钟,结束了??”   时夜:“嗯,‘配合一下’,我配合好了。”   两秒后,楚英纵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顿悟。   楚英纵瞬间抓狂:“……我说‘一下’并不是真的让你就‘一下’!!!” 第65章   时夜被楚英纵从门外推了回来。   楚英纵满脸不高兴, 干脆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   因为3号咨询室里已经被仪器占满了大半,所以楚英纵只能挤在小角落里,大长腿放不下便干脆翘了起来, 双手抱胸,紧盯着时夜。   时夜:“……”   记者:“……”   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采访能继续下去就够了。   而且这个凶巴巴的学长怎么回事, 真的和时夜同学是好朋友吗?   大约15分钟后,采访正式结束了。   看见时夜冷冷淡淡的模样, 记者不觉间也变得相当言简意赅, 完成任务以后赶紧收拾东西。   而时夜拿起书包, 慢吞吞向外走去。   楚英纵连忙小跑步地跟上,在后面凶巴巴地问:“喂,晚上吃什么?”   时夜道:“今天是猪肉、豆类和——”   “再加点吃点辣的好不好?”楚英纵兴致勃勃道, “隔壁小吃街拐角开了一家川菜馆超级好吃!”   “……嗯,”时夜思考了一下,“可以吃辣的豆类。”   “耶!”   楚英纵高兴了, 满脸凶相全部化为傻笑,一只手勾着时夜的脖子, 和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新开的川菜馆确实挺好吃的。   但是确实非常辣。   自小在D市长大的时夜从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 觉得自己口腔里好像着了火,沉默间连灌了两壶酸梅汤, 整个人都不好了。   楚英纵也给辣得眼泪汪汪的,但又舍不得停, 满脸通红地继续吃。   他还问时夜来着:“他们家还有一道招牌的辣子鸡, 不如我们打包回去吃吧?”   时夜:“………………”   楚英纵:“你怕了吗?”   时夜:“吃。”   楚英纵大笑起来,手掌拍在时夜肩上,大声说:“对, 没错,这就叫痛并快乐着!”   学长觉得自己非常豪迈,给学弟展现了自己凶猛的一面。   然而时夜其实看着他又红又艳的嘴唇,心想: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晚上,他们果然带着一包辣子鸡、两罐啤酒回到宿舍,准备用投影一起看一部电影。   他们关了灯,只开了时夜桌上的台灯,整个室内光线暗淡却很温馨。   楚英纵在网络上翻了半天,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片子。   时夜就坐在他旁边,陷入在懒人沙发里,低头在自己本子上写写画画,发出“沙沙”的铅笔响声。   ——426号收藏品“瓶中小人”。   一会儿,楚英纵却是翻到了今天做的采访,很惊讶地说:“哇塞,怎么效率这么高?”   他打开一看采访视频,才知道今天的采访并没有做出现场画面,而是搭配了D大校园里不太相关的漫步场景。   可能还是出于保护时夜的考虑——毕竟还只是大一的学生,又是D大学生,有心人一看就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采访虽然没有画面,声音也做过处理,但是那个说话的语调,最熟的熟人——楚英纵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冰山小学弟的感觉。   今天的采访他全程参与了,但是还是忍不住笑眯眯地又听了起来。   主持人问过时夜关于YZY破解包的问题、关于学习和生活的问题,狠狠地吹了“天才黑客”一通彩虹屁……   听得楚英纵莫名地神清气爽,心道:没错没错!我时小夜就是这么牛逼!再吹吹!   一会儿,趁着时夜还在画画,楚英纵忍不住将视频回放,又给听了一遍。   “……”   铅笔不觉间停下了,时夜有点无奈地说:“为什么要听第三遍?”   楚英纵吃着辣子鸡,笑眯眯道:“拿你下饭!真香!”   时夜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他。   室内昏暗,时夜的面容在灯下尤为好看,楚英纵一下子也不觉害羞了,又说:“你太可爱了,我就喜欢听你不情不愿地说话!嘿嘿嘿。”   时夜:“……”   时夜默默地抓住了他的下巴,将他掰过来亲了亲,举一反三道:“那我喜欢看你不情不愿地被亲。”   楚英纵胡乱擦了擦手,乐呵道:“没有不情不愿吧!来宝贝,再来一个!”   他撅起嘴巴,那嘴巴看上去红彤彤的热辣极了。   现在轮到时夜躲着他走,干脆起身去书桌上找水杯了。   正在这时,时夜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特殊的来电提示声。   时夜略微停顿,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在。”   那边声音有些模糊,好像在一个嘈杂的场所,但是每一个字却都非常清晰:“是时夜吗?牧教授不大好了,你赶紧来一下医院吧。”   啪嗒。   时夜回头看去,楚英纵没拿住投影机,掉在了地上。   ……   十多分钟后,时夜和楚英纵飞速地赶到了医院。   牧教授刚刚被推出ICU,医生说是刚刚从心脏骤停中抢救回来,现在还在做后续工作。   虽然再次救了回来,但是情况只会一次比一次糟糕,说不定哪一次就彻底无法挽救了。   牧教授已经不比年轻人,长年累月地工作让他耗光了体能,留下了很多健康隐患,一切病情的进行都是循序渐进,多重累加在一起,才走到了今天。   现代医学固然能够填填补补各处的问题,却不可能重新再打造一整个健康的系统了。   时夜和楚英纵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说牧教授总算脱离危险,人也醒了。   会诊和抢救的医生们出来后,先是一位领导进去问了情况,表达了慰问过后出来。   楚英纵顺便在问医生:“余景树来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   那位领导听了,说:“小余还在执行任务,身上有保密规则约束,暂时出不来。”   时夜知道余景树在做什么:他在整理Blady发来的多个泄密文件,全部事关国家机密,在完成之前都不能抽身离开,因为那违背纪律。   军令如山。   一会儿,轮到时夜他们俩进去探视了。   医生提醒道:“你们需要心里有数,牧教授现在记忆力比较差,不一定会认得你们。”   领导看了一下时夜,和蔼地说:“去吧,孩子。牧教授现在一定很想见到你。”   楚英纵则小声地说:“我在外面等你吧。”   时夜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拉着楚英纵向里走去。   特级病房内,原先的很多陈设都被清理一空,剩下多台医疗器械在发出滴滴的响声。   牧教授躺在半透明的氧气舱里,看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憔悴感。   时夜先走了进来,就注意到电视还在响着,变幻的光影照在牧教授晦暗的脸颊上,使他眼皮微微颤动。   时夜找到了床头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但没想到,声音刚刚一停,氧气舱里的牧教授却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嗓子沙哑地说:“谁让关的?……咳咳!我在听……在听。”   时夜沉默了一下,便又将电视重新打开,自己也坐在了床边。   电视哗哗地,正在播出今天的采访节目。   里面是主持人问着:“……那么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破解IOS的想法和灵感呢?”   而时夜经过处理的声音回答道:“……只是帮一个忙。”   主持人又问:“是帮朋友或者亲人的忙吗?能做出这么厉害的破解包,实在是很了不起。”   时夜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是重要的人。”   牧教授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翘起弧度,像个孩子一样躺在玻璃罩里面。   时夜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   楚英纵知道他不善言辞,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告诉他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说出来。   ——表达出来。   ——这很重要。   ——他喜欢你,所以会喜欢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为你感到骄傲。   过了很久很久,时夜一只手轻轻放在玻璃罩上,淡淡地说:“我来了。”   里面的牧教授眼皮颤动着,好像还没有醒。   时夜问:“如果我破例说很多话,你会高兴吗?”   牧教授又睁开眼,视线在时夜身上停了很久很久,说:“小伙子……你……是谁?”   时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阿夜。”   “阿夜……”牧教授咳嗽了两声,“中学下课了吗?……许国有没有……接他啊……”   时夜说:“阿夜已经长大了,听你的话在上大学,也可以自己回家了。”   牧教授说:“胡说……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阿夜。”   时夜又说:“阿夜可以照顾好自己。”   牧教授却生气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咳咳……你走开!我不想……咳咳,听你说话!”   时夜不知所措地站定了。   楚英纵忙站起身来,小声地说:“牧教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楚英纵,我……我是阿夜的男朋友。”   “是吗……”牧教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深切地叹息,“真、真好。”   楚英纵说:“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夜的,绝对不让他有一分钟、一秒钟的不开心!”   牧教授却没有听完,好像昏睡了过去。   楚英纵太难过了,但他知道时夜一定比自己更难过,就轻轻地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时夜回过头看了看楚英纵,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电视里的节目又开始回放了,时夜今晚不知多少次听见了这段采访。   牧教授又短暂地醒了一会儿,说:“水……”   楚英纵不敢随意给水,在旁按响了护士铃。   他发现牧教授在盯着自己看,连忙道:“我是楚英纵,阿夜也在。”   “虽然不认识你……但是小伙子……很帅。”牧教授笑了一下,又很骄傲地说,“你……听到吗?我家阿夜上电视了……”   楚英纵说:“嗯嗯,他真厉害。”   牧教授满足地说:“阿夜一直很厉害。” 第66章   当余景树得知“牧教授再次进ICU抢救”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接近50个小时没有入睡,余景树还在做最后的工作总结报告,本来疲惫已极, 但是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他登时又清醒了。   领导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余景树已经抄起外套, 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半小时后,余景树赶到医院。   他首先冲向了重症病房,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 终于被指了明路, 又奔向了牧教授所在的观察室。   然而,甫一进门,余景树就彻底愣住了:   屋内只见一座空荡荡的氧气舱, 并无病人,只有一名护士、一名清洁工正在打扫舱室,更换卫生用品。   他们将被单等物一一收起, 放进专用的袋子里,准备清洗消毒……预备给下一位病患了。   余景树脑海中嗡的一声, 浑身上下如坠冰窟, 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老师……老师!!”   余景树双膝跪地,痛苦失声——   他竟然错过了老师的最后一面吗!!!   “干什么?”   护士被吓了一跳, 看向余景树道:“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余景树虎目犹自含泪,抬头看向护士道:“我的老师牧教授是这个病房的!!”   护士说:“对啊。”   余景树大叫一声, 又要再哭。   护士忙不迭地说:“先别先别, 牧教授人还好好的。”   余景树:“……”   余景树:“??”   十来秒后。   余景树尴尬地抹了一把嚎出来的眼泪,重新站起身,看着护士道:“不好意思, 我太激动了。那你们这收拾东西……”   护士理所当然道:“牧教授已经转入观察病房了,那这里肯定腾给下一位病人,床单被套都得清洗消毒啊。”   “……”余景树挠了挠后脑勺,“老师现在在哪个病房,我可以探望吗?”   护士笑道:“当然可以,我带你去吧。你可能还不知道,老教授在我们群里已经出名了……”   时间退回到这日凌晨。   病房内,氧气舱里的牧教授半梦半醒间要了好几次水,终于又睡着了片刻。   而坐在一边守夜的时夜和楚英纵两人都是一夜没睡,熬出了黑眼圈的同时,稍微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楚英纵坐在小马扎上,能够更靠近仪器,就半秒也不敢合眼,强撑着看了仪器一宿。   到了天明时分,楚英纵实在撑不住了,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熟料,他坐了一夜的双腿已经麻了,刚刚站起来,就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摔了个平沙落雁式。   时夜见了,倾身过来准备拉他起来。   没想到楚英纵自己手肘在地上一撑,直接爬起来——脑袋正正地撞上了时夜的下巴。   “……唔!”   两个人同时闷哼一声,一人捂着下巴,一人捂着头顶,却都不敢弄出动静。   只见楚英纵捂着脑袋,重心不稳地后退两步,又一不小心啪叽坐回了他的小马扎上。   “咔嚓”一声。   小马扎的一根横木被成年人的体重猛然压断了,断裂的木刺互相卡住,导致整个折叠部分就像捕兽夹一般,夹住了楚英纵的屁股。   楚英纵:“……”   时夜:“……”   “噗嗤。”   楚英纵听到有人偷笑,就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伸出手绕到身后,使劲地掰……   这椅子却在他屁股上夹住了,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掰下来,结果还将他夹得生疼,“嘶嘶”地倒抽冷气。   “噗……呼呼呼……”   笑声渐渐古怪起来。   楚英纵额上冒出了青筋,抬头对时夜小声道:“别笑了,快帮我把椅子弄下来!”   “?”时夜说,“我没有笑。”   楚英纵怒道:“你明明就一直在笑我,你根本没停过!”   两人话音刚落,只听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警报,竟是牧教授心律不齐的警告声。   只片刻功夫,外面猛然冲进来一大群医生,围着牧教授便开始实施急救。   楚英纵一时帮不上忙,连忙两手扶着自己屁股上的小马扎,跟着时夜躲到了角落里观察着。   少顷,他们只听牧教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猛吸一大口气。   接着医生们惊喜道:“血氧回升了!”“怎么搞的,是谁这么大本事?”   楚英纵弱弱地道:“……可、可能是我……把老爷子逗笑了吧……”   约半小时后,牧教授的情况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据说是肺部的衰竭情况大为好转,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   观察半天后,医生们决定趁着情况好转,赶紧为他做一个小手术,便转眼又推进了手术室。   楚英纵见状,忙想跟去,但这时就发现了问题——   他屁股上还夹着椅子!   被门卡住了,出不去!   时夜:“……”   楚英纵:“……”   时夜:“……噗嗤。”   楚英纵头冒青筋:“这次肯定是你在笑我!!”   他们不得不临时找了个大夫来帮忙救楚英纵。   大夫看了楚英纵,也先乐了半天,在楚英纵炸毛之前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案:用一瓶药酒涂抹在他屁股上,做一下润滑。   楚英纵于是撅着屁股,四肢着地地跪在病床上,哼哼唧唧道:“时小夜得出去……”   医生道:“我把你固定住,他得用力把椅子拔了。”   楚英纵怒道:“我可以固定我自己!”   时夜看了看楚英纵的姿势,又看了看医生,对医生说:“我们三个当中,该出去的不是我。”   医生:“?”   两秒后,医生恍然大悟,擦了擦手,就麻溜地跑了出去。   ……   最终,随着楚英纵“嗷”的一声大叫,他的屁股终于被时夜从折叠板凳捕兽夹中救了下来,但代价了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红痕。   时夜看着他印着小熊的粉蓝色四角短裤,说:“我可以帮你涂药酒。”   楚英纵面红耳赤,急匆匆将自己裤子提了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几分钟后,楚英纵一瘸一拐,跟着时夜来到手术室外面。   他们听到医生说手术非常顺利,老爷子呼吸已经完全顺畅了,转入观察室后,再过半天家属才能进去照顾。   此时,楚英纵“屁股拯救病人”的传奇故事已经在做手术的医护人员当中传开,人人见了他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呀,是你呀小伙子!屁股好了吗?”   楚英纵气得炸毛,不想搭理他们。   但还有人上来摸了摸他的肩膀,感慨道:“病人竟然活活让你笑精神了!这几哆嗦,笑得他喘气都利索了!唉,你这锦鲤体质好啊,真是好啊!我们急救科要是能有这么个宝贝就好了!”   直摸得楚英纵差点起鸡皮疙瘩。   他们又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   楚英纵屁股受伤坐不下去,只能靠着墙,脑袋搁在时夜肩膀上略作休息。   一会儿,余景树匆忙赶了过来,眼圈还微微泛红。   他上来就抓住医生问了个大概,得知老爷子奇迹般好转后,忍不住又偷偷抹掉泪意,笑道:“好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又过了一会儿,余景树面带笑容地转回头。   楚英纵:“?”   余景树和蔼可亲地问:“英纵啊,屁股好了吗?”   楚英纵瞬间炸毛:“问问问,都来问什么问!我屁股好的很!!!”   中午,三个全部顶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一齐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点饭。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一副东倒西歪、下一秒就能睡着的模样,将老板看得胆战心惊。   之后,他们回到医院时,就被告知老爷子已经可以探视了。   刚刚经过手术,牧江天的气色却比昨夜要好得多,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那一笑反而精神了。   他术后麻醉还没完全过去,说话不慎利索,但在看到时夜的时候,仍是露出了歪歪扭扭的笑容。   余景树也不知怎么了,今天看了这一幕鼻子就又发酸,忙忍住了,说:“老师,我们都来看你了。阿夜昨天上了电视,刚下课就也匆忙赶过来,陪了您一夜……”   牧江天发出“唔唔”的声音,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十多分钟后。   不觉间将事情交代了一番,余景树也不想说得太多,打扰老师休息。   牧江天却放心不下,费力地伸出手,在余景树的掌心比划着东西。   “北……”余景树道,“北斗?”   牧江天:“唔!”   余景树见这里没有外人,便稍微凑近了一点,在牧江天耳边低声道:“北斗文件找回来了,您放心,Epiphany那边已经删干净。多亏了时夜帮忙啊,他彻底拿捏住了Blady……”   大约将事情讲了一遍,余景树又低声补充说:“我昨日就是根据阿夜提供的信息,在带队追踪Blady,现在已经根据IP等信息锁定了她的身份。她正在枫叶国那边,我们的外交部门尽早就出发交涉,争取将她引渡到国内上法庭……您放心,网络攻防是阿夜擅长的;而在追踪打击网络犯罪这个方面啊,我才是专业的,绝对不会放跑她的。”   牧江天听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在余景树掌心慢慢地变化,费力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余景树看了,傻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回头道:“阿夜,你快看,老师也在夸你呢!”   然而他回头一看才发现,时夜和楚英纵这两个大小伙子,已经困到互相倚靠着睡着了。   楚英纵稍矮一点,小心地将脑袋垂在时夜的肩窝上,免得压疼了他;   而时夜一手揽着楚英纵的腰,防止他从长椅上滑了下去。 第67章   这倒是余景树这个中年直男大叔第一次在想:这两个小伙子是不是走得太亲近了一点?   学生时代的男孩子们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 困极了挨在一处睡觉也不是没有过,但扶着对方的腰倒是不太常见……   他还在想的时候,却收到了另外的通知。   ——原来是群里的人都来了。   那本来是“牧院士追悼委员会”的群, 里面成员几乎都曾经是牧江天的同事、同学或者是学生们。   大家中午发现群里有消息,本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但都没想到, 来的消息却是牧江天突然大好了……   这下子不知乐坏了多少人,尤其几个关系亲近的老爷子, 下午便结伴来了医院。   ……   半小时后, 余景树被领导拉回去继续写报告了。   而看护病房中。   追悼委员们留下了三位, 和牧江天一起,四人干脆打起了麻将。   老人们对生死相当看淡,经历朋友的葬礼和追悼会亦不是一两次了, 早已对其平常待之。   他们聚在一起聊起天来,也并不避忌这些东西,和牧江天说说笑笑的。   牧江天躺在病床上, 手还不大利索,故而是口头吩咐护工, 由后者替他打着麻将, 他就过过眼瘾。   老人们正聊道:“这下可好,老牧生了个病, 肯定是回不去项目组了,回去国家也不放心啊。”   “得嘞, 早就该安心回家, 含饴弄孙了。”   说到孙子,牧江天可就不困了,含笑道:“还好阿夜争气, 我这把老骨头啊,算是临死前又能为国家培养一个栋梁……”   众人嫌弃道:“又来了又来了!”   “知道你家阿夜厉害,我这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说话间,病房门被推开了,外头探进来一个脑袋。   楚英纵怯生生地:“各、各位领导好,那个……医生吩咐我进来给老爷子量一下体温。”   听见他的称呼,众人都哄笑了起来,一位老人招手道:“进来吧。”   楚英纵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恨不能踢个大步,从旁边橱柜里掏出温度计,却听护工道:“你可以吗?要不我来吧。”   牧江天倒是说:“让他来吧,多大点事,你继续打牌。”   楚英纵低着脑袋,将体温计照在牧江天手腕上等着。   今天牧江天是头脑清醒的,不住地打量着他,目光中透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嘴角也微微勾了上来。   一会儿,温度出来了,楚英纵拿笔写在自己掌心了,就想出门去。   突然,有一位老人问道:“这孩子怎么看上去面熟啊?”   牧江天道:“你还记得04年E市那个案子吧?那个楚队办事利索,人也长得精神。这个就是楚队留下的孩子。”   老人露出恍然的表情,说:“可惜了。”   楚英纵知道他们在说自己的父亲,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插话。   牧江天神色和蔼,说:“好孩子,别紧张,随便聊聊家常。”   旁边的老人略有些调皮似的,揶揄牧江天道:“我看你这么喜欢这孩子,他也来医院给你摔盆了吧,既然关系这么近,怎么不干脆认作干孙子算了?”   牧江天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道:“那不行,那可要出问题的。”   楚英纵脸色腾的红了起来。   边说边笑间,一把麻将打完了,楚英纵还被拉着出不去。   护工看了看他,打趣道:“老爷子们估计不知道,这孩子就是那个屁股被夹了的……”   楚英纵:“……”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那还真是天生的缘分了!”一人道,“小伙子一看脸就是福相好,阳气旺,怪不得一来我就觉得屋子里暖和了。”   “是个好小子,要不然给我当干孙子吧?”另一人则道。   牧江天就给楚英纵介绍了起来,轻描淡写地介绍道:“这个瘦高的是你刘爷爷,管D市这边军事演习的;这个眼睛不太好使的是你王爷爷,教育总局里刚退下来的;这边这个就姓蒋,还在北斗项目里的……”   “去!什么叫眼睛不好使!我健朗的很,比你多吃一大碗饭,饭里几粒米都看得一清二楚呐!”王老爷子啐道。   楚英纵头晕目眩的,被老爷子们围了起来,不但挨个拍了拍肩膀,还赞许了一下他的屁股……   然后牧江天就催促道:“快喊人啊,小伙子要知道讲礼貌。”   在他的威严下,楚英纵腿一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当了孙子:“刘爷爷好,王爷爷好,蒋爷爷好。”   “哎!”   老爷子们喜笑颜开——大约是到了这把年纪,看着这么个年轻精神的小伙子便觉得喜欢,又感念于楚队因公殉职的功绩,以及楚英纵的好运气救回了好友牧江天,也就这么默认了下来。   楚英纵然后又收到了一串佛珠、一块玉和一支手表,作为当了新孙子的红包,然后就被轰出了病房。   “乖孙儿,等我们先打完麻将啊!”爷爷们说。   牧江天躺在床上,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小帅哥,我等你也成我乖孙儿,啊。”   楚英纵:“……”   老爷子们真的打麻将打了大半天,直到晚饭后才走。   这时楚英纵和时夜已经不得不回去了,否则学校关了门,便进不去宿舍了。   楚英纵一时间还没接受自己突然多了三个爷爷的事实,有些怯生生地挨个喊:“王爷爷再见,蒋爷爷再见,刘爷爷再见。”   刘老爷子毫不客气地率先笑出了声:“这孩子!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害羞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   老人们拍着大腿齐声笑他,差点没让楚英纵钻到地下去。   “?”   一边的时夜一如往常,完全get不到他们的笑点,平静地说:“还有牧爷爷再见。”   楚英纵:“知、知道了!!”   两个年轻人走后,牧江天还是很有触动的模样。   老人们打趣道:“阿夜怎么跟着我孙子喊你爷爷啊?”   “就是就是,我以前也没听阿夜这么喊过。”   “噢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说的来着……这孩儿果然是个锦鲤!哈哈哈哈!”   “我看你呀,大难不死,后福就来了。我们几个老家伙,说不准还要在你后面走咧。”   ……   时夜和楚英纵两人回了学校,赶在关门之前进了宿舍。   宿舍里的东西还是昨天的模样,楚英纵充满嫌弃地丢掉了放了一夜的辣子鸡,把房间里收拾了一下。   做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撅着半边屁股……其实还有点点青紫。   时夜见了,就问:“屁股……”好了吗?   熟料,楚英纵只听见两个字,就瞬间回头炸毛:“不行!你不能问!”   时夜:“?”   楚英纵恼羞成怒道:“早就彻底好了,以后不准提‘屁股’两个字!”   时夜:“嗯。”   楚学长虽然把话说得硬气,但他的屁股肉到底还是软的。   半夜里,时夜听见他熟睡中翻了个身,大概不小心撞到了淤青,疼得“嗷”的一声就醒了。   接着,楚英纵就偷偷摸摸地爬起来,在自己书包里翻找那瓶药酒,打算随便抹一抹,止了痛就去睡。   没想到,黑暗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他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觉时夜修长的手臂突然环过了他的腰间,灼热的掌心贴在了他激痛的软肉上,烫得人一个激灵。   楚英纵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回身想去看,但却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倾身过来笼盖了自己。   他怎么平时没有觉得,时小夜身量这么高,其实很有压迫力?   两人什么也没有说,但呼吸交织起来。   就着床边极度暗淡的月光,时夜摸到了那片绵软的地方,好像柔嫩的果实被一不小心挤压出了汁水,留下深色痕迹的地方总要疼一下的。   时夜说:“还疼吗?”   楚英纵下意识道:“不疼……嘶。谁让你碰的!!”   “……”时夜说,“你说不能问,我就只好亲手确认一下。”   楚英纵:“……”   “很难忍受?”时夜又问。   楚英纵抓住了他的手:“都说了不疼了!!”   时夜想了想,说:“徐老师不是告诉你,我们应该对对方坦诚一点?你会在奇怪的的地方撒谎,然后你的音调会变高。”   楚英纵一愣:“你……你怎么知道第九个任务?”   徐老师布置的第九个亲密疗法任务: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楚英纵一直有在努力,想让时夜表达自己的感受,但是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了……时夜怎么会知道任务的内容?   时夜答道:“很好猜。”   楚英纵:“……”是任务很好猜,还是我很好猜啊?   他有些泄气,说:“好吧,有点疼。”   时夜打开了药酒的瓶子,说:“别动。”然后就不由分说,倒在了他的伤处。   楚英纵:“慢点,嗯……”   他一不当心泄露出了忍痛的声音,当下觉得有些羞愧,就咬住了自己的食指,另一手扒在窗框上,略略喘了一口气。   药酒浸湿了半脱的裤子,但楚英纵半个字意见不敢提。   他忍了一会儿,确认药酒终于涂完了,但依然不敢转过身面对时夜,就面红耳赤地说:“你回去睡觉吧!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   结果,时夜依然揽着他的腰部,甚至更凑近了一点,低稠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确实应该坦诚一点。”   楚英纵突然被握住,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到不太对了。   只听见“哗啦”一声响。   时夜默默拆了桌上的快递,然后从里面取了一个最大号的小气球。   千钧一发之际,楚英纵头皮发麻地叫道:“不不不不等下,屁股痛!”   时夜:“……” 第68章   当日夜里, 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事情不可能是这样的!   楚英纵心想:一定是因为屁股痛影响了我的发挥,冰山小学弟不可能比我A!   整个上午,楚英纵都心不在焉。   课间的时候, 前面的文白对方元凯说:“哎,中午……屁股怎么样?”   方元凯还没说话, 只听楚英纵猛然抬头, 神色狰狞道:“什么屁股?”   文白吓得一哆嗦:“就、就是守望屁股啊,一个老游戏了……”   楚英纵:“……哦。”低下头, 恢复了心不在焉。   文白凑近方元凯, 小声道:“凯哥, 你有么有觉得纵哥他……”   方元凯:“不对劲。”   文白又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在纵哥这里逐渐……”   方元凯:“失去死党地位。”   文白:“所以纵哥他是不是……”   方元凯肯定的点头:“谈恋爱了。”   文白一脸纠结:“但是为什么纵哥谈个恋爱,今天走路姿势都不太对?”   方元凯:“……”   文白:“?”   方元凯:“细思恐极。”   午饭时间,楚英纵心里想着事, 还是忍不住跑去找时夜的班级。   路上,他接了个电话,那边是楚妈妈打来的。   楚妈妈道:“小纵, 这周末要不要出个门啊?”   “啊?哦。”楚英纵道,“怎么突然这么有空。”   楚妈妈说:“你生日不是下周二吗?到时候时间不太方便, 不如这周末就过了吧……”   楚英纵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生日真的就在下周。   最近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导致他完全忘记了。   不过……   “都这么大人了, 过生日干什么,出去随便吃一顿就好了。”楚英纵不甚在意, “妈你和我在家吃碗面也行。”   楚妈妈扭捏了一下, 说:“这不是你余叔有心记得你的生日吗?这两天他又刚好忙完了,周末可以放假来陪我们……”   “余景树!”楚英纵从鼻孔里恶狠狠地喷气,“哼!他是不是又居心叵测, 想利用我跟你单独相处?”   楚妈妈听出他的语气不太乐意,于是就说:“还好啦,这回有四张票,你可以再带一个同学——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四张?”楚英纵的注意力有点转走了,“是哪里的票?”   楚妈妈低头看了看,说:“隔壁Q市的游乐园。是一套联票,可以免费坐一次过山车、摩天轮,啊还有水上乐园,得趁着天还没冷赶紧去……”   楚英纵想象了一下:时小夜坐在自己身边,害怕地抱紧自己;时小夜和自己孤男寡男共处一个摩天轮;时小夜被水打湿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鼻子,觉得又热又痒。   怕是最近火气太大了,要流鼻血哦。   楚妈妈良久没等到回复,就又说:“你不想去的话就有点可惜了,不过——”   话音未落,楚英纵忽而结结巴巴地反悔了:“突、突然还是挺想去的,主要是不想浪费这么贵的联票!”   “傻小子。”楚妈妈乐了起来,她都还没跟楚英纵说票价呢——其实是余景树单位直接派发的。   虽然他经常加班,但是为国家做事,福利待遇一定是过关的。   挂了电话,楚英纵兴冲冲走向时夜那边。   人还没到,他脑中转过很多个念头:我怎么又要过生日了?我是不是比时小夜大了两三岁了?哎,他知不知道我生日啊,要是不知道的话,我直接跟他说岂不是很尴尬……话说他的生日都要到明年六月了,怎么那么远……   不过,所有这些念头在看到时夜的一瞬间,就全部消失无踪了。   楚英纵见了他,就忍不住笑,说:“走啊,别看手机了,这顿饭我请你。”   一会儿,两人并排坐在靠窗的桌子旁,齐齐对着窗外吃东西。   楚英纵把那四张联票给说了,又一把揽着时夜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下周就是我生日,所以直接挪到这周末给过了,你可不能不来啊!等过几个月你生日,你也得请我吃蛋糕!”   “……”时夜默默地点了下头。   其实他从不过节日。   虽然各个资料里,他都写了六月份的生日,但那其实是被牧许国领养的日子……真正的生日早已经无从考究了。   节日这样的东西对时夜来说太热闹了,他并不喜欢。   但是现在看楚英纵笑得这么高兴,这钟事物似乎也有点存在的必要性。   这顿午饭吃得比平常要久。   主要是楚英纵心不在焉,同时屁股也坐得不太稳,就多吃了一会儿。   时夜坐在旁边,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打开手机继续看了起来。   楚英纵见他动作大方,便凑着脑袋过去,偷瞄了一眼——   网页赫然显示:【 [Wikipedia] Signale - the top 1st hacker of the world】   楚英纵:“?”   原来在维基百科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黑客评分榜单,国内外知名黑客均名列其中。   而Signale赫然以10/10满分成绩列为榜首。   文字将他介绍为:【来自华国的神秘黑客,实力深不可测。曾经在白鹰国网络安全通缉列表上排列前三,后因网络舆情被撤下;现担任华国安全局特别安全顾问。在第四届黑客松大师赛中,作为唯一突破第九关的黑客,被称为“世界第一黑客”。】   【已知事迹:   破解了席卷全球的勒索病毒“Badguy”,并入侵病毒作者的服务器,将其交给警方;   破解了微软系统重大漏洞“永恒之蓝”,并上交给微软;   以某种短信机制破解了安卓移动系统,该方案至今是未解之谜;   于第四届黑客松大师赛中获得积分榜第一名;   在黑客松中,攻破谷歌知名安全团队Project Zero的企业级防火墙;   在黑客松中,攻破世界上最安全的网络银行——南十字星银行网络系统。   ……】   楚英纵看了两行,不觉有点呆愣,说:“厉害啊,原来那几次事情背后,都是同一个大黑客?那这么说,余景树最近在忙的那个事情,应该也有他在背后帮忙吧。”   时夜:“嗯。”   他没说什么,将页面平平淡淡地浏览到底后,切出去看了一眼黑客榜单。   在第二名的赫然写着:【Fennel】,第三名则是【Blady】。   之所以将Epiphany组织的两位人物排在第二、第三的位置上,大约与最近他们的解密网站闹出的风波有关——他们前后窃取了多个国家的机密文件,因此被联合通缉,一时间在民间闻名遐迩,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昨天,余景树来给时夜悄悄透了个底,是关于北斗事件的后续的。   虽然文件已经被删除,但上面到底不会放心,因此就用时夜得到的相关信息,继续将Blady追查下去。   余景树团队不眠不休一周多,基本将Blady的真实身份和物理位置锁定下来,接着向枫叶国政府提出引渡。   如他所说,对于捉拿网络罪犯这一事,他是专业且熟练的。   “你就不用插手了,”余景树痞痞地笑,“毕竟你答应过她会放过她,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   时夜:“……”   这就是中年大叔尔虞我诈的世界么。   总之,现在Blady已经被控制起来,不日将到达华国境内,接受来自上面的愤怒和审判。   对此,Epiphany组织并未公开声张,但却在背地里给YJS发来了一封谴责信,要求无条件释放他们的成员。   没有北斗文件的要挟,余景树根本不搭理他们,反而警告他们:离华国远一点,这里和白鹰国可不一样,没有那些大叫着“言论自由”然后死保这些犯罪分子的嚣张民众。   事情发展到现在,余景树和时夜总算是不辱使命,给牧江天交上了一副满意的答卷。   上面也终于妥协,答应不再继续追查Signale的身份,可谓是两全其美。   余景树松了一口气,连续获得了长达半个月的假期,于是便立刻想到了楚妈妈……这才有了游乐园四张联票的故事。   此时,北斗事件对余景树来说已经尘埃落定,只等来自上面的表彰。   但对时夜来说,还留下了最后一个尾巴。   ——他收到了来自Fennel的来信。   这封信通过Epiphany组织的内部通讯软件来发送,用的正是时夜破解它使用的账号,可见Fennel此时已经发现了这一切。   信中,他说道:【尊敬的Signale先生,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冒犯你并不是Epiphany的本意,或者说,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只有你的加入才能使Epiphany变得更完整和强大。很遗憾,我近日得知你和Blady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认为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多过了她应得的教训。作为Epiphany的领袖,我无法坐视我们的成员、重要的伙伴身陷囹圄,因此我必须代表整个组织,对你表示谴责,我们将把你列于敌对列表上。】   【另一方面,作为一位有过数面之缘的朋友,我依然希望能获得你的支持。如果你能答应加入,那么我选择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并动用一切手段来为你建立起组织内的威信,甚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与你平起平坐地管理我们的解密网站……】 第69章   虽然Fennel目前人在非洲的坚果国寻求政治庇护, 但他旗下的组织成员们依然在运营解密网站。   尽管多国境内已经将该网站实施物理屏蔽,但在白鹰国……得益于第一修正案对言论和媒体自由的保护,解密网站依然活得好好的, 而且拥有相当庞大的信众。   每隔10天左右,解密网站都会放出一批据说是“整理完成”的机密文档, 其中甚至包括有白鹰国针对非洲小国的某些军事计划书。   每当这样的文件出现, 总能在民众当中引起轩然大波。   据说,白鹰国有不少地方已经掀起了几次反战争游行, 事情渐渐越闹越大, 总统愤怒地摔了桌子, 却依然拿Epiphany无可奈何。   解密网站的存在,至今充满争议。   但这似乎和远在太平洋对岸的华国无关,华国民众至今不知道北斗事件的发生, 因而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   反正华国从头到尾都把这网站屏蔽了,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反正看白鹰国笑话就对了。   到了周末的时候, 这个喧闹的世界好像总算能休息一会儿了。   这天也是楚英纵生日的前几天,他们约好了去隔壁Q市的著名游乐场一起玩耍。   提前一天, 楚英纵兴奋地准备好了行李, 为了将东西全塞进去,就整个人坐在行李箱上, 试图将衣物压得更扁一点。   这时候他就很有空:“时小夜!你怎么动作这么慢啊?你都准备了什么?”   时夜说:“准备好了。”   楚英纵:“啊?你行李箱呢?”   时夜将他的灰色旅行包放在椅子上,很平静地说:“只去两天一夜, 为什么要行李箱。”   “……”楚英纵低头看了看自己超过30公斤的行李箱。   第二天, 楚妈妈看到了楚英纵的行李箱之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道:“酒店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我还请了托运服务——只要不超过60公斤就行。英纵啊,把行李箱放下,你准备拖着这东西上高铁?”   知子莫若母。   时夜若有所思。   他们在第二天清晨出发上高铁,只经过40分钟路程便到达了Q市,然后全体上了出租车。   楚妈妈作为唯一的女性坐在前排,后面就是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楚英纵坐在最当中,两条长腿并不能搁下来,只好活像个小朋友似的捧着自己的膝盖,往左看看余景树,往右看看时夜,就很想炸个毛。   时夜看了看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楚英纵吃。   楚英纵刹那间忘记了一切,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时夜,很想亲一亲他——可惜左边还坐着一个电灯泡!   余景树不止电灯泡,而且很“绅士”。   他订了两个标准间,所以一行四人只能这样分配——   楚英纵和他妈妈住。   余景树和时夜住。   大概也许勉强能称作“亲子排列法”。   双方都可以安心洗洗睡,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在酒店略作修整,他们就直奔游乐场——虽然大家都叫“游乐场”,不过实际是个以恐龙为主题的知名乐园,其中大部分还是成年人的项目。   双休日这里颇为火爆,还好他们是VIP联票,可以从较短的队伍入园,接着便彻底解放了。   余景树一看就做过了全盘的准备,拿着地图指路道:“两天时间足够把所有项目都玩一遍了,这里知名的过山车还能玩两遍……”   结果楚妈妈娇羞地摇了头:“不行的,我害怕。”   啊。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微风的娇羞。   余景树刹那间被击中了心脏,赶紧哄起了美人儿。   楚英纵只是去买了两个甜筒的功夫,就见余景树和妈妈黏糊到了一起,当即怒发冲冠,冲上来将两人硬生生分开,还把本属于时夜的甜筒狠狠塞进了楚妈妈手里:“吃!”   楚妈妈:“……”   余景树:“……”   时夜:“?”   楚英纵回头看见时夜,竖起的头发就软下来了,温柔地把手里剩下一个递给他,撒了个慌:“这个是买给你的,我不吃。”   “……”时夜默默地将甜筒拆开,然后先递到楚英纵嘴边。   楚英纵脸颊有点红,有点怕被别人看见,但是看了看时夜,又豁出去咬了一口甜筒——好甜啊!   一会儿,时夜收回手,也尝了一口,确实甜。   两个大小伙子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小会儿功夫就把这根甜筒全解决了。   一旁的余景树:“?”这两个孩子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不过,男孩子本来就大大咧咧的,分享一个零食好像也不太奇怪。   说到这个……这不是间接接吻的好机会吗!!!   余景树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了楚妈妈。   楚妈妈眨了一下眼睛,将学着他们俩把甜筒往前递,结果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   嚯!   从他们身后射来了楚英纵的宇宙无敌威力加强版超必杀镭射眼攻击!   一见状,楚妈妈就笑了起来,安抚性地将甜筒递到了楚英纵面前:“乖。”   于是楚英纵美滋滋地,又咬了一口楚妈妈的甜筒,幸福地向后软倒在时夜的肩上。   余景树:“……”   余景树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这两个大小伙子活脱脱就是俩串联的千瓦级电灯泡,有他们在,他根本没可能和心上人单独相处。   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带着一行人先去来到过山车门口。   这个恐龙过山车很刺激也很知名,因而排队的人不少,他们凭借联票可以走贵宾通道,用不了多久便轮到了。   上过山车前的时候,楚妈妈说:“好害怕呀……”   楚英纵豪气冲天:“没问题!抓住我的手!”   母子俩自顾自上了一排座位。   余景树只好坐到后面,和时夜陷入了沉默。   余景树尴尬地:“呃,还好今天天气不错,哈哈。”   时夜默默地看着他。   一轮惊险刺激的过山车下来,只听见全车人都在惊恐地尖叫,根本谁也分不清。   余景树人到中年,不知道多少年没经历过这种刺激项目,脸色泛着白下来了,心道:阿萱肯定特别害怕……心疼!但这是一个好机会……   四人下了过山车,只听余景树提议道:“你们小年轻是不是还没坐够呀?我有点撑不住了,陪阿萱休息一下吧。”   他看向了楚妈妈。   却见后者兴奋道:“好开心啊!再来一遍!”   余景树:“???”   而楚英纵脸色惨白,被时夜搀扶着坐在一边:“不不不不,我我我我……你你自己去吧……”   楚妈妈笑道:“那英纵就在这儿陪你余叔休息吧。”   于是余景树满头问号,和楚英纵坐着,目送楚妈妈和时夜一起又上了过山车。   楚英纵看着余景树,发出不屑地冷哼:“哼!柔弱!连我妈都不如!”   余景树:“……”   过山车启动前,楚妈妈不住地回头看着时夜,那神态像极了楚英纵偷瞄人的模样。   时夜不觉间发出疑问:“嗯?”   楚妈妈看着下面楚英纵和余景树二人不对盘的模样,笑道:“小伙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一会儿啊,你带英纵去玩一会儿,给我和景树一点时间……这二愣子,还在跟英纵较劲呢。”   时夜想了想,说:“好。”   他们走到下一个项目:鬼屋。   鬼屋是全年龄向的,没有血腥,没有过分恐怖,也只有一个工作人员会扮鬼出来追人。   不过鬼屋还算大,整个过程都由游客们自由行动,只要在规定的15分钟里走出来就行。   中间有一个环节,是要一个人单独进一道暗门,去开启机关,才能让其他人都进去。   时夜第一个看出了机关,就准备孤身走进暗门里面——   这时候,楚英纵就突然舍不得他一个人冒险了,冲上来,戏精附体道:“你不是一个人!!”   时夜:“……”   还好,暗门做得还算宽敞——防止有些游客比较笨重。   两个瘦高的小伙子硬是一起挤了进来,看到这是一间红彤彤的婚房,还有女鬼的录音在房间里回荡:“负心人,还我命来~~”   时夜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楚英纵还没看明白呢,他就已经拉动了机关。   只听“咔”的一响,对面房间的门就开了,余景树和楚妈妈先走一步。   而他们这个房间,则是机关响动,婚房正中间竟然不是床,而是一个黑漆漆的棺材打开了——   很明显,进门的这位“胆子最大的人”需要躺进棺材里,被机关送出房间才行。   楚英纵兴致勃勃地躺了进去,然后就后悔了……   他和时夜面对面,躺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机关扣动,棺材被送到了另一个房间。   但是,盖子却迟迟没有打开,反而从里面传来了微弱的响动。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了楚英纵闷哑的声音:“出、出去吧……”   时夜说:“你妈妈要我拦住你。”   楚英纵:“???”   时夜:“不能妨碍人谈恋爱。”   楚英纵只觉浑身都烫,翘着嘴角说:“是谁妨碍谁谈恋爱啊?”   时夜说:“全世界都妨碍我们。”   楚英纵顿时人都酥了,什么都忘记了,伸出两条胳膊,环住了时夜的脖子,小声地说:“那我不要全世界了。”   黑暗的角落里,他胡乱地亲过去,好像一会儿亲到了时夜的鼻尖,一会儿又亲到了他的睫毛,但觉得哪里都可以,他开心的要命。   时夜:“……”   时夜轻轻叹了口气,捏住楚英纵的下巴,准确地噙住了他的嘴唇。 第70章   这个游乐园可能是天堂。   楚英纵神魂颠倒地从鬼屋里走了出来, 工作人员还以为他是被吓得不轻,连忙还给他送了一杯热饮料压压惊。   穿着火辣的兔耳朵大姐姐看见楚大校草这幅模样,都忍不住两眼冒着爱心, 殷勤地上前拿热毛巾来为他擦脸。   时夜看了一眼,一把抓起楚英纵的手腕, 将他拖了出去。   一无所知的楚英纵:“嘿嘿, 时小夜……”   时夜淡定地:“嗯。”   等楚英纵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老妈和余景树已经不见踪影, 不知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搁在半小时前, 他肯定会觉得:不行, 我得去打断他们!   但半小时后的现在,楚英纵心想:太好了,没有人打扰我俩了!   两人彻底将电灯泡们抛在了脑后, 一起穿行在人潮当中。   他们路过园内烧烤摊子,楚英纵就进去买了两个超级大鸡腿,一人一个手捧着穿行过绿地;   一会儿, 看到有花船穿行过人工河,他们就又排队去坐, 在水面上摇摇摆摆地晃悠着;   吃完了油腻的鸡腿, 在卫生间里很难洗干净手,楚英纵就很坏地往时夜脸上抹。   时夜愣了一下, 看见镜子里自己脸上两道油光,就突然回头捉住了楚英纵, 恶狠狠地抓着他……   两个人在同一个池子里洗手, 进出卫生间的路人都忍不住看他们。   有一个小朋友见了,笑嘻嘻地说:“好看的男人都有男朋友了!”大约是从网络上学的。   带着他的大人听了,就侧目过来。   楚英纵忙板着脸道:“别瞎说。”   待大人们转过了脸, 楚英纵却又悄悄地掏出一根棒棒糖,奖励给了小朋友。   小朋友很上道:“哥哥们感情好,哥哥们百年好合!”   于是,楚英纵就这样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哄得乐开了花,回头抓住了时夜的手傻笑。   时夜还在抬头看接下来的行程,突然被抓了手,回头看了看楚英纵,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他们就互相牵着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又在路边看了一场人和恐龙大逃杀的表演,楚英纵激动得站起来给演员鼓掌;   接着排队去买这里据说最知名最好吃的公主蛋糕,结果却发现是发给小姑娘的粉红色泡泡蛋糕,楚英纵把它送给了穿公主裙拍照的一个小姑娘;   再然后,他们看到了旋转木马……   作为一个古老的娱乐项目,旋转木马前排队的人还是非常多,其中不止有小孩,还有姑娘们。   楚英纵撇着嘴:“呵,幼稚。”   话音刚落,他突然揉了一下眼睛,因为他好像看见——怎么楚妈妈和余景树也在里面排队啊!   楚英纵:“?”   时夜见他这幅表情,索性也拉着他在队伍里排了起来,也方便能看到前面的余景树二人。   队伍前后的人见了这么两个帅小伙子,都不由纷纷侧目,有个小姑娘还在偷偷拍他们的照。   楚英纵深觉丢脸,说:“靠,千万别被人拍到了,不然我都没脸回去……”   时夜想了想,就揽过楚英纵的肩膀,让他把脸靠在自己肩膀上。   楚英纵很顺从,而且得意地两手环住时夜的腰,开心得好像偷了腥的老鼠。   偷拍的小姑娘见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万分失落地放下了手机。   “……”时夜无奈地发现自己肩窝里传出了“吭哧吭哧”偷笑的动静。   一会儿,旋转木马真的轮到了楚妈妈和余景树。   楚妈妈坐在后面,侧着身子骑马,碎花连衣裙迤逦而下。   余景树坐在前面的白色马驹上,忍不住举着手机给她照相。   楚妈妈笑起来的模样,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的纯真无邪。   两人有说有笑,下了旋转木马之后,余景树替她背起了女士挎包,继续向外走去,消失在人潮拥挤当中。   楚英纵在后面看着,原本想要上前说话,但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不舍得打断她的笑魇。   他最终没有去打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还是回过头对时夜说:“我们走吧。”   时夜挑眉道:“排队到了,你不想坐?”   楚英纵看了看那粉红浪漫公主风旋转木马,实在是拉不下脸,一手捂着脸,一手连忙拉着时夜就从出口溜达了出去……   时夜当时没说什么,不过后来说:“你坐上去应该也很可爱。”   楚英纵满脸通红:“什么意思!你纵哥才不会喜欢这种娘们儿唧唧的东西!”   时夜“嗯”了一声,又说:“没关系,你不坐上去的时候,害羞的样子也可爱。”   ——啊啊啊啊啊直球选手时小夜再度进球!   楚英纵宣告阵亡。   少顷。   他们从旋转木马那里逃了出来,一路又流窜进了表演大厅,里面有相关主题的演出。   男女两位主唱正在对唱英文剧情歌。   两个人坐在一块儿,一起听了一会儿,楚英纵把脑袋靠在时夜肩上,假装很陶醉的样子:“真是美好的爱情啊!”   时夜:“……他们是兄妹。”   楚英纵:“……”   时夜想了想:“但也可以有爱情。”   楚英纵“噗嗤”笑出了声,说:“算了算了不装了,我没有在听他们。我们才是美好的爱情!”   时夜:“嗯。”   哗然一声,灯光暗了下来,歌剧转场了。   他们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偷偷接了个吻。   出了表演大厅后,外面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   楚英纵和时夜找了一家园内的水上餐厅,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乘船经过的人在看他们,把他俩当作靓丽的风景;   他们也在看经过的一艘艘小船,笑话他们经历过恐龙表演后满脸惊吓的表情。   酒足饭饱后,外面的灯光都已经亮了,整个世界璀璨而辉煌。   楚英纵的目光被不远处霓虹闪烁的摩天轮给吸引了。   时夜两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就领着楚英纵来到摩天轮的队伍前。   这个项目要的时间比较久,所以排队的人并不多。   楚英纵过一眼就看到了:楚妈妈和余景树刚好又在队伍的最前排,马上就要排到了,正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像都凭空年轻了二十岁。   楚英纵看着看着,又叹了口气。   这时,摩天轮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走了过来,看着他们说:“两位帅哥要坐摩天轮吗?据说黄昏的时候一起坐摩天轮,在最高处接吻的恋人可以好一辈子哦。”   楚英纵一脸嫌弃:“这都是什么年代的骗人戏码,傻子才会信吧。”   说着,他就看到了楚妈妈和余景树开心地坐上了摩天轮。   楚英纵:“……”   几分钟后。   队伍轮到了楚英纵和时夜,两人一起踏上了摩天轮的下一个舱室。   站在里面,朝着高处看去,甚至还能勉强看见前面楚妈妈和余景树的身影——这两个人也站着在看下面的风景呢。   摩天轮摇摇晃晃。   楚英纵坐了下来,说:“哎,爱情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时夜看着他问:“你想过要挡吗?”   楚英纵别别扭扭,说:“要不是你长的好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其实是想揍你来着,谁让你说话那么讨人厌……”   时夜想了想,没有说话,淡定地看着他。   楚英纵被他看着,突然有些心虚,心想:我是不是说话太直白了?小学弟会不会听了伤心……哎,他伤心也不会表达出来的,我一定是说话又不小心了。   两秒后,楚英纵突然补充道:“当然,后来我发现那是误会你了。你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毕竟长得好看——但是你纵哥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时夜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沉思的样子。   楚英纵又开始坐立不安了,心想:我是不是得直白一点,说实话啊……我前几天还教过时夜要坦诚的来着……哎他为什么还是低着头,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有点失落啊?   楚英纵忍不住了:“其、其实吧……那天都怪你乖乖叫我'学长'……”   时夜:“是你要求的。”   “别打岔!”楚英纵怒道,“反正不能怪我先动心!”   时夜:“……”   楚英纵:“……”   时夜短暂地笑了一下,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猜?”   楚英纵脸色通红,这一下后悔也来不及了,梗着脖子道:“没、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就是喜欢了……”   时夜就坐在他的对面,黑白分明的眼神看着楚英纵,温和地说:“过来。”   ……   摩天轮慢慢悠悠,承载着恋人们的悲欢离合,继续地运转着。   楚妈妈和余景树一起转到了顶点,余景树手心里都是汗,想要去抱她。   可是,她婉拒了他:“阿树,我觉得还不是时候。你很好,我也很喜欢,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想,至少要等英纵真的能接受你。”   他们从顶点慢慢地回落下来,余景树心中也渐渐沉静。   余景树松开手,缓缓吁了一口气,说:“我、我明白的。我知道我平时太忙,没有照顾好英纵。明明承诺过很多次,但总是出尔反尔,回去加班……英纵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   楚妈妈眼神里透露着了然,微微笑着说:“不是的,他只是害怕我受伤。”   她的目光漫漫地看向上方——   转到顶点处的摩天轮里,两个年轻人正在偷偷地接吻。   余景树回过头,想顺着楚妈妈的眼神去看,结果却被她笑着阻止了。   “嘘。”楚妈妈竖起食指,“我家英纵好容易害羞的,别偷看。” 第71章   当一行四人从游乐园中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十点多了。   玩了一天,两个中年人早就累了,也就是两个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还觉得很精神。   回到酒店里后, 余景树见到酒店还有准备夜宵,就自己下楼去买点东西——因为在游乐园里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每个人都还饥肠辘辘的。   此时, 楚妈妈已经准备休息了,正在卫生间里洗漱。   楚英纵一早就冲完了澡, 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看电视, 然后想起了自己行李箱里还有个零食大礼包——他带的东西太多, 自己就忘记了。   于是一会儿,楚英纵又兴奋地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到了对门:“时小夜!你在不在啊!”   咔。   门很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冲澡冲到一半的时夜。   楚英纵:“!!!”   时夜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走过来开了门之后,看了楚英纵一眼, 便又默默地走回到浴室里。   而楚英纵打眼先看到了他湿漉漉的胸腹、额发撩起的帅脸,接着又看到了玉山般起伏的脊背。   水珠从黑发间滴落, 顺着后背流淌进浴巾里。   “……”   楚英纵很丢人地硬了。   怎么办!!   他刚洗完澡, 也穿着很宽松的休闲裤,超级明显的。   现在打开门冲出去会被人看见的吧!   而且回到屋子被老娘看到, 也还不是公开处刑吗!!   时夜回浴室擦干了身上,随便披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衣, 出了浴室, 然后就看到自己床上的被子拱起了一个包。   “?”   时夜说:“你不热吗?”   被子里穿出了楚英纵闷闷的声音:“不热!你别管我,你先睡吧!”   时夜走过去试图掀开被子,结果就遭遇了楚英纵的拼死反抗, 简直活像是个面临强奸的大姑娘。   时夜更是不解,坐在床边想了一阵,问:“你不是来找我的?”   楚英纵闷闷地:“不是!我是来找你的枕头玩的!你别打扰我俩了!”   时夜:“……”   过了一会儿,时夜打开电视机。   听到外面电视的声音,楚英纵松了一口气。   然后突然,一股巨力袭来,猛地就将被子给掀开了——原来是时夜玩了个声东击西!   楚英纵猝不及防,好像一只小虾米突然暴露在了时夜的面前,整张脸还因为缺氧而泛着潮红色,鼻尖红嫩嫩的,手指无措地抓着床单。   时夜一眼便看明白了,手臂伸过去,一把撑在了楚英纵脑袋旁,拦住了他想溜下床的后路。   慌乱间,楚英纵在他身下扭了两下,手在床头柜上一阵乱摸。   啪!   他把房间的大灯给关了,室内顿时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浴室里一盏朦胧的小灯,透过绘花的磨砂玻璃照向他们。   什么也看不见了,楚英纵稍微放松了一点,小声道:“喂,松手。”   然而,时夜还是压在他身上,低低地、肯定地说:“你是来找我的。”   楚英纵闻着他身上刚刚沐浴过的清爽香味,喉结一阵鼓动,有些心慌意乱地抓住了时夜的胳膊。   时夜接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脸埋入了楚英纵的肩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手伸入了床被间。   楚英纵猛然一颤。   “唔……”   ……   十多分钟后。   余景树从外面买了几份馄饨之类的夜宵,费劲地提着回到了酒店,先来到自己门前,隔着门问:“阿夜?开一下门。”   门内。   “呃……”楚英纵扬起脖子,凌乱的呼吸近乎一窒,慌乱地说,“余叔要回来了……”   时夜“嗯”了一声,说:“门卡在我这里,他进不来。”   ——但是,门外有长辈正在等着,或许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这让楚英纵万分紧张,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灼热的呼吸喷在时夜肩上,指节泛白的五指死死抓着时夜的枕头。   时夜低低道:“嘘,别发出声音。”   他腾出一只手,动作很慢地从床头柜里找了一下,摸到一个酒店提供的小气球,将它拆开包装后,给楚英纵用上。   片刻后,楚英纵长舒一口气,身体骤然紧绷然后放松,瘫软下来。   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暂时觉得没脸见人,更羞耻于看见时夜。   但是,时夜很无辜地问:“那我怎么办?”   楚英纵满脸通红,在枕头里闷闷地说:“不、不知道!”   时夜说:“等会儿余景树进来,会看到——”   “别说了!”楚英纵翻回了身,紧张得不停咽口水,最后豁出去道,“你过来点……”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楚英纵觉得估计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他终于把时小夜搞定了,累死个人!   他全程紧张兮兮地竖起耳朵,生怕外面的余景树会听见什么动静。   但其实,门外的余景树早已经走了。   之前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时夜开门,却见对屋的楚妈妈开了门,探头出来说:“阿夜不在吗?英纵刚才也来找他了啊,奇怪。”   余景树说:“他们可能等不及,自己出门去吃夜宵了吧。唉,也不和我说一声……”   “都是大小伙子,估计饿的发慌了吧。”楚妈妈笑了起来,“你先来我屋里坐一会儿等着吧。”   余景树登时心脏怦怦跳,别的什么事都全部忘光了!   而此时,时夜屋内。   虽然余景树走了,但是现在……   房间里还留下了满屋暧昧的气味,还有两个罪证分明的小气球,这让楚英纵绝望地炸毛。   “会被发现的吧!!!”楚英纵双手抱头。   时夜无所谓地披着他的睡衣,坐在床头淡定地说:“发现就发现了,又没有做什么,否则你明天就没法玩……”   “你住口!”楚英纵从床上一跃起身,将枕头狠狠砸向了时夜。   时夜接过枕头,有点迷茫地看着他:“你怎么……爽完了就开始发脾气了?”世界十大未解之谜:学长怎么又生气了?   轰。   楚英纵浑身血液都冲向头顶,真想狠狠捏住时夜的嘴,让他别继续云淡风轻地说这种话。   一会儿,楚英纵又像一只小蜜蜂,在屋子里惊慌失措地转了四五圈,寻找着能毁灭罪证的地方。   但不论是哪里,他都害怕要被发现。   时夜就施施然地坐在床上,看了一会儿,说:“你不是带了零食包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英纵:“!!”对喔!   接着,楚英纵又化身小松鼠,拆开一包薯片吭哧吭哧地啃完,将两个用过的小气球塞进空包装,然后收了口,偷偷摸摸地出门丢进了卫生间门口的垃圾箱。   做完这一切,他又偷溜回时夜的房间,又绝望地发现这里好像还残留着味道!   这时候,只见时夜不疾不徐地开了窗,又从零食大礼包里找到了一包奶茶冲剂,倒进水壶里面煮了起来。   很快,奶茶香精的味道充斥了整个房间。   楚英纵终于能放心了,两眼涣散地在床上瘫倒。   时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翘着嘴角说:“你真的很容易害羞。”   楚英纵咬牙切齿:“我……我这只是正常的羞耻心……”   时夜就心情很好,躺在楚英纵旁边,挤着同一张小床,慢吞吞地说:“你今晚可以睡在这个屋。”   “我也想。”楚英纵说,“但是……不对啊,那样余景树岂不是要和我妈睡一块!!”   过了几分钟。   楚英纵鬼鬼祟祟地回到了自己屋前,发现门被虚掩着,他松了一口气,准备偷溜进去不被发现。   万万没想到,刚刚一脚踏进去,就听见一声响亮的:“surprise!”   楚英纵吓得差点原地跳起三米高。   只见余景树笑了起来,说:“英纵生日快乐。余叔刚才路过一家蛋糕店,给你买了个小蛋糕……”   楚妈妈也坐在床头,笑道:“难得你余叔还记得买蛋糕呢,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楚英纵硬着头皮道:“喜欢。”   余景树道:“那就好,快来吃吧。”   蛋糕并不大,不过楚英纵吃得战战兢兢。   楚妈妈在旁边只吃了两个馄饨,便说吃不下了,让余景树赶紧把剩下一份拿给时夜去。   余景树还困惑地问:“你们俩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屋里?”   楚英纵胆战心惊,撒了个谎说:“我们……在楼下街机厅喝了点东西,顺便玩会游戏。”   楚妈妈笑了起来,说:“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精力旺盛……   楚英纵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这天晚上,四个人当中只有楚妈妈睡得最香。   第二天起来,三个男人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   楚妈妈很疑惑地看看时夜,看看楚英纵,又看看余景树,就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没睡好?认床?”   三个男人同时下意识道:“习惯了!”“很正常。”   楚妈妈:“……?”   余景树打了个哈哈,说:“呃,搞IT的都是这样,黑眼圈是我们的特征,其实我睡的挺好的……”   楚英纵心虚地点头表示赞同,接着推着楚妈妈的背往外走,说:“妈你就别担心这个了,今天我们还要玩一天呢,不如想想还打算玩什么……”   不过,这个季节的天气很多变,连天气预报都没能预测到,下午突发了一场暴雨。   他们只玩了一个上午,就因为暴雨不得不先离开游乐场。   而且下雨天,打车的人非常多,一时间找不到车。   一行人便在门口窄小的屋檐下,暂且避了会儿雨,一时半会儿好像还不会结束。   “我走远一点去打车吧,你们在这里等会儿。”余景树说着,就撑起唯一一把雨伞,向外快步走了出去。 第72章   余景树撑着伞出去打车了。   剩下两个年轻人自发地把屋檐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楚妈妈, 自己则站在边缘处,被雨淋湿了裤腿。   一会儿,屋檐下又来了一位陌生的老奶奶避雨, 楚英纵自发自觉地将位置让了出来。   这样一来,他几乎大半边身子都露在暴雨里面, 因为只穿着短袖, 而冷得微微发颤。   时夜看了看楚英纵,索性带着他绕到了大门另一边, 在内侧窄小的屋檐下一起站着, 免得被挤在外面。   过了一会儿, 园内游人都因暴雨而走光了。   门内这个位置是真正无人能看见,时夜就将自己的背包放下来,示意楚英纵举起来略作挡一下雨。   楚英纵想了想包里应该没有重要的东西, 这才顶在头上,一边冷得发抖,一边还嘀嘀咕咕地说:“这样会不会特别傻啊……你自己干嘛不顶。”   话音刚落, 时夜就从背后伸开双臂,把他整个抱住了。   楚英纵:“!!!”   楚英纵双手还举起来拿着背包, 这下真是被完美地抱了个满怀, 当场耳垂就红了起来:“你、你干什么……这样会不会被人看见?”   时夜舒舒服服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淡淡地说:“哦。”   楚英纵超小声地嘀咕:“别‘哦’啊, 被看见了怎么办,我怎么跟我妈解释啊……”   “不解释。”时夜说着, 偏过头看了看楚英纵红彤彤的小耳垂, 忍不住咬了一口。   楚英纵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不说话了。   可能是雨下得太大了,温度也太冷了。   时夜的怀抱就显得太过温暖, 让人完全舍不得离开,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楚英纵往后靠了靠,就着这个姿势出了神。   他看到眼前绿意朦胧着远山,细雨吹渡着长湖,虽然此刻看不见时夜的模样,但是感受到时夜的体温。   这一刻可能是整个周末最让人感到幸福的时候,他甚至想着:如果是时小夜的话,我可以多淋雨一会儿也没关系……   不,就算接下来一百年都在下雨也行。   两人互相依偎着,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   他们都没见到,身后又有人过来躲雨,老奶奶起身让一点位置,就走到门里来,刚好看到了他们的背影。   她吓了一跳,又退了回去,然后原地想了想,欲言又止地看向了楚妈妈。   楚妈妈抬起头问:“您怎么了?”   老奶奶低声说:“闺女啊,那个是你儿子不啦?他和另一个小伙子……”   “嘘……”楚妈妈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老奶奶忍不住劝道:“他们这样不对啊,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子的啦,你要好好劝他们的。一下子就两个小伙子,这是要断子绝孙呀……”   楚妈妈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不对的,世上爱情有一万种,家庭也有一万种,哪个人心不是肉长的呢?我这孩子啊,从小就成熟、知道疼人,我相信他知道承担自己的责任,那就够了。”   老奶奶说不出话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多久过后,雨幕稍微小了一点,从另一边终于驶来了一辆出租车,是余景树来接人了。   楚妈妈站起身,远远地叫了一声,惊醒了楚英纵。   一行几人终于都上了车,浑身上下都总有几个湿漉漉的地方。   楚英纵坐在后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楚妈妈道:“回家快喝两口姜汤,别感冒了。”   楚英纵不太在意地说:“没事儿,我这么强壮,从来不感冒的好吧!”   当场,楚妈妈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每年春夏交替的时候,你一定会感冒一次的。囝囝乖啊,回去喝姜汤。”   楚英纵:“……”   时夜:“囝囝?”   楚英纵:“啊啊啊快看天上飞过去一群大雁好好看啊!”   楚妈妈一语成谶。   这天他们连夜回到了D市后,楚英纵和时夜早早睡下。   第二天,楚英纵连续打了七八个喷嚏,果真感冒了,脑袋昏昏沉沉地,背上书包就跑去上课。   课上了一节他又回来了,因为他拿错了,背了那个装满零食的春游包。   而时夜今天没课,默默地等着他跑回来,还顺手往他的书包里放了两包纸巾,怜悯地说:“会用上的。”   楚英纵:“……”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下午,楚英纵回来宿舍的时候,已经开始不住地打喷嚏、流鼻涕,果然用上了很多的纸巾。   他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也没有去熬姜汤,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看手机。   时夜看了一下,也没有去说他,而是自己进了公共厨房。   对于厨房来说,时夜真的是个稀客。   中午时间在这里午休的留学生们一看时夜,各个都有些惊讶,有的继续偷看,有的大胆些就上来搭讪:“嗨,帅哥,一个人来吃午饭吗?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姜饼?”   时夜不搭理人家。   但后来陆续又来了两人搭讪,时夜就不乐意被打扰了。   他就开门见山,往自己背上贴了张字条:   【occupied:cooking for BF】(已被占据:在给男朋友烹饪)   效果立竿见影。   每个人看到时夜背影,就默默地止住了脚步。   一会儿,时夜端着一碗姜汤回到了宿舍,指挥楚英纵起床来喝掉。   楚英纵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享受时夜的“料理”的一天,一碗姜汤喝得仿佛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幸福地躺倒在床上打饱嗝:“时小夜!”   时夜:“嗯。”   楚英纵:“你太棒了!”   时夜:“我知道。”   楚英纵:“……”靠。   不久,见楚英纵又睡了下去,时夜就回到自己位置上,慢吞吞地打开电脑。   他看了看这个周末发生的事情,就知道了余景树为什么一来就又开始投入工作了……真是难怪这男人人到中年就头发花白了。   原来是前两天,Epiphany的解密网站披露了一份白鹰国的军事计划——他们打算在华国隔壁的木槿国建立反导弹系统。   这个系统一旦建立,就意味着白鹰国的导弹威慑范围进一步地扩张,甚至能笼盖半个华国。   文件一经披露,立刻在华国民间引发了巨大反响,同时也更是华国官方都猝不及防的。   这个MiKi解密网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是帮了华国很大的忙,让他们不至于事到临头还措手不及。   因此,最近网上的舆论还有些逆转的迹象,觉得黑客们真正有在为世界和平作出一份贡献的。   另一方面,时夜则是在想别的问题。   ——Epiphany能得到白鹰国的机密军事计划,那就意味着Fennel至少成功入侵了他们的国防部的军事指挥系统和司令部……他应该不止得到了一份文件,只不过在陆续披露而已。   时夜也曾经出于好奇而去过这个系统,不过并没有做到这种“能够下载内部文件”的程度。   对方的防火墙明明严禁数据流出,那么Fennel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时夜感兴趣的问题。   时夜继续在网上浏览了一会儿信息。   楚英纵下午睡得不太熟,断续醒过来看了他一会儿,迷迷糊糊地问:“你在干什么?”   时夜答道:“观察白鹰国国防部防火墙。”   楚英纵:“???”   时夜被他打断后,也没有继续,而是起身看了看楚英纵的情况。   生病中的楚英纵人也迷糊了,说话也幼稚了,说:“你把空调开低一点啊,我怎么觉得热的很……”   时夜摸了下他的额头,说:“你有点发烧,忍一下。”   楚英纵明显不高兴了,但没什么力气反驳他,就翻了个身背对他,像个蚕宝宝一样蠕动了一下。   时夜见状就忍不住笑了,将他又翻了回来,强行对他撅起来的嘴巴亲了亲。   楚英纵抱怨:“你能不能对病人好一点!”   “还不够好吗?”时夜想了想,又低头去亲,这回把他的舌头也勾住了,缠着吻了好久。   亲完后,楚英纵整个脸都憋红了,被亲得七荤八素,瘫软在枕头上虚弱地说:“喂……你这样会被我传染的。”   时夜顺口哄道:“那就一起躺着。”   糟糕的是,楚英纵同学也一语成谶了。   三天后,当楚英纵凭借着强健的体魄,从感冒当中基本康复过来的时候,时夜宣告感冒了。   时夜:“阿嚏!”   楚英纵发出无情嘲讽:“噗哈哈哈让你亲我!”   时夜:“……”   虽然感冒了,但时夜依然严格遵循自己的时间表,只是戴上了口罩出门锻炼。   楚英纵虽然嘴上幸灾乐祸,但是自从时夜开始感冒,他就开始每天制作加强版爱心便当,在网上到处搜增强免疫力的东西。   他俩前后把一盒感冒药都吃完了。   时夜感冒的第三天晚上,发现没有药吃,就靠在自己床上默默地素描。   楚英纵下课回来,给他带了吃的:俩肉包子。   只见时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你可以对病人更好一点。”   楚英纵抬头就看到时夜因为感冒,脸色泛着红润——多么难得一见的美景啊!   楚英纵没忍住,爬上床就去亲他,笑嘻嘻地说:“够好了吗?小可怜儿~”   一天后。   时夜的感冒基本痊愈,楚英纵又感冒了。   时夜:“……”   楚英纵:“……”   “阿嚏!”   楚英纵再次带着喷嚏去上课,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戴上了口罩。   文白都无语了,拿笔盖戳了戳方元凯的后背,说:“纵哥这是啥情况啊?一礼拜感冒两次?”   方元凯若有所思,说:“可能是同居的室友互相传染的吧。”   文白就说:“啥室友啊,难不成躺一张床上么,还能这么来回传的?” 第73章   楚英纵上了一节课, 戴着口罩生人勿进的模样,看起来比平时更凶狠了,果然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一会儿, 他发现收到了来自徐老师的短信。   【徐老师:好久没有问啦,最近进度还好吗?时夜说你们上礼拜去外面玩了, 所以一直没来心理咨询室……唉, 老师好无聊啊。】   看起来确实是挺寂寞的。   楚英纵随手回复:【什么进度?】   【徐老师:第九个的亲密任务了呀,要你们互相坦白心迹, 这样就可以宣布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了!Best friends forever!能让时夜也学会开口的话, 纵哥你就是最靓的仔。】   【楚英纵:快了快了!】   这两天玩得太嗨, 回来又感冒,楚英纵还真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他仔细一想,这次出门游玩, 还是没能哄骗时小夜告白,反而是自己被哄得团团换……唉,真是个难搞的冰山小学弟。   楚英纵若有所思, 一路溜达回了宿舍,果不其然见到时夜正坐在电脑前。   今天两人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 时夜正在浏览昨天发生的新闻。   他很快意识到楚英纵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 不由回过身,看向楚英纵。   楚英纵将自己的椅子拉了过来, 吸了吸鼻子,突然问他:“时小夜, 你……你喜欢我哪一点啊?”   ——看看他多机智!直接跳过了“你喜不喜欢我”这个前置问题, 让时小夜根本就没有否认的余地!   “?”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夜,有些迷惑地看着楚英纵的双眼,须臾后道:“你是不是又看了奇怪的电影或者杂志?”   “没有!”楚英纵矢口否认, “你别问那么多,快点回答啊。”   然后,他就见时夜陷入了沉默。   楚英纵:“?”喂,需要想这么久吗?   时夜:“……”   楚英纵:“???”喂!!你想这么久的话会显得我很尴尬的啊!!   时夜:“…………”   楚英纵:“……时小夜!”我要生气了!   时夜:“嗯,别生气。”   楚英纵眉头拧起,凶巴巴地将椅子往前挪了一点,像个欺男霸女的恶霸:“快说!不然我把感冒再传给你,让你也感受感受连续感冒两次的痛苦。”   也许是他的威胁奏效了吧。   时夜沉思了好久,终于开口道:“……也许是因为……”   楚英纵眨巴着眼睛,充满期待。   时夜继续道:“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吧。”   楚英纵:“……”   两秒后,楚英纵抓狂:“这和直接回答‘不知道’有什么区别!!……阿嚏!”   又打了两个喷嚏,楚英纵气势全无,像个委屈的小可怜,把下巴搁在自己手背上,侧着头看时夜:“真的想不出吗?”   时夜:“嗯。”   楚英纵:“一定有些什么的吧?比如说,我很帅啊!”   时夜:“还行。”   楚英纵真想拍案而起,怒斥他“胡说八道”,自己怎么能是“还行”的那种帅,明明是很帅!   但转念一想,时夜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那都是同一个级别的美男子,而世界上其他人可能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所以他说的“还行”,说不定真就是他的平均审美标准……   想到这里,楚英纵就强行忍了,又说:“那别的呢?比如说,我打球的样子也很帅啊!”   时夜:“还行。”   楚英纵:“这都‘还行’?那还有……我给你做‘爱心便当的样子!这总归很帅了吧!”   时夜:“……没注意。”   楚英纵气炸了,把椅子搬走,不肯再搭理他。   时夜看着楚英纵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此时终于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   “?!”楚英纵期待地转过身。   时夜说:“你屁股很翘。”   楚英纵:“………………”   时夜:“脸红的样子很可爱。”   楚英纵:“?????”   时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生气,有时笨笨的,让我猜不到想法。”   楚英纵:“时!夜!!!”   时夜:“对,就像现在这样。”   楚英纵气炸了气炸了,给徐老师回复短信。   【楚英纵:你这都是什么破任务,气死我了!我决定今天都不搭理时夜了!!】   【徐老师:??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已经是好朋友了吗?】   【楚英纵:我们不再是好朋友了!!!】   【徐老师:!!!】   【徐老师:千万别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们闹别扭了吗?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好好解释,一定能澄清的……】   【楚英纵:臭学弟根本不说人话!!】   【徐老师:千万别生气,也许这是时夜的说话方式比较直白。话说他真的和你表白心迹了吗?厉害啊纵哥!】   【楚英纵:哼!】   【徐老师:万里长征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不要放弃在这里啊纵哥!第九个任务你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为他进行改变”了!你如果觉得时夜说话不中听,你要告诉他,然后引导他,让他学会委婉的、两个人都能接受的说法呀。】   楚英纵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新的话题吸引了。   【楚英纵:进行改变?时间表的改变不算改变吗?】   【徐老师:其实也算的,不过我期待的是更深层次的变化。我希望时夜不止学会拥抱你,也能学会拥抱世界上其他关心在乎他的人。】   【徐老师:对了,话说回来,时夜的时间表真的发生变化了吗?最近他确实没有每天准时来心理咨询室了。】   看到这条消息,楚英纵想了想,回头看向时夜的背影。   一会儿,楚英纵不情不愿地踢了下时夜的椅子脚,提醒他回头。   时夜:“?”   楚英纵很凶地问他:“你最近四点整怎么没有去心理咨询室了?是时间表发生改变了吗?“   ”没有。“时夜说。   楚英纵迷茫地问:”那你咋不去……“   ”不去的时候,可能是和你在一起。“时夜淡淡地说,”四点整需要的是你,不是心理咨询。“   楚英纵长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时夜见他没有别的问题了,就又转回了椅子,继续平平淡淡地看电脑。   几分钟后。   【楚英纵:我原谅时小夜了!!!他实在是太可爱了!!!】   【楚英纵:第十个任务,我来了!!】   徐老师:”???“   纵哥的心,真是海底的针啊。   ……   事实上,当楚英纵在忙着收发短信的时候,时夜也在关注多方的消息。   今天上午,余景树通过内部通讯软件向他传递消息:Blady已经正式被捕。   等待她的是窃取国家机密、危害网络公共安全等十二项严重指控,据说,最后量刑很可能是无期徒刑。   虽然这些天Epiphany组织多次地试图营救,但是终究未果。   在国家法度的层面上,就算是再强大的黑客组织,也只有杯水车薪的力量罢了。   他们的影响力还未能深入到现实层面。   现实中的秩序虽然稳定牢固,但网络上此时已经山雨欲来。   看得出来,Fennel仍旧没有放弃他的目的。   随着解密网站持续不断地放出白鹰国针对华国的一些机密军事文件,网络上的骂声渐渐开始变得响亮,矛盾冲突日益激烈。   尽管白鹰国官方不断地否认自己有做出这些军事计划,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早早就开始针对华国的崛起采取种种手段了,这绝非空穴来风。   包括华国最大黑客论坛“种花田”,最近也遭受了来自白鹰国IP的网络攻击。   时夜在向xyzabc123了解情况的时候,后者给出了他的后台数据。   在今年之前,种花田因为其特殊名气,平均每天都要遭受大约50次黑客攻击,其中只有10起左右来自海外;   但最近随着事件发酵,种花田在高峰期甚至遭受每天400起攻击,其中绝大多数IP都来自白鹰国。   而同样的,白鹰国的多个网站均报道遭受了来自华国的黑客攻击。   网络上,华国黑客们大多持有这样的句式:   “华国人民万岁!”   “打倒白鹰帝国主义!”   “白鹰国破坏世界和平!”   “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些句子很快以标语的形式贴在了多个被黑掉的白鹰国网站上。   这些民间自发形成的黑客动作,也激化了网络安全界的矛盾。   在两国均为就此事表达态度的当下,民众们反而自发开始了对峙和摩擦,甚至到了自发要“集结有生力量做大事”的地步。   华国黑客界的几个知名人物已经站了出来,表示将要在下周五统一进行对白鹰国黑客们的反击。   起因是华国多个以.cn和org结尾的非赢利性网站被黑,主页被涂抹得惨不忍睹,贴上了部分辱华图片,其中甚至包括有D市中心医院。   要知道,医院系统的宕机,很可能意味着成千上百的病人无法得到快速有效的医治。   这让人们义愤填膺,决定要进行一场对白鹰国的反击——   而他们的反击目标正是白鹰国的标志建筑物,五角大楼。   诸多消息或真或假,都在论坛之间流传。   时夜大致浏览过主要内容后,问xyzabc123:【没有Fennel的消息?】   【xyzabc123:暂时没有。我们认为他可能还在积极搜救Blady。】   时夜:【不,他有自己的计划。】   不知怎么的,时夜很确信这一点:他和Epiphany的交锋还远远没有结束。   Fennel会冲他而来的。 第74章   华国和白鹰国的这场网络摩擦, 一直持续了一周多,仍然没有结果,亦没有分出胜负。   实际上, 由于硬件和软件的两部分技术差距,白鹰国在交锋当中基本处于上风。   在这段时间里, 白鹰国黑客又先后攻陷了华国的数十个网站, 其中包括最某个体量极大的娱乐社交网站W站——   根据统计,大约有数百万的用户账户、密码和账户信息被泄露, 流入网络黑色市场, 实际价值大约也有三百多万RMB。   这次事件进一步激怒了华国黑客, 他们在周五的预定时间,展开了一场对白鹰国的预谋反击。   这场反击据说共有三十多名黑客参与,主要目标为白鹰国五角大楼官网。   华国时间晚上7点左右, 五角大楼官网陷入了大约15分钟无法访问的状态。   不过很快,官网就恢复了访问。   白鹰国的北方司令部将这场网络袭击记录了下来,并将安全等级调整为A级(A为最低, D级最高,将会关闭所有外来访问)。   然而, 在官网已经沦陷过一次后, 他们的举动无异于亡羊补牢。   晚上10点左右,五角大楼官网再次告破, 并且在主页上被华国黑客留下了一条醒目的标语:   【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是一句来自华国的古话,意思是: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过你。   对于华国黑客界, 周五晚上的这场战役堪称是振奋人心, 这是第一次华国民间发起对白鹰国自卫反击并且成功的。   但官方媒体显然不能将这件事通报出来,他们最终只是定性为“一次民间黑客的摩擦”。   网络上,大部分人仍沉浸在岁月静好、明星头条的新闻当中, 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甚至,被泄露了隐私的用户,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密码已经泄露。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商业网站是决计不会将自己的失败公布出来的,他们只会说“我们遭遇了一次黑客攻击”,而对自己的无能和后果闭口不谈。   资本的世界在照常运行着。   到了次周的周末,反倒是一则看似毫不相关的新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玫瑰国知名安全公司ZEprotection开发全新防黑客防火墙,号称:就算是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也无法攻破!】   【ZEprotection新开发的ZE防火墙据说能全方位防止黑客入侵,他们对自己的产品具有很强的信心,并且给出了高达20万美元的赏金,给与任何一位能够破解ZE防火墙的黑客。据开发人员称,他们的开发团队中既有来自JQ大学的资深教授,也有曾经与Signale交过手的知名黑客……】   在白鹰国和华国黑客界正在交战的这个节骨眼上,ZE公司会选择这样的广告词,很明显是一种蹭热度的行为。   只要他们的防火墙一天没有被破解,那么他们的产品就暂时还是“无人能破解”甚至“世界第一黑客都无法破解”的防火墙——他们就可以多赚一天的战争财。   此时,已经有几家白鹰国的网站因为顶不住进攻压力,而选择升级了自家的防火墙产品,其中不乏在考虑异军突起的ZE防火墙的。   但其实内行人都知道:Signale根本都还没有出现过。   虽然种花田论坛上,已经有人讨论过Signale的出现了。   但是Signale身为世界第一黑客,而且是根正苗红的华国民间高手,始终没有在这场华鹰网络战争中现身。   这不免让很多好事者感到失望。   有人说:【Signale是不是看事情闹太大,害怕了?他没法承担世界第一黑客的责任?】   当然也Signale的拥护者说:【S神从来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就是客观的技术爱好者而已,不要把他拉扯进极端爱国主义阵营好吧。】   众说纷纭,一时间让Signale的名头争议颇大。   当这个周末过去之后,到了下周一,ZE防火墙在放出大话的情况下,仍然没有被黑客破解。   在不知道Signale究竟是没有参与破解、还是参与破解了却没有成功的情况下,他们的口气愈发地大了,标语替换成了:【就算Signale再花十年时间,也无法破解我们的1.0版本!】   这倒是让种花田的管理员xyzabc123气炸了肺:“靠,恬不知耻!我们只是暂时没时间去管而已!”   他和lion等几位华国黑客,这会儿都忙着在参与或者调停华鹰网络战争呢,谁有空去管一个远在玫瑰国的新兴防火墙公司?   事实上。   白鹰国的黑客领袖Fennel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但……   新标语过分了。   在ZE公司更换标语的仅仅20分钟后,公司主页遭到了黑客入侵和篡改!!   原本的LOGO标志被替换成了一只小黄鸭被捏得变形的动图,让人一眼就仿佛听到了“嘎”的声音,充满了恶趣味的恶搞风格。   底下的标语也被换上了一行字:   【UR welcome. ——Fennel】(不用谢。)   前后只用了20分钟而已,这款号称“无人能破”的防火墙便在Fennel的渗透下宣告失败了。   ZE公司灰溜溜地将公司主页改回了上周的版本,而且没敢再提Signale这个词。   ——尽管人们其实非常好奇,ZE公司命名是在挑衅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为什么出来的却是Fennel呢?难道是为了20万美元的赏金吗?   但说实话,Fennel这个级别的黑客,随便混一个管理技术岗位,也能有百万美元的年薪吧;更别提他手上那些价值连城的0day,甚至是Epiphany的解密网站上,那些机密级别的文件……   对这件事,种花田上也有争论。   有人认为:“Fennel应该只是随手吧,看不惯跳梁小丑?”   也有人说:“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吧。别看现在华鹰战争打得火热,其实很多大黑客私底下都是有联络的,经常讨论技术问题,说不定Fennel和Signale关系还挺好。”   也有人认为:“是挑衅!!Signale解决不了的问题,Fennel只用20分钟就解决了,这是赤裸裸地在对世界第一黑客进行宣战!”   ……   实际上,消息传递到时夜眼前时,他正在和学长一起看电影。   楚英纵看得津津有味的,拿了一把薯片递到时夜嘴里。   时夜放下手机,吃薯片。   嘎嘣嘎嘣。   楚英纵随口问:“你这两天好像又开始看手机了,是跟人在聊天吗?”   时夜道:“嗯,Fennel找我。”   楚英纵:“费……谁啊?”   时夜:“不重要。”   楚英纵:“哦!快来尝尝这个话梅味的!”   Fennel可能不知道,自己轻易被一把话梅味薯片给代替了。   ……这一周他很忙。   他正在制作渗透脚本工具,将它起名为deconstructor,“解构者”。   这个工具集合了目前为止他手头所有漏洞工具,将会搜索以.com、.cn等域名结尾的网站,并且自动尝试渗透、入侵,获取超级管理员权限。   简单来说,它是一款超级黑客工具。   形象点说,它是一款全自动步枪,允许所有稍微懂一点点网络的人端着它冲进华国网络,对着所有华国网站一顿突突突地扫射,造成死上不计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1月20日,当华鹰两国网络战争稍稍降温,而华国各地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的时候。   在MiKi解密网站上,Fennel放出了“解构者”,允许所有白鹰国黑客使用。   这款工具除了全自动的攻击之外,只附赠了一个小小的功能:在它入侵成功网页后,将会留下一个代表Epiphany的蝴蝶标记。   这就是一个黑客组织最好的标语。   ——在这片被入侵后、满目疮痍的网络大地上,插满他们的旗帜。   1月22日,华鹰第四次网路大战从冲突阶段,正式进入白热化战争。   标志性的时间节点为:华国超过200个中型网站、20个超大型网站遭遇全自动黑客工具“解构者”攻击,被迫进入安全模式,或者干脆无法访问!   甚至一群极端分裂主义者借用这个工具浑水摸鱼,入侵了D市官方网站,将一张篡改后的华国地图张贴——他们将飞鱼市PS出了地图,公然支持国家分裂。   一直到此时,茫然无知的大众才突然发现,怎么会有这么多网站同时遭遇黑客攻击?   可是,他们的愤怒只能宣泄在各大论坛里,对真正的冲突毫无帮助。   ——华国真正的黑客们,还在集结的途中。   当然,恐怕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事情渐渐闹大,所以楚英纵也终于看到了。   “我靠,过分了!”   楚英纵本来在做爱心便当的,但是看着手机渐渐入神,最后愤怒地把锅铲都砸了。   楚英纵怒发冲冠:“这是干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还要闹分裂,要不要脸?是不是白鹰国还在背后资助……什么?这种PS过的地图还挂了两个小时?!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谁干的,给我抓起来判刑!!”   “……”   时夜眼睁睁地看着,锅里两个荷包蛋都焦掉了。   楚英纵气得冒火,完全没有注意看到锅里,就将两个焦黑的蛋铲了起来,愤怒地砸进便当里面,嘀嘀咕咕:“气死我了!”   时夜:“……”   中午,种花田的xyzabc123愕然地收到了一条站内短信。   【Signale:D市官网入侵是谁做的?】   【xyzabc123:哇我没看错吧!!S神您居然出现了!!??我差点以为您老是去非洲访问了什么的!!】   【xyzabc123:震惊.jpg】   【xyzabc123:D市官网的事上新闻了?余总他已经在查了,说是一个叫Malygo的黑客组织,今年黑客大师赛上也有点名气的,直接宣布负责了。】   【xyzabc123:您老人家还在吗?】   【xyzabc123:您老怎么会对这事儿感兴趣?】   【Signale:不想吃焦掉的荷包蛋了。】   xyzabc123:“?????” 第75章   时夜下午的课程是上机课。   D大的机房很宽敞, 一个班的学生坐在其中,老师并不能管的过来。   因此,上机课经常被人称为“开黑课”, 因为不乏有学生们利用这个时间,排排坐一起打游戏。   当然老师也经常知道这一点, 但上机课本身并无教学目标, 对老师来说同样可以放松休息。   所以他们也经常用以和学生们闲聊闲聊,给一些刻苦的学生答疑解惑, 而对那些摸鱼的孩子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的上机课本来依旧如此, 时夜已经坐在了专属于他的角落里。   他也打算“摸鱼”, 因为有些事要做。   那个名为Malygo的黑客组织黑掉了D大的官网。   时夜大概查了一下,这个组织是今年刚刚成立的,成员颇为年轻, 做事非常激进,几次行动都以华国大陆政府为目标,然后篡改世界地图, 做出一些分裂国家的标语。   老实说,一些政府网页常年乏人维护, 而且用的也是比较年代久远的技术——所以黑掉这些网页非常轻松, 并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技术手段。   而且没多久,政府察觉过来之后, 将网页恢复原样也非常迅速。   时夜在网页上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入侵痕迹, 就知道网页的维护者直接选择了回档。   那就算了, 他直接去找Malygo看看。   这个组织竟然还有自己的论坛,是分属于飞鱼市一个民间论坛“荧黑”下的子模块,子论坛就名为Malygo。   而在这个荧黑论坛下, 几乎每个帖子都主张和Malygo类似的观点,每个成员都在表达一些支持分裂的言论。   有人在这里专门开贴嘲讽华国大陆民众有多么贫穷,连一个茶叶蛋都要小心翼翼地去买;很多人买不起牙刷牙膏,所以一半华国人是从来没有刷过牙的……基本上是造谣自是。   楚英纵看到的话,估计会很生气吧。   时夜面无表情地翻阅着论坛帖子。   他将手机连上了电脑,小巧的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黑色的剪影——   蜂后。   她很少出场,但这不代表她作用最小。   只不过,一旦蜂后出场的场所,总是引发很大的场面。   毕竟,一个蜂后往往意味着:成千上万成员的蜂群,犹如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这时,汪谷从旁经过,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说:“夜哥,您老怎么也会逛论坛啊……”   时夜没有说话。   汪谷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他的电脑屏幕看,就说:“咳咳,您继续。我回去上课了。”   不过,经过汪谷这一打岔,现实世界这才回到了时夜的身边。   时夜意识到这节上机课安静得过分,很多学生们竟然都坐在了第一排,翘首听着老师在上课。   这大概是因为,这次上机课,老师决定说点惊爆的东西,比如——   “同学们都知道黑客攻击吧?我跟你们说啊,有个网站可以实时地检测,现在有哪些网站正在遭受黑客的攻击。”   机房的大投影屏上,正显示着教师电脑,上面打开了一个网页。   【http://map.ipviking.com/】   看到这个网页的时候,时夜就已经大概明白了,于是重新低下头。   年轻的教师正站在台上,得意于学生们专注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个网站你们都可以打开试试,这里显示一张划分国家的世界地图,而且上面有些数据正在不停地发射和接收——这都是些什么意思呢?   “比如这些数据,表现为线条的样子,从玫瑰国出发,进入到白鹰国的密西西比州,其实意思就是有一名玫瑰国的黑客攻击了密西西比州的一个服务器。   “哎,我们继续点开这个数据包,就能看到是哪个服务器遭受了攻击。但是呢,攻击的来源者却不一定像它显示的那样,是来自玫瑰国的。因为一般黑客都会对自己的IP地址做一些伪装,比如做多层的IP代理,这样追踪他们就会变成一件很复杂的任务,需要追着他们的IP代理‘跳板’一层一层地追查下去,一直到找到最后一个IP地址。   “同学们可能不知道,解密网站的创始人之一,知名黑客Blady刚刚落网了。追查她的是我们国家的一支专家团队,据说就是经过了长期艰苦卓绝的追踪之后,终于锁定了她的IP地址……”   台上老师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课。   台下,时夜已经完成了他的布置,于是看了一眼手机,慢悠悠地喝起了水来。   突然,教室里的学生们发出了惊呼声。   “哇塞!!”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酷炫啊!”   原来是因为在实时黑客行为检测网站上,突然爆发了一大片数据,莹绿色的线条集中绽放,犹如硕大的烟花在华国大地上盛开,又迅速涌入了地图上的飞鱼市。   刹那间,整个屏幕都好像被铺天盖地的数据占满。   就像一个蜂巢全员出动的瞬间,这壮观的场景震撼了每个人。   老师回头看向屏幕,也是很震惊地扶了下眼镜,说:“同学们很幸运啊,刚才好像发生了一次比较大规模的黑客攻击……”   他上前挪动着鼠标,看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数据行为,说:“这些数据虽然是来自不同的IP地址,但是目的地是同一个网站,而且是同一时间发生,所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黑客的攻击行为。之所以会来自不同地方,那很可能这就是这个黑客掌握的僵尸网络……   “所谓的‘僵尸网络’呢,其实很好理解,都是真实的设备,但是却被同一个黑客利用木马病毒之类的手段控制了。你们的手机、电脑,平时啊不要上什么奇怪的网站,不然中了木马自己都不知道;到了某个时候,被黑客利用来进行攻击,你们也不知道——就好像是被操控的僵尸设备一样,随时都准备听黑客的命令。一大片这样的僵尸设备组成的集群,就叫做‘僵尸网络’。”   台下有人发出了惊呼,说:“哇,那黑客岂不是有了一支军队啊?”   “和军队也差不多吧。”老师扶了下眼镜,“世界上最大的僵尸网络很可能是属于棕熊国的某个组织的,今年他们就曾经用来攻击一个比特币市场,结果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可以说就类似于发动了一场网络战争。”   又有人问:“那岂不是我们刚才就看到了一场战争呀!”   老师说:“也不一定——”   话音未落,只见世界地图上再次爆发出一阵密集的数据洪流!   铺天盖地的莹绿色占据了整个屏幕,这回甚至连背景颜色都几乎看不见。   而且在短短的两秒后,一切再次消失无踪,只留下教室里惊讶的叫声。   “我靠,什么黑客这么牛逼啊?”   老师的嘴也张成了“O”型,这回没有顾得上继续教学了,先点开刚才的数据回放,看了一眼这几次攻击的目标地点——   是飞鱼市的一个叫做“荧黑”的民间论坛?   他正准备继续查看情况,只听见台下有学生举手问:“老师,这个网站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好不真实……”   “这个,同学们可以了解一下网站工作的原理。”老师说,“黑客们发明了一种东西叫做‘蜜罐系统’。大概的原理就是,利用一个设备伪装成正常的系统,叫做‘蜜罐’,每当这个‘蜜罐’检测到攻击信号的时候,就不动声色地记录下来。   “像这个ipviking网站呢,赞助者就是全球黑客大师赛的官方,他们动用上百万美元的资金在世界各地都建立了‘蜜罐’之后,就可以检测到实时的黑客攻击信号。所以说,这张地图基本不会造假,只可能会有遗漏。   “我们刚才看到的攻击……其真实的规模只会远远高于我们肉眼看到的这样。”   老师继续点开收到攻击的论坛,果然……早就已经无法运转了。   ——它在刚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都遭遇了怎样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啊?   太惊人了,他也从没有见过这个规模的网络攻击,而且还是针对一个民间论坛的。   他不方便跟学生们讲,但最近华鹰两国的黑客战争中,最猛烈的进攻也不过是刚才这场的一半水准,已经足以down掉大部分的白鹰国服务器了。   现在整个论坛已经宕机,估计刚才那两下,整个黑客界都要吓掉下巴……   想到这里,老师突生灵感,选择前往全球黑客大师赛的官网上看一眼。   果然!   刚才发生的攻击,已经在GLH官网上出现了相应的报道,因为IpViking网站就是他们创办的,因而直接引用了上面的截图——   犹如天女散花、水银泻地,真是漂亮极了,恐怕第一眼谁都想不到,这实际上却是一场真枪实弹的网络战役。   在报道中,GLH的编辑顺便告诉了他们一件事:   【攻击者最早在荧黑论坛的主页留下了一句话:“飞鱼市属于种花家”。不过,荧黑论坛的管理者很快选择将这个页面下线,因此这句话只在网络上停留了不到30秒时间……或许这能告诉我们这场攻击的起因和缘由。   此外,我们正在全力追踪这场攻击的来源方,整个僵尸网络的控制者……】   “哦……”老师不由自主地低声感叹,“原来这样,干的漂亮啊。”   继续向下滑动页面,他刷新了一下报道下方的评论。   但是万万没想到,GLH的官网也突然卡了一下。   然后,这篇报道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封底上的两句话:   【不用找了。   飞鱼市属于种花家。——Signale】 第76章   Signale的突然出现, 无异于给华国黑客们打入了一剂强心针。   ——至少S神并不是坐壁旁观的,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参与这场战役,或许他只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也或许他习惯于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进行帮助。   但总之,GLH的官网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 但Signale在上面留下的那句话, 却深深烙印在了很多人的眼中。   【飞鱼市属于种花家。】   另一方面,据说飞鱼市的荧黑论坛遭遇了打击之后, 站长干脆地选择了闭站, 避免Siganle留下的话被过多的会员看到。   但同时, 有人选择了向官方进行举报……   仅仅两天的时间吧。   官方网管核实了荧黑论坛的情况,虽然还没抓到攻击者,但是当场决定先将站长拘留……   同时, 实名举报的那名论坛会员也被核实了身份:他是飞鱼市一位在读大学生,被拘留后查实了他的电子设备,证明他同时也是Malygo黑客组织的一名成员。   于是, 顺藤摸瓜地,警方很快抓获了Malygo组织的全部四名成员——因为他们就是同一个大学的成员, 平时会使用微信群来进行交流沟通的。   这一番操作, 让围观群众纷纷笑得瓜都掉了一地。   这名年轻黑客举报论坛被攻击,就仿佛是贩毒者举报有人用毒品买毒, 又好像是人贩子举报自己买到了女装大佬。   不管案子结果如何,自己总之是自投罗网了。   连带荧黑论坛的站长, 原本这个站点是伪装成一个简单朴素的婚姻交流论坛, 没想到直接就被网管发现了原委,确证里面有分裂国家的大量言论之后,现在他面临的将是严厉的刑事惩罚。   还顺便连带Malygo直接被一锅端掉了。   连他们的学校都收到了警告, 恐怕接下来这个学期,所有学生都要接受爱国素质教育了。   当然,远在飞鱼市的这场笑话,很多D大学子还并不知情。   大家都正在紧张地准备期末考试中,D大习惯将所有课程都放在两周的时间内集中考完,然后就提前开始放寒假。   考试周,所有人都哀鸿遍野,就连楚英纵都开始熬夜背书,愁得头发都多掉了两根。   爱心便当当然也没有了。   ——连焦掉的荷包蛋都没得吃了。   “……”   时夜默默地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楚英纵奋笔疾书的背影。   时夜就不需要准备考试了。   作为“年纪轻轻就破解了IOS系统的天才学生”,他拥有很多项特权,比如大多数课程都已经直接盖上了“免修”的大章。   因此,考试周的时夜才是最悠闲的那个。   他甚至可以学着学长曾经做过的那样,拿着根雪糕悠闲地从忙碌的学生当中穿过……跑到图书馆的影音资料室去看电影。   然而,没有学长陪着。   不想看。   现实和网络世界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但时夜都好像置身事外,只是看了一些关于网上的消息。   其实,他同时收到了Fennel的挑战书——   Fennel也希望这场网络战役尽快结束,不要节外生枝,因此直接对华国最强的黑客Signale公开下了挑战书。   就在Signale攻破黑客大师赛官网的当天,Fennel就在底下留了言,他邀请Signale和自己进行一场公平的黑客对决。   胜利者将得到“世界第一黑客”的名号,同时得到失败者的一切;   而失败者要永远退出华鹰黑客大战的舞台,不再干涉属于胜利者的战争。   这张挑战书直接公布在GLH的官网上,简直让GLH的管理员愁秃了头:这些大佬都是怎么回事啊!!好好地互相联系不行吗?非要拿我们来当背景板是怎么回事!!   然而,一个是曾经破解了南十字星银行系统的第一黑客,另一个也是风头正劲的解密网站创始人,这两位大佬目前没有人能招惹得起。   GLH的管理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让挑战书继续挂着。   让全世界的黑客们都看到了这封“华山论剑”般的邀请函,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所有黑客都好像激动地讨论起了这场“世界第一黑客”之战。   ——Signale是唯一打破了黑客大师赛所有关卡的男人,攻破了南十字星银行系统,击败了勒索病毒的作者Barrie,可以说是黑客界公认的最具攻击性的第一黑客。   ——而Fennel却擅长入侵和渗透,能够前后攻入包括华国、白鹰国等多个国家的国安系统获取机密文件,创建起一个固若金汤的解密网站,在黑客界和民间同样享有极高声誉。   这两人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方黑客领军人物,他们的交锋当然会引起极大关注。   种花田早已被慕名赶来的人们挤满了论坛,xyzabc123不得不暂时关闭了新账户的注册。   同时,他也在问S神的想法——   到底要不要接受Fennel的挑战呢?   这就仿佛古代两军对垒,带头将领的单打独斗的胜负将会决定很多东西。   然而……   两天后。   还是没有得到回复的xyzabc123:“……”好,我懂了!   就像对待其他的短信消息那样,Signale直接无视掉了这封挑战书。   xyzabc123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与世隔绝的S神!   与世隔绝的时夜,这两天也是正好接到了一个任务。   因为牧江天身体渐渐好转的缘故,老爷子又已经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多月,各项身体指标转向正常指标。   老爷子实在是坐不住了,执意要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但经过这么几次危机,上面连讣告都已经准备好了,自然不会冷血无情地再让牧教授回去工作,所以安抚性地让他先回家休养休养。   于是,时夜这就接到余景树的通知,要一起将老爷子接回家里去了。   临走前,楚英纵也知道了消息,要跟着一起去。   时夜问:“你不是在准备期末考试吗?”   楚英纵教育他:“考试归考试,老人家出院是大好事,肯定要跟着去庆祝的啊!耽误一天又不算什么,牧教授平时那么照顾我……”   又是时夜完全不懂得的某种社会规则,他想了想就不说话了。   楚英纵还特地买了一个水果篮子,这才跟着时夜上了车。   一行人到医院,只见牧教授已经坐在了轮椅上等着他们了,余景树也在旁边喜气洋洋地办理出院手续。   所有人都示意时夜上去推轮椅,时夜:“……”   趁着这个时候,楚英纵小声问问余景树:“怎么还坐着轮椅?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余景树也小声地回答他:“平时饮食注意清淡就可以了。多坐两天轮椅是医生吩咐的,别让老爷子有什么‘自己又可以加班了’的错觉。”   楚英纵:“……”   一行人很快上了车,开到牧教授的小区外,簇拥着轮椅继续向内进发。   这时,门口的保安匆忙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向着牧教授鞠了一躬,又提醒道:“牧教授出院啦,恭喜恭喜!你们家今年的水电费该交了,我这边被催了两三次了,您看……?”   “我来吧。”余景树忙道,结果一摸口袋,尴尬地发现忘记带手机了。   楚英纵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然后上前道:“我来交就行了。”   于是,余景树和时夜继续带着牧教授回家去。   楚英纵则跟着进了保安室。   这时,他发现保安室里坐着一名外国游客,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那外国男子皮肤苍白,身形相当高大——至少有一米九的高度,穿着黑色风衣,戴着一副蛤蟆镜,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坐在保安的对面,用夹生的汉语和他闲聊。   出于对外国友人的好奇以及善意,保安好像已经和他聊了好一会儿了。   外国男子问:“刚才……就是……你夸的牧教授?”   保安笑呵呵道:“是啊,牧教授终于出院了,真是喜事啊。”   楚英纵心生好奇,正准备问一句,不巧这时物业的管理员进来了。   楚英纵于是掏出手机,先垫付水电费。   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名外国男子就出了门,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   时夜推着轮椅来到了楼前,这里有两三个台阶需要上。   牧教授拍着扶手道:“我下来走就行了,就这么点点路!真是的,大夫也是太小心了……”   时夜只得扶着牧教授,而余景树则一手挎着水果篮子,一手掏出钥匙去开楼门。   此时,他们身后经过了一名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   时夜眼神微眯,回头打量他。   外国男子于是停在半米外,问:“请问……一……一十九号楼……怎么走?”   牧教授友善地指了指,说:“左转,往右边看,很快就到了。”   “谢……谢。”   男子话音刚落,突然猛地抓住了牧教授的胳膊,狠狠将他带向怀中!   这一下兔起鹘落,远处余景树叫道:“小心!”   距离最近的时夜刚刚有所反应,对男子进行反击。   不料,从男子袖口滑出了一把雪白锋利的匕首,直接向着时夜划来——   哧。   时夜反应极快,抬手进行防御,只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狭长的伤口,索性没有被伤到要害。   鲜血溢出的同时,他还想抢回牧教授。   然而,男子另一手已经用手肘制住了牧教授的脖子,凶悍地道:“都……不过来!呸!”   说话间,他放弃了拗口的汉语,直接以英语继续道:“都别过来,否则小心这个老人的脑袋!”   说着,他将锋利的匕首指向了牧教授的脖子,拖着他一路后退,躲进了楼里。   时夜眉头微皱,跟着走了两步,却碍于对方有人质在手,没有办法靠得太近。   他只听得那名男子阴狠地、充满仇恨地对牧教授说:“Signale……你没想到吧,我来找你了。” 第77章   “Signale……你没想到吧, 我来找你了。”男子道。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时夜并未作出反应,但被挟持着的牧教授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他们和Signale有关系?   眼见到牧教授的明显反应, 外籍男子神色渐渐透露出惊喜,而后是掩饰不住地得意:“你果然是Signale!”   说话间, 他将刀尖凑近牧教授的脖子, 贴得更近了几分,几乎要切进肉里。   余景树见到这一幕, 汗水早已打湿了脊背, 阻拦道:“你冷静点!不要动手!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商量?”男子冷冷道, “我就是来复仇的!”   时夜平淡道:“你认错人了,我才是Signale。”   男子打量他一番,见他明显过于年轻的脸庞, 于是露出了三分不屑的笑意:“为了救人,撒这么荒谬的谎言,你以为我会信吗?”   时夜沉默了一下, 他并不擅长说服别人。   过了一会儿,时夜开口道:“但我——”   “你闭嘴!”男子凶狠地看向牧教授, “我不想听小屁孩浪费时间!你来说!”   此时, 牧教授却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是Signale?”   男子听到他的疑问, 顿时更加得意,仿佛这个回答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过无数次, 只等着合适的时间炫耀出口。   只听他说道:“去年……Badguy明明感染了那么多计算机, 但是你得到了钥匙以后,偏偏从D大开始解锁……那时候我就应该有所怀疑了。但是那时我太惊慌了,我忙于逃命——”   刚听到这里, 牧教授恍然道:“你是勒索病毒的作者巴里!”   “别打岔!”巴里猛然凶狠地勒紧了他,刀尖威胁性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伤痕,血液缓缓流淌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刺激他,于是巴里得意洋洋地继续说着。   “我逃到了枫叶国,在那里我终于得到了Epiphany的救助。你没想到吧,Signale?我并没有死,也没有进那铁笼子里,我躲起来重新开始,我始终在黑暗中看着你……   “真是奇怪啊,你明明很多次都和D市、D大有关系,怎么偏偏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最近,Signale又因为一个小小的黑客组织而生气了,甚至入侵了GLH的官网,留下了关于飞鱼市的话。我知道原因——一定是因为对方入侵了D市的官网,是不是这样?!   “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在D市,而且你和D大关系密切,说不定是其中的教授。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混了进来,还得感谢Blady那时入侵了华国的国安系统,顺便给我伪造了很多很多证件。   “我在这里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Signale。你名气真大,而且就在华国的专家小组里,你参与了解决勒索病毒、文件失窃等一系列的事情,时间线可以完美地对上;Signale销声匿迹的时候,你也正好在医院里病了;当你病好的这两天,Signale就又出现了。   “事情真是再明白不过了,你就是Signale,亲爱的牧教授。”   听完巴里的长长一段推理,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牧教授艰难地说:“因为S……因为我破解了你的病毒,还举报了你,导致你现在流离失所,所以你决定来找我复仇?”   “没错。”巴里冷冷地说。   时夜神色冷淡,眉头微微蹙起,这时又提醒他道:“你认错人了——”   突然,旁边一个更大的声音打断了他。   余景树道:“蠢货!你认错人了!我才是Signale!你看这是什么!”   余景树将一张卡片丢向了巴里。   巴里谨慎地没有伸手,仍由卡片掉落在地上,而他低头定睛一看——   竟是一张门禁认证卡,上面写明了【Signale,特别安全顾问】的字样。   巴里的瞳仁微微收缩。   只听余景树道:“我是牧教授的学生余景树,在特别安全团队工作,你应该听说过我,我经常和Epiphany打交道。你的推理没有什么错处,不过,我才是Siganle,之所以时间线能够对得上,是因为我的老师生病的时候,我会忙着在医院照顾他。”   牧教授道:“景树,你——”   “老师,你就不要逞强了。”余景树说,“你的身体状况大家都知道,连续进了ICU多少次,哪里会有精力参加三天三夜的黑客大师赛呢?”   巴里怔了一下。   听到余景树的说辞,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牧教授的身体状况。   眼下,他挟持着的这名老人身体孱弱,他能感受的到——牧教授是肯定不能像Signale那样连续参加黑客松的。   但是,就这样相信余景树吗?   巴里微微眯起眼睛,又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余景树说,“像你这样的失败者,连我本人站在你面前,你都会认错。”   “你说什么?!”巴里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显然被戳中了敏感的神经。   余景树上前一步,几乎要站在他的身前,刻意地激怒他道:“我没有说错吧,你曾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我亲手将你击败,你失去了一切——”   “你闭嘴!后退!后退!”巴里激动地掐住了牧教授的咽喉。   余景树却没有后退,而是紧盯着他的眼睛,挑衅道:“你还记得吗?巴里,Talk is cheap——”   话音未落,巴里脸上凶色一闪而逝,猛然向着眼前的余景树扑了过来!   在那电光石火间,余景树不退反进,迎了上去。   只听“嗤嗤”风声响起。   巴里手中匕首快速地没入了余景树的胸口,随着他脸上狠戾神色,竟又快速地连捅数刀。   而余景树更是凶悍,竟趁此机会欺身而上,用一套标准的擒拿手法制住巴里。   这个时候,时夜已经上前扶住了倒下来的牧教授,让他坐倒在楼梯上。   当他回过头时,只看见满眼的血色蔓延。   余景树和巴里缠斗在一起,双方角力僵持了下来。   时夜当即从背后偷袭,狠狠击打在巴里的后脑勺上。   只见巴里一声不吭,偌大的身躯将软软向前瘫倒了下去,匕首也远远地滑了出去。   事情发展无比迅速,到现在也就短短几分钟功夫。   眼见巴里软倒,余景树将他身体一脚踹倒在旁边,自己也捂住了腹部的伤口,不住地喘息着坐倒在了路边。   牧教授这才喘过气来,说:“快……快叫救护车……”   时夜掏出手机打120的时候,楚英纵才匆匆从小区门口赶来。   原来是他刚才在保安室,和保安从监控里发现不对,连忙已经报了警,这会儿一起冲了过来。   “余叔!”   楚英纵冲到余景树的面前,因为跑得太快,一时还摔了在旁边,但也顾不上这许多,连忙过来查看余景树的伤口。   这才片刻时候,余景树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异常苍白。   他双手不住发颤,难以捂住腹部伤口,对楚英纵说:“英纵……你别……告诉你妈妈,我怕她担心。”   楚英纵急得满头大汗,把自己皮带抽了出来,帮助余景树止血,一边说:“你先别急着说话!一定要挺住,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   余景树吁了一口气,靠在楚英纵肩上,四肢都无力地摊开,继续艰难地说道:“遗书……在我枕头下面……以后,好好照顾阿萱,还有,阿夜……”   他没有说完,只听时夜说:“我不准你因为我而死。”   ——啊,果然还是阿夜的说话风格。   余景树虚弱已极,竟然最后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   ……救护车在3分钟后到来。   医生们将失血性休克的余景树抬上了担架,便向着医院飞驰而去。   而随行的医护人员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为牧教授处理了脖子上的伤口,又给时夜受伤的胳膊进行了包扎,让他们自行去医院上药。   但是,在这等待救援的忙乱过程中,他们没有发现巴里竟然逃走了。   原来刚才巴里发现情况不对,其实一直在地上装昏。   直到救护车到来,所有人注意力转移走的时候,他直接一把推开了保安,向着外面亡命奔逃。   而在场的众人不是伤势严重,就是在看顾伤员,不能一路追着他出去。   只能在警方到来之后,再向民警说明情况,做出笔录,看看警方能否重新抓获巴里。   但……这个过程并不乐观。   因为巴里能够从枫叶国得到华国签证,合理合法地来到D市。   据他所说,这是当时Blady为他伪造的证件——说是“伪造”,但如果切实地入侵了相关系统并篡改数据的话,其实和真实证件没有任何区别,这给破案留下了极大程度的困难。   但现在,他们最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余景树的情况。   ……   这天夜间。   余景树被推进急救手术室后,已经过去了接近6个小时。   这期间,病危通知书下达了数次,余景树始终在生死的边缘徘徊着。   血站的工作人员好几次匆忙推着救命的血包冲进去。   期间或许会有医生出来解释情况,说些“不是很乐观”的含糊话语,只能让走廊外等待着的众人更加焦虑。   走廊上的三个人已经在外面静坐了很久,所有医护人员都在里面忙碌,没有人来问过他们。   楚英纵劝牧教授说:“您要不先回去吧,您身体也刚好……”   牧教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楚英纵只好又回过头劝时夜,说:“你手臂上的伤也挺严重的,要不——”   时夜道:“不用劝我。”   从余景树出事到现在,时夜始终都是沉默的。   楚英纵还没有了解全部的前因后果,只以为他是在自责没有保护好同伴,就有些不忍地坐在他身边,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余叔也是想保护你……”   时夜沉默了很久,才对他说:“我一直认为不重要。”   “什么?”楚英纵茫然地问。   “我一直认为现实不重要,也不觉得两个世界需要有关联。”时夜说,“是我错了。”   楚英纵愣住了。   接着,时夜又对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样让人相信——但我就是Signale。” 第78章   “……但我就是Signale。”   听到这里的楚英纵其实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时夜。   时夜也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确认他听懂了这句话, 然后又说:“可能需要你帮一个忙。”   楚英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哈哈哈, 你也会说冷笑话啦, 时小夜?”   时夜:“……”   过了大约10秒钟。   楚英纵笑不出来了。   时夜很困惑,问他:“为什么你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我不应该是Signale吗?”   楚英纵再次张大了嘴, 哑巴一般开合了几次后, 抬起手手舞足蹈地说:“但、但是, 你……你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啊?”   时夜:“?”   “Signale不是世界第一黑客吗!!!!!”楚英纵惊恐道,“难道不是应该开个新闻发布会,像……像钢铁侠那样的!突然来一句石破天惊的‘I am iron man’然后让编剧都改了剧本吗!像你这么轻飘飘说出来的不是一个冷笑话吗?”   时夜认真地听完了, 好像汲取到了冷门知识点一样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是Signale,需要开新闻发布会吗?”   楚英纵:“……”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英纵一边挠头, 一边在走廊里绕了三四个圈,终于不太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你真的是世界第一黑客Signale?”   时夜:“嗯。”   楚英纵:“所以那个巴里……真的是来找你复仇的, 只是找错了人?”   时夜:“嗯。”   楚英纵突然冷静下来:“所以, 余叔其实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之前是在保护你, 为了保护你……才会这样。”   时夜:“嗯。”   楚英纵:“等等……那牧教授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回头看向牧教授,而后者咳嗽了一声, 假装自己很困的样子, 低头睡觉。   ……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英纵:“为什么只有我一直不知道这一点啊!!”   时夜说:“从来没有瞒过你,但你没有问起过。”   楚英纵:“……”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时夜在电脑上、手机上做什么事的时候, 基本没有避忌过楚英纵。   但是……楚英纵自己从来不会在意屏幕上是什么,光看时小夜他就已经看不够了。   于是此刻,楚英纵仿佛被核弹砸了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崩溃地在走廊里来回地踱步。   半晌,他问时夜:“好吧……你刚才说要我帮忙,你需要我做什么?”   时夜淡淡地说:“找到巴里。”   巴里·格林,勒索病毒的作者,托庇于Epiphany组织已经有小半年了。   谁也没想到,他潜伏了这么久,竟然找到了D市来,蓄意报复Signale。   事件发生的时候,他虽然被余景树和时夜合力制服,但是始终在假装昏迷。   后来趁着保安不注意,他挣脱束缚,又将人打伤,一路继续逃窜,在录像监控当中留下了痕迹。   警方后续出动人力追捕后,无奈发现这人跳进了河中,使用另一个假身份逃向了邻市,暂时不知所踪。   根据通缉令上的线索,时夜已经看过了巴里使用的第一个假身份,是来自枫叶国进行特别会议的IT教授。   当然,他不止有一个假身份,而且每一个都具有很多相应的身份证件。   因为D大作为知名学府,经常会召开国际性的学术会议,也会有很多教授在此期间前来拜访牧教授。   巴里的教授身份就具有护照、签证、会议证明,甚至能出具牧教授给他的亲笔邀请函——正是这样,才能够快速地打消自己的嫌疑,和保安在门卫室中聊了许久,借机打探消息。   另外,巴里的匕首是昂贵罕见的象牙制品,平时藏在一个小型象牙雕塑作品里,虽然也十分锋利,但却无法在常规的金属制品安检当中检测到。   提到这几点时,几名保安始终非常自责,以为是自己的失职而害了牧教授和余景树。   但其实他们已经足够专业了。   ——巴里的证件都是真的。   哪怕换了余景树亲自检查,恐怕也会选择放行。   而这一切细节都证明巴里是有备而来。   一名国际排行前列的黑客高手,就是拥有这样无孔不入的能量……   既然他们能够入侵国家系统,下载到机密文件;   他们也能攻占银行系统,将上亿元资产凭空转移;   那么他们当然也能在数据库中额外添加新的证明,给自己提供一个、两个、乃至于无数个虚假的身份。   他们可以是新时代的刺客,完成曾经最专业的特工才能完成的壮举。   在这个信息时代,他们能够成为任何人,前往任何地方,欺骗任何民众,得到任何信息。   当然,也可能留下所有的足迹。   数据世界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安全……与真实。   ……   这天凌晨的时候,时夜和楚英纵收到了信息。   ——余景树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在重症监护病房中,还没有清醒过来。   情况几度凶险万分,上面还来了“不惜代价也要救下英雄”的指示。   整场急救使用了超过8000ml的血包,几乎是两个正常成年人的血液量,才终于将他的性命保住。   这时楚英纵才松了一口气。   他跟着时夜来到了牧教授的家里——他们曾经来过一次。   而这一次,家中因为好几个月没有人居住,显得更加冷寂。虽然每个月都有钟点工过来略作清洁,但依然有股挥之不去的气味。   时夜打开了窗,带着楚英纵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电脑房。   在这里,牧教授重金定制的大型工作站刚刚被启动,机器发出嗡然运转的声音,灯光指示器依次亮起。   时夜的右手臂刚刚被巴里的匕首所伤,还包裹在一层纱布当中,手指活动不太利索。   他慢吞吞地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就进入了一个黑白简易的桌面上。   楚英纵坐在时夜侧后方,看着桌面上有很多黑色的图标,他似乎可能在时夜的手机上见过。   琴鸟?鲨鱼?蝰蛇?   ——诶,竟然还有小鸭子!   除此之外,还有楚英纵没有见过的蜂后,还有时夜存放收藏品的虚拟机。   楚英纵看得目不暇接,心中砰砰地跳,这时突然才有了一点“时夜原来真的是Signale啊”的认知。   可是……很不真实啊。   ——他的冰山小学弟,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网络上呼风唤雨的世界第一黑客呢?   时夜并不知道楚英纵心中正在想什么。   他单手操作着打开防火墙,检查了一下几个月没有好好运转过的系统,更新同步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做好防护工作之后,打开了通讯工具。   ——Epiphany的内部通讯工具,他一直都有留着。   自从上次被Signale破解了管理员权限后,Epiphany内部已经将通讯器重构过一次,确保修复了漏洞,但却没有删掉时夜的账号。   或许,Fennel心里觉得:Signale也许还会回来的。   时夜此时重新登陆上去,就看到Fennel的邀请函,也曾经在这里发送给自己。   ——来一场“俄罗斯轮盘赌”吧。   ——按照黑客的规矩,胜利者将得到失败者的所有一切,而失败者永远退出华鹰两国战场。   【Signale:巴里是你们的人。】   ……   这条信息发出后,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时夜收到了来自Fennel的回复。   【Fennel:他是我们的成员之一。】   【Signale:Blady为他伪造身份提供了帮助。】   【Fennel:是的,我们互相帮助。】   【Fennel:看来巴里给你带来了一些麻烦,我很久没有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了。】   【Signale:他试图仇杀我。】   【Fennel:……我试想过这一点,但这太疯狂了。我们的事情不应该牵涉到现实当中来,这是黑客的基本准则。】   【Signale:因为Barrie在网络世界已经死了。】   【Fennel:是你做到了这一点。你也帮助华国带走了Blady,我猜测这加剧了巴里的愤怒。】   【Signale:给我巴里的所有假身份。】   【Fennel:抱歉,这不可能。】   【Fennel:我曾经邀请过你很多次,我说过Epiphany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但如果你执意拒绝我,那么我们始终不是同路人。】   【Signale: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同路人。】   【Fennel:尽管很遗憾,但是我想,进行到这一步,我们早已经是敌人了。Signale,我依然认可你的实力,我设想过很多次我们共同作战的场合,可是……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将我们推向对立。】   【Fennel:太多了,无论是Blady还是Barrie。我很抱歉。】   【Signale:你不必道歉,我大概也不会理解你。】   【Signale:让我们以黑客的方式解决问题。】   【Fennel:很公平。】   【Fennel:如果你赢了,你会得到Fennel的所有一切,包括Epiphany的管理员权限,里面自然会有你想要的信息。】   【Signale:如果你赢,我会放弃网络世界。】 第79章   伴随一声提示音。   fennel再次发来了他的邀请函:“俄罗斯轮盘赌”的一个入口。   直到这时, 坐在后面的楚英纵才突然惊醒,惴惴不安地问:“喂喂喂,等下!什么叫‘俄罗斯轮盘赌’啊!是我想的那个吗?”   时夜回头看了他一下, 温和道:“嗯,赌博性质的对弈。”   楚英纵:“不行吧!!!会死人的啊!!”   “……”时夜说, “只是一种比喻。”   所谓的“俄罗斯轮盘赌”, 指的是一种相似的形式。   对决的双方将会在相似的网络环境下进行公平对决:每个人使用一个大小相同的匿名网络,一般一共6台设备, 选择其中一台作为主机, 其他5台就是挡抢用的“替身”。   在主机上, 双方需要运行指定的动态网页,并定期更新时间戳等信息,否则视为主机已经被“拿下”, 即告失败。   双方同时开始对对方的网络进行进攻,同时要确保自己的主机无虞。   之所以称作“俄罗斯轮盘”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在匿名网络下,双方都不知道6台设备当中, 哪一台是对方的主机——就好像枪手们不知道左轮手枪里哪个位置填着唯一的那颗子弹。   这样的对决,比的就是胆魄、速度……和运气。   就比谁先幸运地找到对方的主机, 然后用迅猛如火的攻势将它拿下, 谁就得到最终的胜利。   这场对决,Signale和Fennel选择的是一种传统的德州规则, 双方都需要维护Fackbook的一个初期版本,并每隔半小时在上面更新自己的动态;   双方外网限制使用TCP/IP协议, 但不限制内网协议;   系统限制使用windows系列, 数据库限制使用SQLserver,但不限制其他工具;   不允许借助外界任何帮助,只能使用最多1台僵尸设备(俗称“肉鸡”)作为跳板;   ……   轮盘在子夜3点正式开启, 在那之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熟悉自己的网络。   时夜大致浏览过了规则,这些规则他也熟悉,只不过从未和其他人进行过赌约。   当他看完之后,只听身后的楚英纵又道:“等等,你的手……”   时夜右臂上被巴里所伤,医生说伤口不严重,但必须好好休养,不能激烈运动,再裂开的话就可能会损伤到神经了。   但仅仅是经过刚才一系列的登陆操作,绷带中已经隐隐晕染出了血色。   楚英纵轻轻抓住了时夜的手臂,示意他不要逞强。   就算不是世界第一黑客的身份,仅仅对一名普通的工程师来说……右手的重要性无异于半个职业生涯。   时夜就淡淡地说:“可以。接下来我说,你做。”   楚英纵:“……”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他可算知道了,时夜要他帮的是什么忙。   ——因为时夜右手不方便,所以找楚英纵来代替进行操作。   楚英纵有些紧张:“你确定我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因为我影响到你的操作?”   这毕竟是世界顶级黑客之间的对决啊。   时夜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淡淡来了一个:“嗯。”   楚英纵:“……”好,不愧是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欠扁已久的“嗯”字,就让楚英纵忘记了紧张。   他只觉得果然还是很生气!   片刻后,楚英纵的位子往前挪,正式坐在了电脑前面。   而时夜反而后退半步,站在了楚英纵的身后,目光正对着闪烁的屏幕,对他说:“在布置进攻工具之前,我需要你帮忙布置防御系统。”   楚英纵很紧张:“需要我做什么?”   时夜说:“建立一个洋葱网络,隐藏我们的主机。”   “啊……我知道这个。”楚英纵竭力地进行回想。   在本科的全部学习课程中都不会涉及“洋葱网络”的相关知识,但对一个好奇分子来说,这是关于黑客、关于暗网等酷炫传说的必备基础。   所谓“洋葱网络”,是根据chaum的一个mix理论发展而来的匿名协议。   比如说,在一个六台设备的洋葱网络里,当主机想要传递消息时,就先加密与(随机选择出的)1号机建立通讯,然后1号机又随机挑了2号机建立,2号机与3号机建立通讯,3号机最后与外界进行通讯,传递主机的消息。   每一次通讯之间都进行一层加密,这样保证过程安全性——   就算攻击者入侵了2号机,但是他得到的也只是1号机给它的第2层加密数据而已。   这样就无法实施“第三者攻击”(MITM)了。   因此对一个洋葱网络来说,只要通讯的全部节点没有被同时攻破,那么主机就依然是安全的。   对时夜来说,这场“俄罗斯轮盘赌”,就像是一场沙盘上的战争,双方控制6座兵营进行互相的博弈。   而初期建立的“洋葱网络”就相当于是建立了一套加密的通讯系统,确保自己6个兵营之间的通讯不会被对方窃听。   考虑到这里,电子风已经仿佛映入他的眼帘。   但是……   他不能这样向楚英纵解释。   他的傻学长看不见这样的世界,看不见他的沙盘。   只有一只小鸭子,还坐在楚英纵脑袋瓜顶上,呆呆地望着自己。   不能回到他的电子世界里去……那就勉强留在现实世界吧。   时夜:“唉。”   听到叹气声,楚英纵好像触电了一般,紧张地回头来看他:“别啊……我做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时夜说,“按照标准的洋葱协议来做就可以。”   楚英纵问:“那你为什么叹气啊?”   时夜想了想,说:“困。”   楚英纵:“你给我认真一点!!!需不需要我帮你拍大腿保持清醒啊!”   听他炸毛,时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也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说:“继续,将主机的半开放端口全部限制掉。”   果然,听他一指挥,楚英纵立刻又全神贯注地开始操作。   对于正常要运行社交网站的服务器来说,一共65535个网络端口是必然要开放多半的,这是出于商业考虑的通讯需求。   但现在他们进行的是个人对决,因此只要不影响网站运行,那么将不必要的端口统统关闭,这样可以提高极大的安全性!   毕竟,端口越多,说明潜在的漏洞越多——能潜入进兵营的路径越多。   端口一一关闭后,相当于兵营正式关上大门、营造起藩篱,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此时已经是夜间2:30分,30分钟后对决将会正式开始,不死不休。   在双方的社交网站上,已经刷新出了第一条动态。   【Fennel:你准备好了吗?我感到迫不及待:)】   【Signale:嗯。】   【Fennel:?】   并不懂中文的Fennel,看到这个“en”字,只觉得满头问号。   接下来的时间,楚英纵紧张到开始抖腿。   听时夜的指示,他们从后台检查了一下Facebook的这个早期版本——真的很早期,就是马克同学在学校期间写出来的雏形而已,漏洞非常多!   时夜大概看了一下构架,直接宣布:“放弃从网站开始进行防御。”   楚英纵:“啊?直接放弃真的好吗?”   时夜:“没救了。”   楚英纵:“……”好的,言简意赅。   事实也确实如时夜说的一样。   夜间3:00整,俄罗斯轮盘赌正式开始,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第二条动态。   【Fennel:[鞠躬的图片]】   【Signale:来。】   第一分钟,他们首先一起开始尝试对对方的社交网站进行入侵。   时夜通知楚英纵:“先伪造网页参数,做session Hijacking。”   楚英纵:“从哪个参数开始做起?”   时夜看了一下,说:“ST这个参数。”   这就完全是经验问题了。   对一个类似【http://my.jjwxc.net/onebook_vip.phpnovelid=4043127&chapterid=79】的网址来说,里面包括有像“novelid”、“chapterid”这样的参数,分别代表的是什么一般只有程序员知道。   外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如果参数非常众多的话,就只能凭借经验来进行猜测。   时夜的经验和运气都不错,第一次就猜中了:ST参数就是这个网站的会话token。   楚英纵看他们的当前token是数字“1002”,就有点无语了,说:“不会吧……马克同学难道是按照1、2、3、4这样排下来的吗?都不加密一下的吗?”   时夜说:“试试就知道了。”   楚英纵试着直接把网址从【……ST=1002&……】改成了【ST=1001】,然后刷新页面。   Bingo!   他的网页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后台——Fennel的后台!   “……”   楚英纵沉默半晌,道:“……我突然觉得扎克伯格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   时夜笑了一下,说:“你不能指望大学生在初次创业制作网站的时候,就考虑到安全问题。”   实际上,直到现在为止,很多经验丰富的互联网公司都会忘记网络安全,直接奔着商业价值就去了。   就比如说某个体量相当庞大的女性向网络文学网站,都已经到了0202年代了,仍然使用古老的“http”协议,而不用“https”协议进行用户登录和vip相关操作。   这导致盗取他们的用户变得异常简单,很多民间黑客随手一试,就能成片成片地盗号。   像google的浏览器,根本不需要分析,一看他们的网址,都会直接在左边提示“不安全”三个大字。   说出去很多业内人士都不敢相信!   ——https都已经普及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头部网站到现在还没更新协议啊?   ——快醒醒啊刘总,考虑一下读者们的安全问题啊!   作者有话要说:  声嘶力竭.jpg 第80章   拿到社交网站的管理员权限, 对双方来说,就好像正餐开始前的小面包。   时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而Fennel也同样如此。   3:12分, 两边几乎同时攻破了这个简陋的小网站,看到了对方的后台。   ——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 他们将要从网站中, 尽量多地挖掘到对方的信息,进而找到对方6台设备中最重要的那台主机, 然后入侵它。   小网站的后台也同样简陋, 管理员仅能做到增、删、改、查所有人动态, 以及进行全站广播等操作。   时夜在旁边拿着手机,同步地看着后台。   楚英纵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后来才发现他新发了一条动态在网站上。   【Signale:135.1.51.1, op,f2235!op1】   刷新后,看到动态的楚英纵有点懵逼, 回头问道:“你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时夜说:“1号机。”   听他这么一说,楚英纵恍然:他发的分别是1号机的IP地址, 管理员账号和密码。   楚英纵:“……”   时夜:“?”   “啊啊啊啊啊!”楚英纵懵了, “为什么要发出去啊!这样不是相当于白送给了Fennel吗?!”   IP、管理员帐号、密码,足够Fennel轻松地得到这台1号机了。   这就相当于临阵投敌啊!!   楚英纵双手抱头, 本就紧张的心情差点当场炸裂。   时夜倒是很淡定,说:“因为这场轮盘赌本来应该一对一公平对决, 而你是场外援助。这并不公平。”   楚英纵:“所以为了变得公平, 你就直接送掉了一台机子吗?”   时夜:“嗯。”   楚英纵欲言又止,他知道这就是时夜的风格和规则,时夜是个视规则为一切的男人, 但是……   一共6台设备,一开始就这样轻松地失去了一台,这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啊!   楚英纵:“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右手受伤了,这本来也很不公平?我帮助你也只是弥补你的劣势而已——”   “不止是那样。”时夜淡淡地说,“在俄罗斯轮盘赌中,拥有一个战友,心理上已经是极大优势。更何况,这个人是你。”   楚英纵许久说不出话来。   好久后,他叹了口气。   “唉。”楚英纵说,“算啦,你本来就是这种人。我只希望你下次做这种决定的时候,能事先告诉我一声。”   时夜:“告诉你会怎样?”   楚英纵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我会有个心理准备!!”   一番简短的对话过后,楚英纵重新回过头,开始紧张地浏览Fennel的网页后台,将所有账户登录的历史记录给拉下来。   而此时,他们却同时注意到,Fennel也更新了一条动态。   【Fennel:142.10.2.123,gry,gq245】   “?”   楚英纵结结实实地愣住!   时夜也侧目看了过来,眉头微微蹙起,说:“问问他什么意思。”   楚英纵打字挺快,噼里啪啦地在Fennel的动态下留言。   【Signale:什么意思?】   【Fennel:自动放弃我的其中一台设备。别误会,这并不是向你投降,只是为了抵消你的劣势而已。现在华国是深夜3点多,对你的作息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吧?而且,我注意到你使用了洋葱网络的标准版本,猜想你之前并没有进行过类似的赌局;而我却有额外的工具进行准备,这对你来说也不公平。为了抵消这里的‘不公平’,我选择放弃一台设备,仅此而已。】   楚英纵:“……”   时夜平静地点了下头:“知道了,我们可以继续了。”   楚英纵低声道:“没想到他也这么有原则。”   时夜说:“电子世界和正常的社会不太一样,这里的原则就是原则,是不可撼动的客观规律。”   楚英纵点点头:“我好像能明白你们的想法了。”   Fennel已经查探到了他们的内网是用洋葱协议进行连接的,动作比他们稍微快了一步。   但楚英纵动作也很快,将Fennel这边的网站记录快速浏览了一遍,很快找到了Fennel的内网入口。   通过对他的网关进行试探性的会话申请,他们很快捕获了来回的几个数据包。   ——数据包就是Fennel的5台设备之间进行交流的内容,可以说就是对方军队的电报。   一个正常的TCP\\IP协议数据包,在各个设备之间流窜的时候,总是标准格式的:版本号、头长、服务类型、包裹总长、标志、段偏移、时间戳、协议代码、校验位、32位来源IP、32位目标IP、选项和最后的用户数据。   但他们截获的Fennel的数据包中,经过了很多位数的加密内容。   经过加密后的数据看上去杂乱无章,光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的意义。   楚英纵脱口而出道:“要不分析下他用的是什么加密方式?”   “不。”时夜冷静地说,“底层分析太浪费时间。让蝰蛇做这件事,我们首先进行XSS攻击。”   楚英纵打开了黑色的蝰蛇,然后将捕获到的数个数据包拖入其中,看蝰蛇开始自动进行分析。   这是Signale的通用工具,能够自主对密文进行分析,快速分析出加密方式;必要的时候配合琴鸟,甚至能得到较为简单的明文和密钥。   工具开始运转的同时,楚英纵已经回到了Facebook网页上。   分析完网页上的全部数据,不代表它就完全没用了,其实它还能用来钓鱼!   XSS就是这样一项攻击方式。   只听时夜口述道:“试试关键词注入。”   “嗯。”楚英纵点头,打开网页输入框,试着在里面敲打了一阵代码,然后发送成为一条新的仅个人可见的动态,进行测试。   再经过刷新之后,新动态出现的同时,楚英纵的代码也生效了!   “可以做XSS!”楚英纵惊喜道,“还真的是个筛子网站啊。看来Fennel也完全放弃了防御它……”   XSS(Cross Site Scripting,跨站脚本攻击)的原理很简单。   当一个网站允许用户进行输入,然后显示在网页上的时候,用户其实就相当于能将自己的输入内容注入到网页的源代码中。   如果编写的时候程序员没有注意屏蔽掉这种注入,那么黑客完全可以突破自己的输入区,将真正的代码写成动态,也进入网页源代码中。   而对于其他不知情的用户来讲,一旦刷到了黑客发布的这条动态,他们的浏览器就会自动认为这条动态的内容来自于这个网站——而这个网站是被信任的,所以就会运行动态中的恶意代码。   这个过程好像鸠占鹊巢,黑客借用网站的名义,让它的所有用户执行了自己的代码。   凌晨3:30分,楚英纵将精心编写好的XSS脚本注入到了新动态中。   【Signale:嗯。】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嗯”字,但其实这条动态的体量长达数KB,之所以只显示这么短,当然是利用了网页的代码漏洞,将后续内容隐藏显示,而成为了源代码的一部分。   而这些代码的目的很简单:让观看者自动下载一个木马病毒!   这样一来,一旦Fennel看到这条动态,就可能会下载木马。   此时同一时间,按照规则,Fennel也发布了新动态。   【Fennel:不知道你进度如何?我已经找到了你的第一层跳板。】   楚英纵看到这条动态,呼吸不由急促了一点,说:“他动作怎么这么快?是不是已经在进攻我们的某一台设备了?我要不要打开防火墙看看记录?”   “不用着急,未必是真的。”时夜冷静道,“既然蜜罐没有报警,我们继续进攻。”   楚英纵等待了一会儿,后台木马却始终没有被下载。   很明显,Fennel虽然看到了被注入恶意代码的新动态,但是却没有中招。   ——是他的防火墙阻拦了后台下载?还是Fennel屏蔽了整个网页执行代码?还是他检查了所有输入?   不论如何,XSS攻击暂时没有奏效。   不过,蝰蛇的破解过程已经运行完了,它给出了对Fennel数据包的分析结论。   很遗憾,蝰蛇没有直接破解出原文,但它给出了数据包使用的加密协议。   ——nDC。   这是一个楚英纵明显没有听说过的协议,他求助地看向了身后的时夜:“这是什么?”   时夜微微凝眉,说:“一种匿名协议。”   楚英纵:“……谢谢,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nDC的提出比洋葱网络更早,但并不实用,一直没有大规模推广。”时夜淡淡地解释道,“这是一种全对称加密协议,过程类似链表。”   nDC(N-party dinning cryptographers)的匿名原理比洋葱网络更强、更隐蔽。   处于nDC网络中的所有设备,每当发布任何数据包时,总是先和自己右侧设备进行一次XOR(异或)操作,然后将自己的数据传递给自己的左侧设备。   所有设备举出自己的数据包之后,再总体进行一次XOR操作,最终的结果就是输出的数据包。   这个协议确保了:每个数据包都会被至少两台设备进行操作,每个设备只知道自己的内容,不知道其他任何设备的内容。   也就是说,基本从根本上干掉了内鬼的操作空间。   即便入侵者完全控制了网络中的某一台主机,依然无法从内网流通的数据包里得到任何信息……   只要入侵者没有找到真正的主机,哪怕他控制了剩下所有4台主机,也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必须找到真主机,或者干脆控制全部5台设备,才能破解整个数据包。   这就是nDC的强度,一种代价大到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商用的匿名协议。   楚英纵了解过后,倒吸一口冷气,说:“我知道为什么Fennel觉得自己优势太大了……这种先备知识,真的很不公平。”   “没关系。”时夜说,“既然如此,那就一一打破。所谓的‘俄罗斯轮盘赌’,还是有必胜策略的。”   楚英纵道:“你是说?”   时夜道:“只要我足够快,就可以把六颗子弹全部打空,他死了。”   楚英纵:“……”这是哪门子的“必胜策略”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第81章   在nDC的前提下, 他们只能进行真正的猜测。   “五分之一的概率猜中……”楚英纵擦了擦手,“我随便猜了哦?”   “嗯。”时夜说。   楚英纵果断先猜Fennel的2号机,拖出了蝰蛇对它进行分析。   蝰蛇对目标端口得出结论, 合并琴鸟自动进行了大量的字典攻击,然而对方反应迅速地限制了登陆尝试次数, 导致字典攻击无功而返。   在时夜的指挥下, 楚英纵又选择了对Fennel进行网关欺骗,尝试从他的nDC网络中得到数据路径相关信息。   他们很快地找到了Fennel的网关设备, 接着使用DNS欺骗的手段, 终于拿到了它的网络管理员权限。   然而现在摆在他们的问题是:就算得到了Fennel的网关, 依然还是无法解密出所有数据包的明文内容。   对此,时夜决定:“按兵不动,不要让他发现。”   在他们暗中悄然渗透进Fennel网络的同时, Fennel却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地进行了全面的攻击——   他使用SYN泛滥的手段,直接像潮水一样, 同时进攻Signale的全部设备。   因为Signale使用的是洋葱网络,一种安全但是过程繁复的匿名协议, 因此在SYN泛滥下, 很容易导致网络延迟。   他的网速一度下降到几乎断连的程度。   直到时夜迅速做出反击策略,限制所有半开放端口, 同时逆向寻找到Fennel用以进攻的3号设备,开始用相似的手段阻塞他的通讯。   凌晨4:00整。   双方都已经进行了至少两轮的攻击, 目前Signale和Fennel还剩下的设备分别为5台和4台。   再次到了发布动态的规定时间。   【Fennel:我还在尝试寻找你的真主机, 但你似乎已经开始了猜测的过程?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可不是一个好的决策。】   【Signale:LOGS注入也不是一个好的手段。】   新的动态里,Fennel果然也破解了Signale的网站。   他尝试进行logs注入,同时动用了大量的SYN泛滥手段, 试图转移走Signale的注意力。   但时夜明显没有上他的当,并对楚英纵说:“他对数据库logs很感兴趣。”   楚英纵沉思了一下,说:“明明只是个lite级别的数据库啊,没必要花费大量时间吧。”   时夜说:“也许在他的数据库里也藏有东西。”   楚英纵听了,果断决定下手,开始反攻Fennel的数据库。   凌晨4:21分。   他们通过SQL注入的方式,得到了Fennel的后端数据库,并从里面找到了Fennel的数据包路径。   楚英纵很惊讶:“他竟然将route表藏在后端数据库里!这是为什么?”   时夜想了一下,说:“他本身擅长洪水攻击,看起来这样做是以为我们会用一样的手段。”   话音刚落,只听蜜罐防火墙突然开始急促地报警。   ——Fennel的DDOS攻势开始了!   DDOS(念做“D道斯”),即“拒绝服务式攻击”,一种无差别的洪水式攻击手段,意在让设备与外界无法通讯,阻塞整个网络。   Fennel的DDOS攻击极其迅猛,并且进行过DNS增幅,能够分为源源不断的几个波次,波峰时间段一度达到了每秒200次访问,以其惊人的效率直接先阻塞了他们的网络。   尽管他们的CDN反制手段很完备,但是在网络被阻塞的情况下,防御命令却无法快速地从主机通往每一台终端设备!   洋葱网络的弊端就此显现,他们命令还未传达到,有2台终端设备就失去了联系。   凌晨4:30分,新的规则时间到了。   Signale与Fennel的剩余设备分别为:3台与4台。   【Fennel:看来我又一次占据了优势。】   【Signale:DDOS,古老的手段。】   【Fennel:手段不在新旧,有用就可以了。】   【Signale:确实如此。】   【Fennel:看上去你还在寻找我的主机,那么祝你好运。】   【Signale:同样。】   与此同时,楚英纵额头上渗出汗水,双手快速地在键盘上舞动。   趁着两人似乎是在闲聊的功夫,他迅速地利用他们刚刚攻略下来的Fennel网关——2号设备,对其余所有设备进行了一次DNS欺骗。   4:37分,他的攻击起到了奇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下了Fennel的6号机。   然而,2号、6号都不是Fennel的主机。   “砰!”   楚英纵急得拍了一下桌子:“靠,运气怎么这么差!”   双方各自还剩下3台设备,看来真正的主机就藏匿于其中。   经过楚英纵刚才的攻击,Fennel迅速反应过来,将2号机果断舍弃,重新选择了自己的网关,避免了其余设备再次遭到欺骗。   楚英纵求助地回过头看向时夜,说:“接着怎么办?”   时夜沉稳道:“在没有欺骗设备的情况下,只能用攻坚手段。”   楚英纵点了点头,又说:“你来选吧,我实在没啥自信了……”   “不用紧张。”时夜就随口道,“3号机。”   他们开始了真正艰难的攻坚过程——就像古代用人命上去堆的城墙一般,通过蝰蛇和人力的大量分析,去寻找3号机的防火墙漏洞。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一直到了5:00整的又一次规定时间为止,他们刚刚找到了一点头绪。   此时,Fennel的新动态已经提前发布了。   【Fennel:这么巧,你也完全放弃了网站防御吗?】   【Fennel:但是你忘记了,数据库里藏有重要的东西。】   ……   看到这里时,楚英纵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夜道:“怪不得他对数据库这么看重,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东西?”   时夜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说话。   楚英纵立刻退出Fennel的后台,重新回到Signale的网站后台,看了一下最新的logs——一无所获,Fennel要么是没有做任何事,要么就是很有空地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   正在楚英纵困惑的时候,只听时夜道:“中计了。”   楚英纵:“!!!”   糟糕,上当了。   Fennel根本没队数据库动任何手脚,但是却欺骗他们回到了Signale的后台——这是一个布满漏洞的网页!   他们的XSS跨网站攻击没有奏效,然而却一脚踩进Fennel布置的CSRF(跨站请求伪造)陷阱当中!   好在,他们的访问一直是使用自己剩下的6号机作为跳板,而不是真正的主机。   楚英纵惊出了一身冷汗,还想去检查6号机的状况。   时夜阻止了他,说:“6号机已经沦陷了,不要被欺骗。现在可以将它移除了。”   楚英纵的呆毛都耷拉下来了,无精打采地说:“对不起,都怪我太着急了。”   时夜摇了摇头,说:“不是你的问题。”   凌晨5:06分,Fennel再下一城。   【Signale:Nice trick.】(不错的诡计。)   【Fennel:thx :)】(谢谢。)   双方剩余设备:   2比3。   凌晨5:26分,千钧一发的时候,时夜成功找到了Fennel3号机的漏洞。   在其系统中留下了一个缓冲区溢出漏洞,他们利用这个漏洞进入了系统,并成功提升权限,获得了管理员账户。   在这台3号机上,他们成功找到了正在运行中的网站服务器。   “YES!!!”   楚英纵难掩激动:“就是这个!!!!看来三号机就是Fennel的主机了!!!宝贝你一下就猜中了诶!”   对比他的激动,时夜却显得非常镇定,甚至沉默地看了一阵,说:“先将服务中断。”   楚英纵连忙坐了回去,先控制3号机将所有服务中断——也就将Fennel的社交网站给down掉了。   按照“俄罗斯轮盘赌”的规定,一旦Fennel的网站无法访问,那么就是Signale的胜利。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凌晨5:30分。   【Fennel:令人意外,3号机也失联了么。】   【Fennel:你果然是入侵上的天才。】   但其实,真正意外的是楚英纵:“……什么意思!!为什么把他的网页服务都中断了,他还可以发布动态?”   时夜倾身靠近了一点,眉头微微拧起,说:“分布式服务。”   楚英纵倒吸一口冷气:“这也行?杀鸡用牛刀?!”   分布式服务,Distributed system——Fennel将网站后端交托给了不止一台机器。   这种做法一般都属于极大体量的网站,例如TB,例如真正的Facebook,一般的起因是一台超级计算机都已经负担不起庞大的运算,故而使用多台服务器分摊压力。   但是由于马太效应的存在,因此服务器越多,其实效率越低,做架构时需要耗费的算力和精力也就越庞大。   Fennel的这种做法何止是杀鸡用牛刀,差不多应该比作“高射炮打蚊子”。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他与Signale的不同——   Signale是纯血统的黑客,手头所有的工具几乎都用以攻势如火的入侵;   而Fennel却同时也是解密网站的建设者、组织的管理者,他手头还握有着顶级建造技术。 第82章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尽管楚英纵找到了Fennel的3号机, 却依旧无法让对方的网站彻底下线。   现在双方都只剩下2台设备了!   只能说,两边的运气都不怎么样,楚英纵是硬猜没有猜到;而Fennel则是一波雨露均沾打法, 逼迫Signale放弃了比较不重要的两台设备。   他们现在依旧势均力敌。   但这个局势,并没有持续太久。   Fennel的猜测, 最终还是在剩余50%的概率中, 猜中了Signale的主机——4号机!   在试探性攻击到达的刹那间,防火墙亮起了警报的红光。   楚英纵极度紧张, 立刻将防火墙的等级拉升到了最高——拒绝一切未授权访问, 关闭一切半开放端口, 终止一切远程控制访问服务。   主机进入了究极自闭状态,提升300%的防御力。   可是,世上没有绝对安全的系统, 这一切布置终究都只是拖延对方入侵的步伐。   毕竟,Fennel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黑客之一。   “我们该怎么办?”楚英纵回头询问时夜。   时夜说:“别紧张。在他攻破我的蜜罐之前,还有一点时间;即便他打破蜜罐, 防火墙同样可以阻拦他一点时间。”   但他没有说:这已经是最后的时间。   因为没有必要抢更多时间。   ——黑客之间的游戏很简单,如果自己已经没有足够时间了, 那么在那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 打死对手就可以了。   从楚英纵操作工作站开始,时夜就默默地坐在他的背后, 看着手机屏幕,不知在发送和接收什么消息。   这场“俄罗斯轮盘赌”允许双方各自使用一台设备, 理所当然的是, 两边都使用了自己的手机——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永远都是黑客最重要的设备。   此刻,时夜就难得取出手机, 看了一眼刚刚打过来却没有被他接通的电话。   楚英纵还在紧张地调配防火墙,意图多阻拦Fennel一会儿,好让他们还能得到多猜一台主机的机会——一样只剩下50%的概率猜中了,没道理他们就会比Fennel慢啊!   然而这时,他听到身后时夜说:“换一个进攻的方向。”   楚英纵回过头:“啊?时间会不会不够了?”   “时间不重要。”时夜淡淡地说,“我们先破解他的分布式服务。”   时间来到清晨6:00整,曙光已经刺破了清晨的阴霾,照到了他们的窗棱上。   【Fennel:看来我们有望在7点之前结束这一切。】   【Signale:是的。】   双方都没有更多的话语。   而此时,Fennel的攻势已经步步紧逼,到了Signale主机的跟前——因为前期的过度防御,导致Fennel已经意识到自己猜中了真正的主机!   ——将军。   楚英纵就很想在此时也来一个“将军”,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在时夜的要求下,他只能咬牙先找到了Fennel在3号机里留下的分布式服务的信息。   分布式服务需要多地设备进行协作,因此在设备中能找到其他服务的IP地址。   楚英纵找到了一个明显来自手机运营商的IP地址,这很明显来自于Fennel的手机。   通过这个IP,在十多分钟后,他们通过查询该地的运营商,就得到了Fennel的手机号。   直到此时,时夜才打开手机,将那个来电号码拨通。   楚英纵离他很近,因此隐约听了出来——对面和时夜对话的声音,竟然是牧教授!   楚英纵瞪圆了眼睛:“牧教授没有休息吗?!”   时夜说:“他负责联络。”   楚英纵稍微放心了一点,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可以获得场外援助吗?”   时夜说:“不,是我们援助场外。”   楚英纵:“???”   他们没有对话太久,因为电话那一头,牧教授有些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终于接电话了。”   “嗯。”时夜说,“电话号码马上发给你。”   牧教授:“OK!我们这里已经安排妥当,景树的队伍带的很可靠啊。”   此时,在牧教授处,整个队伍已经蓄势待发。   作为网安方向的老教授、余景树的授业恩师,牧教授自然也具有带队的资格——   早在巴里·格林挟持人质又伤人逃亡之后,牧教授就已经请动了上面的特殊调令,使用天眼系统开始监控各个角落。   虽然巴里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先说变装,又是数个证件齐全的假身份,但是牧教授也拥有自己的大杀器——   人脸识别AI!   这是近年来牧教授一直在D大带队的重要项目,也是为华国安全界做出的极大机密级别贡献,这项AI技术直接弥补了天眼系统需要巨大人力监控的缺陷,直接成为了一大黑科技。   今日夜间,AI只通过2个小时的分析,就对比了整个D市前后48小时的监控录像,得出了巴里·格林的大概逃亡范围。   然而,这个范围依旧非常大,想要排查十分困难,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牧教授选择了按兵不动,同时和时夜进行联系,获取必要的情报。   现在,这个必要的情报——Fennel的电话号码已经到手。   牧教授挂断电话,果断比出手势:出击!   为余队复仇的时候,到了。   数支熟练已极的队伍自国安局出发,乘坐的是伪装成洒水车的特别车辆,分散包围了被AI提前圈出的藏匿地点。   每一辆车上,都布置了一座伪基站。   这种伪基站,能够使用任何电话号码,对特定电话发送短信。   现在,他们就伪造成是Fennel的号码,而向巴里的号码发送了短信!   焦急的等待过程中,只不过区区几分钟,牧江天倒觉得已经过去了一天那么久。   巴里在收到Fennel的短信后,迟疑了几分钟,终于回复了。   他回复了什么,并不重要。   焦急等待的时间,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巴里一旦回复,那么他的信号就同时被附近几个手机伪基站所接收,通过三角定位法,计算机很快就算出了巴里的大概位置!   就在某处民居内藏匿着!   清晨6:29分。   经过多方合作后,牧教授带领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功捕获嫌犯巴里·格林!   他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通知给了时夜,同时附上的还有巴里的手机的远程控制权限!   现在,只希望他们的行动不算太慢,还来得及帮助时夜。   他并不知道时夜和Fennel对决的具体内容,但是想必,两名世界顶尖黑客之间的战争,要远比人们想象中更残酷……   而此时此刻。   工作站前的楚英纵已经冷汗直冒,因为Fennel已经冲到了他最后的防线前。   对方的攻势太快太猛烈了,被动的防火墙根本无法阻挡。   Fennel已经获得了系统账户,但还在尝试提升权限——一旦他获得管理员权限的话,那么他就宣告取得了这场游戏的胜利!   现在楚英纵已经在单纯依靠手速,在对抗对方的一切做法。   他无暇去想任何事,只知道不论Fennel做什么,他就手动给对面增加阻碍就对了。   ——没有时夜亲自动手,楚英纵只听从时夜的指令,原本就勉强与Fennel抗衡,更何况他们刚才还分神出去,帮助牧江天擒获了巴里·格林,浪费了多么宝贵的半小时时间啊!   在巨大的压力下,楚英纵双手在键盘上不断飞舞,心跳愈发地急促……   现在是6:29分多几十秒,新的动态已经来了。   【Fennel:看来最后是我的胜利。】   【Fennel: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能遇到你,Signale,你是我一生难得一见的对手。】   ……   在Fennel的新动态下,Signale迟迟没有回复。   因为,在楚英纵的面前,电脑已经一片漆黑……   他们的主机4号机,在Fennel的远程指令下,被强制关机了!!   楚英纵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切都结束了吗?   ——Fennel难道真的胜利了吗?   ——因为我不够强,因为我跟不上他们两个顶级黑客的思路,是因为我拖了时夜的后腿吗?   ——如果,如果时夜的右手没有受伤,如果没有被迫在这么紧张的时间里接受挑战,如果我们能做充足的准备……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现在,主机都已经被拿到了管理员权限,已经被强制关机了,只剩下1分钟的时间,哪里还有翻盘的希望?   楚英纵太难过了,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时夜。   直到他突然听到身后,时夜淡淡地说:“重启机器试试。”   “可是……”楚英纵强忍着哽咽,“Fennel已经拿到了管理员权限,就算尝试重启,他也……”   时夜的声音里带着很淡的笑意,直到此时才放下了手中不断发着消息的手机。   然后他说:“老师没有教过你一个玄学吗?当你电脑遇到问题的时候,重启试试,说不定就好了。”   ——重启试试。   这是电脑维修的纯新手才会尝试的方法啊,但是一些老手也会使用这种玄学的问题来开玩笑,就像电视机遇到问题就拍打一下一样。   ——可万一呢?   ——万一就有效呢?万一电脑真的重启后就自动好了呢?   楚英纵呼吸急促,最终发出了那条远程指令。   ——3号机开机。   “求求你开机啊!!”楚英纵炸毛道。 第83章   一分钟前。   Fennel刚刚对Signale的3号机下达了“停机”指令。   他知道预定的时间里只要Signale没有发布新动态, 那么就宣布了自己的胜利。   而Signale看上去已经有几十分钟的时间心不在焉了,既没有进行积极的反抗(在Fennel看来那点水平的反抗不算积极),也没有进行积极的进攻, 他难道在这个时间还分心去做了别的吗?   Fennel并不了解对方,但是他确认自己已经给出了足够公平的环境。   那么, 唾手可得的胜利已经属于他。   6:30分如期而至。   当Fennel低头查看Siganle的账号下没有新动态的时候, 突然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短信来自巴里。   横幅上只显示了短信的前几个字,依稀能分辨出是巴里在求救。   “情况非常紧急”!   Fennel的指尖停留在了短信上, 但隔了几秒后, 迟迟没有点进去。   这一刻, Fennel已经意识到了:   巴里正在华国,他难道真的在线下找到了Siganle的麻烦吗?   现在巴里发来的求助短信,有可能是真的, 也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在华国那片严格管理的土地上、有着天眼天网存在的土地上,谁也说不清一名黑客多久有可能落网……   而此时此刻, 在Fennel和Signale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这样一条短信, 真的有可能是真的吗?   经过了10秒, 短信已经自动隐没了。   但Fennel笑了一下,重新回到短信界面, 将它点开,看到果然是一条来自巴里的短信。   他很快地开始了回复。   ——巴里的紧急求救短信是真是假,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验证了。   加入Epiphany的所有人, 他都曾经承诺要庇护他们,尤其是巴里,他说过会无条件地为巴里提供安全的条件……   承诺就是承诺。   就算短信是假的, 那么这个来自Signale的阳谋,他Fennel也要踩进去。   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   为什么没有自信呢?这只是区区一条短信而已,凭什么他就能够在短短几十秒内入侵他防范严密的手机?   6:30:49。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21秒的时间。   Fennel慢条斯理地敲打着键盘,回复给巴里的短信。   正在这时,他的键盘突然闪动一下,自动中止了进程。   Fennel的双眼停止了眨动。   他看见短信界面自动中止,看见手机主界面突然消失,进入了一片漆黑的重启界面,然后……   是一只黑色小鸭子的轮廓。   好像另类的黑色幽默。   ……   6:30:50。   关键的时候,楚英纵意外地发现3号机竟然重启成功了!   太令人震惊了,Fennel攻略下来的设备,怎么会放任它又重启呢?难道Fennel出了什么意外吗?   这不应该,但是这就是发生了。   仿佛是什么“重启试试”的玄学以一种幽默的形式,出现在两大顶尖黑客对决的战场上。   楚英纵顾不得许多,立刻远程登陆上3号机服务器,发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条新动态。   【Signale:。】   只来得及发一个句号!   但是,赶上了!   发完的同一时间,时间才突然跳到了6点31分。   楚英纵大喘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对时夜虚弱地说:“你别告诉我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   时夜目光停留在屏幕上。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道:“他输了。”   Fennel输了。   以几秒钟的差距。   他点开了来自Signale精心编辑过的短信,那条短信注入了Signale熟知的堆栈溢出攻击法则。   ——来自早年的收藏品!   早在三年前,Signale就曾经用相似的手法,破解了种花田管理员xyzabc123的手机,借此在赌局上获胜,然后在种花田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这个漏洞早已被修复,但是现在Signale也已经找到了新的代替品……   收藏品425号,英纵鸭。   “其实……”时夜说,“那个鸭子,不是我和你名字的缩写,我不想和外人解释。就是想叫它‘英纵鸭’而已。”   楚英纵:“……?”   楚英纵的表情很快地从后怕过渡到了懵逼,然后过渡到了炸毛:“喂喂喂,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又提到了这个事?”   时夜看着楚英纵脑袋上,一直睡着的小鸭子突然惊醒,浑身绒毛都炸了起来,两只小翅膀张开,生气地对准自己。   时夜欣慰地点点头,说:“一模一样。”   楚英纵:“???”   小鸭子:“???”   英纵鸭已经获取了Fennel的手机的底层权限。   一切都在时夜的预计之中——尽管这预计其实只有50%的可能性。   但最终Fennel还是点开了那条短信,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时夜远程控制着Fennel的手机看了一眼。   在手机上果然运行着分布式服务器的重要管理部分,只要将它中止,那么Fennel的总体网站服务也就到此为止了。   楚英纵还在问:“你做了什么?”   时夜回答道:“钓鱼。”   楚英纵头顶冒出了一排问号:“钓鱼我知道,但是……你钓到了Fennel?!”   phishing(钓鱼),在黑客的专业术语当中,意思是引诱目标对象咬饵、自动送上钩。   最常见的情况就是:黑客给所有人发一样的钓鱼邮件,比如“你中奖了”、“你的信用卡被盗刷了”、“你的账号不安全”等等,等待其中有目标点开邮件中的网址,一般那是一个伪造的很像的假网站,然后骗目标输入了自己的账号密码。   这就叫“钓鱼”。   在钓鱼之上,有一种操作叫做spearing(叉鱼)。   这需要黑客进行一点操作,而不像钓鱼一样,做好网站、群发邮件就可以不管了。   叉鱼往往是黑客还会和目标进行交互,例如骗目标给自己打电话,然后自己假装是银行客服,从而骗取目标念出自己刚刚收到的验证码。   往往,黑客之前已经得到了目标的银行卡账号,然后用它去尝试登陆银行系统,但因为银行发送给目标手机的验证码而无法立刻登陆。   就会使用这种手段骗取登陆验证码。   这叫“叉鱼”。   但其实……还有一种操作,叫做whaling(猎鲸)。   就像狩猎鲸鱼一般,黑客们需要提前做充足的准备,了解目标那条鲸鱼的习性、航向,甚至是性格。   在如此精确的狙击下,目标往往被研究得非常透彻,一头栽入那精心准备好的骗局。   就像Fennel。   他为这场俄罗斯轮盘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已经几乎不会在赌局上露出破绽。   但是,在赌局之外,他还有属于他的责任。   就像鲸鱼的身后总是依附着各种各样的鱼类。   时夜刚才利用自己研究得到的Fennel的信息(手机号),对巴里进行了spearing。   巴里忍不住回复了Fennel的消息,所以上钩,落入了牧教授早已张开的网中。   然后,时夜又得到了巴里的控制权,就像将这条小鱼放进了陷阱中,试图以小钓大,静静地等待着鲸鱼的落网。   而鲸鱼没有放弃自己的伙伴,它带着七分刻意、三分傲慢,一头闯入了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所以,Fennel输了。   这就是whaling。   一场精密而残酷的狩猎行动。   时间来到清晨7:00。   曙光温暖地透过窗棂,照进了这间很久没有人来过的房间。   【Signale:你输了。】   Fennel没有发布新的动态,他输了。   楚英纵好像真的经历过了一场大战那样,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然后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时夜竟然在换衣服、穿鞋子。   “???”楚英纵问,“喂喂,我们刚刚竟然打败了Fennel诶!!就连白鹰国都拼命追踪了半年的超级大佬……”   时夜平静地系鞋带:“嗯。”   楚英纵:“你都不激动的吗?你干什么去?”   时夜:“晨练。”   楚英纵:“……”好,不愧是你——就连这样都要遵循时间表的吗?!   时夜推开门,准备下楼去晨练的时候。   只听楚英纵哇哇大叫道:“等下!Fennel真的把他的地址交了过来,天啊,这真的是MiKi解密的服务器——时小夜,你别走啊!怎么办啊!”   时夜回头看了一眼,说:“你决定就好。”   说罢,他轻轻合上了门,平静地走下了楼。   今天的清晨还是和往常一样宁静。   时夜在小区里跑了一圈,也看到了其他在组团锻炼的人,很多人都忍不住扭头来看时夜。   没有人认识这个年轻的帅小伙;   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都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明白,Signale和Fennel的对决,对于整个黑客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像席卷世界的海潮,在知情人看来,其实真正的风暴早已在水面下酝酿,可平凡的人们总是对此一无所觉。   现实世界还在平静地运行着。   不过……   时夜正在想,有一点还是令人高兴的。   如果没有楚英纵,时夜不会观察这么真实的现实世界,不会认识巴里,不会想到要用巴里来对Fennel进行whaling,那么现在一切结果都会变得不同。   也许一切都在冥冥天意之中运转。   也许现实世界的一切邂逅,都有因果。   ……嗯。   时夜心想:是时候选修一门量子物理了。 第84章   风平浪静的清晨, 时夜继续他的晨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来自牧教授的短信。   【牧江天:阿夜,我一直不敢打扰你, 不过已经过去挺久了,你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时夜:我和Fennel打赌, 我赢了。】   【牧江天:这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怎么不叫我帮忙?你们打赌的内容是什么?】   【时夜:没什么。他会退出网络战争。】   【牧江天:赢了就好。你赶紧找时间回来一下吧,我和你之后再聊这件事。现在要紧的是你余叔醒了。】   余景树醒了。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楚英纵现在知不知道。   时夜慢慢跑回到楼下, 稍微喘了口气, 摘下帽子,抬头看去。   时夜:“……?”   电子风扑面而来。   只见一座巨大的镜中城,正从楼层中缓缓升起。   无数的镜面犹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在晨光下反射出璀璨光芒,更将整个世界的倒影割裂地支离破碎,潜藏在其中神秘无限的位面之中。   “……”   时夜拨通了楚英纵的电话:“你做了什么?”   楚英纵茫然地说:“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对MiKi解密咋办啊, 我就想着先把本地文件都拷贝过来,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时夜说:“……你看过那些文件的大小吗?”   楚英纵一愣, 问:“很大吗?我没见过他们用的这种NoSQL数据库, 没具体看信息。”   时夜说:“也不大,20兆光纤带宽的话, 下载200年就差不多了。”   楚英纵:“……”   MiKi解密是由Epiphany组织发起的大型网站,使用分布式服务器运营, 交由世界各地的多家商业公司进行代理和维护。   这也就是Fennel精通这方面技术才能做到了。   这样分布的优点也很明确, 世界各地基本都能访问这个解密网站——除了华国境内,因为华国的特殊管理和“长城防火墙”,所以华国境内并没有MiKi的服务器, 华国人民也没法使用常规手段去访问境外的服务器。   整个解密网站的架构本身就是一种高端技术,可以说Fennel这一手已经证明了,他在网站构建的学术领域上同样出类拔萃。   而网站内部的文件则是使用非常安全的一种NoSQL数据库进行存储,同样搭建了高端的保护技术,最大程度上防范了黑客的入侵和渗透。   这些详细的文件,都可以在Fennel的设备上找到相应的文档。   Fennel愿赌服输,将自己的服务器账户交到了Signale的手里。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留言道:【我会退出华鹰战争。同样,将我的所有账户交给你,希望你可以善待我的心血。】   时夜说:【我知道。】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他觉得能理解Fennel。   因为,在时夜的账户中也有着许多的收藏,那就像一个巨大的博物馆,陈列着栩栩如生的东西,包括羽蛇神,包括小恶魔……很多他熟悉的漏洞。   而Fennel的解密数据库,就像一座镜中的图书馆,在其中珍藏着许多真实世界的复制品。   他带领着Epiphany,收藏了白鹰国对华国策划的机密军事任务,这就是引发了这场华鹰网络战争的导火索;   还有白鹰国在远东地区战争的未公开录像资料,这引发了世界舆论,人们激烈指责白鹰国在战争中对待敌国平民的残酷手段,反战组织再次开启了游行;   还有跨国商业财团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无下限收割股市散户的行为,导致人们哗然而怒,开始宣传抵制该品牌名下一切商品;   还有棕熊国自然科技研究所中,为了研究病毒而对灵长类动物进行非人道的实验行为;   还有某些手机运营商,通过APP等各种便利,随机地窃听着用户的某些隐私,甚至收集大数据贩卖给某些商业网站,用于精准投放广告,甚至诈骗等行为;   还有很多很多……   每一起事件,都有少则上百、多则数万份真实的文件支撑,足以让每个人看到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真相。   这些东西,时夜和楚英纵或者看到过,或者听说过,或者干脆闻所未闻。   如果MiKi解密不将文件公开的话,或许它们将成为掩藏在光辉历史下的阴暗角落,乏人问津,无人反思。   但是,Fennel执意要将它免费公开,且要面向全世界地公开。   建立这个网站,他准备了大约11年,前后耗光了个人资产数百万美元(同时还接受了许多匿名捐赠才得以成立),更加注入了很多精力和心力,最后承受的代价则是被世界各国政府联合通缉,不得不藏身在坚果国以谋求自保。   现在,这些东西可以归时夜处置了。   楚英纵翻看着已经下载过来的很多文件。   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时夜说:“一直有发生,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过。”   “你说的对。”楚英纵说。“没有看到,不能代表没有发生。唉,希望政府看到这些文件可以做点什么。”   时夜听了他的话,问:“你想将解密网站交给上面吗?”   楚英纵说:“我觉得……你来决定吧。我不知道,这个网站的存在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感觉,这些东西肯定一直有人知道,但是没有人去改变;现在让更多人知道了,开始呼吁了,是不是就会让上面考虑去改变呢?”   时夜没有回答。   楚英纵挠着头,一筹莫展道:“可是……如果像北斗之类的文件,被太多人知道的话,好像也不好。你看,还有华国缉毒行动的一些机密文件,要是公布开来被毒贩看到了,是不是会对缉毒的工作造成困扰?”   过了很久,时夜说:“这是信息时代的蓝海。而信息的本质是数据的流动。机密的公开是必然的结果,不是我们现在的决定能够改变的。”   楚英纵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时夜口中听到如此深刻的话。   离群索居的时夜,并不能理解其他人,所以总是对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楚英纵问他:“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们现在怎么选,其实这些文件迟早都会被披露出来,是吗?”   时夜点了下头。   然后,他似乎组织了一下措辞,又说:“上个世代的货币是金银,这个世代的货币是政府信用,下个世代的货币将会是信息,而且是公开在全世界的信息。信息将会组成货币单位,就像比特币;信息将会组成一个人的身份,就像大数据下的用户画像;信息将会组成国家单位,就像……‘长城’防火墙里的华国网络。信息如果不流动,就是死的,所以它会从高向低流动,这是自然的规律。”   楚英纵整个人都被震撼了,呆呆看着时夜。   这一刻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时夜,而是信息世界的神祇。   此时,时夜又说:“国土战争的下一步是经济战争,经济战争的下一步是信息战争——这样的事情已经在发生了。如果将信息封锁,失去了流动性的数据将会死掉,这就是新时代的闭关锁国,和上个世纪的那场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时代的发展让它变换了形式,就让很多人没有看懂教训。”   楚英纵蠕动着嘴唇,说:“那我希望……有一天‘长城防火墙’会变化吧。”   时夜说:“嗯。”   过了好久,时夜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刚才那场对话让楚英纵满怀敬意,问他:“你还在想些什么呢?”   时夜说:“饿了。”   楚英纵:“……”等等?   时夜低下头,又说:“困了。”   楚英纵崩溃道:“等等,你怎么画风突变啊!”   时夜愣了一下,理所当然道:“是你问我在想什么。我还在想,刚才忘记告诉你,余景树醒了。”   “余叔醒了?”楚英纵立刻站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时夜看着他的高兴,一时间觉得自己心情也很愉快,对他说:“先吃早饭,然后回医院吧。”   楚英纵:“好!你想吃什么?”   时夜想了想说:“荷包蛋。”   他们出门时,时夜的目光仍落在镜中城的幻象当中。   ——他知道这一切是幻象,是因为Fennel的MiKi文件数量太过庞大而产生的巨大幻象。   ——也许是因为熬夜,又因为和Fennel的决战消耗了太多精力吧,幻象的交错再次出现了。这一切不受控制。   时夜闭了下眼睛,但仍没有起作用,他站在一面巨大镜子前停下了。   镜子一旁,楚英纵刚刚换好鞋子,诧异地回头问他:“怎么了?”   时夜说:“没什么,有点累。”   楚英纵担忧道:“要不你在家里睡一觉再说?”   “没事。”时夜说。   接着,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幻象——它从眼前如迷雾一般消散了,露出了楚英纵担心的脸庞。   时夜说:“我可以在医院休息一会儿。”   楚英纵想了想,在医院也许更有保障,便没有多说。   两人简单吃了一点早饭,便打车回到医院。   此时,牧教授刚刚带队抓捕了巴里·格林,现在应该正在休息,并没有来到现场。   两人便直接穿过走廊,在余景树的特殊病房前停下,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动静。   里面的余景树:“呜呜呜呜呜呜……”   楚英纵:“?”   时夜:“?”   两人头顶同时冒出了问号。 第85章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病房中, 余景树再次从昏睡中苏醒过来,身体沉重得好像动弹不得,勉强转过头, 却看见楚妈妈正坐在旁边,将新鲜的花卉一支一支插进花瓶中。   芬芳的香气渐渐传来, 令余景树心绪宁静。   他没有死。   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 在手术台上,在浑浑噩噩的昏睡间隙中, 他想起很多事……   他此生自认没有辜负过别人, 更没有愧对他的国家, 但唯独放不下阿萱。   现在,阿萱就在他的身边,一时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夫复何求!   一会儿, 楚妈妈低下头,将垂落在脸旁的碎发拢到耳后。   她已经发现余景树醒了,温柔地说:“要喝水吗?”   余景树想摇头, 但动不了沉重的脖子,便艰难地说:“不用。”   他声音含糊, 听起来分不清字词。   楚妈妈替他整了一下枕头, 好让他扭头更舒服一些,然后说:“可能是手术麻醉还没过去, 你先别勉强说话。听我说也可以。”   余景树眨巴着眼睛,一直看着楚妈妈, 舍不得移开视线。   只听她缓缓说道:“之前, 你有问过我的问题,我一直对你说的是‘再等等英纵’,或者‘以后再说’, 对么……其实,昨天你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真的很多。我以前总以为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可是我想错了,我们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能一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哪里有什么来日方长的事呢。”   余景树默默听着,心中似有触动,用尽力气去抬手摸了摸她的手背,示意些许安慰。   楚妈妈低下头,看见余景树的手背上还留着置留针,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然后,楚妈妈问:“景树,我在想,不如你嫁给我吧。”   余景树:“???”   楚妈妈:“对不起,说错了,我是想说:不如我娶你吧。”   余景树:“……”   楚妈妈:“……不不不,我太紧张了,啊!”   余景树艰难道:“好、好呜呜……”   说话太含糊了,楚妈妈并没有听清他后面具体说了什么,但欣慰地知道他答应了自己。   一会儿,楚妈妈为余景树整理了一下领口,温柔地说:“你呀,就是太拼命三郎了。平时为了工作就经常不顾自己的身体;这次为了救人又不顾性命……以后啊,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学会保重自己。”   余景树眼泛泪花:“呜呜!”   楚妈妈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很怕的。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英雄的,毕竟都已经这个岁数了……有什么感受,都可以和我说出来。”   她轻柔地靠过来,抱了一下余景树。   余景树泪流满面!   ——他当然好怕啊!他也好怕死啊!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是谁也不想死啊!   余景树:“嗷呜呜呜呜!”   楚妈妈慈祥地摸着他的头发:“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去给你做好喝的鱼汤……”   门外。   刚刚赶到的两个小年轻头顶问号,别的什么也没听见,就听见余景树在那里呜呜地嚎啕。   楚英纵悄然推开一道门缝,就看见余景树埋在楚妈妈的怀里,两人相依偎着,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   “……”   放在过去的话,说不定楚英纵会气咻咻地进去打扰他们;   但现在,他大概明白了这样的感情。   “……要不我们再去吃个午饭?”楚英纵回头对时夜说。   ……   半小时后。   楚英纵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最后变成了在医院隔壁的小旅馆开了房……   别误会,只是睡觉而已。   虽然是两个小年轻,但毕竟熬夜一整宿,困得实在不行了。   楚英纵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安心,甚至做了个关于盛大婚礼的梦境——别误会,他是梦到了楚妈妈和余景树的婚礼。   虽然道理他都懂,但是那一刻他还是气得大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   小旅馆室内昏暗,窗帘被拉得密不透光。   时夜正靠着床头坐在一边,低头看着手机。   楚英纵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时夜道:“下午三点。”   楚英纵:“该去医院看余叔了……”   时夜:“嗯。”   说话间,时夜手指不停。   这引起了楚英纵的好奇:“你在做什么?”   时夜说:“解构‘解构者’。”   楚英纵:“啥??”   解构者Deconstructor,即Fennel免费提供给白鹰国民间黑客们的一款工具,用于定向地对一些服务器进行DDOS攻击。   黑客们大多数用来进行华鹰战争了。   因为这款自动化工具过于先进好用,所以几乎很快地传遍了白鹰国,吸引了更多本来没有入侵能力的网民参与了网络战争。   人数上和技术上的双重优势,很快让白鹰国占据了上风。   时夜不在的这两天时间里。   种花田论坛被“爆破”了,网站一度无法访问。   还是管理员xyzabc123反应迅速地启动了备用域名,这才保证了老会员现在还由地方可去。   此时,他们就在临时域名上激烈讨论:   【可恶啊,欺人太甚了!】   【他们竟然连医院系统都无差别攻击,连世界大战的时候都有不攻击医院的公约啊,这帮人真是丧尽天良。】   【听说解构者是Fennel专门做的,要凭借白鹰国的身份注册,Lion大佬一直在解析,但是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Signale在哪?他不是我们华国人吗?我们一起在这里抵抗白鹰国的时候,他躲在角落里面,准备沽名钓誉?】   【S神不会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管吧?】   【我忍不住了,兄弟们来这个YY******,周五有大佬准备带队分发脚本,我们要进攻白宫了。】   ……   网络世界的战争进展一旦爆发,总是进展极快的。   经过长达两周的摩擦矛盾,现在两国黑客已经进入了分外眼红的时间,部分人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对方境内知名网站,造成了不小的动荡。   时夜一向不参与人类之间的争斗。   不过,说到Fennel创作的“解构者”,本身却是他感兴趣的话题之一。   在Fennel交给了他全部资料之后,时夜就在其中见到了“解构者”——   那是一只鲜红色的小蝎子,长着勾玉形状的勾尾。   它藏匿在一面镜子当中,静静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小型雕塑。   就是这么小的东西,成为了黑客们手中的量产型利器,前后自动攻陷了华国数个知名媒体网站、系统以及设备,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时夜正在研究这个结构精巧的小东西,这里面蕴涵了很多Fennel自备的知识体系。   时夜没有休息得很好,因此进度不算快。   不过,虽然暂时还没有理清所有的结构,但做出针对解构者的专杀软件还是可以的。   时夜随手将之命名为“Resurrent”,然后打包发布给了xyzabc123。   突然收到来自S神的消息,xyzabc123都惊呆了。   【xyzabc123:您老人家终于上线了!!!】   【xyzabc123:国内外都吵破天了,我们都好想知道您在哪儿闭关修炼,您知道Fennel下挑战书的事儿吗?】   【xyzabc123:余队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咋回事啊。】   【xyzabc123:话说您刚给我发了什么东西?】   ……   【xyzabc123:呜呜呜呜,神啊,回我一句话吧!「俏屁嫩男jpg」】   【Signale:解构者专杀软件。】   【xyzabc123:!!!!!】   然后,当他扭头忙看了一眼文件包的时候,就发现S神又光速下线了。   xyzabc123:“……”好,不愧是你。   此时,时夜不紧不慢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直到因为幻象而感到进一步的不适……   一只赤色的蝎子爬上了他缠着绷带的右手,让时夜停下来看了很久。   空气中凝结着镜面的碎片,其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倒影,虽然时夜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依然感到炫目,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割裂感。   直到……   旁边伸出了一只手臂。   楚英纵躺在床上,两手环住了时夜的腰,迷迷糊糊的说:“你这样熬夜是想修仙啊……”   所有的镜面突然消散,现实世界的空气又重新填塞了整个空间。   时夜感受到楚英纵的体温,才放下手机,躺到了他的身边,盯着楚英纵睡歪的脸看了半天。   楚英纵:“哼?”   时夜:“睡会。”   楚英纵“噗嗤”笑了起来,拿出了学长的态度来,慈祥地拉过时夜,说:“好啦,我知道你很困了,那再多赖会儿床,反正没人会知道的。”   时夜:“……你听起来很熟练。”   “那可不,赖床可是一个需要长期练习和进步的技能……”楚英纵说着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困得迷迷糊糊的,“哎呀不行了,再多睡15分钟,要是闹钟响了你一定要摇醒我啊……”   时夜没有说话,就看着楚英纵靠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真实感。   两人在昏暗的室内相互依偎着。   过了一会儿,时夜也睡着了。   虽然一个梦也没有做,但是楚英纵一直在他的怀里。 第86章   晚上才回到医院, 楚英纵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妈妈,他跟时夜直接睡了一下午。   不过,楚妈妈倒是没有问他们去哪儿了, 反而是拉着他说了一会儿话,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我向你余叔叔求婚了。”   楚英纵:“!!!”   楚妈妈脸色微红, 看起来是羞涩的模样, 不过语气很认真:“他也答应嫁给我了,不是, 答应娶我了。”   楚英纵震惊之余, 又有些别扭, 闷闷地踹了一下墙角:“他干嘛去了!怎么会轮到你求婚的?”   楚妈妈道:“不是……你没有别的想问吗?”   楚英纵低着头:“没有。”   楚妈妈:“你同意啦?”   “那我还能怎么样啊。”楚英纵说,“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呗。王母娘娘都没能阻止的东西,我干嘛还要继续做恶人。”   楚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说:“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懂呀。”   楚英纵不说话,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时夜。   时夜也睡了一下午, 现在精神饱满,没有再看见幻象。   不过, 大概是因为被楚英纵压着了, 一直侧躺着导致他手臂上红了一块,此刻正活动着酸痛的手腕, 慢吞吞走进了余景树的病房。   余景树有事要问他:“你们抓住凶手了?”   时夜说:“嗯,牧教授带队。”   “那就好。”余景树脸上泛起笑意, “老师这精神头真好, 有他出马我就放心了。”   时夜没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下牧教授交代的话,说道:“他说你不用着急这些事情, 安心养伤就行,一切有他做主。”   “唉,”余景树这么听了之后,反而是有些愧疚了,“老师这么大岁数了都还在为我操心,我真是……”   时夜说:“你受伤了,养伤就是,不用多想。”   这句话虽说得平淡,但还是有着安慰的意思在。   时夜难得会安慰别人,余景树听了几乎受宠若惊,出神地看了时夜一会儿,心里想道:阿夜是什么时候学会关心别人了?莫非真的是因为和英纵在一起玩久了,看来心理治疗很有效果啊。什么时候阿夜也能像平凡人一样娶妻生子就好了,老师一定会很高兴的。   片刻后,余景树思绪还是忍不住转回了工作上,说:“但我有点不放心,不知道网络上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是需要继续弹压一下,不能让他们闹起来……”   时夜知道他在说什么,道:“还是那样。”   “还在打黑客大战?”余景树吁了一口气,“真是胡闹。再这么下去,如果要上头出手,事情就不好收拾了,搞不好要变成外交事故的。”   时夜想了一下,说:“不用担心,有牧教授在,我也会帮忙。”   ——Signale也会出马啊。   尽管时夜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但其实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余景树的,因为余景树替他受了伤,而想要偿还余景树的恩情。   余景树好像又吃了一颗定心丸,躺回到了靠枕上,脸上终于泛起了笑意:“那就好,那就好。我其实……确实想要好好休息了。正好,阿萱也有这个意思,我们可以顺便谈一谈未来的事情。”   这回,时夜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只是看着他。   余景树竟然被看得脸红了,好像个毛头小伙子,吭哧吭哧半天后说:“干什么这么看我?中年人也是要时间谈恋爱的。我正好这次又要养伤,请个半年婚、婚假也不是很过分吧……而且,以后一家人过日子的话肯定不能继续这么拼命了,要、要听老婆的话,好好照顾身体,最好工作上调动一下,方便住在一起……”   “中年人”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美滋滋地畅想起了未来。   时夜:“……”   又过了一会儿,楚妈妈推开门走了进来,给余景树带了个果盘。   两人聊了两句,空气中就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泡。   时夜:“……”   楚英纵:“……”   余景树和楚妈妈渐渐忘记了房里还有两个大小伙子,高兴地聊起了未来搬到哪里去住、怎样布置房间,还有顺便怎样哄骗楚英纵继续住校、不要总回家打扰他们。   ——可恶啊!我明明就在旁边听着啊!   楚英纵悲愤地削完苹果,气咻咻地推开门,自己走了。   时夜跟在后面,说:“不要打扰人谈恋爱。”   楚英纵:“哼!”   时夜看他好像不太高兴,就想了一会儿,提议道:“回去看电影?还是去网吧打游戏?”   楚英纵左右看看,见医院走廊上没有人,就勾过时夜的脖子,悄悄地亲了他一口,不服气地说:“我们也可以谈恋爱!”   时夜:“嗯,可以多谈一会儿。”   楚英纵听懂了,笑眯眯地靠过来,又多亲了他一会儿。   天色已经很晚了,现在回学校估计要遭遇门禁,也回不去宿舍了。   好在因为余景树的关系,学校批准了他们三天假期,可以一直在外面留宿。   两人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又回到了旅馆中。   这个时候,诸事皆了,有一种难得的轻松感。   楚英纵躺在旅馆床上,吃着零食看电视,叹气说:“完蛋了,生物钟全乱掉了,之后怎么好好上课啊。”   时夜说:“调整回来。”   楚英纵偏头看他:“估计像你这么规律的时间表,想要调整回来还真挺轻松的……但是我真起不来床怎么办啊!”   时夜想了想:“可以试试激烈运动,然后应该会很累,就睡着了。”   “有点道理。”楚英纵琢磨了一下,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回头看时夜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确认:都怪我思想太邪恶了!小学弟这么纯洁,才没有偷偷把车轱辘碾到我脸上!   不久,楚英纵去洗了个澡。   而时夜就在外面打电话,牧教授聊了两句。   牧教授主要在带队审讯巴里·格林,争取早日开庭,将他送进铁栅栏后,为此还在整理证据。顺便,还要接过余景树手头的工作,弹压一下华鹰两国黑客战争的事,不要闹得太大。   而时夜将Fennel的账户直接交到了牧教授的手上,说:“你处理就行了。”   牧教授十分震惊,道:“你们竟然赌这么大?Fennel几乎是已经直接放弃这个ID了啊!”   时夜说:“他承诺不再插手黑客大战。”   “难怪……”牧教授若有所思地说,“难怪据说他在坚果国已经召集了记者大会,打算公布真实身份了。看样子他准备从黑客转型,专心要做MiKi解密网站了。”   时夜说:“这条路并不容易。”   牧教授极少听到他对别人的事感兴趣,有些惊讶,又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是啊,这条路谁不知道正确与否,但是必然是要对抗全世界的政府。他起名叫做‘Fennel’,应该是早已有了决心吧。”   ——Fennel,茴香树。   在神话故事中,普罗米修斯便是使用一根茴香树的枝干,从诸神那里盗取了天火,赠与了人类第一颗火种。据说那便是知识的起源。   不过,Fennel的事情在时夜这里,毕竟已经告一段落了。   时夜能够理解Fennel的想法,但却没有兴趣继续插手。   牧教授又问了他两句家常,便叮嘱他早点休息。   时夜说:“你也是。”   牧教授老泪都盈眶了,这些年来一共才听过时夜几句关心的话啊!   他连连道:“我一定,我一定。毕竟以后还想要看着你结婚、生子,才能安心呀!”   时夜想了想:“结婚可以,生子没有了。”   “那也行的!”牧教授连忙道,“可不要让我等太久!”   时夜:“嗯。”   时夜挂断了电话,又等了片刻,只听隔壁水声停了。   楚英纵洗完澡,热气腾腾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了宽大的浴衣,头发湿漉漉的。   他浑身放松,啪叽直接摔到了床上,惬意地发出一声叹息:“嗷呜——”   突然,床铺又陷了下去两分。   “?”楚英纵茫然地翻了个身,却发现时夜就撑在自己身上,深邃的眼眸淡淡地望着自己。   楚英纵:“……”   咕咚。   不管多少次,近距离地看着时小夜,都让人觉得心如擂鼓,实在忍不住要咽下口水。   明明很冷淡、很禁欲,但是为什么偏偏又那么性感。   时夜嗅到了楚英纵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眼眸垂下来几分,看着他说:“我被催促了。”   楚英纵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啊,什么?”   时夜说:“他催我结婚生子。”   楚英纵突然紧张了:“谁?!”   “牧江天。”时夜说,“但我只能完成50%。”   楚英纵双目倏然睁大。   时夜想了想,又说:“也不一定,试试才能知道,说不定有希望100%。”   楚英纵:“?????”   他太迷茫了,呆呆地看着时夜将自己的浴衣翻了开来,确认似的伸出手……   楚英纵:“等等!!!”   时夜:“再等的话,就不方便调整生物钟了。”   “神TM调整生物钟!!你没有说是这种激烈运动啊!”楚英纵当场裂开,“不可能的,我是攻!我是攻啊!!!”   时夜很平静:“哦,乖,再分开点。”   ……   这天晚上,他们深入探讨了一下,楚英纵究竟能不能完成牧教授布置下来的两个任务。   过程比较激烈,研究比较透彻,结果比较令人满意。   虽然楚英纵哭着说真不能。   但是时夜很有科研精神,觉得还可以再试试。 第87章   然而激烈运动并没能调整生物钟。   楚英纵第二天压根没起来床,倒不是困的,而是觉得腰太酸、腿太软……总而言之,爬不起来。   好在,先前说过他们能有三天假期,这儿还有一天。   于是楚英纵就在床上躺了一下午,深沉地望着天花板,思考问题:我……难道……不应该……是攻……吗?!   当时夜结束了晨练,回到房中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问他:“你饿了吗?”   他手中竟然提着早餐。   可喜可贺,时小夜终于学会了照顾别人。   然而,楚英纵非常不领情,并悲愤地控诉他:“我不饿,我腰疼!”   时夜想了一下,说:“你昨天腰太紧绷了。”   楚英纵:“……”   时夜:“一直摇,肯定会酸。”   楚英纵:“……”   时夜:“确实可以试试你在上面,等你腰好了,我扶着你——”   楚英纵突然面红耳赤,大叫:“别说了!”再说就要回想起来了!万一过不了审怎么办!   总之,楚英纵一直躺到了中午,肚子实在咕咕叫了,只得爬起来一点吃东西。   他很少被允许在床上吃东西,于是很有一种负罪感,尤其看到时夜在床边工作的时候。   楚英纵:“又在做什么?”   时夜说:“只是看新闻。”   楚英纵寻思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负罪,于是大方地拍了拍旁边的枕头:“你也午睡会儿。”   时夜听了,合上笔记本电脑就走了过去,问:“睡床还是睡你?”   楚英纵:“当然是睡床!!!再开车我就报警了!”   时夜有点委屈,说:“明明是你先暗示我的。”   楚英纵:“是你思想太不纯洁了!而且我需要休息……”   时夜:“好吧。”   一会儿,两人躺在一张小床上,齐齐掏出了手机来看。   楚英纵躺得太多,并睡不着,就看起了某乎的热搜,顺便打发时间。   他并不知道身旁的时夜在看什么,但只是听见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就觉得已经很恬静很愉快了。   时间过得真快。   楚英纵刷着刷着,看到自己关注的计算机系大V发了一条神秘的动态:   【答各位网友:战役还在继续协调,感兴趣的朋友请先到种花田领取通行证和工具,然后到YY的这个频道听从指挥。】   楚英纵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战役”?什么“工具”?   看动态的回复,好像还有挺多人知道内幕,还有不少人参加了的。   ——莫非是这两天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出于天生的好奇心,楚英纵点了进去,顺着底下人的指引来到了种花田论坛,然后注册了一个账号。   很快他就看到了新人指引帖子:【通行证入口:给所有自愿参与华鹰黑客大战的志愿者。】   楚英纵:“!!!”   原来,这里是华鹰黑客大战的“征兵”入口之一,是由民间自主发起的一场抗议活动。   经过半个月时间的酝酿和沉淀,两国黑客大战的规模已经逐渐扩大化,不再仅仅止于网络安全学界,而是扩散到了一般网民当中。   学识高深、有操作经验的黑客毕竟是少数稀有的精英;   更多的网民其实只是对攻防知识感兴趣的小白,也许有部分理论知识,也许只是义愤填膺的在校大学生,但都没有自主进行网络入侵的能力。   为了集合起这部分人的力量,白鹰国的黑客领袖提供了“解构者”这样的泛用性工具。   而这很快地提醒了华国的黑客们,他们在短短几天时间里,也制造出了一批傻瓜式制作的脚本,能让这部分人只用少数需要的知识就快速参与战斗。   其实,像这样的黑客工具在国内应该是严格管控的,会有人专门去警告这些工具的制作者。   但是,谁让这两天余景树并不在呢?   这份工作本该由他的同事接手,然而……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在看到余景树遭遇巴里袭击之后,愤怒和同仇敌忾的情绪同样也在他们的心间滋生。   就算工作上无法尽情表达自己,但在私人的空间里,他们同样也默认在支持着这场“复仇”。   ——向白鹰国发动复仇。   这一天是1月28日,后来被网友建议作为“红客节”。   华国的黑客领袖们站了出来,不顾自己身份暴露的风险,制作了一批脚本工具,呼吁广大网民一起对白鹰国黑客界发动反击。   他们在YY上建立起频道,进行语音指挥,让有条件的人进来听指挥,统一开始进攻白鹰国的几大网站机构。   计划较为周密,需要的力量也较为强大。   而谁都没有想到,就这样一场民间自发的活动,最后竟然纠结起了整整八万人。   到指挥开始之前,YY频道几乎直接崩溃,直接引发了官方管理员(黑马甲)的入驻观察。   后来,指挥不得不将这支“军队”分流,划分为几个小部队进行分别独立的作战。   起初,他们打了白鹰国一个措手不及,连丢了几大阵地。   包括广播、视频网站等大的媒体都有失陷,也直接导致了事情传入了普罗大众的舆论中。   白鹰国黑客界几乎是哗然的,当夜就有人正面进行反攻——依然使用Fennel提供的“解构者”,堪称是AK-48型的黑客工具。   对于“解构者”的出现,导致正面战场他们节节败退的事,华国民间早有舆论。   论坛上,有人曾经将怒火倾泻到了Signale的身上:【为什么白鹰国第一黑客的Fennel都知道制作战争工具,而我们的Signale甚至还是“世界第一”,但是从来都不肯出现?】   【Epiphany不是公开招募过Signale的加入吗?为了这个他们不惜斥资那么多打广告,还入侵了GG广告联盟……我看Signale已经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了!】   【Signale还不出现吗?从头藏到脚,就这也配做第一黑客?】   楚英纵一路刷着种花田论坛的时候,看到这些旧帖都气坏了。   正准备回复,却发现帖子早已被封禁、沉底,管理员不允许回复,而且还附上了一条最新的链接。   新帖子由种花田管理员xyzabc123亲自发布:【“解构者”专杀工具出炉!Signale一直在看着我们!】   帖子一出,网络喷子们集体闭嘴,仿佛失忆了一般,又开始人人吹捧起了Signale。   【不愧是世界第一黑客,破解一个脚本那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求大神出一个我们自己的进攻脚本!我也想为反攻事业添砖加瓦!】   【Signale既然在做,那为什么不干脆也带个队啊?我也想把“飞鱼市属于种花家”留在每个到此一游的地方!】   【6666666,我们的大佬比对面的大佬强多了!】   ……   来自Signale的工具,就像是“解构者”的天敌一般,几乎是瞬间冲垮了白鹰国的阵线,更极大地增加了华国这边反击的决心。   当夜,听从语音指挥的这支巨大军队,便喊着统一的口号,踏着整齐的步伐,使用庞大的DDOS攻击手段,直接冲垮了白鹰国国防部官网。   然后,他们剑指白鹰宫官网!   这一行为,几乎立刻触动了白鹰宫的网络警报。   作为白鹰国的政府首脑所在地,白鹰宫立刻启动了保护系统,然而却无法阻止突然涌来的巨大人海战术。   在顽强的抵抗当中,有人想到了要紧急联络Fennel,哪怕请求他针对华国修复“解构者”工具也好。   这个时候,他们又要开始大骂白鹰国政府的无能,竟然不知道善加利用如此强大的一名黑客,甚至还罔顾言论自由的游行,将Fennel逼到出走非洲的境地!   此时,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通知Fennel,只能在他旧有的、发布“解构者”的博客下不断发出呼吁。   ……然而,Fennel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只是,在他的MiKi解构网站上,出现了一则通告:   【Fennel已放弃他的匿名身份,将会在下个月初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开自己的身份。   同时,Fennel已确认不会参加华鹰两国黑客战争。因为他在与Signale的对决中战败,这是他们的约定。】   ——他在与SIgnale的对决中战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两国的黑客界同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万众瞩目的这场巅峰对决,竟然在风平浪静之中结束了。   没有人见证,也无需任何人见证。   Signale是最终的胜利者,而互联网的胜者按规矩将得到一切——难怪,他如此轻松地瓦解了“解构者”。   失去了Fennel的白鹰国阵线几乎一触即溃,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高端力量和士气。   ——Fennel败给了Signale,无异于是白鹰国的最强者败给了华国!   从此,没有人有信心,能在Signale的攻势下守住城池。   华国的人海力量聚集在一起,宛如摧枯拉朽,在当日凌晨时分,攻破了白鹰宫的官网!   在一片欢腾的语音当中,指挥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来:   “为了致敬Signale前辈,感谢他在此次反击战中做出的贡献,我们一致决定在白鹰宫留下一句话——   “飞鱼市属于种花家!” 第88章   白鹰宫事件过后, 官方迅速出面平息舆论。   一场纠集数万人的大战,在上面的弹压下迅速平息,媒体和舆论风平浪静, 只有水面下暗流涌动……   种花田论坛开启了会员推荐注册的模式,也就阻止了大部分人进来了解事情详情, 免得把事情闹得更大。   但无论如何, Signale的名号在华国黑客界显然变得如雷贯耳,达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   每当人们提起这一场华鹰两国黑客大战, 都不由回想起今晚这场热血沸腾的反击战, 遗憾Signale和Fennel的世纪大战竟然无人目睹, 还有在白鹰宫官网上刻下的那句话……   白鹰国那边吃了个大亏,深觉丢脸,也就没有多加伸张, 只能暗搓搓地向华国外交部表示抗议。   殊不知华国这一届外交部是出了名的能硬刚,发言人一本正经地回复道:“或许白鹰国国防部应该考虑加强自己的网络安全科技水平,这样就不至于被民间黑客的自发行为搞到这种地步了。”   倒打一耙, 说得白鹰国发言人脸红脖子粗。   就非常爽。   当然,这一切似乎和时夜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了。   尤其现在余景树被批准了整整四个月的假期, 一边好好养伤, 一边好好谈恋爱。   余景树就彻底忘记了网络上的事情!反正咱们华国没吃亏就行了!   他和楚妈妈高兴地直接订了几张出国机票,就准备丢下国内的一堆事儿, 去外面度蜜月去了。   临走还没忘记叮嘱楚英纵:“要好好照顾时夜啊。”   楚英纵:“干什么!都说了我不会欺负他的啊!”   一般情况下,还是时夜欺负楚英纵。   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看看楚英纵、看看时夜, 都不太确信这一点就是了。   一直到现在为止, 时夜的同学们依然觉得:凶巴巴的学长每天都来找时夜的茬!时夜和楚英纵住在一起一定很惨吧,说不定每天都被使唤来使唤去的那种!   尤其是最近,似乎学长变得更凶了——   楚英纵:“看什么看!时小夜就是听我的, 你们有什么不服的就来比一场啊!”   PS:“比一场”指打篮球。   然而他凶相毕露的样子,让学弟们纷纷缩回了脖子,战战兢兢地心想:好可怕!夜哥太惨了!   看见学弟们终于乖巧了,楚英纵很满意地“哼”了一声,心道:没错!这就是攻的威严!睁大眼睛看清楚吧,我才是攻!   “……”   时夜就在旁边看着,等学长的威风耍完了,就默默地向外走去。   等楚英纵回头一看,就连忙迈开长腿跟上,在后头碎碎念道:“今天午饭吃什么啊?咱们能不能吃点辣的,我好馋隔壁家新开的那家麻辣小龙虾……”   时夜说:“——不疼了?”   “咳咳咳咳咳!”楚英纵立刻呛着了,慌忙地左右张望,明明并没有任何人听到他们讲话,但还是欲盖弥彰地大声哔哔,“嗯,咳!我的扁桃体发炎已经好了,没错!彻底不疼了!”   时夜说:“哦。”   楚英纵:“……”我刚才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两人驾轻就熟,一齐来到食堂的固定位置,楚英纵占好了座位,就等时夜过来一起吃。   这期间,假如有人试图坐在同一个桌上,就会遭遇楚学长的必杀视线攻击——   楚英纵:有没有点眼色?!我一天就那么点和时小夜独处的时间!!你居然敢占掉十分之一?   这时时夜就默默地吃东西。   但假如楚英纵“走神”的时间太久,那时夜就会看一下时间,提醒他:“你二十分钟后还有课。”   “哦!”楚英纵连忙低头开始扒拉饭。   他们的时间表没有太多交汇的地方,除了每周三下午,都有时间去心理咨询室一趟。   徐老师都已经习惯了看着他们两人勾肩搭背,一起坐在3号室里面看书——   整个考试周,只有他们俩显得最悠哉了。   不知不觉间,这个多事之秋已经过去,随着期末考试陆续结束。   寒假很快就要到来了。   但……余景树和楚妈妈直接出国玩去了,只留下楚英纵和时夜两个“留守儿童”,决定一起在楚英纵家里过节。   他们也回去看了一趟牧江天,而老爷子很豁达地说:“哎呀,年轻人就多出去玩玩,整天闷在家里陪我一个老头子干什么?英纵啊,你也去看看你其他几个爷爷,然后赶紧出去玩。”   楚英纵一脸乖巧地领了命,就提着水果、补品,分别去拜访他认下的那几个“爷爷”。   老人家们趁着春节假期,天天就在一处打麻将,顺便絮絮叨叨地:   “哟,英纵来啦?”   “我不是刚给小余批了假期么,怎么,他不带你出去玩?”   “哈哈哈哈,小孩都是小拖油瓶,让他们自己玩泥巴去!”   楚英纵满脸“囧”字,说:“我都已经快22了……”   “还小的很!”   “就是,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毛头小子一个,谈恋爱了没啊?”   “小伙子长得这么俊,肯定不缺对象的嘛。”   ……   过了好半天,楚英纵才艰难地从里面挤了出来,就看见时夜事不关己地在门外看手机。   楚英纵伸长了脖子:“让我康康是哪个小妖精又勾引了你的注意力?”   时夜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将楚英纵壁咚到墙上,凑近亲了他一口。   楚英纵猝不及防地脸红了,坐立不安地说:“喂喂,别太过分,孙爷爷他们都还在里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手没有推开时夜,眼神也没有从他脸上挪开。   时夜在他耳边说:“你吃醋了?”   “我没有!!!”楚英纵超大声的。   时夜:“哦。我在看短信,她邀请我去咖啡屋。”   楚英纵沉默了两秒:“……谁?男的女的?为什么是咖啡屋?我也得去——我我这是保护小学弟啊,你别乱想。”   时夜:“是徐老师。”   楚英纵:“……”淦!不早说?!   时夜低头埋在楚英纵肩上,忍俊不住地笑了起来,顺便将他在墙上咚得更紧了些。   楚英纵面红耳赤:“时小夜你学坏了啊啊!”   “嗯。”时夜说,“徐老师说学期末最后做一次心理评估。你不想去,我也会带你去。”   说到正事,楚英纵眨巴着眼睛,不反驳了。   时夜心情不错,带着楚英纵来到附近的咖啡屋,徐老师已经在里面订好了隔音的雅座,就等着他们两人到来了。   看见时夜的第一时间,她就觉得时夜有了一些变化,但说不上来。   她笑吟吟地向两人问候了一番,然后说:“今天很感谢你们一起到来了。自从亲密疗法开始,到现在也有整整一个学期了,看得出来你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了,是吗?”   楚英纵一脸骄傲:没错没错!就是我融化了这座小冰山!   而时夜看了他这模样一眼,心情就变得很好。   徐老师又说:“也要特别感谢楚同学,他真的无偿地付出了很多努力,一直以来都默默地体谅和帮助着时同学。一步一步地做了很多事……”   时至今日,楚英纵已经完成了整整10个亲密任务,分别是:   1、交换名字并且应答。   2、一次身体接触。   3、一起玩一个娱乐项目。   4、一起过一个节日。   5、互相帮一个忙。   6、倾诉一个小秘密。   7、做一个小礼物送给对方。   8、为他打破一次习惯。   9、告诉他自己的感受。   10、为他进行改变。   ……   如果不是徐老师特意的提醒,楚英纵还意识不到,原来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很多故事。   也许最重要的,反而并不是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件——例如勒索病毒,例如和Fennel的决战。   而是这些细小而真实、温暖且宁静的小事。   楚英纵回过头看看时夜,又一次觉得特别骄傲,想要翘尾巴了:没错!时小夜就是这样被我攻略下来的!我真的太强了吧!   这时,徐老师的目光落在时夜的身上。   尽管后者一直没有什么话,但徐老师很关切地问:“时夜呢?这些天以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呢?”   时夜低头想了一下,说:“有。”   徐老师眼神亮了,期待地问:“是觉得心情变好了吗?还是觉得和周围人的交流变好了呢?还是和英纵有关,觉得有了新的朋友,不再孤单了呢?”   “都没有。”时夜说。   徐老师:“……”   楚英纵:“啊?”   不是,这剧本不对吧?!   两人都看着时夜。   而时夜又想了一下,说:“不过,谢谢。”   徐老师一脸懵逼,指了下自己:“是谢我吗?”   “嗯。”时夜一脸平静地说,“谢谢你,我们在一起了。”   猝不及防的楚英纵:“……”   更加猝不及防的徐老师:“???????”   问号的海洋在徐老师头顶上此起彼伏。   “啊咳!!”   楚英纵猛然站起身,满脸通红地回过头:“这边空调怎么这么热啊哈哈哈哈我这就把空调开大点哈哈哈哈天气真不错啊……”   徐老师瞪圆了眼睛,茫然地看看楚英纵,又看看时夜,又看看楚英纵,最后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说好的交朋友,变成了交男男朋友,英纵你……就又超额完成任务了?!”   楚英纵:“哈,啊哈哈,这个……都怪我实力太强了,一不小心就——我控制不住我制几啊!”   徐老师:“……” 第89章   两分钟过后, 徐老师再次确认,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俩谈!恋!爱!啦!   “唉……”她叹气。   楚英纵问:“真的有这么离奇吗?”   “其实,也挺合情合理的。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又都长这么好看,把持不住才是正常的事。”徐老师长吁短叹地说, “我只是觉得, 这年头校草和校草都能内部消化了,留给女生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啊。”   楚英纵:“……”您还挺悲天悯人的哦。   一会儿, 咖啡和点心陆续上来了。   徐老师自己坐在一边, 看着这俩校草甜甜蜜蜜地坐在另一边——好一个完美的三角形, 衬托了她这个电灯泡更加孤苦伶仃了!   她的心态发生了一点变化:“你们……真的挺恩爱啊。”   结果楚英纵听得可得意了,还特别幼稚地故意喂时夜吃了一口他的提拉米苏。   徐老师:“……还秀!”   楚英纵贼兮兮的:“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发现了, 秀恩爱真的是很快乐啊,咩哈哈哈哈。”   时夜吃掉提拉米苏,无奈地看了楚英纵一眼。   幼稚学长其实一直都这样来着, 他还干过在军训的新生面前吃冷饮的事儿——瞧那得瑟的神态,让人很想捏一把。   徐老师只能眼不见为净, 低头翻阅文书, 然后对时夜说:“唉,那别的我也不多说了, 感觉我也没啥资格说……毕竟我也没谈过恋爱。”   她是万万没想到哇,连时夜都被楚英纵搞定了, 而她到现在还在加班干活呢!   “只能恭喜你们走到这一步了。”徐老师说, “从时夜的最后一次测试来看,心理状况也很不错,可以考虑做进一步的治疗了。”   “进一步?”楚英纵猛然抬起头, 竖起了耳朵。   徐老师说:“嗯,是的。别的症状目前还不着急,但从上次发作来看,时夜的幻视、幻听问题是一定要尽快纠正的,否则很可能还会遇到危险情况。”   楚英纵立刻想到前几次的危险情形,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徐老师的目光落在了时夜身上,后者依然神色自若,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病情。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咨询室里面,时夜就突然对着她的手机说有病毒……   那时,时夜就能够看见那些“虚拟”的东西——不,也许更早,也许他从小就有这样的症状,一直没有被纠正过。   “这些幻觉,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了你的正常生活。”徐老师曾经尽量柔和地对他说过,“对你接受现实世界也产生了很大的阻碍。作为你的心理治疗师,我当然希望你能够彻底痊愈,不再被这些东西困扰……”   时夜回答说:“我从未被困扰过。”   “但你因此陷入了危险。”徐老师说,“别的任何事,我们都尽量和你商量。但是一旦涉及你的生命,无论是你的家属,还是你的医生,都希望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安全,你能理解吗?”   时夜没有回答。   徐老师连忙又说:“就像楚英纵也会非常的担心你。自从你上次昏迷过去,他连续几天睡不好,发生了类似焦虑的症状,这些他都嘴硬没有跟你说过吧。”   听到这个,时夜才有了一点反应,问道:“你们都是这样希望的?”   徐老师说:“是的。这件事牧教授其实也感觉到了,也很担心再次发作。我们设法联系到了一位很好的医生,他在心理治疗和催眠上的造诣是国际闻名的,应该能为你解决这个安全隐患。”   她递出了一张名片。   现在,她说,治疗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   时夜带着这张名片,也带着楚英纵,站在了那家私人诊所堂皇的门前。   楚英纵当然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但他此刻突然有些忐忑,问:“真的准备好做治疗了吗?”   时夜倒是很平淡:“嗯。”   楚英纵说:“你想好了,会忘记琴鸟、忘记蝰蛇,还有很多你已经习惯了的东西……”   时夜说:“我很早就知道,这些才是不正常的。我只是习惯了而已。”   楚英纵欲言又止,有些无措地说:“呃,那你已经决定好了的话,我就在外面等你哦。”   时夜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拇指的指节温和地抚弄过他的眉眼,深深望了他一会儿,说:“嗯。”   然后他便踏入了门内。   ……   楚英纵并不知道时夜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催眠师又是如何说、如何做的——他不敢问,怕触及时夜的伤口。   但总之,那天回来之后,时夜就开始吃药了。   ……早些年,因为牧许国的缘故,医生们一向是不给时夜开药的,因此这是楚英纵第一次见他吃药。   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让楚学长心疼坏了!   打从那天开始,楚英纵开始天天早起,给时夜做爱心便当。   这些便当之丰富,让时夜中午吃饭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汪谷听说是楚英纵做的,整张脸首先就写满了“这不可能!”;然后等他仔细一看便当,简直就对自己过去的记忆产生了怀疑——难道楚学长其实真是个贤妻良母来着?!   时夜好像依然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   只是除了吃药之外,他变得更加沉默、嗜睡,而且突然不经常回宿舍了,直接在牧教授家中过夜。   头一天的时候,楚英纵还没在意这件事。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还是这样,楚英纵终于坐不住了,旁敲侧击地问他:“我们宿舍咋啦?是不是我晚上太吵,影响到你睡觉了?”   时夜头也不回,淡淡的回答:“没有。”   楚英纵抓耳挠腮,恨不能把他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大声又问:“那你这是怎么啦!”   时夜说:“困。”   说着,他似乎想打哈欠,但是忍住了,就枕着双手,在书桌上趴睡了过去。   楚英纵:“……”   楚英纵偷偷摸摸地查百科,看了一大堆科普,最后发现了可能的原因:   据说,精神类的药物会导致很多副作用,有些会让人镇静,有些会让人食欲不振,有些则让人嗜睡……嗜睡!   楚英纵那个心疼的,整个人都变了,从凶巴巴的学长变成了水汪汪的大狗子,每天都围着时夜打转,只恨不能代替他吃药。   然后,时夜的一日三餐都被他给承包了;   宿舍的所有杂活,全部被楚英纵包揽;   顺便,楚英纵还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甚至还买了玫瑰花回宿舍来……   然而,时夜依旧没有在宿舍里过夜。   这样的日子一共过了5天,这天终于又到了周末,这是他们约定一起在宿舍看电影的时候。   为了保证时夜会留下看电影,楚英纵绞尽脑汁,最后挑选了一部和密码学有关的电影《模仿游戏》——讲阿兰·图灵的传奇人生的。   时夜果然留了下来,靠在那愤怒的小鸟抱枕上,陪着楚英纵一起看电影。   楚英纵一边剥花生吃,一边看电影,时不时还扭头来看时夜……   时夜看了看他,默默地也给他剥起了花生放在盘子里。   其实楚英纵一向看不进去太文艺的电影,尤其看爱情片、记录片的时候,他每次都必定睡着。   这部电影的中间他也睡着了,但等结局的时候他醒过来,突然就看了进去——   因为阿兰·图灵最后因为同性恋的关系,开始被政府强迫服药。服药之后,他的记忆和思维能力都遭到了影响,甚至正常的社交生活也无法保证,最后只能孤独地在自己房子里终老一生。   而且,他给自己的电脑起了名字,是他初恋情人的名字。   楚英纵:“……”   嘶。   楚英纵狠狠地吸了鼻子。   时夜:“?”   楚英纵肩膀颤抖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声地说:“不要吃药……”   时夜:“??”   楚英纵:“要不别吃药了吧!时小夜,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难过啊!!”   楚英纵“汪”地一声就哭了。   时夜:“!!!”   那一瞬间,时夜就懵逼了,伸手将楚英纵揽了过来,问:“怎、怎么了?”   他从来没见过要面子的学长这么哭!——那次天台上不算。   楚英纵看起来真的是难受极了,抹了把脸以后,强忍着泪水说:“时小夜,你别……别再吃药了,继续看见幻觉,看见琴鸟——看见什么都行!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时夜说:“我没有……这……”   楚英纵揪住他衣领,凶巴巴地吼他:“没有什么没有!你这几天一直睡,根本就是因为吃药的副作用吧!别吃了,我真的看不得你这样!你明明聪明得要死,是个天才,每天时间表特别稳定的!我求求你变回原来那样吧!看见幻觉不是你的错,昏迷过去也不是你的错,明明都怪我没有看好你,怪我没能力保护你——   “你做冰山快乐的话,就永远做一个小冰山啊!干什么要被这个操蛋的世界改变啊!你等等我想出办法来好不好,我一定可以让你不用吃药,也不用承担危险,反正每天快快乐乐的——”   楚英纵越说越激动,终于控制不住了,狠狠抱住时夜,再次“汪”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时夜:“……”   时夜实在是太无措了,伸手轻轻拍抚着楚英纵的后背,慢吞吞地说:“我……你误会了,我没有像图灵那样。”   楚英纵吸着鼻子:“你别吃药了……”   时夜:“但那是感冒药啊。“   楚英纵:“……”   时夜:“……”   拥抱突然停了,楚英纵猛然抬头:“啥???”   时夜说:“我感冒了,所以吃药,不怎么打喷嚏。”   楚英纵:“那你、你嗜睡是因为?”   时夜:“有点发烧,正常症状。”   “???”楚英纵说,“那你在外面住干嘛?”   时夜:“怕传染给你。你忘记了上次我们互相传染,过了一周还没好。”   “……”   楚英纵一脸懵逼,眼眶还红着,又吸了一下鼻子。   时夜看他这么呆的样子,说:“你这样……我忍不住想亲你,会传染给你的。”   楚英纵把他推开了一点,继续懵逼地问:“那你……你心理治疗的药呢?”   “没有药。”时夜茫然地说。   楚英纵:“那天……你……去那个催眠师的诊所?”   时夜:“他给了我选择。我可以忘记琴鸟,但最后没有那么做。我想,那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我既然已经有了你在身边,就不会轻易再忘记现实世界。你是我重要的锚。”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话。   楚英纵听了之后,怔怔地抱着他,感到浑身都在发颤。   时夜用力地揽着他,好像能止住他所有的担心和恐惧,然后低低地说:“真正的心理治疗不仅仅是药物或者催眠。医生告诉我,世上人生有一千种,也许我很特别,但那也只是其中一种,从来不是‘不正常’的。   “然后我想了想:世上表达爱意的方法也有一千种,也许我不擅长声带的震动,但我也有特别的表达方式,只不过所有人路过的时候都听不见……你是第一个能听见我的人。”   “呜……”   楚英纵又吸了吸鼻子,大声哔哔:“没听懂!”   时夜:“……”   “但是我好爱你!”楚英纵凶巴巴地说,“虽然你感冒了,但是我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就亲你!”   说罢,他恶狠狠地扯过时夜的衣领,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而时夜展开双臂,紧紧地拥着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完一本啦,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最近疯狂加班,很多评论都来不及看,身体不大好,下一本写什么也没时间琢磨(泪目),但总之很感谢大家。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或微博,下本开之前也会在微博(@英俊的精分调)上面预告的。   接下来我会休息一段时间,可能会给本文不定时的增添番外,同时也给新文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