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女配的七零纪事》 作者:曲沅   文案:   不小心成为某书那个活不过一集被饿死的女配   舒曼撸起袖子开始操蛋的人生。   不管怎么样,总得好好活下去。   只是这个总跟在身边挥也挥不去的人体膏药……是什么时候偷黏上来的?   1:是现在已经泛滥成灾的年代文   2:女配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配 穿书 年代文   主角:舒曼 ┃ 配角:母鸡 ┃ 其它:喂鸡 第1章   舒曼背靠在车把手上艰难地抬起一个空隙,刚扭了扭身子,胳膊就被人用力撞了一下,扭头去看,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   “瞎动什么?要是把人挤下去怎么办?”   “对不起,我只是坐麻了,想……”   “上海佬就是矫情。”   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舒曼有些无语这事怎么能扯到地域问题上呢,就听到坐在旁边的大辫子姑娘替自己抱不平。   “韩春梅,毛、主席号召我们上山下乡,可不是来让你来欺负人的?什么赔不赔的,又不是什么精贵身子,大家都是农民子弟,没有谁比谁强。再说了,就舒曼同志这样的,怎么能把你挤下去?   她话刚说完,车上人的正好都看了过来。   舒曼微垂下头。   大家这才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刚才替舒曼说话的大辫子瞪了眼对面还盯着人看的男知青,直把人瞪得不好意思了,才伸手揽过旁边这一批知青队伍中最年幼的小妹妹。   不仅如此,看着身板也是最单薄的一个,明明大家都穿着臃肿的棉服,偏偏舒曼这里就显得小只了许多。   看起来妖妖娆娆的,一看就是个拖后腿的。对于要和这么一个人一起,韩春梅心里是十分不情愿的。   偏三个女知青中,杜鹃也就是刚才说话的大辫子姑娘一直护着她。   男知青则是不会插入女同志之间的矛盾中来,至于心里怎么想目前还看不出来。   至少舒曼是这样的。   她一路上都在静悄悄地观察,虽然已经从众人口中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可也怕身上被人看出异样。   杜鹃在女知青中年纪最长,来自内陆四川省,举手投足间能看到她的爽朗。   从县城碰了头到现在,舒曼没少得到她略带偏心的照顾。   据她的说法是家里有个和舒曼年纪相仿的妹子,插队去了湖南那里。   两姐妹感情极好,如今一南一北地自怕是难相见了,自然而然地就把那点感情放在在火车上迷迷糊糊差点把自己饿没了的舒曼。   至于左边的那个明显心气不顺故意找茬的韩春梅,别看脸上没多少肉,当然这个时代没几个人是胖的,但对方单那个体格就已经是两个舒曼大了。   这也是为何杜鹃的话一出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舒曼身上,是因为都十分认同她的话。   只是一来这毕竟是女生之间的口角,男知青们不好插手。另一面大家也知道这韩春梅是憋着一肚子的气,于是不小心坐在她旁边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舒曼就成了那出气筒。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姐妹,都是为了革命,以后还得一起生活,没必要吵嘴。”年纪最为年长的张光明打起圆场。   他们这一批知青六个人,现在都坐在车上。   要是只有他们也就算了,可不是还有两个外人?   总不能让人看他们知青的笑话。   这话倒是有理。   韩春梅面色虽不太好,但似乎听进去这话了,只是把头扭开,看着车外坑坑洼洼的黄土路。   杜鹃安抚地拍了拍舒曼。   舒曼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那张光明有一句话说得挺对,以后要相处的日子不短,一开始至少得先维持住哪怕是表面的和平。   以她的观察来说,红旗村来的两个人比其他队的人看着要正派许多。   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看自己一行人的笑话。   杜鹃拍了拍舒曼的手背,示意她往里面挪一些。   一抬脚,就踢到摆放在中间的几只箱子。   这些都是他们的行礼,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大箩筐,隐约能看到各色物品,吃得用的都是有的。   据说是村里面人让带回去的,毕竟出来一趟不容易。   没下雪还好,一下雪,就是马车骡车都不容易过。   说起现在坐着的马车,其实就是前面两匹马在拉着,后面则是一个平时用来拉粮载货、农忙时候运送稻谷的车板子,只是左右两侧钉了成年男子巴掌高的木把手。   马车前面的车辕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车把式,一个则是红旗村的队长。   韩春梅之所以心里有气,也是有原因的。不管原因如何,大部分的人为了响应伟大的毛\\主席的号召都是大老远坐火车来黑龙江,却在到了县城后被各个大队过来的生产队长们像挑驴子挑马地品头论足。   那阵势的的确确有点不好接受。   可这也不是意味着舒曼就愿意被人当软柿子欺负。   有一就有二,接下来至少还有几年要留在东北,她开始就得给自己划好底线--不主动欺负人,可也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去。   同一批从上海坐绿皮火车过来的知青除了大部分被分去了较远的公社,剩下的那些家里有关系或是底子厚去的也是县城附近的兵团。   都是上山下乡,那边的条件却是好太多。   辛苦是辛苦一些,可至少有工资拿,还有每月定量的口粮。   只有舒曼少数几个人,来到了这个县城作为真正下农村的知青。   饶是如此,也都是被打散分到各个大队的生产小队里面。   “要下雪了,天黑路不好走。娃子们坐稳了。”穿着羊皮袄子的车把式回头喊了一声后打了个哑鞭。   众人皆是一惊,再没有闲话的心情。   十二月的东北,原本就非常寒冷,两旁道路都是雪堆。   难得今天是个晴天,这话在县城的时候,就听当地人议论过。   雪天路滑不说,怕是只穿着棉袄的众人会熬不住这份寒冷。   “张大爷,还要多久才能到村里啊?”男知青中戴着眼镜的曹斌问出了所有人关心的话题。   张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不远喽,不远喽。翻过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舒曼几个人的目光就朝前面看过去。   其他人不好说,舒曼的心里却是一沉。   她知道,这个时候所谓下乡,那是真的下乡,特别是来了东北这一代,跑到山村更是十分可能。   张大爷指着的那座山,看着不远。   但舒曼好歹也是进行过极限运动的人,也算是专业的,经验更是丰富。若非为了救队伍中的一个“大小姐”,也不至于重生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原主身上。   是的,舒曼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她原本生活在几十年后的大环境中,醒来后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坐在了哐当哐当前进中的绿皮火车上。   原主的死因,说来也是好笑的。   怀里揣着几个小金库,却能把自己活活饿死,也实在是太过“单纯”了。就因为被同来的上海知青危言耸听地说了几句知青的苦难生活,就想着要省钱直到能在农村安顿下来再说。   可在舒曼看来,那位姓陈的知青有些危言耸听,说的事情虽然的确应该是真实发生过,但自从去年发生知青暴\\\\动事情后,许多情况有了好转。   但国情就是这样,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好的方面,传扬的人不多,反而是恶劣性质的东西,口口相传,竟是像旋风一样吹向每一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其他人多少能分析一些,不会全信,也不会全不信。   唯有原主,作为一个年纪不到十五岁,本不应该在这次知青队伍中的人,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倒是便宜了舒曼。   算是便宜吗?   想着自己回到现代,也应该是粉身碎骨了。   能继续有意识形态地生存,只是换了一具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倒是原主,如今也不知道魂归何处了?   想到她家中对她如珠如玉般呵护的亲人,舒曼闭了闭眼睛。   好吧,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感情。   这般想着,作为知青出来也是令她庆幸的,至少不用那么快面对原主的家人。   从在火车上醒来,舒曼从身边人的话语中已经汲取到现在是什么年代,就像前头说的那般,是1974年的冬天。   作为知青,从上海来到东北。   算算时间,77年就能高考,也就没有那么难捱。   知青生活中最苦难的那几年,都差不多过去了。   原主只读到初三,本应该继续读高中的,可谁叫前头的哥哥正好高中毕业,到了要下乡的时候。   这一位读书不怎么好,但脑子十分单纯说起来的的确确是善良的人,脑子一抽就瞒着家里人去顶了兄长的名字。   到现在,舒曼都没有想明白,她是怎么办到的。   马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远山看着还是在那个位置。   几个本来还有些兴奋的人顿时像被霜雪打蔫了的小白菜。   张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噗嗤两声,取出一旁的水囊喝了一口又递给旁边的车把式王老根。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老根就着水囊的囊口呷咪了一下,竖起大拇指:“中,是嫂子酿的吧。好你个张老实,上一回还骗我说没有了。”   张队长哼哼两声:“我要不那么说,你现在还能咪上一口?”   天寒地冻地,这该死的天气,本就是窝冬的时候,就是当地人这个时候出来都是遭罪。   可谁叫今年的知青是这个时候来呢。   其他人张队长可不放心,队里的牲畜这年头可比人值钱。这才拉了王老根一道出来,正好赶在年前给社员们带点供销社里的东西回去。   “中不中?”张队长往后面看了一眼。   王老根道:“中。”   要说这年头,谁都不欢迎这些知青。   可娘希匹的,上头给的任务不接就是不支持革/命。   接了吧,又想着这些年知青闹出来的事情,心里总是不痛快。   虽说如今红旗村那边留守下来的知青还算可以,没有太过活泛的人。   但就怕他们当中跳进去一只蚱蜢,闹得整个知青院里的人都上蹿下跳的。   村里人都知道王老根这人不但相牲畜有一双火眼金睛,看人也有几分把握。   听他这样说,张队长再次点点头,嘀咕道:“回头去我家里坐坐,你嫂子今天贴玉米面饼子。”   王老根默默一甩鞭子。   明显地……坐在后面的舒曼就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小半。   这年头,玉米面饼子也是奢侈品。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书了,人生第一次写现代文,惶恐不安,希望多多支持。嗯,许下小小的心愿,这一章评论的亲前10送红包。希望大家不吝啬地收藏一把,么么哒。 第2章   张队长这声音虽小,可北风一吹,正好都飘到后头。   听见的,无不是眼睛一亮。   没办法,除了原就是东北这块地里的,其他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知青,火车一站一站的,中间还有转车的辛苦,最后才在齐齐哈尔市火车站停下来。   地方政府为了迎接他们这批知青,安排了好几辆大解放,一一分送到各个县城里,随后就是等待被挑剔分配的时间。   可以说,基本上从下了火车到现在,肚子里就都没再填过东西。   舒曼还好,她可不想再被饿死,在火车上醒来后,就没再让自己饿肚子,在县城的时候借口上厕所就吃了一个大白馒头,就是现在挎在身上的军绿色布包里面还有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是两颗熟鸡蛋,除此之外还有两张在火车站停靠点买的不要粮票的大饼。   至于别人有没有她是不知道的,不过想着就是有,也没有多少就是了。   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舒曼可没有这个时候拿出来的打算,否则别人伸手要,张口同志,闭口革命情的,她是给还是不给?   不是舒曼小气,只是不想当冤大头而已。   就是最爽朗大方的杜鹃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   没办法,粮食是根本,若非因为不想饿肚子,谁愿意下乡来当什么知青。   现在可不是以前,虽说上有政策,可也有对策,只要你能把自己的粮食给包圆了,一个病假躲回老家的人多的是。   原主出来的时候,住在一栋房子里的邻居不就是有这么一个现成的例子。   可他们家行,舒曼家却是不行的。   就在这种诡异而又沉默的氛围中,马车终于翻过大山,一路行驶,又过了差不多要半个小时才在黑暗中钻入夜雾的红旗村中。   王老根驾着马车朝一座围着篱笆唯独亮着油灯敞开着大门的平房过去。   “喜子,出来开门。”张队长喊了一声,就见屋里面跑出一个小身影,嘴里同样操着一口东北味十足的普通话。   “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奶都念叨上了,怕你路上不安全……”   “瞎想,能有什么事情。”张队长瞪了喜子一眼,仿佛觉得在知青面前失了面子,扯了扯嗓子刚想说点什么,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个身影。   “什么能有什么事情?山路不好走,出事还能少吗?你这个老头子就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可没有带累王大兄弟的。呦,这就是今年分过来的知青?”   走近一看,应该就是喜子口中的奶了。   “大娘。”杜鹃嘴甜地喊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往后都在村子里住着,能多碰上几个会说普通话的当地人实在是太好了。她来之前可没少听人说起知青的经历,运气不好的,全村上上下下没一个会说普通话,交流全靠连猜带蒙的,若是全村联合起来蒙骗你一个人,到死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这红旗村,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挺让人满意的。   不与那些去兵团的人比,其他富裕的生产队,也早被那些家里有点门路的抢占走,但就红旗村这样的,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了。   也就是路难走偏僻一些,从县城出发,到回到这里,差不多就用了两个半小时,这还是路况天气还不错的前提下。   若是只靠双脚走过去,用时更长一些。   所以在县城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一听红旗村在山沟里,都是不乐意过来的。   “大闺女快下车吧,还有你们几个都往屋里暖暖身子。”张大娘一张脸笑呵呵地,目光先后越过杜鹃三个人,尤其在舒曼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后,立刻招呼几个人往屋里去。“东北这地,天气冷,都是烧炕的。也不知道你们过来是个什么成算,这几日就先在我这住下,等商量好了再看看搬去哪里住,不过男同志就不行了。”   张光明几个就看向张队长。   张队长掏出别在腰间的老烟袋,敲了敲喜子要去搬箩筐的手,说道:“先进屋吃了饭再说。”又问喜子:“你爹娘呢?”   “家里呢,不用他们,爷,我力气大着呢。”喜子看起来跃跃欲试的。   “不用麻烦喜子了。我们几个来就成了。大爷,大娘,你们先往屋里去。”剩下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知青朝张光明和曹斌打了个眼色,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车板上的东西卸下来。   舒曼一声不吭地过去帮忙。   原主是娇贵一些,但力气的话,应该是比半大小子看起来就七八岁的喜子大一些。她可没好意思干站着不做事。   见她动了,杜鹃和韩春梅也上前帮忙。   王老根等他们卸好,同张队长招呼一声,赶着马车往牲畜棚子里去了。牲畜和人一样都是要吃饭的,可不能饿到生产队这几只宝贝疙瘩。   张队长那边,自然也是会等着王老根。   几个人先是帮着抬了东西去堂屋里。   舒曼一手拎着一个木箱子,一手提着一个大布包,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再看其他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架势。   大冬天的,家当再少,零零碎碎地一起,也是一堆的行礼。   那两只箩筐最后被叫陈德生的知青一手一个地提了进屋,他来回走了三趟,才差不多把剩下的行礼都搬进去。   这么一对比,曹斌和张光明就显得弱了一些。   但再怎么样,也比三个女知青要厉害的。   舒曼行礼少,也帮着出去走了一趟,给杜鹃提了一只包袱,有些沉,但还算轻松能顺便打量起这家篱笆院子。   前面说过了,这是一处平房。   大夜晚的,舒曼看得不太分明,不知道是砖瓦房还是黄泥土抹灰的平房,但比刚才过来村里几处还是茅草房的人家来说好上太多了。   在红旗村,类似这样的平房还有好几处。   可见不是那种贫困潦倒的村落,这让舒曼又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个努力一点,应该能吃上饭的地方,吃饱饭就不要想了。   有些村子,可是一年干到头,钱没有要倒欠生产队不说,就是分下来的粮食也是没多少的,全村上下都是如此。   这样的地方,就是舒曼过去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东北的屋子里是少不了盘炕的,堂屋里面就是一张大炕,一进去就热乎乎地,从里面看过去,三间平房在里面是打通的,只是整了两扇门,一边木门挂着锁,另一边是一个草甸帘子,从下面看过去,应该也是个睡觉的屋子。   除此之外,左右两边还有一处矮一些的平房。   刚才张大娘钻进去左边的那处,想着上面还挂着一个烟囱,那里应该是张家的厨房,至于有没有其他作用,舒曼就不知道了,与厨房正对着的平房门窗是紧闭着的,就是不晓得里面有没有住人。   “快上炕坐着吧。”张队长进了屋就想点上烟枪,看了舒曼几个人一眼,韩春梅立时笑道:“张大爷,您抽着就是。我们在家里也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个时候除了二愣子,多少都会看点眼色。   张队长点点头,摸出一个盒子,捻了一小搓的烟丝,对准油灯点上后吸了一口,这才看着神色各异的知青们。   紧张的有,兴奋的也有,还有那带着一丝不屑傲气的。   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前头来的知青或多或少都是如此,可现在……不还是被磨地一干二净。   张队长吐了一口烟气,让喜子出去迎一迎王老根。   “村里有个知青点,就在你们来的路上看到的一座平房,那还是前几年建的。按理来说,你们也有份,可这大冬天的,地都冻上了,房子也建不了。你们来之前,和队上商量过,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去知青点挤一挤等开春后在旁边建房。这二嘛……”   “大爷,队上是不是还有空房?”舒曼心中一动,忙问了一声。她不比别人,身上秘密太多了,一着不慎就可能出事。   若是能一个人住着实在是最好了,不过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可听着知青点,就知道那边人也不少了,否则也不会说出今晚让她们女知青在这里睡觉的话。从一开始,红旗村的队长和那车把式对他们下乡知青的态度虽不是说不好,但也绝对说不上什么欢迎。   要是挤一挤就能解决,肯定会一点都不犹豫地把她们丢过去。   “舒曼同志,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既然是知青,自然就应该住在一起,才能共同进行革命……”   “韩春梅同志,我们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到生存队的,毛//主席不是说过让我们融入农民队伍当中,唯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进行革/命运动。怎么能还老惦记着知青这个身份呢?再是知青,也是农民分子。”舒曼毫不客气地打断韩春梅的话,一点也不看对方因此面红耳赤羞窘的样子。总之,若非没办法,谁也不能阻止她搬离开知青点。只要想一想,就知道那里是个麻烦地方。   为了能返城,里面的龌龊事断然不会少。   她可是一心想着避开呢。   就是现在张队长没有提起来,以后找着机会,舒曼也是要搬出去的。   如今只盼着这张队长没有因为韩春梅这么一个打岔的态度让他原先的主意改变了,希望真的有她想要的空房。   “饿了吧,先来吃点东西。老头子,你说你急什么?还不能让几个娃子填个肚子先?”张大娘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圆形的木托盘,上面摆着几只木碗,还冒着烟气。   这是糖滚蛋,客人来了都会招呼一碗,但这个年代实属难得了。   只看上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不开了。   张队长不吭声,搬出一张炕桌摆好,王老根就带着喜子过来了。   张大娘叫了喜子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两只笸筐,一叠大概有十个的玉米面饼子,另一个箩筐里的饼则是黑乎乎地似乎还掺杂着什么颗粒。   舒曼认不出来,原主也没有吃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些晚了,忘记了,抱歉抱歉。 第3章   烟枪敲了敲炕角,张队长点了点头。   张大娘招呼知青们一人端去一只木碗:“在我们东北,以前客人来的时候都会吃上一碗糖滚蛋,娃子们快尝尝,大娘也好些日子没做过。”   木碗打磨地很圆滑,端在手上一点也不觉得粗糙,里面盛了两个鸡蛋,舒曼看了看知道这所谓的糖滚蛋和上海的水铺蛋很像。   离开上海之前,舒母一口气做了六个给原主,她也是吃了两个。   三个男知青脱鞋子上了炕,韩春梅也挤了过去坐好。   舒曼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过去,倒不是说闻不得那些人脱了鞋子的脚臭味,这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她初来乍到,也曾经被火车上的气味熏得不敢呼吸。可一个人再厉害,憋个十几分钟已经是勉强了,总不能真的一直不呼吸,慢慢地也就被同化习惯了。   她只是不习惯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吃东西,况且那炕桌也不大。   杜鹃看了舒曼一眼,也没过去。   张大娘见状就叫了她们去旁边的一张矮桌子上,笑着说道:“女娃娃在这里吃,大娘去给你们拿玉米面饼来。”   杜鹃忙放下手中的碗:“大娘,我自己来吧。”   “也好。”张大娘点点头:“既然来了,以后就把生产队当成你们的家。”肯主动做事的知青总比坐在那里等着人伺候的受欢迎一些。   舒曼也想帮忙。   杜鹃把她按下坐好:“又不是多少,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先吃鸡蛋。”许是在家里照顾妹妹习惯了,神情动作十分自然。   再回来的时候,左手拿了两个玉米面饼,右手则是四、五张那种舒曼不认识的黑饼。   “一人一个。”舒曼从杜鹃手里拿过一个玉米面饼,把另一只推回去后往炕上看了一眼,就像她想的那样,这玉米面饼是有定数的,一人一个,多了没有。想来是极其难得吃到,杜鹃是对自己好,可也不能觉得理所当然,特别是关乎到口粮的问题上。   杜鹃没有再推让,她是想着舒曼可能吃不了,没办法适应这黑饼。就刚才对方那眼神,是完全不认识这种黑面饼的,想也知道原先在家里是过什么样的日子的。   她打算迟点没人的时候和她解释这黑饼是什么做的。   现在就算了,免得别人对舒曼有不好的印象。   糖滚蛋只是洒了一点点白糖,可能小指甲盖大小都没有。   舒曼喝了一口汤,身体里面也开始暖和起来,刚动筷子,就听到那草甸帘子后面传来细微的声音。   那后面站着个小人儿,穿着灰扑扑的打了几个补丁的棉衣棉裤,脸正好被帘子挡住,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只是没多时,就被人拉了回去,看衣服应该就是那个叫喜子的男孩。   杜鹃朝舒曼摇摇头,示意她快吃。   舒曼就着糖滚蛋吃了一个玉米面饼,说是玉米面做的里面还是掺和了一点别的东西,不过口感上已经非常不错。   杜鹃这边也已经吃完了,她还多吃了一个黑面饼,剩下的三张放到一边的空碗上。又过了一会儿,炕上的人也吃好了。   杜鹃就拉着舒曼过去。   “知青点里现在有四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那里有四间能住人的屋子……”张队长开始介绍起来。   不是舒曼以为的大通铺,既是那种盘一个炕,所有人住在那里的屋子。   这个条件还挺让人满意的,听着不错。   若真是这样的安排,住在知青点也是不错的选择,但也得等开春后,总不能六个女知青住在两间。   反正她要是能有其他选择是不愿意的。   舒曼等张队长介绍完知青点的情况后,眼巴巴地等着他说起那空房子,等了等没见他有要说起的意思,忙喊了一声:“大爷……”   “那地你熟,你来说。”张队长笑了笑对王老根说道。   王老跟喝了一口热汤,点头说道:“那原是村里一个富户住的,后来人没了,就空下来了。房子不是什么好房子,可也是黄土抹的平房,比茅草房要来得强。就是那屋子不大,你们瞅瞅几个人去住,最好不要太多,那就是一间屋子连带着厨房。”   挤一挤两三个人倒是可以住的,农村的人不嫌弃,住更多的不是没有。   可刚才看着大闺女的态度,像是不愿意同别人一起住。   也不知道是嫌挤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要王老根说,这事就多此一举,招呼人一顿饭直接往知青点一送什么事都没有了,要是闹起来也没办法,大冬天的地都冻起来,锄头都下不去,怎么建房子。真要建,等开春后再说。   可开春后,事也不少。   东北这一茬地,冬天要占去差不多五个月,再北方一些就要有半年的寒冬了。本来这边种地也就种一季,可也不知道上头那些人折腾什么,要搞两季农田,时间上就非常紧凑。就真到了春天,也没那么多人力和时间去建房子。   那村里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又是个不错的平房。   只是怎么就是个文文静静的闺女看上呢?别是被吓得又要搬其他地方?   “那房子死过人,闺女你确定要去住?”张大娘知道男人不好说,主动接过这事,她心里也是不愿意舒曼过去的。   一个小姑娘的,其实还是住在知青点里安全一些。   “我……”舒曼刚要答应,就被杜鹃拉住袖子。   杜鹃笑着说道:“大爷、大娘,您看我们才来,也不知道个什么情况,若是能看一看那就好了。”   “对,毛//主席不是号召我们实事求是嘛。”曹斌推了推眼镜。   舒曼差点笑出声。   很想问“实事求是”是这样用的嘛,但见张队长点头叫张大娘安排今天睡觉的地方后,也就不说话了。   反正看意思,今天是住在这里的。   至于空房子或是知青点,明天总能看到的。   若是知青点里的人果真都不错,去住那边也是可以的。   虽然想要隐藏自己的秘密,舒曼也没打算做什么招人眼的事情。   女知青留在张队长家里,三个男知青就被王老根带去知青点。男人嘛,总是方便一些,哪里都能挤一挤。   舒曼三个人则是被张大娘带去和厨房相连的屋子。   “这边连着灶台,炕已经烧好了。要用水的话,你们几个姑娘自己去打,被褥这些……”   “大娘,我们都带了的。”杜鹃看着屋子里面明显是收拾过的,虽然仍旧是空荡荡地,只有一个炕,墙角放了一张矮柜子,但炕上面已经铺好褥子,还放了几个枕头,棉被是没有的。   好在下乡知青,这些都是不缺的。   区别在于薄厚而已。   张大娘怕她们不自在,留了三个人自己收拾后离开了。   三个人动作利索地拆开布包,把被子拿出来。   舒曼的被子是从家里带来的,虽然不是新做的,可摸起来十分厚实。这原本是哥哥舒安盖的那一床,因为原主来的是东北,就换给了她。   枕头就没有了,棉花是个紧俏品。原主也只有一身棉衣棉裤,那还是半旧的,新的那一套,还是知青调令下来后,可以拿着知情下乡通知书去知青办领的。这大概是原主从小到大第一件全新的棉袄棉裤,被十分珍惜地放在布包的深处。   炕很大,韩春梅挑了炕头的位置,她带来的被子轻飘飘地。   舒曼见状就没和她去抢。   杜鹃把被子放在中间,她是怕舒曼被韩春梅欺负,只是看着炕尾的位置又有些犹豫。刚才张大娘可是说了,炕头活力最旺,炕尾反之。   “我年轻,怕热呢。”舒曼笑嘻嘻地朝杜鹃说道。   都说上海来的人肯定不习惯东北的温度,四川那边岂不更是如此?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实际上自己这真实年龄要大上十来岁,一直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她也没有那个脸。   三个人铺好被子,杜鹃就去厨房打了热水。   舒曼跟着过去了,两个人一个提着热水桶一个提着冷水桶往屋里回来的时候,韩春梅嘴里正在啃着一张大饼。   嗯,有些眼熟。   杜鹃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这……这是大娘刚才送过来的。说是,没吃完的。”韩春梅目光闪了闪,表情有些心虚,但捏着饼的手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是我和舒曼没吃完的。”杜鹃怒极而笑。   她性子好是没有错,可也不是没有半点脾气。   相反她该生气就生气,一点也不会藏着掖着。   “反正你们吃不完,再说不是还留了两个嘛。”韩春梅嘟囔了一句,站起身低头出去:“我去洗个手。”   “你站住。”杜鹃还要去追。   舒曼把人拉了回来,把矮桌上放着的两张饼拿一张放到杜鹃手里。   “这是你的。”杜鹃推拒不让。   之前两个人故意留下来,用意双方都知道。   可张大娘既然送回来了,她们就不能再送回去。   “什么你的我的。”舒曼噗嗤一声笑道:“杜鹃姐,你不饿啊?”刚才她就看了,两张饼根本不够抵饿。   可对方既然特意留了一张下来,舒曼也不能多说什么。   总不能自己做得的事情,别人反而做不得。   但既然送回来,又被韩春梅吃了一张。   舒曼就不打算委屈自己,可两张黑饼,她刚才看了看就知道里面掺着米糠麸皮这样的东西。   她目前真的是吃不下这么多。   或许原主能,她以后也能。   现在却是算了。   杜鹃点点头:“我去端热水过来,泡一泡再吃。”   等两个人吃完饼,又用毛巾打了水洗脸。门口有了响动,韩春梅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道:“都出来吧,知青点的杨渝渝同志和孙虹同志来看我们了。”   杜鹃连忙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往外面走了几步不见后面的人有声响,忙又回过头,发现舒曼木愣愣地坐在坑上。   舒曼此刻只有一个反应,很想朝天空竖起食指。   晴天一个大霹雳   她终于知道心中那份怪异感来自何处了。   难怪自从知道原主和自己同名后,心里总是有点不得劲,等来了红旗村更是觉得冥冥之中被什么牵系住。   之前没有想到,总觉得不太可能。   但现在不用想了……   杨渝渝,舒曼。   原主不就是那个的在某晋江小说上一笔带过的炮灰甲乙丙丁中的那个丁,对,就是连炮灰甲和炮灰乙都算不上的悲催女配。 第4章   杜鹃皱了皱眉,想着舒曼是不是不舒服,正打算开口问,门口再一次传来响动,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韩春梅后面的是一个扎着两根麻花辫却绑了粉色头花的女同志,看模样是个俏生生的漂亮姑娘,比起绝多数仿佛经历过风吹雨淋凄苦模样的知青,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舒曼仔细看了眼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终于确定粉色头花的应该就是书中的女主角杨渝渝同志。   不是她认识对方,而是两个人一个俏丽青春,一个正方形的脸从进来后眼睛就开始在屋里乱瞟的不安生模样。   换了谁,都会喜欢前面那个。   也难怪男主见了她,最后被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乡土爱情小说来。   除非那本小说的作者不走寻常路,不过舒曼看过小说知道书上形容的杨渝渝就应该是面前这一个。至于原主……大概就是杜鹃这一批知青同杨渝渝碰面后在谈话时候偶然提起那个可悲的“女知青”。   原主是死在火车上的,人是死了,知青下乡的队伍却不能因此耽搁。   只是在过站的时候,没了气的人被抬走,从此再无消息。原主的家里人在得知消息后去收敛尸体,可那个时代哪里能把死了的人带回上海,只能是在一个陌生的乡土里草草埋了,就为这舒家人还是拿出全部的积蓄苦苦哀求当地人往后帮着照看坟墓。按照计划,舒家人应该就此返回上海,但舒安想去妹妹本该去下乡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作者这才在小说后面又略微提了几句舒家人的事情。   总之,舒家人的下场……不太好。   舒曼抿紧双唇,许是身体里带出来的感情,鼻头有些发酸。   “同志,你好。我是杨渝渝,她是孙虹,也是红旗村生产队的知青。听韩春梅同志说你们来了这里,特意过来看望。”屋子不大,门口到炕边就几步路,杨渝渝站在杜鹃面前笑着做了介绍后,疑惑的目光则是看向低着头不发一言的舒曼。   “这位同志是怎么了?”   “是想家了。”杜鹃笑着说着说道:“舒曼同志年纪小。”   杨渝渝哦了一声。   离开家里大老远跑出来下乡,没有谁不会想家。   在农村扎根越久,这思念就越加浓烈澎湃。   “我前几年来的时候,也同她一样。过几日就好了。”等劳作了或是为了填饱肚子发愁了,其他什么乡愁情绪哪有功夫去想。只是这样一来,通常会把知青原有的热情朝气给消耗殆尽,逐步与当地的社员同化,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或农妇。   她是不愿意如此的。   杜鹃招呼大家:“坐下说话吧。”   “我去倒水。”舒曼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杜鹃在后面喊道:“去和大娘说一声,借几个木碗过来。”本来自己几个人也都是带了行礼的,喝水不成问题。但杨渝渝几个人来了,就不够用了。   舒曼应了一声,就关了门出去。   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杜鹃的声音:“她这是难为情了呢。”   是在替自己解释跑出来的行为。   倒真是个好人,只是想着杜鹃在书里的那些事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往后再说。   舒曼先去堂屋见了张大娘。   炕头那里已经响起呼噜声,张大娘听明舒曼的来意,笑着说道:“这些都在橱柜里放着的,只管去拿就是了。”想想又转身进了那草甸帘子的屋子,没多时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丫头,看着像是两三岁,但不能确定。   “这是我那孙女春花,同喜子一起住在这里。”张大娘说着把手里的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里面是一两的白糖。”   舒曼下意识就要拒绝。   张大娘佯怒;“怎么,是嫌弃大娘给的少?”   “不是的,大娘。”舒曼从没觉得自己口笨,但面对别人毫无私心的帮助,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还没有适应,抿了抿嘴后道谢。   “你们知青都喜欢串门子,不过大冬天的,还是早一点让她们回去。”张大娘看着这个小女同志笑起来露出的一对梨涡忍不住又多唠叨了一句:“天黑了,山上会有野物下来。”   东北多山林,野物也是不少。   依山靠山,这都是口粮。   可同样的,野物之中也有能把人当口粮的凶狠之辈。   舒曼不知道张大娘这话是不是危言耸听,回去后还是和大家说了。   韩春梅撇了撇嘴刚想说话,孙虹已经点头道:“这可不是说假的,就过几个山头那边的一个生产队,就听说往年有野狼下山,一个小娃娃最后都没有找到。”   “那后来呢?”韩春梅明显被吓到。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总不能为了一个活不下来的小娃娃再把其他人的性命赔进去。”肯定是不了了之了。   大冬天的粮食本来就缺,人是如此,山里的动物同样是如此。   人进去找吃的,同样也要做好自己送入狼口的准备。   “政府都不管管?”韩春梅还是不相信。   “怎么管?让你去你去吗?”孙虹嘲笑道。   韩春梅张了张嘴,转头看向杜鹃。   杜鹃在家乡的时候却是听过类似的事情,在饥饿年代更可怕的人吃人事情也是有过,她就记得以前和自己玩得很好的一个小姐妹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后来去找她的时候还看到那家里人在吃肉。   杜鹃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大人小孩都馋肉,可她第一个反应是吓得跑回家找大人,大概是因为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狼一样。   “那这样说的话,杨渝渝同志和孙虹同志还是早一点回去的好。”杜鹃想想不放心,跑出去找张大娘借了一个马灯说送她们回知青点。   见杨渝渝好似要拒绝,杜鹃笑着说道:“我也是借口去看看。”   本来这是明天的事情,现在也就是早一点。   杜鹃问舒曼:“你去不去?”   舒曼摇头:“我把碗洗了给大娘放好。”   杜鹃点点头,没说自己回来再做事。   她是对舒曼好,可不代表把一切事情都揽过来。   就是亲闺女也没有这样的。   还有一点,杜鹃总觉得舒曼似乎不是很喜欢知青点那个地方,若说之前只是猜测,可等杨渝渝和孙虹来了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舒曼去厨房把木碗洗了,说是洗其实就是过水。她刚才看了一下,厨房门口有两口水缸,院里没有水井,这水是用一点少一点。   寄人篱下的,她不好意思多用。   哪怕是给人留一点好印象,毕竟自己还惦记这那空房子。   至于死人这些,她是不怕的。   说起来,这年头死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舒曼自己和原主都算是死过的人,对这点忌讳压根不放在心上了。   趁着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舒曼打开那口黄色的木箱子,箱子上挂着一个小锁头,这是舒父把抽屉里的锁拆下来给原主的。   不是没想过去买一个,可是……太难了,就是有钱也没有票。   木箱子不大,这也是知青点领过来的,据说都是算在安家费里的,到时候会扣除一部分,原主不懂,舒曼现在更是不得而知。想着等空的时候问问杜鹃,总不能摊开手什么都不知情,那可就真的被人当傻子看了。   木箱子里面最上层是几件春秋和夏天穿的衣服,舒母折地十分齐整,特意没有多占箱子的位置。下面就是三本红宝书,一本是知青点给的,另外两本是舒父的单位得知舒曼下乡送来的,其实还有好几本被舒曼留在家里。除此之外还有三本书,都是初中的课本,怕行礼太重就没敢多带,当然舒曼怀疑是原主不喜欢读书的缘故,至于为何还是带了过来就不得而知了。她虽占据了原主的身份,却也不是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和情感,但绝大部分还是有的,如今只能慢慢消化和适应这些感情。   箱子里面还有一个搪缸,上面写着一帆风顺,缸子里面有一一小口袋的面粉,大概有一斤左右。再有就是一些姑娘家的生活用品了,有一个用了大半的蛤蜊油,一个头花,看着比女主戴地那个还要精美一些,是原主生日的时候哥哥送的,据说是攒了一年的零花钱。还有一些纸笔以及一只老旧的男式手表。   舒曼拿出手表看了看,上面显示八点三十五分。   默了默又把箱子放好,这些都是原主的珍贵物品。   舒曼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一眼,篱笆院里黑漆漆地,远方也没有人影走动,这才又走回去,掀起棉袄上衣,松开绑着的裤腰带,从里面缝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子。   除去在火车上花用的,还有一百不到的钱,全国粮票五斤的一张、二斤的一张,一起放着的还有知青的购粮证。   这就是原主全部的家当了。   舒曼重新又放好,洗了脸后坐在坑边,等了没多久杜鹃就回来了。   “韩春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舒曼走到门口看了看,确信只有杜鹃一个人回来。   “知青点的两位男知青送我回来的,看到张队长这屋子的亮光后,才让他们回去的。”杜鹃笑笑:“春梅留那里了。”没说的是,杨渝渝同志也邀请自己留下来了,杜鹃借口不放心舒曼就回来了。   想到她们说的那些事情,杜鹃心里沉了沉,拉着舒曼往炕边去。 第5章   杜鹃先去把韩春梅那床被子收了起来放在一边,这才拉着舒曼坐在炕上:“我去知青点看过了,环境还是不错的,都是砖瓦房,在村里是独一份了。听说是以前的几个知青向生产队争取到的。不过那屋子能住人的的确也就四间,还有两个厨房,男女知青是分开做饭的。春梅的意思是就留在那边住着,虽说是两边分开,但做一些重活的时候,男知青也会搭一把手。对了,还有一个女知青也是来自上海的,说是徐家汇那的,不过去其他生产队串场去了。”   “杜鹃姐,你是说那边有两个厨房?那里有多少个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暗示。   “总共七个同志,不对……他们这是分家了?”杜鹃皱眉:“按理来说七个人的话,食宿一般都是一起的才是。可若是两边关系不好,看着有不像。我刚才过去的时候,大家都挺热情的,还让我们也住过去。说是挤一挤没关系,等开春了再找人建房子,反正安家费不少。”   是算计安家费吗?   舒曼垂着眼,若有所思。   “许是我们想多了,他们就是想着分开方便一些。”毕竟男同志和女同志之间还是不适合太过走近的,杜鹃虽觉得舒曼的担忧情有可原,可还是不能想把事情想得太坏。下乡的事情有一定的无可奈何,但总归也是饱含热情而来的同志们。   现在只是开始呢,谁都不希望生活在苦难之后更加黑暗。   “可能吧。”不是舒曼要把人往坏处去想,而是她看过这本书,虽然只是看了一小半,但还是知道知青点里面矛盾不少,究根结底还是为了回城的指标。一切的行为和算计都是围绕在这上面,但她相信目前来说这些不是主要的,杨渝渝几个人之所以邀请她们去知青点以及生产队把她们女知青留在队长家长,这几乎可以说明知青点和生产队之间是有着矛盾的。   事实上,书中也有说到过,就是为了新来知青的安家费,知青把事情闹到公社去。最后生产队把安家费还给知青,但新来的几个知青也被生产队里的社员怨恨上了。   因着是女主视角,这事情在舒曼看来不能说就是红旗村生产队有问题。   反而是知青点这边找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毕竟安家费原本就是知青所在家乡的政府直接拔给下放的生产队里,由生产队掌握,以便帮助知青在第一年中适应农村生活。   但这名义上也的确是给知青的安家费。   “你还是不打算住在知青点?”杜鹃知她不愿意但还是想劝一劝。   舒曼兴趣缺缺地。若说在不知道杨渝渝是书中女主角之前,只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那么现在就是想要远离麻烦。   “可是不安全啊,你一个姑娘家的。”独身女知青出事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杜鹃想举例给舒曼听,又怕把人吓到。   舒曼呢,是看出来对方的想法。   可红旗村这个地方,至少风气还是不错的,否则哪有这些知青将闹的机会。在很多地方一个生产队队长一个村支书都可以当土皇帝了,能把下放的知青压得死死的。可红旗村这边固然有杨渝渝或是其他比较活泛的知青在,但未尝不是有人善被人欺的原因。因为知道你好说话,这才不怕事去闹一闹。   “杜鹃姐,我不喜欢和那么多人呆在一个屋檐下。”见她还要劝,舒曼就说道:“也不知道那房子怎么样,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吧。”   杜鹃点头:“若是不能住人就去知青点,挤一挤总是可以的。你也别说不喜欢,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她不知道舒曼这个年纪为什么出来当知青,但就这周身的气派,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   杜鹃是拉过舒曼的手,指腹有些茧子,但绝对不是干活留下来的。她之所以这么劝着对方,也是担心她一个人生活照顾不了自己。   同舒曼一起住到那房子里去?   杜鹃却是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她有与人为善的处事想法,看到舒曼年幼就有想帮一把是一把的念头,可任性地离开知青点,这种事情杜鹃做不来。   她家里没什么门路,或许要像其他知青前辈一样扎根在农村,以后还不知道在知青点生活多少年,自然要同知青们多多打交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厨房那边就有了声响。   舒曼就着门缝隙微弱的光线掏出手表看了一眼,才三点多的时间,起身从被子底下拿起烘地暖暖的棉衣棉裤穿上,把自己的被子盖在还在熟睡的杜鹃身上。   习惯早起的张大娘已经在灶台边忙活开了。   舒曼掀开帘子进去,喊了一声大娘。   “怎么这个时候起来了?是大娘把你吵醒了?”张大娘问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是一丝未停。“去灶膛口烤烤火,仔细冻着了。”   舒曼应了一声,看着里面柴火不够了,就从地上捡起一根木头塞了进去,中间特意留了空隙,没有挤在一起。   张大娘看到,觉得意外。   这个大闺女,昨晚老头子睡到半夜醒来,两个人还讨论过对方,怕是个不能干活的。   可现在看着,竟是走眼了。   “以前在姥姥家里看过,姥姥是农村的。”不过是舒曼自己的姥姥,不是原主的。原主的姥姥压根就没有见过,听说是那几年饿死的。至于舒曼,作为一个酷爱极限运动的人,在野外留宿太过寻常了,开始还会慌手慌脚,后面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舒曼烤了一会儿火去了起床后的寒意,走到张大娘旁边帮着剁起猪食来。   张大娘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一到冬天也没其他什么事情做,只是后院还养着两头猪,总不能饿着着金疙瘩。要是没有这件事,天亮后起床也就行了。”   舒曼低头,笑笑。   想着自己以后估计也少不了这样的事情,正好趁着住在这里多多学习。   猪食煮好后,张大娘倒在木桶里,就拎着往门外走。   舒曼跟了过去,发现堂屋那排平房后面还连着一个猪圈,里面有两只大肥猪,旁边还有一个鸡窝。   张大娘指着猪圈和鸡窝中间的一间小屋子:“那里也有个灶台,平时就烧点水。”这里是连着堂屋那个火坑的,猪圈和鸡窝放在旁边也有保暖的意思。   一大桶的猪食倒进去,两只猪就争先恐后地上前抢食。   这年头,猪也是常常要饿肚子。   天亮的时候,杜鹃终于睡醒了。   她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舒曼从外面进来,看到她还有些恍惚的样子,便开口说道:“王大叔来了,说带我去看看那房子。   “我跟你一起去。”杜鹃忙穿好衣服下炕,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早上吃什么?”   “天亮前起来的。早上的话,张大娘说可以先从队里预支一些口粮,回头还回去就行。我打算暂时在张大娘这搭伙。”知青点那,她是越少打交道越好。至于那处房子,舒曼也问过了,虽然还没有去,已经从张大娘这知道大概。   若是还能住人,她就要了那房子住下。   至于杜鹃,她没打算让对方和自己一起。   当然,若是她愿意来,舒曼也是欢迎的。   她怕麻烦,可也不可能忽视对方对她的好。   “我暂时先同你一起吧,等决定住哪里再说。”杜鹃考虑了一下。   舒曼点头,这样做其实也能和张大娘打好关系。只是有时候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想要在知青点混得风生水起又想让生产队里满意实在是不容易,但或许对方能呢。   不到最后,谁又知道?   至少杨渝渝做得还算不错,哪怕只是维持在表面上。但等男主作为张队长在外当兵的小儿子的战友出现后,那个时候的女主才是真正的左右逢源。   “那房子原先是那富户家中专门用来存粮食的。后来出了事,之前的房子被没收了,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太婆,就搬到红旗村来了。房子是不大的,但那也是村里难得的平房。”王老根带着舒曼两个人走到一处篱笆围着的小院子。   说是院子,那篱笆早就破败不堪,王老根一脚踹过去,就全倒在地上,扬起一股尘烟。   那房子外面看着倒是还好,黄土抹了一圈,虽然看起来脏脏旧旧的,可也没有哪里有破洞,窗户是不见了,只留一个黑洞,门也是一样。   房子是真的很小,大概就六平方大,屋里一个差不多睡两个人的土炕,还不知道能不能用,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边就是厨房。”王老根指着右侧还挂着的草帘子。   杜鹃听了就想过去看看。   舒曼忙把人拉住。   就听王老根说道:“那老太太就是死在里面的,发现的时候都快过去半个月了。”   杜鹃吓得脸色一白,想跟舒曼说点什么,却见对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这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本书呢,什么娇宠女主是没有的。就是知青舒曼新的人生路,只是路上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有了陪伴的人。ps:希望喜欢看的人能收藏一下。数据不太好,据说这边是修罗场。以后就不说收藏的事情了。 第6章   王老根还管着牲畜棚里的事情,把人带到,吓唬了一番后就走了。   舒曼出门去送了送,一回身就看杜鹃几乎贴在自己的背后,愣了一下,挽住胳膊往回走,她还得仔细看看。   到厨房那,刚伸手要去掀帘子,旁边伸出来的手抢了先。   人没了有几年了,房子应该一直没有住过,帘子上都是灰尘,才碰了碰就裂成几块摔在地上。   杜鹃被吓了一跳,厨房里的一切却也映入眼底。   里面自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厨房是后来加盖出来的,从屋外面看比旁边睡觉的房子要矮了一截,里面只有一个小灶台,看着比张大娘家那个小了三分之一左右,除此之外就是一个被从里面用木板遮盖起来的窗户口。   舒曼走过去,在里面转了几圈。估计以后添置了东西,若是两个人的话,这地方就有些拥挤,三个人的话就是脚后跟碰脚后跟的事情了。   但她要是一个人住,绝对够用了。   “杜鹃姐回头若是闷了,就来我这里坐坐。”舒曼笑眯眯地,心情看起来很好。   “你还真看上这里了?”杜鹃有些无奈。   她就搞不懂,这么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妹妹,怎么胆子这么大。想再劝吧,可哪怕只是相处了这么一天一夜,也已经知道这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要不先陪我去知青点看看?”说不得看了之后,她自己改主意呢?   知道她是好意,舒曼笑着点头。   刚走出门就和一个人对了眼睛,那人没料到里面的人会突然出来,慌张地瞪了一眼,扭头就走。   “这人是谁啊?”杜鹃不由皱眉。   “是村里的人吧。”舒曼回头看了一眼房子,想着对方刚才那明显敌意的眼神,觉得要早点找张大爷把这事定下来。   舒曼拉着杜鹃在周围转了转。   要不怎么说东北地广人稀,哪怕都是农村,离这处房子最近的有人住的地方也地在两百米开外,不排除因为这里原先是富户的房子这一个原因。但安全上,的确挺让人不放心的。舒曼也不敢大意,想着王老根刚才离开的方向,带着杜鹃走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一个牲畜棚,周围还有好些田亩,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是山脚,但这附近的山也就几十米高,若是真的有野狼的危险,也不可能把牲畜棚往这里。就是有也不怕,村里这么宝贝牲畜,晚上肯定也有人守着。   舒曼没有再过去,知道王老根对他们这些知青的观感不太好,拉着杜鹃就回去了。   经过张队长家里的时候,张大娘正好看到:“这是去哪?等一下回来把早饭吃了。”   “大娘,我们去知青点那走一走。”杜鹃笑着回答。   张大娘点点头,想了想说道:“刚才你们不在,韩春梅同志过来把她的行礼拿走了。”   舒曼闻言蹙起了眉头。   所以她就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这进进出出地一点隐私和自由都没有。   但韩春梅错了?   没有。   她昨晚虽然没有住在这里,却也是被张队长安排过的。   张大娘更不会有错。   人家知青要拿东西,总不能拦着。   错的只是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想法。   “走吧。”杜鹃带着舒曼往知青点去。   一路走过来,能看到不少的房子,大部分都是茅草屋盖起来,外面用篱笆或是木条围成一个院子。   许是天气寒冷,房门都是紧闭着的,要不是看着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气,都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相比较舒曼刚才看的那间房子,知青点离张队长家里以及当地社员这边更加偏僻了一些,几乎就在最外围的开阔处了。看出来是为了这么一座砖瓦房,特意填平了旁边一圈的土地,房子同样很大。   第一眼就能看到猪圈,不过里面是空的。   杜鹃解释道:“那是最开始建造的,一年到头,这猪还不够标准,就没养了。”   “不是有任务猪吗?”这都是早上帮忙的时候,张大娘告诉她的,有的生产队里是合起来专门找个猪倌养,也有的就是自家养着两头,一头年底吃杀猪菜,一头交任务猪。   “到年底直接跟人换了呗。”   舒曼没反应过来。   “怎么换?”   杜鹃笑道:“你傻啊?花钱呗?找个由头就行,总有人舍不得自己吃的。”她倒是想养,但一个人显然出不了力气。   知青点这边大家似乎都习惯如此了。   要是提出来,怕是要惹出麻烦事情。   这么看来,舒曼一个人住倒是挺好的,做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主。   杜鹃心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想要一定劝对方同自己一起住在这里的想法了。   比起其他地方,知青点的围墙也是用砖瓦围建起来的,就是矮了点,有一米高多,站在外面还是能看到院子里面。想想也是,这个时候还是有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你墙造得太高,就仿佛有了什么秘密一样这肯定是不能被允许的。   院子的门是敞开着的。   两个人通行无阻地走了进去。   知青点里面砖瓦房的布置跟张队长家里差不多,只不过要更长更宽一些,杜鹃边走边介绍,左边一侧是三间屋子,中间是厨房兼吃饭的地方,左右两边自然是睡觉的地方。右侧那一排是差不多的布局,住的就是男知青了,而中间正对着院门的三间房子,左右两间放了粮食、农具这些,中间则是平时“聚会”的地方。   乡下生活对来城市里的知识青年来说,实在是枯燥乏味,特别是在东北,一整个冬天都窝在家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这边到处赶场,有能耐的去县城里面下馆子打牙祭,要么就是在各自的知青点里面聚会。   显然这间房子就是这么一个用途。   听杜鹃的意思,昨天一起来的三个男知青,也是睡在这里的。   没办法,挤倒是可以挤,但七个人睡两间,大男人的也不太自在,索性就住在那里了。舒曼是不怎么能想象的。   东北是真的冷了。   本来以为昨晚会下雪,虽然没下,可温度着实下降了好几度,按照张大娘的说法左右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没有炕,怎么睡?   舒曼在心里摇摇头,跟着杜鹃往那同样开了门的屋子过去,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韩春梅拔高了好几度的声音。   “回头等口粮领过来,你们只管吃我的。要是安家费真的能拿过来,我……我们几个也请你们去县城下馆子去。”   听到这话,舒曼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跟着杜鹃进去。   “这是吃上早饭了?”杜鹃笑着和韩春梅打了一声招呼。   韩春梅朝杜鹃点点头,看也没有看杜鹃身后的舒曼。   “杜鹃同志和舒同志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我们再去做点?”杨渝渝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那孙虹笑道:“春梅不是说张大娘那边都做好了吗?”又问杜鹃两人:“还没吃?”   “没呢。”杜鹃笑了下,对杨渝渝说:“舒曼不是没来过嘛,带她过来认个门,大家也互相认识一下。”   杨渝渝闻言仔细看了舒曼一眼。   她从杜鹃的话,听出其他意思来。   昨天虽然见过了,但这人话少,听说年纪小面嫩,就没有怎么多说。想着回头住到知青点,日子久了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认个门也好,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来找我们。”   “会的。”舒曼说着客气话。   从杨渝渝开口后,屋子里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住?”韩春梅冲舒曼问道,语气很是不好,她刚才探听过这建房子的钱,本来想着总共六个女知青自己就和白玉英住一起,毕竟几年老房子了给钱少点也就行了,但现在少了一个人,多出来的杜鹃要么和她们挤一挤,要么就是另外建造房子,可另外建造的话,自己也不好说不出钱,毕竟为了一个人出钱建造房子的话很不划算。   “这不是人太多嘛,也挤不下。舒曼就暂时先住在别的地方。”杜鹃之前就想过这个情况,笑着替舒曼找了借口。   听明白的人都知道,这个暂时很可能就是永久。   但话说到这份上了,该懂的都懂了。   舒曼执意如此,虽然心里觉得不舒服,认为她不合群。   但所谓知青,虽说是落在农村的集体户,可其实都是各管各的,又不是谁的爹娘,难不成还求着对方。   男知青里有觉得可惜的,可这个时候也不方便开口。女知青这边,除了一个韩春梅,其他人都不吭声,杜鹃又要维护舒曼。   一时之间气氛就有些僵硬。   韩春梅撇了撇嘴,嘴里嘟囔几句,埋头喝着碗里的稀粥。   她说了什么话,舒曼没有听清,但从坐在她旁边人的脸色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舒曼再一次认定,有这么一个人在,不住在知青点是正确的抉择,且刚才进来的时候,听着韩春梅的那番话,这些人真的把主意打在安家费上面了。   这不等于新知青才来,就找对里麻烦嘛。   也不知道谁是真愚笨,谁又是假聪明。   “都认识一下,除了还没有回来的白玉英同志,女知青都见过了。这四位是郭世宝、王茂田、石二宝和赵田同志。”张光明作为新一批六人组里的老大哥,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开始打圆场。   舒曼抬头微微一笑目光不闪不避,哪怕那四个知青中有一个人的眼神不太舒服。   “这是舒曼,年纪小,同我家里那妹妹差不多大。”杜鹃一句话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哪怕舒曼不住在知青点,她也是会护着对方的。   且不说舒曼如何,因着杜鹃这个行径,倒是让知青点里几个男同志笑了起来。就是本来盯着那舒曼细嫩脸蛋的石二宝也朝杜鹃看去。本来出门在外,知青都是要互相照顾,甭管背地里如何,有这么一个看着热心护短的人总比背地里捅刀子的让人欢喜。   至于舒曼这边,大有言尽于此的意思。   日后对方会不会想要回来,让不让她回来,都是以后的事情。   倒是现在,因着舒曼一出,让他们的计划似乎要缓一缓。 第7章   相互介绍过后,知青们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舒曼坐在那里,保持微笑。   她其实觉得挺有趣的,一点都没有被排挤的难堪,但显然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杜鹃同孙虹说了几句话,就借口要回去吃早饭。   正被韩春梅缠住问东问西的杨渝渝忙起身相送。   “天冷着呢,不用送了。”杜鹃摆摆手,舒曼跟在旁边,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杨渝渝走回屋子里,想了下又走回去把院门的门栓插上。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了?”舒曼本不想说的,可一路上杜鹃的目光只差黏在自己的脸上了。   “你不生气?”   “生气?”和一群其实是中二年纪的知青们?舒曼摇摇头,她也算是活到二十六、七岁的人,因为职业缘故,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发生在知青点里的那点事情实在不算什么。何况她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现在那屋子里坐着的人,别看现在默契抱成团,未来的某一日不还是互相朝着对方捅刀子。   想到书里面的杜鹃,舒曼心中一软,让声音听起来低落些:“生气倒是没有,只是那石二宝看人的眼神怪怪的,我心里不太舒服。”   “石二宝?”杜鹃一怔,很快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气得眉毛都蹦起来了。她倒不怀疑舒曼的话,不说在舒曼和石二宝之间肯定偏向前者,就是这个年代,有关这种男女事情上的问题吃亏的只会是女人。   其实在后世依然是如此。   作为女同志敢讲出来,很大程度上,都不会被怀疑在说谎。   舒曼倒是感谢石二宝那不安分的眼神了,只希望杜鹃能记住这件事情,往后的日子能对这个人提高警惕。   一直到回了张队长的家里,杜鹃那火气还没有咽下去。她把舒曼当妹妹看,可就在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石二宝的作为。要是换了个真正内向敏感的人,恐怕因为羞于启口,都没办法知道这么一件事情。   “不行,我要回去同他们说道。”杜鹃转身就想走。   风风火火地,跟踩着两轮子似的。   好在舒曼一直注意着,把人又拖了回来,小声说道:“说了有什么意思,要么没发现,要么不在意。就怕你去说了,他们还不信呢。”   杜鹃想说不会,但很快脸色就暗了下去。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石二宝的行为又不隐晦,傻子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张家院子。   “回来了?喜子,带两位姐姐去端早饭吃。”堂屋的火坑上正围了好些人,隔着半开的窗户,张大娘在里面喊话。   喜子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个小萝卜丁。   舒曼这回看清了,是个小姑娘,和喜子长得挺像的,脸颊两边都有一抹红,是被冻的。   “走吧。”舒曼要去拉小姑娘的手,就见她跟被惊到的小松鼠一样鼓着脸颊迅速地跳到喜子后面。   喜子嘿嘿一笑,把妹妹从身后拉出来。   “舒曼姐姐,春花胆子太小了。”一脸的嫌弃偏又护短地很。   杜鹃看着快乐死了。   “走了走了”舒曼怕喜子被笑恼了,推了推杜鹃,又对着窗户边毁了一声,就低着头往厨房去了。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那一小扇窗户口挤了六七个人,那感觉仿佛到了动物园,而她就是那被观赏的……猴子小姐。   才跑开,就听得哄堂大笑的声音。   张大娘推了推身边的老姐妹,笑骂道:“人小同志面嫩地很,你们几个老太婆差不多就行了哈。”   “这才多久,你倒是护上了?别是看上了,要给你那老疙瘩吧?”要说这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样,虽只是一眼,可那小脸白白净净地,都赛过豆腐坊里新鲜磨出的嫩豆腐了。   “胡扯扯,这话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起。”张大娘摇摇头:“这城里人能和乡下人一样?要说娶媳妇还得门当户对,别的都是麻烦事。快把东西分一分,都家去。”这大冬天的,要不是昨儿队里托老头子在县城买了东西,老姐妹也没这么早来串门。   等过个两天,年味浓了,那个时候才真正叫热闹。   厨房那头,自是其乐融融的。   锅里面有一层薄薄的二米粥,其实就是煮烂了的米糊糊,不是她以前认识里的大小米,按照喜子的说法是高粱和红薯面这两种。   而在知青点的时候,韩春梅吃得可是大米粥。   两只木碗勉强都打了八分满,不过汤少粥多,十分浓稠。   在上海的时候,虽然也吃米粥,可是米少水多,煮上一大锅,一家人分食,每一次不到一个小时,原主就会饥肠辘辘,那个时候就会扒开橱柜翻出专门为她准备的点心,有时候是一个鸡蛋、半个馒头亦或是一些糖块,这些都是舒家人从牙缝里挤出来。   杜鹃按照喜子的指示,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笸箩,里面放了四个拳头大的咸菜窝窝头。   “咕咚”一声在厨房里响起,喜子的脸红得跟灶膛里的火苗一般。   杜鹃回头看了舒曼一眼,有些为难。   她倒是想分给对方一些,可听说这里冬天的时候一天只吃两顿,就这么一碗粥和两个窝窝头,老实说她自己都不一定够。   可不分……心里又过不去。   喜子满脸通红地要拉妹妹离开。   “等一下。”舒曼把人喊住后,自己走出了厨房。   喜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正是半大小子的时候,个子小,可吃得比别人多。其实红旗村的生活条件已经很是不错,张队长家里更是如此。   张大娘委屈谁,也不可能委屈喜子和春花这两兄妹。   只是喜子早上起得早,跑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这不体力消耗一空,又闻到米粥的香味,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杜鹃怕喜子不自在,找借口让他帮忙支撑起桌子。   等摆好饭桌,舒曼手里提着挎包也回来了。   她从里面取出两张大饼,想了想又把那铝饭盒拿了出来。两张大饼是白面做得,烤的香喷喷的,上面还洒了芝麻。买了有两天了,已经微微发硬,倒是方便掰成两半,里面夹了糖霜,花了原主四角钱。   “吃吧。”舒曼一人分了半张,又把那铝饭盒打开,里面的两只鸡蛋给喜子兄妹一人塞了一个。   看喜子要拒绝,舒曼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吃完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姐姐现在问我吧。”喜子忙背着手站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舒曼,就好像一个学生面对小老师一样的乖巧。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拿过春花手里的鸡蛋,帮着剥开后塞了回去。   春花不敢动,双眼渴望地看着哥哥。   她人虽小,可也知道粮□□贵,鸡蛋更是如此。   喜子看着那鸡蛋壳,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后,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吃吧,没事。”   舒曼示意喜子也吃。   “我饿了,吃完再说。”   喜子这才小心地咬了一口饼,许是被甜到了,大眼睛眯成两条缝。   杜鹃叹了一口气,她想到了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只除了咀嚼和喝粥的那点轻微的声响。   吃过早饭后,杜鹃就带春花去厨房洗脸。   许是张大娘太忙了,给忘记了。哪怕是大冬天,从早到晚地有少不了的事情去做。   留下的喜子,紧张地看着舒曼。   舒曼莞尔一笑,问起红旗村的人事。   喜子眼睛一亮,觉得能帮助到对方,不算白吃她的鸡蛋和大饼,忙开始介绍了起来。小孩子说话总是想到什么说到什么,内容就有些七零八落。   好在,舒曼有耐心,从林林总总的话里面慢慢分析。   中间带着春花回来的杜鹃也坐在一旁听着。   红旗村生产队只有队长,没有村支书,因着地理的问题,一应事务都是张队长在处理。显然有点像一言堂,不过队里是有会计的,出工的时候还要兼任记分员。马上年底要算工分分钱了,这几天就没有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老人例如王老根这样的有几分话语权。   整个队里有四十多户两百多的人。   村里的青壮力被喜子的爹娘带去八十里外的一个兵团里做活去了,在妇女顶半边天的时代里,男女都过去了。   每一日都有工钱拿,听说这样的好事还是因为喜子的叔叔人是兵团里的人,这才轮到红旗村生产队的。   也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村里现在除了知青,留下的人并不多。   舒曼想了想,问道:“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一个大婶,脸上有一颗痦子的……”   “是李三叔家的奶奶。”喜子看了春花一眼,低下头:“她骂过妹妹,我不喜欢她。”   “那老太婆什么时候骂过春花的?喜子,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门口张大娘不知道听了多久,猛然听到这么一件事情,气得胸膛起伏。虽孙子孙女里面,她更看重喜子一些,可不代表舍得孙女被个外人欺负去。   “娘不让我说。”喜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忐忑。   想到大儿媳,张大娘叹了一口气:“行了,这事奶知道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咱们老张家可没有让外姓人欺负的道理。”大儿媳那边,等她回来也得说一声,不惹事是对的,可张家也没有怕事的。   喜子点点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去拉小口吃完鸡蛋的春花离开。   舒曼见状把那半张饼也递了过去。   好人好事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   喜子看了张大娘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接了过来神色高兴地再一次向舒曼道谢。   “你有心了,这饼不便宜吧。”还有桌上的两只鸡蛋,只是吃都吃了,张大娘也不会说什么不应该吃的话。   “你是在哪里见到的李老太婆?怎么突然提起她了?”村里的壮劳动力基本上走空了,留下的都是有些年纪的老人,在村里走动碰上几个实在正常。   “我们是在看那房子的时候见到的那位李老太太,只是不知道怎么地,她似乎不太喜欢我们。”杜鹃没看清那个人是不是李老太太,但两个人进进出出都是一起的,能被舒曼问起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她说完后,舒曼轻轻点了点头。   张大娘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你是看中那房子了?是你们两个人住还是……”   “我挺喜欢那处房子的。”舒曼笑得腼腆极了。   张大娘点点头,那就是她一个人住了。要说这处房子,之所以提出来是打算介绍给那新来的三个男知青的。   可现在要说不给她,怕是不容易,也担心时间久了那李老太婆又闹了起来。这烫手的山芋自然是应该快点甩出去。   可让这么一个小姑娘来,张大娘自认做不来昧良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现言的人,一章要写三个半小时,好气哦。   羡慕那种时速5000的大大们。 第8章   张大娘想不定这事,就带着舒曼杀到村委,比起知青点和张家院子,这里建造房子的用料就是土砖和砖块对半了。好一点的房子做了生产队的粮仓和库房,村委会那里反而是几个土胚房。   张队长正在和队里的会计马得粮说今年工分的事情,王老根也在。三个人商量着往县里送任务猪的事情,兵团那边的活快干完了,等壮劳力回来,杀猪菜就可以开始了,今年生产队算是大丰收,打算过个热闹年。   “老头子。”张大娘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王老根开了门,看到舒曼同张大娘站在一起,回过头朝张队长喊:“我就说这娃子要找来了,你看咋整不是?”   都吓唬了,还敢过来。   也不知道说这城里的姑娘是不是就和乡下的不一样。   可这些来的知青里哪一个不是城里来的,就是镇上一些地方,那也是有户口本的,可不像他们这些在土地里刨食的,经摔耐打。   要说还是这个小知青是个例外,长相文文气气的。都以为不过是又来了个娇娃娃,哪想这就是一个虎闺女。   “什么咋整?那李老太婆都找上这小闺女了。要我说,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就快点定下来。到底那房子给不给人住了。”张大娘一路上被舒曼缠着求,晓得这闺女是真的看上那房子了。要说这事就是自家老头子折腾出来的,她还真没办法不帮忙。可李老太婆是什么人,那是地上一躺、撒泼打滚丝毫都不管是不是已经当奶的人了。   张大娘是怕到时候因为房子的事情,让在这举目无亲的小闺女对上那混起来不要面皮的老娘们。   要说这每个村里都有懒汉也有那泼妇,红旗村生产队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偏那李老太婆的儿子李二达是个老实能干的,每年双抢都是那拼命三郎的人,就为了这么个人,大多数村里人面对他娘的时候,只要不是太过都会让一让。也是这人没脸没皮地,跟她计较多了,反而耽误自己不少事。   村委会里的三老爷们,一听到李老太婆又去那处房子了,脑瓜子都疼了。   “大闺女,你过来。”张队长太阳穴鼓了鼓,朝门口招了招手,让舒曼进来。   屋子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点了煤油罩子灯,上面摊着一摞的记工分的本子,会计马得粮的手边还搁着一张算盘,张队长就坐在他的对面。   舒曼一脸乖巧地走了过去。   王老根是不信了。   他认定这个闺女虎地很,别说这张脸还是挺能骗人的。   舒曼越发笑得温顺了,原主那对好看的梨涡又露了出来。   “就真看上那房子了?旁边也没有个近邻的,一个人住着不怕?山里有狼,可不是骗你们这班小知青的。”张大爷敲了敲烟杆,刚想抽一口又被张大娘狠瞪了一眼,这才讪讪地放下,嘟囔道:“知青点不是挺好的嘛。”   整个队里就那一处是砖瓦房,就是昨天想要打新来知青的主意,可也不是这一位啊,胆子再大又如何,真动手起来,村里的妇女换哪个来都能把人打趴下。   何况还是那李老太婆。   要说那处房子虽然小,可对比茅草屋又好上太多了。打那边主意的人实在是不少,可这房子是属于生产队的。要是破茅草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土胚房却是不行的,若是被公社知道给人私用了,准得派人过来一通折腾。   最后还是队里商量,让人拿钱出来买。   问题就来了。   那一块地方,免费住或是一点小钱,抢的人肯定不少,就是张大娘都心动,要不是因为张大爷当着队长要避嫌,准保弄来留给老儿子。   但队里要的钱不少,这钱也是交到生产队里的。   于是想要的人多了,却一直没有人拿钱出来买下。   队里后来商量过,这房子不住没人气不说,久了还容易坏,且一直放着,迟早会惹出事情来。   这不……得到公社的通知,新的一批知青来了。   想着他们手里有安家费,还不少,这才动了心思。   一来银货两讫,免得村里人打着欠生产队钱的主意;二来,也是知青点那点骚动被察觉,想着看时不时有机会分化开来。   反正怎么想,都没有想到来要房子的是个女知青。   还是舒曼同志这种外表柔柔弱弱的。   舒曼眉眼一弯,笑道:“大爷,我肯定相信生产队,这房子既然在村里,总不见得别人家里安全,就那里不妥。”况且怎么瞧着都会土胚房比茅草房来得安全一些,要不是没有条件,舒曼更想要的是砖瓦房,只是就像之前说的,土地都冻上了,马上建房是不可能的。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安家费有多少,想来建了房子再围院子也是不够的,别说下乡的第一年知青的一应生活费和口粮也是靠这些安家费的。   张大娘提议过让她先暂住在张家。   舒曼想了想拒绝了。   她是有意和村委会的人交好,可直接住在那里,知青点那边的人肯定会从此用敌视的目光看自己。   最重要的是,按照书中所写,年底的时候张大娘那个在部队里当兵的儿子会带着书中的男主角一道回来,男女主角之间也开始有了交集。   “行吧。”张队长总觉得这事办得实在郁闷,可对方劝不听,王老根都这般说了,自家老伴肯定也劝过,但这小知青还是来了,可见其决心了。   “你找找上一回咱们商量好的价钱。”   马得粮点头,他其实能立马报出来,但还是拉开抽屉,掏出一本记事本翻了翻后说道:“那房子已经旧了,可也是土胚房,当时老叔几个商量后不是定60块钱嘛。”   “太贵了,那才多大的地,就是现在造个新的顶天也就80块钱,那还是门窗俱全的。”张大娘一听就不同意了。   村里劳力有不值钱,那土胚房都是自己打的土砖,农村又不是城市里,除了那些良田,宅基地只要生产队同意,要圈多大的地都行,何况这还是东北的山沟里。   要说这人与人之间也要看缘分。   其实这些年知青来来走走不少,但这么短时间内让张大娘护上的实在是就这么一个,至少喜子兄妹那鸡蛋和大饼不能白吃。   “这样你给55块钱,我让人把篱笆围起来,门窗也安上,再找人帮着修整修整。”红旗村的工分还算是值钱的,现在一般的生产队一个工分是4到5分的钱,当然也有些地方1分都不到的,干死干活就算是全劳力,一个月也没个几块钱。红旗村今年的工分差不多是6分左右比去年高了5厘,可一年到头扣掉口粮钱,一户人家到手的钱也有那一百二十块钱块钱,好一点的家里壮劳力多的能有个两百块钱。可要知道这些钱是下一年一家子一年要用的,想要让他们拿出一半或三分之一多的钱来去买一个面积不大的土胚小平房,肯定是不愿意的,除非这日子不打算过了。   就是那手里头真的有钱的,同等大小的房子,买了红砖或青砖和瓦片回来,也差不多一百五十左右。   红旗村知青点那一处房子差不多花了一千块钱。   舒曼用自己的方式换算了一下。   那土胚房看着没有砖瓦房大气好看,但自己只住个三、四年到时候肯定就走,这么折算下来,一年也就十多块钱的房费,实在是划算。   只能说农村里这些房子是便宜,农民手头上没什么钱财,有那钱的都跑城里去了。   “张大叔,我给80块,想从队里买一些水泥和石灰,还有帮忙打一张饭桌和四张椅子。”房子可以是土胚房,但也要刷新一下,再描补一下才敢住进去。之前喜子说过,生产队的库房里还剩了老不少的东西,木材这些也都是现成的。   “这都是打听好了的?”张队长诧异地看了舒曼一眼,见又是那腼腆的笑容,只得说道:“钱的事情。”   闻言,舒曼的脸上露出了为难。   她手头上是又不到一百的钱,给倒是能给,但给了之后接下来怎么生活呢?就是现在物价便宜,至少她也不能表现地太轻松。   还有关于安家费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张队长不说,舒曼也不会贸贸然地说出来。   正想着,外头响起了刺耳的声音:“俺的老天啊,这村干部可不兴偏那外头的人,却欺负俺们这样的穷苦老百姓。”   “你这个死老太婆,胡咧咧什么?”张大娘听到这话脸色已经不好了,随手操起门旁边的扫帚开门冲了出去。   自家老头子为了队里劳心劳力这些年,敢拍着胸脯说没往家里划拉过什么东西。可这死老太婆兜头一个罪名砸下来,这不是要害老头子嘛。   “打人啦,打死人啦。”   “好你个李翠苗,老娘跟你拼了。”   舒曼跟着张大爷几个人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张大娘手中的那把扫帚抡地风生水起,那李老婆子起先还抱着头躲避,后面竟是朝张大娘一个飞扑。   哪怕刚才扫帚打中李老婆子,可都是都在棉袄上,也就是听个响声实则不痛。张大娘心里憋着气也不可能真的往狠里打,猛地见那李老婆子朝自己扑来,吓得手中扫帚一抽人   跟着也往后退,慌里慌张中被推了正着,身子一仰就要往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得知有玄学,每天晚上凌晨爬起来蹭一蹭。可能长得丑绝人寰,明明时机把握地棒棒哒,却没有一次蹭上。   好想打人哦,可就是这样……今晚还得继续蹭。 第9章   一道人影窜了出来,险险地托住了张大娘的身体。   唇边差一点溢出的惊呼又重重落回肚子,张队长的发抖的手往腰间摸了几把,什么都没有抓到。   “叔。”马得粮忙从怀里掏出自己平时也舍不得抽的香烟,划了根火柴就给点上。   张队长也顾不上抽不惯这味,好悬没拿住,香烟往嘴里一叼,舌尖尝到那丝辛辣,心里才真正平静下来。   王老根觑了他一眼,颇能理解这个老家伙的想法。   不说张大娘在王老根心里的重要性,就说为了秋收晒粮方便,村委会前面是特意浇了水泥地做晒场,这后脑勺一挨下去,不是也没有听说出过类似的事的。   那人怎么死的,脑袋砸下去就跟那摔了西八碎的豆腐一样。   张大娘想到那情形,浑身一个激灵,扶着舒曼的手才站了稳,就又冲了出去。这一回扫帚再落下的时候可不是蜻蜓点水,不痛不痒。   李老婆子还没有从后怕中走出来,就被猛地击中肩膀,隔着棉袄都能感受到疼,之前那三分真七分装的痛叫声立时颠了个倒。   看着满场猫抓老鼠的阵势,舒曼瞠目结舌。   “跟我进屋。”张大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老婆子现在是稳操胜券,也就不留下来,否则等那李婆子醒悟过来把找上自己,他是帮还是不帮?总得让自家婆娘消消气,何况张大娘也不会做地太过。既然暂时无碍,就还是先把引发这次事情的源头给解决了。   “可是……”舒曼舌尖顶了顶下牙龈,心里还是有些懵逼,王老根乐呵呵地笑道:“你这娃子,着什么急。放心,那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的。”   张大娘和李婆子闹出的动静不小,起初可能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却是不少人都朝这边赶过来。   张大爷几个人之所以这么放心,是因为已经过来的人里面有能劝住这事的人。   有他们在,这事就闹不大。   舒曼想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地跟在马得粮的身后进了屋。   屋里,张大爷再次问道:“外头的事你看见了,这房子你真的要?哪怕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会少?”   舒曼想了想,觉得这事自己还能应付。   且李婆子今天的事情闹成这样,差一点把张大娘撞到在地,显然已经引起张大爷几个人的不满,说不得也是能给村里其他人一个警醒。哪怕以后他们要闹,也得掂量一下后果才是。再说了,她是流落在外的小知青不假,可也不是那好欺负的。   “行。”张大爷吧嗒吧嗒两口烟,被呛了几下,丢地上用脚碾灭后,拿出一张纸让马得粮书写。   “钱的事情,修好房子再给。”说完看了王老根和马得粮一眼。   王老根笑道:“小姑娘的钱本来就在队里。”   马得粮也点点头。‘   到时候外面的人问起来,都是这个回答。   至于要查验真假,谁有这个闲心,便是有自然也有妥善的应对,这些就不必和这个小知青说起来了。   红旗村的三个人心里都明白,张大爷这一次这么容易说话,除了本身人就不孬外,也是为了小知青刚才救了张大娘的事情。   哪怕张大娘摔下去,未必一定就出事。   可恩情就是恩情,他张老实认。   食指盖了印泥,双方很快签了名字,王老根就做了那担保人,这张纸写了两份,一份留在生产队,一份舒曼刚折好放在口袋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谁?”马得粮走过去开门。   “得粮哥,是我。”门开了,站着两个青壮男人,年纪明显大一些地在看到马得粮后笑了笑,往里面又喊了一声:“爹,老根叔。娘和李婶怎么打上了?”   “张叔、王叔。”李二达看到走出来的张队长和王老根,局促地喊了一声。虽说这外面的战争已经暂时歇火了。   可任谁高高兴兴地做工回来,想着这一次拿不少工钱,总算没白辛苦,正想着回家好好分享一下这份喜悦,就听到村委会这边的动静。   一群人以为县里革委会又来了,上一次这群人过来,可生生扒走队里的一层过冬皮。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但那一年红旗村上下都过了个凄惨年,着实是记忆深刻。   等跑到的时候,看到场中大战的是自家老娘。   李二达和张红军都有些郁闷。   “张大爷,王大爷,那我就先回去了。”舒曼看着长相肖似张大爷的人,知道是那些去兵团做工的人回来了。   就算没有张大娘的事情,他们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说。   舒曼出了门,外面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好些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见过的,男女老少都有,但两位大显身手的女主角却是不见踪影。   “舒曼,这边。”看到村委会的门打开了,杜鹃一眼就看到人,忙踮脚招呼了一声。   她这一喊,更多人的目光就都落在舒曼身上。   舒曼低了低头,小跑了过去拉了拉杜鹃的袖子。   “快走。”   等跑出去一阵路,身后那低低的议论声也听不见了,才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杜鹃问道。   舒曼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张纸,心道这有事的该是别人。   “杜鹃姐看到张大娘了吗?”   “看到了,被张大娘的儿媳妇送回去了。”杜鹃也是听见了村委会的动静,想着舒曼在那里,怕她出事,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大战方歇被送回家的张大娘和那李老婆子。问明白舒曼在哪里后,想着不放心又在外面等了等。   “对了,还没有给你们介绍呢。”杜鹃往旁边一站,露出一个人。   “是舒曼同志吧。”那人伸出手笑着说道:“我是白玉英,也是上海知青。”   “白玉英同志好。”舒曼跟她一握手,手心就被挠了一下,整个人差点炸开。就听得一声轻笑,知道自己这是被逗弄了。   她想起书中一段对白玉英的介绍,本该是资本家的后代,却因为有人帮助得以一个知青的身份下放到红旗村。本应是革命战友,却因为小资的享受主义很是看不惯以杨渝渝为首的其他女知青,没少找事,惹得知青点里也是不太平。   “舒曼,白玉英同志是邀请我与她同住的。”杜鹃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一丝喜悦又有一些为难。   “准确来说,是我在得知你不打算住在知青点后邀请的杜鹃。”白玉英勾了勾唇角:“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听说的我,可一个屋子一个人住着才是舒服,两个人的话也是没办法,三个人就强人所难了。”   舒曼和杜鹃愣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   白玉英睁大了眼睛,突然问道:“不会是……你们还不知道我吧?”   这要怎么回答   杜鹃有些茫然,对方这是想让自己听说过她还是不想?要是换成自己呢?应该是想吧,可看她的反应奇奇怪怪地。   “嗯,我想她们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一开始被张队长的决定打乱了叙旧的时间,若是没有舒曼,在当晚韩春梅住在知青点的时候,杜鹃不会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而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再后面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舒曼先去看房的动作让他们心里有了不满和担忧,相对而言一个去赶场不在的白玉英就实在不值得提起了。   “难怪。”白玉英古怪地笑了笑后说道:“要不是我真不习惯,不然也留你一起住了。”又问杜鹃:“若是同意,今晚就搬过来怎么样?”   杜鹃刚想拒绝,舒曼已经替她答应了。   “舒曼。”杜鹃有些不高兴她擅自替自己做主,而且她这么走了,不就是舒曼一个人住在张队长家里了。   “玉英姐,是不是那韩春梅打你屋子的主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就要人搬过去。   白玉英嗤笑一声:“我自然要挑个顺眼的才是。”   实际上那本书里,因为安家费的事情知青点和村里闹得很不愉快,拿着钱也没人肯动工,最后杨渝渝就搬去和白玉英住,杜鹃和孙虹、韩春梅住在一个屋子里。另外三个男知青则是挤在没有炕床的屋里就这么过了大半年才赶在入冬之前求爷爷告姥姥地让村里人帮着盘了个坑。   再造房子,那就是不可能的。大半年过去了,那笔钱早被挥霍一空了。   据说就是这还托了已经和男主角谈上男女关系的杨渝渝开口帮的忙,看在男主角是老儿子的战友甚至有可能还会是上级的情况下,张队长才应肯。   “杜鹃姐,你就住过去吧。我在张队长那里也不会住上很久。”舒曼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给杜鹃看了。   “那处是老房子,张大爷说了等村里人回来了,几天时间就能弄好。倒是你……你可想好了,你若是今晚不住进去,以后可没这样的机会了。”迟了说不得和书上一样,到时候仍是三人一屋,韩春梅和孙虹臭味相投,杜鹃会辛苦很多。   最重要的是,杜鹃后面出了事情。   书中唯一给她释放出善意的人就是白玉英。   哪怕她那个时候因为黎明前黑暗疯狂的反扑差一点自身难保,也还是伸出了援手,即便还是没有保住她。 第10章   张家院里,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张大娘趴在了炕上,身后一个年轻媳妇正给她推拿腰部:“娘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岁数了,还当自己年轻的时候。还有那李婶子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和住咱家那小知青有关系。”   张大娘嫁到张家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张红军作为老大最后娶了张大娘娘家的侄女,这个时候可不兴表兄妹不能成婚的说法。李月娥嫁进来后,婆媳之间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特别是生下喜子兄妹哦。能干的张红军夫妻就没有让张大娘在下地赚工分,只是平日在家里做些家务带带孩子。   个把月前,兵团那边有了招工的消息。   李月娥就把孩子留给公婆,跟着张红军就出去做工了。这不才回家,就碰到这么一出,心里对那还没有见面的小知青多少就有些不满。   “这事咱们还真的抽不了身。”张大娘给儿媳妇说了她不在时候发生的事情。“就不说喜子兄妹吃的鸡蛋和大饼了。就说这事和你爹也有些关系,再说那李婆子是什么人?她那嘴里喷出的不是粪也是没几句话好话。我当时听到那话真的要不管,别人以为我们心虚了,到时候拿着往公社一捅,这队长还做不做了?”要说今天打那李婆子张大娘也是畅快地很,就是没想到把自己的腰给扭了。   “你说依照当时那个情况,我能不帮那小闺女?”   “那不能。”与娘家相比,在红旗村的日子好过太多。谁也不能否认公公是生产队队长的缘故,虽说李月娥敢拍着胸脯说她和她家那口子该干活的时候从不偷懒,换了其他人当队长也能过下去,但肯定没有现在这般舒服。   “这就是了。”张大娘轻轻拍开儿李月娥的手,从炕上爬坐起来,问起了他们在兵团的事情。   “不辛苦,就和平时干活一样,包吃包住还拿了老不少的工钱。”李月娥想着要不是不想对不起这份工钱,真想再呆上十天半个月的。虽不是顿顿吃饱饭,可也比在家里吃得好太多了。   李月娥从贴身棉袄里掏出一把钱,有零有整,花花绿绿的还有几张票。   “还给你们发|票啊?”张大娘一把抓过那几张薄薄的票:“呦,这不是红糖票嘛,有一斤整呢。”   “是和在兵团的一个娃子换的。我这不是想着秀儿妹妹要生孩子了嘛。这些坐月子的时候可以吃上一些。”张秀秀是张红军的妹妹两年前嫁到镇里,算算时间过完年就要生娃了。张大娘之前还愁着要准备什么礼。   “娘,这还有钱呢。”李月娥把那一堆钱给张大娘推过去。   张大娘数了数,有42块钱,老不少了。   “这些你拿着。”张大娘收了20块钱剩下地还给李月娥:“别拒绝,开春了,你妹那份礼你肯定另外准备。这些不得要钱?还有你娘家那边……拿着吧。”   李月娥的娘家也是张大娘的娘家。   比起红旗村,李家村那边就更难走了,全是山路,别说牲畜了,就是靠着双腿走路的,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不敢大意,免得一个打滑落入山涧。   可想而知,那边的生活用品肯定更缺。   这事她一个老婆子就不出面了,往后人情走动就是红军和红军媳妇的事情。   舒曼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屋里面张大娘婆媳的说话声音,老实说没怎么听懂,就像在村委会那里,李老婆子哭天喊地的那些话她也就知道是在埋汰人。   后面打起来了,也让她着实大开眼界了。   本想着过来和张大娘道声谢,只是屋里这么一个情况,她也不好意思进去。   杜鹃被留在屋里打包行李,才住了一个晚上,被子折回去放好,生活用品也放到布袋子后也就没其他什么事情要做了。   舒曼回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炕头发呆。   “杜鹃姐,我送你过去吧。”舒曼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相片,是一家五口人,其中有一个年级小一些的女孩子站在杜鹃的旁边。   舒曼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   她还不是原主,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脑海中也时不时出现舒家人,何况杜鹃呢,她年纪再长,也就是十八岁,在她原先那个时代也就是堪堪成年,然而在大人的心中依旧只是个孩子。   杜鹃低头抹了一把眼泪,把相片放好,拿了一个木箱给舒曼拎着,自己身上背着一个手里提着两个不够还要去拿炕上的布袋子。   舒曼看不过眼,从她手里夺过一个装衣服的布包,又把拿布袋子递给杜鹃,率先往门口走去。   杜鹃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同大娘说了嘛。”   “回来再说。”   知青点的院子里,白玉英对着说话的杨渝渝是一脸的不耐烦,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杜鹃,立刻喊道:“我不是说了有人住吗?这不是人来了?”   “杜鹃,舒曼,都快进来。”白玉英伸手去接过杜鹃手里的布袋,拎在手里就要往自己的屋里钻。   “等等。 ”韩春梅从杨渝渝身后钻了出来,她之前不敢怼白玉英,此刻站到杜鹃面前,气愤地说道:“怎么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别理她。”白玉英从屋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冷笑道:“我自己的屋子还不能做主了?我可没比别人少出钱。”说完又进去了。   杨渝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没想到这白玉英一回来,当着新来知青的面就这么不给她面子。   “杜鹃姐,快进去吧。”舒曼露出不堪重负的表情。   杜鹃哦了一声,也不去看别人,埋着头就往白玉英刚进去的屋里钻。着急的韩春梅伸出手想拽住她,被舒曼撞了一下。   听到声音,杜鹃扭过头。   舒曼朝她笑了笑,见她转过头去,这才目光凉凉地看着韩春梅。   韩春梅楞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舒曼两个人都进去了,孙虹不满地问向韩春梅。她可不乐意和她挤在一个炕上。   两个人本来就够紧的,她原先和杨渝渝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尾,中间放了一张窄木柜,虽然占了空间,可也让双方有了相对独立的一块空间。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她刚才撞我了。”韩春梅讷讷说道。   “废话,我又不是没有眼睛。”孙虹翻了个白眼,她都有些怀疑杨渝渝把这个人拉过来有什么用了。   “就她那体格,能把你撞到?别开玩笑了。”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杨渝渝也是狐疑地看着韩春梅。   她在想,一开始韩春梅是同新来的知青在一起的。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刚才是故意没有把人拦住还是真的拦不住?   就那个上海小知青?   杨渝渝觉得自己都能把人给撞翻了。   韩春梅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可她也不笨。   要不是现在自己整只胳膊都在发麻,她也不相信。   莫非只是巧合?   韩春梅眉头皱起又松开,呸道:“算她们走运。”   她这态度,杨渝渝又看不出来了。   这厌恶,不喜也不像是假的。   她自认还是能看出人心的。   “晚上再商量吧。”杨渝渝眉间忧郁,她开始的时候不知道白玉英的家里的情况,只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个人就有些不对付。可后面直到了,却是怎么样也不能靠近。本想着这次说不定借机让自己住进去。   想着几个知青,能让白玉英那小资主义的人看入眼的也就是自己了。   没想到,拒绝来得这么快。   要三个人住在一起吧。   杨渝渝是打心中不愿意的。   “去兵团的人是不是都回来了?”   “回来了,要我说就该一开始让新来的自己建造房子。”孙虹小声嘀咕了几句,她是想占些便宜,可不是到头来自己的屋子还得又让出去一小半。   怪杨渝渝吧?   孙虹一想到她在知青点里的好人缘,这个念头根本浮不起来。   白玉英的屋子就跟她这人一样富有情调和浪漫。   明明是冬天,炕头的桌柜上还放了一只陶土花瓶。   “那是我用棉布涂了颜料做着玩的。”白玉英一边用雪花膏擦手,一边指挥着杜鹃安放她的东西。   “柜子先借你一个,村里人都回来了,到时候你让他们给你做一个。”那原先柜子里的东西都被她搬出来搁在外面。   杜鹃看了一眼,神色就变了。   那可是好些在供销社才有的糕点和糖果,还有几个小袋子不知道是装了什么粮食,反正估计也是吃的。   这白玉英出身真真是不差。   难怪后面有人从她屋子里抽出不应该有的东西,都没有人去怀疑。   毕竟人都是靠固有印象,觉得她用的东西都是难得不寻常的,肯定就是家里有人,那么再难一些的东西也不是不能得到。   “玉英姐,你这些东西卖吗?”   “想要?”白玉英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舒曼光滑细嫩的小脸上,笑着说道:“给那张家的?”   舒曼点头:“毕竟帮了我。”   “行,我匀你一些,不过都不便宜。”她去供销社也是花钱的,何况这路也不是白走的。白玉英是看人不错,也没有打算自己吃亏。   舒曼点头。   她一向认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没有钱,再赚亦或是其他地方省一点,人情特别是在农村是必不可少的。   杜鹃看着舒曼挑了半斤的大白兔奶糖,一盒包装好的糕点,一捆面条,捏在手心的钱又悄悄塞回裤兜里。   作者有话要说: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脸的舒曼:这种感觉棒棒哒!   今天快哭了。   笔记本杀毒关机的时候变成“显示无法完成更新正在撤销更改,请不要关闭计算机”   然后就一直持续这个画面2个小时。   于是我现在跑网吧来更新。   顺便问了家里人,那状态又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差不多10点才结束。   香菇蓝瘦 第11章   张大娘看着本应该在厨房忙活的儿媳妇又进来,手里还提着老不少的东西,还没等问,李月娥已经一五一十地说了。   “我推了,人家小姑娘不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你,好像你拒绝了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等反应过来,人都走不见了。   “娘,你看我这是不是等她回来再送回去?”   张大娘没说话。   李月娥就有些发憷了。   她承认自己有些私心,当时要把人追回来也是可以的。这一点张大娘同样清楚,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月娥就说了杜鹃搬去知青点的事情。   “既然这样就收下吧,但是下回见了人家可不能再有什么不好的脸色。”张大娘人老成精还有什么不明白,自己又不是没在家里,那小知青不可能不说一声就搬走。该是听到她们婆媳的对话了,虽然未必都听懂了,但那孩子眼色足。   想到这,张大娘看了李月娥一眼。   要说这个侄女兼儿媳妇,她是打心里满意的,在十里八村都是数得上。可就是有一点,对外人小气了些。当然这也不能怪她,都是早些年穷给闹的。特别是在山里的时候,李家村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拼着命进深山弄回东西换点粮食回去。就算是如此,也是不够吃,长大后的李月娥在吃食上就有了不知名的执着。   张大娘能说什么?   对自家人,李月娥又不是藏心眼的人,只能自己辛苦一些在其他地方帮着描补一二。   李月娥讪讪地把东西放在张大娘手边:“娘,我知道错了。等见到人,我立马道歉去。”她也知道自己那点臭毛病,也想改可实在是那几年饿坏了。为了吃一口饭,她带着大弟在寒冬天里硬是走了那大人都不敢过的山路,跑到红旗村这里。她当时也不知道姑父家欢不欢迎,但实在是顾不上,觉得宁可摔死也好过饿死。后来还是表哥拉着她们姐弟进了屋,这才吃上几天红苕饭。   “道歉就不用了,那小闺女还得在我们这住一阵子,好好招待就是了。”只是这样一来欠对方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   看着那雪白的挂面,张大娘吐口:“晚上做了,也给喜子他们吃一点。”   “不用给他们,这挂面可是好东西,到时候等大妹生了,正好让她月子里吃。”李秀娥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她真没那么大脸,要不是为着嫁到镇里的小姑子,她也不能厚着脸皮收下。糕点和大白兔倒想送还给人家,但舒曼不要,她还赶着拿钱去还给白玉英,虽然当时身上带了钱,但当着别人的面,还真没好意思解裤腰。   李月娥这边说完也想到身量明显不足的春花,语气有些虚地说道:“家里不是还有玉米面嘛,要不晚上擀面条吃。”   “那这糖就留给喜子和春花了。”张大娘不提那糕点,就那包装,农村人真的吃不上,有那实在馋嘴的也多半选择走远路去供销社称一些回来。就儿媳妇那心思,挂面都留给大妹,糕点更会如此。   李秀娥这回没说什么。   她又不是后妈,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实在是挂面这东西要是去买,这一斤也得好几块钱,更别说那盒包装精美的糕点了,自家人吃了都觉得是糟蹋了,还不如做了人情送过去。李秀娥一直没敢跟张大娘说,张秀秀的婆家不知道听了谁说的怀疑大妹这肚子里揣的是女娃,上一回和男人去做客,那亲家大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们倒没什么,就怕张秀秀受委屈。   李秀娥也担心真的要是生了个女娃,以大妹婆婆的态度,这日子怕是不太还过。私底下和张红军商议过,等大妹生孩子上礼要重一些,希望对方能看在这个份上,多少照顾一下张秀秀。   舒曼在知青点吃过午饭后,就回来了。   这顿饭是杜鹃请的。   粮食也是找白玉英借的,回头等去粮站领了口粮再还回去。   知青点大部分的人都是习惯吃大米的,但到了东北这机会不多,偶尔解解馋也是往县城下馆子,平时最多就是煮点米粥尝尝味。   杜鹃许是想着以后要在知青点常住,这关系得好好处理,就得大出血,只是她还是低估了众人的饭量。   舒曼走的时候,看杜鹃愁着脸又找了白玉英一回。这顿饭,白玉英是没跟她们一起吃的,用她的话是怕自己看着惺惺作态的脸倒了胃口。   舒曼离开知青点,手里拎了一瓶跌打酒,是老知青赵成给的,他在这边处了个对象,那姑娘的爹会点中医。两个人感情不错,隔三差五地相约在一起往县城去。这跌打酒还是杨渝渝提起来的,舒曼也没有白拿,给钱的时候没错过赵成眼底的欣喜。   这让她更确定这些知青的日子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过。   走在路上,人一下子就多起来了。   看到陌生年轻的小姑娘,大家也知道这是新来的小知青。消息灵通一些的,更知道为了这女知青,张大娘和李老婆子打了一架。   经过一处茅草房,从院子里面走出来一个男子,看舒曼的眼神凶神恶煞的,举着手朝自己的脖子比了比。   这人……舒曼皱眉,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房子,沉默地离开。   身后就传来轻浮的口哨声。   “大娘。”舒曼直接去找了张大娘,之前是赶着时间才把东西交给李月娥,她虽知道书中说张家婆媳和睦却也不敢全信,毕竟那本书全程围绕杨渝渝,提到的都是她的视角。张家对她来说,不过是与男主角认识的一个踏板。   舒曼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况且还是人情这玩意。   既然送,就得让对方知道,顺便地也把这跌打酒送过来。   虽说是冬天,不用下地干活,可想让一个一年到头忙不停歇的人突然间无所事事,估计比打断人家的双腿还要来得难受。   舒曼进去的时候,张大娘正在纳鞋底。   “回来啦,快来大娘旁边坐。”张大娘笑着招招手,等人坐下摸了摸舒曼的手,见暖和地这才笑了起来。   “你说说你,太客气了吧。那挂面就该自己留着吃,还有那糕点……”   “大娘是为了我的事情才扭到腰的,您不怪我是您疼爱我。可同样的,那些东西这是我做小辈的孝敬您的,您可不能不收下。”她不会把别人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这是告诉别人也是告诫自己。   舒曼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是非常淳朴的。   就是这样,她才更不能不知好歹。   况且她若真是什么都不做,就是张家人不说什么,生产队里其他人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若是以后再碰上事情呢,要不要人帮忙?   白做工,不是谁都乐意的。   舒曼心里门清,张家人是不错。可一次两次,人家那份善意也会有用完的时候。她留在红旗村生产队以后肯定有不少事情。像这样难得送到面前拉关系的时机,她不可能不把握住。她又不是原主那样是真的不谙世事,单纯无知。   张大娘看她这模样不似作伪,高兴了几分,脑海中闪过老姐妹说的那话,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李月娥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笸箩,看着舒曼直笑:“是舒曼同志吧,之前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说话。我是李月娥,你叫我月娥姐就行。”   舒曼道:“月娥姐,你叫我舒曼就行了。”   “行。”李月娥爽朗一下,手里的笸箩往舒曼怀里一塞:“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冻柿子和冻梨,山上这东西多的是。”   舒曼笑眯眯地拿了一个在手上。   李月娥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留下舒曼陪张大娘说话,自己去找了玩疯了的喜子到厨房帮忙。   春花也被一起带了回来,看到闺女身上掉下的土坷垃。   李月娥眉毛一跳,刚要动手,喜子已经双手捂着耳朵,蹦出三步远了。   “娘,你一回来就揍我,一点都不好。”   李月娥气笑了:“我不好,你找个好的去啊?”这臭小子,看谁见了不把他揍趴下,也就是在张家了,别人家就没这么费布料子的。   “不用找,舒曼姐姐就很好。”喜子梗着脖子回嘴。   李月娥回身举起擀面杖,院子里已经响起张队长父子说话的声音,喜子立刻冲了出去,还不忘记拉走春花。   李月娥骂道:“这臭小子,倒省了我的糖。”手里抓着的大白兔奶糖刚塞进衣兜,张红军就搓着手走进来。   “你怎么又打上喜子了?”   李月娥翻了个白眼:“就你那儿子,还没打就跑远了。”又说:“爹也回来了?那你赶紧给我烧火。”   张红军挠挠头,笑着说道:“爹带喜子去屋里了。我就没进去,晚饭吃什么?”在灶台上转了一圈,看到玉米面粉,立刻笑眯眯地说道:“好久没吃媳妇做的面条了。”说完又小声嘀咕道:“外面都下雪了,太阳也不能打西边出来啊。”   李月娥舀玉米面的手抖了抖,决定暂时给这个男人面子。   张红军就惊讶地看到自家媳妇不但开了橱柜拿出一小布袋的白面,又把那平常不用的芝麻油也拿了出来。   想想似乎觉得还不够,李月娥一狠心又摸出两个鸡蛋,接着又拿了四个,看了一眼张红军,又去拿了一个。   “再拿一个呗。”张红军说道。   李月娥白了他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鸡蛋可存了老些日子了,赶上大集都舍不得卖,哪能给自己吃这么浪费了。 第12章   喜子一进屋就窜到炕上,挥舞着拳头喊道:“奶,干架这事怎么不叫上我。”   “瞎胡闹。”张队长手中的烟杆啪地在喜子脑门上敲出红印子:“那是你长辈,瞧你能的,有本事明年考试甭又拿俩鸡蛋回来。”   “要那鸡蛋能吃,我也愿意啊。”喜子苦着脸叹气,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实实在在地多吃几个鸡蛋。但家里鸡蛋都是攒着钱要用的,奶见天唠叨,娘平时也扣扣索索地,一个月也吃不上几回。还不如省了那书本费,换成鸡蛋一天吃一个都能吃上一个月了。   “读书有什么不好的?”张队长听不得这话,吹胡子瞪眼睛,十分能唬人,可喜子打小除了奶和娘就没有怕过谁,手一指舒曼,高声喊道:“读书要是好,舒曼姐姐还能跑咱们这里刨土?”   冷不丁地成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舒曼,迎着张大爷和张大娘不自在的目光,笑着问喜子:“读书怎么不好?你要是读上书了,别说鸡蛋了,大白面都能随便吃。到时候你吃一个扔一个都没人敢说你。”   张大爷听着这话不对劲,皱了皱眉就想教训这小知青怎么能浪费粮食,胳膊却被张大娘一拧。   张大娘努努嘴让他看喜子。   喜子双手拄着下巴,好似在思考这番话可能性。   张大爷眼皮跳了跳,生怕喜子听到心里去了。之前还想着舒曼这个女知青还算是个靠谱的,可能说出这番话,怕这闺女是读书读傻了。难怪毛/主、席要号召这帮子人下乡,这不往庄稼地走一趟,哪知道农民的辛苦?   “那可不行,不能浪费粮食。”喜子摇摇头,他出生的时候,张家的条件已经好上很多,没几年张家老幺跑去当兵,除了开头几个月,后头是一月不落地往家里寄钱寄票。可就是如此,这粮食也是不能尽够吃的,更别说鸡蛋这种被称呼鸡屁股银行的东西了。   “是啊,不能浪费粮食。”舒曼伸手摸了摸一言不发的春花,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你才要好好读书。大爷和大娘舍了吃穿都要送你去读书,你要不努力,岂不是让那么多鸡蛋和粮食打水漂?”   这话就说得些道理,看来没全傻。   张大爷眉眼一松,习惯性地拿起烟杆,旁边的春花已经乖巧地说道:“奶说爷不能抽烟。”   喜子清了清嗓子,活灵活现地学着张大娘:“这城里娃听说闻不惯,你可地给俺憋几天。忍不住就往屋外去,别见天地在屋里抽抽抽,抽抽抽的。烦!”   舒曼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事。   那头,张大爷已经起身哼道:“老婆子就是事多,还拿人家小知青当借口。喜子、跟爷出去溜溜。”   “爷,外头下雪了。”喜子提醒道。   张大爷脚步一顿,没好气地说道:“爷能不知道?”就是下雪了才要四处看看,这年轻人出去才回家,赚了一笔钱,就怕忍不住地兴起事来。   “爹,秀娥下了面条,马上就好了。等吃了面我再陪你出去吧。”张红军扛着一张饭桌进来。   人不少,炕桌肯定坐不下,要是没有小知青,一家人倒是能挤一挤。   可没这个道理不是?总不能自家人吃饭把小知青一个人撇开。   喜子听到要吃面条,欢呼一声冲了出去,没多时也扛着条凳进来,刚放下又马不停蹄地跑出去。   “这孩子毛毛躁躁地。”张大娘忍不住一笑   舒曼摇摇头。若张家上下这般温馨的氛围是笑话,那些能为了狗屁倒灶的事情吵翻天的人家又是什么?   “喜子很好。”张家上下也都挺好的,自己能被分到红旗村是真的幸运。“大娘,我先前从知青点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处院子。有个人他……”她才来红旗村两天,原主更是足不出户,能得罪的人实在有限。可那个人眼里的恶意是半点也不消掩饰,舒曼不得不警惕。   “爹,是不是三达?”红旗村年轻一辈的人里面,张红军也是领头人物,对这些人不说都相熟,但没有不知道的。   他一听,就觉得这个人像李三达。   要说这李二达明明比自家弟弟年纪还要大一些,偏偏到现在还没有成婚,除了因为李老婆子外,就还有一个当混子的弟弟。   “你说说那人的长相。”张大爷一对眉毛立刻愁成八字,问完后想想不对,补了一句:“你可是看清了?”   舒曼点头,她之前还不能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和李婆子有关系,心里却也是有了怀疑,见状又说了那人朝自己抹脖子瞪眼睛的行为。   其他人听了还没有发作,刚从门口进来的李秀娥把一个大盆子往饭桌上一放,已大声喊道:“我说就不能那么容易地放过李三达,有他在,迟早还有闺女给祸祸了。偏偏你张红军惦记那点什么情分,现在呢这舒曼同志来了才多久,就招他眼啦?”   “他们李家就没一个好的,当初就该把人赶出去。”   “二达还是挺好的。”张红军不得不替这个儿时的玩伴说一句公道话。   “放屁,一个他娘一个他弟,这两个人他哪一个都管不住,再好有什么用?”   “秀娥。”张红军朝李秀娥使了个眼色,没看老头子两色不好嘛。那李三达的事情最后可是爹这个生产队队长拍板做了决定的。眼下这一通埋怨,不是在怪爹嘛。可当时李婆子那见了人就抱大腿哭鼻子抹眼泪给李三达求情的阵势,别说爹了,村里其他老人都觉得难办,最后没办法只能看在李二达的面上放过李三达一次。   之后李三达的确有变好一些,特别是在去年知青的事情木仓/毙了不少人后着实安分了好一阵子,哪想到现在故态复萌。   倒没有人怀疑舒曼说谎,就是张大爷也只是脸黑了黑,闷声不吭。   张大娘温柔的大手拍了拍舒曼,对李秀娥说道:“你冲红军生气有什么用,还有你那姐妹后来不是嫁地挺好的嘛。要真嫁给李二达,现在哪有地哭去?”   一听这话,张大爷的脸就更黑了。   就是张红军也不敢吭声了。   这哪是在帮他们说话,简直是拿着话语抽他们的老脸。   说起来李秀娥的那个好姐妹,本来张大爷父子一个是好意想给李二达介绍对象,一个想着这人嫁到红旗村里自家媳妇往后就有了说话的伴,这才帮忙做媒。   只是到两家下定的时候,李婆子那边出了幺蛾子,憋着不肯给彩礼还要李家村陪嫁皮子家具,那女方当然不肯,这就僵持住了。后来又出了李三达强迫女知青不成,对方跑去村委要死要活要撞墙的事情,婚事就彻底没了影。   作为李家村出来的张大娘和李秀娥也因为这门婚事没了脸,此后好几年都不敢回娘家,也就是昨年李秀娥的爹过大寿这才赶着回去一趟。   饶是如此,婆媳二人也是被娘家村里的人好一声指责,说她们做事不地道,要坑自家亲戚朋友。哪怕李秀娥的姐妹也是张队长拖着关系让人说媒到别的生存队去,如今还算是过得不错。   可每当说起这事,都是气不打一处出来。   而张家男人每次说到这事,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就都蔫了。   “奶,可以吃面了不。”喜子趴在饭桌上面眼睛都瞪出来了,终于没忍住,苦着脸说道:“娘,再不吃,面条都要糊了。”   “老娘这是干拌面。”李秀娥哼哼两声,走过去拍开喜子,拿起碗筷把木盆里的面条分了出来。   “爹、红军,来吃面。”又对舒曼说道:“你就坐那陪俺娘在炕桌上吃。”   舒曼不好意思,她可听说过东北的一些规矩。   张大爷哼哼两声:“甭上来下来了,就坐那吃。吃完和你商量房子的事情。”又对张红军说道:“这几天天气好了,就把院子围起来,柜子啊饭桌啊也该造几张。”   舒曼应了一声,但还是起身去李秀娥身边帮忙:“嫂子也让春花在炕上吃吧。”让一个豆丁坐条凳她真不放心。   李秀娥看了一眼张大爷,见他没反对,这才答应。   舒曼端了两大一小三碗面条过去,李秀娥就去搬着炕桌放好,给春花系了一个布兜子,就去了饭桌上。   四岁的春花已经能似模似样地用筷子了,舒曼想要帮忙却被张大娘拦下了。   “你只管吃你的。没事,她用的来。”农村又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再大一两岁的孩子照顾婴幼儿吃喝拉撒都是常有的,眼下春花不过是自己吃饭。当然你不自己吃也没办法,冬天还好,一到农忙双抢的时候,大人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哪有时间给小孩子喂饭,不想饿肚子除了有大的照顾那就自己努力。   李秀娥擀面的手艺很好,面粉里面白面和玉米面各占了一半,拌上自家炸的花生酱淋上芝麻油,又香又好吃。   “还有鸡蛋……”喜子欢快地叫出声。   这个时候他是再不想着什么读书鸡蛋了,到嘴边的能吃进肚子里的才是重要的。他一个才吃完,碗里又多了一个。   张大爷板着脸:“好好读书,考好了,就有鸡蛋吃。”   喜子又是一声欢呼。   张红军见状要把自己碗里的鸡蛋让给张大爷,张大爷把空碗一放,搁下筷子就往外走去:“吃完就麻溜地跟过来。”   炕上的舒曼一听,忙加快速度,碗里的两只鸡蛋分给张大娘和春花后,飞快地下了炕往外面跑。   李秀娥只得拿着油布伞追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   原本放面条的空盆子里放着五只鸡蛋,炕上的春花正抱着鸡蛋在啃,喜子已经不知道溜哪里去了。   李秀娥鼻子酸酸的,低头抹了抹眼角,端着木盆往厨房去。   她总共就下了七个荷包蛋。   还是穷给闹得。   所以怎么能不读书呢,读书才能走出农村,离开大山。 第13章   张队长父子走得不快,舒曼没多时就追上了。   三个人往村委去,除了粮仓队里专门收拾一间出来放一些平时用不怎么到的杂物。   张红军拿着钥匙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去得粮那里把马灯拿来。”张队长指挥儿子,要是就自己父子两个人,直接摸黑进去就行了,可不是还有个大闺女嘛。   这几年一点风吹草动就惹来一身,不防着不行。小知青看着还不错,可谁知道日后为了回城会干出什么事情。到了张队长这个年纪自然想多一些,他年纪大不怕,但儿子呢?   小心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张红军提着马灯回来,身后跟着马得粮,一到就埋怨:“叔,怎么不叫我来搭把手。”   张队长佯怒:“不叫你,就不主动来啦?”   “哪能呢。”马得粮哈哈笑后,转头去看舒曼:“小闺女,就真不改主意了?不改的话,我就上报啦?”   这知青来了都得安排住处,有的地方直接打扫个破仓库亦或是住到社员家里,情况好的就是青砖瓦房盖起来,也有住那窑洞的。总归就是有这么一处地方给你了,知青办的人也不会多管,毕竟这里面的猫腻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个也管不过去。况且……公社里也有生产队提拔上来的,屁股决定脑袋,只要没把人逼得山穷水尽,这事你推我去的最后就是不管。   相对而言,红旗村生产队是比上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   想着往后自己也是有房一族了,舒曼还是很满意的。诚然砖瓦房更好,又有那李三达的威胁性在,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可比起住知青房里,进进出出根本没有办法有自己隐私空间这一点。   以舒曼来说,她更愿意接受住在瓦房后可能碰到的未知情况。   “马大叔,可不改了。”舒曼笑眯眯地指着库房:“这不都跟大爷来找找看有没有新屋里能用的东西了。”   “那可老不少了。”马得粮管着生产队一应财物上的事情,自然也有这间库房。“就是要好好挑拎,你那屋太小了。”   “不小了,我以前住的还没它大呢。”舒曼说的是原主在上海的屋子。   张红军三个人都是去过县城里的,但也是被舒曼的说法给吓了一跳。这县城里好歹是堵门独院,独房也是有的,怎么上海那地方反而住的那么逼仄?   难怪这些年,年年都有知青下乡。   住那么一个牢笼子一样的地方,哪里有农村地里舒服了。   这么一想,对舒曼的选择也有那么点能理解了。   张队长问马得粮:“你媳妇娘家弟弟不是木匠嘛。回头不行,就让他造几张出来,木料都有,到时候给钱。”   马得粮听了咂咂嘴,想着也算是给小舅子揽个生意,就对舒曼保证道:“你刘叔的手艺顶不错,要是造地不好,就让他重造。”那句造到你满意为止那句话没有说出。虽然对这个小知青印象尚算不错,可也怕城里姑娘挑剔哩。这事要一多,回去后媳妇准得在跟炕上和自己闹。   许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进了库房后,凭借着对库房的熟悉,马得粮帮着淘换出一个用不上的铁锅,那可是顶好的玩意,要不是农村人喜欢大锅大灶也轮不上舒曼。   可舒曼喜欢啊,等出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那只铁锅不放。   现在的年景比前些年特别是七零年前已经好上太多了,但一口铁锅还是不容易得到的,也就是这锅小了一半这才一直留在库房里。   舒曼已经想着搬去新家后,这锅能派上的用场了:“大爷,让人在那屋里再给我垒个灶口呗。”   “回头就让人准备,还有那水泥石灰卖你一些,村里人也会这项活计,只是到时候吃饭…”张队长眉毛拢了起来,给人干活总不好不给饭吃吧。都是村里人,肯定不收钱的,几分几角的也不好收,再说也没这个道理。   回去后,愁眉苦脸地同张大娘说起。   正在一旁给喜子衣服打补丁的李翠娥已经咬了线头说道:“这能有什么事情,那屋整一整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就在咱们这做好了,送过去就是了。”又不是大鱼大肉大菜那样一盘盘的,一人几个窝头大饼,一碗汤,再炖个菜就是顶好的伙食了。   “不白让嫂子帮忙,到时候我……”舒曼面露激动。   “你可别说钱啊什么的,就是比平时多煮一些,到时候你也打下手,不白帮你港货。”正好跟着自己学一学,方才李翠娥还和张大娘说了,担心这小知青会不会用不来这农村的灶。那知青点可是年年有这样的笑话发生。   还是张大娘说了,看着不太会,但不至于笨手笨脚,只让她平时空了多教教。   李翠娥这才应了。   何况她心里也清楚,这事自家不揽过来,公爹身为生产队长也得帮着想法子,还不如自己主动点。   舒曼这人,听着婆婆的话,看着是个好的。   再想到那一斤挂面、糕点和大白兔,李翠娥也不好意思不搭把手。   农村里造房子本来就快。   那间瓦房也就是修修补补,后来还在舒曼的要求下在左边又搭了一个茅草房放一些杂物,菜窖原本就有,只要用木头加固。   不到两天,篱笆院子也围了起来。   来找舒曼的杜鹃颠着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前面用来做菜地的地方已经被归整过。等到开春再翻几遍,差不多就能用上了。   “还是你这好,还能种种菜。”   “知青点难不成没有?”舒曼奇怪了,这家家户户可没少菜地的,她不记得书中有没有写到了,或许没有吧。   她看的那本书原先是一个晋江小说网站里面的,不过可能是不走寻常路也不走心,数据不太好。虽说也是年代文,但基本上就是围绕着女主的心境和情感发展,是下乡知青没错,但有关农事的事情几乎寥寥几笔就带过了。   只是杨渝渝的厨艺很好,充分验证了那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当然学问、样貌也是不差的,否则又怎么是女主呢。   “有是有,不过没什么人种。”大家都天南地北的本身就没什么交情,凭什么我做你不做最后就变成大家都不做。那菜地里虽然还是肿了一小块,可也是王茂田种的,旁人也不好多吃,想尝尝鲜就去社员家里要,夏天还好,大家都吃不完,但等到了冬天就麻烦了,谁家也不够吃。   来了才三天,除了第一天在张大娘家里吃的,后面杜鹃吃的都不太好,好歹人家有个腌菜什么,知青点却是一点也没有。   同住一屋的白玉英却是吃的不差,不说日日有菜,隔几日开一会荤是有的,那柜子里还有罐头。   别说对方没开口,就是开口了,杜鹃也没好意思要来吃。   只是这么一对比下来,还挺难煎熬的。   “你说我和杨渝渝换个屋子怎么样?”杜鹃说完就忐忑地低下头。   舒曼看着她这样子,顿时泄气了。   她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要跟白玉英住在一起,时间久了,说不定自己都要妒忌了。可白玉英有钱是她的事情,难不成还要让她给你花不成。   舒曼抿了抿嘴:“杜鹃姐,你怎么想到换屋子了。再说就是换了,其实也不一定就比之前好。”想了想,她把从张队长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听说张大爷过几天要去一趟公社了,要帮我们把购粮证这些领回来。”知青下乡第一年每个月也是有定量口粮,只是要去镇里的粮站买。若是镇里没有粮站的,就得去县城。   除了购粮证,当然按月还给钱,这钱就是给知青买米买菜的,都是从安家费里面出来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每年的粮食都是头一年用工分换来的,他们才来,明年的口粮自然无从拿起,只能政府那边补贴。   舒曼算过若是节省点是够用的,说不得还能有结余。   可这种优待只是在第一年,第二年就得开始跟生产队的社员一样地里刨食,收成好粮食多一些,收成不好自然不够吃也是有的。   当地社员人口多,挤一挤总能想办法够吃。   可知青不一样,哪怕家里每个月接济,但胡吃海喝到处赶场,肯定入不敷出。   唯有白玉英,她不缺钱不缺粮,只是为了躲一个安宁才到这边下乡。   她肯定看不上别人的三瓜两枣。   见杜鹃还在犹豫,舒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好把话挑明了说。总不能说别人把她和新来的知青当肥肉呢,就算你最后再怎么防着,除非要打算彻底分灶了,不然少不得被拿走一些。可真闹到和女知青都分灶了,就差不多是和谁都不往来的情况。以杜鹃的性情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和白玉英住在一起,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杜鹃也能满足自己和大家都交好的想法。   可现在搬出去就是不同了,舒曼真怕她到最后都得罪了或者为了不得罪杨渝渝她们只能咽下苦果。   要是换了别人,她一点都不想管。   然而杜鹃却是在舒曼过来后,第一个释放善意的人。   舒曼她有个毛病,就怕别人对自己好。   “你不是才住进去嘛。若是立马搬走,到时候让别人怎么想?”这别人有白玉英以及知青点其他人也有红旗村生产队的人。   这几日跟着李秀娥做饭烧菜偶尔去瓦房那里走一走,听多了就容易知道,当地社员们对知青的偏见几乎根深蒂固了。   杜鹃叹了一声:“我就是烦恼这个。”余光看到舒曼光洁的额头,心里一颤,她都在想若是当时舒曼没有搬出去住,会不会好一点。   就像杨渝渝说的,不过是挤上两个月,开春马上就能盖房子。   “先不想了。”杜鹃拍拍手把手边洗好的土豆递给舒曼:“我还得回去做饭呢,不然迟了就轮不上时间了。”灶台就一个,她如今是单独吃的。男知青那边,也不好意思去借来用。现在的这点口粮还是杨渝渝赊的,想到韩春梅这几日每天吃的大米粥。   杜鹃想着,或许舒曼说的是对的。   她不傻,那番话自然是听懂了。   白玉英的情况,知青点的其他人只怕比自己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天有好几点要说明一下,我这本书估计就像这章节里写得没那么走心,不会有大家期盼的空间啊异能这些,于是就有以下几点要说。   1:女主最大的秘密就是她的重生,她和这个时代并不能很好的融入。大家可能说最多会觉得奇怪一些,可那个时候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敌特”,找的就是这种行为和本人出现差异的人,其他时候大家可能不在乎,但涉及到回城名额的时候,不折手段的事情太多了。最重要的是,女主她不能保证自己就不会在日常生活中暴露,哪怕独身住着有危险,宁可住着。   2:男主提过,不是队长的老儿子也不是原男主,但是……嗯嗯嗯   3:有关安家费的事情,我最近看了一些年代文基本都没有提起,怕你们以为我瞎编的,在这里说一下,这是差不多68年就有的,那个时候才180,后来每年涨价了,有些城市不同还会高一点,知青下乡第一年都会有的,不然知青吃啥,村里的口粮早在秋收夏收的时候分个干净了。   4:还是关于口粮的,查过有的说是一年,有的是半年,因为半年过后就是夏收了也会又部分粮食到手,但我想这算是我对女主的优待,给了一年,所以我还是亲妈。日子不苦,现在是74年了,很多事情都已经破土发芽,只等待几年后全面改革开放。 第14章   杜鹃回去后,舒曼等了一夜,也没听说她要搬房间的消息,方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琢磨起新家需要用到的东西。   农具这些,之前在库房里看过,有是有,她用着却是不趁手,到时候还得去镇里买或者托人找几把过来。除去这些,那瓦房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棉被这些她有,就要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和椅子,一口放衣服的大箱子再来一个橱柜,这些都托会计马得粮的小舅子帮忙。剩下的就得去供销社买了,这些她打算到到时候等张队长去公社的时候,她搭个顺风车。   安家费她猜测也就是年前的事情。   她急,别人只会更着急   舒曼知道不能一直瞎等着。   等她那房子修好了,就要搬出去自己过日子,到时候总不能什么都没有。   若非昨天半夜里突然下起大雪,原本今天再赶工半天就能好了。   这雪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舒曼有些发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张大娘可说了,有时候能连着下个好几天,前几天倒是只下了一个多小时。   嘚嘚的脚步声响起,喜子在门外就开始吆喝了。   “舒曼姐姐,奶喊你吃饭。”   话音刚落,就先钻进一个扎着双辫子的小女孩,后面赶羊似的则是喜子了。   “谢谢喜子和春花……你跟大娘说,我马上就来。”   喜子听了掉头就跑。   春花跟在后面跑了几步,鞋子就掉了,一着急就大喊:“哥哥,哥哥。”   舒曼忙把手中的钢笔放好,跑出去把着急地要往雪地里钻的春花抱了起来,外头还下着雪呢,就是积雪也都到成人的膝盖过了。   这要春花跑进去,准得淹了。   舒曼把春花护在怀里低着头跑到堂屋,还没到,就听里头喜子的痛叫声。   “你这混小子,又把妹妹丢下。”张红军提着喜子的耳朵,喜子疼得上蹿下跳偏还不敢离开。   “该。”李翠娥气得都想上手,刚说完看到门口的舒曼,忙过去把人拉到屋里,把春花抱过来给张红军递过去,喜子这才得以脱身。   “你怎么不撑伞过来。”瞧这一身的雪,李翠娥大力拍了拍,又把人往屋里的火盆边拉,火盆里面烀了好些土豆。   见舒曼坐在小木凳上,张队长用筷子夹了一个丢在木碗里递给舒曼。   舒曼笑眯眯的接过来:“大爷,您去公社也带上我一道走呗。”   “怎么?买东西?”问的是张大娘,这几日对方没少打听柴米油盐的事情,此时听舒曼说起,心里是有数的。   舒曼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家里给了点钱。”   张队长听了并不意外。   这帮知青,哪个家里没给钱的,否则早就地饿死了,何况是新来的,当然也有那因为不受宠被丢出来当知青的,可看着舒曼明显不是这种情况。   “去什么供销社?到时候跟着你翠娥嫂子赶集去,那不便宜多了?”张大娘怕她花钱花大了,可这话偏不好明讲,只能轻轻点一点。   舒曼笑道:“赶集肯定要麻烦翠娥嫂子带我去的,可供销社我还没有去看过呢,想去看一看。”她早就问过李翠娥了,好些东西集市上是没有的。   这个集市说白了,也就是附近几个村落大家鼓恼出来卖一些农产品,量不大也不多,公社那边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些东西还是得去供销社才能买到。   说不定还得要票,舒曼是想着快过年了,去碰碰运气,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不要票的东西。   “等你这房子造好了再出发去公社。”张队长这一次去公社除了了给新来的知青办事,还得带着人把任务猪给交了。   多带几个人自然无所谓。   张大娘:“那还得等雪停。”   舒曼笑眯眯地点头,看碗里的土豆不烫了,就掰开两半,一块递给春花,一块要给喜子。   喜子吓得往后跳去,苦着脸说道:“舒曼姐姐,我还是不吃了。”他上一回吃了舒曼姐姐给的饼子,亲爹差点就变成后爸了。   可实在是那饼子老卡舒曼的喉咙,她咽地辛苦,勉强吃下半张后,就给了没吃饱的喜子。   没想到因此害喜子被打,舒曼只好说了理由。   看着张家人错愕的目光,舒曼也不确定这具身体到底还是不是原主的了。就是舒家人对原主再好,可这烤地干干的杂饼子在这个时候也是不错的口粮。按理来说,不可能反应这么大。   而张家人惊愕过后倒没有再说起,但明显吃食上就更精细一些。   虽说不是白面这些,但都想办法把食物做得软乎一些。   舒曼本就不喜欢给人带来麻烦,但似乎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   这也是她迫不及待想要搬出去的其中一个原因。   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吃不惯,就要张家人迁就自己。   晌午过后,雪就停了。   张队长组织男女老少出去扫雪。   舒曼也去帮忙了,等轻轻松松地提起箩筐后,与她一同的杜鹃忍不住问道:“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了?”   两个人一组,她基本上就没使上力气。   舒曼若无其事地一笑:“我这哪里大了,你看翠娥嫂子。”那架势,她一个人都行。   杜鹃看了一眼,却在在心里摇头。   这怎么能比。   一个是农村里干惯农活的人,一个是城里来的知青。   杜鹃本来还觉得等开了春,自己少不得要帮着点舒曼呢。   现在看来,怕是她想多了。   舒曼趁杜鹃不注意的时候暗中又试了试,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差不多是回来了,或者说是她自己本来的身体回来了八成,要说多厉害肯定没有,但作为极限运动爱好者,徒手攀登的事情没少做,这就十分考验一个人了,至少力气绝对不能小,否则如何负重身体。   舒曼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总归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雪停的第二天,房子又重新动工,不过半天就全部完成。   张大娘带着儿子媳妇帮着打扫擦洗,喜子和春花就在屋子里跑进跑出。   被嫌弃屋子小,人多都不能转身的李翠娥拍了几拍,指挥着往院子里去玩。   舒曼绕着院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除了自己要求地多了一个灶口、橱柜饭桌这些,在房子的后面还给围了一个猪圈,旁边则是一个鸡窝。   等开了春,买一头猪和小鸡回来,就都能用上了。   舒曼看得满意极了,这八十块钱花的太值了。   因为屋里还空着,张大娘不让她住下来。   舒曼算算日子,男主角应还在来红旗村的路上,就答应了。可也说了等东西买齐了,就一定要搬出去。   张大娘也答应了。   就在舒曼等到腊月初八这一天,准备跟生产队的人去公社的时候。   上海舒家,舒母用笔在挂历上又打了一个红圈后,沉闷地走到饭桌旁边。   “舒安,你吃过饭后去邮局再看看有没有你妹妹的信,都这么多天了。”从火车出发到现在已经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偏一个消息都没有,舒母日夜都在担心。要不是老大的身子实在不好,就算舒曼报了名,她去跪求也得把这事给拦下了。   可没办法,不是做娘的偏心。   只是农村那个地方,舒安一去,只怕养了十多年的身体要废了。   舒父的工资大半可都是花在舒安每年看病上面,好在情况还是不错,只要再好好养上几年基本上就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娶妻生子,也不担心天气一个变化,人也跟着大病一场。   然而下乡的事情,舒安不去,家里总得有人要去。   除非舒家不要城里的户口了,齐齐往农村搬去。   可这年头,只有想法子往城里去的,哪有还往乡下走的。就是一家人去了乡下,怕是也没几个能干活,到时候不说能不能填饱肚子,就是钱也攒不下来。   “妈,你放心吧。算算时间,妹妹应该才到没多久,不是还得安顿一下嘛。等她腾出手了,就拍电报回来了。”舒安说起舒曼心里也是抽抽的疼,自打妹妹去当知青,整个舒家就一直处于低气压中。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不说话的人却是突然往家里丢了一个炸/弹,猛地把人炸晕了。   等缓过劲,事情根本再无更改的可能。   一家人忍着心疼,想着法子让舒曼下乡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就连舒曼带走的那笔钱,都是舒家全部的家当了。若是舒安再生病,都没有钱去看病,只是舒曼是不知道的,一家人都瞒了她,让她以为家里还有不少钱。   有时候,舒安也埋怨自己的身体拖累了家里。   否则哪里轮到妹妹替自己下乡。   “妈,过完年,我打算去上班。”   “不行。”舒母不等他说完,立刻就不同意:“上什么班?家里还养得起你。你要是没事做?就在家里给你妹写信。”   舒安哪怕知道妈妈是因为担心自己,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写信才多少工夫?   他总不能从早坐到晚就是为了写封信吧。   “妈,我问过了。不是去车间上班,是坐办公室的。我在家里也是坐着,还不如去厂里,还能赚钱。到时候就能给妹妹多寄钱了。”   他可是听说知青在农村生活的很不好,但凡家里有在外面的知青,每个月都要缩衣节食地寄钱寄全国粮票过去。   舒安知道后,第一次找上老同学,求着人家帮忙,才知道手套厂招一个临时工记件,一个月有几天是坐办公司的因为要对账,但其他时间就地在车间里。   这点,舒安是不能说的。   说了,舒母肯定不答应了。   就是现在,舒母也没有答应,但等晚上舒父下班回来,还是说了这件事情。   舒父下意识抽出口袋里的香烟。   “怎么又要抽上了?要少抽点。”舒母埋怨地去开了窗户。   舒父轻轻嗯了一声,举着火柴半天没划,一会儿站起来,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舒安一直没有睡,就是为了等舒父过来。   两父子关起门来呆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舒母就知道舒父同意了。   舒母呆了呆,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第15章   “同志,你好。”窗口里探出一个年轻男子,朝舒曼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舒曼手里捏着写了舒家地址的纸条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儿,听到问话后倏尔笑道:“同志,我要拍电报。”   舒曼说完咧了咧嘴,她有些想笑,嘲笑自己竟然有些“近乡情怯”了,明明只不过是拍个电报报平安而已。   “一个字三分五角,加急的七分。”那男同志递出一张空白的纸,上面印着伟人的头像,还有一句语录。   舒曼接过来,在邮局里看了一圈。   在邮局靠近大门的一面墙上钉了一快长条的木板子,舒曼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微一琢磨,写下:‘女已到,平安。’几个字后重新走回窗口。   那男同志看了一眼,拿出手中的笔刷地划掉句号。   “带标点符号六个字,一共二毛一,去交钱。”不提默认都是普通,加急也不过是快上一点,除非特别紧急,很少有人用。   舒曼接过单子,询问过后去了另一个窗口,正打算交钱,那里面的人已经问道:“你是不是红旗村生产队的?”   舒曼往窗口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我刚才上班着急走得快,看到你们生产队的张队长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张队长那嫁到镇里的大闺女吗?”   舒曼想了想:“是张秀秀吗?”   “对,就是她。”里面的大娘双手一抚掌,三下五除二把单子一划递了出来:“认识就好,你先去拍电报,然后去跟张队长说他那闺女要生了,陈家把人送去县里医院了。”   舒曼一听着急了:“怎么这么突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乡镇都已经有医院了,可其实都没有怎么普及上,就是镇里生孩子多半都是在家里生的,最多请了那接生婆过来。   张家那边,喜子还是生在地里呢,轮到春花的时候待遇好一些,好歹生在炕里,可转天李翠娥就跟着下地了。赶上双抢,那阵子张大娘病倒了,李翠娥好强强趁着上阵,前阵子闲话说起来的时候,舒曼佩服地话都说不出来。   可现在,这是什么事啊。   舒曼一跺脚,把那开好的单子递给第一个窗口的男同志,又从挎包里拿出已经贴好了邮票的信塞到邮筒里,朝那位热心的大娘打了一声招呼,就跑出去邮局。   她要去找李翠娥。   好在邮局和供销社就在隔壁。   舒曼一进去就看晕了,好几处都是人挤人,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舒曼,快过来。这布不要票,我给你也留了好些。”李翠娥嗓门大,眼更尖,在抢布的途中一抬头就看到人了。   舒曼赶紧跑过去。   “杜鹃姐。”舒曼朝让出位置的杜鹃点了点头,急急凑到李翠娥耳边:“翠娥嫂子,秀秀姐被送去县里医院了,听说是要生了。”   “什么?”李翠娥勃然色变,手里的东西一鼓恼塞到舒曼手里,喊道:“可不得了了,我要赶紧去县里看看。你大爷和大哥那里说一声。”话落人就冲了出去。   留下舒曼和杜鹃面面相觑。   杜鹃最先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办?要不去找张大爷?”   “东西暂时先不买了。”舒曼有些可惜,本来还想大买特买的,只是才说完话就感受到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抱着的布上面。   她赶忙朝杜鹃递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各自抱着手里的布让售货员开单子。   这城里买布都是要布票的,农村人很难凑到布票,难得遇上不要票的,傻子才放弃。何况这还是李翠娥抢的,就更不可能了。   杜鹃买了六尺,舒曼手里差不多有两丈花花绿绿的有好几块大小。   两个人各自付了钱抱着东西出去。   公社在另一条街上,舒曼和杜鹃找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马得粮站公社门口的树荫底下,这回正朝她们招手。   “得粮叔?大爷呢?”   “打电话呢。”整一个公社里就这有电话,也是赶巧了。张大爷来前被张大娘念着给老儿子打个电话,难得有事来公社一趟,这才厚着脸皮讨了个机会,却是部队先打了电话过来,这下公社的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张队长打完电话笑容满面地出来,就看到马得粮和两位小知青走了过来。   “张叔,秀儿要生娃了,去县城里了。”张队长没出来的时候,马得粮已经问过情况了,这陈家,他不好说什么。   可一个孕妇能被送到县城里问题就大了,李翠娥是跑过去了,可身上不是没带什么钱,就怕那陈家到时候闹幺蛾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张队长双眉拢成一个川字,方才脸上那笑意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舒曼简单地说了在邮局的事情。   “是不是住在陈家隔壁的邻居?”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知道,马得粮不太清楚张秀秀婆家的事情,偶尔知道一些都是零零碎碎的,张家两口人都不爱说人十分,就这点零碎,就够让马得粮对陈家有了不好的印象。   “这送县里可不是小事,张叔是不是找个人回村和大娘说一下?”舒曼在心里叹着气,还是有电话方便,一句话就能把人通知到了。今天来公社的路上,她和杜鹃是蹭了生产队的马车出来的,也是在路上看到骑自行车的杨渝渝几个人,才想起书中说过知青点虽不大也是五脏俱全。不说白玉英那里,就是其他人也凑出两辆自行车和一个缝纫机、一台收音机出来。   自行车?对了。   “要的。”也不知道送县里钱够不够,张队长出来可没呆上多少钱,指望陈家,若是个男娃还好,要是个女娃呢?张队长不敢想象。   舒曼朝张队长说道:“大爷,我找人去通知大娘。”跑开几步又回身把手里抱着的布塞到马得粮怀里:“得粮叔,你帮我拿一下。”又喊了杜鹃一道走。   张队长在后面喊着:“让你大娘别急,大爷叫上你红军大哥一起去。”他年纪大了,要是有个什么,总得有个壮年男子在。   舒曼应了一声,就在街道上跑起来。   两个女知青一个长得娇小,一个长得大气,都是五官端正的人。   从饭店打完牙祭走出来的一群人,很快就注意到她们。   “她们怎么来了?”韩春梅鼓囊一声,心里很是不高兴。特别是身边的几个男知青那眼睛都瞪过去了,明明刚才还围着自己和杨渝渝说话呢。又见一同来的张光明和舒曼她们打招呼,脸上的不痛快就带了出来。   “杨渝渝同志,我想找你借自行车。”舒曼快速走到杨渝渝面前,车子就两辆,两个人一辆,来的四个人里只有杨渝渝是知青点的老人。她倒是能像张光明这个老好人开口,只是也不愿让对方难办,索性找上正主。   两辆自行车其中一辆就是杨渝渝的,另外一辆则是男知青们凑了钱又找了白玉英帮忙拿到的高价自行车,为此这在后面还成为指摘白玉英倒卖的证据,这些却是后话,暂时不提。   “你这话说的轻松,把车接走了,我们怎么回去?难道走路回去。”韩春梅一听舒曼的来意,立刻炸毛了。虽说今天这自行车是自己骑过来的,还差一点在路上摔了,一路到公社后差点被断气,可也比走路过来好。   她倒是想也蹭一下生产队的车子,可看着一头头绑在班车上的猪顿时倒了胃口,总不能脏了她特意穿的新棉袄。   “我真是有急事。”舒曼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焦虑。“张大爷的女儿要生了。”   韩春梅狐疑地看着舒曼,别是骗人的吧。   旁边已经有人说了起来。   “那可就真的有急事呢,人家小同志想借就借给她吧。”   “你们都是一个生产队的,有什么好怕的。”   “那可不,要不是路不顺,我倒是想借。”   你愿意你借去啊,韩春梅气得不行,可也知道这事她做不了主,只能拿眼睛去看杨渝渝。   杨渝渝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她今天之所以带了新来的知青到镇里一是和其他知青们碰个头,互相共享一些最新的消息,顺带着也是过来取包裹。她是杭城人,家里比不上白玉英,却因为代替弟弟下乡隔几个月能得到家里送来的东西。   这车子,她倒是愿意借。   有两辆呢,真借出去了,男同志还能让女同志走路回去不成?   可问题是这个舒曼,偏偏是她。   “是张大爷的女儿要生孩子,送去县里医院了。舒曼要回去通知张大娘呢,真是急事。”杜鹃也是着急了。   “要不,我和曹诚那辆借给舒曼同志吧。”张光明见杨渝渝不吭声就说道,身边的曹诚则是问一旁的舒曼:“对了,你会骑车吗?”   舒曼肯定地点点头,她骑得可溜了,还能骑出各种花样。   不过那是山地车,而不是现在的这种。   “山路不好骑呢,还是用我的吧,我那是女式自行车。”杨渝渝边走边问舒曼:“刚才我就是担心你不会摔倒了。既然会骑就没事,你可别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只是你怎么一开始不说呢。”又问:“张大叔他们都去县城了吗?”   舒曼含糊说道:“翠娥嫂子去了,张大爷还在公社呢。”   杨渝渝对这话是不信的,见打听不出什么,干脆地掏出钥匙开了锁,把锁链放好,嘱咐舒曼:“你路上注意安全。”   舒曼认真向杨渝渝道谢,又对杜鹃说道:“杜鹃姐,你若是回红旗村,就去找得粮叔。”   “要帮你带东西吗?”心里却是疑惑舒曼为什么那样回答。明明张大爷说了要带张红军一起去县城的,只是杜鹃也没有问出口。   舒曼摇头:“不用了,下次再来吧。”她知道杜鹃钱不多,还是别让人家给自己垫钱了,况且她要买的还不少,价格也不清楚,还是回头自己过来仔细看一看。   舒曼走后,杜鹃想离开,被杨渝渝再三邀请参加知青的聚会。   既然难得来一次镇里,也不可能只是吃顿饭而已,后面自然还有其他活动。   杜鹃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至于供销社她去看过了,东西很多,但要不少钱,她手里的钱还得攒着花。   另一边,舒曼在骑出镇里后,见前后左右没了人迹,立刻使出骑越野单车的技术。   那踏板踩着飞快,再上去一个陡坡的时候,突然斜地里窜出一个人。   砰地一声,舒曼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事情说一下。   后天星期五这本书要入v了,捂脸,你们懂的。   咩咩咩。   ps:这章原版写的不好,感谢小天使们帮我指正出来,做了小小的修改,么么哒,爱大家。 第16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舒曼骤不及防,陡然之间被大力撞开,下意识地就双手抱头膝盖弯曲起来,砰地落入雪堆中。   舒曼被撞得七荤八素,嘎吱嘎吱朝的脚踩雪地的声音比落入衣襟的冰雪更快地让她清醒过来。   “小同志,你没事吧。”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面前,舒曼沿着带了茧子的指尖一路往上看,是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穿着斜纹布棉大衣的男子,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对招桃花的眼睛,长得倒是够能糊弄人的。   舒曼低下头,掩去了眸中的复杂。   两只手撑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在棉袄里面渐渐消融的冰雪,快步从男子身边越过,就见那辆大红色的飞鸽女式自行车正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中。   舒曼心抖得一颤,很快把车子扶了起来,车子的颜色实在是太显目了,显目到一眼扫过去就发现车身并未有明显的掉漆,又检查了车链子也是完好无损的。   “我刚才撞到的是你。”言下之意不是车子。   可人不是比车子应该更重要一些。   陈锦州看对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面色有些不解。   “你去哪里,我送你吧。”他知道自己能造成的杀伤值,老头说过他是天生卖力气的人。   陈锦州对此嗤之以鼻。   舒曼皱了皱眉,扶着自行车往后倒退两步,上下仔细看了看这个男人,像似要把人记住。   她在东北见过好些人,男男女女,最高最壮实的也就是张红军了。这个人比张红军要矮半个头,但也有一米八。他的肩膀很宽,刚才从斜坡上来的时候,应该是在埋头跑路,上半身往前冲,这才直接把舒曼撞飞出去之余保住了车子。   可舒曼一点感激的心情都没有,要不是这个人她也不会有此一遭。   偏眼前这个男人,给舒曼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这种直觉让她在不是舒曼的时候避过无数次危险。   在心里比较一下得失,暗道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舒曼利落地翻身上车,踩着车子就飞快的消失在陈锦州的视野中。   这是把自己当坏人防备了?   陈锦州摸了摸脸,又看向舒曼骑车离开的方向,忽得粲然一笑。他没想到自己这张脸也有碰壁的时候,要不是赶去接人,他还真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洪水猛兽了。   陈锦州原地跳了跳,裹好棉大衣,风速般地离开山坡。   剩下的路已经不多了,舒曼骑车的时候更加小心了,也不敢放飞自我了,只是速度却没有因此减下来。   算上借车和刚才的意外,这中间耽误了不少时间,那陈家也不知道是没人还是忘记了,看样子是没有找人通知张家。   舒曼让自己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可实在记不起书中有没有提到张秀秀生孩子的事情,可能有发生,但对于女主来说这只是别人的事情,那作者就没有在前面提起。所以在这本书中生活,想靠自己看过原书是没有用的,更别说她只是看过一小半又翻了翻后面的结局。   庆幸的是,原主只是书中配角到不能再配角的人,应该不会手书中的影响太大。   嗯,是吧?   到红旗村生产队的时候,在村口玩耍的一群孩子就围了上来。   喜子看到车上的舒曼,兴奋地不行:“舒曼姐姐,你怎么回来啦?我娘哩。”李翠娥答应给她买江米条回来。   舒曼朝他喊道:“喜子,你奶呢?”   “奶在家里拣豆子呢。”   ……   张大娘这一天从村里的人去公社左右眼皮就开始跳个不停,一个早上就没有安生过,心烦意乱下打发了喜子出去玩,带着春花在家里挑豆子。准备过几天用来做豆腐和粘豆包。   尽管过了一个冬,红旗村的黄豆依然饱满有光泽,只有少个别被虫蛀后或有破瓣,这些挑出来也不会浪费直接混进猪饲料里,也算是补充营养。   往年这个活计,张大娘做得十分悠闲。   今天也不知道是棉袄穿得不舒服还是火坑烧得过热了,怎么坐着都不舒服。   “春花?要吃冻梨子不?奶去拿。”   春花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奶。”   张大娘摇摇头,从炕上下来,刚要往屋子里放了冻梨的柜子走去,院子里突然听到声音,人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大娘。”舒曼推了车子进来,后面跟着喜子。   张大娘看了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慌地更厉害了。   “大娘,秀秀姐要生了,陈家把人送去县里的医院了。大爷让我同你说一声,等秀秀姐生了孩子就回来。”她刚才已经问过喜子了,陈家根本没有人过来。   一时之间舒曼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什么了,舒曼没敢说张秀秀是摔跤后要生产,怕把人吓着了。   这老人家年纪一大,别看平时没有什么病,但一个心血来潮就那痛这痛的。   只是张大娘的身子还是晃了晃。   舒曼忙放好车子,冲了过去把人扶进堂屋。   “喜子,给你奶倒碗糖水过来。”   张大娘身子在发抖,心乱如麻地拽着舒曼的胳膊。   喜子倒了水跑过来,小声地说道:“糖在奶屋里。”所以没放。   舒曼点点头,接过碗凑到张大娘嘴边:“大娘,您别着急,先喝口水。秀秀姐那头有翠娥嫂子还有大爷他们呢,不会有事的。您看春花都吓到了。”   “春花?”张大娘颤颤巍巍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春花的眼里已经浮出泪泡了。   “不怕,不怕。奶没事呢,是你老姑要给你生弟弟了。”张大娘说完大口大口喝起水,胸口那股焦躁的火神奇般地被浇灭了。   看着这样的奶,他担心极了。   喜子脱鞋上炕,抱着春花依偎到张大娘身边。   舒曼悄悄撇过头,顿了顿,拿着空碗去厨房看了看,灶上燃着小火,掀开铁锅是三个巴掌大的饼子,底下是地瓜糊糊,好像有高粱、玉米面。   舒曼盖上锅盖,舀了一碗水大口大口地喝完,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抹了抹嘴,又找了干净的布去院子。   行动间,胸口火辣辣地疼。   舒曼轻轻按了按胸口,低头仔细检查起车子来。   山坡上的地也都冻起来了,落雪被打扫过,依然有浅浅的一层覆盖在上面,车身上沾染了一些泥渍。   “舒曼姐姐在擦车吗?”喜子蹲在前面。   舒曼抬头看了一眼:“你奶呢?”   “在屋里捡豆子呢,刚才春花不小心打翻了,要重新挑出来还要冲洗一遍。舒曼姐姐喜欢吃粘豆包吗?我奶做得可好了。”喜子喜滋滋地说完又指了指车子:“这是不是杨姐姐的车子?”   舒曼愣了一下,想了想问道:“喜子,你怎么不叫我姨?”她叫李翠娥嫂子叫张队长大爷,按照辈分来说,喜子应该叫他姨才是。张家人都这么说过,只是喜子固执地叫姐姐,连带着春花也是这么喊。   舒曼可不认为自己长得小,人家才叫自己姐姐。   这村里多的是奇怪的辈分,有七八十岁的人叫七八岁的孩童叔叔的,也有二十多岁的和四十多岁的是亲兄弟。   喜子生在这个环境,不可能不清楚。   “是杨姐姐这么教我的。”喜子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杨姐姐也是刚来,就住在家里,还给我吃过糖咧,可甜可甜了。”   杨渝渝吗?   这件事,舒曼还是第一次听说。   现在想来也是难怪了,应该是在张家住过,所以和张家也是有些感情,后面同男主走近也就是恰如其分了。   说实在的,今天的事情自己还是得感谢杨渝渝,她也是情急之下找上对方。   被撞飞的时候,舒曼只惦记那车子了。   幸好也是没事。   这么想着自己这运气,勉强也算是好吧,当然除了被那陌生男子撞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小山坡,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从北京过来的,她在齐齐哈尔市的火车上被科普过,上海知青发放的棉衣棉裤跟邮差似的,别人只是头顶绿,他们却是一身绿,北京的知青则是黄绿色斜纹条的。   当然也有可能这人衣服是别人的,还得益于舒曼敏锐的嗅觉,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在不明确对方是好是坏之前,加速逃离。   舒曼想着想着胸口就又疼了。   把车子放好,让喜子回堂屋去,舒曼把房门关上找出半旧的棉衣棉裤,身上浸湿的棉袄脱掉,才看到胸前被撞出乌青。   那一撞的力气不小,否则舒曼也不会飞了出去。   舒曼伸手揉了揉,疼得眉头都皱起来。   喜子在外面喊门。   舒曼穿好衣服出去,快速地往堂屋去。   “怎么换衣服了?”   “那身潮了。”   “那放在炕头,一个晚上就能再穿了。”这年头可不是人人都有两三套棉衣换洗,有些人甚至一套都没有。张家的情况已经较别人好上太多,张建设在部队里寄过来的布票和公社奖给张队长的都被张大娘攒起来了,打算留给要生孩子的章秀秀。   想到女儿,张大娘的心里又是一抽,对着舒曼说道:“你老实告诉我,秀秀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别骗我了,那陈家能浪费那个钱把儿媳妇送去医院吗?”还是县医院。   要说张大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张秀秀嫁到陈家,之前是图女婿不错,想着两口子互相喜欢总好过鬼见愁似的。   可现在却也是她最后悔的事情,只盼着这次大小平安无事。   “你说,大娘还顶得住。”   舒曼下再不敢瞒,她其实也担心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   张大娘的呼吸有一刹那急促,可就像她说的那样,很快就平缓过来。她这也是没办法,在家里着急上火也不可能上县城,总不能为了女儿丢下孙子孙女。   可吃饭的时候,张大娘还是没什么精神。   舒曼洗了碗,擦干手,扶着自行车往知青点去了。   “我建议你把车子推回去。”白玉英正好开门出来。   “怎么?你不信?”   舒曼摇头。   “摇什么头。”谁知道你这是信还是不信了。   白玉英最烦不干脆的人了,余光瞥见孙虹探头探脑的样子,哼了一声:“跟我来吧。”   舒曼把自行车停放在白玉英的门口才进去。   白玉英关上房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舒曼笑得一脸的纯真。   白玉英翻了个大白眼,指了指炕边,就随手拿起一本书刷刷地翻了起来。   舒曼才坐下,刚要说话。   白玉英已经无声又快速地走到门口猛地将它打开,外面的孙虹避之不及,一头扎地摔了个狗啃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明天要入v的人,存稿为零手速一个小时700字的人,很想知道是谁给我的勇气?   呵呵哒,我还是明天早上就要发新章节的人。   来啊,章鱼手舞起来啊。 第17章   白玉英黑着脸:“孙虹啊孙虹, 我说过的话你是从未听进耳朵里是不是?怎么?还真的狗尾乞怜到开始在我面前吃土了?你还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白玉英,你太欺负人了。”孙虹下巴都差点摔歪过去了, 整张脸更是因为白玉英的话乍红还青, 心里恨得不行。   “我欺负人?”白玉英冷笑:“你是太高看你自己,还是太小看我白玉英了。或许你还没见过我真正欺负人的样子。就你这样送上门的蠢货, 踹都懒得去踹。”   何况不用踹,这不就在她面前摔个四脚朝天了。   要说白玉英真是一点也看不上孙虹这样的, 别看现在蹬鼻子瞪眼睛地, 饿狠了却能不要脸面地过来讨要吃食。   不理她吧, 偏偏这脸皮比谁都厚。   理她吧,就会得寸进尺。   白玉英碍于一些原因不能闹大,有时候烦的不行, 倒是让对方得手一次。偏每一次过后,这人就翻脸不认人, 当着面背着人都给自己脸色看。   她以为她是谁?   白玉英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气, 只是这人也聪明,只要自己一个在, 绝对不会靠近。像今天这样的机会, 白玉英也是盼望已久了。   她都恨不得亲身下场揍人了,如今不过是言语攻击,欣赏孙虹那堪比大染坊的脸色。   要不是知道把人逼急了,什么厚颜无耻的事情她都做出来, 白玉英说不定早就开打了。   知青点这么一座院子压根不大, 这边的动静, 很快惹得其他人的注意力。   一群人从屋里跑了出来。   或者说人家一直就知道院里发生的事情,只是眼下不得不出来了。   石二宝跑在前头,看着身体趴在地上屁股翘地老高的孙虹,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就吹了一声口哨。   热气从脚底一直涌向头顶,像蒸汽机一样嗡嗡嗡地变红了脸,孙虹从地上爬滚了起来,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那石二宝一眼。   石二宝丝毫不在意,目光一转,看到屋里站得笔直的白玉英和娇娇小小的舒曼,眼睛顿时变亮了起来。   这人就怕对比,脆生生带着露珠的小白菜和老白菜帮子怎么都知道哪一个好。   石二宝肆无忌惮的眼神,惹得白玉英目光一沉。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就……”郭世宝话没说完,看着周身冒着寒气的白玉英,头都大了。   “还能是咋的?我也想问问孙虹干什么鬼鬼祟祟地躲我门口偷听。都差一点就以为是小偷在踩点,别说我这屋里还真没好好检查一下是不是少了东西?”白玉英说完就回身往里面走,看那架势,仿佛真的要检查了。   别说白玉英那屋里之前的东西不少,要是真的不小心少了某一样,这事情可就更不容易善善了了。   “别,这应该是误会。”王茂田看了赵成一眼,朝白玉英笑道:“白玉英同志,大家怎么说都是一个知青点的,别让人看笑话。”   白玉英转身在舒曼身边站好,满脸都是不以为然,心道这知青点的笑话难道还少吗?茶余饭后给人红旗村添了多少笑料。   这群人以为耳朵堵住了,眼睛捂起来就当没有发生过?   那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白玉英冷笑连连:“误会,我也希望只是误会。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都不知道孙虹这么做是谁的意思?”一个知青点处着,开始也想和谐相处,但生活上有太多不同。白玉英不可能有好生活不过,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难不成别人饿着只能吃黑漆漆的窝窝头,她还放着细软面条不少自己找罪受?时间久了,矛盾就出来,争执更是不少。到后面,就变成为为此在表明上的和平。   白玉英一直知道这种平衡,迟早有一天被打破。   可只要她还在红旗村一天,绝对不会因此低下头颅。   “肯定是误会,要不让孙虹同志好好给你道歉。”郭世宝随后看向白玉英的身后,笑着打招呼:“舒曼同志,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还车的。”舒曼扯了扯唇角:“在镇上向杨渝渝同志借了自行车。”那车就停在门旁边,这么多双眼睛自然早就看见了。   所以这郭世宝是没话找话聊。   “还车啊,还车好啊。是杨渝渝同志借的你?知青点里她的脾性是最好的一个人了。”郭世宝没说完,白玉英的视悠悠地飘了过来,他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成沉着脸,看了看白玉英,对孙虹说道:“快道歉。”   “凭什么?明明是她欺负人。”孙虹气得要死,还一群大老爷们呢偏在白玉英这个贱人面前认怂,还要让她道歉。这绝对不行,一股气猛地冲到头顶,再说出的话就变得口不择言:“你们这帮男人,不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嘛。要是渝渝在,你们还敢欺负欺负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家不要的破鞋。”   “啪”地一声,屋里屋外都是一静。   白玉英甩了甩打疼了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怒不敢言的孙虹。   “看来你还是听不懂人话。”扭过头又去看赵成:“这是你说出去的话?可真好!”   白玉英目光冷冰冰地,看得人心慌。   随着一声“砰”,房门被关上了。   赵成脸色黑了又黑,沉默地看着孙虹。   孙虹吓得往郭世宝后面躲了躲,小声说道:“这本来就是嘛,我又没乱说。”   郭世宝差一点就要骂娘了,只能朝石二宝递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赵成旁边,一左一右地把人带走。   可不能再闹出打女人的事情来,虽然孙虹看着是挺欠揍的,好歹也得给杨渝渝面子,大家同住知青点,多少也得了她的帮助。   一直没有说话机会的陈德生看王茂田跟上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孙虹,也跟着走了。   屋子里面,舒曼在仿佛听到一个惊天秘密后,只能选择沉默,而白玉英沉浸在自己的心情中。   就听得院外突然有了声响,舒曼走过去打开门,只看到孙虹骑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   在镇里的时候,杨渝渝并没有把车钥匙给自己。舒曼之所以把车带到知青点,就是担心在张家院里小孩子跑进跑出的除了差错。可没想到被孙虹骑了去。   孙虹去镇里能干啥呢?   自然是找杨渝渝告状。   在知青点里,若说白玉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人,杨渝渝基本上就是焦点了,她也有这种本事。   舒曼走回屋里和白玉英说了一声。   白玉英不吭声。   舒曼就打算跟她告辞离开。   白玉英想了想说道:“你小心点。”   舒曼愣住了,再回头想去问明。   白玉英手里已经拿着书了,明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   回张家的路上,舒曼一直在想着对方说这句话的意思,走着走着就想起赵成和白玉英的关系,书中说过赵成在临近的生产队当老师。那个生产队叫土家坡生产队和红旗生产队只有十多公里的路,不过却不是一个生产大队的。但因为地域关系,红旗村的孩子都是去土家坡读书的。赵成的那个暧昧对象,就是土家坡的。   赵成是后来通过招工回城的,在这之前,土家坡的那个姑娘和赵成大吵一架言语间就有提起白玉英。在联系今天孙虹说的话,两个当事人的反应,舒曼还有什么不明白,但也肯定没有孙虹说的那么不堪。   白玉英这个人,看起来骄傲极了。   可人家完全有这个资格,看着反而挺可爱的。   就是有时候话说到一半这一点不好,舒曼才想着又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不由笑出声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马得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得粮叔。”   马得粮笑着应了一声,见她还往自己身后看,叹了一口气说道:“边走边说吧。”他要去村委也顺路经过张家的。   “张大爷没回来吗?秀秀姐有消息了吗?”   “跟红军去县里了,月娥一个人大家都不放心。”马得粮是因为今天去公社是拿安家费的,张队长要去县城里到时候用钱怕自己动用,索性当着村里人的面交代给马得粮。“屠宰场排队的人太多,要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就先回来了,何况村里也不能没个主事的在,往常都是张队长在,屠宰场那边有王老根,现在就只能马得粮这个会计顶上。   还有一点,就是担心张秀秀的事情,舒曼一个小闺女顶不住事。   马得粮跟着舒曼去了张家,见到张大娘的时候,安慰了几句:“咱们农村人哪一个不是经打耐摔地,秀秀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准没事。婶,不如安下心准备给秀秀和娃的东西。”   马得粮说了几句后就回去了。   村委的办公司都是有钥匙的,作为会计,马得粮也是有的。。   ……   且说孙虹凭着一口恶气,骑着车冲去镇上,在常去的饭馆里没有找见人,左转右拐地就去了一处不大的小院子。   看房子大小也就比舒曼的那处瓦房大一些,不过院子却是不大,孙虹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摆了七八辆的自行车,都是临近生产队里下乡知青凑钱买的。大部分都是二八横杠的大车,连前带后可以坐三个人。   听到动静,从房内走出一个女知青。   看到是孙虹,撇撇嘴,往屋里指了指就走了。   孙虹扬了扬脖子,看也不看那人,钻进她刚才出来的屋子。这一排屋子是一个大开间,全部打通过,里面放了好些桌椅,最前面的地方放了一块刷了漆的木板,有个人正在激情澎拜地说话。   像这样的聚会每个月总有个四、五次,孙虹不太喜欢,可杨渝渝不一样,就像现在正和杜鹃坐在一起,面带微笑地跟她解说着什么。   孙虹在后面小声地喊了一声。   杨渝渝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门外,又见杜鹃没注意,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往屋外面走去,倒是坐在不远处的韩春梅抽空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前面说话的男人,小脸红扑扑地,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杨渝渝一眼,就先看到自己那辆停放在院里的自行车。   两个人,就站在院门口,一个面朝里一个看着外面。   “你怎么过来了?”   “渝渝,那件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孙虹焦急的声音和杨渝渝重叠在一起,两个人俱是一怔。   杨渝渝不问还好,她一问,骑车的疲惫顿时被死灰复燃地怒火盖过,孙虹噼里啪啦地说着发生在知青点的事情。   杨渝渝悄无声息地站远了一些,看着说得兴起唾沫横飞的孙虹,心里对她所说的事情其实是屁都不信的。   事情肯定有发生过,只是被孙虹加工过,孰是受害者就十分清楚明白。可孙虹怎么就不晓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想要睁眼说瞎话你也得有个本事不是?   孙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落下去,渐渐地就化为无声,抬眼偷偷瞄着杨渝渝,发现她只是紧蹙眉心,心里一松,想到一件事情。   “我来的路上,看到会计马得粮了。”   “他回去干嘛?一个人?张队长呢?”   “张队长,我没看到张队长啊。”出村的大路就靠近知青点那里,进进出出有谁,只要留意观察都是能看到的。   “他没回去啊?”杨渝渝想了想又问起生产队的其他人。   孙虹一问三不知:“不是说今天送任务猪嘛,哪里那么快回去。往年不都得大半夜才回去。”知青才来的时候想着有杀猪菜吃,生产队里吆喝一声就会赶着帮忙,寒冬冷月的几次下来都是大半夜了。这还不算什么,运气不好就碰上半路下大雪,你停也没有歇脚的地方,只能顶着风雪在夜色中赶路。   几次过后,知青点的人就不愿意做这事了,想吃杀猪菜大不了凑了钱请人做,既干干净净地,还省心省事。   去年却是没有吃上,今年……   孙虹凑到杨渝渝耳边:“我去看看张队长在不在镇里?”   杨渝渝没说话,孙虹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她对镇里很熟,主要的几条街道更是闭着眼睛就能走出来。   屠宰场在镇的西面,正好离他们的院子不远,跑过去一来一回顶多二十分钟,孙虹好似不觉得累,等跑回来的时候,聚会已经结束。   陆续有人从院子里出来。   杜鹃和韩春梅以及红旗村的知青们站在一起,看到出现的孙虹还有些意外,正要打声招呼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她身边跑过。   杨渝渝和今天聚会主讲的男人走到门口,她也看到了孙虹,转头同对方说了几句话,朝孙虹迎了过来。   孙虹的眼里是遏制不住的兴奋,拉着杨渝渝就想躲到一边说话。   杨渝渝拍开她的手,朝她摇摇头。   孙虹立刻闭上嘴。   ……   在红旗村的舒曼还不知道镇里发生的事情,看到去而复返的马得粮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抽出三卷的钱递给自己,顿时就傻眼了。   “得粮叔,这是干嘛啊?”说话的是同样作为留守新知青的陈德生。本来今天他也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可张光明骑车带一个人还行,带两个人别说力气不够,就是技术也没有到家,曹斌又想去,他就留了下来。   陈德生在知青点里暂时住在平时聚会的那间屋子,下午经过孙虹那一闹,大家都各自回了屋,赵成说要备课,过完年他要教高年级了。王二宝早在舒曼走后就不见踪影了,而王茂田被郭世宝的拉着压苞米粒推牌九,陈德生什么都不会,就一个人在村里闲逛。他力气大,碰到在玩雪球的孩子们,被拉了壮丁。   马得粮找到人的时候,这人都跟着玩疯了。   陈德生这年岁也只是个大男孩,即便在村里这个年纪早就可以成家立业了。   想到这,马得粮也理解了张队长为何临时改变主意,明白了他的心情。   虽然不喜欢这些知青们,光惹事不干活,惹得村里好些青年们都开始不务正业。可他们该他们的,那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自己这些都可以当爹的人了,难不成还真的和几个小年轻斗气不成?   “这些是你的安家费。还有你的。”马得粮又拿出三捆钱还有几个小圆硬币,几分几角都有,但明显其中有一捆小了一大圈。“这是你们各自的单子,你们仔细看看对不对。”他一个下午在村委就是在做账,其他地方他管不上,等知青来了镇里从他们接回来后开始的账就得记上。既然决定不为难知青,那干脆算得清清楚。   舒曼看着上面的单子,是从上海发过来的,上面盖了好几个印章,其中一个就是知青办的,她有印象还是因为出发前去那里领了棉衣棉袄毯子能做杯子的棉花和被面,当时好一堆东西,舒父舍不得黄鱼车的钱,厚着脸皮朝知青办借了尼龙绳子把东西绑在身上带回家。为了还绳子,第二天上班还特意搭了电轨车绕路过去,算一算也就省下几毛钱。   可现在呢,在舒曼手里有厚厚的三捆钱,哪怕最大面额是五元钱,十元的一张都没有,她的心情也是同样难以言喻。   上海的经济在全中国绝对算是不错的,特别是改革开放前,是中国少有几个繁荣城市,安家费给起来也就肥美许多。舒曼不知道别处有多少,反正她这单子上写了总共480块钱,要知道这可是舒父将近八、九个月的工资了。而白玉英那个时候下来是走了别的渠道并没有安家费反而是四人贴补上这笔钱,总共也就300块钱,离现在也有两年多的时间。   后来舒曼倒是知道原因了,因为某位知青的父亲上书给上面的领导,自74年后知青的生活大大改善。   舒曼拿到手的钱扣去一路上的车费以及到县城后的招待费还剩下452,3元,红旗村这边划去了5块钱当车马费和招待费,与县城里几杯开水的招待费,已经算是非常廉价了。因而无论她还是陈德生都没有说什么。   “本来呢,安家费是放在生产队,除去第一年每个月12元钱的用度其他都用在房子和农具家具等等这些上面。”其实也就是张老实当红旗村的队长,又有这两年知青的事情闹出不少幺蛾子,要是换了其他村里,给了你120,其他的钱都能吃了。你若是闹起来,总有一个账本能把你的话给堵了嘴。   好一点的生产队,这些钱吃了都是给队里买种子,其他的就不必去说,必然少不了进了自个儿肚子里去的事情。   虽有些不地道,但已经是常态,那些更过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这些,马得粮也就不说出来吓唬人。   就像张队长说的,做人要凭良心。   “你们若是都确认无误了,就在这上面签个字。”马得粮为人精明,总喜欢留一手,否则也不会能同张队长一文一武护地红旗村平安。为此,他还特地把村里的老叔公给请过来,老叔公年纪很大了,参加过抗美援朝,更是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去□□见证过的。老叔公的年纪很大了,名字小辈们已经完全不知道了,村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得喊他一声老叔公,渐渐地大,老叔公也成为了他另一个名字。   可别看老叔公年纪大,但依旧耳聪目明,能够自己烧饭做菜,就是洗衣服是村里妇人轮流去帮忙洗的,平日里就住在半山腰上,就是舒曼买的那个房子那山坳上的一间屋子。   舒曼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   要放在平时,马得粮不会为这点小事找老叔公来当见证人。   可现在村里谁都不在,换了其他人,又怕到时候掰不清楚。这笔钱又巨款,留在身边还是村委都是不安全,何况还有生产队的钱在,免得到时候混淆了掰扯不清。   老叔公就不一样了,那是红旗村乃至整个完达公社的定山石。   “娃,要是没差错,就把名写了吧。”老叔公声如洪钟,一下子把舒曼震醒,她接过笔刷刷写好名字,又盖了红泥印子。   陈德生也是爽快的人,之所以慢一拍也是平生第一次那多这么多的巨款。他的安家费没有舒曼那么多,路途更是远,车费也就贵了一些,但到手也有370多块钱。他不比舒曼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邻居去年下乡的,别说有没有370块钱了,全部到她手里的钱只有120块,就那也把人高兴坏了。   舒曼想了想,数了八十块钱出来递给马得粮。   马得粮大笑:“你这女娃子够干净利索的。”   舒曼微微一笑。   她身怀巨款迟早被人知道,就是其他人不说,还有一个韩春梅呢。还不如早一点拿出来用一部分掉。   房子类似契纸效用的东西到手了,可银货两讫,没有钱,就不算交易成功。   马得粮也干脆,当场又写了接收这笔钱款的证明,盖印后又让老叔公做了见证人。   而舒曼之所以这么爽快,也是图这一点。   老叔公一直笑眯眯地,好似看出来又好似没有。   等马得粮收好东西,就拄着拐杖起身离开。   为了方便他们谈话,张大娘是让出了堂屋,这一会儿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喜子的声音,连忙擦了手出来。   “老实家的,你莫担心。咱们农村的皮娃子,就是一个词结实。”   张大娘连声说是。   眼看着老叔公要走,知道这人最不喜欢占人便宜,就是开口留饭也不被允许,就拿出了马灯要送。   陈德生见状,抢过这件差事。   老叔公拍了拍马得粮的背:“行了,有这个娃子在呢。你先回去歇歇,回头老根他们回来,又得忙活一个晚上。”卖猪卖猪有的入账,又得登记。年关前的这几天,会计总是最忙的一个人。   舒曼身怀一笔巨款,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就兴奋了起来。她知道这不应该是自己的情绪,但可能又是。等头脑冷静下来,看着被自己翻了乱糟糟的屋子,舒曼是哭笑不得。   这钱放哪都不是事,最后还是卷好贴身放在棉袄里面的夹层口袋里。   许是大家心里都藏着事情,晚饭都是简单地吃过,舒曼就帮着张大娘开始做粘豆包。   不做不行,这一停下来,人就容易焦虑,特别是暮色四合的时候。   说是做粘豆包,也只是在第一步骤“淘米”中徘徊。   张大娘一下子泡了八斤的糜子也就是大黄米,舒曼就和喜子在一旁淘洗,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放在一旁,打算泡一个晚上,等明天再抬去磨坊。   “舒曼啊,大娘还没谢谢你呢。”张大娘突然说道。她今天这一天心里就乱糟糟地,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周全。如今才真正地沉淀下心情,才想起为了秀秀的事情,小闺女可是特意从路上骑车回来。   若是没有去想,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细想,心里就是满满地感慨。从镇里到红旗村别路程不断,就是一路上岔道也不少。说起来,这小闺女今天才是单独头一回去镇里,若是路上出了岔子,她这心怕是一辈子难安。更别说,原本她是去供销社买东西的,如今却是空手回来。马得粮送回的那几匹布直接被张大娘忽略了,毕竟舒曼说过那是李月娥挑选的。这不等于她压根就没有逛上供销社。   “等你秀秀姐从县里回来,大娘再带你去镇里。”她这回打算亲自教这闺女过日子那些柴米油盐需要用到的事情。哪怕安家费得钱不少,可不能瞎学那些知青,你说好端端的家里饭不吃,老去下馆子或跑人家那吃,有个什么意思的?一点都不像是正经过日子,反而是来游玩的。   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过日子就得好好地过。   舒曼一怔,笑着说道:“那可得谢谢大娘了,我正琢磨着这件事情呢。”她虽列了单子,可也没有正经在农村里住过,未必比人家有经验。至于张秀秀的事情,若非同张家有关,她也未必这么主动。   或许她还是少了这个时代该有的那种淳朴的热情。   倒是自己,因为张家这些日子一直受益良多。   张大娘见她答应眯着眼睛笑了,心里琢磨着若是秀秀平安生产,回头也得让小闺女吃双份的喜蛋。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急促而又短暂的敲门声。   “是不是你大爷?”迎着张大娘期待的目光,舒曼走过去开了院门,一个人影闪了进来,看到在院子中间的两个大人后怔了怔,慌乱地问道:“大爷没回来吗?”   “你不是知道去县城的吗?这一时半会谁知道呢。”白天镇上去县里倒是有车的,路上停停歇歇的差不多一个小时能到,可晚上就难说了。还有那张秀秀的生产若是顺利,估摸着张大爷应该是回来的路上,却怕不顺利。只是这些猜测不能说出来,总不能把张大娘又吓到。倒是杜鹃的出现,让舒曼面上维持着平静,胸腔下的心脏却是不可抑制地怦怦乱跳,就像一颗被充足气的球砰砰碰地想要脱身而出。   “舒曼,我好像做错事情了。”杜鹃沮丧着脸。   “你是才回来吗?”舒曼想到白玉英说的那句话,莫名就紧张起来,平日还算灵活地舌头在口腔里打起架。   “发生什么事情了?”张大娘走了过来,目光沉静。   杜鹃咬了咬唇,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革委会的人在路上了,说是来调查大爷扣押知青安家费的事情。”   “安家费?”张大娘和舒曼面色皆是一缓。   “还不止,说是村里在做投机倒把的事情。”杜鹃现在也是恨自己嘴太快,杨渝渝一问就没有防备地说出来。   “你在镇里是不是故意瞒着杨渝渝她们张大爷去了县城的事情?”如今红旗村是个什么情况,杜鹃也能分析出来原因了。   就只剩下一个会计能顶什么用,壮劳力跑了小半在镇里屠宰场,她离开的时候,那边还灯火通明。   最主要的是张队长和王老根都不在,村里没有话事人。   哪怕红旗村的账面清清白白地,可对上革委会那一群人,没事也能给你鸡蛋里挑出细碎的骨头来。   很快村口位置就起了争执的声音。   舒曼留抱起春花就往外面去,张大娘犹豫了一下,没去拦。老头子不在,她就得出面顶上,指望舒曼留下来照顾孩子,想也是不可能的。   在经过知青点的时候,舒曼敲开白玉英的房门,看着穿戴整齐一点不像要睡觉的人,把春花塞了过去。   白玉英撇撇嘴,等杜鹃也进屋了,当着舒曼的面,啪地把房门关上。   “能行吗?”张大娘哆嗦着声音,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什么。   舒曼肯定地点头:“能行。”   书中前半部分,白玉英过得那么安稳,也是在县革委会里有人,后面那人出了事,连带着也就遭了秧。   春花放在她哪里最安全不过了,顺带也能把杜鹃护住。   路口的喧闹声这个时候更大了。   张大娘神色一敛,握紧了手中的擀面杖,加快脚步朝人声鼎沸处冲了过去。   舒曼赶过去的时候,革委会的人已经和红旗村的人对峙起来。   “这大半夜的,你说进就进,凭什么?”   “就是你们这帮混小子,上一回害得老娘差一点饿得进山去,现在还来。想趁着张队长不在讨论,这事你问谁能答应?”   “可不是这些龟儿子们,这个时候过来,准是又憋着坏。”   红旗村的一群人手里都扛着家伙,刚才说话的一个彪悍妇女手里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她身边都微妙地空出一圈。   若非情景不对,舒曼早笑出声了。   如今看红旗村人义愤填膺的表现,倒是有些空暇去看革委会的人。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识,来的人仔细一看有十来个,但都是年轻人。   在这群人中间,舒曼很容易就看到韩春梅,她似乎十分愤怒红旗村人的阻拦,一张脸气得横眉竖眼的,在灯光下就有些凶神恶煞的。   倒是没有见到其他人。   舒曼皱了皱眉,朝张大娘耳语了一番。   张大娘钻进了人群中,立刻找到了马得粮。   对面革委会的人就看到红旗村的人一下子就跑了半空。   以为是他们胆怯害怕了,脸上刚露出得志意满地走到会计马得粮面前,就听得一声木仓鸣。   黑夜中的红旗村立时炸开锅了。   鸡飞狗跳之后,村口的人赶到村委会那里,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平日作为晒场的空地上好几个人扭打在一起。   “得粮叔,这三个人鬼鬼祟祟偷进办公司,被我们逮住了。”看到村里人过来了,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冲马得粮喊话的同时不忘记压制住身下的人。   “大胜,谁开的木仓?木仓呢?”有谁受伤了没?马得粮这剩下一句话硬是出不了喉咙,他这一路紧张懊恼地不行。   张大娘来找他怀疑有人趁乱摸去了革委会,他心里正好也有这个担心,村里但凡二三十岁的绝大部分都去了镇里,红旗村每年的副业都靠着养猪,因而每次交任务猪的时候也几乎是壮丁倾巢而出的时候,留下的年轻也有,但身体底子都没有那么好。反而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血气方刚,又是少年气性,听到后跑得老快。   木仓声响起的时候,马得粮只差掴自己一巴掌了,就怕村里的娃子因此出了事。   “在这呢。”喜子从村委里面探出脑袋,手里抱着一把木仓。   看到喜子抱着有他半个人高的木仓,马得粮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这时,后头又走出两个人。   “老叔公。”   “老叔公,您怎么来了。”   “这娃子是谁?”也有不认识老叔公身后人的疑问。   马得粮心里骤安,迎上前去:“老叔公,这木仓……”   “打在半空中了。”老叔公阴沉着一张脸:“要不是老头子见机快,这小后生胆子大,怕真是要打到人了。”   老叔公是上过战场,最见不得拿着木仓开玩笑。   这可是与敌人拼命保家卫国的家伙,而不是给几个小年轻玩闹的。   “老头,把我们张哥放开。”   “对,你这个死老头,知道我们张哥是谁吗?就是打到人又怎么样?还有你们……这是阻拦我们斗私批修,你们,你们还不快把我们放开。”   “对,快把张哥放了,不然把你这老头抓起来。”   许是知道木仓没伤着人,跟着红旗村人跑过来的十几个革委会的年轻人开始叫嚣了起来,看着面沉如水的老叔公,舒曼一面忍不住扶额,一面也担心老叔公真和小孩子较真。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般革委会的人都是小年轻,要是换个年岁大一点的,碰上老叔公这样的人物,早就因为顾忌哪怕铁了心要端了红旗村的村委办公司也会收敛气焰。   被大胜压在身下的张学亮叫嚣道:“你们红旗村阻碍我们办事,那老头子还有通通抓起来木仓毙。”   大胜听得这话一拳头打在张学亮的脸上。   红旗村的人群里面就传来叫好声。   “王八羔子。”红旗村的小年轻也不少,这回先沉不住气了。他们从懂事开始就没少听老叔公的事迹,阖村上下但凡经历过饥荒那几年,都知道老叔公为了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哪里能忍得下革委会这般兔崽子对老叔公的不敬。   一群人冲了出去,目标准确。   革委会的人不少,红旗村的人更多。   大人们不插手,却也在旁边时不时地拉着偏架。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舒曼就看到张大娘身手灵活地用擀面杖阴人,场上像张大娘这样的不少。   韩春梅就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大喊大叫:“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群刁民,这可是革委会的人。”   “你们这群刁/民,愚/妇。”   “放你娘的狗屁。”舒曼手上突然被塞了一把大砍刀,一个妇人冲到韩春梅面前,脱下鞋底子啪啪啪地打脸。   “大胜娘,干得好。”   “难怪大胜爹乖得跟绵羊一样,还是大胜娘有本事。”   在周围的欢笑中,陈德生挤到舒曼旁边,忧心忡忡地说道:“韩春梅她……”   “陈同志,这事怕是已经不能善了。”无论今天的事情成不成功,知青和红旗村生产队已经从之前的小摩擦引变成剑拔弩张。   “可这事不该是韩春梅她一个人的事情。”韩春梅是跟他们一道来的,哪里认识什么革委会的人,她明明和其他知青一起去的镇里,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明显把她推出来的蠢事,韩春梅也乐颠颠地去干了。   舒曼是一点也不同情。   见陈德生还有些郁郁,舒曼问道:“你怎么没在知青点?”反而跟老叔公在一起。   “我一直在呢,老叔公他……”陈德生话没说完,已经和舒曼齐齐把目光看向脚步声传来的地方。   带着冷光的凶/器让黑夜更加沉默。 第18章   来者不善, 有一半的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木仓。   若说张学亮这群人只是革委会的娃娃兵,不成什么气候, 就是要使坏, 这破坏力也是有限的,而现在来的这一帮人绝对是刽子手一般的存在。   站在中间圆头大脑袋的胖子, 红旗村的人都不陌生,甚至是深恶痛绝, 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   大胜娘在心里暗骂这祸害怎么还没死。   在看他脑满肠肥的样子, 怕是在他们这群穷苦百姓为了点口粮拼死拼活的时候, 他郑在县城里活得潇洒滋润。   “顾叔叔,你是来救我的吗?快枪毙了这群刁民。”被打蔫的张学亮顿时找到了靠山,双眼冒光, 挣扎着就要起来。   大胜双拳握紧,恨不得把这个人打晕过去, 已经有人朝他悄悄摇头。   大胜红着眼睛, 把人放开。   张学亮站起身重重地踢了大胜一眼,扬起头哼了一声后, 立刻跑到来人的后面, 他带过来的人见状也早就躲了过去,倒是韩春梅看着那一把把泛着幽光的木仓,两条腿肚子直打颤。   “顾胖子,你来做什么?”老叔公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顾长城面色不虞。“这大晚上的, 莫不是又要上山摸鱼去?”   “瞧老叔公说的, 就是摸鱼,我也不敢摸到您头上来了啊。”顾长城这一笑,脸上的肉就快要抖落下来。“我这来也是为了公事,这不是接到了举报,说红旗村生产队的队长侵吞知青的安家费,我这不就想过来找张队长喝喝茶,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要说这人,有点私心是难免的……”   “放你娘的狗屁。”张大娘举着擀面杖就想冲过去,这顾胖子的话不就是在说自家老头子因为有私心才会犯错,要真有她就不说什么了。可谁能有老头子老实,为了所谓公正,老儿子到手上的工农兵大学名额都让出去。就这样还被人埋汰,这一天事情经历下来,张大娘愤怒地气血倒流。   眼看着人就冲出去了,舒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大娘的胳膊往身后一拉,送到大胜娘身边。   大胜娘一把把人抱住,她的男人是杀猪的,跟着几年,她也有一把男人都比不过的力气,张大娘几次挣扎不开,胸口的那股气就泄了,把头靠在大胜娘的怀里无声地哽咽。   看到这一幕,红旗村的人看向顾长城的目光如有实质,早就化成一把把匕/首。   顾长城笑容一敛,有些恼怒地看了舒曼一眼。   倒是马得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长城这个人心毒手辣,好在这几年做事喜欢出师有名。刚才张大娘要是动手了,甭管成功与否,他刚才都看到站在顾长城身边的人已经微微抬高的木仓头。   他现在倒是真正庆幸听了张大爷的话,没有在安家费的事情上继续坚持,而是干脆利落地把钱分了。   对了,安家费。   马得粮眼睛一亮,心里悄悄地又松了一口气。   此刻舒曼并不是像她表面的那般表情,两只手的手心不听地在冒汗,她已经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了。   顾长城,县革委会的副主任,为人阴狠,手里有十几条人命。   他就是一个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甚至内心深处十分嗜血的人。从前并未有机会,七八年前因为某事一朝翻身,拉拢了一群臭味相投的人,通过暴/力手段拉下一大批人,凭借这些功劳,摇身一变进入革委会。   今晚,她的出现,让舒曼实在意外。   自打白玉英那句话,让舒曼产生不安后,等看到张学亮后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也是知道这个人掀不出什么风浪。   对方带了枪的确是意外,好在老叔公出现,情况没有变坏。   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哪有人这么巧就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在看张学亮几个人在顾长城出现后变成锯嘴的鹌鹑后,想来顾长城是故意等待,就为了这一刻。   其实道理也好明白,这年头枪支管得不甚严,但也不是毛头小子就能拿到的。   张学亮手里的枪肯定不是他的,要是会用枪也不会直接被陈德生夺下,那么他的枪是拿来的。   不会用枪的人,很明显就会出事。   要是生产队的人被打伤呢?舒曼想着刚才村里人的那股好斗的劲以及被自己塞到陈德生那里大胜娘那把锋利的砍猪刀,心下打了个寒颤。   在书中,因为女主误打误撞截获了一部分东西,顾长城出场的时间应该在明年,后来自然是男主赶到,女主脱离危险,把手中关于东西交给男主,其后顾长城被送入监狱,没多久就死于一场群殴。   可现在呢……却是来得这般早。   想到刚才人群中只有韩春梅一个人,而其他知青皆是不见身影。   杨渝渝那些人呢?   刚才在知青点也不曾看到他们。   难不成还在镇上,还有曹成几个人都去哪里了?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他们过来?   在舒曼苦思不解的时候,老叔公沉着脸,说道:“你说有人举报张老实私吞知青的安家费,老头子想知道这举报的人是谁?”   “顾副主任做事最有讲究,总不至于偏听偏信。要找老实喝茶简单,也不用去你革委会,老头子院里就有上等的大红袍。”   顾长城心中一动:“莫非是那母树上的。”   “老头子何德何能能喝上那精贵玩意。”老叔公感慨般地摇头:“多少老首长都还喝不上呢,老头子也是有幸地老首长送了一些北斗峰上的茶叶。”   大红袍母树总共就六株,每年得到的茶叶十分稀少且珍贵,倒是从它身上移栽下来的北斗一号和二号产量还算可观,当年也仅仅是相对母树来说。能喝上的无不是权贵和上层阶级。反正顾长城知道他一直以来讨好的那一位,一年拥有的北斗一号也就几两。没想到躲在红旗村的这个老头竟然也有。   顾长城心里一沉,又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   他素来知道打蛇不打死,后患无穷。   可真对上?   他也是知道张老实人不在红旗村,本想着等收拾了这边,拿着“罪证”直接回去县城把人绑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呢?   顾长城背脊微微开始发汗,有些骑虎难下。   说到底是他太过小看这个老叔公,不知道这人背后又多少能量。也是这个老叔公太过迂腐,你说你好好的外面疗养院生活不享受,躲在穷乡僻壤的地方遭罪,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对啊,说队长私吞安家费也太过分了。”   “老实那个人就是太老实了。”   “可不是,就算说过,那也不一定就干得出来啊。”李老婆子刚说完就发现周围地人恶狠狠地瞪着她,立刻凶神恶煞地嚷回去:“我有说错话吗?这事可不假?村里有多少人不知道的?”要说这事,李老婆子是一百个赞成的,这安家费可不少,就是最后分不到自己手里,也会在生产队里,至于张老实那个人会不会私吞?其实李老婆子也是一百个不信的,那个人就是个榆木,不懂得转弯。   原本李老婆子想好了,等安家费到了生产队,可以上门去借,正好给三达娶媳妇,可现在看样子闹大了,还把顾胖子这个活阎王惹来了,怕是没希望了。心里正不满着呢,觉得张老实没本事,这点小事都能被人举报。想想别的生产队,哪一个队长不是一言堂啊。   “李老婆子,你胡说什么?莫不是这事就是你去举报的?”   “谁?谁举报了?”李老婆子叉腰瞪眼,却被周围所有人恨恨地瞪着,心里一虚,嘟囔道:“谁爱举报,谁举报去。反正老婆子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说完身子一转,小脚一动,就跑了。   顾长城笑容满面地看着老叔公:“您看这空穴不来风的……”   老叔公沉着脸不说话。   本来想诈出举报张老实的人是谁,他虽然也怀疑是不是就和那几个不在的知青有关系,可老叔公也想过会不会真的只是凑巧,那帮人的年纪还都是个孩子。真不想一开始就给他们定下不好的印象。   “请问?是为了知青安家费的事情而来的吗?”一道清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晒场响起,陈德生惊讶地看着一个人走了出去的舒曼,心生愧疚。   “你是新来的知青?”顾长城看到是之前坏了自己好事的人,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但转念一想,脸上又挂起笑容:“韩春梅是和你一道来的吧,你们这批知青还年轻不懂事,可能不知道这安家费的重要。”要顾长城自己来说,六个知青差不多2000多块钱了,就是他也得眼红了。   人嘛,哪里就那么无私的,不过是筹码还不够。   2000块钱对于农村人一年到头攒不下十几块钱的人来说,那可是几十年几百年都不一定能有的。   何况,他赶来,也是有把握。   即便没有,那也要变成有了。   原先因为老叔公而动摇的心再一次变得冷酷,若是能因此把这个死老头子也给搞到了,背后的人应该跟满意。想到这,顾长城看向舒曼的眼神已经带来威胁:“小姑娘,你可好好地想想。你这么聪明,想来也不会在农村留多久。”   不留在农村,就要回城指标,无论是招工还是其他,每年公社也就一几个名额,这些还得好几个生产大队、几十个生产小队去分。   可归于顾长城来说,这并不是难事。   只要他能把那个人吩咐的事情办成了,别说一个名额了,就是一个县革委会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举报的,是我去找的你们。”韩春梅疯了,冲到顾长城面前急切地喊道:“我要回城。你给我,你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她这一天去镇里不是白呆地,听多了那些知青的话,知道回城有多难得。若是有机会居一定要抓住,这份迫切的心情早让她忘记对木仓支的恐惧。   顾长城不去看她,而是温和地看着舒曼:“小姑娘,你考虑明白了吗?”   舒曼皱眉:“你能给我回城指标?可是我明明才来。”   顾长城乐呵呵一笑,看向红旗村人的脸上是志得意满。   “当然,我能。”只要筹码够就行。   舒曼笑了。   她这一笑,许多人的心就揪了起来。   “别急,再看看。”张建设刚动了肩膀就被身后的人按住。“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先看看她说什么?”   张建设坚毅的目光有一丝动摇,晒场上的红旗村人可都是他的家人和长辈朋友。   另一个人笑道:“你听他的,他比谁都想抓住顾长城。”   张建设这才不说话,心里明白若非对方,自己也不可能马上从镇里赶过来,否则就靠他的两条腿,只怕人到了,事情也结束了。 第19章   在往场上看去, 舒曼神色间的纠结已经非常明显了,似乎在一瞬间天平就发生了倾斜。   大胜娘着急地朝张大娘看去, 希望她能开口说几句, 无论是什么,想着这几天张家对她的照顾, 也许这个小知青就不会被顾胖子蛊惑。   张大娘笑容苦涩,微微摇了摇头。   这十来年, 红旗村来来走走多少知青, 别看现在知青点里就这么十多个人, 实际上除了因病、家中有条件或是招工或是其他法子正常离开的人以外,还有十几个人的户口挂在红旗村生产队。   这些知青娃为了回家,连口粮都不要了, 可见想回家的心情是多么强烈。如今虽说那顾长城不地道,可小闺女年幼, 张大娘自个儿也是有儿有女的人, 她开不了那个口。   但舒曼若是真的做出诬陷老头子的事情,张大娘也是会恨她。   顾长城目光在晒场上站着的红旗村生产队中转了几圈, 看向舒曼就更加温柔和亲了, 一张笑脸挤成了团状。   “你莫怕,只管说。”   舒曼深呼吸一口,像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低着头悄悄挡着别人的视线, 从裤腰带里摸出一捆东西。   灯光阴暗处, 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只知道是纸一样的东西。   莫非是账簿?   顾长城眼睛一亮。   他可是打听过,这个小知青就住在张老实家里。更甚至,顾长城怀疑这个小知青才是真正举报张老实的人。   反正那韩春梅怎么看都是个蠢货,就是个推出来挨枪子的人,实在不像是幕后的那个人。   顾长城这十多年看过太多人,那清纯皮囊下浪/荡成、性的不少。乖乖女的另一面是心思诡异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怀疑舒曼,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是什么?”顾长城往前踏了一步就停了下来,舒曼迟疑着看着他,缓缓抬起右脚,刚要迈出去,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抢夺。   舒曼下意识高抬手,胳膊被一撞,手上的东西立刻四处飞散开来。   “我的安家费。”声音里那股懊恼劲让舒曼瞪向韩春梅的眼睛冒火。“你干什么发疯?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想要安家费,你找得粮叔要去啊?做什么抢我的?”   “这……怎么,这不是……”韩春梅看着地上四散的钞票,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半晌后猛地扭过头去,她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   顾长城已经退回原地,此刻脸上的笑意全无。   到了这个时候,他焉能不知,自己这是被耍了呢。   陈德生这个时候小跑了出来,蹲下身子把地上散开的票子捡起来,递还给舒曼。他之前只知道舒曼的比自己多,可不知道多这么多。   只是他看向舒曼的眼睛一点也不太贪念,反而隐隐有些佩服。   “韩春梅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安家费早就开始发了。我和舒曼同志的都拿到手上来了,你们几个的得粮叔也放好了只等着你们回来签名呢。”可偏偏闹出这么一通,这后面的人怎么来,陈德生不知。可前面那一批人,却是韩春梅带过来的。   “我……”韩春梅怔怔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子。   老叔公斜睨了一眼,庆幸这帮子知青也不都是坏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对阴沉着脸的顾长城说道:“你看吧,这就只是一个误会。夜深了,喝茶是不是下次?”   是不是误会,顾长城此刻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想着是不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抓了,可张队长现在在县城。这事情闹太大,对自己绝对无益。   如今不是前几年,一手遮天。   何况眼前这个老叔公,他现在还发憷。   若是他背后人的能量很大,哪怕动不了自己讨好的那位,动自己一个小喽啰还是容易的。一个小小县城的革委会副主任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实在不够看。   顾长城如今惜命地很,这递上来的台阶自然会接下,只是心里依旧不痛快,阴恻恻地对着舒曼几个人站着的方向笑道:“还真是误会。”   舒曼皱了皱眉,这番威胁她是不怕的。可其他人呢韩春梅自作孽,倒是连累陈德生了。顾长城想要动一个犹如浮萍的知青太容易了,只要把持着回城的手续。哪怕公社给了你名额,你也回不去。   韩春梅已经意识到自己进退两难的境遇,她记得罪了革委会的人,如今怕是红旗村的人也容不下自己。   倒是陈德生,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听出来没有。   这态度倒让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心生笑意。   以他们当地人的想法来说,自然更喜欢愿意留下来好好做事的知青,大概就有那么一点自己人的心态。   “我们走。”顾长城自知再留下来也无用,一挥手,带来的人就浩浩荡荡地跟着他离开。   老叔公一路目送,等对方的身影消失,才向村里的一个小年轻点了点头,那人立刻钻入黑夜中。   “先把她带回知青点。”老叔公叫来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就是大胜娘,有她看着,韩春梅那身材也就不够看。   这等人一走,晒场上终于有了轻微的议论声。   “老叔公,怎么这么就让他们走了。”大胜直到此时才敢说出心中的不满,他觉得刚才的情况就应该反过来质问对方,别的不说,他们带木仓差一点打到人总是不假的吧。   “大胜啊。”马得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都叫你们多读书了,有一句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得罪了君子不可怕,怕的就是小人。   红旗村人太多,大大小小两百号的人。   任何一个折进去,都是损失。   顾长城这个人锱铢必较,今天的事情已经让他丢了脸,若是步步紧逼,把人逼急了,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这边。   要舒曼来说,就是一个字,木仓。   谁掌握这个谁就站在制胜的高点。   明显那顾长城过来的时候,不只是要为张队长安上私吞安家费的罪名,肯定还要后招。只是一开始,就被自己这边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他没办法施展开来。   当然也是张大爷今天突如的决定,得粮大叔不怕麻烦立刻给他们送来安家费,还要陈德生的勇敢以及最重要的还是老叔公……他那番语含威胁的话。   若是这些少了任何一环,哪怕红旗村的人再团结,普通的百姓也都是有私心的,一个两个三个,总有被打怕的时候,到时候自然要退却。   毕竟再想维护张大爷这个队长,可也比不过几条人命的震慑。   ……   除了最先逃跑的李老婆子还有去送韩春梅的大胜娘两个人,在晒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大家都在等。   等顾长城真正离开,没有再杀回马枪。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放心。   那小年轻很快就跑了回来,身后几步跟了好几个影子。   周围猛地安静下来,张大娘从舒曼的背后冲了出来,举着那擀面杖就往那影子中的一个狠狠打过去,那声音砰砰砰地,都能听见打到骨头的声音了。   “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张大娘哀嚎着扔掉擀面杖,双手化作拳头用力捶着对方的胸膛。   张建设强忍泪意,目光越过数人,落在老叔公的身上。   老叔公点了点头,朝马得粮说了一声,背着手就往另一面走过去。   舒曼悄悄捅了捅陈德生,示意他跟过去。   陈德生咧嘴一笑,接过大胜递来的马灯,冲到老叔公旁边。   老叔公嘴角噙着笑意,摇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张队长家那个在外面当了好几年兵的张建设回家来了,随着这一消息的传开,红旗村的人都安心了。   和张建设一起的人瞧着也是当兵的,其中一个就说亲眼看着顾长城狼狈离开。   走了就好,走了大家都安心了。   大冬天的,在外面撒尿都嫌冻屁股,要不是这帮革委会瞎折腾,谁不是在炕上拱被窝的,哪有人乐意出来。   舒曼拉着蠢蠢欲动想去和小叔说话的喜子,跟着张大娘他们先回了张家。   一到家,张大娘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张建设进屋,眼看着要脱他衣服了,舒曼忙避了出去。   张大娘见状手中的动作一顿,懊恼地说道:“老婆子干的糊涂事,别是让大闺女燥上了。”   “大娘,你放心好了。你这不是担心儿子嘛。”陈锦州嘴角微微弯起,他可不认为那个小姑娘这么容易就害羞上。   晌午碰上自己不也是如此?   就张建设这张脸?还能比得过自己?   身体就更不用说了,有什么好看的。   陈锦州嫌弃地看了一眼同样是当兵的表哥,走出堂屋。   舒曼回到屋里,有些犹豫地看着炕上的被褥,想着还是等回头问问张大娘再说,若是张家其他人今晚回不来,就让张大娘带着春花和自己睡一个炕。   想到春花,舒曼拍了拍额头,怎么把她给忘了。   其实别说舒曼,只怕此刻张家其他人也不会想起。那喜子如今是有了当兵的叔叔,眼睛都跟狼一样冒着绿光了。也不只是喜子,就刚才在晒场若不是家中大人拦着,其他孩子们也肯定要跑到张家来。   但张大娘的情绪,大家都能理解。   这一天下来,先是张秀秀的事情,后来是张队长的事情,那一口气一直憋着,哪怕最后压回肚子深处,可也还是在。等见到张建设后,那股气终于喷发出来了。   舒曼先去厨房灶上用小火烧着水,回头大娘要用也方便。这才手里捏着一根蜡烛往院里去,才走出几步,舒曼一个闪避,手中的蜡烛还是被夺了过去。   陈锦州洋洋得意地一笑,大白牙在黑夜中那个闪啊。   看得舒曼后槽牙都疼了。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舒曼不理他,径直往外面走去。   至于蜡烛,谁爱拿谁拿去,因着晒场那一出,普遍都睡晚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还点着灯,这路也就不算黑。   雨夜中在密布的森林中疾行的事情,舒曼也做过,当然是不惧怕这点漆黑。   就是身后那一直没有停止的脚步声,无端吵得人心烦。   “我说,你真不记得我了?”陈锦州看前面的小姑娘越走越快,仗着人高腿长,几个大跨步,就并肩走在一起。   就这几步,手上的蜡烛也稳得不行,都能把舒曼那对黑葡萄似的眼睛照出火来了。   陈锦州讪讪地移开蜡烛的距离。   差一点把人家的头发给点燃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难道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他就这么给人记不住?   “白天骑车的时候,我不是把你给撞了嘛。当时我跑得快,我那手一摆过去……”陈锦州对上舒曼的要吃人的眼睛猛地停住了。   舒曼往后退了一步,顿了顿又移开几步后立刻快走了起来。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没了,才要松一口气,又听到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   舒曼只觉得胸口那处,更加痛了。   一天之内被人碰了两次,实在是够了。   要不是确定对方不是故意的,也应该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早就一脚把人踢成太监,当然估计也是不能成功。   还有令人无语的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身上的血腥气还那么明显,就这么自如地行走,是不要命了吗?   舒曼看到张建设后,自然不会怀疑这个人是坏人,想他周身的气质,哪怕不是军人只怕也是差不离的身份,特别是三个人中另外一个人是原书中的男主,孟海东。   孟海东这个人在书中的性格,舒曼并不是十分喜欢。   有些温柔寡断,甚至不太会拒绝人。   可有一点是好的,他的家人都是十分正直。   而这个陈锦州,叫孟海东表哥,正是舒曼听都没有听过更是本不应该这个时候在红旗村出现的人物。   舒曼本身的存在,对这本书本就是意外。   她已经尽可能小心远离女主的身边,打算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现在又莫名出现一个陈锦州,就像两个意外相撞,后果会如何,会发生什么的化学反应,舒曼都不愿意去想。   特别是在今天这个夜里,不该出现的顾长城,不该出现的陈锦州以及不应该出现的自己。   不知不觉中,舒曼已经走到知青点。   院子里非常安静,只有两间女知青的屋子里有光亮。   舒曼去敲门。   白玉英开门出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其他人怕是要气死了。”   舒曼目光斟酌。   白玉英往旁边一让,笑道:“进来吧。”又朝舒曼身后撇撇嘴:“女同志的房间,我想你不会想要进来吧?”   陈锦州无语地摆摆手,往旁边让了出去,听得房门砰的关上,忽然失笑。   他回头打量了这间知青院子,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大生产,嫌弃地看了一眼,抽了一根叼在嘴上。   来东北好些年,一直在兵团,说实在他还是第一次呆在村里,当然山沟沟不是没有去过,兵团也有长途拉练的时候,但哪有现在这般安谧。   原本今天是在镇里接了表哥和张建设就离开,没想到会碰到红旗村的女知青,在知道顾长城的事情后,表哥和张建设就打算改变计划,他本是不想来,只是突然想起白日里把那小知青撞到后,那个小知青骑车离开的方向好像也是红旗村那个方向。   要说这世界上漂亮的女人不少,兵团里就很多。   可有趣的灵魂就太少了,长这么大,哪怕跑到兵团里参与建设折腾地灰头土脸,他这张脸就没有在任何场合输过。   原是想着无聊,就陪着来看看。   这一看,就更有趣了。   ……   门打开了,舒曼怀里抱着睡得香甜的春花。在白玉英的糕点糖果攻略下,春花自然是很快被拿下。舒曼过来的时候,人就睡着了。杜鹃手里拿着白玉英友情赞助的手电筒,面上是深深的愧疚,哪怕先前在房里舒曼劝过对方。   “我来吧。”陈锦州丢下还有半截的香烟,脚跟捻了捻,上前就要接过春花。   舒曼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绕过他就走。   “她这是不好意思呢。”接抱孩子的动作很容易有肢体接触的,杜鹃不得不替舒曼解释,犹豫了一下手里的手电筒塞给陈锦州,心里想着都两个人了,也不用自己送。至于那些想私下说的话,还是回头再找舒曼。   陈锦州冷不丁地被这么一塞,下朝杜鹃笑了笑。   杜鹃怔了怔,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扭头就关上房门。   陈锦州摸了摸脸,又怀疑地看着已经走出去十几步的舒曼,心中是极度的不解。这般想着,脚步却是快速地跟了上去。   舒曼低着头,边走边想着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陈锦州是否跟上来。   在白玉英那里,她纵然有千句万句想要问她,可有杜鹃在,对方似乎有所顾忌并不愿意说,也有可能她心里就只是不想说。舒曼能理解对方事不关己的性格,就白天那句提醒已经是难得了,只是她想不通今天革委会的事情里,杨渝渝或是知青点其他人都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用杜鹃的说法,她是意外听到杨渝渝和孙虹的对话,得知韩春梅因为对红旗村生产队不满,要去县城找革委会。   杜鹃听到话,自然找借口离开杨渝渝她们,一个人偷溜出镇里,赶回红旗村。她运气尚且不错,有其他村的马车搭了一段路,这才赶了回来。不过是张学亮等人是开着车过来的,也就是前后脚的事了。   可在舒曼看来,这个理由太站不住脚了。   韩春梅同她们一眼,都是才来东北,怎么可能会认识县革委会的人。可的的确确在红旗村,同张学亮一起出现的是她。   张学亮这帮人可以说年轻气盛的,听到风吹草动就想出来批/斗一下。   但是顾长城呢?   从张学亮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事先对顾长城的到来是毫不知情的。   还有知青点的其他人,不说去镇里的杨渝渝一行人,原本应该呆在红旗村没有离开的曹成几个人都是不在。据白玉英的说法,这几个人晚饭的时候还在,差不多在张学亮等人进村前就突然没了踪影。   除了这些……   “你在想什么?”突如起来的问话在耳边响起,舒曼下意识说道:“我是在想杨……你们怎么回来地这么早?大娘说过张建设大哥要年前几天才能到家呢。”可现在才腊八。   “哦,本来差不多那个时间的。在镇上的时候,见到一个叫杨渝渝的知青,她认出张建设,又说了革委会的事情。张建设不放心,就一起过来了。”他们特别是自己本来是不愿意在顾长城面前露脸的,可当时情况特殊,手中的木仓都上膛了   好在事情没有往更坏的方向走去,陈锦州因此可以继续埋伏下去。   “你当时胆子挺大的嘛。”陈锦州笑着说道:“那可是顾长城,你不怕?”   “怕,我腿肚子都在惦打架了。”舒曼顾忌怀里的春花,轻哼了一声:“我怕木仓。”话落又立刻反问:“你们不怕。”   陈锦州失笑:“他们两个当兵的不怕,我肯定和你一样的。”   舒曼撇嘴,心道这人可真不老实。   先前是没有想到,可现在想起对方那手心的茧子可不就是和射/击/馆里退役的特种兵一样嘛。   摸过枪的人还怕枪?   骗谁呢? 第20章   车把式王老根是在半夜里急匆匆地带着村中壮丁回来的,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入夜10点左右了, 接近一大半的人已经睡着了。   但这么多人和车子齐齐进村的动静, 又把这些人惊醒了一小半。   张大娘身子一颤, 舒曼就醒了过来。   “娘, 我去看看。你们就别出去了。”张建设的声音隔着窗户从外面进来, 在漆黑的夜晚中犹为清晰。   张大娘终于确定, 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的老疙瘩回来了。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舒曼睁开了眼睛, 看着张大娘穿戴整齐的样子, 想了想也起身, 她一个人住的时候, 怎么样都没有关系。毕竟寄人篱下,又不是真的不懂事的孩子, 虽然夜里很冷, 但土炕烧得暖暖地,想来是有人特意起来添过柴火。   睡在中间的春花脸都被烫红了,舒曼把被子折了折挡在外面, 免得她睡熟了翻下坑。等开门出去就看到那个男人背靠在门边的墙柱上, 右脚板抵着墙根,低头思考, 那夹在手上的香烟眼看要灭了。舒曼张了张嘴, 扭身进了屋。   陈锦州撇撇嘴, 暗道小姑娘真不可爱。   等再出来, 陈锦州已经站在院子中间,背影如青松般笔挺。   舒曼走到面前,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是一个小药瓶,有消炎带止血的作用。   外伤药什么,白玉英那里没有。她素日里不下田不干活的,就是偶尔烧几顿饭吃也都是捡容易的面条来,真的嘴馋了,干脆多加一把米去红旗村社员家里请人做一顿,实在不行就去镇里或者县城下饭馆,总归很少有受伤的机会,就是有也是一点皮外伤。   真病了,自然有人把她送去医院。   倒是消炎药和一些特效药,白玉英是常备的。   舒曼就要了一瓶。   “给我的?”陈锦州长眉一挑,笑问道:“你是不是给错对象了?我可没有受伤,你……”突然神色一变,栖身靠近舒曼,居高临下地质问:“你到底是谁?”他受伤的事情就是表哥都是不知情的,这一次为了钓一条大鱼,一时大意,差点折进去。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顾长城这个人差不多可以处理掉了。   只是先前出了意外,东西不在自己身上,想要去拿回来,只能另外挑选个时间。   以防万一的,他瞒下了自己受伤的事情。   可这个小姑娘似乎知道,再联想百日里的那次碰面,就使得巧合的性质都发生了变化。   陈锦州很高,相对上海小姑娘来说,身高上面是完全的压制。   更别说,这人一瞬间身上爆发出来凛冽的气质。   舒曼皱了皱眉,发现左右两边都被陈锦州的胳膊拦截,脚尖一点,刚要往后退开几步,就听得张大娘愕然的声音响起:“你们,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陈锦州身子一僵硬,他不用转身,就知道在张大娘的眼里,自己和小姑娘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   “大娘。”舒曼立刻与陈锦州拉开距离,从陈锦州的侧边露出半个脑袋:“刚才我差一点摔倒,是这位,这位陈大哥救了我。”舒曼说完看了看陈锦州一眼,然后朝张大娘笑着走了过去:“大娘,你在擀面条吗?我帮你吧。”   “是啊,建设从小饭量就大。大娘想着当兵后那么辛苦可不得更能吃,就打算做点夜宵。大闺女,你刚才真的是摔倒了?”张大娘最后一句基本上是贴着舒曼的耳朵在问了。   舒曼失笑:“是真的。大娘,他不是建设大哥的战友吗?你还能不放心啊?”   张大娘目光一闪。   想着那男孩子俊地过分的脸,别说,还真是不放心。再说了……“那不是建设的战友,是他战友的表弟。”所以人品不能保证。   要说刚才是孟海东,张大娘也就不多想了。只是陈锦州这个男孩,俊地过分,一看就是会哄骗女孩子的。   经过这几日的事情,只差把舒曼当亲闺女一眼的张大娘,对陈锦州几乎就是防狼的心理了。   “说来也是巧合,红军和他媳妇之前不是去兵团干活嘛,这个俊小伙就是一个兵团里的。”   “那是挺巧的。”舒曼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有这个可能,要不是在附近的地方,也不能和自己碰撞上。   倒是这个男人,实在令人不喜。   她好心怕人流血过多死了,却被怀疑上了。   舒曼哼了哼,心里倒是能理解他的行事。   若是自己猜测不错,这个人应该也是军方的人,只是倾向于在背后做事。   在舒曼还是自己的时候,她也不是天生就会极限运动,也是一步步磨练出来的,期间也出了不少意外,其中一次就得了部队上人的帮助。从此往后,舒曼又开始学习了野外救助,倒没有想到因此把自己折进去,来到了这个年代。   总之,以后还是少管闲事,是军/队的人也一样。   张大娘做好面条,看着张红军和孟海东还没回来,不放心就往晒场去了。   舒曼把手电筒递过去,再回到院子,已经不见陈锦州的踪影。   她没有多想,钻进屋内,就看到一只玻璃瓶放在桌子上面。   样子很眼熟,就是自己之前给张大娘用的跌打药,原先是留在堂屋里面的,现在却是出现在这里。   舒曼下意识扫视屋子,不见有被翻过的痕迹,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倒是不怕被查。   她的确是舒曼没有错,只要人家用堂堂正正的法子,自己就不会有事。可若是有人恶意栽赃给你一个罪名,鸡蛋都能挑出骨头。   另一边,晒场那头。   得知在他们不在时候发生的事情后,红旗村的男人们是又气又后怕,唯有李二达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说话。   有这么一个糟心的娘很难在村子里抬起头来。   同他关系好一些的人,正想上前去劝,被自己家的婆娘用力拧了腰,整个身子骨就都酸了。   王老根先同马得粮交接了钱和账目,随后同张建设说了几句。   “我们在路上就听知青点的小姑娘说了,紧赶慢赶地幸好都没事。不然你爹回来,指不定多么懊恼。”张老实这个人责任心非常重,已经到什么都操心的地步。哪怕这次的事情是针对他的一次阴谋,可若是红旗村的人因此出事,张老实肯定懊恼自己这个生产队队长不在队里。   “这次我爹的事情多亏了老叔公和叔婶们,还有那知青点的女同志。”不说舒曼,要不是自己得到通知,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在百多公里外的深山里面。虽说这次事情有惊无险,但顾长城带着那么多木仓过来。要是张建设今天没有过来,指不定要多后悔了。   “这都是应该的。”至于那些女知青,回头等老实回来,自然有他来负责。张建设就算了,王老根可不愿意他和女知青扯上什么关系。   陈锦州在晒场上找到孟海东的时候,他正被好几个老娘们包围在中间。   看到对方求救的信号,陈锦州撇开头,直接无视。   对于这个表哥大小通吃的女人缘,从小到大已经看过无数遍了。看多了,自然是麻木了。要说陈锦州的好皮相甚于孟海东,但他就不会碰到这个情况。   再又一次温和地婉拒大娘要给自己介绍娘家的嫂子的娘家的侄女的表妹后,孟海东走到陈锦州身边,伸手就是一拳。   陈锦州一声闷哼。   孟海东纳闷了一下,就听得陈锦州很快笑道:“逗你玩的。”   “你这人怎么尽喜欢骗我,从小到大都是第几回了?”孟海东语气微恼,脸上却是温和的笑容。   “那是你太好骗。”陈锦州见自己说完这个表哥只是笑了笑,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又不是和谁都玩得来的,不过是小时候觉得这个表哥真的蠢,忍不住就护了几回短,没想到就给大人一种两兄弟玩得来的错觉。往后再想板正就很难了,好在这个表哥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只是对亲人和认定的人上面不设防,无原则相信。   陈锦州指了指人群中间的张建设:“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中午。”这是孟海东和张建设商量过的,既然来了,不能马上就走,否则很容易给人注意到,总归是呆到晌午,到时候张建设的爹也回来了,正好离开。不然家里没个男人,张建设实在不放心。   这点小事,作为战友,孟海东还是愿意帮忙的,这也是他主动揽过这事亲自和陈锦州说。   “可以。”陈锦州点点头。   他是在兵团请过假的,可也不好离开太多天,只是今天明天一耽搁,后面的时间就变得十分紧凑。   “对了,我可能调到这边。”孟海东把藏了好久的消息告诉这个表弟。   陈锦州皱眉:“过来做什么?”   “也不全是为了你。”孟海东笑着说道:“我这也算是升职了,往后就是副连长了。”说是副连长,那位连长也快要升了,等腾出空位,也就是他的机会了。不然把人调到东北这个地方,一切等于从头开始,如是没有点利益,孟家也不可能答应。当然,顺带着就近照顾陈锦州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孟海东要过来,张建设也就被带过来了。   只是这些事情,部队中还没有正式下了调令,并是在张大娘面前,张建设也决口不曾提起。若说先前,跟着孟海东离开原来驻扎的部队尚且还有些疑虑,作为寒子出生,爬到和孟海东一样的排长位置,张建设着实吃了不少苦,就是如此背后也有老叔公在推了一把。只是孟家家世摆在那里,孟海东又不是不优秀,在同等的情况下,张建设和前者的差距迟早会越拉越大。   既然如此,也就不存在太明显的竞争关系,反而可以互利互惠。   ……   昨晚晒场那边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舒曼并不清楚。   在揉过药酒后,她很快就睡着,期间身边的张大娘再一次起身离开,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了印象。   早上醒来的时候,张大娘已经不在炕上了。   舒曼抱起睡迷糊了错把自己当娘的春花,出了屋子,就听到堂屋里的热闹动静,人还没有过去,张大娘就从那里面出来,笑容满面地说道:“舒曼啊,你秀秀姐生了个男娃哩。”就是差一点卡里面,要不是月娥赶到,强烈要求手术结果怎么样都不敢去想。好在后来母子平安,陈家人似乎也知道错了,在面对赶到的张大爷和张红军的时候一直低头哈腰的,这使得张家两父子心里存着气也只能揍一下秀秀的男人。揍得重了,心疼是不心疼。可要是因此起不来,最后累到的岂不是还是自家闺女。   出于对秀秀的心疼,张家三个人都留在县城,张大爷知道张大娘不放心,天没亮就找了车子回来。   习惯早起的陈锦州去开门的时候,差一点被烟枪打中脑门。   “这可真是太好了。”舒曼颠了颠怀里的春花,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当姐姐了哦。”她其实觉得女孩子更可爱,可这个时候男女问题是,没有差男孩的时候。倒是也不怕自家儿子以后因为女孩子被溺死太多娶不上媳妇。   毕竟对他们来说是太遥远的事情,可舒曼就是那遥远地方来的。   她说不上什么太高兴,等听完在县里医院发生的事情后,心里更是明白,若是张秀秀生的是个女儿,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先前还听张大娘说过,张秀秀的男人陈耀文是个高中生,是个吃正经国家粮的教师,脾气温和,是个知道体贴人的。可现在看看来,这些所谓的好是大打折扣。对了,这个家伙也姓陈。   舒曼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陈锦州,轻轻嗅了嗅鼻子,哼了一声:“还知道用上。”   果然。   陈锦州眼底精光一闪,笑意浮了上来,视线落在舒曼脖颈那个位置,意味深长地说道:“彼此彼此喽。”   舒曼牵了牵唇角,抱着春花走人。   她不管对方会不会因此就打消对自己的怀疑,只是想着往后少些多余的牵绊,少盯着自己一些,免得她日后做事都要顾虑重重。   舒曼见到张大爷的时候,张队长再三跟她道谢。   别的不说,要不是舒曼把老婆子稳住了,老婆子一个气头上去把自己折腾没了可就没地方哭了。   倒是昨晚关于自己差点蒙冤受屈的事情,张队长一字未提。   “屋子过两天就能晾干了,回头让你大娘帮你去整理一下,就可以入住了。”想着知青点那边,小姑娘还是一个人住更好一些。就是担心安全,大不了回头让人多注意一些。且经过革委会这次的事情,张建设同张队长商议过是不是增加夜间巡逻,到时候就可以让人往牲畜棚那边多走动几次,对外自然是保护那些牲畜,也不会让小姑娘因此被为难。   舒曼自然说好,又问了李月娥夫妻,得知是暂时陪在县城照顾,就不说什么。要不然这么多人,张家院子也不方便住。   只是这个疑虑,舒曼很快就被打消了。   吃过饭后,张建设三个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其他人提起。   舒曼默了默,安静吃完碗里的地瓜糊糊。自打安家费拿过来之后,接下里的口粮都得个人自己出。   张家的饮食在张大娘问过舒曼后,就回到正常水准。   当然,张大娘也同舒曼说过,这几日是不会另外收钱的,就是舒曼执意给她也不会收。   舒曼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想着日后总有还回来的机会。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入住新家的事情了。   期间知青点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韩春梅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关系,把自己的集体户口调到别的生产队去了。   听说知青点里,杨渝渝和孙虹去送了人。   “她们叫了我,我推脱帮你搬家就没去。”也幸好舒曼明天要搬家,杜鹃也算是找上不错的借口,她不像白玉英拒绝的话也可以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哪里是推脱,本来就是我请你过来帮忙的。”舒曼已经知道藏在杜鹃爽朗背后的那种自卑的心态,可既然拒绝还找了借口,自己就不能心虚,你都不能让自己信服,别人怎么会相信?   何况这也不算是假的。   舒曼本身就是要邀请杜鹃还有白玉英的,按照张大娘的说法,这叫做温居,不过日子是明天。   “我倒是没问题,可白玉英那边……”杜鹃话语一顿,想到白玉英对舒曼偶尔的不同,话就改了口:“那我回去通知她?明天是什么时间?今天先不把东西搬过去吗?要不要我帮忙?”洗洗刷刷总归要的。   舒曼拒绝了:“我那屋子太大,院子早就被打扫干净了。”这个时候的人做事太讲究了,就是多花15元钱,不但猪圈、鸡笼、菜地给弄了,里里外外更是打扫地干干净净地。要不是舒曼在可能对自己好的情况下内心深处也是个讲究人,其实那屋子不用洗刷都行。至于现在嘛,等明日稳居过后,那么屁点大的地方,实在用不上别人帮忙,人一多还挤地慌。   “那行。”杜鹃点了点头,看着舒曼屋子里的东西都归整好了,明日只要卷上铺盖就可以走了,也就不多留。   走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拉住舒曼,小声地说道:“那天他们走的时候,我看到杨渝渝和张建设的战友有说有笑的。” 第21章   舒曼愣了一下,心想不愧是书中的男女主, 哪怕时间线提前, 这两个人终究还是有了交集。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情?   从一开始, 她就是要远避着他们, 等明日搬了家, 她就可以过自己的小日子, 饮食上也不用顾忌太多。说实在的, 张大娘手艺不赖,可她真心吃不惯北方的馒头大饼,偶尔吃几顿不错, 天天吃, 总觉得没有吃饱。   购粮证, 是一起跟着安家费给了自己的。如今她也算是小富婆了, 加上自己带过来的钱, 算一算差不多也有470多块钱了。省着点吃, 两年多的日子还是能过去, 不过还是得找机会赚钱,再不济就跟着下地赚点工分。   至于别人的那些爱□□迹, 她实在没精力去关注。   舒曼送走杜鹃后, 躺在被窝里畅想未来。她不怕辛苦,就怕的是毫无目标的生活, 最迟三年她会离开这片土地, 三年而已, 不算太久。   第二天, 张大娘如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交了任务猪后,家里还留了一头,就等着过几天做杀猪菜。这临到头的,就得更加精心地伺候着,昨天事太多,一时忘记。早上就起得早了一些,只是再早,也被已经在厨房里烧火的舒曼给吓了一跳。   “你这闺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张大娘的声音都飘了。   “睡不着了。”舒曼有些不好意思,上辈子“败家”厉害,有了钱也到处走走逛逛,基本上存不下钱,这两辈子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昨晚都快把自己当饼烙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只是没多久就又醒了。   “这么着急要离开大娘家啊?是嫌弃大娘这做饭手艺还是怎么了?”张大娘佯做不高兴的样子。   舒曼摇了摇头,想解释,又觉得自己这么着急起床的样子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闭上嘴巴。   张大娘也就是故意闹一闹,免得心里难过。   才几天,就处上了感情,这并不容易。她都想过了,干脆就把这大闺女留在家里住,那房子就想法子让老头子退回生产队。只是老头子劝她,说舒曼是有主意的,且过阵子老儿子和他战友要来过年,到时候再继续住在一个院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这要是自家亲闺女也就算了,到底是别人家里头的,总要为他们家长多顾虑一些。   张大娘想着想着心里就伤感起来,看着乖巧不语地舒曼,碎碎念道:“柴火这些,你不用担心,村里都有多的在库房里,只是要花钱买。粮食的话,大娘这边也给你一些,你莫拒绝,到时候还我就是了。”   张家人这几天也看出舒曼的性格,你给对方多,她就会回得更多。这要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家,怕是在心里偷笑了。张家人厚道,张大娘反复和舒曼说道:“是借你的,借多少还多少,多了不要。”   舒曼点点头,这些她都在心里记着。   用过早饭后,杜鹃就过来了,再加上张大娘和出小力气的喜子以及充当吉祥物的春花,组成了舒曼的搬家大军。   张队长看着他们走地远一些了,才摇摇头,提着烟枪跟上去。   如今这个年代温居很简单了,舒曼又是独身一人,和张家商量过后,等杀猪菜的时候自己再出钱买一扇肉,就当做请客吃饭。   对此,张大娘是不赞同的,觉得浪费了。   舒曼却是不这么想,杀猪菜本来就有蔬菜有饭,这些要么生产队出,要么村里人自带,她不过是出块肉而已,到时候碗不用洗,也不用操心招待人的事情。反而若是自己单独办,事情就太多了,而且除了张家她熟悉的人不多,也就马得粮、王老根这些,可要是其他人不请,到时候也说不过去,还不如就借着杀猪菜的时机,凑个热闹。   张队长把人送到小院后就迈着脚往前面走了,昨天的事情,他还得去和老叔公念叨念叨,顾长城这个人,就怕他不甘心,找机会卷土重来。   他走后没多久,白玉英也是踩着点过来的。   明明可以和杜鹃一起来的人,偏姗姗来迟。   舒曼再一次见识到她的特立独行。   其实这样性子的白玉英,在农村里是属于格格不入不受欢迎的那种,但舒曼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没有什么,能比做自己更好了。   “喏。”白玉英一脸嫌弃地递过来一个袋子。   舒曼讶异:“不用的,不收礼的。”天地良心,她把人叫过来,只是想着也让她凑个热闹。可白玉英既然来了,怎么会空手。   她不过是不喜欢和这些农村人打交道,又不是真的不懂人情往来。   “给你用过的,就送你了。”说完又添了句;“爱要不要,不要我可扔掉了。”   还有这种操作?   这人怎么这么可爱?   舒曼在心里都快笑惨了 ,她已经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也没有避讳屋子里的人,打开袋子后拿了出来。   “是手电筒吧?”张大娘那天晚上也用过,别说还真好用。这手电筒生产队也有,就是废电池厉害,平时要用也是用马灯、罩子灯这些。   白玉英的大手笔,让张大娘惊舌,心中暗暗想着回头要同舒曼多说说,可也别学着,钱还是要省着点花。   杜鹃心中同样惊讶,她昨晚回去和白玉英说起的时候,对方可是一副不愿意来的态度,这才在出门的时候,没叫她一起来。   “谢谢,我很喜欢。”舒曼郑重地朝白玉英道谢。有这么一个东西,她一个人生活会方便许多。   白玉英压了压唇角,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是我不要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这地方,太小了。”房子小不说,屋子里面又站了好几个人,呼吸都浑浊在一起。   她一点都不想多呆,因为是真的不喜欢,脸上的嫌弃一点都不加掩饰。   舒曼只能无奈笑笑,住过高楼大厦的人,其实她也嫌弃好么。   白玉英要走,舒曼跟张大娘说了一声,出去送了送,在门口却意外看到小跑过来的李月娥。   “娘在你这里吧,可算是赶上了。”李月娥顺手就往白玉英手里塞了红鸡蛋,同舒曼打了个招呼,就钻进院里。   舒曼看着木愣愣没有反应过来的白玉英,差一点笑出声。   “这是喜蛋呢,应该是张大娘亲家陈家那边送来的。”   白玉英翻了翻白眼,她还能不知道。不过就是不明白怎么给自己了,想丢给舒曼吧,舒曼已经朝她摆摆手,往院里去了。   白玉英轻轻哼了一声,握了握鸡蛋,嘴角又悄摸摸地翘了起来。   屋子里面,李月娥正在跟张大娘说那天在县城的凶险。   “还是娘准备周到,那天我不是正好去供销社所以带了钱嘛,当时逼着陈家凑了凑,先送秀秀去做手术,不然等娃他爹赶到得要什么时候?”李月娥当时也是凭着一口气冲去县城的,人生第一次坐车,都没有来得及发憷,人就已经正站在了县城医院里了。等后几天,想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县城似乎也就这样,看着气派一些,但也不是她们农村人来不得的地方。许是因此过去那些旧观念发生了转变,要不是还要把张秀秀送回镇上,李月娥还想在县城多留一阵子,不过这次张红军没有回来,他还要在县里多呆上几天。张大爷是张队长,当时开介绍信的时候时间留的还算宽裕。   得知大儿子还要过几天回来,张大娘没说什么,只是又问了些张秀秀的情况。   知道婆婆关心的是什么,李月娥说道:“那陈婆子如今哪里顾得上秀秀,就宝贝孙子去了,倒是妹夫还算可以,这几日都是他在照顾秀秀。”进进出出的忙前忙后,反正没有停下来过。   李月娥冷眼看着,倒像是真有些悔意。虽说对这个妹夫还是气得不行,可没办法,总不能因此让小夫妻离婚吧,只能敲打几下,就随他们过去。   “那就好。”张大娘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她同李月娥多了一层血缘关系,没有别人家里那种婆媳问题,可在农村里见得太多了,又不是亲闺女,还指望别人心疼不成?更别说,就是亲闺女,也多得是自家人糟践的。“生了娃就好,日子慢慢就会好过起来。”   舒曼在一旁听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也什么都没有说。   估摸着她要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准得被当成怪物。   李月娥这时也想到舒曼在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本来是你温居的好日子,还得听我们唠嗑这些。”   “对了,这是你秀秀姐知道你搬家,让我带过来的。”篮子里面还有十来个红鸡蛋,一小袋小米还有两个装了油盐的小陶罐。   舒曼可不好意思收下。   “大娘已经给我很多了。”油盐这些也都是给了。   “拿着吧,这是你秀秀姐的,和大娘的不一样。”张大娘本想找个时间提醒一下闺女,好在闺女没有因生孩子生傻了。这样她也能稍微放心,有了男孩子,往后在陈家,秀秀只要不笨,日子过得不会差。   事到如今,张大娘也就这点期盼了。   因为东西还是没有准备齐全,还差一个铁锅,小锅舒曼一个人可以用,这些人就有些不够用。   于是,一行人又回到张家院子。   吃饭后,李月娥拿了钱出来:“供销社的布钱。”   舒曼从那叠钱里抽出三块钱还给李月娥。   李月娥皱眉:“少了。”   “不少了。”舒曼摇头:“若是您觉得多,就剪一块给秀秀姐吧,就当是给小孩子的。”   “这……”李月娥为难地去看张大娘。   张大娘点头:“舒曼不是外人。”   李月娥这才把钱收了起,又答应明天带舒曼去赶集。   舒曼也邀请了杜鹃。   转天,三个人就赶了个大早出门。   李月娥来叫的时候,就听到门后面有什么挪动的声音,半天后舒曼提着挎包走了出来,杜鹃跟在后面,昨晚她睡在这里。   两个人睡觉前,把新打的柜子堵在了门口。   大集就在隔壁的土家坡生产队,她们就直接走了小路过去。   舒曼这次出门在挎包里放了不少的钱,可到了地方后,顿时就失望了。   所谓的集市不过是前后五十多米长的地方,人是不少,可东西就十分有限了,就是卖鸡蛋的都能看到七八个摊位了。   “你别觉得东西少,你要想想这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不要票的。”要票的都在供销社,当然不要票的供销社也有,就是价格更贵。李月娥小声说道:“就是卖这些,才没有人说什么。”不然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下来,谁受得了。   就是这个市场,大家买东西也不叫买,只说是“换”,不过是有些人为了便利,用钱换而已。   舒曼听明白了。   她对这个时代还是了解太少了,很多东西都只是听过而已,并不能太深刻,而原主又被保护地太好,根本不曾接触过这些。   相对于完全被禁止的城镇,农村里的气氛还算宽松。按照李月娥的说法,有时候还能看到陌生人过来,那些都是城里人。只不过比起农村人,城里人出手更大方一些,大家才什么都不说。   “杜鹃姐,你要换什么东西?”舒曼学以致用。   “我想要点鸡蛋。”像镇里都要鸡蛋票的,杜鹃如今也是安家费在手,袋里有钱心不慌,刚才李月娥给舒曼介绍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起周围了。   “那我也来点鸡蛋。”冬天小鸡仔养不住,舒曼打算开春后养鸡,但冬天这几个月总不能就吃张秀秀送来的那十来个红鸡蛋,都是熟了不说,也是不够的。好在鸡蛋这玩意也能当钱使。   两个人同李月娥说了一声,钻进人群中。   杜鹃买了二十个鸡蛋,韩春梅走后,她就更不可能搬走了,只是和白玉英住在一起太打击人了。其他东西吃不起,鸡蛋狠狠心还是可以的。她倒是想吃肉,但想想都知道不容易。   舒曼见状也买了二十个鸡蛋,两斤差不多花了一块四。后来在一个摊子上看到有南瓜,高兴地不行,可一看人家那重量,就犹豫了。   那人见状问舒曼住在那里,得知不远,就说:“你要是买的多,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他正好也是红旗村的,今个儿也要回去。”   舒曼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舍不得南瓜,连连感谢,不然就她们三个女的实在是带不回去,得知对方人不少,还有好几个,杜鹃也买了一个南瓜,总共就是四只南瓜了。   买完南瓜,舒曼就想回去了。其实集市上还有一些粗粮卖,可问题是这些她在粮站是有口粮的,买的还能比这里便宜些,就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念头。其他什么碗筷这些,得粮叔的小舅子全部包圆打磨光滑地放在橱柜里了。   一直到舒曼找了李月娥过来,留在原地的杜鹃终于不用保持那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成几个人。   原来那天张学亮过来的动静被跟着村里二流子瞎逛的石二宝看到,他跑回知青点和赵成一说,几个人就躲了起来暗中观察,后来看到顾长城这些人来了,当下脸都白了,知道这事闹太大了,几个人一商议就躲了出去。   可偏偏大家都是知青,镇里不用想了,路程太远,黑漆漆的也不敢走,再说要是半路碰到呢,那不更尴尬。于是几个人把目光对向了土家坡生产队,郭世宝三个人暂时借住进知青点,赵成却单独住进了女方家里。   这一住,问题也就出来了。转天,土家坡生产队的队长就找过来,于是赵成同女方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   赵成今天回去红旗村是开介绍信的,至于郭世宝几个人当时走地急,谁的粮食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住个两三天已经是极限了。   女方家姓涂,是土家坡的大姓,和赵成定亲的叫涂小月。   涂小月的娘叫赵成的时候,当时和赵成说的是红旗村的人。赵成以为是普通的社员,心里还是愿意的,想着正好借机探问一下红旗村的事情。   哪想到碰上舒曼三个人。   这走也不是,留下又尴尬,勉强问候了几句,直把杜鹃这个能说话的人都弄得不自在了。   一行人碰了头,互相打了声招呼,四个大男人就一人抱着一个南瓜在前面埋头赶路。   后面的舒曼也终于从杜鹃口中确认,涂家大娘说的过几天要和她女儿定亲的人是赵成,听到的时候,舒曼整个人都懵了。   听说是红旗村的人,其实舒曼也有过怀疑是不是赵成。   可书中一直到白玉英出事,赵成离开红旗村,都没有成婚,怎么就这个时候突然就要定亲了呢。   “你说不会是女方家里,嗯……”杜鹃不好把话说得明了,可心里还是同情赵成的,否则怎么就其他人能住知青点,就他不行。刚才郭世宝说过了,是涂小月过来邀请,赵成推拒不过才住进涂家的。   舒曼抿了抿嘴。   这话她可没法接。   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况且若是赵成不愿意,难道涂家强迫他不成?要是闹得过头了,涂家也得不到好,哪怕涂家的大伯是生产队的队长。   “得了,那是你们小年轻不懂。”李月娥回来后是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知青点那边怎么样因为张老实没有说开,她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本来这知青和谁定婚的事情,她也不想管。   可现在听杜鹃的分析,心里就忍不住为涂家说话了。   “你道为何那知青点不留那位赵成?就说那教师的名额,土家坡自己人都惦记呢。”更别说土家坡的知青了,至于涂家那边也未必就是做错了,不过是为了女儿着想,这赵成在土家坡教书,是涂小月的对象早就传开了。涂小月也只能嫁给赵成了,可赵成当老师都要一年了都没有吐口,涂家可不得着急了。   以前的几次,都被赵成躲开。   这一次……   郭世宝余光瞥了赵成一眼,心里讽笑他终日打雁,这回终被雁啄。这些年一起,他对赵成的心思都清楚,怕是心里也担心这次事情闹大,牵连到他身上,这才半推半就地住进涂家。   可现在红旗村没事,赵成却得娶涂小月,他能甘心?   郭世宝在心里嗤笑一声,有些期待起赵成后面的日子了。   进了村,舒曼先回自己家,李月娥还有一堆活要做,赶着回去。等舒曼收拾好去知青点的时候,杜鹃正在跟白玉英说着什么。   白玉英看到舒曼进来,撇撇嘴对杜鹃说道:“你总不会想着让我给他们随份子吧?”   杜鹃面色一僵,整个人顿住了。   她之所以跟白玉英说这些,是因为之前隐约知道白玉英和赵成有些什么事情。如今赵成要和涂小雨结婚了,她就想着不如早点告诉白玉英,免得某一天从别人口中知道。   “随什么份子?”舒曼笑盈盈地说道:“难不成还要请我们去土家坡吃酒?”   “那肯定不能。”白玉英讽笑道:“他能有这个钱还会娶涂小月?”现在办婚事可没这样的,把人迎娶回家撒点糖块也就是完了。要是涂家娶媳妇,估摸着还能拼些财力折腾个隆重的。可嫁女儿,弄这些虚的,还不如多给女儿一些嫁妆钱。   除非是赵成掏钱,可赵成他有吗?   白玉英心里恨恨地想着,就是有,也得让他吐出来。   “那可不一定。”杜鹃突然说道。   “怎么回事?”舒曼怪道:“难不成他还真有钱办酒?”   白玉英冷笑一声:“怕是想着让我们凑份子吧,毕竟都是一家人嘛。”可赵成敢开口吗?他要敢,自己就等着。   杜鹃那眼珠子就开始飘起来。   这一下子,白玉英也坐不住了,气得狠拍炕:“我算是见识到人又多么不要脸了。”   “不是,不是他。是杨渝渝。”杜鹃被吓了一跳,忙说道:“回来的时候,在院子外面碰到她了。”   “岂有此理。”白玉英更气了,猛地站起来往外走:“人呢?她杨渝渝凭什么号召大家,凭什么?” 第22章   门被从外面砰砰敲响。   孙虹睨了一眼杨渝渝,从炕上下来, 往门口走去:“敲什么敲, 大半夜的,敲鬼啊。”刷得把门打开。   看到站在大门外的白玉英,那怒气冲冲的样子, 孙虹眼睛立时瞪大了, 可不就是见鬼了。   她下意思就把门关上。   白玉英吃了个闭门羹, 那怒火就刷刷地往头顶上冲, 身子一撞, 门就被推开。   她虽然不干重活,可吃得好睡得好, 身子比别人太多, 又是气得狠了, 一下子就连人带门都撞开了。   孙虹往后疾退了几步, 差一点就要被砸到鼻子。   “你,你干什么?”孙虹色厉内荏地喊道:“白玉英, 我们可没惹你吧。”   “跟你没关系。”白玉英皱了皱眉,挥开孙虹,径直朝坐在书桌前面正放下钢笔的杨渝渝走过去。   “什么事情?”杨渝渝反应过来随手抽了一本毛选盖在桌子上,方才转身背靠在桌子上, 镇定地问道:“你有事要问我?”   不等白玉英点头, 又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说吧。”   白玉英眯了眯眼睛, 突然笑道:“好啊。”只是身子却是不动。   杨渝渝犹豫了一下, 朝孙虹递去一个眼神, 这才站直了往门外走去,经过白玉英的时候脚步不自觉放缓。   哪知白玉英一个劲步,掀起桌上的那本毛选。   “你干什么?”杨渝渝勃然变色,冲过去就要抢回来。   白玉英一个转身,背对着杨渝渝,瞄了一眼,就立时看向挡在孙虹面前的舒曼,那表情意味深长。   舒曼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由得走了过去。   白玉英笑了笑,手中的信立时被杨渝渝抢走。   她也没有去要回来,而是看着杨渝渝讽笑道:“要说这知青点里,就你最精明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话。”杨渝渝飞快地贴身放好手中的信纸,深呼吸一口,笑问:“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难不成就为了这封信?”   杨渝渝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白玉英这人最不好管闲事了,即便跑到她面前说别人的坏话,她也不会理会,更不会反手去告诉别人。   不过这样的蠢事,杨渝渝也不会去做。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太清楚白玉英这个人有多清高了,清高到整个知青点没有一个被她放在眼里。不对,曾经还有半个,现在嘛?余光瞥见舒曼,杨渝渝又有些不确信,但很快又平复心底那股焦躁的情绪。   “你可说错了,谁耐烦你写给哪个小情郎。”白玉英说完也不管杨渝渝僵住的脸色,朝门外指了指:“听说你号召大家出份子?我就问你是真是假?”本以为那写着的东西和自己有关系呢,可不是自己也是别人了,但她来不是为了这个。   被指到的赵成紧抿着双唇,藏在背后的双手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整个知青点白玉英就是个特殊的存在,而杨渝渝的话,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为她存了一块柔软的角落。   如今猛地爆发出争斗,大夜晚的,谁又能听不见呢?   赵成和郭世宝是最先赶过来的,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堵住了门口,其他人就只能站在后面,听得到声音却什么看不见,里面具体发生什么全凭想象。   什么小情郎什么信,猛地一下子就跳到凑份子身上。   这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赵成的身上。   赵成紧握的拳头松开复又握起来,他听到自己轻笑的声音。“我还当时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事?玉英,你怕是误会了,杨渝渝是好心,我并未答应。”   “你倒是敢答应吗?”白玉英连连冷笑后,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赵成,心道自己当初可真是猪肉吃多了被猪油蒙了心。“再说我问的是不是你。杨渝渝,你告诉我,有没有这件事情?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   杨渝渝身子一僵,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垂下头,声音轻微地说道:“我是这么一说,可没想到大家当真了,其实也是我考虑不周,毕竟大家手头都不凑钱。”她这话说得十分真心,那样说只是习惯性的想法而已。   成了,自然感激她。不成,也不是她的问题。   只是杨渝渝忘记她面对的人是白玉英,不是别人。   “你错了,钱,我很凑手。只是凭什么要给你们?凑份子?难道还想请我去观礼不成?”白玉英讥笑的话语像极了连环的巴掌狠狠打在赵成的脸上:“要真有心意,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新郎官愿不愿意了?”   “什么愿不愿意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到时候喝口茶的事情。”赵成被打肿脸也得在白玉英面前强撑出面子:“凑份子一说就更不必了。杨渝渝是好心,白玉英同志你……你太较真了。”   白玉英撇撇嘴,还想说什么。   郭世宝笑道:“这事肯定是听来听去听岔了。赵成之前还和我说呢,他结婚后就住去土家坡,肯定不能要我们的钱。”凑份子总要有还的时候,可不住在一起,谁知道你哪天不见了,虽说知青点里人来人走地太过寻常。郭世宝这番话很难站住脚,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玉英嘴唇微微蠕动着,却不再说话。   杨渝渝见状在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委屈,她真的只是好心。   等白玉英如来时那样,带着人离开。   看着躲出去不见人影的孙虹,呆在寂静屋子里的杨渝渝,悲从中来,忽得趴在被褥上呜咽了起来。   须臾过后,红肿着眼睛坐回桌子前面。   另一边,赵成回去后,拉着郭世宝的衣领子质问他:“你刚才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搬走?”   郭世宝冷静地掰开赵成的手,反问他:“你不搬走,难道让涂小月住进知青点?还是你以为结婚你们两个还是各住各的?”别开玩笑了,涂家能答应吗?   至于让那个涂小月住进来,或许赵成之前还有一丝想法,那是最后没办法之下的退让,可经过白玉英今天这么一闹,怕是再不敢升起这样的念头。   郭世宝整了整衣领子,看着灯光下神色晦暗不明的赵成,好心提醒对方:“钱的事情,你也不用想了。白玉英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当初你……她是忍着不发。可如今呢,你手头上要真有钱,就等着吐出来吧。”还不如老老实实包袱款款地去土家坡   人走了,离得远了,才能真正断了念想。   郭世宝吐出一浊气,往门外走。   “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赵成突然问道。   郭世宝顿了顿,没回答,关上门离开。   赵成呵呵一声笑,笑着笑着就蒙上眼睛。   是谁做的到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心里不甘心,可这门婚事,他也不可能不答应。为了保证诚意,赵成还当着涂家人的面写信回了家里。按照涂家的说法,不在乎其他,可婚娶一事,男方至少应该准备聘礼方显诚意。   可家里哪有什么钱,他当初拿到分家费一大半就寄回家里去了。可一个成年男子吃喝都不能少,若非……赵成闭了闭上眼睛,没办法再去想。每每想起后悔的情绪就像蚀骨的毒虫一寸寸地啃咬他的内心。   怎么能不后悔呢?   想着白玉英那双大红色的小羊皮鞋子,羊绒大衣,随手能拿出来的自行车票,赵成的后悔的情绪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白玉英却是不管这些,也早就不在乎。   要说后悔,她还是有的。   “我只当那时瞎了眼,以为他是不同的,待我也是不同的。后来嘛……”白玉英自嘲地笑道:“我这脾气自从我妈肚子里下来就没有忍过谁?想要我温柔小意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赵成当初好好说,白玉英许是难过几回也就放开这事了。   可让人恼的是,这个赵成一面享受白玉英带来的金钱便利,一方便又同别人眉来眼去,最后就是为了个没有编制的老师名额?   白玉英对震惊的杜鹃和舒曼说道:“干什么这副表情?我一点都不难受,就是那些东西也只当喂狗了,你们听说过肉包子有去能回的事情吗?”铁定没有,就连那点还在萌芽的感情,她也只当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了。   本来以白玉英的性子,这些事情,她更是连说都不愿意说去。这种糟心的事情有什么好提的,可今天的事情一出,大家还能猜不到吗?   要说这个舒曼的脾性还算入白玉英的眼,同自己一起住的杜鹃虽偶尔脸上会露出羡慕的神色可也不会像别人成日想着从自己手里骗走一两样。勉强当这两个人还算对胃口吧,白玉英虽觉得一个人过着也无妨,可回了屋还是忍不住说了之前的那些事情。   “其实要不是杨渝渝自作主张,我肯定不这么闹。”白玉英突然笑了起来:“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老是用大家的名义代表所有人。我同意了吗?我肯了吗?她今天能代替我们提出凑份子,明日准保还能做出别的事情,还不如就此闹开,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不过赵成现在估计气死了。”要不是杨渝渝多此一举,哪有这么被打脸的事情。   “是因为这样吗?”杜鹃有些不好意思,她开始还以为白玉英就是因为不喜欢凑份子呢。其实也不多,5角1元的,她现在还是出得起的。想着大家都是知青,这些钱给了就是给了,图个大家和气。   可白玉英这么一说,杜鹃往心里一想,也是品出味道来了。   至于舒曼却是早就明白,同样的,她也是不喜欢杨渝渝这样的。她虽然不在知青点住,可一定意义上做为知青也是在被杨渝渝代表着。   就说举报张队长的事情,最后不差点落到自己身上了。   “其实,我的事情还不是什么事情,就是找机会闹一闹,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舒曼啊,你可不一样了。”白玉英轻声笑道,说出的话却仿佛投射出一个大雷。“你那小情郎要被人撬了!”   杜鹃听傻眼。   舒曼却是想到杨渝渝的那封信,当时在那屋里,白玉英就是看过后给了自己一个怪异的眼神。   “那不是我的小……那个啥。”孟海东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舒曼不禁觉得白玉英有一句话说的还没有错,她的眼神真的不太好。从孟海东到红旗村,自己可是和他一句对话都没有过,就是互相介绍也是别人间接促成的。   “怎么不是?”白玉英斜觑了舒曼一眼:“要不是,你能找我要药给他?”说完脸色暧昧地看着舒曼:“那几天我也是打过照面的,这衣服一穿,人模人样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不是你小情郎,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舒曼喉咙一噎,很想高声反驳。   可她能说自己是嗅觉不错,对那东西又敏感,闻出来的吗?   别说白玉英不信了,到时候解释起来怕是更麻烦。就是杜鹃都微微因为八卦而发亮的眼睛,让舒曼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你是说杨渝渝写信给陈锦州?”她还以为是孟海东呢,谁叫人家是男主呢。   白玉英扬了扬眉,丢给舒曼一个放过你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我的眼睛好使地很,再说那陈锦州那三个字我能不认识?”   好歹对方也是高中毕业的,要不是因为局势,那是妥妥的大学生,还是出国喝洋墨水的那种。   舒曼可不敢说她会认错,毕竟也没有那个必要不是。   只是她没能想明白,杨渝渝这个女主写给一个在书中和自己一样就是个男配命甚至可能没有出现过的人做什么?   那书还剩一半没看完,舒曼不敢保证陈锦州在书后面会不会出现。不过孟海东和杨渝渝在书中前半本里面,直到结婚后,都不曾出现过陈锦州这个表弟。按理来说是不应当的,除非……作者忘记了。   还有一个猜想,舒曼不怎么愿意想起。   大概是心里生出一种同样的悲哀,可怎么想,都觉得陈锦州应该是死了才没办法出现,但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舒曼不知道,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惜。   大概是长得好看的人死了还挺可惜。   “跟你说话呢?傻眼了啊?”陷入沉思的舒曼被推了一把,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看到白玉英和杜鹃齐齐盯着自己看。   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舒曼咽了咽口水,问道:“什么,什么事情啊?”   “哎呦,还害羞上了。”白玉英哈哈一笑,朝着杜鹃挤眉弄眼:“你看我猜对了吧,那肯定就是舒曼的小情郎,就是没有也快了”   舒曼无语,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   “写信啊。”白玉英理所当然地说道:“难不成你真等着让杨渝渝截胡啊。要说这男人就喜欢别人主动地。你瞧瞧我……”顿了顿,呸了一声,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嘀咕道;“不能和我比,不过这信你还是得写。”   舒曼刚说不要,白玉英已经激动地说道:“你要害羞,我帮你啊?”   舒曼说不出话了,干咳一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离开的背影明显有落荒而逃的阵势。   白玉英哈哈大笑,拍了拍手笑道:“真笨。”   杜鹃也笑。   起初的时候,她也被白玉英的话震惊住了,真以为舒曼和那位陈锦州有什么关系,毕竟那晚的手电筒还是自己亲手递过去的。可后面看舒曼那说不清道不明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模样,脑子也清醒过来。   舒曼可是和自己同一批来的,基本上进出都在一起。   那陈锦州才出现多久,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夜加一个上午。就算有点什么,也不到那个份上。   不只是杜鹃,白玉英后半晌也是知道自己误解了。   她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就想到舒曼也是如此。   等在门口的事情,以前赵成就没有少做,可后来呢?白玉英哼哼两声,再不想这事,只当着痛快翻篇了。   但倘若对方还要计较,她就把那些日子的记账本狠狠甩在对方的脸上。   日子慢慢过去,舒曼渐渐地也适应了东北的冬天,一个人住着也不再像开始的时候那般慌乱。   腊月十七那天,张红军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钻进村委会,神神秘秘地一群人呆了好久。   最后张队长拍板:“这事等建设回来再问问,若是真的成,咱们就干。”   老叔公也点了点头:“现在局势已经不像前些年了,红军说的未必不行。”早些时候,老叔公拿着补贴和退休金没少救济老领导和老战友。这些年陆续得到一些回报,他倒是不贪图这些。   可这也是间接说明,黑暗笼罩的天空正在一点点退去,光明的到来不会太久了。   那一天村委会的事情并未传出来,舒曼也是后两日,见到李月娥的时候才知道的。   “听说你是上海来的,你红军大哥不好意思过来,就让我问问,是不是有那些什么书教人冬天种菜的?”   “是说大棚菜吗?”舒曼没想到张红军出去一趟会带回这事,不过听完后还是十分赞同的。   要说别的事情,她未必清楚,什么种棉花种土豆她都不懂。可大棚菜还是多少听说过的,因为当时一个驴友就是靠着大棚菜发家,夜深的时候,点着篝火,就自然而然地感慨起来。虽有些吹牛逼的性质,但大棚菜的初期操作,却是说的十分明了。   舒曼倒是愿意帮忙这事。   不为别的,就为了蔬菜多了,自己也能改善饮食。   不然一个冬天除了冻白菜就是腌菜,要么土豆地瓜这些,吃多了,她都生理上反胃拒绝了。   虽然她才来没多久,还不至于如此,但未雨绸缪吗?   不过也不能直接说自己会。   那太吓人了,不符合舒曼的人设,完全操出一个初中生的水准,但是舒安不同了,他是真正的学霸,常年泡在知识的海洋中。若非无学可上,考一个状元都能是眨眨眼的事情。   “过两日,我要和杜鹃姐她们去镇里买粮食,正好去寄信。”本来之前就说要去镇里买粮食的,后来白玉英说了到时候有人帮忙送回来,让她们等个几天。要是粮食不够,她借着。横竖知道杜鹃和舒曼都有钱了,不怕不还。   虽是开玩笑的意思,但也让杜鹃稳了稳心思,开口朝白玉英借了一些口粮。   至于舒曼就跟不怕了。   她带来的那一小布袋的面粉,吃了几天的面疙瘩,冬天啥事都不用做,胃口真不大,其他的张大娘和张秀秀给的也是不少了。   “那行,到时候让老根叔送你们去。”李月娥说完喜滋滋地走了,在红旗村大家都是默认的等张队长退了,那位置基本上就是张红军的。虽然如今还没有当上,若是自家男人真的能为村里找一个营生,怕是再没人反对了。   几日后,舒曼正在邮局,顶着白玉英促狭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唉,大闺女你过来。”   熟悉的声音响起,舒曼下意识地看过去,是上一回提醒自己的那个大娘。事后张家也去感谢过,舒曼记得对方夫家姓刘。   “刘大娘,您叫我吗?”舒曼指了指自己。   “可不是你?”刘大娘招招手:“你是舒曼吧?喏,有你的信呢。正好你来了,小刘就不用去红旗村了。”   旁边有人解释那小刘就是刘大娘的儿子。   刘大娘也不理别人说她这是给自己儿子省事。   本来嘛,要是人没来,肯定要去送。可既然都来了,干什么还多此一举。   舒曼从一个腼腆的少年手里接过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包裹。   是上海寄过来的。   算算时间,应该是自己拍电报回去之前寄过来的。 第23章   字迹清雅端正, 是舒安写的。   包裹也是不大, 小小方方的正好抱在怀里。   舒曼朝刘大娘道谢后, 先去拍了电报又写了加急信, 这些钱是临走的时候李月娥硬是塞过来的。   她推了推也就顺势收下, 至于书本的钱倒是不着急, 总归会给的。   走的时候,赵成带着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姑娘踏进门内,神色间有些不虞,在看到舒曼的时候愣了一下。   正忙着解释的涂小月见状紧张地拉了拉赵成的袖子。   赵成扯了扯唇角,笑道:“这是我们知青点新来的知青, 舒曼。”似乎并没有想要介绍涂小月的意思。   “你, 你好。我叫涂小月。”涂小月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细细打量着舒曼,她可是听过的这一位和刚才那个女人都是上海小姐。可看看也不过如此,灰蒙蒙的棉衣棉裤, 脸色是挺白净的, 可那还是没干农活。等下地干活了, 这些知青们一个一个就会连七八岁的农村娃都比不上。   “你好。”舒曼的态度有些冷漠。倒不是为白玉英打抱不平, 就赵成这样的也就是个人渣, 离了他才好。只是一来自己和对方素不相识, 二来往后想来也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 也就没了那心思, 再者, 总归自己是站在白玉英这边的, 就算热情, 只怕对方心里也嘀咕不安,以为她打什么坏主意,还不如就这样。   舒曼也想过这样的做法会不会不好,但总归不想勉强自己。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宽容自己,善待自己的人。   “我是赵成的对象,过阵子就要结婚了。”似乎有些不甘心,涂小月连声说道。   舒曼一怔,下意识看向赵成,见他面色似乎又黑了几分,忍笑说道:“恭喜你们。”   想着白玉英还在外面,又对涂小月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抱着包裹走出邮局,才到外面就看到杜鹃拉着怒气冲冲的白玉英。   “怎么了这是?”   “你看到赵成了?”白玉英看到舒曼则立时问道。   舒曼点点头,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白玉英难不成还不能对赵成释怀?瞧这气得。   “赵成刚才带着涂小月来打招呼了。”杜鹃心里其实也觉得膈应地慌,要是没有知道赵成和白玉英的事情,她还不会怎么想。可就现在的情况,赵成这是来做什么?炫耀?还是斗气?   不过想到刚才那一幕,杜鹃都有些同情那个涂小月了。   两兵相遇,强者胜。   显然刚才两个女子的碰面,白玉英才是那个胜利者。   可再是胜利者,对于白玉英来说,也就是出来要吃大餐,开胃菜里平白无故多出一只苍蝇,让她怄地慌。   要不是杜鹃拦着,她准把赵成的脑袋揍开花了。   “你说这是什么人?我都没找上他呢就跑我面前趾高气扬来了。就是要找,也得找个赢得过我的啊?就那女的?”白玉英撇了撇嘴,她才不信什么女子温柔勤劳能吃苦才是好,当然她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每个人活法不同,姥姥说过她生来就是含金钥匙的人,难不成还故意丢掉不要,然后苦兮兮地去咬树枝?   舒曼默了默:“大概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吧?”   白玉英怔了怔,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是后悔了吗?”杜鹃不是很理解赵成的想法。   舒曼摇头。   就是后悔又如何,他碰到的是白玉英,不会因为他的后悔而重新接纳他。再说了,赵成就算后悔,可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愚蠢,更甚至颇有些不把涂小月当一回事。白玉英是什么人,他就算不是十分了解,也该知道一二。涂小月,不,或者说舒曼目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里面单从外在而言,没有人能比得上白玉英。这么让两个女人对上,不是自找没趣吗?但凡有点脑子的或者心理疼惜涂小月都不会这样做。   三个人慢慢走到供销社,白玉英突然说道:“他是来取钱的。”又问:“你说我该不该要他还我钱呢?”   “只要你忍得住他隔三差五地在你面前出现的话。”舒曼十分诚恳地说道。   白玉英一想到那场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高兴地说道:“敢情我只有被人恶心的份?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然有。”舒曼微笑脸:“只要你比对方更不要脸。”   白玉英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快别说了,昨夜吃的米饭都要吐出来了。不行,我要买买买压压惊。”对于女人来说,无论任何时候,都逃不开购买的欲/望。白玉英也不外如此,当然也是从侧面说明赵成的做法是一点也没有伤害到她,除了被恶心到外。   舒曼是看过白玉英的柜子,里面都快塞满了,可不妨碍她此刻杀气腾腾地钻进供销社内。杜鹃随即进去,舒曼走在最后面压阵,回头看的时候果然见赵成和涂小月从邮局里面出来,两个人的神情放松,后者更是喜气洋洋的。   别是也过来供销社了。   可小镇就那么大,想想都不可能。   舒曼皱皱眉,在赵成注意到她后,迈步走了进去。   供销社这个地方,白玉英是常来的,比李月娥更是熟悉。她一来,之前那些不爱理人的售货员都是满脸的笑容,一个问题三个人回答,气氛热烈不已,真正验证了顾客是上帝那句话。   舒曼过去的时候,白玉英已经买了好几包的糕点。   她不怎么爱煮饭,多数时候都是吃这些。在她的怂恿下,杜鹃也买了一小包称斤的糕点。舒曼就直接多了,看着江米条、麻饼、蛋糕都要了半斤。一斤糕点要四两的粮票,想着又要了半斤的江米条。   “怎么又要了?”白玉英偶然间探头看到,指了指另一边柜子里的酥点:“这些好吃,其他就一般般。”   那变都是高价糕点,舒曼买得起,却也觉得没有必要。   她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只是这话不好说出来。白玉英以为她没钱,问道:“粮票不够吗你们第一年不是还挺多的吗?”   “我不爱吃这些。”食物匮乏,这年头又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至于粮票,想到收到家里的包裹,她的确也应该节省一些。   供销社挺大的,因着过年前了,来的人不少,大家过来都是奔着买东西的,也没有心思看其他,想要遇见另拔人也是不容易的。   至少舒曼几个人是这样的,除了那些糕点后,她又买了一些针线、盐糖这些东西,油倒是没买,打算等生产队杀猪的时候要一些板油回来自己炼。   一行三个人到了最后,反而是白玉英买的最多。   售货员最后都帮着送到大门口,等了没多时就跑来一个中年人,看到白玉英后帮着把东西搬到一辆推车上面。   “这是白叔,自己人。”白玉英指了指舒曼两个人又坐介绍。   那中年男子朝白玉英笑了笑,并不说话。   白玉英解释道:“我白叔不会说话,不是故意不理人。他是我爷奶找来照顾我的。”   杜鹃愕然,没想到当知青还能当成白玉英这样的。   舒曼倒是能理解,她知道白叔这个人,是白玉英爷爷收养的一个孤儿,至于跟着来到东北,其实是他自己的要求,就是为了照顾白玉英。后来白玉英出了事,白叔差一点没疯掉。这是一个真心疼爱白玉英的长辈。   “白叔,我让你找的锅呢?带来了吗?”白玉英朝舒曼挤眉弄眼。   舒曼心口一跳,眼睛也亮起来了。   她本来还想着来供销社买的,被白玉英奚落了,说哪有那么容易买到的,就是有,票呢?没有铁锅的票,好歹你要有工业券吧。   舒曼正好都没有。   白玉英就说帮她搞过来,舒曼想了想答应了。   其实白叔跟着白玉英过来,却没有住在红旗村,一来是为了不让白玉英太过打眼,二来也是找个出路铺设一个人脉。他做的事情就有些类似于黑市中倒卖的人,靠着白家的关系人脉,生意还算是不错,至少维持住白玉英的日常开销。   之前给杨渝渝那些自行车票就是白叔倒腾过来的,本来是给赵成的。赵成转手给了杨渝渝一张,当时可把白玉英气坏了,本来还想出钱帮着赵成买一辆的,等赵成同郭世宝几个人搭钱买车的时候,她更是装作不知道,后来想来是再庆幸不过。   白叔指了指推车上面,脸上带着笑。   舒曼忙走过去,掀开上面盖着的油布,发现那口铁锅大小正好是自己要的,立刻喜不自禁地要掏钱。   “40块钱。”白玉英说道。   舒曼有些犹豫,钱估计是够的,可还有票呢?   “我要那票干什么?又不煮饭不烧水的,你要是真不好意思,不如回头没事找我去吃几顿饭来得便利。”白玉英是属于看人好就拼命想法子让对方占自己的便宜,等看谁不好了,那心眼就跟针尖似的。   但总体来说,是别人受惠多一些。   舒曼眼下就是这个别人,她顿了顿,笑着点头:“那过年的时候,都来我那里吃饭吧。可说好了?”   白玉英立时点头。   再去看杜鹃,想了想也说好。她心里是不指望这两个人的,总不能让她们把房子给点着了吧,即便不想占便宜也不是不放心地去看着。   舒曼给了钱,白叔就推着车子走在前面。   他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去粮站。   才离开没多久,门口就出现了赵成和涂小月两个人。   涂小月拽了拽赵成的胳膊:“你们都是一个知青点的,怎么就不能叫他们也给我们找个锅过来,又不是不给钱。赵成,我都不要三响一转了,可总不能结婚后吃饭的家伙都没有吧。”虽说到时候结婚了还住在涂家,可吃饭是另外分出来的。   今天赵成家里汇了钱过来,涂小月就想着顺便来买点婚礼要用的东西,而组成小家锅碗瓢盆是必不可少的。可同样问题的是,他们都没有票,买不到铁锅。正巧在门口看到这一处,涂小月就心动了。   至于白玉英和赵成那点关系,在现成的惠利面前都被她视而不见。   “要去你去。”赵成甩开涂小月,黑着脸往外面走。自那天在知青点闹开后,第二天他就去找张队长开了介绍信,随后顺理成章地住在了土家坡。如此那股深深的悔恨方才被掩盖起来,可刚才看到白叔,眼睛都就红了。   赵成埋着头走路心里骂得不行,当年他和涂小月的事情就是被白叔发现的。他一早知道白叔不喜欢他接近白玉英,可想着对方不过是白家家仆心里不以为然。最后才发现,他千万句的狡辩抵不过白叔一句话。   那白玉英也是小气的人,不过是男人逢场作戏,难不成他父亲也没有场面上同人往来过?怎么偏她白玉英就这么计较。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白玉英不好。   这种女人,不娶她,也是自己的幸运。   赵成如是安慰着自己,只是脚步却是越走越快。   涂小月在后面追了一阵,就被落下了,等到了镇口的时候,赵成早就不见人影了。问了人,得知已经回去了。   涂小月那一刻心里揪揪地疼,她有些后悔这门婚事了。可世道如今再反悔?别说她愿不愿意,就是父母也不会同意。当年为了把老师的名额给了赵成,涂小月没少在家里折腾,只把几个兄嫂折腾地没脾气了才让爹娘松了口。可也因此让几个兄嫂产生不满,否则这一次也不会一结婚就要分灶出去过。   涂小月在镇口等待了十几分钟,终于确定赵成已经走了,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这才讪讪地离去。   另一边因为排队买粮食,着实等待了不少时间,非常凑巧地和涂小月错过。   作为知青有32斤的定量,细粮粗粮六/四分,舒曼运气好,正逢春节可以购买两斤上等的精粉,次一等的那种是富强粉,还有一种就是普通粉了。   舒曼买了两斤精粉见杜鹃没动,忙贴着耳边说道:“你自己不吃好歹和别人换啊。”精粉不是谁都吃得起,有时候过节过年的也不一定有。可实际上吃得起的人同样也不少,就有那种想吃精粉的人。到时候拿出去换,怎么也能比在粮站这边划算。   富强粉就不用了,虽然也是定量的,可五斤十斤的定量只要有粮票基本上都能买得到。   “你听舒曼的呗,要是不乐意吃到时候换给我。”当着粮站的人,白玉英没说卖,她是不缺富强粉,可精粉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偶尔想吃也得让白叔去外面淘,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白玉英多少已经知道杜鹃家里的情况,又怂恿着她买了一斤糯米,到时候要粗粮再和自己交换就是,剩下的就随杜鹃发挥。   不过,她还是好心地说道:“我建议你哪怕吃不完还是都换了粮食。”   杜鹃不解地看着白玉英。   她是想着先买一部分的,剩下的省下来回头再买点什么也方便。   “你傻啊。”白玉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杜鹃:“你都不想想之前杨渝渝她们为何要鼓脑你们安家费的事情。”虽说这事到底是谁举报的没有定论,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外乎是知青点的那几个人,特别是当时不在红旗村的那几个。   可张队长不发话,其他人纵使生气也没什么立场,只是再面对这些知青的时候再给好脸色也是没有的。   可以想见来年农忙的时候,这些知青还想让村里人搭把手,自己可以轻松干活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些舒曼都是知道的,张大娘特意跑过来同她说过,还让她放心,这里面不会包含她,   杜鹃这边,她也想过提醒,只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白玉英就没什么顾虑了,一来性情摆在那里,二来她可没有什么顾虑,又是老知青年龄也比杜鹃大。   杜鹃多少会听一些。   舒曼其实也觉得无奈,可自己这张脸的确不怎么能让人信服。   说好听点是青春无敌,实际上就是稚气十足。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为了看起来老气一些,去贴着墙摩/擦摩、擦?   “那我买回去,他们要是来借呢?”杜鹃为难了,她一方面不想做得太绝,另一方面也似不想被当成傻子平白无故占便宜。   “那就借啊。”白玉英翻了个白眼。   舒曼闷笑道:“杜鹃姐,你不如买点新鲜地瓜啊。”一斤能抵五斤呢,到时候对方真的借粮实在不好开口就给几个地瓜好了。若不然,十斤粮票也不够他们一顿吃的。   就当二十斤地瓜好了,分出去几次,也不过是损失四斤粮票。   可对方铁定再没脸来要。   二十斤地瓜可不是小数目。 第24章   到最后, 杜鹃一口气换了30斤的地瓜, 舒曼凑了个热闹要了10斤, 等把这些买回来的口粮搬上车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是知道这次东西不少,可没有想到原先还空了大半的车子一下子就变得连空隙都没有了。舒曼和杜鹃也只能勉强移了几个落脚的地方, 坐在车沿上面。   看到她们坐稳了, 白玉英才叫白叔出发。   她们来地早, 算算时间却已经是晌午了。   本来是约定好在县城里吃顿饭,撞上赵成几个人后,大家都没有了胃口, 还不如回去再吃。   车子先绕道去了白叔住着的地方, 他进去没多久后提了一个竹编罐子出来, 直接挂在车头。   白玉英朝舒曼挤眉弄眼。   那肯定是好东西了。   舒曼了然地点点头。   车子在村口就停了下来,白叔下了车先是一番指手画脚,这才帮着把车子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等白叔回去后,白玉英解释道:“以前白叔也是不进村子的,接下来的一小段路我们就得自己走了。”   倒买倒卖毕竟还是不能见人的,白叔这样做虽然有些欲盖弥彰,却也是出于保护白玉英的心态, 他止步红旗村, 就是希望日后他在外面若是有任何纷争和意外都能不波及到红旗村里的白玉英。   哪知道白叔不曾先出事, 反而是白玉英因为被人揭发连累到白叔, 最后这二人一个疯一个死。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白玉英被看得心里毛毛地。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就是感觉奇奇怪怪地, 毛骨都竖起来。   “看你美啊。”舒曼弯唇一笑:“你要是不漂亮,我肯定不多看了。”   “胡说八道。”白玉英噗地笑了,伸手捶了舒曼一下,才板着脸说道:“你就是夸我也没用,你这些地瓜我肯定不帮忙的。”   舒曼小脸立时垮了下来。   别看这里面的东西,白玉英最多,但都是轻便的。倒是自己几个口袋的东西都是粮食、还有一个大铁锅。   她力气不小,可从村口到自己家,那可是老长的一段路。白玉英和杜鹃不同了,知青点就在村口不远处。   舒曼哀怨地眼神看了她们两个人一眼,上前把铁锅绑在背后,几样糕点被她放在一个袋子里挂在手腕上,另一个手腕上拿着小包裹,就是这样看着地上一大袋子的地瓜还有几个小袋子装的粗细粮就觉得脑袋发晕。   白玉英大笑:“你又不是三头六臂,还想一次性拿回去啊?还是等着我回知青点找人帮忙吧。”   舒曼挑眉。   白玉英笑笑:“我又不小气。”   该给的她总是会给的,来帮忙的就算是出过力,总比那只靠着耍嘴皮子功夫讨好处的人来得好。再说了,她要是真的一毛不拔,在知青点也未必如现在这般能过得下去。反而偶尔从手中漏一点财出去,那些人想着以后,做事说话都会有所顾忌。   白父告诉过白玉英,有钱能使鬼推磨,鬼都能行何况是人,所以没必要逞强。白玉英一直以来也很好地秉持这一点。   别看她每年春忙双抢都不曾下地,可红旗村的人并不会因此说什么。原因自然也是偶尔能借她的手,从白叔那边得到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   杜鹃见状自告奋勇,她知道自己和白玉英住在一起哪怕不是主动的其实一直也有在占便宜,像这种简单的跑跑腿的事情是十分愿意去做。   也唯有去做了,她才能更加心安理得。   舒曼看出这一点,拦住了白玉英,等杜鹃走后,轻声解释了起来。   “杜鹃姐心思比较敏感,可能照顾别人习惯了。冷不丁地调换,一时之间这心情还不能调转过来。”可以想见,从前的杜鹃在生活中扮演的是付出者,是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照顾别人的。很可能,她也因此习惯了这个角色。这才使得舒曼也成了其中的受惠者。   白玉英无所谓地点点头:“她要是喜欢,我倒是多的事情让她做。不过嘛,这不是长久之计。”   人与人之间交往本就应该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一直感觉低人一等,不说对方了,其实就是自己时间久了,这心理也会发生变化。   舒曼是十分认同白玉英的话,只是要让一个人长久的习惯发生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只能慢慢来了。”   白玉英嗯了一声。   她并不怎么关心这些,若是合得来,杜鹃日后勉强也能算一个朋友。若是果真不合适,她总归不会委屈自己才是。   杜鹃跑到知青点的时候,正好在门口撞到出门的石二宝和李三达,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眉。   “这就是新来的知青?”李三达在看到杜鹃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石二宝见他这幅模样,忙把人拉走。   “干什么呢?”李三达想往回走去再看一眼,家里头老娘一直再催他成婚,也相看了几个,他都看不上眼。   难得有个看上眼的,可不得多看几眼。   “什么干什么?那是我们知青。”石二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三达一眼,硬是把人拽地远远的。“你莫不是傻了不成?现在还是两年前吗?难道你真想被木仓毙嘛。”   “我不就是多看了一眼嘛。”李三达满脸不高兴:“难不成你也看上她了不成?再说这事能和当年的一样吗?大不了我娶她就是了。”   “你娶她?”石二宝已经是看傻子的眼神了。   “怎么?不行吗?”李三达撇撇嘴:“说不定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了。再说同样的错误,我还能再犯上一回?当年要不是你小子跑得快,我也……”   石二宝脸色铁青地捂住李三达,压低了声音吼道:“不是说好了,那事过去了嘛。你可是把钱都收了的。”那可是整整一百块钱。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没有别人嘛。”李三达挥开石二宝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就是想太多,能有什么事情?人都走了,还能回来翻旧账不成?再说要不是我们,当年这回城的名额还能落她头上?”就是到最后,自己也没把人上了太吃亏了。   “别说了。”石二宝皱着眉头似是很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想了想问道:“你还真看上杜鹃了?”   “怎么?不行吗?”李三达立时反问,别说他越想越觉得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女知青不错,腚大腰圆,一点都不像那些瘦杆子一样的。   “当然不行。”石二宝不是埋汰李三达,就他这长相,明明那李二达长得高高大大,五官端正,偏他这个一母同胞的有一副贼眉鼠眼、瘦弱的模样。他都怀疑这老婆子是不是年轻时候跟人钻了草垛子。再说那杜鹃,长得大气,容貌虽然算不上漂亮,但也不会丑。还是一个会读书识字的人,李三达还真配不上。可话绝对不能这么说,石二宝在李三达瞪眼过来的时候,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不知道杜鹃都和谁交好?一个我们知青点的白玉英,一个是住在村子里的舒曼。就这两个人在,你那事不能成。”   白玉英还好说,这个人不好管闲事,还有些清高。   就是那个舒曼,年纪小小的,也看着是个不喜欢找事的人,但偏偏几次同她有关的事情都闹得挺大的。   或许杜鹃以后的事情,也不能例外。   “那小娘们恁多事,回头就扒了她家。”   石二宝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你要真有想法,还得找你娘。”不过李婆子估计看不上外来知青,就说当年李三达差点因为知青被关进监狱,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不成。可倘若真的被李三达说动,有一个老婆子撒泼打滚的,也没自己什么事情。   李三达似乎被说动了,品着石二宝的话,溜溜达达地回家去了。   石二宝轻轻一笑,回去的路上看到跟在杜鹃后面的陈德生、张光明和曹斌三个人,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陈德生点点头,跟着急匆匆离开的杜鹃走了。   曹斌见状脸一红,约莫觉得不好意思,一直埋着头。   张光明无奈,只能笑着说道:“几个女知青去粮站回来,在村口那等着,让我们去帮帮忙呢。”   石二宝愣了一下,张光明已经笑着离开了。   等看着杜鹃带回来的人,舒曼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能说杜鹃也是没有心眼的人呢。   不过她的选择也是对的。   至少陈德生是好的,至于其他人,且等着吧。有白玉英在,杜鹃吃不了大亏,就是一些小便宜,难免要回被占去一些。   这就是人情的压力。   舒曼十分庆幸自己搬出去了,不过也因此她要面对的一些人情往来同样不少。   几个人先帮着把白玉英和杜鹃的东西送了回去,这才轮到舒曼。   舒曼在家里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拿着半斤江米条去了张家。   “怎么又送东西过来了。”张大娘看到舒曼,忙把人拉到屋里,看到一包江米条的时候,摇头失笑:“难怪喜子和春花两个人可劲地说你好。”不是说吃人嘴软,而是这个人哪怕忙着别的事情也会想着你。   要对张大娘来说,自己吃好喝好都不如儿孙们吃得开心。就像舒曼惦记喜子两个人可比给她东西都来得让人高兴。要是给她的话,张大娘说不定就拒了,因为是给喜子们吃的,这次啊犹豫了一下就收了起来。   “上一回你月娥嫂子回来着急,把答应给喜子的事情给忘记了。正好拿着哄哄他,也不知道这小孩子有什么脾气,换个前几年有口地瓜啃啃就算是不错的了。”   “这不是日子好了许多嘛。等红军大哥把大棚菜做出来,以后别说是江米条了,就是百货大楼的蛋糕咱们也吃得起。”现在可能是地靠着生产队的名义,但这经验学过来就是自己的东西,一旦这个国家改革开放了,手上有门技术的人,日子绝对过不赖。   “你觉得这事这能成?”被李月娥叫过来的张红军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   要说这事,他心里一直没有底。   自家爹是赞成的,村委那边最后也没有反对,可多半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就是那十几亩折腾出来做菜地的地方也得红军开春后再不影响春忙的前提下另外找时间整治,这些日子,张红军吃不好睡不着都快有些疯魔了,甚至想着自己这样在县城里听了外地人几句话就冒出来的想法是不是错了。   “当然能成。”舒曼笑着点头:“外头已经有不少人成功了,只是也不知道那人是在哪里,张大哥若是想要做,就得自己琢磨了。”   “可不是有这个事,赚钱的营生虽不是藏着掖着的,你能听到就是你的运气来了。”张大娘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可这个大儿子干劲十足,自家人再怎么也不能先拆台不是。再说这事若是不成了,最多不过被人笑话几句,就是可能难听点。   可若是成了呢?   两个儿子,张大娘都心疼。老儿子是在部队里,一个不小心可能命都没了,可同样往后的情况会比只会在家里刨食的老大能干。为老大的事情,张大娘和张队长没少愁烦过,最好的情况就是张红军代替张队长成为生产队队长。   但生产队长岂是好做的,老头子能做到现在除了问心无愧也有老叔公在背后压阵,可老叔公又能活多久。   “娘说的对,喜子爹你就是爱瞎想。舒曼不是说了嘛,这书有,就是不好找。那不就说明这事情有人成功过嘛,估计还不少,要不然谁都能出书啊?”李月娥觉得这人就该会想,您要是想都不敢想碰到事情还怎么敢去做?   她之前就是想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那大医院里的院长说话,可最后还不是为了张秀秀硬着头皮顶上了。可一旦说话就会发现,那院子脾气好得很,一点都不唬人。   舒曼见说到自己了,点点头笑道:“我已经给我哥哥拍去电报了。只是如今正是过年,也不知道那书店还能不能找到货,最迟的话年后会有消息。”   张红军又是连连感谢。   李月娥邀请她留下来用饭。   舒曼拒绝了:“我今天才去镇上,好不容易买了口大铁锅回来,正想使上一回呢。大娘和嫂子可别拦着我。不然我这饭都吃的不香了。”   抱着江米条的喜子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不明白还能有人白吃的东西都吃不香?旁边坐着的春花啃完手上的江米条后,喜子心疼地又从纸包里抽出一根给她,等轮到自己最终没舍得,三下两下包好让李月娥放到柜子里。   放外面,他不放心,把被老鼠叼走了,也是担心自己嘴馋忍不住偷吃。   李月娥手里捏着纸包,心里酸酸的。   张红军同样如此。   他要是有本事有能耐了,自家儿子说不定真能吃上百货大楼的蛋糕。不是有句老话嘛,人活着就是要有梦想的。   不然咋办?   十数年的黑暗,让不少人差一点在绝望中死亡。   若非心怀希望,想着黎明总有到来的那一天,又怎么能熬过一年又一年呢。   深山中群狼环伺的一个山头,陈锦州背着孟海东后面跟着张建设终于躲入一处石洞,赶在那之前用巨石挡住了洞口。   张建设开了手电筒,照亮洞内。   洞里面不好闻,味道十分刺鼻,仿佛还有什么动物留下的排泄物正在散发出浓郁的气味来宣誓它们的地盘主权。   陈锦州把孟海东靠在石壁上面,拔出匕/首清理器他身上的伤口,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   里面的药已经少了一大半,不过不得不说的确挺好用,听说还是外国货。陈锦州用嘴巴咬开盖子,一把撒到孟海东的背上。   孟海东身子抖了一下,人没有醒过来。   陈锦州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张建设递过去一只军用水囊:“老孟没事?”   “没事。”陈锦州摇摇头,他这个表哥比起单枪匹马作战,更适合当一个指挥官,无奈孟家有家训,当兵就得上前线躲在别人屁股后面搂军功章算什么英雄。好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是受伤是再说难免了。   “这次过后,你们回红旗村去?”陈锦州问道,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个小知青了。本来这药瓶带在身上是想着回去后找人验一验,不是就怀疑对方什么,只是想更放心一些。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小人之心了。   “是啊,好几年都没有回来。正好就请了一个长假。”本来时间还挺多的,但现在嘛估计也就只能再呆上几天了。说是过年,其实就是年都没有过往就要动身离开,虽然觉得对不起父母,但想到这一次搞到手的东西说不定真的能顺顺利地让自己从西北军区调回东北这里来,张建设黝黑狼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也回兵团吗?又不远,到时候过来找老孟啊。”孟海东是借着来找战友和表弟玩的名义跟着过来的。   他们这一次的行动十分机密。   若非需要张建设这个熟悉山林的本地人,孟海东也不可能找上他。   不过张建设不愧是老叔公带出来的,小时候为了训练他,没少在山头里面转悠,那个时候老叔公还算硬朗,这几年却是大不如从前。   想到这,张建设的脸上不由有些黯然,除了老叔公,这一次回家哪怕就是一天不到的时间,也能看出爹娘多老了许多。   他不后悔当兵,从穿上绿军装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不对的人,就是,就是……觉得对不起爹娘。   陈锦州轻轻咳了一下,去红旗村吗?   “既然你邀请我了,我看看时间凑不凑手。”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刚从回忆中走出来的张建设愣了,他刚才说啥了?是答应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应该没有吧?   再看陈锦州,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假寐。   这几日大家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如今事情成了,等明天离开这片山林,就是真正能安心了。   如今,还是得警惕一些。   张建设先看了看孟海东,见他呼吸虽轻微却匀称,面色也是不错,这才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只是偶尔晃动的耳朵显示他并未深睡。   ……   张大娘家的猪终于打算要杀了,再拖到腊鱼二十二日的时候,张队长发了话,张红军就去请了大胜爹。   喜子过来通知的时候,舒曼拿了一块鸡蛋糕给他。   这是从供销社买回来的,说是鸡蛋糕,其实没什么鸡蛋味,不过口感松软吃起来甜甜的,很符合老人和孩子的口味,就是贵了一些。   同样半斤要比江米条贵了三毛钱。   喜子接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   舒曼笑着说道:“可不是让你白吃的,等一下让你帮忙呢。”   喜子眼睛一亮,鼓了鼓胸膛:“舒曼姐姐,你说,我啥都能做。”   “不急。”舒曼微微一笑。   今天是杀猪,也是她搬新家请人吃酒的日子。   这年头酒水精贵,肯定吃不上了,但一顿饭菜肯定是要的,借着杀猪菜的机会,她打算凑个热闹。   这都是之前商量好的。   张大娘家的猪,舒曼要了一扇的肉,除此之外家中的大南瓜要搬两个过去,到时候煮了汤水热乎乎地一大碗也好吃。   舒曼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布口袋,那是上一回白叔给白玉英竹筐里放着的东西,是晒干了的海带。   白玉英不爱吃,舒曼就要了过来,顺带着给对方做了三天的酸菜猪肉饺子,当然猪肉是同样是竹筐里面的。   海带舒曼还挺喜欢吃的。   想想又舍不得,留了一部分下来,才把轻的口袋给舒曼拿过去,还拿出几包勤俭牌的香烟,九分钱一包,虽然不要票,好说歹说凭借着白玉英的面子拿了六包。   舒曼之前给了会计马得粮一包,还剩下五宝。   之前张大娘说过村里的男人都不喜欢香烟,可女人们不少喜欢的,分一分也是差不多了。   杀猪是十分热闹的一件事情,家家户户基本上的人都来了。   陈锦州跟着张建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抱着个搪瓷缸同猪头脸对脸,旁边的人正在起哄。   小姑娘面嫩,似乎想要起来,又要面子强撑在那里。   陈锦州轻轻一笑,刚要往前走过去,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目露春/色地看着他。 第25章   陈锦州脚步一顿, 人往后微微倒了倒, 方才再又向后退了一步后站稳。   看着面前这个情绪激动以至于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差一点就要“投怀送抱”的人,他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你, 你怎么来了啊。”期期艾艾的声音带着些微轻颤, 可以看出对方内心的激动,像似久别重逢一样。   可见她刚才那举动也是能理解的,虽然莽撞、轻率了一些。   对此,陈锦州在心里呵呵一笑,理解个屁,他认识她吗?   “姑娘, 你哪位?”想到如今好歹在红旗村是别人的地盘上,就是看着张建设这七八日同进同出同生死的情谊, 他也勉力要维持住脸上这抹笑容。   “你不认识我?”杨渝渝备受打击地看着对方。   “那信?信呢?你没收到信吗?”算算时间可不就是信过去, 人过来的时候嘛。   陈锦州扯了扯唇角, 刚想说不认识, 也不知道什么信。   杨渝渝已经凄凄一笑,低下头跑走了。   神经病啊!   陈锦州翻了个白眼,迈开大长腿, 继续朝目标走过去。   站在舒曼身后的白玉英用脚尖踢了踢舒曼的腰,差一点就要让舒曼和对面那猪脸来个亲/密/接/触了。   “干什么呢?”舒曼扭过头, 就看到站在身后的陈锦州, 无语地瞪了白玉英, 起身把手中的搪瓷缸递给喜子。   “告诉大胜爹, 就说我可对着那猪脸半个小时了,一定要把猪尾巴留给我。”   喜子高兴地应了一声,抱着搪瓷缸就跑了。   “怎么回事?”陈锦州问出声。   旁边站着的村民刚要回答,就被白玉英啊呀一声转移走注意力。刚才舒曼对着猪脸太入神了没注意到,她可是看得清楚的。   想着杨渝渝那副样子,白玉英就觉得来看着糟心的臭烘烘的杀猪现场也不是那么嫌弃了。   “舒曼,你哥不是给你寄了一些虾粉过来吗?我挺喜欢的,你去拿几包过来呗。”白玉英一边说话一边挤眉弄眼的。   你说好好的漂亮姑娘,怎么偏偏要做出这样的怪脸。舒曼在心里极度无语,哪能不明白白玉英的意思呢,可对陈锦州这个人吧,她真没有想法。   “去吧去吧,我和杜鹃都想吃了。”白玉英找了杜鹃当盟友。   杜鹃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舒曼没话说了,看了陈锦州一眼,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快,可陈锦州慢悠悠的走着,距离也没有落下,反而在离开人群后,越来越靠近,到了最后并肩走在一起。   “虾粉?你上次怎么没给我吃。”陈锦州语气哀怨。   舒曼呵呵一声,心道你谁啊?面上却是软和地解释:“我哥哥寄过来的,前些日子的事情,当时你不在。”所以没吃到,怪我,好意思吗?   陈锦州哦了一声,又问起刚才的事情。   “大胜娘有个拿手菜,猪尾巴烧得不错。”偏巧舒曼就喜欢吃猪尾巴,可这玩意多半是大老爷们下酒菜用的,后来大胜爹就开玩笑,要是小姑娘能对着猪脸半个小时,别说猪尾巴了再送一碟猪下水。   舒曼能说什么?陈锦州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时间过去半个小时。   要是来得再早一点,舒曼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好说话。   “对了,你怎么又过来了?”舒曼朝周围看了一圈。   “我同张建设一起过来的。”陈锦州轻咳一声解释道:“是他邀请我过来红旗村的,这不盛情难却,我正好还有点时间。”   舒曼哦了一声,想了想问道:“那你表哥呢?”她怎么没有看到孟海东,难不成他这次没有跟过来?   “你问他做什么?”陈锦州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舒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恍然解释道:“不是张大娘说他和张建设一起回来过年,他又和你孟不离焦的……”当然最奇怪的还是陈锦州,他又又又出现在红旗村了,这根本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他要迟一点。”陈锦州含糊说道。   决口不提自己为了提早到红旗村,伙同张建设两个人把养伤的孟海东丢到县城里了,从敌/特手里得到的东西也交给了孟海东。要处理这些东西怎么也得耽搁个几天,不过孟海东也不亏,凭着那些信件绝对能往上升一升,当然想那么快是没有的,只能先占位,一切还得等调到东北军区后再筹划。   至于他来红旗村,当然就像他说的那样,张建设这个人太热情了。想着自己这一回回兵团,年前就甭想再出门了,陈锦州这才跟了过来。   当然顺便来看看这个小姑娘,难得有趣的人,不多看一眼,难道回兵团面对那些无趣的人?   舒曼并不知道陈锦州所想的,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其实也是多少有些尴尬,不知道要和对方说些什么。相比较而言,书中出现过的人,她多少知道对方的一些事情。可陈锦州这个人,她连名字都是来了这里后才知道的。对于这么一个陌生的人,因为不了解,下意识地就是防备对方。   索性杀猪的地方就在村委前面,舒曼的家也很快就到了。   比起上一次过来,院子里已经有一些生活气息了,若非冬天时不时下一场雪,院子里活动的痕迹会更明显些。   舒曼推了院门进去后,拿出钥匙开门。   这副锁还是白玉英赞助的,所以说别说几包虾粉了,就是要自己去县城里买肉包子,舒曼说不得也得咬咬牙把这事给办了。   门开了,舒曼走了进去,陈锦州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外面院子转了转。   舒曼也没有多管,她这屋子不大,虽然收拾过了,能放的都放到柜子里,可猛地多了一个大男人进来,也是不舒服的。   虾粉被舒曼十分珍惜地锁在带来的木箱子里。   这东西不贵,可却是舒安特意去副食品店买了寄过来。以他的智商会想不到舒曼这边或许也有呢,可还是眼巴巴地送过来,就是为了这份心意,舒曼也是十分珍惜。   虾粉其实就是虾皮磨成粉当做调味料,可这个时候能做零食的东西太少了,大家就喜欢买一袋虾粉当零食。这几日,舒曼一个人住着,多半是拿过来当味精使用。   木箱子里还有二十多袋,舒曼拿出六袋放到口袋里,想了想又拿了一袋。   见到陈锦州的时候,把手中的虾粉递了过去。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开了袋子闻了闻,笑道:“你都送我好几次东西了,我是不是也该回礼了?”   舒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走了几步见陈锦州没跟上来,忍不住说道:“迟了可赶不上杀猪菜吃了?”   猪头是不吃的,这个要给大胜爹,不然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就是今天的杀猪菜也是大胜娘主厨。   陈锦州来之前,猪已经放了血,灌成血肠入锅蒸。   今天算上张大娘家的猪,一共杀了两头猪,猪骨头猪下水都是不会浪费的,又有能干的大娘带着几个年轻媳妇在煮白肉。   陈锦州一到,就被找过来的张建设叫走。   舒曼慢悠悠地走到白玉英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两袋虾粉给她,又给了杜鹃两袋   白玉英无视对方的大白眼,笑嘻嘻地开了袋子一口气倒了半袋,咸苦味一下子把她的笑容给冲散开了。   舒曼立时哈哈大笑。   “好啊你,等着看我出丑不成?”白玉英伸手佯做要掐舒曼的脖子,杜鹃就笑着去拦,三个人顿时笑作一团。   李月娥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叹道:“年轻就是好。”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张大娘乐呵呵地笑道:“你要想也去那玩玩。”   “都是小姑娘家的,我去做什么。”李月娥摇摇头,突然指了指陈锦州,语气激动地说道:“娘,我说的就是这个人哩。”   “哪个?”张大娘望过去只看见自己的老儿子还有旁边那个俊地过分的小伙子。   “就是我和喜子爹去兵团干活的时候,给红糖票的那位。”李月娥说话的时候,另一边和张队长几个人站在一起的张建设也看到陈锦州了,低声说了几句,就走过去把陈锦州也叫了过去。   当时他和孩子娘在兵团也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换点什么回来,可别说兵团这边的知青日子是不赖,但同样画起来大手大脚的,手上难得有什么好东西留下来。本来都已经死心了,想着回头去黑市里碰碰运气的时候,就撞到陈锦州。   张秀秀这一次生孩子最后平安无事,可也因为动手术大伤元气,顶好的东西就是红糖了,那可是比白糖都难得一些的,张家又给的多,整一个月子省着吃都能过来。   这使得原本心里对陈锦州八分的感谢一下子升华到满分。   “那可是好后生。”张大娘听明白后,再看陈锦州就觉得这小伙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哪里看哪里都是俊,想了想起身去找大胜娘说了一声,让人端了一盘蒜泥白肉去桌上。又叫来喜子回家里端了白薯酒过来。   李月娥担心:“他会不会喝不惯。”供销社就是散酒卖的也贵,高粱酒一毛钱一两,白薯酒便宜些,只要三分,可就是喝起来火辣辣地,口感来说比不上高粱白干。本来张家还是有一些高粱酒的,那都是张大娘自己酿制的。可上一回革委会的人来过后,第二天张队长就拿了酒走街串门地去感谢,直接给用光了。   “总不得没个准备?”张大娘也觉得不妥,可人来了哪能没有酒水招待,只是等喜子拿了酒过来后,自己过去桌子上和陈锦州说了起来。“娃子,下一回来大娘这,大娘给你喝大娘酿的好酒。这酒你要是喝不惯不好喝,咱们就放着给你红军大哥喝。”   这偏心话一出来,张红军憋红了脸。   他比不上建设就算了,感情来了个陈锦州,自己又要靠边站了?这真的是自己亲娘吗?张红军打算找自家媳妇寻求安慰,眼睛一瞄过去就发现远处的李月娥跟他比手画脚说着和娘一个意思的话。   张建设安慰的似地拍了拍自家大哥,就陈锦州这脸,在县城医院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好用,跟人家一比,原本还觉得自己这张端端正正还看得过去的脸仿佛被大解放的轮胎压过似的。更别说看娘的样子,嫂子也应该说了那红糖票的事情。   有关张秀秀的事情,张建设也是刚才知道的。上一回他回来着急,家里人都不敢同她说起,怕他担心,只说要生孩子的时候,兄嫂在镇里正好就留了下来。就是现在,要不是桌子上人多,他早就冲过去找陈耀文算账了。   虽说陈锦州只是贡献了一张红糖票,还是兄嫂花钱买的,可对比陈家来说,完全就是大恩了。何况那点钱,事后嫂子还发现不知道怎么地就回来了,刚开始还以为算错钱没当一回事,刚才张红军说起的时候,以张建设这几日对陈锦州的了解哪里能不知道。要说陈锦州多么好心肯定是没有的,不过是自己用不上,不耐烦给兵团其他人,正好张红军和李月娥求上门,看他们又顺眼就给了。   可总归到底,那次是他们老张家占了便宜 。   还有这次的事情,若是老孟那边运筹地好的话,自己也能升一级被借调过来,虽然还只是个排长,但工资也能涨几块钱。   钱多钱少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调到东北军区,家里或是老叔公这边有个什么事情,他都能帮一把手。   就是那顾长城知道了,下次想做点什么都得好好掂量一下。   想到上一回孟海东说起陈锦州要办顾长城的事情,张建设顿时来了精神,酒桌上一律帮着陈建挡下,他自己也不多喝,于是张红军遭殃了。   看着喝得人事不知的大儿子,张大娘哭笑不得地和李月娥把人搀回家里。   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喝醉酒的人不是张红军一个人。   就是舒曼几个人都被几个大娘们起哄喝了一口白薯酒,真真是不好喝,白玉英第一口就吐出来了。   舒曼忍了忍,也没有忍住。   倒是杜鹃喝得眼神迷离。   两个人不得不把人先扶回知青点。   白玉英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她就是脑子不会转弯,我都看出那些大娘没恶意了,喝不下去不喝就是了,怎么就这么好强的呢。”   杜鹃嘻嘻傻笑着。   白玉英更不满了:“也没有酒量,一口就倒。”可说着说着心里倒是觉得能理解杜鹃这个人人了,未必能懂,但不会像最开始那样,到底是把人放到朋友的层面上去,而不是一个合住人。   “让她喝呗,喝过才知道误事,下一回看她敢不敢?”舒曼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也好,估计杜鹃之前从没有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里。现在在她们两个人面前醉倒,总比有一天被别人灌醉来得好。   白玉英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妈的酒量很好的,比我爸还好,从未误事过。”说罢就低下了头。   白家当初把白玉英送出来,白父却未曾脱身,或者说白家家大业大不容易脱身,为了保护白父,白母出了事。   舒曼笑了笑:“我家我哥酒量最好,不过他身体不好不能喝。”   白玉英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干脆说你全家酒量都不好就是了。”一个病恹恹的人能喝什么酒?   肯定不能喝的,那舒安还能有什么酒量?   明知道舒曼这是另一种法子的安慰,虽然蠢蠢笨笨的,白玉英还是笑了起来,轻松地说道:“所以我酒量不错。”   舒曼不置可否,她在白玉英的屋里可是看过开了瓶的茅台。   三个人走到知青点的时候,杜鹃已经彻底醉过去。   院门没关,也省了开门的力气。   刚才回来的时候,张光明几个人都还在晒场那边,毕竟都是属于红旗村生产队集体户口的人,再不喜欢这般知青,还是都邀请了他们过去。   她们回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还在吃喝。   倒是没有看到杨渝渝和孙虹两个人了,不过当时人不少,舒曼没有在意,至于白玉英更不可能特意提起。   只是在到白玉英屋子的时候,就听到隔壁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这是怎么了?”舒曼无声地问道。   白玉英眼珠子一转,偷偷一笑,又指了指屋里面。   两个人先把杜鹃送到坑上,又轻轻地关上门后,白玉英说了当时她在晒场那边看到的那一幕。   说完后,犹自说道:“我早跟你说,这人看上陈锦州了,你还不信?瞧瞧今天都快撞到男人怀里去了。”   舒曼想到孟海东,张了张嘴:“别是误会吧”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这双眼睛还能看错不成?”白玉英洋洋得意地说道:“你知道这知青点里最开始有好几个老知青就挺喜欢杨渝渝的,不过杨渝渝没什么表示,但也没有冷淡这些人。哪怕他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这些年也没少寄一些东西回来给她。就说现在还在的那几个,新来的不说,我看那石二宝和王茂田心里都惦记着杨渝渝呢。特别是石二宝,我都看到他和杨渝渝好几回偷偷摸摸避开人说话,杨渝渝还给过他东西。你说这些难道都是我看错的不成?”   舒曼摇摇头。   这些书中都不曾提起过,倒是王茂田对杨渝渝有好感又稍微提了一句,只是在面对足够优秀能把杨渝渝带离农村的男主的时候,老实人自惭形秽觉得比不上对方,却也在杨渝渝和孟海东离开红旗村之前偷摸地找上男主用笨方法要挟了一番,希望孟海东可以一直对杨渝渝好。   倒是石二宝,虽然看起来仿佛和杨渝渝有时候十分熟络的样子,可完全没看出有任何男女之情。   “不过陈锦州那脸也够能招惹人的,不怪杨渝渝春/心/涌动。”白玉英啧了一声,轻声笑道:“她倒是聪明,没有好高骛远地看上孟海东。”   舒曼不禁觉得奇怪:“难道不是孟海东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部队里的排长,虽说来红旗村的时间很短暂,但大家都知道孟海东家里情况绝对不会差。反而陈锦州说起身份同他们一样都是下乡的知青,只不过家里有点关系去了兵团,而现在呢大家都猜测那关系就是指的孟家。   至于张建设,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原因无他,张家不会同意,且在知青点的某人妄图算计张队长后更是绝无可能,杨渝渝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   倒是孟海东和陈锦州,对于她选择了陈锦州而放弃了本应该的男主孟海东,舒曼感觉不可思议。   “她不至于只看脸吧?”要真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能像白玉英说的在好些老知青中间周旋,哪怕那些人走了还能惦记着她。不过也是白玉英说了这事,舒曼明白为何男知青那边已经捉襟见肘跑到张光明那边借钱借粮,而女知青这边出了孙虹找杜鹃要过一回吃的,杨渝渝一直不曾有过动静。   原因无他,口袋里有粮也还有钱。   “这不是废话嘛,说你聪明你还笨上了。”白玉英白了舒曼一眼:“我问你,孟家能看上杨渝渝吗?”   舒曼想说书中他们就成婚了。   但在白玉英的瞪视下,微一斟酌摇头说道:“很难。”哪怕人家不一定讲究门当户对,可杨渝渝这样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孟家的。这个时候人家都讲究娶妻娶贤,孟海东明显是被孟家重点培养的人,他的妻子人选绝对不能差。杨渝渝想要进孟家,少不了被调查。   那问题来了,书中为何孟海东毫无芥蒂地突然接受了杨渝渝,算算时间,也是在顾长城倒台之后。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作者没有提到的东西。   “但是陈锦州就不一样了……”白玉英看着舒曼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26章   舒曼摇摇头:“没看出来。”真有不一样, 大概是长得好看,可孟海东也不差。   “真够笨的。”白玉英食指虚虚地点了点舒曼:“我说,你真对那陈锦州没兴趣啊?你就真不怕被杨渝渝抢走, 她的手腕可是不差?”哄哄小年轻是可以的。   舒曼认真地摇头:“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情?我还小呢。”说到自己的年纪,舒曼不免有些心虚,真按照年龄来说,她是几个人中最大的。可惭愧的是白玉英刚才说的那些,她真没怎么看出来, 这样一对比好像自己那些米饭都是白吃只长脑袋不涨智商。   好在不懂就问,舒曼谦虚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白玉英笑容一顿,语气讥讽地说道:“大概是因为被骗过一次后, 看得分外明白。”若非当年白母出事后,白玉英就孤身一人被送到红旗村,情绪不佳, 赵成也不能钻了空子。只可惜他很快暴露了自己, 白玉英这才及时抽身。   白玉英虽是女儿身却是白父带大的, 白家的教导不允许她在同一件事情上反复摔跟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轻这句话也是正好应用在白玉英身上, 因为她的特殊, 让她特立独行于整个知青点, 反而能冷眼看着知青点里的人事关系。   杨渝渝的那些手段, 并不算高深, 可骗骗几个热血知青是够的, 而且这年头哪怕正常男女处关系多半也要避讳人,杨渝渝的那些二三事瞒过去也不是不能的。哪怕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一些,也不过是激起这些人的好强心,当然也不是没有及时醒悟过来的人,但他们既然躲开了,一个大男人以男女之事斤斤计较似乎也有些不妥。相反并是闹出去,女方固然名声受损,可只要关系未真正定下,也不能说杨渝渝就是错了。   所以这些人要么离开了就把在红旗村的事情给刻意遗忘不再提起其中就包括杨渝渝,要么就是依旧念念不忘且惭愧于自己离开不能把杨渝渝一道带离而因此选择经济上给予一定的补助。   或许这些人也是在享受远处的某个地方,有位佳人在等待自己的感觉。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是杨渝渝。   就看杨渝渝一个月能从邮局收到七八封信,就能看出她的作为目前为止还未出差错,而从舒曼在书中看到的内容,杨渝渝作为女主角嫁给孟海东算是走上了她的人生巅峰。   只是如今许多事情背离了书中所写的内容,这让舒曼不解之余打定主意要继续远离女主角,生怕那天主角光环波及到自己。   可惜的是一墙之隔的杨渝渝并不是这样想的,院子里的动静,她并未听见,可孙虹看到了。   比起早早离开晒场根本没有吃到杀猪菜的杨渝渝,孙虹是看到陈锦州和舒曼一道离开以及两个人并肩回来的样子。   同样陈锦州和杨渝渝说了话,后者伤心跑开的情形,她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孙虹在红旗村不怎么受欢迎,心里也是清楚,厚着脸皮吃饱后又拿出饭碗打了一份给杨渝渝就跑回知青点。   杨渝渝哭了一半,看到孙虹回来,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默。   “那人后来呢?”杨渝渝坐起身,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庆幸的是并未红肿。看到孙虹带回来的杀猪菜也十足皱了皱眉,没去管。   “被张建设叫去酒桌上吃饭了。”孙虹垂下眼睛,看着饭碗里的菜和肉。   “没有了?”杨渝渝面露不虞。   孙虹点了点头,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明明另一个人更好不是吗?”最差也是张建设那样的,虽说张家可能不同意,可成婚后随军去不住在村里,因而只要收拢住张建设的心就行。   可杨渝渝偏偏舍近求远,看上兵团的陈锦州。   哪怕那兵团离红旗村不远,生活也比他们这里好上不少,可总就也就是个下乡知青。反观那位孟海东,才是真正家里有本事的人。到时候别说带走一个杨渝渝了,说不定自己也能跟着离开。   从心里面想,孙虹更希望杨渝渝下手的对象是孟海东,且她心知肚明么无论是智商还是容貌她都远远不及对方。同样的法子,杨渝渝能做,她却不行。   实际上,孙虹也并非一开始就甘心给杨渝渝打下手,不过是同样的法子,她尝试过后只剩下狼狈,于是再认清事实后,快速地改变政策。   “孟海东?他不行。”孟海东家里的一些事情张建设并未说出,可从对话中,村里一些老人还是能猜测出来。杨渝渝让人去打听过,对于孟海东不是没有心动过,只是她很明白成功的可能性太少。   反观陈锦州这边,若是能把人拿下,最不济也能跟着去兵团。说不得过个几年,通过孟家的操作,两个人都能返程。   可孟海东就是不行了,孟家不可能允许,杨渝渝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经不起查验,反观若是和陈锦州谈对象,毕竟只是孟家的外孙,想来就是重视也是有限的。到时候杨渝渝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   杨渝渝的回答并未让孙虹满意,可她清楚明白杨渝渝的决策很多时候都是正确的。就比如推了韩春梅出去,最后无论如何都有这么一个替罪羊,保全了他们几个人。又比如在镇上看到张建设的时候,及时更改计划。就是杜鹃能找到机会去红旗村报信,也是杨渝渝其中一环,就是为后面可能波及到自己的时候做了铺垫。   想到那陈锦州和舒曼相处的模样,孙虹闷闷地说道:“我还是觉得孟海东更好。”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杨渝渝神色微变,肃容质问孙虹:“陈锦州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舒曼……”孙虹想着这事瞒不住人,又不是她一个人看到的。当时场上那些碎嘴的婆娘没少背着人打趣,谁叫陈锦州那张脸长得好呢,又是张建设战友的表弟,家里有女儿侄女的动了心思的可是不少。   杨渝渝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怎么哪里都有她。”几次的事情都因为她出了岔子。   杨渝渝每一次提起来,心里都怄得慌。   她是不缺钱不缺粮票,可谁也不会嫌弃多。何况她那些钱票的来历如今知青点里除了新来的其他人哪一个不知道。这一两年,大家都是大手大脚习惯了,其他人却比不上杨渝渝,手里没钱可不得找上平时待人非常和善热情的杨渝渝。   杨渝渝不给吧,等于辛苦为此的人设蹦跶。   给了,可那些也不过是堪堪够满足她一个人的生活所需而已,就是平时攒下那些也被……拿走。   杨渝渝想来想去把主意打到新来的知青身上。可谁知道先是舒曼不住在知青点,让本来想围起来的圈子突然出现了一个豁口,随后张队长那边明明也放出风声了,正好可以借机让两边对立起来,等闹大了安家费肯定地拿回来,到时候自然有法子从这些新知青手里□□。同样的,知青这么一闹,出头的那几个往后想要拿到回城名额肯定非常艰难,杨渝渝相信自己到时候能从中脱颖而出。再不济,勾搭上革委会那边,以后也算是多一条路子。   这可能对知青点其他人来说是得到一笔钱,但却是杨渝渝布置的连环计。   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虽然有其他原因,也有自己在镇里反悔找了张建设报信,可当时在晒场上让顾长城没了发作机会的就是舒曼。   “谁说不是呢?”孙虹心有所感,本来杜鹃去镇里买了粮食回来,她打算借点回来,哪知道对方只给了几斤地瓜,差一点把她气得七窍升天。杜鹃那人,肯定想不到这么阴损的法子,这明显就是故意来堵自己的。   孙虹左右想想,排除了白玉英这个人,实在是这些年除了赵成的事情上,白玉英虽高傲不容易接近,可正因为从不和她们有其他往来,就少了那些算计。反观那个舒曼,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心思却深着呢。否则怎么独独她一个人要搬出去知青点,还和张家的人处的那么好。   要说不是故意的,孙虹是一点也不相信。   “前两天,石二宝还和我说呢,那房子原本是那李老婆子想要来给李三达的,没想到被舒曼抢了先。”   杨渝渝目光一闪:“石二宝还找你说了什么?”   “没有了,就这些。”孙虹摇摇头:“知道你不喜欢和他接触,我也没敢多问,他也就闲着慌聊了几句后,我就听到耳里了。”   杨渝渝目光游移,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太正经,你平日少和他接触一些。”   孙虹笑着点头:“我都懒得理他,也就是他几次主动凑上门硬要说话。”她总不能堵了对方的嘴巴把,不过也是石二宝几次和自己说的事情都不是那些轻浮的话,孙虹也就只当听听热闹。   倒是杨渝渝的事情,孙虹又劝了几句。   杨渝渝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可总算是没有再哭了。   舒曼就是在隔壁听不到哭声后,告别了白玉英和杜鹃离开的。   临走前,让白玉英稍微照看一下杜鹃。   毕竟谁也不知道喝醉酒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白玉英不爽地摆摆手,只觉得找个人同屋住真真是找罪受。   舒曼微微一笑,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也就不去管。   离开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陈德生和张光明一行人回来了。自从赵成搬去了土家坡生产队,那两间房子就变成新老知青各住一间,原先聚会所在的地方依然空了出来。不过为此,张光明几个人付出了一些钱和粮食,但比起来年自己掏钱建房子来说却是十分划算。   房子这么分开住,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两边的人不自觉就划开了界限。只是相比较白玉英和杨渝渝这边,大男人还是相处的不错。   “要回去了?”陈德生跟舒曼打了个招呼。   舒曼点点头,笑问:“你们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   “老郭他们几个还有事情,我们就一起回来了。”张光明说了一句。   “赵成明日成婚,我们今天要赶着过去。”郭世宝看着舒曼没来由地解释了一句,虽说那一日和赵成有些不愉快。   可作为同样是红旗村的知青,赵成结婚的时候,没人去,双方的面子都不好看。   要不是惦记今天的杀猪菜,早上他们三个人就该去帮忙了。至于张光明几个人是不去的,一是感情不深,二是过去的话怎么也要随份子,几个人商量过后想着赵成也没有邀请他们只当做不知道便罢了。   ……   陈锦州那边,从酒桌上下来后,还是十分清明的样子。   同张建设一起溜出去转了一圈,两个人从山上打了一些野物下来。   喜子跑过来找舒曼的时候,舒曼正在做东坡肉,她今天买的那一扇猪肉没用完,有一小半被送了回来。   好在天气冷,也不怕坏,直接放在窗台边冻上就是。   趁着猪肉还新鲜,舒曼就找来调料打算做东坡肉吃。   “都打了些什么猎物?”这大冬天的还能打到猎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就是有经年经验的老猎人都不敢打包票,最多就是在外围转一圈,可多半也是没有什么收获,能打到几只野鸡就算是不错了。   “有傻狍子,一头小野猪还有几只野鸡呢 。”要是平时打到野物,张大娘肯定留下来慢慢吃,可不是有陈锦州在嘛。   就让人杀了,晚上再吃一顿。   这可把喜子美坏了,晌午才吃完杀猪菜,下午就又有肉吃了。张大娘让他过来叫舒曼,更是颠颠地跑过来。   “那可真是厉害。”舒曼听了有些羡慕,只是到底还没有那么馋肉,要不然说不定也铤而走险去山里摸索一番。只是冬天人找不到词的,那些野物同样如此,舒曼可没有把握自己就能全身而退,索性按压下这心思。   喜子说起来的时候,舒曼不是不心动。   但最后还是笑着指了指灶台上的两口铁锅:“姐姐等一下要去知青点那边,就不去你家里了。”   而张大娘看着喜子空手过去,带回来一个盖着的大木碗就摇摇头,同李月娥说道:“我就说那闺女肯定不来的,你把那木盆子拿过来,舀些鸡汤过去。”想了想又捡了几块狍子肉过去,狍子去皮去骨头也就十斤不到的肉。堂屋里却是已经有不杀人,老叔公、王老根这些都被请过来。   张大娘也不敢多放,只又捡了几个玉米饼子放了上去。   这么一来,喜子肯定就拿不了了。   指望春花?那肯定也不行。   张大娘一拍额头,褪去罩衣就打算出门。   陈锦州从门口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道:“大娘,大爷喊你过去呢,说是要找什么酒。”又看向那灶台上放着的东西:“我帮你去送吧,正好晌午吃撑了消消食。”话落又指了指喜子:“你同我一起去吧。”   张大娘看了看喜子,这才点点头,一面往外走一面碎碎念道:“哪还有什么酒,就那点白薯酒不全拿出来了。”话是这样说,人还是去了屋里。   陈锦州笑了笑,一只手端起木盆一只手提着篮子,喜子双手空空地跑在前面带路。   正在厨房里忙活好的舒曼就看到去而复返的喜子以及他身后……不请自来的陈锦州,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到陈锦州的时候,乍然就想起白玉英说的那番话。   舒曼脑子嗡了嗡,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陈锦州的脸,暗道男人漂亮起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情。   这陈锦州也算是个祸害。   虽然白玉英分析地头头是道,可舒曼依然坚信除了那些原因,杨渝渝看上陈锦州肯定还有以貌取人的原因。   “张大娘让我送来的,你要出去?”陈锦州说着明知故问的话。一路上喜子可全被他套出来了。   舒曼点点头,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篮子:“去知青点呢。”她当初拿了白玉英的铁锅可说过要还回去几顿饭菜的。   只是除了第一天,白玉英再没有过来。就是那次,白玉英也是贡献了排骨和肉,也说不上是舒曼请饭吃。   难得今天肉不少,舒曼就记在心上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直接猜到张大娘可能会请她过去,只是没想到今天还多了野物。这野物,舒曼也馋啊,可想一想要面对被杨渝渝盯上的陈锦州,忍痛选择放弃。   可谁告诉她,为什么陈锦州还出现在直接的面前。   莫非他还真看上自己?   舒曼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陈锦州,心道这人要么眼神不好,要么就有些怪癖,或者说变/态。   原主可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胸前无包子,屁股没多少肉,怎么都不应该合陈锦州的胃口才是。   “怎么了?”陈锦州被看得下意识想摸自己的脸,奈何左右手都不得空闲。   舒曼摇头,看着陈锦州手里的东西默了默,又看了看喜子,提上篮子关上大门,先和陈锦州一起把喜子送回去。   两各人这才往知青点去。   “你刚才看我做什么?”   “看你漂亮。”舒曼随口敷衍了一句,她正在沉思中,没有注意到陈锦州因为她的一句话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说实在的,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被夸漂亮的。   陈锦州也是如此。   他小时候被外公接到大院去住,但凡说他好看想占便宜的人,最后都被他打得屁股尿流。无论男女,都没有放过,就是轻重而已。   陈锦州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手觉得有些痒痒的,奈何心里更加痒,想挠一挠,偏偏无处可以发泄。   那滋味就像是蚂蚁在身上细细密密地爬过,可你的四肢却被束缚住。   这可不太妙。   陈锦州打了一个冷颤,在舒曼反应过来之前,快步溜到知青点门口,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夺路而跑。   舒曼来不及把人叫住,高声喊了几句,越是喊陈锦州窜地越是飞快。   白玉英从屋子里跑出来,到了舒曼面前:“你喊啥呢?”   舒曼呵呵一声笑,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让白玉英拿起来,心道:“她是脑子被浆糊了,才会觉得白玉英说的话有道理。就陈锦州刚才那样子,见自己跟见鬼一样的,能是看上自己?”果然还是她杞人忧天了。   变/态还是少数的。   舒曼觉得庆幸,看到同样在屋里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杨渝渝,也是和颜悦色的模样,还招呼了对方一声。   这下就换成白玉英一副见鬼的表情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地上的篮子塞到舒曼手里,自己一只手端着木盆一只手把舒曼拽回屋里。   等问清舒曼原因后,白玉英也沉默了。   良久过后,尴尬地笑了笑:“毛/主、席说过实践检验真理,看来这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我这……这不也是没有经验嘛。”就赵成那次,就是个人渣,完全不能算数。   院子里站着的杨渝渝目若寒星,她十分确定,刚才舒曼叫的就是陈锦州的名字。   想到刚才白玉英手里拿的东西,显然舒曼一个人不可能拿过来,陪她过来的莫非真的是陈锦州?   想到白日里陈锦州对自己的折辱,杨渝渝脸色更加冷了几分。   她焦急地走向对面的屋子,猛然想起他们已经去了土家坡,就是孙虹也是如此。   若非她眼眶还有些发红,怕人看见了询问,本应该也不在知青点里。 第27章   陈锦州跑回去的时候,被出来放水的张建设逮住。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不多吃一点?等一会儿不是就要走了吗?”饶是硬着头皮挤出时间, 晚上的时候, 陈锦州也得返回兵团。   也就是一个大男人不怕走夜路, 张建设才没硬把人拦下。   毕竟林子都钻了那么些天,还怕这点路?就陈锦州那武力值, 张建设对上都觉得压根在发疼。   也是那几天的相处, 让张建设明白为何孟海东老念叨陈锦州不去当兵可惜了。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兵王候补。   “不吃了。”陈锦州摆摆手,他不馋肉, 可以说从小到大哪怕最痛苦的那几年衣食住行上也没有被亏待过。之所以留下来的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你说得对,我的确要回去了。”出来好些天再不回去,王叔也不好交代。   “真走了啊?不等老孟回来?”   “等他来了再让他去兵团找我吧。”陈锦州说走就走,进屋去和老叔公以及张家人打了招呼, 就在张建设的注视下钻入夜幕中。   从红旗村到兵团差不多五六十公里的路,陈锦州一路小跑, 到了兵团, 熟练地寻摸了一道高墙翻了进去。   “操。”   “你小子,快起来。”   陈锦州往后退了几步, 笑着朝地上的人问好:“王叔, 你半夜又出来遛弯啊。”   “屁嘞。”王大有一跃而起, 抬腿就朝陈锦州的下盘扫过去,身体同时向前冲, 一个拳风贴着陈锦州的耳畔擦了过去。   一连几招都被陈锦州躲过, 王大有收好姿势, 笑骂:“你小子,行啊。没丢你爸的脸。”   陈锦州嘿嘿一笑:“那不是王叔你让我吗?”   王大有哼了一声,他刚才可没有放水,只是有些是招数他找谁也不可能找上这小子,要真是哪里碰着了,哪对得起陈锦州的父亲   陈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跟我来吧。”王大有背着手往回走。   陈锦州跟在后面。   这个时候兵团里还是有巡逻的人。   王大有几次都带着陈锦州避过,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   “坐。”王大有指了指床,找出两个铝饭盒打算出去,陈锦州忙道:“王叔,我吃过回来的。”   “吃过了?”   陈锦州嘿嘿笑了笑。   王大有也没有多问,摇摇头笑道:“你小子行啊,是找上地了?”   陈锦州听得这话脑海中忍不住就浮现舒曼夸他漂亮的话,当即脸黑了黑:“王叔,我就是去战友家里吃了个便饭。”   王大有信他的话才怪。   陈锦州这人挑地很,要真这么好说话,怎么每次任务回来就跟七八天没吃过饭一样狼吞虎咽的。   原因是什么?王大有还能不知道。   “吃了也再吃点,就当陪你王叔吃。你先别走,还有事情和你商量。”王大有走到门外想起一件事情:“抽屉里有你的信,应该是老爷子寄过来的。”   门被关上,陈锦州走到屋子里唯一的桌子前面,打开最上面的抽屉,差不多有四封信。   老爷子一封,孟家一封,杨渝渝?这是什么鬼。   陈锦州把另外三封信放到一边,先打开杨渝渝的信,没看上几行就丢到一边。他觉得自己执意留在兵团是不是错了,身份是够遮掩了,可这么一个地方别人想要打听也太容易了。不过随随便便一个话都没说上几句的人都能写信过来,那别人呢?   这让陈锦州无端生出气来。   王大有回来的时候脸上笑呵呵地:“今天正好有猪蹄,差一点被人抢去,小子你有福气了。”   陈锦州把两只铝饭盒调了个。   王大有着急了。   陈锦州作势起身:“王叔,我真吃饱了。”兵团里条件再好也就是体现在白面馒头多吃几个,平时大鱼大肉也是不可能的。这个猪蹄虽然喜欢的人不多,不比肥肉受欢迎,可聊胜于无,到这个时间点还能留下一个也是不容易的,可见王叔没少花心思,估摸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却还是特意让人留的,就跟以前那么多次一样。   “行行。”王大有见状乐呵呵的打开铝饭盒直接蹲在地上吃。   陈锦州手上的也就两个馒头,一点酱菜,虽说在红旗村吃过了,可还是下意识拿了起来吃。   王大有还想把猪蹄递过来。   陈锦州不让,避开后问道:“孟家的人有打过电话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给你写信了?”王大有站了起来。   陈锦州嗯了一声。   “说啥了?”王大有问完见陈锦州不吭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孟海东是不是要调到东北军区了。”   陈锦州点点头。   王大有恨声说道:“他娘的,这是要摘老陈的桃子。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好端端的当兵不去,却跑来当什么知青,就是兵团又能好到哪里去?之前问你你都不说,是不是孟家逼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陈锦州果断摇头。   不去当兵,是他自己的意思。可能小时候有被影响到一些,但他并不后悔。至于所谓摘桃子一说,父亲当年根本不是在东北军区,就说现在有也不过是像王叔这一类战友调到这边形成的人脉。   “那找你啥子事情?”   “想把我调入公安系统。”   王大有默了默,叹道:“这是好事,比当兵的强。”说着还开玩笑道:“至少娶媳妇容易些,不用老是独守空闺。”   陈锦州不吭声。   王大有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子怎么说?”   “外公让我考虑考虑,不行就把我调回北京去。”至少这样一来就要让孟老爷子用去一个人情,陈锦州心里并不怎么乐意。   “不乐意?”王大有其实一直不放心孟家,哪怕在外头孟家的名声一直不错,可不是自家的娃总会担心到时候被偏心对待了。可要王大有选择,还是觉得陈锦州应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兵团。   说是都是为了国建建设,可明眼人都知道呆在兵团并没有什么前途,反而不过是迫不得已的一个选择,多的是人来走个过场,每年兵团里就得来来去去好几百个人。   “还是因为顾长城?”王大有看陈锦州点头,忍不住叹气:“你小子怎么就犯倔呢,那顾长城是什么人,一个泼皮值得你在这里浪费大好青春?再不济不是还有你王叔盯着他嘛。”其实要办顾长城太容易了,偏偏他后面还有人,而这个人就是孟家也得顾忌,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轻易不敢动手。   就是顾长城这个人,陈锦州为了搜罗证据,这些年参加了不少事情,几次出生入死。   王大有真不愿意就为了一个顾长城,陈锦州磕在这个地方。   “快了。”陈锦州闷闷地拿起饭盒出去。   王大有跟了出去,两个人去了水房。   听着水龙头放出来的水流声,陈锦州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   每一个人生下来就是有父母的,陈锦州也不例外。   父亲的死,他不怪,毕竟死于战场,在父亲穿上绿军装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觉悟,可明明母亲不应该出事。   身为文工团士兵,当时正值巡演,任务繁重。哪怕接到陈父的死讯,陈母也咬牙上台,却在几日后传出想不开跳井死了的消息。   部队里的人查了,孟老爷子也找人来查,最后都无果。   可陈锦州不信,这些年一直在查消息,查来查去线索落到了顾长城的头上,那个时候的顾长城还只是个小泼皮。   可如今的顾长城却是革委会的副主任,形式上更是直接的一把手。   想要查多年前的事情十分不易,为此陈锦州应邀加入那个部门,作为交换他可以查阅一些秘密档案。   陈锦州告别王大有,返回自己的屋子。   里面六七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有撩开眼皮看了一眼,发现是陈锦州后,嘟囔了一声翻身睡去。   兵团里的人进进出出偶尔消失几天太正常了。   大少爷受不了苦回城拱老子娘的怀里太过正常了,很显然陈锦州就是被看做其中的一员,那张过分漂亮的脸更像是佐证一般。   陈锦州摸到最靠里面的被窝,双手化为枕头轻轻阖上眼睛。   入夜时分的时候,舒曼惊醒过来。   她披上外衣,疾步跑去厨房拿起菜刀,摸索到门口,屏声静气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一般,彻底安静下来。   舒曼从门缝往外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下雪了。   一夜的大雪,阻碍了人们在外出行的动作,也很容易湮灭证据。   舒曼提心吊胆一个晚上,不再见有任何声响,终于在听到外头熟悉的声音后,夺门冲了出去。   “娃子,干啥呢?这雪大的,就这样跑出来。”王老根被突然开门出来的舒曼吓了一跳,刚说了几句就看到她脸上的惶恐。   “咋啦,这是咋啦?”   舒曼用力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说出昨晚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害怕的。   张大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冻得鼻头通红的舒曼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王老根后面:“这是咋的了?”   “老叔。”张建设已经向王老根走过去。   王老根说了事情。   张建设眯了眯眼睛,开始绕着墙根走了起来。   “孩子,不怕。”张大娘拍了拍舒曼的手:“要不咋地,你去大娘家住吧,这里就不要了。”   舒曼摇摇头,她这个时候已经缓过劲来了。   她住张家到底是不方便的。   昨天说害怕,不如更多的是对未知的不安。   要是这人直接闯进来,舒曼心里说不得有点底,能选择躲避还是正面迎击,只是这样做也是非常危险的。不过因为这人在外面弄出动静,人又没有进来,让舒曼不知道对方是几个人,为什么这样做。这种恐惧反而让她伫立在门口大半夜。   “应该是一个人。”张建设踢去几块雪地,看着上面隐约的脚印,同墙根处的另一个脚印做了对比。   “他应该是来踩点的。”也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大雪,打乱了他的步骤。   舒曼闻言走了过去:“能通过对比鞋印找出对方是谁吗?”   张建设意外地看了看舒曼,摇头:“很难。”不说大雪的缘故,脚上的印记非常浅淡,没多久说不定就消失了。就是这个鞋印子,就是最普通的鞋子。若是公安局那边来人,通过仪器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可别说县城那地方远,就是近,仪器也没有普及到这边,反而是省城那边才有。在县城这边,仍然是革委会为大。   再说了,舒曼到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凭她说的几句话,不可能让人大老远过来。   “不是说有巡逻队的吗?”白玉英和杜鹃赶到张大娘家里的时候,不禁质问道:“难不成都是假的不成?”   “我问过了,昨天不是杀猪菜嘛。不少人都喝多了。”虽说张大娘家里的酒水不够,可有不少年轻人直接端了菜回去摸出直接的私藏,这不就喝多了。昨天的夜巡根本就没有,或者说接连七八日的平静无波,让他们有了侥幸的心理。毕竟大冬天的,流出来的鼻涕都能化作冰棱子,谁愿意暖和或的炕屋不呆,往外找冻去。   “而且下雪了……”就是有几个爬起来的,也被家中长辈给劝回去。只能说红旗村平静了老多年了,除了革委会那事,基本上是夜不闭户的那种。   舒曼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何况如今知青的问题依然十分严重,弄个不好,可是整个公社都要被牵连。   张队长叫来村里年长的人到村委,张建设跟了过去,比起舒曼一个小姑娘,他的佐证更让人信服。   张队长看其他人都闷不吭声的,知道他们心里的担忧,怕这事是村里的小子。比起外来知青,肯定对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子们更看重一些。何况不是没有出事吗?到时候回去私底下都敲打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张队长心里气闷,却也只能和王老根交换了一个眼神。   “别的倒还好,就怕是革委会那帮子心里记恨,找上小姑娘。”要不怎么说王老根看人的本事厉害,一句话就击中了绝大部分人的内心。   若是革委会的人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那对他们红旗村生产队的人呢?又或是张队长呢?张队长的重要性可不是一个小娃娃能比的。   “这事不能姑息。”其中一个人拍着桌子说道。   “只是查一时查不到,为今之计只有加派夜间巡逻的人手。”张建设眯了眯眼睛,他自然不希望红旗村出任何不好的事情。   但凡这边情况严重点,都容易影响到他在部队里的一些事情。   ……   当日,张队长叫了生产队每一户的人到村委开会。   李老婆子等了大半个小时没见李二达回来,心里就不放心了,看着外头的风雪,走到东屋,拍了拍还在睡觉的李三达。   “三子,去看看你哥,咋整的还没有回来?”   “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迷路不成?”李三达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婆子,外头冷飕飕地,鬼才要这个时候出门。   “谁管他迷路?”李老婆子骂道:“这不是年底要分钱了嘛,你哥要是偷偷昧下怎么办?你娶媳妇不要钱啊?”   “娘,你答应了啊。”李三达一咕噜坐起来,眼里的眼屎都来不及擦,就抱着李老婆子的胳膊笑道:“等俺娶了媳妇,就让她伺候你洗脚,给你捶背。”   “等真娶到了再说吧。”李老婆子其实不喜欢城里女娃,娇贵不会干活,这娶回来不就等于娶个活祖宗。可李三达说的那人瞧着是不赖,听说也是能干的人,最重要的是那屁股那腰,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你说说,她真中意你?没蒙娘?”   李三达心虚地滴溜着眼珠子。   他倒是想找机会,只是那杜鹃不是和白玉英就是和舒曼一起,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不过……   “怎么?娘不行我这本事?要不然两年前那个能找上我?还不是你儿子有本事。”李三达当时就是这么跟李老婆子说的,是对方女知青要死要活看上自己,只是没想到最后为了回城摆了他一道。   “呸,那个贱女人,死回城里也是一条烂命。”李老婆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说起这事还是气的很:“你这回可地把人看好了,大不了先把事给办成了,肚子里揣了娃,看她到时候怎么反口。”   “你昨晚是不是找她去了?”李老婆子可是来西屋找过人的,当时李三达不在。   李三达心惊,胡乱应了是。   李老婆子听了却是满意地笑了笑:“先起床,把你哥找回来,人不回来,你拿起什么娶媳妇?”   “娘,给我也盖新房子吗?”李三达一跃而起,目光在屋里看了一圈。李家房子就四间,一间堂屋,一间做厨房,西屋那边是李老婆子的房间,东屋是两兄弟一起住的。   “盖什么新房?到时候这屋就给你和媳妇住。”   “那哥呢?他住哪里。”   “他一个人哪里不好住的,大不了住我那屋就是了。”再说厨房不是也能住吗,拉一个木床过去就是了。   盖房子?   只要一想到花钱,李老婆子就心疼。   她之所以同意李三达娶杜鹃也是想着,她一个知青掏出去的聘礼还不是地带回李家来,再说了娘家不在这,到时候有个什么事情,也不怕人家跑。想走,没有介绍信可是不行。   “哪能让哥住你那屋子,这不是让娘睡不好觉嘛。”   “乖乖,还是你心疼娘。”李老婆子笑眯眯地说道:“哪像你哥,榆木脑袋……”   “哥,你回来了啊。”李三达看到外面站着的李二达,忙拉了拉李老婆子的胳膊。   李老婆子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子,不高兴地对李二达说道:“干什么去?这么晚才回来?钱呢?没差吧?”   李二达嗯了一声,把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   李老婆子一把抢了过去,数了数顿时叫开了:“怎么这么少?你别是偷偷拿起来了吧?我命苦啊,辛辛苦苦任劳任怨……”   “这是得粮叔给的单子。”李二达熟练地掏出一张字条。   李老婆子不喊了,看了李三达一眼。   李三达装模作样地拿过去,他不认识字,可数字还是看得懂的。   见的确是对上的,李老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咋地这么少?别是那帮人克扣走了吧。”   李二达瞄了一眼李三达。   李老婆子愣了愣,突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对了,你咋的现在才回来?是去哪里乱走了,好好的家里面不呆。”至于李三达,想起小儿子做工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家里支不开钱还去生产队借过钱,李老婆子就心疼起来了。   想想还是觉得张队长没本事,张建设没能耐,否则怎么人家工分就多,人家的工值就是值钱。   只顾着埋怨别人的李老婆子全然忘记,前些日子传出张红军打算种大棚菜的时候,她又是怎么嘲笑张家的。   “没去那里,队长找我们说话。昨天晚上新来的知青那里出了点事情,门口发现脚印呢。建设去看了看,怀疑是村里的人。”还有革委会的,不过这是不能声张出去,李二达就没有说,只是他在说完话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三达。   “你看三子干什么?关他什么事情?”李老婆子拍开李二达的胳膊,转身推了李三达出去:“去洗洗脸,睡了一个晚上,去帮你干点活。”   李三达应了一声出去,临走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李二达板着脸,面无表情,心里却十分不平静。 第28章   事实上, 他在李三达发现前, 就已经回到家里。   别人不知道如何, 同住一个屋子的李二达怎么可能不知道李三达半夜溜出去过, 回来的时候一身棉袄都湿了。   这李三达也是黑心的,怕湿了自己的铺盖,直接卷了卷塞到李二达的被窝里,把人给冻醒了也不管。   算算那个时间,正好和小知青屋里出事的时候那对上。   被叫到村委听张队长说起这事的时候, 李二达面皮差点没崩住。   对李三达做的事, 李二达气啊。   可到底是亲弟弟, 真要出事了, 李老婆子那边就得闹个天翻地覆的。想想这两年但凡和知青扯上事情的, 木仓毙、坐牢都不在少数。   李二达又心软了。   只是再心软的人,听到李老婆子无原则的偏心, 好似压根没有想起还有一个儿子在打光棍,或者说压根不在乎的样子。他都想摸摸自己的脸, 去问问娘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前头的婚事毁了的时候,村里就有人开玩笑说起,李二达自是不肯信的,人人都说他像李老头, 那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可现在想着, 还不如不是亲生的, 这样他才能狠得下心来。   李二达在屋里呆不住, 走出门, 到院子中间的时候,看到厨房里的李三达正往外探头探脑。   一看李二达走远了,李三达就着急了,手里揉着的面团就掉到地上。   “三子,你干什么毛毛躁躁的。”李老婆子心疼地把面团从地上捡起来,李家吃的是红薯面掺和玉米面揉的面团,打算贴饼子吃。要是面前站着的是李二达,准得烧火棍打上背,可偏是李三达,李老婆子只能心疼地直抽抽。   “娘,我出去下。”李三达不放心,追了出去,他就怕这个哥哥榆木脑袋,要去当个傻子。   院子外面的李二达已经走得远远了,那方向看着不像是村委会那边,反而像是山坡那边,李三达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不管大冬天的李二达独自上山会不会危险,左右看了看,天寒地冻的,路上都没什么人。   李三达就跑去了知青点那里。   他也不敢走近,找了个地方蹲下来,在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终于看到石二宝从屋里面出来。   石二宝是出来放水的,今天周成结婚,涂家到底还是碍于脸面置办了两桌流水席,只是没他们上桌的机会。几个人气得呆不住,就回了红旗村。只是知青点里也没有准备他们的吃食,在土家坡又只是喝了几碗水,胃里空空满肚子都是水,正是没力气的时候,才出了院子就被冷得直哆嗦的李三达拽到一边去。   “你问问她,这事可怎么办?要是真的查到我头上了,可别怪我赖上你们?”李三达把事情一分析,就露出无赖的嘴脸。   “你放心就好了,不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吗?要是真有证据,还能不直接把你抓走?”石二宝没想到一个晚上过去,竟还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只是当务之急,要心把李三达打发走,倒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你说好歹那就是一个小姑娘,一不作二不休地直接上去不就成了,偏偏还搞什么探路的把戏。   石二宝却是不知道李三达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是想要确保安全,没想到那小知青这么警醒,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过来。   “那你告诉她,要加钱。”李三达眼里是满满的贪婪。   “这事我不能做主。”石二宝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几天你别动手,先看看。至于她那边,我去探探她的意思。你也知道小姑娘嘛,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不定早就忘记了。到时候那事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本身这事石二宝是不知情的,扯也扯不到他身上。   可李三达找上他,就代表这事到最后还是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不是这事也是别的事情。   石二宝气愤,却也没有办法,先把李三达安抚住,回到院子里。   孙虹正在厨房做饭,石二宝笑着提了一个口袋过去:“搭个伙,怎么样?”   孙虹打开一看,是面粉,脸上一喜,问道:“你哪里来的,就你一个人嘛。”见石二宝点头,心里就更高兴了。这口袋面粉不少,够三、四个人吃的,倒是能让她省下一些红薯,连着几日吃红薯汤,她早就抵不住了。   这送上门的便宜,哪怕是石二宝的,也是不占白不占。事实上,杨渝渝每每叫孙虹躲着石二宝一些,她都应了,可背地里两个人还是没少往来。就像今天这样的时候不少,石二宝笑道:“我想吃面条你看?”   “行。”虽然很麻烦,孙虹还是答应了。   正在擦洗身子的杨渝渝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孙虹,一转头发现是石二宝,立刻夺过旁边的棉袄穿好,一脸怒容地看着对方。   “你怎么来了?”   看到杨渝渝因为气急而羞红的脸却不得不压低声音说话,石二宝心里生出几分愉悦,他得意地指了指厨房:“她忙着呢。”说完又嬉皮笑脸:“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回回要大出血。”   杨渝渝警惕地看着石二宝,并不怎么相信对方的话。   石二宝也不恼,嘻嘻笑道:“李三达。”   杨渝渝瞪了他一眼,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粮票塞给石二宝。   石二宝看了一眼,轻浮地吹了声口哨,惹得杨渝渝又瞪了几眼。   “不是叫你没事别找我嘛。”   石二宝双手一摊:“李三达找上我了,我能怎么办?”想了想又问道:“那个小知青才来,怎么惹到你了。”他感兴趣的是舒曼身上有什么值得杨渝渝这番算计。上一次可以说是为了回城的名额,只是最后没办法事情闹大了,为了抽身,帮着那个女人筹划,逼着红旗村的人哑巴吃黄连认下闷亏。   可这回呢?   小知青才来,想要回城,最少地在农村呆上一年,这事怎么也轮不上她。按理来说,杨渝渝应该和舒曼没有太大的冲突才是。   “哪里惹到我,不过是我们几次事情都因她失败,这才想吓唬吓唬她。”杨渝渝一听就知道李三达失败了。   对于杨渝渝的话,石二宝是一百个一千个不信。   这人美则美矣,却像一条美女蛇,同她扯上关系的无不被她用各种手段吸血。当然石二宝是不信对方只是让李三达去吓唬小知青。   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夜里出没在一个小姑娘的屋里,能只是吓唬的事情?何况是李三达那个泼皮,什么事情能干不出来。   石二宝呵呵两声:“那李三达再找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自己成事不足,还想赖上我们不成?”杨渝渝心里不高兴,还是打开抽屉掏了2块钱出来:“给他吧。”   石二宝垂眼。   杨渝渝不耐烦地说道:“拿着快走,难不成等孙虹回来?”   石二宝笑笑摇头,两根手指接过钱,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大开的抽屉,他是知道杨渝渝有些家底的,可没想到有这么多。就只是两眼,可那红红绿绿的钱和票子,都让人心动。天知道这个把月,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刚才拿给孙虹的口袋,已经是石二宝仅剩的口粮了。   “干什么?”杨渝渝皱了皱眉,防备地看着石二宝。   石二宝扯了扯唇角,转身出朝门边走去。   “等等。”杨渝渝率先跑到门口,先开了一条缝隙,没看到屋外有人,这才闪开示意石二宝出去。   “下一回,别来我屋里。”   石二宝嗯了一声。   要不是李三达的事情有些急,他也不会过来,今天的确是第一次来。   李三达拿了钱又等了几日,发现村里没有什么动静,同李老婆子说了一声,揣着钱溜溜达达地出了红旗村生产队。   他不知道他这一走,李二达跑去了村委那边,连着几个夜晚都守在巡逻队里面。   舒曼那边风平浪静了几日,张建设想着没几天自己就要走了,人却没抓到,眉头皱得死死的,等孟海东过来的时候,直接抓了丁,让他帮忙。   “这人,怎么一直在巡逻队里的。”孟海东不认识红旗村生产队的人,他先是查看了舒曼院子四周之前留下的那点痕迹早在雪化的时候被冲刷干净。他也问过村里的人,知道舒曼是才来的小知青,按理不可能得罪别人。   革委会那边,孟海东却是也有怀疑,但他才从县城回来,知道顾长城因为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而焦头烂额根本不可能有心神得到红旗村针对一个小知青。反而以当时的情景,是红旗村里的人犯事的可能性比较大。   面对孟海东这个准男主的时候,舒曼把在村里可能得罪的人给说了,首当其冲自然是李家,不说为了房子的事情,张大娘同李婆子干了一架,就是那日李三达莫名其妙给的威胁也让她印象深刻。至于知青点那边,舒曼没有说。有怀疑是一回事,但找不到那些人不在场的证据。   那天晚上,知青点的男同事不是在土家坡就是张光明三个人睡一个屋子,想要犯案,至少要有时间。   孟海东也是先怀疑的李三达,以至于在巡逻名单上屡次看到李二达的名字就问了出来。   “二达?他不可能。”张红军也在,看了一眼,直接摇头。   孟海东看向张建设。   张建设说了李二达的一些事情,他也不相信是他,但还是说了李家的一些事情。   为了以防万一,几个人又盯了李二达几次,发现他巡逻的时候非常仔细,但要说做什么反而是没有。以此又过了几天,李三达回来后,李二达也就不再巡逻。他之前天数够了,生产队也没有什么意见。   一直到张建设休假的时间结束了,那个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一切太安静,以至于舒曼都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错觉。   只是张建设终究还是要走了,为了不让张家人失望,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自己可能调回东北军区,事情没有尘埃落地的时候,谁也不敢心存侥幸。   孟海东走前,终于去了一趟兵团。   表兄弟二人关上房门谈了一个下午,离开的时候孟海东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张建设就知道他这是心愿达成,具体地却没有再去问。   又过了两日,就到了除夕。   一大早的,白玉英就拉上杜鹃去了村口,白叔准时等在那里,两个人背着箩筐去了舒曼的院子。   舒曼正在收拾张大娘送过来的酸菜,打算晚上包酸菜猪肉饺子,想象以前那样大鱼大肉还是有些为难,就是白玉英能搞到食材,做起来三个女人也吃不完。不过一笸箩的饺子、猪肉炖粉条、张大娘坐的粘豆包、酱骨头、金沙南瓜条也吃得各个肚儿圆。   “吃得好饱,可真不想走,晚上我就住着了。”杜鹃摸着肚子,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年夜饭,以前家里也不是没有比今天这样更丰盛的,可多半是从除夕夜一直吃到出了正月,哪像今天这样全进肚子里去了。   “别了。”舒曼摆摆手,赶在白玉英说话前出声:“我这屋小,勉强就让你们有个踩脚的地方,真要睡觉挤地慌。”今天吃喝不少,夜间肯定少不了起夜,大冷天谁也不出屋子,舒曼也习惯在屋里面解决。   有一句话叫自己拉的屎闻着也香,虽然没有到那个程度,但至少不会觉得臭气熏天。可别人呢?舒曼想想都觉得没办法接受。再者让她在寂静的夜里,当着别人的面解决人生大事,真怕自己的人生就此完结。   两个人想要留下来,被舒曼拒绝了。   她知道她们都担心,但也怕留下这两个人不过是把她们也拉入险地,她虽怀疑李三达,也不能排除其他人。   当天夜里,一如既往的平安。   第二天,红旗村就真正热闹起来,舒曼这里也不例外。   几个小孩子起初不敢进来,喜子带头,牵着春花进来,没一会儿手里抓着糖块跑了出来。   糖果是供销社最便宜的彩色硬糖,一毛钱有十块。舒曼当时买了五毛钱,她自己不爱吃,就一直留到现在。   这糖对城里人来说,可能不贵。   但农村人却是过年也舍不得买,买这样的还不如花钱买点白糖或是红糖,那还吃得久一些。   得知舒曼这里有糖拿,整个生产队的孩子都跑过来了,到最后竟然都不够分。   在她为难的时候,李月娥过来赶走围着她的孩子们,指了指舒曼无奈地笑道:“你好歹也长点心眼,看清楚人的长相,给过的就不要给啊。”生产队里孩子老不少,可50块糖一人一个是尽够分的,然而耐不过人家会耍心眼,来了一个又一个,舒曼也是眼花了,都不知道给过没有。   “我看着怎么长的都一样。”舒曼讪讪一笑,她其实也仔细分辨过了,除了喜子两兄妹其他人都没有认清大家都穿着灰蒙蒙的,压根看不出谁是谁。   李月娥哭笑不得,让舒曼把门关上后,说道:“你秀秀姐今天过来了,娘让我找你过去呢。”   “这怎么不早说。”舒曼惊讶一声就想往回走。   “就怕你礼多呢。”李月娥可不让舒曼回去:“她这次回来正好要多住几天。”   “不是初二回门嘛。”   “这不是听说建设在家嘛。”张建设中间抽了个空去镇里,张家人心里多少有数,这次看到跟着回来的陈耀文嘴角没有消退的青肿更觉得痛快。只可惜张秀秀回来还是晚了,她不知道张建设说是回来过年,其实年都没有过,就已经回部队上了。   送张秀秀回来的陈耀文倒是松了一口气,对黑面神一眼的小舅子,他心里是发憷的。   张秀秀很健谈也是个爽快人。   从和她的对话里,舒曼知道了在邮局工作的那位刘大娘住在他们家隔壁,他们那一带住的都是老师,刘大娘家里没有喜欢当老师的人,不过她娘家的哥哥是校长,这才能住在那一片。   听说刘大娘的哥哥是校长,舒曼心中一动。   张秀秀朝她笑了笑,却没有说破。   舒曼心里惴惴不安,直到陈耀文走了,张秀秀借口张家住不开住到她那里去,才说起这件事情。   “我听说你是初中毕业的?”   舒曼点头。   张秀秀笑道:“那正好,镇里的学校是小学连着初中的,这一次是一个教数学的女老师怀孕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秀秀以前认识的姐妹,年纪比她大几岁,可怀了好几次都在不知道的时候就没了。这一回难得提早发现,索性书也不教了,只呆在家里保胎。这不,老师的名额就空缺出来了。   “秀秀姐怎么不去?”张秀秀也是读过书的,舒曼虽心动也知道这事太过重要了,那么只是个临时老师的名头。   “我?我倒是愿意去,可孩子谁带?”交给婆婆,她是一点也不放心,生怕被教育不好,或者母子离了心。再者张秀秀没好意思说她曾经去给陈耀文代过课,只是老师真的不是会读书识字就能去做。   至少张秀秀不行,她平时那么爽快的人一上讲台腿肚子就打颤。   是以,当时知道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舒曼。   若非她帮着通知了嫂子,张秀秀知道自己未必能平安产子,娘家人她自然感激,张秀秀和刘家那边同样感谢。   舒曼心里没底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老师这个职业太过神圣,面对张秀秀疑惑的眼神,苦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没经验,怕误人子弟。”   张秀秀大笑:“别人都不怕,你怕什么。”说着又那陈耀文举例。除了读到高中,什么都不懂,不还是照本宣科地教人读书。   见舒曼还在犹豫,张秀秀说道:“也不是立马就是你了,到时间那边不用你,也是没办法。你要有心,就好好准备。”   说白了,张秀秀就是给了舒曼一个机会,能不能抓住全靠她自己了。   只是这样,足够舒曼感谢了。   代理老师虽然工资不多,可对舒曼孤家寡人来说是够用的,何况她是要高考的人,当老师倒是让她有个名正言顺学习的理由,免得两年后一飞冲天把舒家人吓到。   说起舒家人,上海的年味依然很浓。   舒家却是过了一个寡淡的年。   一直到年初二,舒父陪着舒母回娘家,舒安姥姥在乡下。   临走前,舒母不放心舒安。   舒安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书单:“我问过人了,这几本书可能有,我得去找找尽快给妹妹寄过去。”   “让他去吧。”舒父同样是男人知道儿子的心结,舒曼去东北是没办法。当父兄的无能没办法让她回来,只能想近法子让她在那边的日子好过一些。   “钱够了吗?”舒母又问。   舒安上班后工资就自己拿着了,虽然只有185但算上之前的一点小私房也有25块多。   舒母回屋里又拿了20给舒安:“不是说书难找到吗?有就赶快买下,人家照顾你妹妹。我们也得认真帮忙。”   舒安应了是,在舒母的嘱咐下裹上围巾出去。   “舒安。”   身后有人叫他,舒安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下撇,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舒安,你等等我。舒安……”套着玫红毛衣,尼龙外套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气喘吁吁地跑到舒安面前伸开手。   “舒安,我那样做是为了你好,你的身体……” 第29章   舒安很不想理会身后的人, 只是他身体不好, 不能跑动,到底让人追上。   他有心想当做没有听到, 奈何那人一直叫唤个不停,旁边路过的人看着一个姑娘家追着一个男人, 那眼神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为了免于被指认为负心汉, 舒安不得不停下脚步。   “舒安。”董晓华看到意中人停下来,欢喜地看着他, 目光落在他身上灰色的半旧的毛线围巾,嘟了嘟嘴:“舒安,你这围巾都旧成这样了,我给你送条新的吧。”她上班时间宽松,也学着其他人买了团毛线回来,织毛衣她还不会, 围巾也是打地磕磕巴巴地,但颜色鲜艳漂亮, 就跟她的心一样。   可她不敢, 不敢拿给舒安。   “舒安,你原谅我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董晓华见舒安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一着急就伸了手。   舒安几大步往旁边跳去, 这一连动下来, 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色立刻白了白。   董晓华吓得不敢动了, 可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要是不帮你, 就你这样的别说下乡了,在火车上就能把命给丢了。”   “多谢你的好意,我先走了。”舒安用力深呼吸几次,埋着头从董晓华身边走过。这事诚然是他得了实惠,可想要毫无芥蒂地去感谢董晓华实在是太难了,甚至舒安都恨着自己的破身体,若非如此妹妹又怎么会被董晓华哄骗住。   哪怕董晓华的妈妈是在居民区做事,可没有本人过去签名,这下乡的人选也不能换掉,董晓华家里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事实上,舒安对董晓华的行为是十分生气。   可没办法,只要董母还在居民区,日后舒曼回来就少不得经过这道关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舒安也不能把脸皮扯破。   可与人谈情说笑?恕他无法做到。   在董晓华怔愣间,舒安走得飞快,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上刚巧经过停下来的电车。   董晓华赶过去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车门关上。   她气得直跺脚,想追过去也知道追不上,更不知道舒安去哪里,就这么放弃却是怎么也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董晓华想了想跑去邮局,写了封信。   上了电车后的舒安被人群一挤,胸口就觉得有些闷,艰难地移动着到了门边,才喘过气,心里不由更加苦闷了。   他这身体将养了这么多年,依然不能蹦不能跳。   这才使得他刚才没办法去反驳董晓华的话。   可若非董晓华瞒着他做了这事,舒安心里并不愿意妹妹代替他下乡,只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   但愿今天能买到书,而那些书真的对红旗村生产队有用,这样舒曼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另一边,张秀秀在红旗村住到正月初五,陈耀文就骑了自行车回来要把人接回去。   起先,张秀秀还不乐意。   陈耀文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地哄道:“你要不回去,咱儿子可怎么办?”谁知道这小子之前好好地,张秀秀一走,成日成夜的闹。陈耀文偶尔抱抱孩子还觉得新鲜,让他带孩子那是断断不能的,陈家父母虽喜欢大孙子,可白天黑夜地带也没那个体力。   本来还觉得张秀秀走了,能培养祖孙感情。   可这不过去才没几天,陈家父母就先认了输,让陈耀文大包小包地来红旗村请张秀秀回去。   这陈家也知道,张秀秀以前回娘家哪一回都没有留下,这一回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他们是拉不下面子,就只得让陈耀文上。   张秀秀舍得下男人和公婆,到底舍不得孩子,晾了陈耀文一回,还是提着包袱回去了。走的时候再三嘱咐舒曼:“过了十五,你就来镇里找我。”   舒曼答应,送走张秀秀和陈耀文,才起身走回张家大院。   张大娘正坐在炕上抹泪,李月娥陪在一旁。   看到舒曼进来了,张大娘用手背擦了擦,叫她上炕坐。   炕的中间放了好些东西,都是陈耀文带过来的。   舒曼看了一眼,有两瓶麦乳精、一盒子糕点还有一些布,这可算是稀罕的东西。陈家这也算是为了孙子大出血了,当然也有为之前张秀秀生产的事情间接向张家道歉。张家收了东西,也就不能老拿那件事去说。   张大娘打心里不想收,可为了张秀秀没办法。   难不成,还真的把闺女留在家里不成?那到时候可怜的就是孩子了。   可收下了,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李月娥素来能言,偏这个时候口水都干了也没让张大娘缓过劲,只能瞅着舒曼看,让她好歹开口说点什么。   “大娘,你想秀秀姐了,再喊她回来住几天就是了。月娥嫂子肯定乐意,再不济让秀秀姐把您的大外孙也给一并带过来。”要说这女人嫁了人之后,要是娘家嫂子不乐意,其实真挺惨的。婆家不当你是自己人,娘家当你是外人,本来你还算是有家人的,一嫁人两头都不碰。   可也有好的,比如娘家嫂子乐意的,婆家又是真心拿你当儿媳妇女儿看待的。对张秀秀来说,后者是不可能的了,庆幸的是李月娥对张秀秀这个小姑子是打心底地盼着她好。以至于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回到娘家,张秀秀还能有个去处。   “乐意,俺肯定乐意。”虽不至于把张秀秀当女儿看,可李月娥真心把张大娘当亲娘看,要不是这个姑母怜惜她,她未必能从李家沟嫁到红旗村来。眼下别说让张秀秀偶尔回来住几日了,就是一直回来住着,她想了想大概也是愿意的。   可真到那个情况,必然是张秀秀同陈耀文到了决裂的时候。   然而,还不至于到那个时候。   现在的人不像几十年后,依然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事的想法。   舒曼能理解,但也只是理解心里是不能苟同的。   她谢绝了张家的挽留,哪怕张家情况好一些,可粮食也不是尽够的,倒是自己拿吧一个人吃喝什么都不愁。   也不算不愁吧,至少十日后去镇里的事情被舒曼放在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她深居简出,拿着舒安寄过来和原主带过来的那几本书反复翻看,凭着记忆中老师上课所讲的内容,试着备课。   期间,白玉英带着杜鹃来找过一次,得知舒曼在忙的事后,就再没有过来。   这一日同从前一样,舒曼看过书后,就吹了灯打算歇下。   她为了省油,如今晚上看书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借着微弱的月光洗刷刷后,又去灶台添了一遍火柴,锅里面烧着热水,中间还有一口小的陶瓷灌,里面放了一些糙米和地瓜条。   天太冷了,舒曼没有去倒水,而是准备歇下。   只是没多久,院子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落地。   舒曼心口一紧,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就把藏在枕头下面的菜刀抓在手上。房门被屋子里的橱柜和桌子顶着。   她只能小心地走到窗边,借着那不大的窗户口往外面看去。   当初做窗户的时候,就想过独门独户太危险的原因,也有为了省钱,窗户很小,又是特意做了木框镶嵌的玻璃,哪怕整个窗户拆卸下来,喜子这么大的孩子想要挤进来都是不容易,坏处就是屋子里面的光线自然就受到影响,白日里除非敞开大门,否则也得点着灯才好。   从窗户往外面看去,院子里似乎并没有人。   难道又是虚惊一场?   舒曼皱了皱眉,把脑袋从窗户口探出去一些,才发现靠近篱笆墙内的一个地方似乎躺着一个人。   舒曼犹豫了一下,去把手电筒拿了出来。   灯光从窗户边打出去,果然能看得清楚一些。   的确是一个人。   舒曼心中天人交战,如今年虽快过去了,可天寒地冻的,这么一个人躺在外面不死也残了。   她是没有那么好心,可人要是死在自己这屋里,怕是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舒曼心里不禁升起一抹苦笑。   她如今也不知道当初不愿意住在知青点是否真的正确了。   然而,现在让她再搬回去,心里依然是不愿意的。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舒曼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手电筒警备地上的“人”之外同时防备周围会又冒出一个人来。   她学过一些防身术,力量上也不差,手上拿着菜刀,只要对方手里没有木仓,人数不超过三个人,她还是能拼一拼,再不济还是能喊上几句,引得附近的巡逻队伍过来。作为夜间巡逻,舒曼算过,几乎是半个小时就能从她院门前走过一趟。   上一趟差不多是二十分钟前的事情了。   舒曼走地很慢,踩在雪地的脚步发出沙沙的声音。   地上的人艰难地扭过头,嘴角扬了扬,心道还算是有良心,下一瞬意识就陷入了昏迷中。   舒曼走过去,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对方的脸上,脚尖跟着踹了一下,心里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趁巡逻队没有经过的时候,硬着头皮把人移动到屋里去。   陈锦州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被塞在被窝里。   不对,也不算光溜溜,好歹没赶尽杀绝地让他彻底与被窝坦诚相见。   只是就算如此,他的面色依然复杂。   复杂到,舒曼开了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羞愤、窃喜、难堪还有其他情绪因为太多以至于她不能看出来。   “你救了我?”陈锦州心里扑通扑通跳着。   “不然呢?”舒曼昨晚吓都差点被吓死,起先以为是上一次的人过来了,后来发现是陈锦州,还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回屋里,还得捏着鼻子趁人不注意出去打扫一下痕迹,免得被人追踪过来看到。   应该说庆幸的是,四五点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小雪,也算是老天帮了忙。   倒是陈锦州这边,莫名其妙带回一身伤,还是木仓伤,舒曼也不敢去找其他人。   也算是陈锦州福大命大,没发烧没发炎。   在看他现在醒过来,舒曼也算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那么笨吗?”舒曼毫不犹豫地打击陈锦州:“还是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了。”别的地方都不去,就跑自己这边来。   其实也可以说是陈锦州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可想着他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第一回,要是没个接应的地方是不可能的。   或许自己还应该感激对方的信任?   舒曼在心里呵呵一声,打算离开去厨房那边。   “我会负责的。”陈锦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转过身,羞恼地瞪着他:“别做梦了。”   敢情受个伤,还要赖上她不成?   舒曼慌张地转过头,钻进厨房。   从背后看去,就会发现从脖子根开始一路羞红上了脸颊。   陈锦州不由傻笑起来。   躲进厨房里的舒曼,想到陈锦州的话,就轻轻地呸了一口。   要说这人衣服穿起来看不出有什么,但别说,脱了还挺有料的。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只是想着那身上密布的疤痕,舒曼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对那些护卫国家的人,素来是敬佩的,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藏在暗处。   要不然她至少也会顾念原主的身份,不可能真把人扒了干净,只是当时陈锦州一身血,衣服都冻湿了,再找别人也是不可能,只能板着脸自己上。   摸是摸了一把,她承认。   可是这样就要负责吗?   舒曼的脸不由一黑。   真是好不要脸的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不知道倒在自己院子里后面会是什么事情?就当时那阵势,自己要把人叫过来,那可就是真的要“负责”了。   舒曼摇摇头,掀开锅盖。   昨晚的糙米粥她已经喝了,现在做的是“病号饭”。当时杀猪的时候,留了不少大骨头,舒曼要了几根棒骨头熬汤。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舒曼把里面的骨头撩了起来,用菜刀敲碎又丢了回去,另一个锅里正在熬大米粥。   等大米粥熬得稠稠的,打起一碗放在木碗里,舀了一瓢骨头汤放上去,已经切好的萝卜丝过了水放在最上面。   舒曼先回到炕边,把炕桌搬了出来。   陈锦州这复原能力的确是怪物一般,明明是枪伤,但已经能勉强起身,舒曼当时只是用剪刀消毒割开把子/弹挖了出来,又洒了点止血药粉。这些药还是之前发生事情,白玉英让白叔弄了一点过来,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锦州的衣服,舒曼泡在热水里冲喜了好几遍,哪怕就放在炕尾烤火,到现在也就是半干。   舒曼抿了抿嘴,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衣递过去后,转身去厨房里端病号饭,再出来的时候看到炕上的人,忍不住笑了。   陈锦州动了动胳膊,宽松的女式棉袄被他穿成紧身服,胸前敞露开,若隐若现的。   “吃吧。”顿了顿,舒曼看了一下陈锦州的肩膀:“需要帮忙吗?”   陈锦州喉结动了动,摇头:“我自己来。”虽然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对方,看看她羞红脸的样子。   但来日方长……   某个人曾经教过他,碰到猎物的时候,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陈锦州安静地吃着病号饭,意外地发现小姑娘的手艺不错。   感觉自己往后有口福了。   陈锦州嘴角微微翘起,复而抬手按了按。   舒曼收拾好碗筷,走到陈锦州面前。   “你要出去?”陈锦州问。   舒曼点头,十五虽然没到,但她打算往镇里去一趟。张红军虽然没有催,但每次看到他那焦虑的样子,舒曼也希望邮局那边能早一点有消息。   只是除了加急信,往往都是攒够了数量才让邮递员一次性送出来。   这也是邮局派送的人少,或者说这个时代写信也是十分费钱的事情,邮票就要八分。听说有些地方的知青为了省邮票的钱发明了在上面涂抹胶水的方法。   可毕竟这样的人在少数。   “我去镇里一趟,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吗?”舒曼也不确定陈锦州这个时候要不要和人联系。   陈锦州拒绝了:“不用。”   他现在不宜露面,免得狗急跳墙,至于兵团那边自然有王叔帮忙遮掩。   这次的事情,他们中间出了奸|细,否则陈锦州也不可能跑到一个姑娘家这里来。   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太清楚了。 第30章   舒曼往铁锅里舀了水和大米, 放在那里小火慢炖。   既然陈锦州能起身坐起来吃饭,那权当他有能耐走到厨房里完成打饭的动作, 不然, 就饿着吧。   她找出挎包, 数了数钱。   这阵子零零散散地用去了一百多块钱,但都是没办法,铁锅、菜刀这些都是应该要置办的家伙,还有买了一些口粮和蔬菜,身上差不多就剩下360元钱。看起来还是挺多的,可一旦花用起来就会发现一点都不经用。   若是代课老师的工作不能到手,那么她还要花七八十去买一些农具回来,就等着春种的时候跟着下地攒工分。   “钱不够用?”陈锦州看小姑娘叹气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舒曼撇撇嘴:“别说你现在有?”   陈锦州立马心虚地不说话。   他身上本来是带着钱的, 可被人围追的时候送了出去引开部分追兵,更别说那就是假装说要, 小姑娘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全身都被扒光了, 总不能还有地方藏钱吧?   “我现在没有,以后还是有的。你不要担心。”陈锦州清了清嗓子, 脑海中飞快地转动起来, 在舒曼不知道的时候,他正在清点自己的家私。可没多久,眼底就浮现一丝懊恼, 所谓单身汉, 也就是光棍一枚, 钱够用,自然也就没有攒下。   不过好歹这次任务结束,应该有一笔奖金下来,就是怕不多。   陈锦州刚刚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舒曼手里的钱不少,反正肯定比他能拿到的奖金多,想到以后的路,顿觉得格外艰辛。   似乎,他还要更加努力一点?   陈锦州一面思考着以后,另一面一眨不眨地盯着舒曼看。   舒曼解裤腰带的手一顿,回眸瞪了那人一眼,转身进了厨房里去,挎包虽然能放钱,可有时候的的确确是裤腰带里面更好藏钱。   为此,舒曼觉得发窘却也是不自觉地就适应了,大概是看多了张大娘她们平时当自己面掏钱的动作了。   陈锦州有些可惜地看着小姑娘进了厨房。   舒曼走的时候,把房门反锁了起来,院门那里也带上了。她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进来看到陈锦州。   收留这么一个危险的家伙,于人于己都得小心一些。   今天照旧是白玉英陪着舒曼去镇里,她本来就呆不住村里,一有机会就常常往镇里跑,红旗村的人都已经习惯了。   杜鹃这一回没有去。   开了年后,张光明他们就找上杜鹃,商量和她搭伙的事情。杜鹃再考虑过以后要忙农活的事情后答应下来。   为此,杜鹃还问过白玉英。白玉英自然无所谓,反正让她下地那是不可能的,可也不会挡着别人的生路。   反而私底下同舒曼说起的时候,赞赏过杜鹃:“她头脑还算清明,要是和其他人一样成日想着靠别人养就实在没有意思了。”如今知青点留下的那几个老人,不管是头蒙拐骗还是家里想办法,至少每个月还有点来钱,杜鹃却是不行,她家里没这个条件。   白玉英能看在两人关系不错的份上,偶尔资助一下,多了却也不可能。谁的钱都不是大风白刮来的,她不能心疼别人而忽视自家人的辛苦。   王老根赶着车子过来。   要去镇里的陆续上了马车。   舒曼和白玉英在镇上就分开了,且后者让她不必等她,这几天白玉英就不回去了。至于去哪里,舒曼也没问。   不过心中是猜出来了,书中常说起白玉英偶尔会消失个几天,后来事情闹出来就给她安了通敌的罪名,实际上自然是和白父见面。特别是在发生赵成的事情后,白父从不敢离开女儿太久,偷摸着也会找机会过来聚一聚。   舒曼先去了张秀秀家里,看到她过来,张秀秀在屋里招了招手。   舒曼走了进去,问道:“大爷和大娘呢?还有姐夫?”   “都出去了。”张秀秀给舒曼端了一碗水过来,问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想打听一下学校的情况。”顺便也说了书的事情。   这种大棚菜若是真的能成,不但帮到红旗村,也十分有利于张红军,对于这个兄长,张秀秀素来尊敬。况且这也是好事,最主要的是冬天大家都能吃到蔬菜。   “学校的事情我让你姐夫去问过了,说是十五招人。你到时候过来找我,我一并带你过去就好。”张秀秀笑着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听说你挺用功的。”   舒曼笑了笑,从背后的箩筐里掏出一篮子鸡蛋。   “这是大娘让我带来的。”也是她当时没有想到,后来看到这鸡蛋也就明白了,女人这个时候坐月子一般都是一个月的,除非是那种没条件的。在陈家这边,显然不会有这种可能,想来当时张秀秀回家,不是因为生孩子一件事情。   可张秀秀不说,张家人生气也没办法。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张秀秀真心不愿意和陈耀文过,肯定会把孩子带回来,之所以留在那里还是有想法。是以,哪怕再痛心,也只能忍着不说。   “是我让爹娘担心了。”张秀秀眼睛轻轻眨了眨,眼泪就滚落了出来。   “秀秀姐可不能哭。”舒曼没敢让张秀秀伤心,就借机问起了她的孩子,上一回回去的时候没带,今天也算是第一次见面。   舒曼本来想送点什么,当时鸡蛋张家送了,她就找白玉英借了两斤的小米,回头买了粮食再还给她。   吃,这么小的孩子肯定吃不了,不过小米粥炖蛋正合适张秀秀吃,这当娘的身体好了,奶水自然也是不错的。   小家伙长得很好,才一个月就肉嘟嘟的。   可见张秀秀养得非常细致。   舒曼留下五毛钱,就要走。   张秀秀想推迟,舒曼笑着说道:“这和那小米不一样,这是压岁钱,年没过,都应该给的。”   其实也算是自己感谢对方通知老师的事情。   舒曼谢绝了张秀秀的挽留,经过邮局的时候,看到杨渝渝在里面,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而是问了路去镇上唯一的学校去。   “大闺女,难道你怀疑老头子的记性不成?十五那天是周末,老师学生都不在,谁会挑哪个时候啊。你肯定记错了。”   “大爷,真的是十四吗?”舒曼本想去问一下学校的情况,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消息,她来到这边其实早就忘记计算工作日和周末了。张秀秀说了十五,她也没有怀疑。毕竟消息是她送过来的,若她要骗自己,干脆不要告诉她就是了。何况这样能去面试的机会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但那大爷就更不可能骗自己了。   舒曼今天完全就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再说十四那天若是假的,大不了十五再来一次就是了,要是骗自己完全应该往后推移一天。   可到底是谁呢?   舒曼重新走回陈家。   看到她去而复返,张秀秀惊讶地问道:“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我给你找找。”说着就要在之前舒曼坐过的地方查找起来。   “不是,不是。”舒曼说了自己去学校的事情。   “你说是十四?不是十五?”张秀秀顿时拔高了声音,下一瞬意识到炕上睡着的孩子,声音又一下低沉了下去。   “是十四吗?”   “门口的大爷是这么告诉我的。”其实真真假假对舒曼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路上她思考了不少,这消息是张秀秀传给自己的。若是中间出了差错,那么到底是谁骗的她?原因在哪里?   按照张秀秀的说法,她这消息是生下孩子后,以前的同学来看她说起来的。这边可不想别的地方,什么孕妇不能去看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反而是多看看也希望能求个好兆头。只是她的同学只来过一次,后面的消息显然是靠中间人传递。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秀秀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半晌后,抬头望着舒曼说道:“你先回去,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秀秀姐,其实我不一定要去当这个代课老师。”   “不。”张秀秀摇头:“这不是重点,我说过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是不是你都不一定,可现在有人要把这个机会破坏掉。”她总得知道原因。   舒曼其实和这里面的人并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他不应该这个做。可还是做了,张秀秀想知道原因。   她态度坚决,推着舒曼出了门,拍了拍她肩膀笑着说道:“你今天不是还要去邮局吗?快去看看吧。”   “我的事情,你……算了。”张秀秀摇头,她不会让舒曼难做。   舒曼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也想到中间人可能是谁。   这事情,她肯定不会瞒着张家人。   要是因为她的隐瞒,张秀秀这边出了差错,过往的情谊就会不复存在。   离开的时候,舒曼心里沉甸甸的。   一直到邮局里,如愿那道舒安寄过来的包裹和挂号信,也没有让她太过高兴。   把东西放在背后的箩筐里,舒曼捏着钱去了供销社,买了些红枣,至于红糖没有票只能看两眼解解馋。   走的的时候又特意在镇上转了几圈没见什么特别,心中明白要么陈锦州做的事情太隐秘而对方也不敢把事情暴露在众人面前不敢妄动,要么那事情还没有影响到镇上。也不知道陈锦州当时是从哪里跑到红旗村去的。   想着事涉秘密,舒曼决口不问,陈锦州自然更不可能说起。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饭吃过了没有?   自己离开的时候,村里不少人看到,应该不会去找自己,按道理能找自己的也就张家人、白玉英、杜鹃他们最多还算上知青点的人。   况且,她还锁了门。   舒曼有些安心。   只是她总就安心错了。   陈锦州靠在窗前,看着外面鬼鬼祟祟的人,平日里舒曼用得吃力的菜刀正他手上飞快地旋转着。 第31章   院子的主人去了镇里, 自然也就没有人在。   那人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 闪身进去,眼也不眨地往那房门过去。   门是上了锁,里面黑漆漆的。   先去窗户口看了一眼, 啥也看不到,但影影绰绰地似乎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柜子还是杯子这样的东西。   陈锦州紧贴在窗户旁边的墙壁上, 外面的人许是十分放心, 并未刻意隐藏行动,他的耳朵很好,听着那人踩着微带松软的土地走到门边。门锁轻轻撞响,那人掏出一把铜锁片眯着眼睛想往钥匙孔里面放。   舒曼做房门的木头是从生产队的仓库里找出来的,听说是以往在山里面扛下来的核桃木,倒不是不能因此破门而入, 只是造成的声响就太过巨大。想要破门而入, 唯有把锁给开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技术不到家还是白玉英提供的铜锁太过好用,在着急的一头是汗,打算拿出小刀强制的时候,一双手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   李三达身子一僵,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看到来人, 脸色一变。   “走。”李二达拖着李三达往外面走,在愤怒中索性并未失去理智,特意避开村里其他人, 一路把这个弟弟拖回家里。   “你这个孽子,你做什么欺负三子。”出来倒水的李婆子正好看到李二达拽着满脸乐意的李三达进来,心中生出气,手中的木盆调转了方向,一大泼脏水就倒了过去。   “我他娘的……”李三达没料到李二达会突然闪开,迎面就是一股臭水沟的味道。“这是什么水,我的娘哩。”   “三子,三子。娘给你擦擦。”李老婆子吓了一跳,举着手里的布就往李三达脸上身上擦去。   “娘,我的娘哩。”李三达看清李老婆子手里拿着的擦脚布,脸色大变,手上一发力,把李老婆子推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直叫唤。   “不怪我哩,都是……都是二哥。”李三达看到李老婆子痛苦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目光一闪,就把矛头指向李二达。   要不是二哥坏事,他早就撬门进去了。   这个小知青,听说手里面不少钱的,又是一个人住,就是为了那房子的事情,李三达也不可能放过她,何况说不得还能借此去杨渝渝那里再套点钱出来。上一回2块钱太少了,只是因为事情并未成功,李三达才没有说什么。   只是这钱,第一回出去就用完了。   李三达就又把主意打到那小知青身上,打算来个一石三鸟四五鸟的,就是为了娶媳妇,也得糕点钱出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娶知青媳妇自然要从知青身上找钱。   李三达想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想有什么问题,就像他眼下做的事情,只是显然他成功了。   李老婆子已经瞪着李二达开始破口大骂,有什么难听的话都可劲地冒出来。   李二达站在原地,面色森冷,好几次他想开口,看着李来婆子又犹豫了。他娘已经气糊涂了,几次骂架都把全家带上了。   李二达除了更加心寒,瞅向李三达的目光就跟刀剑似地咻咻过去。   这阵子,他一直在注意李三达的动静,就怕这个弟弟害人害己,把弟弟的事情拱出去,他承认自己做不到。   是以只能用了最笨的办法,想着自己把人盯住就行,兄弟俩住在一个屋里,稍微有个动静,他都能知道。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李三达一直相安无事,李二达才松口气觉得这个弟弟还算有救的时候,趁着今天小知青进镇,李三达就开始行动了。   对于这个弟弟整日偷鸡摸狗的行为,李三达不是不气,也想拿出兄长的气势去教训一下,他长得高高壮壮地,对付李三达太容易了,偏偏李老婆子不分青红皂白毫无原则地偏袒。就算李二达现在说了小知青的事情,李老婆子也会觉得这个知青就应该敞开大门方便李三达去拿。   最重要的是,有些话从李老婆子的嘴里面出来,风向都能变了。李二达不知道李三达的的确确是看上知青且是另有其它人,只是担心李老婆子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污了那小知青的清白。   这却不是他的初衷。   李二达心里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叫骂的李老婆子,心想着自家娘这么有活力,八成是装的,心里恼了恼,低头出去。   他也没走远,就一直在舒曼院子附近打转,生怕李三达打了个回马枪。   事实上李三达把李老婆子扶回屋里,的确又来了,可看到李二达后就知道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心里恼着李二达这个蠢蛋,哼了两声,又溜达着出村去了。   此刻的李三达并不知道,他真应该庆幸李二达及时拦住了他。   舒曼的院子里,陈锦州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被带走的人。   还真是可惜了。   陈锦州把手中的菜刀轻飘飘地扔回坑上。   起先,他以为是自己暴露了,心里动了杀心。   可看到李二达,就知道最开始那个人是谁了。   孟海东离开红旗村的时候,去找了陈锦州除了一如既往劝他离开兵团,也说了在红旗村的一些事情。   这其中当然有小知青差点被闯空门的事情,不对,不算空门。当时夜晚,小知青可是在屋里睡觉呢,那就是意图谋……害了。   陈锦州的眼底泛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舒曼进了院子,急急忙忙地开了锁。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心思变得柔软,开始走那光环万仗的圣母路线了。这回来的路上,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担心的是镇里那代课老师的事情。   可实际上,她都在想陈锦州有没有好好吃饭。   其实饭菜都做好了,只要打上来就可以吃了。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绝对不难的。   但问题是,陈锦州是一个中了木仓伤的患者,还是在缺少药物的情况下勉强治疗,随时有发热的可能。   她今天这么直接进镇里去,是不是错了?   门打开了,看到背对着直接站着的陈锦州,舒曼张了张嘴,心道:这果然不能拿他当正常人看。   也不知道是站多久了?还是听到动静想起来却来不及所以故意背对着自己然后摆出一个POSE?   “我回来了。”   小姑娘的声音,把陈锦州从黑暗漩涡中解救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子发麻,想动也动不了,一动身子更是抽抽地难受,又痒又疼。   “扶我。”许久未入水的喉咙已经发干,声音自然带出沙哑,就是这语气太理所当然了一些。   舒曼朝房顶翻出一个优雅的白眼,把房门关上后,扶着陈锦州坐好。   陈锦州嘶地一声。   舒曼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伤口疼了?”   陈锦州镇定地摇头。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现在又痒又酥又麻,要是可以真想躺在炕上哎呦几声。   现在嘛……   陈锦州扯了扯唇角:“怎么这么早回来?”   舒曼闻言叹了一口气,先去把油灯点上,她走的时候为了方便陈锦州特意把手电筒放床头,只是看来他没用。   屋子里黑漆漆地,也难为他能忍受。   啊,不对,他应该可以忍受,只是一些黑暗罢了。像他这样的人,更大的痛苦和折磨应该都习惯了。   舒曼理所当然地想着,压根不知道在自己走进厨房后瞬间变色差点呻/吟出声的陈锦州在做怎样的天人交战。   “果然……”掀开盖子,里面没有动过。   舒曼打了粥上来,又洒了点白糖,把买来的红枣泡在手里,又拿起一笸箩的肉包子出去,这是她在镇上买的,一毛钱一个,又香又大个。   “先吃饭吧。”舒曼扶着陈锦州坐在坑上,把炕桌摆放好,掰了一个肉包子递过去:“也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吃,不过也没有其他能补一补。”想想还是吃肉包子好,有多少人想吃还吃不了呢,这个时代又哪有什么营养品。鸡鸭这些,舒曼还没有开始养,她倒是可以去别人那里买,只是想着也不合适,怕到时候引得别人上门,这才作罢。   陈锦州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口,问道:“镇里的那家?”   舒曼白都不想白她。   镇里可不就是至于一家卖肉包子,这问话简直是白问的。   陈锦州讪讪一笑,低头默默地喝起粥来。   他的身体其实不是不痛,相反只是这种痛已经习惯了,所以除了怕拉扯到伤口引出血水不敢大动外,其实并无大碍。   舒曼吃了一个肉包子就停下来了,洗了洗手进屋去把红枣端了一碗出来,碗里就六颗,她推给陈锦州:“喏,补血。”事实上红枣炖汤最合适,只是明显没条件,一切只能从简了。   陈锦州挑眉,抓了两颗塞到舒曼的手里。   舒曼手指头不小心被拉了一下,立刻扬眉望过去。   陈锦州无辜脸。   舒曼运气,在心里深呼吸几次,说起去镇里面发生的事情。   “这事……你等消息就是了。有人不想你去,自然是要把机会给别人,却是连张秀秀也被瞒着,估摸着其中有不少的事情。”陈锦州冷静地分析道:“若是她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十四那天你就不要去了。”   舒曼点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   虽有一种希望落空的失落感,但这本来就是凭空而来的馅饼,她不会太过强求和执着,只希望镇里那头的战火不要太过喧嚣才是。   “舒曼,舒曼。”院子里,李月娥走了进来。   舒曼一拍脑袋,看了陈锦州一眼,连忙背起带回来的箩筐,匆匆锁门出去。   “月娥姐,快走。我哥寄包裹来了。”那么重,虽然没有看过,当时信里面写到是有找到几本书的,至于另一封信……舒曼及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下却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若非因为不放心陈锦州,她本来计划先去张家的。   李月娥怕是着急了才来。   “舒曼,你那屋里的灯没关呢。”   “没事,回头再说。”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舒曼拉着李月娥往张家院子走去,路上说了书的事情。   李月娥脸露笑容,就看到李二达在前面走过。   “二达子,去哪呢?今天都看你溜溜达达来回好几趟了。别是……你娘她又……”李月娥压低了声音。   李二达回以苦笑,眼睛偷偷瞄了舒曼一眼,低下了头。   李月娥理解地叹了口气:“你要是心烦就去找红军聊聊去。”碰上这么一个糟心娘,李二达也算是倒霉透顶了。   可关心的话,也就这些,多的说了也没意思,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   李月娥随意说了几句,拉着舒曼回了院里。   在院子中间带着春花打陀螺的喜子一看到舒曼,顿时蹦的半人高:“奶,爹,舒曼姐姐来了。”   舒曼看着喜子,笑眯眯地掏出两个红枣给他。   “不用给他,你自己吃。”李月娥说着要抢回来。   “别啊,嫂子。是我喜欢喜子兄妹呢。你这样我可不高兴了。”眼缘这东西就像杜鹃第一眼看到舒曼就护着,舒曼看到喜子兄妹也是心生欢喜。   若硬要给个解释不难,但实际上就只是简单地看他们舒服,乐意在能力范围内对他们好罢了。   两个红枣而已,陈锦州那厮都吃了四个呢。   给喜子他们,舒曼一点也不心疼。   李月娥闻言嘱咐喜子:“娘和你舒曼姐姐有话说,你带妹妹去外面玩去。”   喜子唉了一声,塞了一个红枣给春花,另一只手捡起陀螺就往外面跑,春花屁颠颠地跟在后面,跑不动了,喊两声。   喜子一面嫌烦,一面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索性把陀螺往兜里一揣,一手去拉春花一手抓着红枣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怎么样?”门口出现舒曼的身影,张红军就紧张地站了起来。   他可是紧张了一个早上了,特别是喜子在院子打陀螺,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刺激地他差点要把喜子抱在腿上打几下屁股压压惊了。   还好当爹的理智尚在,就是看到舒曼的时候,依然忍不住紧张地搓起手来。   “什么怎样?让闺女喝口水休息一下再说。”张大娘从炕上爬下来,手上的鸡毛掸子打了张红军一下,叫着舒曼往炕上去。   李月娥出去倒了凉水进来,另一手抓了两个冻柿子。   “李家沟那边送过来的,你尝尝味,等走的时候再带一些回去。”不等舒曼说出拒绝的话就道;“一大箩筐呢,我们都吃腻了,你们肯定没吃过,才会觉得新鲜。”   舒曼抿了抿,事实虽然如此。   可冬天的冻梨子、冻柿子都是难得的零食和水果了。   只是张家待她素来热情,舒曼把背后的箩筐娶了下来,拿出包裹的依然完好的包裹,接过张大娘递来的剪子小心地沿线就剪开。   ‘哎呀,这是好东西啊。’最上面摆着几双手套大小不一的,就是在东北有不少皮子,可碰到这种也觉得是好东西。   舒曼已经知道舒安现在在手套厂上班,当着统计员。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这个哥哥身体有多么不好,虽然看着只是统计,可工作同样辛苦,特别是手套厂里棉絮飘在空气中,实在不是好去处。   但舒安的固执,她同样也知道。   舒曼不敢劝,只是想着舒安那么聪明,若是能有机遇多好,那他肯定能抓住,真正进驻办公司,那样一来至少能轻松许多。   舒曼在心里叹着气,把手套放到一边,取出三本书,仔细翻了翻,一鼓恼塞给张红军。   张红军神情激动,赶紧翻了翻,然后很快懵了。   舒曼不明所以。   李月娥狠拍了他的肩膀:“叫你之前读书的时候不认真。”   张红军弱弱地辩解:“我认识一些字的。”其实水平是可以的,应付生产队的那些事情是没问题的,就是书本里有一些专业性太强的东西让他一头雾水。   “这没事,书上不是有图嘛,红军大哥先看看,若是不懂,这几天我都闲着,正好过来说一说。”不过这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舒曼犹豫着说道:“大娘,村里不是有知青吗?大爷就没有想过开个扫盲班这样的。”   她也是临时想到的,倒不是为了自己。   而是觉得知青点那些人成日不想好,弄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其实就是闲的,既然觉得下地干活哭,不如试试做别的。   至少能让一个人醒悟过来,也能少一些争执和矛盾。   “哪能没想过。”至少那些知青太会折腾了,所以生产队的老人们动怒了。可现在想想,知识学过来都是自己的,不说能干啥,至少以后看个信也不用那么吃力吧?就自家老头一个生产队队长被多少人叫过去读信了。   “回头再和你大爷提一提。”其实来的知青里面也有好的,至少这一批新来的几个目前看着都不错,也可能时间太短还没有被影响到。或许可以在被影响之前,找点事情给他们做,也能少点乌烟瘴气。   “对了,你不是去看秀秀了嘛。那代课的事情怎么说?是十五号吗?红军啊,等一下你去和王老根说,让他那天别忘记送舒曼去镇里。这可耽误不得,是大事呢。”   舒曼犹豫了一下,说道:“大娘,不是十五号哩,是十四号呢。”   “怎么改日子了?还是秀秀那死女子记性差,给记错了?我就说她怎么能稀里糊涂呢,这又不是小事。闺女啊,不着急。那就十四号,你老根叔肯定有空。再不行,就让你红军大哥送你去。”这驾车的本事张红军也学了一些,就是没有王老根稳妥。事实上也是,年轻一辈不能和老一辈抢轻省一点类似挣工分的事情。这也算是红旗村对老人的一种维护吧。   舒曼勉强笑了笑,虽然想过和张家说这事,但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开口。毕竟相对而言,这事里头,她才是那个唯一的外人。   李月娥目光转了转,似乎看出什么,脸色顿时就变了。   “娘,大妹子才回来呢,我送送她,让她回去好好歇着?”   “留下吃饭呗。”张大娘说道。   舒曼摇头:“不用,我灶上烧着饭呢,不能浪费。”   张大娘这才作罢。   舒曼把手套拿了起来,出了张家院在李月娥焦急的目光中说了自己的怀疑。   舒曼同盛怒的李月娥分别后,就往知青点去。   刚才手套忘记给张家人了,想来哥哥寄过来有给她送人情的意思。   只是如今再返回去就有些不妥。   舒曼打算先去看看杜鹃,也顺便说那扫盲班的事情。不管这事成不成,也让杜鹃有个心理准备,她脾气性情都好,要说去当扫盲班的老师,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一个人。   还有手套……   舒曼走进知青点的时候,身后传来车轮子轱辘的声音,回头看去正是张家人。   李月娥朝她点点头,就低声同张大娘说话。   驾车的张红军脸上早没了得到书本时候的快乐。   舒曼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儿行千里母担忧。   哪怕嫁人了,只要心里还记挂这个子女,真的是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放心。   过得好也担心,过得不好也担心。   那么舒家人呢?   舒曼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和原主的家庭产生了羁绊。   大概因为好是相互的。   你对我好,我也想对好,一来一回,就是如此。   “这是什么?”   “手套呢。”舒曼拿出两双女式手套,不管白玉英有没有更好的,她也不可能会落下她。倒是杜鹃看到之后先是一喜最后才不舍地递回来:“给我做什么,你留着送人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我胆子很小,所以女频这种书不敢看。   打算写完书再放飞自我。   最近看的是男频的书,点家的《未来天王》。   那个作者是个大坑货,怒。   老断更,讨厌。 第32章   舒曼推回去, 嗔道:“所以我不是来送你了嘛。杜鹃姐要是不要, 那我可丢了?”举了举手佯做要丢出门外去。   明知她是做样子,杜鹃无奈:“给我吧,我收着就是了。”   等她把手套珍惜地放好, 杜鹃摸出一个碗来,里面放了几根米花糖摆到舒曼的面前:“这么早从镇里回来?东西都买好了?”   “没呢,我给忘记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回走了, 哪里还记得去什么粮站, 索性她一个人吃一个人住,不用干农活也不用怎么样,就是如今添了一口人,也是能够吃到月底的。不过月底前,她肯定还要去粮站的,这购粮本上的口粮是一个月一个月的, 过期了也就没了。   “早知道我和你一道去了。”杜鹃有些懊恼, 本来她就是要一起去的。   “你这不是有事情嘛,何况我都这么大了,难不成真的给你当小闺女?”说起这事,舒曼就笑出声来。   杜鹃也是一笑:“我要有你这么大的闺女,那可得多大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她很幸运来到这里得到很多好心人的帮助, 这让舒曼受益匪浅, 无论身心。   “还是算了,想想还是我吃亏。”平白无故地老了那么多岁。   舒曼笑了笑说了扫盲班的事情,看着惊喜的杜鹃, 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事还不一定呢,看张大娘的意思,大爷那边估计也有这个想法。男知青那边你不要去说,也不知道成不成,若是最后不成,倒是我们落了个不是。”至于女知青这边,白玉英估摸着一点想法也没有,但还是得和她说一下,最后有没有想法看她自己的意思,其他人那边,舒曼就不管了。   活在这世上,人总是有远近亲疏的。   这一点,同样也适用于镇上陈家人身上。   对于陈家父母来说,回来一趟就看到儿媳妇和儿子两个人大打出手,下意识地自然去护住陈耀文。   陈母随手拿起一个东西扔了出去,许是开始的心意是为了制止张秀秀,毕竟他们来的时候是属于张秀秀单方面挠陈耀文,后者只是在躲避。   问题是,陈母随手砸过去的是桌子上放着的搪瓷缸,这还是陈耀文学校里发放的,张秀秀拿到的时候很喜欢,除了月子里,最近喝汤喝水也一直用着。   张家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张秀秀捂着额头和陈家人对峙。   “红军。”张大娘仿佛一下子没了语言,张建设从马车上跳下来,几大步往里面冲了进去。   “哥。”张秀秀看到张红军强撑着的眼泪瞬间落下。   张红军心疼地不行,怒目看向陈家人,突然脚步一迈,冲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陈母哆嗦着身子挡在陈耀文前面。   张红军愤怒地瞪着躲在陈父陈母身后的陈耀文:“你出来。”   陈耀文埋着头不吭声。   “红军,带秀秀走。”后一步赶过来的张大娘心疼地看着张秀秀,一双手老是在颤抖,就是不敢捧上去。   李月娥只得上前,仔细看过后,对张大娘点了点头。   口子看着挺大的,但没有伤到里面,就是一直流血不太妥当,就说了是不是要送去卫生所的意思。   张大娘也是这个意思。   李月娥拉着张秀秀进了她的屋子,看着躺在炕上的孩子,叹了一口气,上前利落地包好交到张秀秀手里,自己上前拿出一个包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就要走。   “等等。”张秀秀把孩子递给李月娥,自己去柜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叠票和钱默默地又抱回孩子。   她的额头上还泛着血,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李月娥难受。   姑嫂二人出去后,陈家父母看到张秀秀怀里抱着的孩子,这才着急了。   “那是我们老陈家的孙子,你们不能带走。”   “滚你娘的屁。”张大娘突然冲上前,抡起拳头就往陈母身上打去:“没我闺女,你家那软蛋能生出儿子来?”   “那还是我们老张家的外孙呢。”   “秀秀,你别怕。”张大娘拽着陈母的衣领子,回头说道:“你们娘俩张家养得起。”   张秀秀忍泪,视线往陈耀文撇去,见他这个时候还在躲避,心里不禁失望:“娘、大哥嫂子,我们走吧。”   张大娘怔了怔,须臾后松开陈母的手,哎了一声。   舒曼得知张秀秀回来的时候,是李月娥过来送冻柿子的时候。   对方眉眼间竟是愁烦,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进了屋。   舒曼身子一僵,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隐晦地看了一眼厨房后,陡然松了一口气。   “嫂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舒曼接过那一箩筐的冻柿子,拿了几个出来后其他就放在柜子上面。   到了厨房,就看到陈锦州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目光从进来后就一直跟着她。   一寸一寸的……   舒曼轻轻皱了皱眉,倒了一碗放凉的水,随手把冻柿子丢了过去。   “你说好端端地怎么就碰到这事呢。”李月娥喝完水后,忍不住叹道。这事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张大娘说了里面多少牵涉到舒曼,得把那代课老师的事情同她说个清楚。可这哪里是一句两句说清楚的,不可避免地就带到张秀秀身上。   最重要的是如今张秀秀带着孩子回来,对外还能有个搪塞的话,到舒曼这边多少是个知情人,索性还不如讲明了才好。   且李月娥也是有私心的,她心里多少觉得这事有些因为舒曼而起。   怪她的想法倒是没有,只是如今张红军那边得了书,其实家里大半心神都要放在大棚菜上面。   只是张大娘和张秀秀那边,没个人劝劝和说说话。   “别看你大娘看重红军,疼爱建设,其实心里最疼的还是秀秀。”这儿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在家里,女儿就不一样,一出嫁了就有许多不得已。   要说这次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严重。   陈耀文有点心但没那个胆子,可谁叫之前还有张秀秀生产时候的事情,再者这一次一过去,就看到张秀秀被陈家人欺负的额头都砸了一个洞,不说张大娘,李月娥都气坏了。当时凭着一股气,就把人带回来。   可人是回来了,后面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就是张队长知道后,也一个劲呼噜呼噜地抽着水烟。   陈耀文和张秀秀之间是有感情的,学生时代两个人认识,后来有了感情。等张秀秀不读书了,陈耀文执意要娶张秀秀。陈父陈母起先是不同意的,当父母的自然觉得自家儿子优秀,应该配得上更好的姑娘,而只是农村出生的张秀秀实在不是好人选,但架不住那个时候正是陈耀文和张秀秀感情最好的时候。   又得知张家条件不错,张建设更是在部队里当兵,陈家最后还是退让了。   只是这退让的不情不愿,陈父那边还好说,陈母和张秀秀之间的婆媳问题基本上在没有成婚前就埋下了种子,后头因为一些琐事生根发芽到枝繁叶茂的时候就爆发了。   张秀秀在这事上是不能忍的,张家没有婆媳问题,这让她不能理解陈母的一些做法,只是碍于孝道再多怨言也只能在陈耀文面前爆发,久而久之陈耀文那边也埋了不少想法,兼之在学校里工作,陈耀文长得也算是不错,自然就会有一些事情冒出。   哪怕只是在口头上花花,没敢实际行动,但对陈耀文来说这也算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的美事了。   外头的彩旗家中有个小姨子,这不也想往学校里使劲,人家也是初中生毕业,但可惜水平不扎实,就担心到时候被人抢了先。索性这事是内部的事情,知道的人哪怕是同个学校的老师也就几个人,竞争力不算大。   偏偏张秀秀这边冒出一个人选。   听说是下来的知青,彩旗那边就着急了,索性找上了陈耀文,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招代课老师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陈耀文和彩旗那点暧昧,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这其中就有那位怀孕的数学老师。   有些事情不好直接说出来,毕竟涉及到人家的婚姻,可放任不管也怕到时候出事,索性她找上张秀秀其实就是想让张秀秀去当代课老师,到时候陈耀文就是真正的有心无胆了。   可谁叫这里面又出了个舒曼呢。   即便一开始是张秀秀放不开孩子,才找上舒曼做借花献佛的事情。   舒曼心里闷闷地,不太舒服。   总觉得哪怕避开了,麻烦事还是一堆又一堆的。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张秀秀放不开孩子,或许就是陈耀文故意的。”陈锦州见不得小知青脸无笑意的样子,食指轻轻点了点舒曼的脑瓜子:“真笨。一个孩子那么小哪里就一点也离不开当娘的,再说了当老师一天才几节课时,陈家父母难不成几个小时都看不住孙子?”要真这样,那份重视也就太虚假了。   不过是陈耀文不乐意张秀秀出现在学校里呗。   而张秀秀……大概是乐于为家庭奉献自我的人了。   听起来十分高尚,但挺可惜的。   “女人还是得有一份挣钱的工作。”舒曼感叹道:“不过多的是男人以家庭为借口绊住女人的腿脚,偏偏还嫌弃女人不能养家。”   “不。”   舒曼皱眉。   陈锦州眉眼一弯,轻声笑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如此。”   舒曼眼神忽闪,微微撇过头去。   陈锦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舒曼轻轻哼了一声,起身去收拾。   她刚才答应过李月娥晚上去张家吃饭,估摸着到时候可能住在那里。   其实这样也好。   昨晚陈锦州还没什么意识,两个人同处一个屋子还能将就。   今天的话,就算了。   狼一样的目光都露出来了,哪怕自己不是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可与狼共舞的事情,舒曼暂时没打算去做。   舒曼收拾好东西,又去做了糙米饭。   她当时买的是,上等的大米买了些,糙米也买了不少。   本来想着病患吃地精细些没错,但看看陈锦州这模样,觉得粗糙一点养估计更合适一些。舒曼还是心疼自己的细粮。   张家那边,张秀秀正坐在灶膛前面烧火。   张大娘在揉面条。   她本意是想让张秀秀去屋里休息,可张秀秀不肯,张大娘也担心闺女胡思乱想地,索性由了她。   李月娥在堂屋里帮着带孩子,喜子和春花围着看。   这么小的弟弟,两个人都看得惊奇,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   张红军几次皱起眉头又松开。   李月娥瞅了男人一眼,让喜子带春花回屋里.   喜子不肯。   李月娥哄他:“你作业做好了吗?等一会舒曼姐姐可得来了。你总不想当着她的面被你爹打吧。”   张红军适时哼了一声。   喜子立马双手捂着屁股,警惕地看着张红军。   张队长放下烟袋,揉了揉喜子的脑门:“别理你爹,他笨,看不懂书不高兴呢。你回去好好学习,给爷争气。”   喜子瞄了瞄张红军。   张红军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喜子身子抖了抖,拉着春花就往外面跑。他没见过自家爹这模样,可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对。   等舒曼过来的时候,喜子躲在门外不解地说了家里的事情。   舒曼抿了抿嘴,认真地同喜子说道:“大人不想说是因为不想让你们也担心。你爷和你爹娘都希望你和春花开开心心的长大。”   “可要说不说的,我才更不开心啊。”喜子不喜欢被瞒着的感觉,且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哪怕前面要加一个小。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喜欢被人看低。   舒曼失笑:“可春花还小,若是你知道了,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是不是太可怜了一些?”   喜子无语,觉得这话是在哄小孩子呢。   可实际上,他就是小孩子。   看着喜子终于罢休带着春花回去,舒曼忍不住笑了起来。   喜子是个好哥哥,就像小时候护着舒曼的舒安一样,这才使得原主无怨无悔地踏上火车,走向农村。   只是饶是如此,董晓华又凭什么来要挟她去说服舒安原谅她呢?   下乡,舒安很大几率会死。   可舒曼的的确确是已经死了了。   一条人命呢,舒曼想到跟着舒安抱过一起来的信,心里忍不住摇头。   董晓华不合适舒安。   若是日后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动舒安。   舒曼只能无语,却也不会做什么。   可现在想让她帮忙,实在是不可能。   就连那封信,舒曼都丢到灶膛里。   “来了。”张队长看到舒曼起身又坐下。   舒曼走过去。   张红军抽出手中的书,就被李月娥拍了手。   张红军讪讪地摸了摸脑袋。   舒曼笑道:“不碍事,就是可能我也不太懂,就怕不能帮上太大的忙。”今天的事情着实让人尴尬,偏还是发生张家身上,她人是来了,其实内心也是有些无措。她不是十分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很多时候是想到了才会去做。   “问吧,不是大事。”张队长说道。   家事而已,大不了就是离了。   这年头知青离家,离婚的事情可少不了。   就是到时候可能难听一些,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闺女过不下去了,还把人往火坑去推。别人怎么做,张队长不知道。   反正他是不能的。   他虽然也有些重男轻女,可也没有因此贬低女性,对闺女不好。若是如此,张秀秀也不能安生读书,更不可能出嫁的时候,张家几乎拿出当时所有的积蓄为她置办嫁妆。   舒曼翻了翻书,张红军趁机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他看不懂的地方。   在两个人的问答之中,张大娘同张秀秀进来。   舒曼立马放下书。   “你来了。”张秀秀看到舒曼的时候,目光奇异。   舒曼微怔。   张秀秀却是一直看着她。   一顿饭吃起来,更是没有放过舒曼。   看着舒曼一碗饭动了半碗,张秀秀那里基本就没有动筷子,张大娘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张队长拦下她。   舒曼跟着张秀秀回屋子去了。   是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面重新收拾过,干干净净地但能闻到若有似无的奶味。   “秀秀姐,那……”   “你听我说。”张秀秀按住舒曼的肩膀:“十四号那天,你一定要成功。”   “……”舒曼傻眼。   张秀秀自嘲一笑:“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过去。我不成了,别人自然也不能成。所以舒曼,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舒曼张了张嘴,顿觉得亚历山大。   “我尽力吧。”   她觉得有些荒唐,怎么变成这样子。   可看张秀秀充红的眼球,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当晚,舒曼留了下来。   张秀秀一直跟她说着学校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去任教,可比起一头雾水的舒曼来说还是了解多一些。   前面说过学校是小学和初中连在一起,校长是个文化人,以前也是京大的才子,后来出了一些事情,虽然没事了,可还是退回到老家,最后当了这座学校的校长。   舒曼若是去面试,就是要见这位校长。   舒曼心里紧张,一个晚上没有怎么睡好,只是顾忌躺在身边的张秀秀母子是一动也不敢动,更别说夜半的时候能听到炕头那边低低的啜泣声。   对此,舒曼只能在心里一叹。   哪怕白天表现地再好,可深夜的时候,无处安放的悲伤就会涌现出来。   舒曼轻轻闭上眼睛,心里想着,其实和陈锦州共处一屋的无措也比如今这个情况来得好。只是安慰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算能说,大概也是诸如三条腿的男人比三条腿的蛤蟆多,何不踹之?只是若是张秀秀日后后悔呢?   在这个选择上,舒曼顺从自己内心深处的自私。   另一厢,陈锦州在夜色中,很快失去了踪影。   王大有在老地方等的心急,突然听到脚步声,立刻喝道:“谁?”   “是我。”陈锦州走了出来。   “是你小子啊,我就知道你好样的。”王大有笑着上前,大力地拍了拍陈锦州的肩膀,却见对方眉头皱了起来。   “你小子受伤了?怎么不回来?”   “被人救了。”陈锦州平静地说道。   “还真是……”王大有问道:“救你的人是谁?要不要去查一查?还有你小子要不要回兵团?”   “应该是赶巧,不过……”陈锦州还是报了那人出现时候的地方,其实舒曼只能说二手捡到人。   当然若非陈锦州心里想着就是红旗村方向,也不可能这么巧被对方所救。只是无论陈锦州还是那个男人身上都藏着秘密,在一个地方双方就默契地分开。随后陈锦州强撑着身体赶到红旗村的时候,终于力竭倒下。   王大有重复了陈锦州所的信息,点头:“真的不回去了?那地方安全吗?”陈锦州不讲,估计就是不愿意回兵团。   其实这样也好,兵团也不是很安全。   回去后,陈锦州难免要跟着开荒干活。   反而不如留在外面。   当然这前提是外面的确安全,但想到近来县城那边藏在暗中频繁的动作,王大有心里实在不放心。   “安全。”陈锦州笑了笑,大概暂时没有比那边更安全的地方了。“东西我已经托人送出去了。”不是不相信王大有。   只是明面上的人,很容易被监视。   王大有也知道这个理,至于谁帮着送出去的,心里以为是孟家的人再不济是陈父留下的其他人脉。   陈锦州告别王大有,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慢悠悠地走回红旗村。   目光掠及之处,看到一个鬼祟熟悉的身影。   陈锦州长眉一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码字的时候脑袋很乱。   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写文不好,没有天赋,能力也不足。   就是想勤奋弥补一下,奈何手速跟不上,脑洞也生锈转动不开。   这么一想,胸都跟着下垂了。   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胸大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剁一点挪都脑袋上妄图增长智商吧。   叹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表达啥,就是有些阴郁。   很抱歉,传染给大家。   不喜欢看的,可以屏蔽作话。   么么哒。   为了打消怨力,祝愿所有小仙女胸部可大可小,想A就A,想H就H。   嘿嘿嘿,嘿嘿嘿。   H哦~ 第33章   冬日里的人都是懒汉赖床, 起床也就是坐在看上抽烟打牌喝喝小酒。   但也有例外的。   李二达从没有像昨天睡得那么沉,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看着身边空落落的被窝,他当即变了脸色, 从房内冲出。   听到动静的李老婆子也从屋内跑出来,一看到李二达刚要说什么忽得闭上嘴巴身腰一扭转回屋里。   李二达沉着脸,心里的苦涩不亚于黄连堵口。   他素来睡得不沉, 特别是心里提防着三达的时候, 唯有昨日睡前吃了一碗鸡蛋汤,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待遇。能让娘舍得掏出一枚鸡蛋浪费在自己这个无关紧要人的身上想想也只知道是谁了?   但愿没出事才好?   李二达低着头出了门,几乎小跑了起来想要往那小知青的院子跑去。   “二达,快来看这里。”   “是二达来了吗?”   “达子,三子被绑在树上呢。”   经过榆树的时候,好些人站在那边, 李二达正要跑过就被叫住, 一听他们说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些人也都是被叫出来看热闹的,实情是村里的一个汉子出门遛弯看到李三达被捆在树上,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去李三达家里通知人。可一想过往时候李老婆子那彪悍且不分青红皂白的行动,谁也不愿意去触霉头。   这使得李三达在树上又被多绑了一阵子。   没人敢去通知李家, 张队长这边却是必须有人去请。   听说李三达被绑在树上, 张队长气得脸都红了,但还是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饭,匆匆赶到现场。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三达放下来?”再气恼觉得李三达肯定又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事情回来, 可张队长看到李三达依然被绑在树上,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心里不由恼怒起来了。   “二达呢?”   “张叔。”李二达从地上站起身,满脸愁苦。   “怎么回事?”   “绳子解不开。”李二达再气肯定也不能这么放着三达不管,而且也不知道被绑了多久,摸了摸那僵硬的棉袄就知道肯定夜里就被绑上去了。   “解不开?”跟着来的张红军一听怪了,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绑人的绳子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库房里那些原来用来套农具的绳子,但问题是这上面打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结。张红军试了一下,似乎结更紧了,而昏迷的李三达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张红军明白大家为何都不敢动了。   “剪子来了。”这个时候有人跑了过来。   他不愿上前去,就把剪子递给李二达。   李家的事情没人敢沾就是,李二达心知肚明只能苦笑着向对方道谢后转去用剪子把绳子强行剪断。   李三达在昏迷中被放了下来了。   舒曼远远地看着,目光瞥到远处疾驰而来的李老婆子,撇了撇嘴走回张家院子同张大娘说了一声。   “什么?不行,我得找老头子去。”生怕去晚了张队长被李老婆子赖上,张大娘一走,李月娥也跟了过去。   舒曼把想看热闹的喜子叫住,丢给了张秀秀,她打算回家看一看。   张秀秀平静地看着她。   舒曼道:“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做准备。”   张秀秀这才点头。   回去的时候,看到榆树那边人群已经散开,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在说话,不外乎就是李三达得罪了谁被绑在树上。   有说李三达活该的,也有觉得手段太过了一些。   这大冬天的要是一个不好,直接能把人冻没了。   舒曼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回来了?吃过了没?”陈锦州开了门让舒曼进来。   在外面的时候,舒曼以为屋子里没有点上煤油灯,等进来后才发现是被陈锦州拿了个木盆给罩住了,灯光昏暗,若是不仔细靠在窗户外是看不出来的,但在室内却是有足够的亮度。   很显然她来的时候,陈锦州正在吃早饭。   炕桌上有一笸箩的大白馒头,粗粗一数至少有八九个,也许之前陈锦州已经吃了几个,除此之外一个木盆里放了鸡蛋汤。   真会享受。   舒曼拿眼睛瞟陈锦州,对方反手递给她一个馒头。   舒曼接过来放在手里,咬了一口,甜丝丝的,估计里面还放了不少糖。   “你做的?”   “什么?是说馒头”陈锦州摇头装傻装傻。   舒曼撇嘴:“这馒头挺甜的。”   “喜欢你就多吃点。”陈锦州笑着又递了一个过去。   舒曼无语,她在张家吃过早饭的,犹豫着还是没忍住直直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为什么,看不顺眼而已。”陈锦州收敛笑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这就是承认了,舒曼避开视线默默地低头啃着馒头。   陈锦州见状舀了一碗鸡蛋汤出来,舒曼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地喝着。   馒头很大,舒曼吃了半个就吃不进去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陈锦州两三口干掉一个馒头,瞬嘴唇惊讶地张了张。   “你是不是一直没吃饱?”她这两天都是汤汤水水的给对方,可看陈锦州这架势,没几分钟笸箩就空了。   就这样,舒曼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饱了。   “现在饱了。”顶着仿佛在看饭桶的眼神,陈锦州牵了牵嘴角,想要解释,就听舒曼突然问道:“那你是半夜饿得睡不着的时候,正好看见李三达了?”   “……差不多吧。”陈锦州深深地看了舒曼一眼。   昨天夜里要是他不在,也不知道小姑娘会出什么事情。虽然看她这样子有点小手段,但再怎么样李三达也是一个大男人。   女人与男人比力气太难了,更别说当时李三达手里是带着凶/器的。   一个人图穷匕见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连他本人也不能预料到,自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陈锦州自嘲地笑了笑。   别看昨晚舒曼不在家,可若不是他的因故,肯定留在院子里,到时候撞上李三达……陈锦州目光沉了沉,觉得昨晚下手还是太轻了。   舒曼余光瞥见,眼神跟着一暗。   她清楚知道陈锦州这人不是那多管闲事的人,虽说有时候看起来邪性,但丝毫不怀疑对方心里有正气。要说李三达这人的确算是活该。   哪怕陈锦州未明说昨夜的事情,但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夜巡时李二达的异常,舒曼还是能猜到这几次搞出动静的人就是李三达。   要说陈锦州还是个伤患呢,明显又是要躲着什么人。除非是别人摸到家里,否则轻易不会出手。偏那李三达不作不死,正赶上这么一个杀将在。   就是不知道醒过来的李三达会不会找上门来。   舒曼倒是不怕,即便那李老婆子难缠一些,可这事总归是李三达做事不地道,她是知青这个身份束缚住她不能回城,却也是一道保护伞。   张队长不会允许自己出事,而且明显是占理的情况下。   相反,她担心的是陈锦州的存在被外人知道。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陈锦州轻声笑道:“放心。”   舒曼能放心吗?   她站起身,翻出带来的初中课本,搬着凳子坐到了院子里。   陈锦州眼底满是无奈,却也是配合地呆在屋里。   这一等就到了晌午,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   舒曼把凳子搬了回去,路过炕边看着躺在上面十分惬意的陈锦州忍不住觉得自己发了疯了把人带回来。   可事实上,再回到那个夜晚,她再冷血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做中午饭的时候,舒曼干脆煮了干米饭,怕不够吃把之前闲着没事那黄米去张家院子里做的粘豆包也拿了几个出来蒸。   这粘豆包别看不大,但此起来十分顶饿。   舒曼有时候懒得动,就直接干啃,一个就十分饱了。   但见识过陈锦州的饭量后,看到他再吃了三碗米饭后又把三个粘豆包都啃了,不禁问道:“你跑兵团来是不是就是食量太大,家里人吃不消啊?”这当然是笑话,就孟家那个情况也不可能看着亲外孙饿肚子不是,何况兵团那里吃得不错,能有个八分十分饱的,可那是相对于别人而言。陈锦州在那边绝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吃饱喝足。   “你这是怕我把你吃干抹净吗?”   舒曼恼,怎么说话呢?   听着这话怎么就觉得是有背的意思呢。   陈锦州勾了勾唇角,示意舒曼去看那放在柜子上的布袋子。   舒曼浩然正气,身躯巍然不动,一副不受诱惑的样子。   陈锦州莞尔:“不是担心我把你吃穷了吗?去看看。”   想着这还算句人话,舒曼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尴尬,就像是腹诽别人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双手却是不自觉探了过去,她早对陈锦州出去一趟带回来的布袋子感兴趣了。   “打开看看。”陈锦州十分主动。   舒曼心里觉得怪怪的,但饭吃饱了没事干,下意识就顺从了。   “这是……”花花绿绿的,呵呵,款爷呢。   “家用。”陈锦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小姑娘恼羞成怒之前,笑道:“拿着吧,这个月的不用就要过期了。我这个情况能去镇上?”别是一露面,就被闻风而来的顾长城抓拿。   舒曼看了日期,的确是这个月的,只是这一叠里面除了票证还有钱,不算多但也有38.5,这可比当了舒安多了20块钱。   舒曼斜着眼睛看陈锦州,怀疑这只是明面上的钱,这个男人肯定私底下另有小金库。心道怎么说自己也算是照顾对方一场,不是有句话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舒曼俗气,觉得这种事情用钱来抵十分合适。   她怕欠别人人情债,同样也怕别人欠自己人情债,毕竟人心叵测。有些人总会因为欠人情提心吊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以至于情绪走火入魔做出不堪的事情。   舒曼其实知道自己戒备心有些太过极端,这大概也是现代少数人的通病,但她暂时不愿去勉强自己一定要做出改正,甚至在穿到原主身上后还有意放纵。   ……   榆树那头,李三达被救下来的时候,李老婆子正好赶到。   看到小儿子的惨状,李老婆子当即就嚎开了,不只是张队长,但凡还在现场站着的人都收到无差别的攻击。   同样作为儿子的李二达又是难堪又是可怜。   对其他人,李老婆子撒泼起来还有些顾忌,可对上李二达就是怎么难听的话怎么来。   有看不过去的人说道:“李婆子,这跟二达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三达这么大人了还要二达拴在裤腰带上不成?”就说李三达这种人,哪怕拴上了也未必有用的。   “三子才多大,跟二达一个屋住着,不见了一晚当哥哥的都不知道。老娘不骂他难道去骂你们这几个老瘪三吗?”李老婆子说的唾沫横飞,手上的动作还不忘拍打李二达出气。这个时候的她完全忘记昨夜给李二达下药的事情。   只觉得李二达这个儿子果然不贴心,要是他警醒一些,三子就不会出事了。   “谁不知道你这老婆子多宝贝李三达,兴许一个被窝里呢?二达能知道个屁,他可不受狠心娘待见。”有生气的人,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话语里当然也有为李二达抱不平。   只是眼看着越说越过分,张队长皱了皱眉,说道:“闹什么闹?还不赶紧把人送卫生院去?”村里可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看病的人,不舒服多半就是忍着。   但李三达这个情况,谁也不敢保证。   “李婆子,你真让三达就这么躺着了?”   当然不能。   李老婆子立刻滚了起来,手一伸朝张队长讨钱付医药费,被正好赶到的张大娘一顿拍打,又有李月娥阻挠,闹了几次见没用这才悻悻作罢。   牲畜棚那边,王老根听说是李家的事情不愿意出车,张红军在李二达的哀求下不得不上阵,   车子到了镇里直接去了卫生所,才到没多久,李三达就转醒过来。   李老婆子为了省钱就闹着不给医生看,在张红军发飙之前,终于抓了点药就跑回村。   回了家,关上院门,李老婆子就问李三达:“三子,你跟娘说,到底是谁害的你?”说话的时候似乎那目光跟刀片似的一片片射向李二达。   李二达又气又憋屈,抿着嘴留在屋里。   “不……我不知道,都别问我了。”李三达眼底闪过惊惧,见李老婆子还要问,惊叫着踹了脚出去,李二达眼疾手快拉走李老婆子,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李三达,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一面担心这事和那小知青有关,可心里想着太过荒唐,小知青哪有这样的本事。可没从李三达嘴里得到验证,这颗心就没办法平静。   至于李三达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李二达没办法猜测,只隐约觉得似乎这个弟弟经历过什么恐惧的事情,哪怕在卫生所检查过后发现身上并无明显皮外伤,偶尔一点淤痕不过是挣扎的时候造成的。   李老婆子还想问,李三达干脆被子一蒙,不说话了。   “好好好,娘不问你,不问你。你好好休息,二达,别呆屋里吵着三子,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赶了李二达出去。   李二达神色木然地看着李老婆子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看也不看自己地走向厨房,嘴里念叨着是不是要把家中老母鸡杀了给三子补补。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难过,但似乎没有。   李二达平静地离开家,慢慢地在村里转了起来。   此时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偶尔经过的时候,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不去听,就知道李家肯定成为话题中心。   而就在不知不觉中,李二达走到了小知青的院子前。   舒曼正好开了门出来,看到李二达的时候有些意外,微微点了点头,就去一旁的茅草房里搬了一篓柴火辛苦地运回屋子里。   李二达看了一会儿,叹声离开。   他一走,舒曼又开了门出去。   身后的陈锦州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目送离开的李二达说道:“不是让你相信我嘛,李三达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   “何况你当时不是住在张家嘛。”之前可能没人知道,但经过今天白天后,相信李三达那边也会知道。   哪怕他心里还有一丝的怀疑,也会因此退去。   总的来说,在平静过后,李三达回想昨天的事情,只能懊恼自己怕是在外面不知道得罪了谁惹来祸事。至于那小知青,只能算她运气好躲了过去。只是这样一来,杨渝渝那头就不好交代。   至于昨晚的事情找回场子,李三达真是想也不敢想,只要一回想,就是那冰冷而又痛彻入骨的疼痛以及在某一瞬间仿佛要被杀/死的窒息感。   那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李三达十分确定。   也是这一点,让他乜办法把昨晚的事情和舒曼联系在一起,哪怕就是在小知青院子前面出的事情,这也只让他以为正好是偏僻的地方,这才被下手。   ……   知青点里   杨渝渝再一次开门出去,望着院子前面空荡荡的道路,沉默地关上了房门。   又给她躲过去了。   杨渝渝心里十分懊恼。   对方越是好运,她就越是痛恨。   这次的事情,她连石二宝都瞒住了,没有像以前一样借他的手和口去做事。可李三达这个没用的,竟然还是失败了。   “渝渝,张队长的女儿带着才满月的孩子回来你知不知道?”本来在农村这才是舆论的焦点,但李三达的事情很好地把这股波浪给掩盖过去。   孙虹注意到还是因为这些年习惯盯梢张家人的一举一动,以此从中做出反应。   “张秀秀?”杨渝渝狐疑地问道:“她怎么回来了?”   “没看到陈家人,听说是张家人去镇上把人接回来的。”孙虹笑眯眯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张秀秀被陈家赶回来了?”   杨渝渝知道孙虹的心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要不我们去镇里看看?”孙虹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行。”杨渝渝也怕李三达不甘心又摸了过来,这事还得避着知青点其他人。只要自己不在,李三达暂时不敢把事情闹大。   只是这人太过贪心,上一回2块钱不够,又跑来要钱。   杨渝渝被逼地烦了,又说了舒曼的事情。   本想着这次怎么也能成事,到时候知青被害,李三达不死也得一辈子呆在监狱里了。至于李三达会不会到时候拖自己下水,一个有前科的人说的胡言乱语有谁会信?   哪想还是失败了。   杨渝渝心情不免就抑郁起来。   这个月去镇上,信和包裹都少了,手上自然就有些拮据起来。   那点钱就是够自己用,都有些勉强,别说还要时不时接济孙虹,要是再被李三达缠上,那还能有好?   杨渝渝目光微垂,眼神飞速地闪动着。   ……   且不说杨渝渝和孙虹骑车去镇上,李三达扑了个空,又被石二宝带走后。   进了镇里的孙虹,立刻踩着车子到了陈家那条街上。   杨渝渝在半路下了车,没跟过去。   一刻钟后,孙虹神神秘秘地跑回来,笑着说道:“还真被我猜对了,学校里那事事发了。渝渝,还是你厉害,可算是帮我出一口气了。”   “没什么,谁叫你对我好呢。”杨渝渝柔声说道:“只是你还惦记他?”   “哪能呢?”孙虹矢口否认。   杨渝渝微微一笑,决口不提孙虹当时听说陈耀文要娶张秀秀咬牙切齿仿佛要在对方身上啃下一块肉的狠劲。   哪个少女不怀春,孙虹当时的眼神和选择其实挺不错的。   嫁到镇里也比在农村好。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于张秀秀的娘家人,下起手来,孙虹可是比谁都积极。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半夜更新,不幸睡着了。   现在糊着眼屎在更新。   好在再多的眼屎也不能否认小仙女是自带仙气的,嗯,包括眼屎也是。 第34章   “去县城吧。”杨渝渝说道。   孙虹愣了愣, 随即点头。   两个人把车子寄放在镇上的知青小院里, 就去了坐车的地方。   镇上到县城的车约莫两个小时才有一班,她们来得迟了一些,上一班刚走, 不得不等了等,只是这么一来,估摸着今天是回不去红旗村了。   车子来的时候, 人流一下子拥挤了过去。   孙虹和杨渝渝就被挤成沙丁鱼罐头似地, 人群中似乎还有人趁乱揩油。   杨渝渝面色一沉,气得粉脸羞红,扭头去看,偏偏都是忠厚老实的模样,心里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渝渝,上来。”孙虹忍着被人踩到脚背的痛, 伸手抓着杨渝渝上车, 这一上一下间,三个人同她们擦身而过。   白玉英低着头被护在中间,一直等车子开走后,她才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长相清隽秀雅的中年男子关切地询问。   白玉英摇头。   知青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并不愿意说出来脏了父亲的耳朵。横竖也没多久, 自己估摸着就能离开这边, 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白永先微微颔首,其实就是玉英不说,他也能猜到那两个人是谁?   在车子上, 是白玉英先看到了杨渝渝他们,这才有后面白永先和白叔挡着人把白玉英护送下车。以白玉英的关系网来说,能让她这么做的不外乎就是知青点那两个人了。   “走吧。”白永先往前面走去,三个人先回了白叔的屋子。   没多时,白永先提了一个箱子出来,跟在后面的白玉英眼眶红红地,却是咬着下唇不让眼泪出来。   “县城那边,你也去过了。若是你实在有处理不好的事情就去找他。”白永先避开女儿的目光,温声叮嘱:“知青点那边,问题不大,一些小亏就算了。只是一点,切勿要保护好自己。”家有万贯,也抵不上女儿一人。   他如今在外面辛苦撑着一口气,不过就是为了白玉英。   “我知道了。”白玉英本想说不,目光触及白永先鬓角的白发,那嘴边的话只得又吞咽了回去。   若是可以,他又哪里愿意女儿这般懂事。白永先按下心中的苦涩,微笑着说道:“等下次见面,一切就都好了。”   几年的准备,不就是为了一家人团聚,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事。   白玉英哽咽着点头,倔强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直到白永先坐上白叔的车子被悄悄开往另一条小道离开,终于滑落下来。   离别的悲伤情绪让白玉英一直蔫蔫地,就是舒曼过来的时候,仍然是没什么精神头的样子。   “怎么了?是白叔病了吗?”舒曼心里一突,本想问是不是白叔出了什么事情,虽然书中是几个月后才慢慢开始有迹象,可如今一切都提前了,男女主都早早见面了,也不能排除别的事情也受到影响。   可她不好问直接问,只能在舌尖打了转,变得委婉一些。   白玉英摇头。   她还沉浸在白父离开的悲伤中,这才没有发现舒曼的问话有多么奇怪。   “不是什么事情,心情有些不太好而已。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白玉英指了指床头柜。   舒曼过去打开:“你去县城了?”反正镇里是没有奶黄包的,不过在看到一个罐头里面的醉螃蟹热不住多看了白玉英一眼。   好在白玉英并未发现,舒曼把东西收好,朝她道谢:“正好我今天炖了鸡汤,等一下给你个大鸡腿。”   “你竟然舍得?”白玉英奇了。   舒曼嗔道:“你没听人家怎么说我的。”   白玉英被勾起兴趣,好奇地问道:“怎么说你的?”   “你问杜鹃姐。”舒曼反正自己不好意思说。   在翻看书的杜鹃闻言转过头,笑着说道:“就是那新来的小知青,可真不会过日子,那可是两年份的老母鸡居这么给杀了。”   “不就是一只母鸡吗?”白玉英这一回跟着白父去县城除了见几个人外,着实吃了不少好东西,因为喜欢,乳鸽都吃了好几只。饶是在农村呆了有几年了,可因为基本上不同知青点外的人打交道,一年更是说不上几句话,是以十分不理解他们的意思。“这鸡不吃,难道供起来不成?”   舒曼心道,可不是地供起来,就盼着能多下几只蛋,攒一点钱。   其实要是她自己,舒曼肯定不会这么大手笔。   但陈锦州的钱,拿是拿了,真那么用着,心里还是怪别扭的。索性就拿着钱找张大娘问人买老母鸡,张家本来是有的,不过要留给张秀秀,就找了村里人买。钱是给的足足的,那家人当时眉开眼笑的,背地里却是在议论舒曼的败家,要巧不巧地正好让来找舒曼借书的杜鹃听到了。   舒曼听说后,当即决定没收陈锦州的两只鸡腿,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能成为别人的八卦对象不是?   正好如今收了白玉英的东西,舒曼回去后用拿回来的保温壶盛了鸡汤,挑了一只大鸡腿和两只鸡翅膀和几块鸡肉放在碗里,剩下地一鼓脑倒在木盆里端给陈锦州。   陈锦州举着筷子夹起木盆里的鸡腿笑得怪让人生恼的,舒曼关了门出去,先把鸡汤送给白玉英,走的时候,白玉英想起在车上看到杨渝渝和孙虹的事情。   “别是又折腾什么事情了吧。”杜鹃不安地放下碗筷。   “我看可能。”只要和自己没关,白玉英放在以前是不关心的,到如今大概就是像白父说的有了朋友就是不一样了。白玉英当时听了想反驳,可在白永先的笑意里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白玉英和杨渝渝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按理说这事和她没关系,但还是不由担心起舒曼和杜鹃两个人。   “难不成去找顾长城?”舒曼拧眉,对于那毒蛇一样的人实在是心生恶感。   “那不能。”白玉英立刻否定:“我在县城里听说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情,革委会那边他都好几日没去了。”其实这算是机密的事情,普通人未必知道。   舒曼却是想到了白玉英应该见到的人,面色稍缓:“那关系不大,她最多不过就是找那个张学亮。可按你说那边出了事情,能动用的人就很少了。”而红旗村怎么说有老叔公在,像上次那种被革委会的人包围过来的可能性就不大。   至于杨渝渝去县城的用意?那肯定是有的。   只是舒曼暂时猜不到,但还是心生警惕,对白玉英和杜鹃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们小心一些没错。”   她不知道为什么男女主之间出了问题一样,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交集,而杨渝渝这边的走向也和书中不一样,至少她现在的境遇不太好。知青点里赵成一走,除了石二宝依旧和混子在一起,郭世宝、王茂田和新来的张光明三个人都悄悄地安静下来。这份安静以后可能因为回城名额打破,但目前为止,杨渝渝想要在知青点一呼百应很难。   一个人的面目,哪怕没有彻底揭开,可怀疑的种子一旦萌芽,旁人对她的态度也会因此改变。   舒曼担心的是,别处无法让她算计,就在知青点里身上奇怪的点太多的白玉英因此被盯上了。   这份担心却无法明说,只能叫了白玉英出去,隐晦地提了几句。   白玉英想到白父之前说的话,朝舒曼轻轻点了点头。   再听到杨渝渝的消息,就是两天后了。   她和孙虹据说是被车子送回来的。   村里好奇的孩子们就围着车子跑,等车子停下,从驾驶室走出张学亮后,几个大人脸色一变,立时把孩子们喊回来。   好在张学亮也知道自己应该不受人欢迎,帮着大包小包地松了东西进屋后,就开着车子走了。   后面赶过来的张红军几个人,只能看到尾气。   “回去干活。”张红军看了看知青点,那眉头拧得紧紧的,叹了一口气,把几个玩得好的伙伴叫回去。   半路上,正好碰见舒曼。   “去知青点?”张红军笑着问道。   舒曼也是听到张学亮过来的消息想去看看,但见张红军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事情,就问张红军:“红军大哥,怎么不能土地化冻了才开工?”   “反正以后都得试,现在提早也是一样的。”夏天根本不用大棚菜,反而冬天基本上见不到蔬菜,东北冬天又长。若真的大棚菜能成功,绝对是能赚大钱,到时候又哪里管土地会不会被冻上,干起活会不会吃力。再说又不是建房子,那土地冻上不好建地基。   告别张红军后,舒曼还是去了知青点。   她是担心白玉英找不到自己,就跑来院子里。   杜鹃可能会有顾虑不会直接闯进屋子里开,白玉英就说不定了。这要是被她看到陈锦州,自己可是有八张嘴都没办法说清楚了。   为了杜鹃这样的麻烦,以及也想知道张学亮和杨渝渝他们是个什么情况,舒曼还是到了知青点。   还没有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孙虹得意地说道:“那也是我们渝渝人好,可不是谁都能坐的上小汽车的。”更别说还拿了那么多东西回来。   “得了,还不知道那车子是怎么回事呢?”白玉英靠在门口嗤笑道:“就张学亮,他能有车?”别是为了充面子,偷摸着开出来的。   这个年代自行车都是紧俏物,更别说汽车了,整个县城都没有几辆,那些还都是公车,私人想拥有轿车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就连顾长城都没有。倒不是他没钱买,虽然买了之后估计能把积蓄耗空,而是公车到了他这也就和私车差不多了。   至于张学亮,不是白玉英瞧不起人。   他真不行。   “你这是嫉妒。”孙虹气得想汗毛都立起来,特别是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中,恨不得冲过去把白玉英揍了。   只是她还没动,就看到白玉英那仿佛什么都知道的讽笑。   孙虹不由心虚起来。   要说轿车,她不知道白玉英有没有坐过,但她的家境来说,总比她们来得容易,谁敢保证白玉英家里亲戚朋友没有车子。   反正她是不敢的。   刚才是气急了,才说出那句话,现在想来都是打自己的脸。   “孙虹,回来。”屋子里的杨渝渝开了门,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院里转了转,等发现了在院外仿佛看好戏一样的舒曼,心里那点高兴荡然无存。   杨渝渝扭身进了屋,没多时孙虹也跟了进来。   “渝渝,你看他们……”   “你没事和他们说这些干什么?”杨渝渝不耐烦地喊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那白玉英是你能说的吗?”打狗看主人,找茬也得看对象。   就孙虹那话,她在屋里听着都不像话。   就白玉英那日子过得,谁不羡慕?   反过来嫉妒她?   想到刚才外面那些人的眼神,杨渝渝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里就好像跳梁小丑一般。这是从前不曾有的。   多少人看人看事都是先入为主的思想,她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久的时间,才一步步把自己的形象固定好。   哪怕他们不曾说,可杨渝渝还是知道几次失误,也让其他人不再信服自己。   “渝渝,我,我就是高兴。”孙虹紧张地看着她。   有什么好高兴的?就张学亮那样?   杨渝渝在心里嘲讽一笑,再看孙虹的时候,表情柔缓了许多,同时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孙虹,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   “你没看到那个舒曼也来了,还有白玉英那样子。”说到这,杨渝渝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是为我高兴。可我们如今还住在红旗村,若是他们知道了张学亮和我……我们的关系,怕是有麻烦。”   “那我刚才。”孙虹脸色一变,懊恼地说道:“要不我出去解释。”   杨渝渝摇头:“只是我们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对方正好没事,派了车子送我们而已,又何必去解释呢。”   “对,对。就是这样。”孙虹忙点头。   见她似乎听懂了,杨渝渝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刚才回来时候,在院外探头探脑的李三达,捏了捏口袋里的钱,打算出去。   孙虹想跟上,被杨渝渝找借口留下来。   她走得很快,穿上鞋子,围上围巾,就疾步匆匆地离开。   孙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又转头去看房门紧闭的隔壁,悄无声息地进屋把门锁了起来。   出了知青点,杨渝渝就往村外的大路走去,一直往外面走,差不多有十几分钟路后,猛地被拉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干什么。”杨渝渝皱眉,推开几乎与自己贴面的李三达。   李三达差一点被推到地上,狼狈地站好后,恶狠狠地看向杨渝渝:“钱呢?”   “你要多少?”杨渝渝话一出就后悔了。   李三达不怀好意地盯着杨渝渝的上衣口袋,那里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钱。   “你别想动歪脑筋,我出来的时候,孙虹知道的。”杨渝渝防备地看着李三达,威胁道:“你总不想被革委会抓走吧。”   李三达瞳孔一震,恼道:“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人打了一顿,绑在树上那么丢脸?他娘的,差一点命都没了。你说我要多少钱?”虽说被杨渝渝吓住,可难得有机会,李三达是发了狠地要钱。就算不是因为那小知青的缘故被打,但杨渝渝不知道。   李三达就是笃定这一点,才语带要挟。   杨渝渝犹豫着掏出口袋,低声说道:“我钱不多,给你30。”这差不多是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要是以往李三达肯定就满足了,李老婆子虽然疼她,可奈何家里没钱,往年口袋里有个两三块就是大钱了,更别说现在能有三十块钱。   “不行,不够。”李三达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做什么不够?再说了……那是你不小心踩被逮住。”杨渝渝顿时恼了:“你一个大男人连一个小姑娘都制止不住,有什么用?”   “那是……”李三达差点说露嘴,忙恼道:“你就说给不给。”   杨渝渝沉默。   李三达阴沉着脸,几乎快能滴出墨了。   杨渝渝松口:“可以给你50,这是我的极限。只是你那这么多钱干什么?”不怪她多心,是担心李三达在外面有个大窟窿,到时候填不满回来又找自己怎么行。其实按理说,她和李三达也就是口头上说的事情,不可能有把柄给对方拿住。   杨渝渝心里是不怕的,可如今她还在红旗村,也不想和李三达撕破脸皮。这个人没皮没脸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杨渝渝不可能为此把自己折进去。也因为她清楚自己如今在知青点的话不是那么好用了,就像先把李三达留着,万一以后能有出其不意的作用呢。   “我打算娶媳妇。”李三达目光闪了闪。   杨渝渝眉眼一松,轻轻笑了起来。   ……   陈锦州从树上跳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走远的两个人。   张学亮的到来,村里人说是革委会来了,这也让他误解以为顾长城找过来了,毕竟中间还有一个人救自己。那个人若是被顾长城发现,顺藤摸瓜下来,红旗村这边就很容易暴露。   陈锦州这才出来打探消息。   没想到竟然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难怪常听说蛇蝎美人这句话,就是那杨渝渝模样还差了些,够不上美人,但这心思可够歹毒的。   陈锦州摇摇头,看来不只是小姑娘,就是她身边的人也是危机暗伏。   他有些理解外公那句:哪里都是战场的话了。   只是这种小姑娘的段数,陈锦州不可能插手,也不方便。   于是从知青点里回来的舒曼,就看到了要和她告别的陈锦州。   满打满算两个人同处一室有四天多的时间,陈锦州这伤没有好,但不妨碍他表现得跟一个正常人似的。   “吃过饭再走?”舒曼说着往厨房过去。   “不了。”陈锦州素来知道分别就要果断,磨磨蹭蹭地到最后更不容易走掉。既然不得不离开,那就干脆点。   舒曼脚步一顿,转身若无其事地笑道:“还算有良心,给我省事。既然你要走,那我把粮票给你吧。”她一直没有去镇上,就没有用。   陈锦州笑着拒绝:“你听说过家用给出去还要回来的吗?”反正他们家没这样的事情。   舒曼无语,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人废话了:“那行,你走吧。”   陈锦州愣了一下,然后失笑。   舒曼低头不看他。   陈锦州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推了门出去。他没有收拾东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为了以防万一,基本上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   出了门,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   陈锦州脚步一拐,往牲畜棚那边去,那里头王老根几个人在做事,并未注意到有人走过,甚至走向了小山坡那边。   老叔公看着面前的陈锦州,问道:“要走了?”   陈锦州:“差不多该回去了。”   老叔公点头:“那小闺女,可不能欺负人家。”   陈锦州心里打了个突,声音不由一轻:“哪能呢。”   老叔公哼了哼:“不能,你还住人家闺女屋里?”   “那不是怕打扰到老叔公嘛。”事实上老叔公这里每天都有人来访,特别是陈德生几乎日日报道。   对于这个小后生,老叔公也挺喜欢,就没有特意阻拦。   陈锦州真住在这里,肯定是不方便。   否则老叔公在陈锦州见他的第一天,就能把人带出舒曼的屋子。   “行了,走吧走吧。别忘记你答应的事情。”   陈锦州神色一敛,正色道:“老叔公放心,他蹦跶不了多久。”   老叔公嘴唇微微翕动,摆了摆手。   他担心的是顾长城狗急跳墙,只希望他不要记起红旗村这一亩三分地。至于其他地方,老叔公如今是有心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来是昨晚的更新。   但昨天仙务繁忙,被顶头上司拉着加班,回到家洗完澡都凌晨1点多了。   心里惦记事情,睡了没多久,又爬起来码字。   然后我现在要洗漱去上班不,去摘蟠桃了。BY一个被外贸折腾地□□的小仙女。   PS:我都犹豫要不要把文案努力日更那句删掉,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打脸。   其实我也真的再努力了,一般不会拖延,么么哒。   闪人了。 第35章   在陈锦州走后, 舒曼在炕上坐了好一会儿, 才忽视掉心里的那份空落落。   她看了一圈屋子,屋里没有太多变化,家具还是就那些, 陈锦州本就是孑然一身过来,走的时候也只是穿回那身衣裳离开。   但空气里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在诉说某个人曾经存在过。   舒曼起身把窗户推开, 房门一并敞开后, 去厨房舀了水出来打算冲洗屋子。   一掀开水缸,舒曼就愣住了。   她倏然冲向后院里的另一只水缸,那是张家借用的。平时很少用到,但偶尔没水天气不好不方便去井里打水的时候,也会过来舀上一些。   与厨房那口缸一样,那水位都快渗出来了。   舒曼按了按唇角, 收拾房子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哼起歌来。   等做完这一切, 差不多快天黑了。   舒曼看了看天色,想着明日应该不会下雪,来了东北个把月了,偶尔能预测一下天气,未必就一定准, 但多少心里有份底气。   其实就是明天下暴雪, 她也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舒曼先去了知青点说了明天自己要去镇上的事情,说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这是好事,成了要请客哦。”白玉英很为舒曼高兴觉得这是好事。   舒曼微微一笑, 紧张地看着杜鹃。   杜鹃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道:“一起努力。”对舒曼的好运,她也羡慕。不过不是她的东西,与其羡慕还不如把握住手边可触碰到的。   “好。”舒曼认真地点头。   一旁的白玉英仔细看了看舒曼,这才发现她穿来穿去就这么两身衣服,转身就去开了自己的衣柜:“你明天穿这样过去可不行,下一次去供销社你看看有没有毛线,好歹买一些回来织件毛衣。现在是赶不上了,你要是早点说,我就在县城给你带一身回来。”   舒曼笑笑不语。   她手头不是那么拮据,可大手大脚买衣服显然不能。   但白玉英是好意,她由衷地感谢对方,更别说她现在为自己翻箱倒柜地帮忙。   说起来白玉英的衣服不少,在未必人人都能拥有一身新衣服的大环境下,她的存在的确够惹眼,也让人羡慕。   只可惜,两个人的身高没办法匹配。   白玉英挑了半天,也就挑出一件压箱底八成新羊皮翻领大衣,又挑了一件同色系米白色的绒线衫出来。   “你要嫌弃就算了。”   舒曼无言,这话一出,她连拒绝都不能。   “我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你要是的话,我房门都不让你进。”白玉英得意地笑道:“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有这个面子。”以前别人不是没有打过主意,她连眼神都懒得给对方。   “杜鹃,等你要用的时候,我也借你。”白玉英说完看了看杜鹃,随即无奈地说道:“只是估摸着也不太合适。”   这两个人一个骨架大,一个骨架小,自己的衣服给她们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好在冬天的衣服勉强还能穿穿,夏天的就不行了。   白玉英夏天的衣服几乎都是修身的,不会像别人那样往大件里做。   杜鹃摆手:“我现在用不上,以后有需要肯定也不会客气。”她是想好在村里发展,自然就得穿着朴素。   何况白玉英哪怕说的是客气话,也比面对其他人毫不客气的时候好上太多了。   杜鹃想得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呗。   她同白玉英一起住,其实真没少占便宜,她也是知道感恩的人,哪里还会有其他心思。   得知舒曼是明早的车子,杜鹃想了想说道:“我刚才在厨房里的时候,听到孙虹找郭世宝他们自行车了。”   “杨渝渝不是有吗?”舒曼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进去厨房的时候,孙虹就不说了,像是防备自己的样子。杜鹃自然不会不识趣,硬是要把人家问个清楚。“就是听着也是明天去镇里的意思。”   “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白玉英问。   舒曼摇头:“大冷天的,你东西都买了,何必再去呢。”这次回来,白玉英依旧有不少东西带回来,都够她吃到下个月了。何况明天自己去学校面试,总不能让白玉英一个人在外面等着吧。   杜鹃倒是也想一起去,又担心舒曼误会,嘴巴张了张,直到舒曼离开了也没有说出来。   舒曼拎着包袱回到家里,天色就真的暗下来了。   把衣服放好,先去了厨房。   口粮还剩下不少,肉却是吃完了,蔬菜也没有了,这几天吃完了她都忘记再去买。锅里面还剩了不少鸡汤,舒曼干脆蒸米饭,打算吃鸡汤泡饭。   刚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会馋米饭厉害,后来发现还是能很好的适应,就没有刻意强求,只是这几日跟着陈锦州吃了一些,骨子里南方人的习性就被激发出来了。   舒曼多舀了一些米饭,打算吃剩下的,明早起来再吃。   等米饭煮熟的时间,就先回屋里翻起自己带来的衣服,除了两身棉衣棉裤这些,冬□□服真没几件。   舒曼就吧春夏两季的衣服找了出来,终于翻到一件领口绣花的棉布衬衫,衣服也是七成新的,是原主初中毕业后,舒母拆了自己的衣服重新缝改出来的。舒母的手艺很好,一点也不输百货大楼里,除了旧一些,一点也看不出是改小后的衣服。   舒曼打算衬衫穿在秋衣的外面,再配上白玉英借的衣服,至于裤子,她有一件灯芯绒西装裤。   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舒曼借着灯光,刚把衣服换上,门外就有了响动。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谁?”舒曼问了一声,外面没人回答。   舒曼犹豫一下,走到门口。   这个时候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她只要高声喊上一声,来人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赶到。   安全起见,舒曼还是随身不离菜刀。   门打开,人影都没有看清,凭空伸出一只手来。   舒曼下意识劈了过去,手腕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舒曼看清来人,挣了挣没挣开,脚一抬,膝盖就要顶上去。   陈锦州从惊艳中回过神,一个闪身避开,拽了舒曼关门进屋。   “你这是要断人子孙啊。”小姑娘刚那表情又恨又绝,一点余地都不给,真要被顶到,陈锦州觉得他要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了。   “无聊。”舒曼这一回挣开手了,扭身就进了厨房。   她怕自己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就要克制不住怒火,把人给咬了。   明明下午才离开的人,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那她中午持续了半个小时的失落是为谁?   舒曼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她不相信陈锦州是突然决定去而复返。   所以这男人是故意在逗她玩呢?   舒曼深呼吸几次,入鼻的是米饭的香味。   肚子马上饿了。   等她端着鸡汤泡饭出来的时候,陈锦州已经不在屋里了。   舒曼平静地坐在炕上吃饭。   十几分钟后,陈锦州的身影又出现在院子里,一起的还有个大家伙。   “怎么样?”陈锦州走进屋内,拍了拍身边的“飞鸽”牌自行车:“换一顿饭吃如何?”   “那你可亏了。”舒曼说完走回厨房,端了一个木盆出来。   看着属于自己的专用饭碗,陈锦州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说小姑娘口是心非,其实最是心软。   要不是特意为自己准备,能这么快就端出来?   陈锦州也是饿得慌,他中午赶回兵团报道露脸,在众人面前完好无缺地转了一圈后,又急急忙忙回来,早上吃的那点早就消化干净了。   他吃空盆的时候,舒曼碗里还剩下一半,她很快推开,打算去看看自行车。   车子刚才就瞄了一眼,比起杨渝渝那辆红色自行车,这一辆就是最普通的黑色二八杠的自行车。   但再普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到的,动辄要四个月的工资不说,还得有票。   “多少钱?”舒曼心里还是欢喜的,这是二手车,可以便宜很多。本来白玉英能帮忙弄到自行车票,可算上自行车的钱,舒曼给是能给得出,但几乎就是全部的身家。她没办法下决心,可现在不同,若是明天的事情能成,往返红旗村和镇上就离不开自行车,她不能一直搭生产队的马车。   即便是明天的事情不能成,有一辆车也方便很多。   “不要钱。”陈锦州刚说完,舒曼就直起身:“那我不要了。”这么大件的东西,因为看起来保养地很好,估摸着就是二手也得百来块钱。这也是一笔大钱,但比起要多一倍价格的新车,这个钱她出得起。   可白拿?   舒曼没有那个脸,她也也说服不了自己。   “不要?那我丢这不管了。”陈锦州说道。   舒曼撇嘴:“要我送去兵团吗?”   陈锦州无语:“真没见过你这样的。”   “那你想现在见到了。”舒曼走到门边往外面看了一眼,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陈锦州举手投降:“好歹你救了我,难道我的命不如一辆破自行车?”给小姑娘送车,是他前几日就想到的,特别是知道她要去镇上当代课老师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彻底成型。只是他估摸着送新车她肯定不要,且一时半会也搞不到,这才搞了一辆旧的回来。虽说旧的,其实买回来后也没怎么骑,基本上跟新的也差不多了。   没想到,还是被拒绝了。   “你不是给钱了吗?”舒曼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   小姑娘长得怪好看的,以前他不懂什么叫西子捧心,想着一个人捧着胸皱着眉头有啥子好看,可现在觉得那时的自己真不懂欣赏。   陈锦州目光撩了撩舒曼,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可惜。   “我就这么不值钱?”   舒曼微笑脸:“你说呢?”   陈锦州捧了捧自己的胸口,哀怨地表情控诉着狠心的小姑娘。   “行了。”舒曼嘴角抽了抽,看不过去他耍宝的样子,她一直以为军人该是刚正不阿,十分正气的样子。   但在陈锦州身上,她发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许是实际年龄比对方大了不少,舒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给足耐心地说道:“多少钱买来的?”反正应该不是陈锦州自己的。   陈锦州:“六十。”   舒曼怀疑地看着他。   陈锦州面不改色:“你要多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收。就是六十。”他估摸了一下,这个价格应该在对方的心理价位上,低了小姑娘不信,高了陈锦州不好意思收。他本来就是白送对方,也是的的确确想回报对方的救命之恩。   既然她不接受,陈锦州只能退让一步。   舒曼沉默半晌,掏了钱出来,低声说道:“多谢你了。”想来要不是为了这辆自行车,陈锦州也不可能下午离开晚上又回来。   这是赶着在明天之前,给自己送过来。   舒曼顾忌着陈锦州身上还带着枪伤,别看现在活蹦乱跳地,她鼻翼动了动,还是能在空气中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应该是伤口又迸裂开来了,但对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且不说是不是这么多年早已经让他习惯这番表现,舒曼心中的感激绝不会因此减少多少。   等舒曼掏了钱,陈锦州就打算离开。   舒曼没有说出挽留的话,也不合适。   走之前,陈锦州说了白日里听到的事情。   本身这事没有算计到小姑娘身上,放在平时,陈锦州绝不会多管闲事,就像舒曼想的那样,他即便为某个部门做事,却也绝对不是多么正直的人。   事实上,他是属于能不管闲事就不管的人。   能让他去做的时间,一般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这种性格看起来十分淡薄,却是陈锦州真正的想法,这也是他为何不愿意进入部队,他觉得自己不配。   比起自己真心凉薄,小姑娘却是十分容易被身边人影响。   陈锦州担心后面的事情发展,最终会牵扯到舒曼身上,又想到李三达算计过舒曼,这才说了出来。   目送他钻入夜色后,舒曼走回屋里看到自己空了的木碗,半天没吭声。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表情冷静地洗好碗筷,低头想着陈锦州说的事情。   李三达想要娶杜鹃当媳妇?   这人怕是得了癔症吧。   就他?配吗?   还有杨渝渝,这人真是哪里都都有她。   她是算计人算出心得了不成?   舒曼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好怎么和杜鹃说起这件事情。   毕竟没有证据,而陈锦州的身份更不能暴露出去,若是直接去和杜鹃说李三达想要娶她,杨渝渝可能帮忙,舒曼担心有反效果。   天亮的时候,舒曼就推着车去了知青点。   她把杜鹃叫开,先同白玉英说了这件事情。   两个人都赞同告知杜鹃。   随后,杜鹃被叫了过来,忐忑不安地看着舒曼。   因为心情太过紧张,两只手指头都绞在一起。   白玉英见状把搪瓷杯递了过去,里面泡了麦乳精。   杜鹃抱在手里,温热从搪瓷杯上传递到手心,她的心神慢慢稳定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舒曼和白玉英对视一眼,杜鹃低声说道:“要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你不会刻意把我叫开又找过来,应该是让你很为难却不得不说。要不然你这个时候,应该去镇上了。”原本舒曼昨天就说了,她今天不会过来,直接去镇上面试的。   白玉英递了一个眼神给舒曼,像似在说:看吧,谁都不是笨蛋。   所以那些担心实在没有必要,在涉及到自身的事情上,杜鹃只会比旁人更加敏感。   “你说我来说。”   “当然是我来说。”舒曼失笑,随即严肃了表情:“杜鹃姐,我年纪小,但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接下来说的话,你听了一定要放在心里才是。”她不能说这是自己听到的,那太假了,也不可能扯出陈锦州,故而在这上面就模糊带过,着重说了李三达和杨渝渝当时的对话。   话音刚落,就听得杯子落地。   杜鹃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那是被气的。   “别气,别气。”白玉英拉了杜鹃到炕上坐好:“你要是为了这些人把自己气坏了多不划算啊。”   “再说了,不是还没有发生嘛。现在都跟你提过醒了,难道你还傻傻地钻进人家的套里去。要真是这样,我可懒得理你。”虽是这样说着,白玉英拉着杜鹃的手一直没松开。   舒曼把掉落的搪瓷杯捡起来,拿着抹布擦了擦,走回杜鹃身边。   “本来想去镇上回来和你说这事,又怕我不在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才同你说起。你要是不信的话……”   “今天早上是杨渝渝做饭。”杜鹃打断舒曼的话,来了知青点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杨渝渝做过饭,这些都是孙虹的事情。   杜鹃想着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不会说什么。   可今天看到杨渝渝的时候,难免心里有了惊讶。   “她没有和我说什么,就是简单的对话,聊一些平常我们都会聊的话。”这种情况下,杜鹃当然不会设防。   可现在听舒曼说的事情,杜鹃一切都明白了。   杜鹃肯定是相信舒曼的。   “她倒是聪明。”白玉英听后撇了撇嘴,知道徐徐图之。   舒曼点了点头。   想着杨渝渝要是不聪明,也不能在书中和孟海东在一起了。   不过这点聪明也是不够看,若是没有暴露,她的人设立在那里轻易不会倒塌,但现在……就想塔罗牌一样,砰地一下,后面的事情也跟着变化了。   ……   同杜鹃交代过后,舒曼放心地骑车去了镇上。   要不是时间不够,白玉英准得拉着舒曼探讨一下车子的来历。   回想着刚才白玉英那惊心动魄般的眼神,舒曼浑身一个激灵,车子驶入镇内。   顺着之前走过的路,舒曼很快到了学校。   看门的老大爷看到舒曼,问了来意后,带着她往一幢楼房过去。   “校长还没到,你们先都在里面等着。”说着推了房门进去,这里是一间类似待客室的地方。   门打开后,里面的两个人立刻望了过来。   其中一个目光闪烁着,想要起身又克制着坐好。   然而在舒曼的注视下,她很快低下了头。   舒曼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自行车的花样不多,基本上都长得差不多,可为了辨认,都会有标记,更别说还有车牌这玩意。就是舒曼现在这辆,回头还得去重新登记一下,显示车子是她所有。   而刚才停车的时候,她看到知青点里属于男知青的那辆自行车。   舒曼不意外孙虹的出现,只是奇怪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杨渝渝嘱咐她的。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该问话的时候。   所有的疑问和怀疑,都应该在代课老师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包括坐在孙虹旁边正用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   在等待中,舒曼阖上眼睛。   她才脑中再一次模拟着师生教学的内容。   事实证明,她太过想当然了。   校长并没有出现,来的是学校里的一个女主任,她看到待客室里有三个人后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笑道:“幸好多准备了一份试卷。”   “校长临时有事去县城开会了。这次的事情就由我来负责,你们三个人都是初中毕业,文化程度相仿,干脆就考试好了。”这样落选的人也很难有话说,现在这个时代还是看重文凭和知识,既然当老师那就挑个知识面最丰富的一个。   试卷递给舒曼的时候,主任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多看了她一眼。   舒曼虽不解,面上却不显,接过试卷后就按着习惯先从头到尾粗看了一遍。   显然这不只是一份为数学老师出的题目,甚至有些内容都已经超出初中课本的知识了,要是换成原主,这是考卷超纲。   舒曼还好,她出社会多年,但许是高中时代的魔鬼复习太过印象深刻,许多知识一直不曾忘记。   半个小时过去,舒曼在第三遍检查过后,收拾好东西,把卷子递给主任。   “不再检查?”主任及不可察地皱了眉,顿了顿后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要担心时间不够,校长是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答题。”   舒曼还是摇头。   那主任这才把卷子收了起来。   另一边,舒曼从待客室出来后,也没有立刻学校,而是在里面逛了起来。学校不大,教学区只有三栋房子包括刚才待客室那栋,除此之外就是一个一层的食堂还有后面的小操场。   十几分钟后,舒曼满意地从食堂里出来。   等她去了停车棚的时候,孙虹骑过来的那辆自行车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 第36章   舒曼离开学校后, 去了粮站和供销社, 粮食和酱醋油盐都买了一些,运气不错还真的买到羊绒线,又要了织毛衣的工具后就骑车回去了。   孙虹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 扶着自行车把手,看着她骑出镇后,转身去了供销社。   在供销社门口, 纠结了好一阵子, 终于下定了决心进去,出来的时候偶手里提着一盒精包装的糕点,这么一小份可得三、四块钱,可把孙虹心疼的。掏钱的时候,差一点要把东西放回去。   孙虹把车子停靠在知青院里,提着点心走到了学校, 还没有进去, 迎面一个人被赶了出来。   “好歹还是知识分子,怎么尽想些歪风邪道。这些东西你带回去,事情成不成的,靠本事说话。”那女主任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网兜丢了回去,转身的时候看了孙虹一眼。孙虹慌地把点心往身后藏去。   那女主任当下皱了眉, 不过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进去了。   孙虹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眸色复杂地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一男一女。男的长的文文气气的,女的长得清纯漂亮,看着就是一对璧人。   可要真是一对就好了。   孙虹垂下眼, 转身就往外面走。   陈耀文往离开的孙虹那里瞥了一眼,隐约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就丢在脑后,问起李美丽的妹妹:“主任怎么说?成了吗?”   “成什么成?”李美丽的妹妹把网兜狠甩了过去,想到之前私底下主任说的话,羞羞羞死了。“要不是你,我早就成了。”话落,人就跑了出去。   李美丽眼疾手快把人拉住,歉意地朝陈耀文看了一眼,蹙眉问妹妹:“快向陈老师道歉?你是不是考不好了?”   “道歉?。要不是他,主任怎么就说我不行了。”李美丽的妹妹气得泪眼花花的,她刚才去的时候主任正在改试卷,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一棒子被打死了。她都已经尽力去考了,不过是个代课老师,怎么就那么难。   “怎么能怪陈老师呢,要不是他……”李美丽话没说完就被用力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后倒去。   “就怪他,就怪他。”反正那个女人就是陈耀文媳妇带来的,不怪他怪谁。李美丽的妹妹狠瞪了陈耀文一眼,扭腰跑了。   “你没事吧。”陈耀文把网兜一丢,忙去扶李美丽。   李美丽贴着陈耀文轻轻站好,低低地哀求:“她是气糊涂了,耀文你可别同她计较,好么?”   “她还小。”陈耀文心里面并不高兴,可当着李美丽的面只能表现出大度的样子。“何况她说的没错,要不是秀秀……”   “不能秀秀姐,而且你还为了我。”李美丽抿紧嘴唇,轻声说道:“耀文,你要不把秀秀姐接回来吧,若是她愿意,不如这个代课老师让她来当。”就算那个人考得再好,只要张秀秀愿意,主任也会选择后者。   “那你怎么办?”陈耀文摇头:“还是算了,她要愿意就在农村呆着好了。”总得晾她一阵,不然就像娘说的,这婆娘可不得翻天爬到自己头上去。   李美丽低着头不说话。   陈耀文从地上拎起网兜递给李美丽。   李美丽不要:“这是你的钱。”   网兜里面是奶粉、糕点还有一个水果罐头,陈耀文给的时候还有些肉疼,听到这话不由分说地塞到李美丽手里。   “我不缺钱。”陈家父母有退休金,张秀秀手上有不少嫁妆钱,张家每月都会送一些蔬菜米粮过来,陈耀文的工资偶尔给张秀秀三块两块的,平时就自己拿着花。因为李美丽担心主任那边面试不过,陈耀文就出点子出钱地让她妹妹去供销社买东西。哪知道李主任不说,这东西脸皮厚一些倒是能退回去,但陈耀文下不了这个脸。   孙虹就不怕这些,她回到供销社死活要退东西,宁可不要粮票了,也要把钱拿回来,最后吵闹地不行。   供销社让步了。   孙虹拿了钱,去小院领了车后马不停蹄地回知青点。   水都没来及喝,就说了舒曼去学校里面试老师的事情。   “你亲眼看到了?”杨渝渝问她。   孙虹含糊道:“我就是去看看陈耀文。”她从前对陈耀文有过那点意思,除了她自己就杨渝渝知道了。   杨渝渝用傻子的眼神看着孙虹。   孙虹的头一点一点地垂下去。   杨渝渝道:“确定定下她了吗?”   孙虹摇头:“那不清楚,但听意思是差不多了。”说着还把打听过来陈耀文和张秀秀的事情给说了。   这倒没有让杨渝渝太过意外。   她之前也仔细打听过陈耀文,这个人没有担当、自私,自以为是,也就是无知村民才因为人家是城里人而觉得高攀。   真正让她想不通的是怎么什么好事都跑到那个丫头身上。   杨渝渝心中十分不忿。   ……   舒曼并不知道她离开镇里后面还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回到村里后,也是去了知青点,看了看杜鹃,就回去收拾。   白玉英给的衣服,她换了下来,打算洗干净还给对方。她今天绿色和枣红色的毛绒线各买了两斤,本来还想再买一些,但想要的颜色没有货了,其他颜色看得她伤眼睛,这才作罢。想着日后有空,再去看看。   舒曼把绿色的毛绒线挑出来,这是打算织给自己的,枣红色的是想织给舒安。两件都要的急,东北是衣服少,上海那边确实怕迟了就穿不上要等到下半年了。   舒曼吃过饭后就拿着棒针开工,有关去学校面试的事情全然被她抛诸脑后。   第二天,李月娥过来的时候,她还躺在被窝里。   去门口开了门,又哆嗦地爬上炕床。   “这都中午了呢,还赖床呢?”李月娥说着说着就看到摆在炕柜上面的毛衣半成品,拿了起来欣喜地问道:“你织的啊,别说怪好看的,这什么花样,我怎么没见过。是上海那边的吧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舒曼穿好衣服,笑着说道:“这不是没事干嘛,瞎做的。”   “你这要是瞎做,姐那之前给喜子的不就跟狗啃似的嘛。”李月娥突然皱眉:“你不会是打了一个晚上吧。”说着就去看了柜子上面放着的煤油灯,几乎都快燃没了。   “没有,就是半宿而已。”舒曼是不可能承认的,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就差不多织好一个袖子,说是差不多是因为袖口的地方还没有收尾。就是这,都已经是她最快的速度,所以十分佩服那些两三天就能织好一件毛衣的人。   她是不行了,算算时间,一个晚上打个二两,一件毛衣差不多一斤四两,也得要一个星期。   “嫂子,今天怎么来了。”舒曼起身打算去倒水。   “哎呦我这个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李月娥猛拍了自己脑门,叫住舒曼:“刚才小刘来了,说那镇里学校找你去当什么代课老师。秀秀就让我来和你说呢。”   “真的?”舒曼猛地转过身,脸上是喜不自禁的笑容。她对自己的知识面还是有把握的,至少昨天三个人里面相信应该是佼佼者。至少那位女主任看她的眼神有些怪,这让舒曼有些担心,怕到时候被牺牲了。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舒曼高兴地说道:“小刘呢?人还在码?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报道,明天吗?”   “瞧把你高兴的,他是顺路来送消息的,人早走了。”李月娥笑着说道:“就是明天,本来我还担心你怎么去呢,现在好了,骑车来回也方便。就是这吃饭的……”   “有食堂呢。”荤素都有,镇里的条件的确比农村好太多了。   舒曼昨天是好好在镇上逛过了,她这个代课老师比不上陈耀文这种工资就20块出头,但食堂有补贴,同样的价钱饭馆那边要高了不少。她又是知青第一年,粮站那边就可以直接兑换粮票再去学校里用。   “对了,你去镇里见到陈耀文了嘛。”这才是李月娥自告奋勇过来找舒曼的主要目的,有些话不好当着张秀秀的面说。   “嫂子。你这是……”   “不是我不留人,是这村里面有些话太伤人。秀秀总不能一直屋里呆着不出去。”再说了李月娥也看出来张大娘虽气陈耀文,但依然不想让张秀秀走到最后一步。这农村姑娘离婚了,有几个过得好?   舒曼想着自己已经算是避着村里的人了,打交道的就是张家多一些,可偶尔经过村里榆树那一片,也能听到别人议论她的声音。   或许可能是无意的,只是闲着八卦几句,有的人的嘴巴碎嘴了一些,话出来也就跟着难听了点。   但若是往心理去的话,的确挺让人难受甚至伤人的。   舒曼斟酌着说道:“我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人。”学校还没有正式开学,也不知道陈耀文你在不在学校,就是在,也不一定会在校园里游荡。   李月娥听了叹气,同舒曼说道:“那就只能再等等看了,对了村里的扫盲班也要准备起来了,消息还没传开,不过应该快了。”   “说起来还是和你这事有关,读书真的挺好的。”李月娥有感而发。村委会那边本来就因为扫盲班的事情通过气了,舒曼的事情一成,张家高兴之余,张大娘就催着张队长尽快把这事落实。   别看舒曼那个至少临时老师,可在大家的眼里也是半个城里人了,因为眼前能看到的好处,如今正是最合适推广的时候。   舒曼就收拾收拾跟着李月娥一起离开,她去了知青点。   白玉英和杜鹃叫着要舒曼请客。   舒曼笑着答应,随即说了扫盲班的事情。   杜鹃眼睛一亮。   舒曼笑着点了点头。   白玉英立刻转身从柜子里掏了掏,拿出一瓶二锅头丢给杜鹃:“你再整点什么,去张家坐坐。”   “啊……”杜鹃不解。   “你傻啊,不用干农活就有工分拿这样的好处,谁不想要。”虽然是比不上舒曼是拿钱,可也是实实在在的工分,红旗村的日值一直挺高的,一年下来绝对不会差。哪怕往后取消了扫盲班,但只要入了红旗村那批老头子的眼里,往后自然少不了好处。   这些白玉英是不需要,舒曼是用不上了,两个人就都想着拉杜鹃一把。   舒曼笑着把准备好的六两毛绒线拿出来。   这给大人是不够用的,但张家不是有孩子嘛。   杜鹃还要说什么,就被她们两个人推出屋外。   她一走,白玉英拉着舒曼正色道:“你被选中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看杨渝渝和孙虹一点也不意外。”   舒曼嗯了一声,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和白玉英说了面试时候的事情,当时以为孙虹回来了但是没有,现在看来兴许在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舒曼想了想,就把这事丢开。   不管孙虹做了什么,目前看来是不成功的。   稍晚一些,在杜鹃回来没多久后,扫盲班的消息就真正传开了。   在饭点的时候,知青点的人几乎都聚在一起谈论这件事,不敢各自心思怎么想,看着都挺高兴的。   至于舒曼的事情,暂时被扫盲班的事情盖过去。   白玉英坐了一会儿,就打着哈欠离开,顺便带走了杜鹃。   杨渝渝看着高谈阔论的男知青们,知道扫盲班的消息在表面平静无波的知青点里投入了一个石子。   杨渝渝嘴角勾了勾,朝孙虹递去一个眼神。   两个人起身离开。   孙虹锁上房门,看着杨渝渝。   杨渝渝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不想去扫盲班?”   孙虹当然想,当然若是能抢到舒曼那个代课老师的工作就更好了。只是看杨渝渝的态度似乎不愿意动手,她一个人有心没胆,只能歇了心思。   “我听说杜鹃去张队长家里了。”就怕这事也悬。   “若是杜鹃要结婚了呢。”杨渝渝问道。   孙虹眼睛亮了起来。   杨渝渝示意孙虹附耳过来。   ……   屋子里的气氛还有点小沉默。   这扫盲班需要的老师肯定不会多,估摸着也就两个人。女知青一名男知青一名就差不多了,但问题是谁有这个机会?   几个人中,没有人是不动心思的。   郭世宝的目光落在空了的陈德生的座位,心道:还是有这么一个的。但依然狼多肉少,想要吃上嘴也不知道怎么厮杀一场,就连看起来最老实的王茂田都在心里较着劲。   郭世宝的心里顿时间觉得索然无味。   他伸了伸懒腰往外面走:“你们慢慢商量吧,我是没兴趣的。”也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想,开了门出去,就看到院门口一道人影闪了出去。   郭世宝往右边的房子看去,须臾后,脚步放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孙虹去了杨渝渝说的地方,心里慌慌的。   漆黑的冬夜,都听不到虫鸣声,安静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开人,她是没有带任何照明工具,想要看清脚下的路,全凭天上的斜月稀星。   一个人影钻了出来,孙虹惊地差点叫出声。   两个人影似乎在争执,郭世宝不敢靠近,却依稀听到杜鹃、白玉英的字眼,他刚想往前走过去一些,那边的声响一下子停止了。   以为被发现的郭世宝屏住呼吸,就看到孙虹不甘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一件物是。   李三达捏着孙虹的知青证,笑道:“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算计起人来一条一条的,不怪我信不过你,要不然到时候你们倒打一耙我可不就地完蛋了。”   孙虹恼怒不已却只得压着嗓子:“不是你看上杜鹃的吗?我们这也是在帮你。”   李三达呵呵一笑,把知青证放在衣服里面,笑道:“互利互惠,互利互惠而已。怎么样小知青,我这成语用得不错吧。”   孙虹咬牙不语。   李三达眼底浮起一抹嘲讽,转身离开。   ……   今天是舒曼去报道的第一天,白玉英自告奋勇要陪同一起去。   杜鹃在犹豫,刚想说一起。   杨渝渝在门口出现,她敲了敲门急声说道:“杜鹃,你能出来一下吗?”她知道白玉英不喜欢她,所以往院子里走去。   杜鹃看了看舒曼她们,也走了出去。   没多时,回来说道:“杨渝渝请我教她煮饭,说是不知道孙虹去哪里了。”   “那你就留下来吧。”白玉英笑着说道:“过两天不是要找老师了吗?你有时间多看看书,镇里什么时间都能去。”   舒曼也是这个意思,再说自行车带一个人还可以,带两个人别说不方便坐,就是骑去镇上也没这个体力。   杜鹃听了就跟着杨渝渝去厨房了。   舒曼和白玉英两个人推了车子出去,两个人很快往大路过去。   她们一离开,孙虹就从外面悄悄回来,她在院门口看了一眼,偷偷摸摸地到白玉英和杜鹃的屋子。   孙虹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她顾不得欣喜,闪身进去,反锁上门后,就直奔衣柜过去。   她同样没怎么来过这屋里,但不妨碍分析哪只柜子的衣服是谁的。按照约定,孙虹翻出杜鹃的贴身衣物,刚想走,目光掠过白玉英的柜子,没多迟疑,手伸了过去。   跑到约定好的林子外,孙虹把一只包袱藏到树上。   她前脚才走,后脚舒曼和白玉英就冒了出来。   舒曼三下两下地爬上树,取下包袱打开一看,忍不住骂了脏话。   白玉英铁青着脸,恨不得转身把孙虹抓过来暴打一顿,她掩着怒气:“看来就是人还在院里不在屋里这门也都得锁上。”因为杜鹃还在,屋子肯定没有锁,孙虹这才能趁机进去。难怪杨渝渝要把杜鹃拉住,本来还想着三个人都走了,他们才更好下手才是。   舒曼拍了拍白玉英的肩膀,忽得挡到她的前面,戒备地看着走过来的人。   “没关系。”白玉英看到郭世宝,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   “那里面是什么?”   两个人的问话同时响起。   白玉英默了默,转身对舒曼说道:“你先去镇里报道,这里有我。”   “可是……”舒曼看向郭世宝的眼神充满不信任。   郭世宝神色不动。   白玉英轻声说道:“孙虹和李三达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舒曼还在想这事白玉英从哪里知道的。   舒曼决断道:“那我去镇上了,我尽力早点回来。”今天还只是正式报道,完成一些手续,不用正式上课,所以不需要多少时间,但问题是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不会少。   白玉英劝道:“你别犯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都犯到我的头上来了,她们不会得逞的。”想到这包裹里还有自己的里衣,眼底凶光乍现。   舒曼知道她说的对,沉默地骑上车离开。   白玉英问郭世宝:“其他人呢?”知青点这么多人,都没有看到的吗?   郭世宝嘴角微讽:“赵成把人叫走了。”大家都有些想了解当老师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当然陈德生除外,不过他惯常不爱呆在知青点里。不是消失不见,就是在牲畜棚或是和生产队其他年轻人一起,简单的说,他不太合群。   郭世宝自己则是因为一开始就说了对扫盲班没有兴趣,这才没有去,可杨渝渝她们不知道,以为知青点里没人了。   “难怪。”白玉英一点也不怀疑赵成会被杨渝渝说动帮忙,在煽动人心上面,她原本就十分擅长   白玉英捏了捏手中的包袱,目光灼灼地盯着郭世宝。   张队长从家里出来,背着手往村委过去。   扫盲班的事情基本上全票通过了,除了老师还没有定下,不过这个不着急,他心里有数,如今重要的是先把场地和桌椅归整出来。   马得粮和王老根几个人都被叫到村委。   几个人商量后,最后决定把仓库最旁边的一间给整理出来当做扫盲班的场所,至于桌椅,木板都是现成的,钉子钉一钉能用就行。   就是老师这个问题上,还得再斟酌斟酌。   张队长也不避嫌直接提了杜鹃的名字,知青点几个知青,大家多少心里都有点数。即便知道杜鹃往张家送酒去了,也没有说什么,主要还是在商量男知青那边的选择。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传来高亢的喊声。   “队长在里面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走之前,领导和颜悦色地问我:这几天加班辛苦吗?   小仙女虎躯一震,高声喊道:“加班使我快乐。”   事实是并不,NO,雅蠛蝶,尔康手。   可我明晚还得加班一天,泪目。 第37章   舒曼一口气把车骑到学校, 算算时间竟然也没有耽误。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舒曼顺着门卫大爷的指路方向,往教务处见了女主任,对方说自己姓陶。   “怎么?想到什么了?”陶主任在前面带路。   舒曼说:“我记得校长也姓陶。”陶明希, 而眼前这个人也姓陶。她最初的时候还想过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女主任。虽说如今喊着女子能顶半边天,但学识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是没点能耐, 也不能服众。   陶主任笑了笑:“那是我爹。”   舒曼了然。   那就没错了, 她不是觉得陶主任是因为陶明希的女儿才当上教务处主任,而是难怪她在教务处的同时兼任语文老师,就是那日面试改卷的人也是她。因为她是校长的女儿,有条件和氛围让她在过去男女极度不平等的环境中依然拥有遨游学海的机会。这一点是十分难得的。   校长室的门打开,陶明希从里面走了出来。   陶主任刚要上前,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在看到舒曼的时候, 嘴角轻轻一勾,笑了起来。   舒曼也笑了起来。   “认识?”陶明希问道,他这几天去县城了,看到站在女儿身边的陌生小姑娘,一想就知道是新来的代课老师。   “嗯, 表哥战友村里的小知青。”   陶明希兴趣盎然地看着陈锦州, 他可没有怀疑自己的女儿徇私,最多就是照顾一下,是以, 陈锦州很不必这样特意撇清关系偏偏还带了丝亲昵的解释。   “陶校长好,我是新来报道的代课老师。”舒曼惊讶于陈锦州出现在这里,也明白为何那天女主任对自己态度的不同。   但她问心无愧,刚才陶主任也说过,那份试卷她是唯一的满分,至于另外两个人估计就是勉强及格线那种。其实按理来说当一个小小乡镇里头的小学数学代课老师也是勉强够了,但择优而取,谁叫有个舒曼呢。   陶主任上前解释了面试时候的情况。   陶明希哦了一声,眼底的兴趣更浓了。   “可惜了。”要是没有下乡,读完高中那可真正是可造之材,但随即想到如今的形式,神色一暗。   陶明希语重心长地说道:“知识海洋无穷无尽,舒老师虽是下乡支援农村建设,也不能在学习上面固步不前。”他无法说领导的那些做法是错了,但深深可惜这些被时代给辜负了的年轻学子。   舒曼轻轻点头,神色认真而又诚恳。   她知道这段历史让多少人惆怅而又伤心,可光明终究会带来,风雨过后的彩虹也只会更加绚烂。   舒曼走向自行车棚,刚掏出钥匙就被后面的过来的人拿走。   陈锦州开了锁,推着车子说:“一起?”   舒曼皱眉看着他。   时下男女之事还没有那么开放,这一男一女什么关系都没有,同坐一辆自行车,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我去红旗村有正事。”陈锦州好笑地看着她:“和张建设有关。”   舒曼听了有些不好拒绝。   陈锦州拍了拍车后座:“快上来啊。”   “你的伤……”   “没事。”陈锦州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舒曼无言地上前,夺过自行车自己骑了上去,末了说道:“上车吧。”   “要不,我还是自己走着去吧。”陈锦州突然变得有些扭捏,长这么大还没有坐姑娘后座过,事实上别说姑娘了,就是男人都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舒曼呵了一声,爱上不上,踩着脚蹬就往外面去,才骑出去几米,后座忽得一重,隐约还听到轻笑声。   舒曼脸上一热,双唇抿地更紧了。   若是有人从正面看过去,就会发现一个稚嫩面孔正在严肃脸,嗯,严肃地下颚都绷紧了的那种。   因着心里装了事,舒曼一路无话。   得益于她不错的体力,带着陈锦州虽然吃力了些,但也如愿在晌午时分到达红旗村。   这个时间点,不算是饭点,虽有些人一日三餐,但大部分人还是习惯两餐,知青点那边是前者。   舒曼直接把车子往知青点骑过去,只是还在村路口,就能听到李老婆子激情澎湃地叫嚷声。   知青点的院子前前后后围了不少人。   舒曼丢下自行车,跑了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李老婆子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怎么了,一张老脸红扑扑的,此时就堵在白玉英和杜鹃的房门前面。   屋子里同样站了一溜的人。   张队长手中的老烟袋抽的呼呼响,此时此刻脑门子都疼了。   要是可以,他真不想来,就李老婆子那张嘴,说出来的话就跟喷粪似的,平白无故就是恶心人。   可李老婆子信誓旦旦地跑过来要自己开介绍信,说李三达要娶媳妇了,问对象是谁,就说是知青点新来的知青。   不说张队长,当时在村委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人相信。要是李二达,说不定就信了李老婆子的鬼话。   显然,这介绍信,张队长不愿意开。   李老婆子就拉着他们过来求证,只是小知青一直不开门,李老婆子才兴奋的脸就变得恼怒起来,那嘴巴一张一开,臭气熏天的。   这能是人家小知青和李三达两情相悦要成家过日子的样子吗?张队长气呼呼地,他这是昏了头才过来,就今天这事闹得,真是丢够脸了。   “还不拉你娘走。”张队长朝身后的李二达吼去。   李二达耷着脑袋,就要上前。   李三达一把把他拽住:“我的亲哥嘞,你就是不帮弟弟的忙,也别害我娶不上媳妇啊。”他知道自己按不住人高马大的李二达,索性无赖地吊了上去。   李二达挣了几次没挣开。   张红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发小是不忍,可人家小知青不更可怜,他走上前,想把李老婆子拉开。   李老婆子见状立刻嚷嚷道:“这黑了心的贱皮子,见了男人就流水,被弄的时候怎么求我们三子的。老娘是可怜你,才要把你这残花败柳娶回来,要放过去,早拿着猪笼把你给浸了。”   舒曼正好听到这一段,气得浑身发抖,要知道李老婆子混不吝到这个程度,还玩什么将计就计,正恼着上前,那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   下一秒,李老婆子就被浇地透心凉。   “呸呸,什么味这么臭。”等李老婆子反应过来,怒目圆睁地朝杜鹃冲过去:“你这个贱皮子,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我的娘嘞。”李三达赶紧从李老婆子身上跳下来,生怕老娘骑起来真扒了,这场上可围了不少人,嘴上败坏是一回事,真要媳妇给人看光了,搁谁身上都不愿意。“你也真是的,娘不过说你几句,你就往人身上泼尿。要不是怕你肚里揣了俺的娃,就你这样的媳妇,俺也不乐意娶。”   “呸。”白玉英从屋里冲了出来,一巴掌扇在李三达的脸上。“你是什么肮脏玩意,谁能看上你?就那牲畜棚里的母猪都瞧你不上。还敢诬赖我们杜鹃,这是在欺负我们外来知青不是?”   李三达气得跳脚,反手就要打过去。   郭世宝冲到白玉英跟前当着,陈德生把李三达的胳膊拽住,不高兴地说道:“男人打女人,那是孬种。”   “干你娘屁事。”李三达气得心火上头,目光往旁边看去。知青点的几个男知青不管怎么想,如今都挡在了白玉英和杜鹃面前。   他们一荣俱荣,今天这事要真让杜鹃被侮辱了,只怕往后在生产队再难立足,好不容易前两年回来的风向又会掉了头。   当然最重要的是,就李三达这样,不是他们瞧不起人。要是其他女知青可能因为生活辛苦就屈从了,但杜鹃这个把月干活勤快,为人大方,她就是真找人,还能挑破瓜裂枣?   “知青打人啦,知青欺负人啦。”李老婆子往地上一躺,哎呦哎呦叫唤起来:“死鬼哦,你怎么不把我带走哦。这外面来的人欺负咱们李家,村里人也不管管,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喽。”   话一出口,场上虽大部分人不相信李老婆子的话,可也有个别拿着目光上下打量着杜鹃,更有人淫邪地扫着杜鹃的几个部位。   杜鹃又羞又气又恼,只是她不敢退,一退就是连累知青点的其他人。   “我还说有人强/逼女知青,这是要逼死我们呢。”舒曼挣脱陈锦州的手,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大家都评评理,今个的事情也太玄乎了。没凭没据地就找上门要人当媳妇不说,还故意毁人清白。谁家娶媳妇是这样的?这娶回去的媳妇,又哪里有面子?今天李家看我们女知青离家在外,那明天呢?是不是盯上村里其他姑娘,也能这样?要是能……”   “闺女你别说。”张队长闷闷地放下烟枪:“这事肯定不是这个理,只是李老婆子咬着女娃子不放,不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说个清楚,就没完。”张队长是不信知青点有人能看上李三达要嫁给他,李家有啥?啥都没有。可作为红旗村的队长,他也不能直接否定,否则生产队的人如何信服他。李家再不济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红旗村排外虽不那么严重,可因着前几年的例子,对知青的观感并不十分好。   再说李老婆子这种人,不把事情闹大不会罢休。   索性在眼皮子底下,弄个清楚才是。   “队长叔,话是这个理。可李老婆子这嘴可实在是太脏了。”舒曼说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故意在作/践女知青呢。”   张队长心里跳了跳,忙去看张大娘和李月娥两婆媳,却见她们扭头不管,不得不苦笑道:“那你想怎么着。”   “当然是洗一洗。”舒曼操起早上丢在床边不要的破抹布,冲到李老婆子面前,猛地坐了上去,一只手按住李老婆子的手,另一只手把抹布塞到李老婆子嘴里。白玉英跟在后面,一把抓住李老婆子剩下那只挥舞的手。   她看着舒曼的动作,觉得可惜自己今天水喝少了,没有多少尿意。   李老婆子嘴巴被塞了破抹布,嗓子眼恶心地直翻眼白。   “住手。”李二达怒红着眼睛冲过去,李老婆子再不好,也是他亲娘。如今亲娘这么大岁数被个小姑娘这么欺负,顿时一股气从脚底心涌向头顶。他的速度快,大家又被舒曼突然彪悍的动作给吓愣住,眼睁睁地就看李二达冲到两个小知青面前。   杜鹃急了眼,忙要跑上前,郭世宝眼睛也红了。   李二达大掌一挥,突然整个人翻到在地。   陈锦州走到舒曼面前,不高兴的皱起眉头把她拉了起来:“你也不嫌臭熏熏的。”小姑娘就该一直香喷喷的。   “二达。”张红军把爬起来又要冲过去的李二达拽住。   李二达气恼:“你放开我。”   “二达。”张红军朝李二达怒吼一声,就有其他人上来,一起把李二达拖到后面去。今天这事真不好说。   那小知青做得够狠的,可其实东北人就喜欢彪彪的。况且这事仔细一想,可不就是李家人先折腾出来的,知道李二达是心疼李老婆子,可他们不心疼啊。几个大老爷们一拖两拖,就把李二达拖出包围圈。   张大娘这个时候上场了,看着还在连连干呕的李老婆子,那是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谁不知道这几日村里有关秀秀那话,就她蹦跶地最起劲。所以刚才老头子给她使眼色,她是一点都没有想看懂的意思。反而……若是舒曼当时没有冲出来,她是要出来帮知青点里的小姑娘说说话了。   就算不看她和舒曼关系不错,就说那现在还在屋里放着的毛绒线,无论是张大娘还是李秀娥都会扶着杜鹃。   当然前提是……真的被冤枉了。   “我说李家的,你就是想给儿子找媳妇,也没有给人家姑娘身上泼脏水的道理。现在可不兴以前那样的做法,要是没个证据,人你这就是诬赖,是可以上革委会去告你的。”张大娘那是一点也不想提革委会,可知道就这个能吓住李老婆子。   “证据。”李三达冲到李老婆子旁边那只掉在地上被所有人忽略的包袱,大笑道:“俺这就是证据。”说着就打开,往地上一丢。   “那是什么?”   “衣服来着,是姑娘家的吧?”   “咦?那不是……”有人家看出那是姑娘穿的贴身衣物,顿时有几个人相信李三达的话了。   舒曼看到摊开的包袱,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   她扭头去看白玉英。   白玉英轻轻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一直躲在男知青们后面的杨渝渝和孙虹。   杨渝渝铁青着脸,面色难看,而孙虹却是在瑟瑟发抖,脸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杨渝渝及不可察地拽了拽衣角。   孙虹嘴唇微微翕动,一颗脑袋慢慢地垂了下来   张大娘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遭,下意识想反驳,可目光触及舒曼几个人,见她们表情坦然,立刻朝李月娥看去。   李月娥捡起地上的衣服看了看,问杜鹃:“这是你的吗?”   杜鹃认真地摇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你以为否认有用了。这知青点这么多女人,我怎么就弄你一个人,要不是你主动,我敢吗?幸好我早有准备,趁着把你弄爽了,偷偷留下衣物。”本来就是臆想的事情,可李三达说着说着就突然激动起来,仿佛这事情是真的一样。只要一想到往后这个女人要躺在自己的身/下,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那目光淫/邪火热,看得舒曼恶心不已。   “你确定这是你弄的人的衣物?黑灯瞎火地,别是认错人吧。”陈锦州往前一站牢牢地把舒曼掩在身后,朝李三达扬眉讽笑道:“说实在的,我十分怀疑你的眼神。莫不是拱了母猪都没有注意到?反而埋汰到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身上。”   “张队长,我记得这个人是不是有前科的。”   张队长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那前科还是自己给遮掩下来的呢。   “我这眼神好得很。”李三达似乎知道杜鹃和白玉英的反应,反而更加恶意地打量着两个人的身材。   “不是,那不是我的衣物。”杜鹃忍着羞涩,镇定地走到那团衣物前展开往身上比了比。   场上哗然声响起。   “这不可能。”李三达冲了过去,杜鹃吓得丢了衣服往后跳。   李三达却是顾不上这些,他把衣服翻了翻,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发育/丰满的杜鹃,忽得扭过头去,凶神恶煞地盯住想要往杨渝渝身后躲藏的孙虹。   “看来还真是认错人了。”   “哈哈,这李三达还真是拱了母猪都不知道。”虽说孙虹长得还不至于那么寒碜,可身体单薄,哪里及得上杜鹃凹凸有致。   “是你。”李三达一把拽过孙虹,转身之前,目光在杨渝渝身上停了停。   杨渝渝心神一紧。   “渝渝,你救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孙虹不想被拽走,可力气哪里抵得过盛怒中的李三达。   李三达不知道为什么衣服变成别人的而不是杜鹃的,可过手的人是孙虹,同她见面的也是这个孙虹。   那么肯定是她这里出了岔子。   一想到自己马上到手的媳妇要飞了不说,经过今天这事情一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李三达手上的劲几乎要把孙虹的手腕捏碎。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女子。你刚才咋不站出来坦白。要不是你,老婆子能冤枉人。”李老婆子蹦跶起来把孙虹扑到。   “快把人拦下。”张队长一看高声喊了起来。   张大娘这下也不敢耽搁,但终究迟了,在孙虹的惊叫声中她的衣服被撕开,露出里面的小矮坡。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陈锦州陡然转过身,挡在舒曼面前。   舒曼有些无语,想要钻出脑袋,又被他掰了回来。   “太丑。”   舒曼听了眯起眼睛。   陈锦州一本正经地说道:“要瞎眼睛的。”   “叫什么叫,叫/床呢。”李老婆子被指甲挠了一把,那火气就再也拦不住,对着孙虹挥着巴掌上下开工。   张大娘婆媳还有几个粗壮的妇人合力把李老婆子拉开,李月娥拿了地上的衣服盖在孙虹的身上,想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都先回去,回去。”张队长脑仁疼得更加厉害了,这一出又一出的,最后还是跑不开知青点,他都不知道找这些教村里的娃子是不是对了。   张大娘知道后没好气地说道:“那李三达不也是村里娃子?”谁笑谁呢?要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两个人都有错。   可最大的错,还是在李三达身上。   你要娶媳妇,私底下不能好好说,故意折腾那么大,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家老头子惹腥臊吗?   事实上,张队长真的觉得在舒曼几个人面前抬不起头。   发生这么一个糟心的事情,特别是对杜鹃。   虽说事情真相大白了,可到底损害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声。张队长找马得粮几个人一商量,也算是让杜鹃因祸得福。   扫盲班的老师不但定下她,生产队愿意包一餐,别看只是一餐,可能剩下多少粮食?到了年底还能有工分拿。   杜鹃想了想也算是知足了。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   舒曼看着不请自来跟自己回家的陈锦州,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想到他几次护自己的行为,方才因为离家那糟心情的怒火一点点地湮灭。   “你不是要找队长叔?”   “快点过去吧。”   陈锦州黑着脸,看小姑娘磨磨蹭蹭的,手一拽,把人拽进屋子,一个转身压在墙壁上,低声吼道:“你可真够心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终于结束加班了,货全发出去了,咩哈哈。   心情太好了。   一看时间已经是6.1了。小仙女决定飘一下,今天这章所有评论的大仙女、大美人、小天使、小可爱们都送红包。   重点是6.1这天,时间过了,我已经去下一章和后面的章节去了,肯定不会往回翻的。   好了,晚安,爱大家。   祝你们年年三、四、五、六岁。 第38章   舒曼挣了挣, 没挣开。   陈锦州却也不好受, 女性的柔软把他的火气给蹭出来。想退开又觉得不甘心,可这么贴着,周围的温度好似热浪翻滚。   他从没有像这般不自律过, 因为人的自制力更是早早向面前的人投降。   陈锦州闭上眼睛,他确定自己真的是不太一样了。   “喂。”舒曼伸出食指戳了戳面前的胸膛,硬邦邦地跟身后的墙壁有得一拼, 她不信邪东一榔头西一榔头, 猛地碰到小凸点。   陈锦州一把抓住舒曼的小手,皱皱巴巴地,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哑着声音说:“别乱动。”   “不是。”舒曼想往回抽,抽了抽还是没有抽开,膝盖那里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陈锦州往后退了一步, 挑眉看着她。   舒曼哼了一声, 问:“你不觉得恶心吗?”   “什么?”陈锦州心里一沉,他让小姑娘觉得恶心了吗?应该是吧,她还那么小,自己有那样的想法的确龌龊了些。   陈锦州不由地松了手,默默地盯着舒曼看。   舒曼认真而又诚恳地说道:“我刚才坐在李老婆子的身上, 你不觉得恶心吗?”   陈锦州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 突然转身跑到厨房里去。   李老婆子被杜鹃泼了一盆的尿,而舒曼当时太过生气顾不上那些,直接就跨坐在对方身上, 她打得痛快解气了。   就是身上的味不好受,这才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就先落跑回家。   哪知道陈锦州跟了过来,还进屋,刚才又……   陈锦州洗了手出来,看到舒曼明亮的双眼,在黑暗中可疑地红了脸。   “我给你烧了水,你……我先去找张队长。”陈锦州说完话人也消失在门外。   舒曼莞尔一笑,好一会儿低下头拍了拍胸膛,扑通扑通地心跳声慢慢回归正常。   陈锦州出了门,就往村委会过去。   刚才在知青点发生的事情曲折起伏,越闹越不像话。   眼见着孙虹晕倒过去,李老婆子就要指挥李三达把“儿媳妇”抱回家去。哪怕已经对孙虹心生不喜,同是知青,也断然不能让人就这么被抱走。   杨渝渝又泪眼婆娑地求了张光明几个人,孙虹就被留在知青点。   李老婆子尤不肯,闹着闹着,一群人就转移到了村委会去。   白玉英对这件事情恶心坏了断然不肯过去,她不走,郭世宝也就没有去。杜鹃是受害者,差一点被带上污名,在张大娘再三保证这次的事情会给她一个交代后,也没有过去。到最后除了要照顾孙虹的杨渝渝,去的也就是张光明、曹斌、陈德生三个人。   老知青竟是一个也没有去。   村委会里乱糟糟地,李老婆子又是拍大腿又是干嚎,反正就是要把孙虹带回家,再不济也要张队长做保证,让她嫁给李三达。   “我都不嫌弃她残花败柳,给人用过。怎么?还看不上我们三子?她还想咋样?再说了,那肚子里可还揣着我们李家的孩子呢。张队长,你要是不答应,就是想让外面李家断子绝孙。”   “放你娘的屁,二达子不是李家的吗?”张队长气得牙根都疼了,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奈何这李老婆子油盐不进,啥都听不进去。可那女知青合适娶回来吗?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就算私底下真和李三达勾搭了,就刚才她那态度,根本是一点都不愿意嫁给李三达。何况这事怎么看着都是有问题呢,之前是另一个小知青,后来又变了一个。虽说晚上关了灯,黑灯瞎火地管你母猪美女,可这不代表身形相差这么大的人都分不清楚。   “那是……我这不是急上火了嘛。”李老婆子眼珠子飘到一边,下一刻就又开始嚎叫:“反正我不管,要不你赔我一个儿媳妇。”   “那可是女知青。”马得粮才开口,李老婆子瞪了他一眼:“知青怎么了?知青把我们三子便宜占过去了就想不认啊?”   李三达十分配合地做出伤心的表情,就是那张脸太丑,看得人犯恶心,一点点也没有生出同情的意思。   到底谁占谁便宜不好说,但李三达肯定不吃亏就是了。   张队长好言相劝:“这事人家不认哩,要不然咋整?”   “那衣服。”   “我说李老婆子,你可别抓着那衣服不放了。当时那么多人,谁看不出来什么回事。再说了就是件衣服,要是人家告三达偷盗呢?你想想看,你们之前可是先认错人的。”   “怎么能不认?她不认,我找她去。”李老婆子霍然起身,这架势就是要去逼着人家承认这种事情了。   陈德生面色不好地往门口一拦,张光明和曹斌怕他一个人拦不住也站到了一起。   “行了,谁都不许去。真要把人逼死了,你就让三达去监狱里讨老婆吧。”张队长狠拍了一下桌子。   李老婆子和李三达不吭声,但绝不像是把话听进去的样子。   好一会儿后,就听李老婆子嘟囔道:“其实也简单,她不认,老婆子我去验一下,就能看看是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到时候她先上手,就是不是也得是了。本来挑中的儿媳妇飞走了,没有抓到凤凰,哪怕只是野鸡也不能跑不见。   经过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个小知青想嫁给别人可是不容易,到时候嫁给三子,就算给了聘礼还是地带回来,基本上就是   张大娘犹豫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没办法的办法。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僵化在这里。   “学生娃,你们看咋样?”张队长问张光明几个人。   陈德生虽觉得这有些不好,可要是堂堂正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他终究不喜欢这些事情,今天之所以来,也不过是见不得张光明和曹斌两个人出马,他没想到连之前看起来最老实的王茂田都干脆不来。   可见这孙虹也太不招人喜欢了。   张光明最终同意了,不同意不行,他们也不想和红旗村生产队的人弄僵。今天出面,不过是做出一个表态。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孙虹拼命缩回炕床里面,她哀求地看着杨渝渝:“你知道我是清白的,你帮我去证明。我不要验身,要是验了,我哪还有脸活啊?”   杨渝渝为难地看着孙虹,好言好语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大意了,闹成这样我也很难过。要是可以,我也想为你证明,可他们会信吗?”当然就是不能信的,李老婆子是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坐实了的。   杨渝渝去而复返后,低声说道:“你总不愿意嫁给李三达吧?”   孙虹浑身颤栗,后背贴着墙面一个劲地摇着头:“我不要,你让他们走,都走。我和李三达没有关系,渝渝,是你……”   “你别急。”杨渝渝又冲到屋外,喊道:“大娘,这事不行。哪有让一个姑娘家用这个法子证明清白的,这不行。”   “怎么不行?老婆子看看还能少一层皮不?   “我不信你。”杨渝渝神色严肃,抿唇说道:“孙虹也不相信你们。”这一句就把张大娘乃至红旗村其他人都包含了进去。   “这简单,既然都不信,那送去县城里好了。正好不管什么结果,革委会就在旁边,也不用担心公不公正了。”陈锦州去村委会没找到人,就一路过来,正好听到杨渝渝的这番话。   看到是他,杨渝渝那张脸一下红一下白就跟镭射灯似地变了好几变。   一直靠在门口的白玉英噗嗤笑了起来,拍手道:“这是个好主意,要是被冤枉了,正好现在知青的问题上头重视着,某人这一次就算是自投罗网了。要是没有……”那就闹吧,可劲地闹,反正都不是好人。   若非她和郭世宝提早把包袱里的衣服换了,今天被泼上来的所有脏水,听到所有侮辱性的话,都会变成她和杜鹃两个人。   可以说白玉英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些人。   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我看行。”张大娘已经不管张队长怎么想了,反正这糟心的事情她也不想管了,为了李三达的事情,老头子已经舍了脸面一次,难道还要一而再再而三不成,她也总得为自己亲儿子着想。   所以张队长眼睛眨花了,张大娘也不管,而是转身出去打算叫几个妇人过来,既然去县城就早点去,连夜走连路给个说法,不然睡觉也不能安心。   张大娘才走到门口,李老婆子突然撞开杨渝渝冲到屋内。   “糟糕。”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起来。   就在焦躁不已,打算强行装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随即屋里传来李老婆子的破口大骂。   “撞。”张队长一声令下,不用别人,陈锦州一脚踹过去,门砰的倒在地上。   大家往屋里一看,孙虹的衣服被拉开,李老婆子正在捶打着孙虹的肚子。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张队长转过身子,跑出去,几个男的也早已经背过身子,张大娘叹一口气上前把李老婆子拉开。   “你这是干啥子,要出人命了?”   李老婆子骂道:“难怪不肯验,你这哪里是黄花闺女,松地稀巴烂了,还装纯情。我呸。”一口浓痰直接吐到孙虹的脸上。   孙虹恶心地不行,突然大喊大叫道:“稀巴烂也是你儿子弄得,我要去革委会,我要去告李三达,告他强/奸知青。”   “死婊/子。”猛地被带了绿帽子的李三达跳上坑床,一巴掌打了过去。原以为自己够委屈了想要的媳妇没了反而弄到一个贱妇,没想到还是个淫/妇。“告我?你情我愿的事情,告爷?大不了爷先杀了你。 ”   孙虹的脖子突然被掐住,眼白都翻出来了,更别说呼吸了,只是勉强拍打着李三达的两只手。   “要死人啦。”张大娘推了李老婆子一把。   两个人合力把李三达抱住。   李三达拼命挣扎:“你的知青证还在我这?说老子强迫你,要不是你老子今天能找那杜鹃的事情,是你说看人家不痛快,在老子胯/下哀求,老子一时糊涂就应了。现在还要告老子?好啊,要死一起死。”   “不是我,我……”孙虹看着李三达凶狠的面孔,突然心里一紧。她知道李三达刚才真的是要杀了自己。   他不是说说而已。   孙虹怕死,在几乎和死神擦身而过后,对死亡的恐惧更甚。   “三子,我错了。我就是害怕。”她怕地不行,短期内想要离开红旗村是不可能的,她这事和两年前那个时候不一样。那个时候正逢上头严打,赶上杀鸡给猴看的时候,如今知青境况好上很多,可回城名额依然难得,不是几天就能弄到。   而这几天的时间,李三达肯定会弄死自己。   她会死的。   孙虹她不想死。   她的话一出,杨渝渝及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说出去的话那么多人听见,想再翻盘是不可能的了。   杨渝渝走到门外,想了想,走到白玉英身边:“晚上我可以……”   “不行。”   “……”什么都还没有说出口的杨渝渝。   白玉英扬了扬唇,忽而一笑后,拉着杜鹃回屋。至于其他事情,她是再也不管,既然两条狗绑定一起,就让他们继续厮杀啃咬好了。   “这几天你小心点,别去触霉头,厨房也别去了。我有不少糕点,饿了我们去舒曼那里。”白玉英想了想低声对杜鹃说道:“你尤其要小心杨渝渝这个人,刚才……她故意闪开了的。”   杜鹃惊悚地看着白玉英。   白玉英点了点头。   她一直盯着杨渝渝看,因为知道这事和她有关系。出了这么一个事情,孙虹肯定会咬出杨渝渝,而杨渝渝定然不想。   那么她肯定会做些什么。   当时李老婆子冲进去之前,杨渝渝正好挡在门的位置,李老婆子的速度再快,杨渝渝拉一把手还是可以的,但她不但没有拉,反而一个差点摔倒的动作拦住了其他人。   ……   舒曼还不知道知青点又发生了这么一出好戏。   因为陈锦州烧的水挺多的,也因为真的不想还好,等安静下来,就全是那些不好的画面,舒曼恶心坏了。   她这一次洗澡就洗的很久了,以至于陈锦州看完热闹回来,房门还是从里面锁上的。   他推了推,又循着门缝往里面看,顿时了然。   舒曼听到声音,搬开柜子,开了门,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浸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看起来更加幼齿了一些。   陈锦州再一次在心里咒骂自己跟匹狼似的,看到肉也不管是不是太嫩了,眼睛就只管泛绿了。   “回来了?和队长叔说了?”舒曼边说边往回走。   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还没有擦干,不只是身体,就是头发也洗了好几遍,直到闻了又闻终于确定没有异味。   “嗯,说了。”陈锦州把舒曼手中的毛巾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撩起头发慢慢擦干。   他应该没有做过这样细致的活,手忙脚乱地好几次厚厚的手茧就擦过小姑娘的脖颈处,陈锦州顿时脸红了。   舒曼缩了缩脖子。   陈锦州连忙放开手问道:“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舒曼摇头。   陈锦州犹豫一会儿,把舒曼的头发重新撩了起来,终于发现小姑娘脖颈处的红一直衍生到衣领里面,甚至继续往下。   他的眼睛很好,哪怕就那点缝隙,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然能看清。   陈锦州把舒曼的脸扳正,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作叹气声。   “下次不要什么都往前冲,这么鲁莽可不好。”   舒曼胡乱地点头。   陈锦州更无奈了。   他觉得小姑娘真的是太小了。   这还只是个孩子,同她讲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   小孩子不就是会意气行事,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单枪匹马地干过自以为是的大事。   只是意识到这种问题,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陈锦州张了张嘴,问道:“你几岁了。”   “过了个年已经16了。”原主青春粉嫩着呢,所以皮肤多搓几下就红了,当然舒曼估摸着搓了不下百十下,所以刚才陈锦州一碰到就有些酥麻麻的痛。   陈锦州更抑郁了。   “我20……不到。”   舒曼哦了一声,突然转过头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被看得毛瑟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看,看什么呢?”   “看你帅啊。”话一出口,舒曼就笑了,乐不可支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你的吗?不过你长得挺嫩的,还以为你十八九岁呢。”   陈锦州刚展颜露出的笑容僵住了,他很想问十八九岁和二十岁不到……差很多吗?   陈锦州怕自己继续受打击,问不出口。   他沉默下来。   舒曼有些不自在,也跟着安静下来。   屋子里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男子动作轻柔,小姑娘舒服地都快睡着了。   陈锦州很不想出声,但还是轻轻咳了咳。   舒曼张开眼睛,眼底夺目的光彩让陈锦州一阵恍惚。   舒曼垂下眼,站起身往厨房去:“这么晚了,我给你烧点吃的吧?”   “好。”陈锦州跟了进去,十分自然地帮着忙。   舒曼觑了他一眼,笑了笑。   她来这里见过的男人不多不少也有十来个,除了知青点那几个不得不烧饭给自己吃的人,还真没见过几个喜欢钻厨房的,听说的都少。   陈锦州这样,还挺有觉悟的。   “小伙子,不错。前途大大的有。”半湿的手掌拍了拍陈锦州。   陈锦州无奈一笑。   两个人默契配合地烧着饭菜,白玉英和杜鹃就过来了。   陈锦州让舒曼出去:“这里我来吧。”   舒曼点点头:“行,反正差不多就好了。”她今天晚上做的饭菜多,是已经预见白玉英那边肯定没时间烧火做饭的。   “呦,忙着呢。”白玉英往厨房门口探了探头后,朝着舒曼挤眉弄眼的坏笑:“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别胡说。”舒曼转身往炕边去,杜鹃已经把炕床收拾了一下,炕桌也摆在上面了。   舒曼过来的时候,杜鹃朝她笑了笑:“舒曼,今天多谢你了。”她已经给白玉英道过谢,也知道之前白玉英和舒曼怎么帮了自己。   杜鹃当时听到的时候又急又气又难过,不明白怎么就是她被人算计呢,她好好做人,不做坏事,可为什么有人见不得她好。但随即想到身边的人也不尽然如此,心里才舒坦许多。她跟白玉英过来,有的确不知道怎么在知青点里呆着的原因,也是想亲口跟舒曼道谢。   不得不说,她白日打李老婆子的动作太解气了。   要不是舒曼,说不得她还得被听一耳朵的污言污语。   舒曼摇摇头:“是我一直享受杜鹃姐和玉英姐姐的照顾,这事要是换成我们三个人中的其他人,我想我们也不会不管才是。”   杜鹃泪眼汪汪地点着头,但话是这么说,可她也是真的感激舒曼和白玉英两个人。   白玉英清了清嗓子撇开头,这么煽情的画面怪不习惯的。   “对了,这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白玉英扬眉:“陈锦州没和你说,那你们两个人刚才那么久的时间,都干啥了?”   “能干啥。”舒曼有些气虚:“不是给你做饭烧菜了吗?”   白玉英是一百个不信,呵呵两声,还是决定放过舒曼,免得把小白兔惹急了要跳墙去。反正她看出来了,陈锦州绝对不是没想法。   要真把他腹中物弄丢了,不得跟自己急?   对于白玉英来说,她一点也不喜欢和兵气、匪气的人打交道。   她传承于白家,教养于白父。   受到这些影响后,她更喜欢文人,但绝对不是那种表明文质彬彬实际上肚子里一堆坏水的人。   舒曼的心虚没有多久,陈锦州端了饭菜出来。   一碟醉蟹,一碟子炸花生、一道炖白菜、一道红烧肉,可以说是十分丰富了。陈锦州在兵团也难得吃上这样的,就偶尔去王叔那边打打牙祭。   在看到舒曼同白玉英两个人十分自然摆盘的样子,再看看因为丰富菜式略显局促不安的杜鹃,陈锦州觉得肩膀上背负的压力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锦州:我是一头来自兵团出来找媳妇的狼。   ……   手残党好羡慕一个小时能码字3000,,4000,5000的大大。   其实我已经进步了,如今从500到550,已经是跨越时代的进步了。 第39章   四个人分别落了座, 有意无意地陈锦州与舒曼坐了对面, 而他左右两边分别是杜鹃和白玉英。   杜鹃还好,她明知陈锦州和舒曼有那么一点事情,可只看今日他护着舒曼的举动, 虽没有到默认的地步,但也有观察看看的意思。   倒是白玉英,时不时地拿眼睛瞥着陈锦州。   许是顾及舒曼, 怕把人惹急了, 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不知是否因为做贼心虚,这一顿饭吃的陈锦州如坐针毡,往日香甜可口的饭也变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陈锦州没坐上几分钟,就起身告辞。   看他仓皇离去的背影,三女均是一静, 忽而哄堂大笑起来。   小姑娘们愉悦欢快的笑声在黑夜中清晰可闻, 陈锦州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脸颊发热,直到跑出去十几里路,被冷风吹醒了昏昏沉沉的脑袋。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表现,陈锦州不可思议地笑出声来。   “你小子, 还记得回来?”王大有拦住了想要翻墙的陈锦州:“不是去找陶先生吗?先想好再说, 我可是给陶先生打过电话的。”   陈锦州那已经准备好背得滚瓜烂熟的理由顿时无了用处。   他嘿嘿一笑,看了看王大有,笑着说道:“让王叔担心了。”   “你这小子, 还知道呢?”王大有哼了两声,往外面的山林子走去。   陈锦州跟了过去。   “县城那边怎么样?”王大有把陈锦州当子侄辈看待,但也不是那种要把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情都要人家报备的长辈。之所以担心,还是因为县城那边几乎压不住了,即便顾长城应该不会发现陈锦州的身份,可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出来。最近县城那边可被关了不少人,特别是这次陶先生都被叫去县城开会。王大有真怕顾长城丧心病狂起来陶先生都不放过,又不敢在这事上瞒着陈锦州。   这才使得陈锦州离开兵团,他是去县城接陶明希,顺带也查探一下顾长城那边的动静。上一回的东西通过老叔公那边的渠道送上去后,却一直没有后续消息。   这自然是上头有人在博弈。   而从顾长城的动作中,能看出最后是哪一方赢了。   这事涉及陈家秘事,陈锦州断然不会放过顾长城,哪怕明知有诈或是危险。   王大有这才没有拦着,只是这人一直不回来,如何不担心?   “差不多了。”陈锦州点了点头,在他看来顾长城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他倒是想逃,但现在盯着他的人太多了,哪里能逃走。   这些年为了树立威信,顾长城得罪的人太多,如今眼看着他以及身后的势力要土崩瓦解,谁不想搀上一脚?甚至这次许多人前脚被顾长城带人抄家,后脚就有人暗中护着起来。陶校长虽归居偏僻乡镇里面,但那些年桃李满园结交了不少人。   陈锦州赶过去的作用,也就是在于把陶明希平安送回镇里去。   至于见到小姑娘,倒是意外惊喜,他虽事前透了意思过去,却也没有要人开后门,所求的不过是公平起见而已。   但这世间难的就是所谓的公平公正。   “王叔,我打算离开兵团了。”陈锦州丢下一枚深水炸/弹,把王大有炸的一愣一愣地,在且惊且喜过后,大笑道:“你小子,总算是想通了。是陶先生劝的你?”   陈锦州笑了笑,说:“我只是觉得兵团太穷了,出去走走看看也好。外公也是这个意思。”孟老爷子每次见面都是老话重提。   陈锦州任性了这么多年,也未尝不是有孟老爷子护着。   何况兵团这边,他呆得够久了,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等顾长城的事情结束后,我打算先去县城。”   “怎么去那里。”王大有皱眉,以孟家的能耐,完全可以把陈锦州调去京城,而作为交换,与陈家交好的人也愿意给孟海东在东北军区的一些便利。   他不认为孟家想不到这点,要么是陈锦州的意思,要么是上头的命令。   王大有看着陈锦州,希望他说出能说服他的理由。   陈锦州苦笑一声:“我不愿意借助孟家的势力。”   “可孟海东他……”   “不一样。”陈锦州摇头:“王叔难道这么不相信我?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会堂堂正正地回到京城去。”   “你嗨……”王大有连连叹气,他隐约知道几年前在陈锦州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以至于他压根不要孟家的帮助。可若说孟家对他不好,又不像是,反而孟海东这次能这般顺利调到东北军区,也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插了一手。否则孟家固然最后能成功,总归也得大出血丢出一部分利益去。   王大有看着陈锦州,终于说服自己去相信孟老爷子的为人。   “你小子,跟你父亲一样倔。”   陈锦州双唇紧抿,眼露追忆。   “算了,不说这些了。既然要离开兵团了,那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王叔家里,让你婶子给你张罗张罗,你也老大不小了。”他们这些人就想着看到陈锦州不再孤寡嫁人,而陈家也能后继有人,这才对得起兄弟。   “这个……就不必麻烦婶子了。”   “哪有什么麻烦,你婶子闲着无事,巴不得……等等,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王大有狐疑地看着陈锦州。   以往类似的话题不是没有说过,每一次陈锦州都是白眼一翻跑路了。可刚才是怎么回事?王大有敢以自己精准的视力来证明决定没有看错,陈锦州这小子也会脸红羞涩了?难不成……   王大有大手向陈锦州的肩膀抓去,后者一个冲刺脱离了王大有的范围,跑出去几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诚恳地说道:“王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王大有脚步一顿,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说道:“问吧,好歹你王叔也有些经验,当年你爹追你娘的时候……”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陈锦州面色不变,笑着问道:“就是你那点工资和补贴够你和婶子用吗?”   “够,怎么不够?你小子,不会是打什么主意吧?”王大有神情一肃:“虽这些年风声没那么严了,可有些事情你不能做。你真要缺钱,陈家……”   “够用就好了。”陈锦州笑盈盈地截断王大有的话:“我就是关心关心婶子,担心叔您赚的那点钱贴不够家用。”   王大有一怔,陈锦州趁机溜走了。   王大有忽得笑道:“这小子可真是长大了。”都开始考虑家用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谁勾了他春/心涌动,真想见识见识。   王大有呵呵笑着,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斜下,再过个把小时兵团里面的人就要起来出工了。   过完年后,哪怕冬天还没有过去,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从窝冬的状态中走出来。   红旗村生产队也不例外。   天还没亮,就能听到外头有声响、动静。   杨渝渝从睡眠中醒过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缩在炕尾的人。   孙虹在哭泣,她哭了一个晚上了,声音也哑了,眼睛也肿了,但仍然抵不过心里的绝望。在孤单的夜晚中,最容易冷静下来,也让她深刻体会到当时承认和李三达有情的事情是多么的蠢笨。   “渝渝,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杨渝渝身子一僵,她听到自己说:“对。”   孙虹放心了:“我不想嫁给李三达。”   “我和他没有关系。”   “我这么做都是因为你,你知道的?”   杨渝渝心里生出一股怒气,孙虹这是在威胁她。   她咬紧牙根,努力保持微笑不让孙虹发现异样:“我尽力。”   “你不能尽力。”孙虹破败的身子生出一股力气,冲着杨渝渝吼道:“你去求李三达,去求杜鹃。李三达不是喜欢杜鹃吗?让他们成婚好了。”   杨渝渝嘴角牵起一抹嘲讽。   她该庆幸隔壁的白玉英和杜鹃她们今天不在知青点里,否则就凭孙虹这异想天开的话,不被暴打一顿都难。   要真是像她说的那么容易,今天的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   她不知道孙虹是怎么想的,她不想嫁给李三达,难道杜鹃想了不成?   孙虹微微一笑:“你会帮我的。”   屋子里一静,良久过后,杨渝渝说道:“要给我几天时间。”见孙虹似乎还不乐意,杨渝渝解释道:“张学亮好些天没来找我了。”   “听说县城那边最近不太平,好像是革委会有什么动静。”   “其实李三达这边的事情,能拖就尽量拖着。实在不行,就先虚与委蛇,孙虹,我们毕竟已经落户红旗村生产队了。往后不管什么事情,都需要介绍信,而李三达是红旗村的人。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不管李家的人怎么作践我们,红旗村的人也只是敷衍了事罢了。”其实张队长哪里是不管,是被张大娘念叨烦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今天的事情是有人要栽赃陷害但没成功,最后变成狗咬狗。可事情发展到最后李三达和孙虹自个儿都认了,他们外人能怎么办,就算看出不对,也懒得去管了。   但杨渝渝现在这番话,却让孙虹不得不含恨应下。   “他要娶我?我也得嫁?”孙虹还是不甘心。   杨渝渝笑:“这就看你本事了,其实就是过去了也没什么,到时候只要能走,拿到介绍信,谁还管是不是在乡下嫁过人?”   孙虹双手用力握紧。   杨渝渝哄着她说道:“我想法子帮忙把这次的回城名额弄到手,李三达那边,你就忍一下。”总归现在不能闹开。   孙虹躺平,不吭声。   她已经不怎么信杨渝渝,可也知道自己如今也就只能言语上拿捏对方。真闹出来,她也是没有底气的人,更别说还有个李三达虎视眈眈的。其实就是杨渝渝不说,她也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先安抚好李三达。   至于今日让她出洋相,害她的人,孙虹也不会放过。   孙虹想着想着,闭上眼睛。   她太累了,一个晚上都在哭,一个晚上都在想着以后的路。她没办法,只能靠着杨渝渝,逼她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   天亮了的时候,舒曼小心翼翼地从炕上爬起来,看着炕上睡得七零八落的人,忍不住一笑。   她没想到白玉英这样的白富美,睡姿这么奇葩,也不知道杜鹃这些日子是怎么忍下来的。   舒曼尽力放轻了声音,杜鹃还是醒了,刚想动,发现小半个身子都被白玉英压着,顿时觉得无奈了。   “你先继续睡。”舒曼指了指厨房后,自己进去。   水是温热的,洗漱过后,把另一口锅里上放了蒸笼,把几个豆包放上去,底下是小米粥,这些等她们醒了正好吃。   舒曼自己则是骑车去了镇上的学校。   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教学,到校的时候,大门都还没有开。   门口守门的大爷已经认识舒曼,开了小门让她进去。   舒曼停好自行车,去了学校里的食堂,要了一碗豆浆,两个馒头,一个鸡蛋,这样只要两毛钱,在外面这个价格是买不到的,至少要粮票,而作为老师,哪怕是代课性质的,都享有这样的食堂补贴。   这也是舒曼十分喜欢的地方。   没有人会嫌钱多,特别是粮票这些东西,能省自然多省下一些。   怀孕的女数学老师原本应该教三、四年级,舒曼却是负责一、二两个年级,哪怕学识不差,陶主任也不敢让她直接接手高年级的。   舒曼也是无所谓,因为事前有了准备,上课的时候也不费事。   等下课出了教室,旁听的陶主任脸上也是带了笑意。   中午依然在食堂里吃饭,趁着午休的时间,舒曼去了供销社想捡漏,但可惜不要票的东西太少了,不可能每一次都幸运碰到。   走的时候,舒曼买了袋奶粉。   奶粉票是张秀秀给她的,她和陈耀文的事情到底影响到心情,原本充足的奶/水这几天一点点变少,可孩子的胃口却是再增大。   一小袋奶粉,估摸着也就能喝上七八天,可看张秀秀的意思,是没有更多的奶粉票了。   舒曼拎着奶粉回到学校,在门口的时候碰到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那个挺着肚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在看到舒曼的时候,立刻笑着上前打招呼,旁边的男的看起来很担心,却也没有去扶着对方。   “你是舒曼对吧,我是……”   “你是蔡老师吧。”舒曼可是代对方的工作,哪能不知道正主的名字,只是有些意外她的到来。   蔡老师的气色看着是真的不太好,难怪一怀上就请假了。   “对,是我。”蔡老师看到舒曼说道:“秀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事也怪我。我本来想去看看她,只是我这身体行动实在不方便。”   “哥。”蔡老师转头叫了那个男人。   “这是我哥,哥,你把东西拿出来。”   那个男人应了一声,从身后的自行车上提下一个网兜,塞到舒曼的手里:“你给秀秀妹子,让秀秀,让秀秀好好养身体。”   网兜里可有老不少好东西,奶粉好几袋,麦乳精也有,挂面、白面都不少。这手笔着实有些重。   舒曼送走两个人,还来不及惊讶多少,面前又走过一男一女两个人。   舒曼脸色一沉,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   李美丽脚步停了下来。   “美丽?”陈耀文不解地看着心爱的女人。   “那就是舒曼吧。”   陈耀文扭头看了一眼,不屑地说道:“陶校长人老眼花了,找个没长大的孩子来当老师,也不怕把学生们给毁了。”   “她手里提了不少东西呢。”   “听说是个下乡知青,手里应该有些钱。”陈耀文不以为然地说道:“她这样大手大脚的,等时间久了就知道日子怎么苦了。”附近几个生产队的知青们那些事情,他听得难道还少。有些人好歹是为了回城的机会出卖身体,可有些人不过是为了几块钱几斤粮票。   在陈耀文的眼里,这个舒曼以后不过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心里更是提也不愿意提起,一提起就想到在红旗村的张秀秀。   “美丽,晚上去我家里吃饭吧。”陈耀文发出邀请。   李美丽一怔,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舅舅晚上要来吃饭,你也不早点说?要不?我不回家了?”   这么巧?   陈耀文也有些意外:“是供销社那位?”   李美丽点了点头,不经意地说道:“还不是为我妹妹的事情。”   众所周知,李家在供销社有个旁亲的舅舅,靠着这个舅舅,平时一些不容易弄到手的东西,都可以朝李美丽帮忙。   所以说哪怕李美丽和陈耀文这个有妇之夫勾/搭在一起,也没什么人在她面前说什么。在这个资源不丰富的年代,没有人愿意得罪供销社的人。   陈耀文也是早早知道李美丽有这么一个亲戚,当时张秀秀想搞一些东西送回张家,就让陈耀文找同事借票,但也不知道陈耀文为人不怎么样还是那个时间段大家果然都拮据,最后帮忙的人就是李美丽。   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陈雅文和李美丽慢慢走近,以至于到后头被张秀秀意外发现。   只是在得知李美丽的存在后,陈家父母对张秀秀就不怎么看重,几次要陈耀文把人带回家中,都被推了过去。   陈耀文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李美丽也看出来了,忙轻声说道:“我倒是乐意去,可秀秀姐那里,若是事情闹大了,你丢了工作怎么办?”   陈耀文脸色一白,他和李美丽的事情,陶主任找过他们两个人。只是他们咬死了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正常往来,陶主任这才作罢。可就像美丽说的,他这工作经不起折腾。真要把工作丢了,美丽这边就更不会有结果。   陈耀文心里不是滋味的回到家里。   看到他身后没有人,陈母手中的抹布往桌子上一丢:“这都几次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都想孙子了,要不然先去把秀秀母子接回来?”   “不行。”陈耀文立刻拒绝,以前那会觉得张秀秀怎么怎么好。陈家父母越是不同意,就是越要把人娶到手。   现在心上人换了,自然就怎么看张秀秀都觉得不顺眼,甚至反感当时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娶个农村姑娘,隐隐约约地还有些埋怨父母没有阻拦他,才让他现在弄得不尴不尬的境地。   “那你儿子不要啦?”陈母尖叫。   陈耀文不语,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他当然喜欢。   “怎么不要?难道他以后不叫我爹?”   陈父看了陈耀文一眼,对陈母说道:“耀文的事情你让他自己折腾吧,再说了,不管去哪里,孙子姓陈不会变的。”见陈母还不愿意,就问:“孩子带回来,你带着?”   陈母脸色一变。   她是怕了,孙子不哭不闹自然怎么都好,觉得不愧是耀文的儿子,乖巧懂事。可哭闹起来,就觉得泥腿子生出的泥娃娃,尽会折腾人。   最重要的是,家中两个男人都发话了。   陈母再喜欢孙子也是有限的,何况是照顾没几次的孙子。   倒是张大娘为了让张秀秀好好休息,就把外孙放在身边带着,这时日久了,哪怕心里那点因为陈耀文的不痛快也在婴孩无邪的笑容中消散。   舒曼过来的时候,张大娘正在用米油喂他,春花在炕上爬上爬下的,时不时好奇地叫着弟弟。   “大娘。”舒曼把手中的网兜递给迎上来的喜子,又把自己帮着捎带的奶粉拿出来:“怎么喝上米油了?”昨晚听的时候还说有点奶/水呢。   “秀秀她……嗨。”张大娘叹着气,昨晚因为陈锦州带来好消息的喜悦也因为女儿没了奶水后而变得苦恼起来。   “大娘,你有没有想过让秀秀姐离了再找一个?”舒曼把在学校里见到蔡老师和她哥哥的事情给说出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能?”张大娘惊地起身,把孩子往舒曼手里一塞,跑出去找张秀秀了。   舒曼看得糊涂,不知道张大娘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很快无暇顾及。   手心被热浪包围,一低头就对上一双无辜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1760654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6-02 08:59:25   谢谢亲的地雷。   话说我说我时速550码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我这一章,从网上9点开始码字的你们信吗,然后现在才更新。   中间眯了一小觉。   写肯定是没有写得多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速度奇慢。   大概是我从没有写过现代文,更别说年代文,也好久没有码字了,哈哈哈,手残人笨,抵不牢哈。   睡了睡了。   我还是保持住日更了,大概以后嗯,都是零点后更新,找的话零点几分,晚的话就现在差不多这个时间了。   滚了滚了。 第40章   外面突然传来张秀秀母女痛哭的声音,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张大娘在埋怨她自己。   舒曼顿时觉得尴尬起来, 她仿佛又不小心折腾出什么事情了,只是眼下却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见喜子和春花两兄妹无措的样子, 舒曼抿了抿嘴,柔声说道:“没什么事情,你奶这是在和你姑说话呢。”   可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喜子年纪大一些, 也知道这话说得不太对,但让他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心里又有些纠结。   到底还是孩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月娥的匆匆到来,解了舒曼的尴尬局面,也让喜子重新安静下来,他走到炕边把春花抱在怀里, 瞪着眼睛看着李月娥和舒曼。   “大娘没事吧?”舒曼洗了手帮着李月娥一起给孩子换衣服。   “没什么事情, 你不要紧张。能哭出来是好事。”李月娥把孩子的衣服穿好,拍了拍,就把他哄睡着了。   在舒曼佩服的目光中,放到炕上,低声嘱咐喜子照顾好两个弟弟妹妹。   被寄以厚望的喜子拍着胸膛无声地保证着, 像是验证他的话, 立时脱了鞋子就盘腿坐好,小脸那严肃地,让舒曼差一点没崩住笑。   李月娥也想笑, 但还想给自家儿子保持脸面,手快地扯了舒曼出去。   这是舒曼第一次进到李月娥和张红军的屋子,里面的布局就显得杂乱了一些,也因为平日不怎么用作待客,屋子里阴暗一些。   看着炕上凌乱地摆了好些纸张藤条,李月娥脸一红跑上去收拾,嘴里跟着埋怨;“你张大哥跟着了魔似的,屋里弄地一团乱。”   “那是张大哥认真。”其实一个人能在一件事情上认真进去,哪怕最后失败了,得到的收获也会是非常巨大的。而大棚菜,舒曼又怎么会看着它失败呢,只是一开始得先让他们自己研究,其实也是她相信这些和庄稼打了多年交道的人。农民的智慧也是无穷尽的,之前只是没有想到,如今有人给他们打开另一扇门,想来要在门内开辟出一条新路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也就这点认真劲能看了。”李月娥脸上带着笑意,可见是一点也没有埋怨的意思。   舒曼含笑在一旁听着。   李月娥笑着笑着就是长声一叹:“你见到那蔡国栋了?”   舒曼缓了缓才反应过来,这个蔡国栋应该是那位蔡老师的哥哥,想到自己刚才对大娘说的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月娥听完后,摇头:“这事……只是有些不好说罢了。”   张秀秀嫁给陈耀文之前,张家看中的就是这个蔡国栋,因为和蔡国栋的妹妹是同学,偶尔间也见过几次面。   张队长和张大娘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这个小伙子几次跑到红旗村就是借口看秀秀,这事毕竟涉及张秀秀的以后,两口子冷眼旁观许久最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女婿。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突然出现一个陈耀文,而那个时候张秀秀死活要嫁给对方,更是直白地说不想被包办婚姻,这事情当时在张家闹得挺大的,后头自然是如愿嫁给陈耀文了。好在蔡家并未因此怪上张秀秀,虽不许蔡国栋再和张秀秀见面,却也没有阻止女儿与张秀秀继续往来。   “所以说着女人看男人不能只看个表象皮囊。”秀秀倒是后悔了,可这代价也太过惨痛了一些。   舒曼听完唏嘘不已,再联系对方为何怀孕不稳的情况还要找上张秀秀以及白天见到的蔡国栋,可见这个人应该还没有忘记张秀秀。   可这事说张秀秀错了吗?   那倒不是 ,她不过是年轻的时候碰上个人渣。而蔡国栋也不过是喜欢上一个曾经不喜欢他的人。   舒曼从张家离开后,一直在思考张秀秀的事情。   原本书中张秀秀和陈耀文之间的矛盾一直并未爆发出来,也有可能是李美丽的事情没有被捅到张秀秀和张家人面前,直到女主杨渝渝跟随孟海东离开后,去了下一个地图开展剧情,而小小的红旗生产队以及完达公社自然就不再被提起,以至于后面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作者没有写出来,因为这些和男主、女主的主线无关。   倒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剧情发展上生出了许多变故。   舒曼回家的时候,白玉英和杜鹃还没有离开。   看到舒曼的时候,白玉英一脸嫌弃地说道:“这么一个破烂环境你怎么住得惯的?”反正她一天都呆不住了。   舒曼哈哈大笑,并不因为白玉英的话生恼,事实上她也很嫌弃,可许是适应环境的能力不错,住久了也习惯了。   她心态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比有些人住窑洞、住破草房住牛棚来得好,更有听说一些知青直接住在猪圈的旁边呢。   能在红旗村生产队,有这么一处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舒曼已经非常满足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过去了嘛,不管怎么样都是往前进的。   就像孙虹和李三达的婚事,在李老婆子亲身上阵的作妖下,李三达又一天天堵在知青点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舒曼跑去知青点看热闹。   看到她两手空空的,白玉英大笑:“你就这样过来了?”   舒曼无辜脸:“我跟她不熟。”有关系也就是那点仇恨了,她不用猜就知道孙虹肯定把她们恨死了。   既然注定没办法交好,何必在她们身上浪费钱财维呢。   杜鹃闻言默默地把一个网兜塞回柜子里。   白玉英嗤地笑了:“早跟你说了,不听。就你蠢。”   杜鹃讨好地笑了笑。   她不过是觉得孙虹可怜了些,又同是知青,且别人多少都有给了,自己也就给一些。   她这样的想法,白玉英其实不太喜欢,但看她有错知道改,哼哼两声就和舒曼八卦起来:“那一位可是大出血,给了十块钱的随礼,还把自行车借给孙虹结婚用。”说是借,谁知道进了李家能不能出来,就李老婆子那性格,怕是难得很。   “不过她不借也不行,李三达天天堵在屋里,谁都别想好过。”杨渝渝不得不出面安抚宋红,这自行车也就忍痛借出去。   “总归是她们心想事成了。”舒曼神情淡漠。   一个想媳妇,一个想搞事,一个强出头,眼下的局面是她们应该承受的。   舒曼有时候会心软,但大部分的时候十分冷漠。   况且这事,又不是自己弄的。   人家自己折腾出来的事情,外人何必去觉得可惜呢。   舒曼这样想着,等到成婚那天,因为是特意挑了周六,也就被白玉英拉过去继续看热闹,杜鹃则是避嫌没有去。   虽是喜事,李老婆子并未大办的意思。   李家院子前面倒是有不少人,不过都是看热闹居多,偶尔里面帮忙的几个人都是李家本家亲戚,这是不帮忙不行,不得不帮忙的那种。   白玉英同舒曼站在一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递了过去,低声说道:“这一点都看不出办喜事的样子。”   就算不挂红不放鞭炮不办酒席这些,但好歹脸上要挂点笑容,结婚毕竟是大喜事不是吗?可就是一力促成这件事情的李老婆子,也只是板着个脸不高兴的样子。   舒曼抬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发现几米外喜子正看着自己,略微愣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   喜子跑上前。   舒曼把手中的瓜子递了过去。   喜子高兴地喊道:“舒曼姐姐发瓜子了。”   话音刚落,好几个小孩子就跑过来。   白玉英手忙脚乱地往口袋里摸瓜子,可就是这样也不太够。   她带的那点瓜子就是足够自己和舒曼嗑的,好在新郎和新娘子的到来,终于解了他们的为难。   李三达推着自行车,孙虹坐在车后座,两个人一个面无笑意,一个好像死了爹娘,反而是身后跟着的李二达和杨渝渝脸上多少挤出一些笑容。   顽皮的小孩子挤了过去,讨要喜糖。   李老婆子从外面跑出来:“去去,叫花子要饭呢,要奶找你们娘去。”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大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到底顾念什么,只把孩子们叫回身边,倒是孙虹一张脸黑了又黑,几次看向杨渝渝又忍耐下来。   “真是报应。”舒曼和白玉英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扭头去看,都震住了。   “韩春梅。”白玉英看着那人脱口喊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是了,是了。韩春梅还是个下乡知青,她不过是迫于无奈换了个生产队,但跑不开就是临近几个地方,若是她有心让人注意红旗村的动静,得知今天孙虹和李三达的喜事也不意外。   韩春梅朝她们走了过来,却是看也不看一眼,走到惊恐的孙虹和杨渝渝面前,轻声说道:“我会看着你们,一直看着你们。”   孙虹身子一抖,她慌张地去看杨渝渝,实在是韩春梅说话时候那神情太过可怖了,心脏都不可抑制地要蹦出来。   杨渝渝双手攥成拳,勉强没让自己失态。   韩春梅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地看了杨渝渝一眼,走回舒曼身边的时候笑道:“还有你们,我都会看着。”   白玉英戒备地看着韩春梅。   这个人的变化太大了,大到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舒曼朝韩春梅一笑:“好啊。”   韩春梅一怔。   舒曼继续微笑:“喜欢就慢慢看吧,你会看到我们过得比你好,比谁都好。”   “你……”韩春梅勃然变色,眉眼间只剩下扭曲。   这倒有些像从前的她。   白玉英见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她摇摇头,再没有把韩春梅当一回事。就像舒曼说的,就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过得比她们好,就足够她们在自我煎熬中被折磨着。   “走吧。”白玉英拉过舒曼,把她护在身后离开这个地方。   看到现在,舒曼也早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白玉英这护崽子的行为还是忍不住发笑。   走在前面的白玉英耳根都红了,扭头瞪了舒曼一眼。   舒曼咯咯笑地更欢快了。   还留在现场的韩春梅冷着脸,看着人走远了,回头又看了看,也转身走了。   那仇视的眼神让孙虹心里一焦。   韩春梅不是让杨渝渝帮着调到别处去当知青了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模样。当初的事情,虽然借了她当引子,可韩春梅人笨且蠢,弄到最后也是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凭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孙虹的身体打了个颤,拉了拉李三达:“我们快进屋吧。”   李三达看着她坏笑一声,突然上前把孙虹拦腰抱起。   孙虹吓得差点破口大骂,好险忍住。   人却在下一刻被丢进炕床上,孙虹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嫌弃流露在脸上。   李三达冷哼一声,扑了上去,瞬间把孙虹的衣服脱去。   孙虹大喊:“你干嘛。”   李三达冷笑:“干你。”   屋子里突然传来尖叫声,李老婆子跑去拍门,发现被里面反锁上,刚骂了几句就听到里面传来脸红羞涩的声音。   李老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淫/娃□□。”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办事啊。”   “滚滚滚。”   眼看着李老婆子大扫帚过来了,周边的人一个起哄跑了。   李老婆子犹不解气,觉得儿子给人抢走了,目光一转看着傻愣愣站着的李二达,骂道:“还不把东西送我屋里去。”   李二达面色为难,他手里拿的都是孙虹的东西,刚才杨渝渝走的时候也把手里提的东西给她了。   李二达嘴唇蠕动,在李老婆子凶狠地瞪视下,终于走进李老婆子的屋子,也是他这几日暂时栖身的地方。   一进屋,手里的东西就被李老婆子夺走,人也被赶了出去。   李二达站在院子里,看了看被关上的门,又看向原先自己和李三达那屋,神情迷茫极了。   李三达吼叫一声,整个人软在孙虹身上。   孙虹撇撇嘴,推开李三达,讥讽道:“难怪两年前你什么事都没干成?就你这样……”   “婊/子,找死。”李三达又扑了过去。   孙虹捡起炕上的东西反击。   屋子里噼里啪啦一阵响,最后又化作欢愉声。   李二达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拐到厨房里默默发呆。   ……   李家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并不难。   时不时能听到李老婆子和孙虹打架的消息,偶尔能听到李三达打人和李二达劝人的声音,但这些都影响不到舒曼。   舒曼开始按部就班地去学校上课。   她的任务不重,一、二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极为轻松,闲的时候就去学校的借阅室翻书看。   除了偶尔能在学校里看到陈耀文和李美丽,这样的生活也是挺不错的。   日子又过了这么几天,红旗村扫盲班的消息也就定下来了。   女知青不出意外的是杜鹃,男知青这边在陈德生退出后,定下了张光明。这么一看,竟又是新知青占了先。   倒是郭世宝几个人似一点也不在意。   杜鹃有了事情做,想着不耽误灶上的那点事情,也就没有跟男知青那边拆伙,就是这么一来去镇上的机会少了。   舒曼从学校里出来,就看到白玉英无聊地等在外面。   疾步上前,拍了拍肩膀。   白玉英被吓了一跳,瞪眼睛翻白眼。   舒曼笑:“你怎么在这里等着了,不是说在供销社前面碰头嘛。”   “你不是找白叔要一些东西吗?”   “有了?”舒曼脸上一喜。   白玉英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给你弄的。”   舒曼微微一笑,知道白叔固然有本事,但跑不了还是白家在背后撑腰。前段时间她自己那身毛衣织好后,许是突然打通了六脉,在之后打给舒安那身速度又快了许多,眼看着就只剩下收尾了。   她就找上白玉英帮忙,想让白叔帮忙找一些人参和狼皮狐皮这些。   人参贵的买不起,但有些几年份的却十分便宜,这样的人参换以前青衣不会有人去摘,但如今这世道挣一块钱也是钱。虽然这种行为不可取,但有人卖,舒曼就想买点过来,到时候寄回去不论是舒安还是舒家父母都可以补一补,至于兽皮这些,她却是不管了,之所以要,只是听说也十分便宜就想着好歹寄一回包裹回去就多准备一些。   别的贵的,舒曼手头钱不多,也只能在这上面想法子。   其实若是去找李家沟的人,应该更便宜。   但舒曼最后还是选择了白叔。   白叔看到白玉英的时候脸上露出笑意,对舒曼点了点头,回屋拿出一个竹筐。   舒曼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几块狼皮,不大的那种,还有两三块狐皮,白叔在一旁打着手势解释。   舒曼点头。   她本来就不要求多么完整和大块,那些价格太高了,反而这种不大的因为可能是狼皮破损严重被截留下来好的,价格就低廉许多,甚至在东北是不值钱,但在外面特别是上海那边就不一样了。   这就像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道理未必说通,大概也是有相似的意思,有的东西在这便宜,换个地方就价格昂贵了。   狼皮也不都是小块,有一块还挺大的,舒曼拿出来比了比估摸着能给舒父用,等又看了几根食指长的人参和一小撮人参须后再三向白叔道谢。   白叔咧着嘴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白玉英。   舒曼看了白玉英一眼,笑着点头。   白玉英撇嘴,嘟囔道:“我还能要个小姑娘照顾。”   白叔听到仍旧笑呵呵的。   舒曼背上背篓和白玉英离开。   路上,白玉英拉了拉舒曼,小声说道:“听说公社这次有好几个回城名额,可惜你才来第一年。”   若是家里有本事的,管你第几年,抢了名额就能回去。   但普通人的话,大概就只能照规矩办事。   可实际上这些所谓的规矩,也是上头忍给你们的。比如这个名额不给你,你再有规矩,呆得再久也是没有用。   舒曼心里是不着急的,她并不希望就这么回城,宁可堂堂正正地考上大学离开,原主年纪不大。   但在听到白玉英说的这件事情后,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每一次出现回城名额的消息,都会制造出许多人为或意外的事情,还有白家……   舒曼看了白玉英,把她拉到街角。   “上回陈锦州过来,说起县城那边乱的很。我们学校的陶校长,也让我们不要往县城去,就是在外头走动也要仔细些,最好是就呆在家里。”   “玉英姐姐,白叔,是不是应休息一阵子。”   她不好说白叔要出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继续遵循书中的轨迹,但白叔一旦出事,有可能牵连到白家,而白玉英到时候又岂能讨到好。   作为朋友,舒曼不希望白玉英出事。   “我知道了。”白玉英点了点头。   舒曼有些着急:“这事可不是说说的,你……”   “我知道的。”白玉英笑着凑到舒曼的耳边:“白叔干完这一票也就不做了,上一回我见到我爸爸了。”她很想跟舒曼分享只觉得喜悦,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这里了,哪怕暂时不能回到白家,可也能换个地方在城市里舒服地生活着,不用继续在躲在农村。   最后,白玉英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舒曼被她拉着进了供销社,看她大买特买,看起来高兴极了,走的时候还买了两斤五花肉,吵着要吃梅干菜扣肉。   舒曼被闹了几下,笑着答应。   去粮站买了粮食,就坐了车回去。   舒曼的自行车留在学校里,两个人是坐了邻村人的车子,还没到村里就停下来。   白玉英留下来看着东西是,舒曼回村叫人帮忙。   快要进村的时候,舒曼往旁边一闪,躲在一棵树后面。   前面,杨渝渝和石二宝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个人隔了十几米,却是走着走着拐入旁边的小树林里去了。   舒曼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过去。   现在是大白天,且经过上一回的事情,她们肯定会更小心,自己这么过去反而容易置身危险中。   只是一想到杨渝渝可能有使坏,她那点好心情就被烦躁代替。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好了,但2点多太困了,睡着了。   哈哈。 第41章   两个人钻进了林子, 又拉开几步距离。   见杨渝渝一直看着林子外面的方向, 石二宝笑她太过胆小了。   杨渝渝神色不虞,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不是说了没什么事情就不要找我了吗?”   石二宝撇嘴,当他愿意找她。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事我也不登你的门了。”石二宝乐呵呵地笑道。   杨渝渝皱眉:“什么意思?”心里却是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你别说你不知道?”石二宝目光一冷,恶狠狠地盯着杨渝渝:“我这些年在外面混, 可也不是白混的。”   杨渝渝面色一僵, 滑开视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有话直接说。”   “好啊。”石二宝直起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皱巴巴的散烟夹在手中:“我要回城名额。”   “你别想用什么话蒙骗我,说你不知道,就你和张学亮的事情,我也清楚。”石二宝的目光从杨渝渝的脸上一路下滑,到了她两股间的时候怪笑一声。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白。   石二宝是个混子, 物以类聚也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别的不说,同类人之间的小道消息还是能打听到的。   那张学亮说好听点是革委会的,可谁不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是一群流氓,不过是披着官皮,实际上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流氓混子在一起, 可不就爱吹牛打屁, 特别是酒意上头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杨渝渝愤怒地动了动脚,垂眸不语。   “怎么样,你帮不帮?你若是不帮, 我想这种八卦大家都挺喜欢听的。”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杨渝渝不得不抬头,自嘲地笑了笑:“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   “我不行。”石二宝脸色难看,他并不认识张学亮乃至革委会其他人。可他已经一点也不想呆在农村里了,日子过不得过去去不说,他也是听到外面一些风声,想赶紧离开这里回到城里去。   他这样的人,有关系还好,没点关系,类似回城这样的好处断然不会到他身上。石二宝倒想过在自己身上动点手脚,可听说其他生产队的知青一不小心用药过度,没救回来,再没了去冒险的意思。   但杨渝渝不同,他听到过孙虹和杨渝渝的对话。   “我帮你把孙虹处理了,你给我回城名额。”石二宝说。   杨渝渝嘴唇翕动,须臾后点了点头。   石二宝看着杨渝渝,笑着说道:“不如你给我写张条?”   杨渝渝惊恐地怒视着石二宝。   石二宝道:“我总得防着你一点不是吗?”   杨渝渝仿佛觉得被羞辱了一样,却是眼睁睁地看着石二宝从口袋里拿出纸笔,他这样的人一年不见写过一个字,显然是早有准备。   杨渝渝脸色变好几变,终于沉默了下来。   石二宝把东西贴身收好,在杨渝渝看着他的时候,还挺了挺胸,吹着口哨溜达出了林子去。   他也不是白做工,两个人事先约定过,等杨渝渝那边差不多要成了,他才会动手。与杨渝渝这样的人,基本上也是与虎谋皮了,石二宝可不想成为韩春梅、孙虹那样的蠢货。   杨渝渝留在林子里,神色瞬息变换着,一直等到双腿站麻了,才从里面出来,正好就和带着粮食回去的舒曼一行人碰了头。   陈德生瞅了一眼杨渝渝身后的林子。   杨渝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好像看到野鸡了。”   陈德生哦地一声,一手一个布袋,继续往前走。   他身后是跟着的舒曼、白玉英和杜鹃还有郭世宝三个人,张光明则是要备课没有过来。反正每个人提一些也不算多,陈德生也没有特意叫他。   有了四个男知青的帮忙,除了舒曼背着个箩筐,杜鹃和白玉英都是两手空空地走在中间,经过杨渝渝的时候,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杨渝渝忍着羞恼,默默地走在了最后面。   ……   三月份的上海,还是有些寒冷,冬天是过去了,可依然处于倒春寒的阶段,但比起东北那边虽然湿冷了一些,可肯定好过许多。   趁着今天大太阳天气不错,舒母把衣物搬出来缝缝补补地,偶尔想到舒曼心里又酸又疼。她的女儿小时候就懂事,家里为了给舒安看病买药,几乎都没有怎么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舒家父母也不是真的偏心人,钱财上不足在生活中就尽能力地去宠爱女儿,却是把舒曼养得天真不知事,更不会做家务。   这要是还在城里,读完书,慢慢开始教导个几年,再找个和气的婆家,日子也过得去。可没想到这小妮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到现在舒母每每想起胸口就一抽一抽地痛。舒父也是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觉,大家都担心舒曼一个人怎么在农村生活。   就是缝补个衣服,总不能找别人帮忙吧,更别说其他事情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真怕她只报喜不报忧。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舒母都想过去看看,甚至留在那里照顾舒曼。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楼下传来喊叫声。   “舒家的,有你的包裹,齐齐哈尔市来的。”声音一听就是楼里那爱八卦的人,这些人天气好了一些,都喜欢聚在楼下。   舒母从窗户口探出头应了一声,就急忙从楼上跑下。   舒家住在三楼,舒母心急地差一点就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是不曼曼寄过来的。”   “东北来的,肯定是啦。”   “这么大的包裹,舒家有福喽。”   舒母一到,几个妇女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快打开看看。”   舒母勉强从包围圈里突围,看着两只手都抱不过来的包裹,心里又急又气,当着外人的面子上微红了眼圈,签了名字,叹气:“是我们家曼曼的,这孩子肯定又偷摸着节省了,我们哪要她省,你说说去农村哪几个日子好过的,也就是第一年。”   舒母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   周围的人多多少少家里或是亲戚间有出去当知青的孩子,一听可不是这个理,等头年一过,怕是要舒家省衣节食地去补贴闺女了。   舒母就在这个时候,抱着包裹上了楼。   她不敢表现自己有多吃力,只是暗暗估摸着包裹里面是什么才这么重,又想着回头要怎么补贴舒曼。   等回了家,关上门,舒母迫不及待地拿了剪刀打开包裹。   里面东西不少,舒母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只认识几个字,看了看,又叹口气,心里埋怨舒父怎么还不归家,要不然她不就能知道信上说了啥。可让她这个时候出去问别人,舒母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把信放到一边,舒母开始查看包裹。   除了给舒安的毛绒衣,狼皮、人参须外,舒曼又放了五斤的小米、两根哈尔滨红肠和几块晒干的野猪肉。   这么一个包裹差不多花去舒曼六十多块钱,这还是白玉英和杜鹃凑了分子友情赞助了吃食部分。   小米是白玉英硬塞过来地,说是对身体好,适合舒安吃。舒曼收了小米,也就没有拒绝红肠和野猪肉,心里想着往后多做一些肉食给她们送去当做还礼。其实也是她没有想到送吃食,以为大城市怎么也不缺口吃的。这话是没错,但也吃不上多好就是了。   舒母看着一堆东西,连连叹气,一时之间恨不得写了信回去好好说说舒曼,怎么可以浪费这些钱呢,有钱就应该自己吃好喝好才是。   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舒母下意识站起来走过去,忽得又走回去,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到柜子里面锁好。   门打开,看到来人,舒母眼皮跳了跳。   “舒安妈妈,在干啥呢?”   “准备煮饭呢,这不等一下老舒要回来了吗?”舒母不想让开,但这人自来熟地走了进去,在屋里转了一圈有些失望地坐下。   舒母这下更不好走开,只能坐到对面。   “晓华妈妈怎么来了?是居委会有什么事情吗?”   董母笑笑:“这不是听说舒曼有消息了吗?我这是关心关心街道上居民下乡子女的生活情况。”   “舒安妈妈,舒曼在那边还习惯吧?要我说着下乡也是不错的,舒安年纪也不小了,往后总得腾个屋子出来结婚。对了,怎么没看见舒安呢?我上回路上看到他脸色好得很,可见出去走走上班还是蛮不错的。”   “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舒母神色淡淡地:“要不是为了支援国家建设,谁不想呆在家里呢,我们家虽小,但住个女儿还是可以的。”她从没有想过以后儿子结婚就要把女儿赶出去,不能制造好的条件,那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可现在谁家里不是这么过,她们家条件还算好的,也有家庭十几口人住的屋子还没她们家大呢,照样不是儿孙几代结婚生子。   反正董母这话她不爱听,也不想听。   至于董晓华这个人,舒母以前没什么想法,但现在一想到要不是她,自己女儿也不可能去东北那地方,心里更是淡淡的。若非因为抱着和舒安同样的想法,觉得舒曼说不得有回来的机会,这个门,她都不想让对方进来。   “是这么个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我们家就晓华一个女儿,往后小两口结婚住不开也可以住我们那。”董母看着舒母说道。要是以前,她真看不上舒家,可前几天在路上见到舒安,脸色红润许多,那周身的气质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再者舒母现在说再多,舒曼还不是去农村了,往后舒家的一切不照旧是舒安的。比起别人家里好几个累赘,儿子女儿一大堆,舒家是在简单且舒父舒母脾气又好。董母也知道女儿被自己宠得有点坏脾气,琢磨了几天,也打上舒家的主意。刚才在居委会听到辨认说舒曼寄了老大的包裹过来,心里琢磨着东北那地方好东西也不少,往后舒曼若是在那边结婚了,兴许还能帮衬舒家。   所以说,董母这是来打探消息也是传递自己的意思。   这嫁女儿嘛,架子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了,话是透出去了,但明面上还得男方主动才是。   然而舒母就算暂时不愿意得罪董母也断然不可能接她这话,只是拼命打着太极,直到舒父回来,董母讪讪站了起来。   “舒安这是还没有回来啊?”   舒父说:“他最近报了个什么培训。”   董母这才无奈离开。   她一走,舒母也顾不得计较,关上门就拉着舒父开柜子。   等看到那堆东西,舒父下意识就要掏香烟。   “你早戒了。”舒母说道。   舒父愣了一下,看着那些人参、狼皮不发一言。   他心里不好受。   “对了,还有信呢。”舒母转身把信递过去。   舒父打开看,舒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囡囡咋样了?这东西怎么说?”   舒父眉眼舒展,笑着说道:“我们曼曼能干着呢,现在当了代课老师,以后怕是不用下地干农活了,就是农忙的时候可能要帮着忙几天。这些东西是她孝顺我们的,吃食则是一起的知青给的。”孝顺是其次,主要是看样子一起的知青是个不错的人,这样也不用担心舒曼受太多委屈。   “我倒是不想她太能干。”女人家和男人想的角度不同,舒母知道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猛然间转了个大变,怕是经历不少没有在信中说出来。“你看这毛绒衣,打得可真好。”就舒母也不敢说有这样的手艺。   当时要说是别人做的,舒母也不会信的,她是相信女儿的。   “尽想着臭小子。”舒父故意说道,其实心里也有些小吃醋。这当父亲的还比不上哥哥呢,可一看到狼皮和人参又高兴了起来。   “这个到时候给孩子姥姥送去一些。”吃食的话,不是小气,是东西不多,送过去也分不上几口,且舒曼信里特意说过是想给父母兄长尝尝她们那的美食。   信上,舒曼特意用了俏皮的语气来写。   等晚上舒安回来看到后,心里一样抽抽的,特别是听到舒母转达的董母那番话,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她的话,妈你别听就是了。我暂时不打算结婚。”   “这……”舒母有些着急了,她还是想抱孙子的呢。   “妈,你别着急。我这身体还没有彻底好,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再说了,之前那么多年,爸爸和你为我操心,妹妹也受了那么多委屈。总得让我回报家里几年。”最重要的是,董母那番话,舒安还是听进去了。这家太小了,若是娶了媳妇进来,妹妹因此没了睡觉的地方,那还不如不娶。   这些话,舒安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把毛绒衣仔细摸了摸,放到柜子里面,打开床头的台灯,抽出一本会计学看了起来。   ……   待在东北的舒曼不知道舒家那边经历了一场床位保卫战,还涉及到她自己。   只是算了算时间,上海那边应该受到包裹了,想着舒家人应该怎么高兴后,舒曼就把这事丢开了。   她这阵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学校那边的事情还好,就是回来后免不了被叫去张家商谈大棚菜的事情,多半是张红军问,她能知道合适讲出来的就一点点透露或者引导他们自己猜想到。目前来看,进度还是喜人的,生产队说是不管,但还是在别的地方给了便利。   除此之外,舒曼偶尔午休的时候,去废品站里淘书,但别说什么古籍真本了,好点的书都没有,倒是小人书拿回来让喜子高兴之后因为废寝忘食作业都忘记做后被张红军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   张秀秀依然在红旗村住着,她那点情况,村里人也都知道了,偶尔走过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些长舌妇在议论。   舒曼开始还觉得尴尬,后面竟然也做到目不斜视的态度了。   只是在学校那边,陈耀文和李美丽走得越发近了,几次在食堂里都能看到陈耀文给李美丽买饭。   被人家秀恩爱恶心地倒了胃口的舒曼,买了饭菜后就干脆跑到陶主任的办公室里呆着,等熟悉过后也知道了陶校长和陈锦州的关系。陶家是陈锦州姥姥那边的亲戚,关系隔得稍微远了一些,当时当年陈家父母间接出事后在被孟家接过去之前,陈锦州就是住在陶家的,算算辈分,陈锦州应该叫陶校长舅姥爷。   这一日,出校门的时候碰到了陈耀文。   舒曼瞥了一眼,就打算从旁边骑过去,车头却是一把被抓住。   舒曼吓了一跳,忙放下脚,保持住平衡后,愤怒地看向始作俑者:“陈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想把我摔死吗?”   “我……我有话和你讲。”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陈耀文慌地松开手,往一边走去。   舒曼真不想理他,骑出去几步,叹了一口气,又往陈耀文那边去,只是隔着一两米就问道:“要说快说吧。”   她和对方是在没什么交情,用脚后跟想着都应该是和张秀秀有关。对于陈耀文这个人,张家想着早就不报任何想法,如今什么都不做,其实就是在等着张建设回来。陈锦州上次过来,就是给张家带来这么一个好消息。   按照张家人的想法,这日子肯定不和陈耀文继续过了。   但孩子的问题上,张秀秀又执意要,但这种情况别说在农村就是城市里也太少了,基本上子女默认都是给男方的。   可张家人心疼张秀秀,加上孩子在家里呆了几天处出了感情,也心疼他以后跟了陈耀文受委屈,就打算以静制动,等张建设回来再想办法。   这个意思,李月娥也隐约透露给舒曼。   既然知道了张家的打算,舒曼对陈耀文是一点好脸色也没办法给他。   “你跟秀秀说,差不多带孩子回家了。她不回,把孩子送回来。”陈耀文沉着脸,说道。   “就这样?”舒曼见他点头后,笑道:“红旗村生产队的路,陈老师不应该不认识?张家一直等着你去接呢。”想让她传话,那是不可能的。   有本事陈耀文就自己过去。   他敢去,舒曼算他是个男人。   但是他敢吗?   舒曼撇了撇嘴,骑上车这一回是真的走了。   陈耀文气得想把人拦下,又跺了跺脚没敢伸手。他知道这个舒曼和陶校长、陶主任关系匪浅,实在不愿意把人得罪了。   但去红旗村?   陈耀文在心里恨恨地咒骂了张秀秀后,转身回了陈家商议。   可是别说陈耀文,陈家父母也不敢去红旗村。   许是心虚,许是还有点礼义廉耻,不敢面对张家人,但不管是什么,这些并不影响到舒曼。   今天见了陈耀文的事情,她肯定会说给张家人听。陈耀文找自己,肯定是按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他要干嘛。   舒曼一进村里,就觉得不对劲。   想了想往知青点去,却是扑了个空。   舒曼朝人声鼎沸处走去,就看到几乎全村的人都堵在那里。   “舒曼,这。”白玉英看到她,招了招手。   舒曼骑车过去,刚要发问,白玉英嘘地一声,说道:“李家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李二达杀人了,据李老婆子的说法,孙虹这个贱女人勾/引李二达,后面不知道怎么地,许是担心被发现反正两个人发生了争执。   孙虹被李二达失手打死,李三达听到动静后,目呲欲裂地和李二达干架,被闻讯赶过去地李老婆子拉偏架,一个不小心李二达自己撞到墙上,晕了过去。   “孙虹死了?”舒曼不由脊背发寒。   明明和对方是一点不熟的关系,甚至互相之间还有矛盾和仇恨的那种。可前日还看到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具尸体。   舒曼觉得遍体生寒,有这么一个想法显然不只是她一个人。   几个男知青商量过后,来找他们商量,这事情该怎么办。   舒曼沉声:“不如报公安吧。”事关人命,不是她们能插手的事情,且影响巨大,红旗村这边想要大事化小也是不可能。   郭世宝目光略过人群,往李家院子看去,那里站了不少村里的人,似乎互相之间也在商议着什么。   郭世宝点头:“我去。”   不管孙虹做了什么,可也不能白白死去。   “还是我去吧。”陈德生说道:“你留下来比较好。”至少能暂时拖住村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睡眠絮乱,基本上都没怎么睡。   今天中午回娘家吃饭,我妈看到我第一句:“你这脸怎么跟猪头一样。”   excuse me!   我不是美少女吗?   再水肿,再猪头,好歹,好歹也是微胖界的杨贵妃不是吗? 第42章   男知青中能言善语的也就是郭世宝了。   陈德生或许还是有避嫌的意思,他来到红旗村后, 经常往山上跑, 后来知道是去老叔公身边了,偶尔在那里帮着干些活。   且不去管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除了郭世宝,能让人放心去镇里的也就是力气大的陈德生了。   一起去的还有王茂田, 两个人轮流骑自行车过去。   在他们走后, 舒曼问起白玉英:“我怎么没有看到杨渝渝和石二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却不见两个人露面,刚才还特意在场上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影。   “杨渝渝?”白玉英素来不关心杨渝渝的动向,听舒曼这么一说, 果然没看到人, 心里也立刻生疑。   “她早上去县城里了。”郭世宝沉着脸, 自打上一次的事情发生后, 他有一直注意对方的动静, 但大多时候还是守在白玉英身边, 至于其他人,他并不怎么关心。可也断然不曾想到孙虹会死。   同舒曼几个人的想法一致, 他们都怀疑这事和杨渝渝有关。   但是证据呢?   “石二宝去哪里了?”郭世宝问向张光明。   张光明摇头:“昨天就没有看见他了。”石二宝出去溜达个两天才回来这种情况太多了, 大家都习惯了,没有谁有空去贴身盯着他。   正如舒曼几个人, 哪怕知道杨渝渝等人会使坏,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要过,谁也不能把时间专门空出来就是为了防止杨渝渝害人。   要是对方一直不动手呢?   白玉英有家里支持,不必担心吃穿问题, 但舒曼和杜鹃不同,她们还得顾着自己的生活。   可也不能因此就让白玉英出马,这不合适,也不应当。   能做的,也就是小心再小心罢了。   “我们去找一找?”杜鹃从知道孙虹出事后,心里就闷闷的。   舒曼摇头:“不用。”现在村里人都在这边,分散开来找,反而容易落单出事,她指了指李家院子里站着的人。   “这事情应该让他们出面。”不管是生产队的人还是她们这些落户过来的知青们都是归生产队管的,除了这事,他们总得给个交代。   这个时候谁想在和稀泥也是不可能的。   就是有这个心思,他们这边已经绝了他们这条路,只等着陈德生把公安带回来。   那边的喧哗声还在继续,但李老婆子痛哭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一行人这个时候走了过去,经过红旗村生产队其他社员身边的时候,被让出了一条道来走。   作为下乡知青,孙虹一死,能出面代表的也就是知青点的人,大概潜意思里有指代娘家人的意思。   刚才他们一群人在外面聚集商议的时候,就有村里人暗暗看着他们了。   “你们来干嘛?是来看老婆子的笑话的吗?滚,你们都滚。”坐在地上的李老婆子一看到他们过来,就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起一根撑衣服的棍子挥舞过来。   这动作一点都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舒曼几个人只来得及匆匆往旁边躲闪,白玉英却是愣了一下神,眼看着要被波及。   郭世宝回身一扑,后背被重重打到,光听那声音就觉得疼。   “没事吧?”他却是顾不上疼而先关心白玉英。   白玉英往后面站了站,目光复杂地看着郭世宝,须臾后轻轻撇过头:“你不必这样。”   郭世宝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笑道:“这是我乐意的。”   白玉英垂头不语。   另一边李老婆子已经被张红军几个人上前夺下棍子。   “李大娘你闹够了没,二达现在生死不明,你拦着不让人送去医院,现在还乱打人。孙虹死了,他们当然地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打死了,也没有娘家人上门,干他们什么事情?他们和孙虹关系好?我呸。我看他们就是来看我们老李家的笑话。怎么着,你们心里高兴了,得意了吧。”   “我老婆子命苦啊,好不容易取回个儿媳妇,却是克人的。我的二达子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你看上谁不好?看上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做的婊/子呢。”   李老婆子没了棍子,又被人团团围着,知道再没有机会了,索性又瘫倒在地上唱作俱佳地咒骂哭泣。   有年轻伙子想要去把人扶起来,李老婆子就扑上去咬。   这么一折腾,几个人面色尴尬地谁也不愿意上前了。   “大娘,我怎么不见李三达呢,出了这么个事情,人却不见踪影。”舒曼不理会李老婆子的胡搅蛮缠,直接走过去问张大娘。   “听说是气狠了,跑出去了。”这听谁说的,也是一目了然。   他们到的时候,李三达已经不在,剩下的一死一伤一个老人,有什么办法,这事还得村里人出面。   但李老婆子闹腾着,硬是不让人动李二达。   说谁动他,谁就是杀人凶手,想要害死李二达。   以前张大娘还不信李二达不是李老婆子亲生的,当年李二达出生的时候,村里不少老人都在,那可是亲眼看着李老婆子生在田坎上的,做不了假。   可现在想想,这还不如不是亲生的呢。   “舒曼啊,你这事怎么着呢?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张大娘叹着气。   “这事情简单。”舒曼斜看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偷听的李老婆子,正色说道:“出了人命,一张嘴巴说不清楚,不如请公安来调查。”   “不行。”李老婆子猛地起身,粗鲁地上前就要拽过舒曼的胳膊。   在惊呼中,舒曼一个反手把李老婆子的胳膊拧到背后。   “哎呦,疼死老婆子了。”李老婆子疼得直叫杀人了。   舒曼歪了歪脑袋,看向张队长。   从她们过来后,张大爷一直没有说话。   他的立场和心情,舒曼能理解。作为红旗村的队长,再怎么样都想扶着生产队的人,但有时候你当着老好人反而才是真正的害了人。   只是这些话,舒曼不好直接点出。   说她自私也好,胆小也罢,她也不愿意把人得罪,别说还有两三年的时间要在这里生活。   “老头子。”张大娘推了推张队长:“你想想二达,再由着李老婆子,等一下可就真的命都没了。”村里哪有什么医生,刚才就是用土办法止了血,可真的想好好看看,还得送去县城里。   但问题是李老婆子咬死了不愿意,又说家里因为李三达娶媳妇变得穷咣当,送去医院也没钱看病,这么折腾来回还不如就在家里说不定能活过来。   这样的胡话,谁都听不下去,可偏偏李老婆子就说得出口,且理所当然。   别人多说一句,李老婆子就说好啊,那医药费的钱你们出,一定要把李二达看好,不让和你没完。   别说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就李老婆子和李三达这同出一辙的无赖模样,谁也不愿意为个外人同她们攀扯不清。   刚才闹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事一直在僵持着。   张队长倒想开口,可队上一开春买种子买化肥,账面上一空,再就是张家……钱原来是有,但都给张红军去折腾大棚菜去了。   没有钱,谁能说出送去县城医院里的话。   “你真让人去报公安了。”难怪知青点里的人没有到齐,张队长沉默后问道:“你们有药吗?”   “有。”白玉英没让舒曼为难,出面说道:“我有,但是凭什么要给她这个黑心老太婆用。”自打上一次舒曼找她要过药后,白玉英事后就让白叔补齐部分药以防万一。但一直没有派上用场,如今却是要给李家的人用。   哪怕不是李三达和李老婆子,而是李二达。   白玉英依然觉得这比吃了苍蝇还要来得恶心。   “谁稀罕你的药,你们这些城里人,心思毒地很,会那么好心救人?”李老婆子不顾被舒曼钳制住还挣扎着要伸脚去踢白玉英。   白玉英怒极冷笑:“我心思毒?是谁不管儿子死活,不知道的还以为李二达不是你亲儿子呢?这要是换了别人谁不求着人救?哪像你,是当人亲娘的吗。”   这话一出,就有人议论开来。   “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二达还有呼吸呢,可流那么多血再不去医院不就真的没了。”   “这要是换了三达,李老婆子早就让人抬去县城了。”   “这亲兄弟,也太偏心一个人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自己的儿子要你们管?”李老婆子浑然不惧,是不是亲生的,她还能不清楚。   “笑话,我今天偏就管了。”白玉英一脸怒容地对杜鹃说道:“走,我们去拿药。”   “我跟你去。”郭世宝说完看了舒曼一眼,有她在,自己留没留下就不那么紧要。   事实上他不放心白玉英一个人回知青点,但同样觉得李二达不应该就这么被折腾死了,人要真的死了,等公安来了,就更不好查了。   要说这个李二达,郭世宝在红旗村也有两年了,知道他看起来老实还非常听李老婆子的话,但怎么也不像是会干出要同孙虹通、奸的事情。眼下李老婆子又一再阻拦救治他,像是铁了心要把人弄死。   这可是亲儿子呢。   开始的时候,白玉英是气极了不想让李家人占便宜,但现在反过来了,李老婆子越是不让救,她偏要去救。   别说这里面的疑点太多了。   郭世宝和白玉英一走,舒曼压着李老婆子到张队长面前后松开。   李老婆子不死心,立刻转身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舒曼一个擒拿手,又把人逮住。   李老婆子骇地不行。   在张队长的示意下,张大娘叫来几个妇人,抓着李老婆子进了她的屋子,有反锁上门。   这等于是把人关起来,也是担心李老婆子逃跑。。   张队长指了指李三达的屋子:“你们想看,就进去看看。只是别吓着了。”他们之前也是怕小姑娘年纪轻,不能受惊吓。可现在看舒曼的表情,这武力值,难怪这大闺女当初那么虎,敢一个人住着。这别说李老婆子了,就是一个成年男子都未必能在她手里讨到好。   还有李家这件事情涉及到人命又和知青有关,说不管,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边是想着生产队私自处理了,另一边是直接报了公安。   张队长叹着气,想着难怪老叔公常说直接这个队长当的也就是个守成的,少点魄力。可这个世道,有魄力有什么用?枪打出头鸟,久而久之,这人就少了股冲劲。但这些小知青就是不一样。   他们经历少,看到的事情不多,做事情的时候就凭着胸口的一股气。   这气出了,有时候就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生产队里要出了一个谋杀案,影响就会不好,公社里头很多东西都能扣下不给。作为生产队的队长,张老实可不得多考虑。   ……   舒曼不知道张队长心里怎么纠结着。   只是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做的事情也就会不一样。   屋子里非常凌乱,柜子被翻开,椅子翻倒在地。   炕上同样凌乱,孙虹和李二达分别平躺在炕头和炕尾。   看着像是睡熟了,又像是……一睡再不会醒来了。   壮着胆子陪同舒曼走到门口的杜鹃心里发寒,一下子握住了舒曼的手心   舒曼拍了拍杜鹃的手,眼尖地看到李二达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   “我们等等再进去。”舒曼改变主意了。   等白玉英带了药回来,舒曼让张队长找了一个人陪着一起进去抹药。   张红军就自告奋勇,进去的时候,舒曼叮嘱他小心碰到屋子里的东西。她不知道这个年代公安是怎么调查的,也不清楚她们进来前这屋子里是不是已经被变动过。但她们现在少动一些,能还原的真相就多一些。   只要来的公安是个可靠的。   这个年代的公安大部分是部队里转职或是退役下来,不是革委会那群乌合之众,还算是有些本事。   只是犯/案的机会少,那些鸡皮蒜苗狗屁倒灶的事情,又有革委会的人去抢功,到显得他们没什么作用,直到几年后这样的情况才得到改善。   张红军给李二达擦药的时候,舒曼仔细看了看。   可惜她不是专业的,不能从伤口上看出什么。   当时这一刀子是直接插在胸口上,似乎运气好没有插中心脏,但也绝对不是能在家里养养就可以的。   李老婆子也是够狠心的,甚至舒曼怀疑她就是想李二达死。   “二达真可伶。”张红军为这个发小伙伴叫屈。   舒曼扭过头去,撇了撇嘴。   李二达是可伶,可他现在还活着,而这里是他家,李老婆子和李三达是他亲娘和亲弟弟。   真可怜的是孙虹。   她死了,眼睛瞪着前方,死不瞑目。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孙虹做了什么,哪怕真的与人通奸,这也不是她必死的理由。   ……   屋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舒曼和张红军走了出去。   郭世宝朝她点点头,在门口站好,免得有人趁乱进去。   他刚才在门口观看过,知道舒曼的用意。   心中虽觉得不以为然,可谁叫白玉英同舒曼感情好呢。   郭世宝偷偷瞄了白玉英一眼。   白玉英眉头轻轻皱了皱。   郭世宝嘴一咧,笑了。   白玉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去看他。   门外,车上的人已经下来了。   陈德生和曹斌先后下来,一起的还有两个穿着军装带着军帽的人,其中一个拔了车钥匙锁了车门,转头露出了脸。   舒曼着实愣住了,不由擦了擦眼睛,以为是眼花了。   陈锦州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一笑,一颗心终于落实到远处。   天知道,他在路上的时候,心里多么紧张。   要不是其他人不会开车,怕自己把车子开沟里去,一直催眠自己冷静下来,哪怕陈德生说过出事的是别人。   但一想到是在红旗村,而李三达、孙虹这些人都企图害过小姑娘。   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根本无法放心。   陈锦州看着舒曼,右脚动了动。   张红军已经跑出去迎接:“锦州?好小子,怎么是你?”说着捶了陈锦州一下。   不只是张红军一个人,基本上见过陈锦州的都十分意外一个在兵团里的人怎么突然变成公安了。   可要说陈锦州冒充公安?   这个时代还没人会去这么想。   “张大哥。”陈锦州朝张红军笑了笑,没有开口解释。他这情况本身就特殊,解释多了不如不解释,人家自然会想到孟家去,反而能给他少一些麻烦。   “队长叔,大娘,马会计……”陈锦州跟走过来的张队长等人一一打了招呼后,说道:“有人来报案,说知青死了?”   张队长看到陈锦州已经很意外了,以至于现在听到这样的问话,人却变得平静下来了。在看到陈锦州出现后,他很自然地想到张建设,瞬间心态就发生变化,也不能说转变彻底,只是在查案上面更加积极了一些。   原先,他是打算不插手,既然找了公安,就一应让公安处理。   “是李家这边……”最开始李三达上知青点闹的时候,陈锦州是在的,但后面两人结婚再发展到现在,张队长以为他不知道就简单地说了几句,又说了今日发现的事情。随着天气一点点变暖,村里人已经慢慢从家里出来了,哪怕没有农活可干,也不会一直窝在炕上。   当时张红军几个人正人工犁地,往常这个时候李二达都是来了的,偏今天一直没来,大家开始也没有当一回事,毕竟谁没有个事情的时候,何况李二达还有李老婆子那样的娘,估计又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可家在李家附近的人,突然听到女子尖叫着喊杀人了的声音。   等反应过来,大家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李老婆子在床上殴打孙虹,而孙虹早已经断气,至于李二达也是在屋里,却是重伤倒地,血也流了一堆。   “李三达呢?”陈锦州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村里人去附近找过,没有找到人。”其实当时事情一发生,张队长就派人去找李三达。   可直到现在,李三达音讯全无。   “锦州,我们先进去看看吧。”同陈锦州一起来的另一个军装这个时候开口了。   这一年到尾,真的是没几样大案子,到他们头上。   虽说这种心态不好,但在路上,的的确确已经是擦拳磨掌准备大干一场,行李想着要查明真相,抓到真凶。   在经过舒曼身边的时候,舒曼把人叫住,小声说了自己的发现。   陈锦州脚步不停地进去,没多时,李二达就被人抬了出来。   只是李家屋子就两间,李老婆子那又用了一间,大家只好在厨房那里铺了一张木板,把人放在上面。   这是暂时的。   陈锦州带人查看过现场后,又问了第一个到达的人的口供后,把李二达、李老婆子一并带走了。   张队长不放心想跟过去。   但车子没了多余的位置,只能作罢。   陈锦州匆匆来,又匆匆离去。   没来得及和小姑娘多说几句话,就不得不先把人带去县城。李二达要去县医院救治,至于李老婆子,镇上的公安分局在成立没几天,想要关押人也没有合适的场所,只能暂且先转移去了县公安部。   吉普车一走,人群嗡地就议论开了。   舒曼跟着其他人返回知青点。   闹上这么一出,已经是夜里。   大家都饥肠辘辘地,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舒曼和杜鹃去厨房煮饭烧菜,白玉英过来帮忙,她别的不行,还是能洗洗东西,但得用热水洗,凉水是一点也不沾。   杜鹃也随她,特意烧了水,倒出来给她用。   气氛有些沉默,除却各自手上忙碌所发出的声音,谁也没有说话。   心里都有些那么不好受。   倒不是说,孙虹之前的事情,就原谅她了。   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人都死了,就像是你想做什么也没有用,也就只能算了。   算了,没办法了。   人都死了,可不就只能算了。   “你说,这事和杨渝渝有没有关系?”白玉英压抑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狂风暴雨。 第43章   舒曼沉默:“我们没有证据。”   手上的萝卜被狠狠被扔回水里,扬起的水花溅了白玉英一脸, 她却压根不去在意, 只是狠咬着牙关。   舒曼起身拿了干净的毛巾给她:“为这事情生气也没什么用,我们的确没有证据。”千算万算, 没有想到会出人命。   不,或许这事未必和杨渝渝有关, 毕竟她们如今也只是猜测。   可一连几次和知青点有关的事情, 都躲不开杨渝渝的身影,敢说真的同她没关系吗?她今日的不在场是保护了她,同样也让人怀疑忌惮她。   经此一事, 整个知青点的人对她的态度都会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但孙虹死了。   也许这本应该是她们中的其中任何一个人。   “她可真狠心啊, 孙虹, 孙虹为她做了多少事情。”杜鹃实在不理解,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她几次在厨房里碰到孙虹, 对方都先做好吃食给杨渝渝吃, 随后才是她自己。这样的态度甚至有时候有些卑微。这和杜鹃同白玉英这样又是不一样的。莫非真是因为这样不平等的关系,所以说放弃就放弃, 即便是谋/杀。   “说这些, 现在有什么用,若是公安那边查不出来。”白玉英说着看向舒曼, 她记得陈锦州走之前和舒曼说过话。   “很难。”现在的手段并没有那先进。   若是出面的人是革委会,想来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杨渝渝就完蛋了。可这次出手的是公安部,军人有他们的骄傲。若是他们的做法和革委会一样, 那也不配那身军装了。   “但也没有那么难,只要找到李三达还有石二宝,未必没有突破口。”这也是陈锦州的意思,他告诉舒曼是希望这几日她仔细注意周遭的情况,保护好自己,以免狗急跳墙。有些人一旦手上沾过血,心里的防线被破后,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是一样的。只是这些话,舒曼不会告诉白玉英和杜鹃,免得引起她们的恐慌,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舒曼刚说完,白玉英笑了:“我们两个在红旗村不出去,可不比你天天往镇上去安全?说真的……”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你是不是考虑先请假一阵子。”就像舒曼担心她们,白玉英也担心她。   舒曼想了想摇头:“一时半会也没有人能代课。”再者好不容易有了工作的机会,她暂时不想放弃。   李家老婆子和李二达被带走的第二天,张队长和王老根去了一趟县城,回来的时候脸色均是难看。   生产队的人问起来,都被他们敷衍过去了。   能说什么?   说李老婆子到了县公安局被吓尿之后依然胡搅蛮缠,怎么也不肯说出李三达的去向,见到他们之后,还脱/衣服威胁他们护着李三达,说担心公安局的人屈打成招。   张队长和王老根的老脸都被丢光了,又见毫无渐长,哪里愿意说什么。   倒是众人问起李二达的时候,只说还在昏迷中。没说的是两个年过近百的人在医院里被小护士训地灰头土脸的。   若非送去早了一点,李二达这命就不要想要了,但现在保住是保住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张队长回来什么也没有说,但明眼人都注意到村里的守卫更加严苛了。   陈德生也加入了巡逻队里。   舒曼从而得知,除了固定在村子里巡逻,偶尔会往附近走动。   这也是想找李三达。   又一对巡逻队从面前走过,李三达从躲藏的地方出来,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自从知道报公安后,他倒是想逃走,可没有介绍信,别说坐车离开了,就是连个旅馆都住不了,镇上到处有人查验身份。   唯一能去的是县城里,别看那边也有公安局,可听说那头现在正乱着,李三达有意过去趁乱离开。   可当日走得匆忙,身上也就一块多的钱,早就在这几天被用光了。   本来想趁机悄悄回去,家里藏钱的地方,李老婆子早就告诉过李三达了,差不多有小一百块钱,但看现在这个状况,怕是暂时回不去。   李三达又望了一眼村里,阴郁着离开。   舒曼从学校里出来,有些意外地看到陈锦州。   从上一次之后,已经过去三四天了,陈锦州一直没有出现,舒曼得知他掉来了镇上的公安分局,还特意去打听过,也只是听说在县城因为一桩大案未归。   这大案自然是红旗村那件,凶手一直不曾抓到,人心惶惶地。舒曼在学校里都能听到老师议论这些事情,也得亏她平时上课后就立刻离开,故而没有什么交好的老师,其他人就是问,也不敢钻进陶主任的办公室。   舒曼这才得了几日的清闲。   陈锦州看到舒曼出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错过面前挡道的人,走到门口接过小姑娘手上的自行车。   “走吧。”   舒曼嗯了一声,眸光轻轻一闪,没再去看因为陈锦州的行为而紧盯着自己不放的李美丽。   两个人走出去十几米,舒曼笑道:“不错嘛,在镇上没呆上几天,就招了人家姑娘的青睐。”   “别胡说。”陈锦州黑着脸。   他不太喜欢从小姑娘嘴里听到这种话。   “我同她的远方表舅吃过一顿饭,被她给看见了。”作为空降人员,镇上的一些地头蛇少不得要上来套套交情,打个交道。   在县城,公/安部被革委会狠压一头,但在镇上还是能看的,至少武装力量上强过公社不少。   陈锦州也是跟着吃了好几天的饭,实际上在之前并未注意到李美丽。   若非刚才在门口被堵住,又是听对方自我介绍,他也不可能想起,原本打算是在小姑娘出来之前把人打发走,可往日好用的一张冷脸竟然也没了作用,以至于舒曼出来看到这一幕。   “你不信?”陈锦州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扑通扑通地跳着。   舒曼刚想说不信,目光一瞥,见他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心蓦地一软,笑道:“信。”想着又说了陈耀文和李美丽的事情,有关张秀秀几句话带过。但陈锦州知道张家一些事情,闻言冷笑道:“这陈耀文可算是做了件蠢事。”   这次调转回东北军区,调令已经下来,眼下不过是出于两边交接中。张建设虽然是平职调动,但职务等级往上升了升,而且这一次他回来,隐约有成为孟海东左右手的意思。有孟家在,张建设前途可见地好。   陈家偏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情,等张建设回来,岂能讨好?   “一起去吃饭吧?”陈锦州闻到。   舒曼看了看陈锦州,摇头。   “你想不想打电话?”   舒曼挑眉。   陈锦州笑道:“局里装了电话。”   舒曼摇头:“算了,我真要打,校长室不是有吗?”她能打电话给谁?也就是上海的舒家,可实际上几个月过去了,她已经能坦然地把自己当成原主同舒家书信往来,也愿意想着法子弄到一些东西寄回去,当然这也有补偿的意思,毕竟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但同样的,也是她慢慢开始接受原主的感情。   只是打电话?哪怕依然不用面对面,舒曼心里依然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饭就不吃了,下馆子多贵啊。我可是听说你们的工资也不高。”她不清楚陈锦州还有没有背地里赚外快比如上次的事情,但显然明面上有这么一份工作在,他就是想做也挤不出那么多事件拉。作为公安,可以说行动上有了自由,但因为暴露在大众面前,这份自由也就有了限制,不能在像从前一样一失踪就是几天。   “那我送送你。”   这点,舒曼自然不会反对。   陈锦州看着小姑娘踩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右手摸了摸下巴,眼中是对逃跑猎物的势在必得。   舒曼骑出去远了,背后的焦灼才随着距离的拉远而消散。   想着陈锦州对自己的态度,舒曼不由抿了抿嘴,她只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又不是傻子。白玉英又一直在旁边敲边鼓。   别说陈锦州了,舒曼自己都有心动的想法。   但爱情菜鸟下意识地就选择逃避。   舒曼骑着车,回到村里,就看到白玉英和杜鹃等在路口。   看到她们,脸上露出笑意,飞快地下车走了过去。   “不是不让你们等着了吗?”   “谁等你啦,我这是出来散步。”白玉英不肯承认,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散步?”舒曼微微抬眉,拉长的音调意味深长。   白玉英恼羞成怒:“我现在要散步回去了。”话落同时扭头就走。   舒曼连忙在后面追,只是手里推着自行车,总是慢上几步,但白玉英也一直没有走远,两个人都刻意放慢步伐。   杜鹃看着她们二人玩闹的模样,脸上也是乐呵呵地。   舒曼转身叫了杜鹃。   杜鹃忙小跑着过去,走了几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舒曼扶着自行车不解地看着杜鹃。   前面一些的白玉英也走了回来。   杜鹃奇怪地看向村外,路上并没有人,想想又摇摇头:“没什么,应该是我想错了。”哪有什么人。   舒曼看着杜鹃目光所视的方向,停下车就像过去,被白玉英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三个人回到知青点,让人找上张红军。   没多时,张红军带人回来说道:“林子里没有人,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一起的还有陈德生:“隔壁生产队有人说在县城那边见到过李三达,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些太过紧张了。”   都逃走了,还怎么可能回来呢。   其实最近巡逻地太过紧密,村里人都有些意见了,晚上巡逻也就是了,大不了像冬天那样换班,可现在一天二十个小时都要有人,基本上一个人一天就要巡逻三、四哥小时,这一天两天还好,长久下去谁也受不了。他们总不能背的事情都不干,就专门防着李三达回来吧?再说了公安还在找李三达,他还赶回来?   类似这样的话,不只是张红军、陈德生这些人听到,也有心疼家里人的跑去找张队长他们。   看这个情况,估计再过几天,就要解散巡逻队,哪怕有,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频繁紧密。   这听着就不是个好消息,特别是像舒曼这样单独住着的人。   舒曼也是惜命的人,在白玉英和杜鹃的要求下,收拾了东西搬到知青点里。   白玉英隔壁的屋子空了下来,杨渝渝一直没有回来,倒是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碰到熟人呆在县城。   舒曼还是同白玉英和杜鹃两个人挤一挤。   过了几天,在县城的李二达终于传来好消息。   “人是醒过来了,却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言。”同陈锦州一起到过红旗村的军装男正在同陈锦州汇报这件事情。   “他有说什么没有?”   “他要求见她娘。”龚棋也就是军装男刚说完,电话铃声就响起来。   陈锦州同他对视一眼,飞快地走过去拿起话筒放在耳边。   陈锦州的目光一点点变冷。   “怎么了?”龚棋无声地问道。要说两个人年纪相仿,比起来他是正经从部队里转业下来的,碰到陈锦州这么一个兵团的知青走后门的自然是打心里不服。部队规矩,拳头大的说话。   两个人打过一架后,龚棋对陈锦州再无不服的想法,隐约还以对方马首是瞻。   “革委会的人把李老婆子从公安局带走了。”陈锦州目光森冷,这次的事情显然不是张学亮能做到,出手的应该是顾长城。   这个人是着急了,又见公安局这边动静频频,自然坐不住。   “那李二达呢?”龚棋话才说出口,又觉得这话白问。公安局都被革委会闯进去了,何况是医院。   两个人的面色都变得不好。   “你开车去兵团那边找王大有。”陈锦州忽得站起身,去门口拿过挂在墙上的自行车钥匙。   “我不会开车啊。”龚棋大叫。   陈锦州脚步一顿,手中的钥匙丢给龚棋,自个儿取了吉普车的钥匙,坐上车刚要启动,去发现车子没油了。   陈锦州回身去局里仓库,发现油桶不见了,顿时怒气上涌,两边的太阳穴外快扩一跳一跳地。   他狠撸了一把脸,一口气往学校跑去。   ……   学校已经下课,舒曼在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针头线脑。   自从她在镇上当老师,这样的事情自然就少不了。   张大娘为此也找过她,反正太麻烦的东西不让她带,像简单不占地方的东西就没办法避免了。   想着知青点的厨房里,盐和糖都不多了。   舒曼又走回供销社,每样买了一些。   她这几日一直住在知青点里,粮食和一些菜肉是带过去了,但像调味品、柴火这些就不好带,算也不容易算清楚。   就是她要算,白玉英指不定怎么发火。   可实际上这段时间,白叔那边停了下来,白玉英干脆没有去镇上,类似这些东西就不够用了,毕竟作为从不下厨房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储备。   舒曼骑着车一路想着事情,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又浮现了陈锦州的身影。自从上一次被自己拒绝后,他倒是没有出现,但每天中午都让人送了饭到学校里。她一连好几日,都面对陶主任打趣的目光。   虽说脸皮厚,假装不怕看。   可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事情。   舒曼没有一直逃避的习惯,冷静了几天,也能明白现在的处境。   她和陈锦州之间,要么进一步,要么退一步。   只是选择,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她还是受了书上内容的影响,对于没在书中出现的陈锦州到底是个什么解决有些不安,他会不会是死了呢?   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听说这个时代,有人会突然消失十几年乃至二十几年,其后隐姓埋名作为另一个人出现,陈锦州会不会依然是如此?   正想着,林子里吐槽窜出一个人,把毫无防备的舒曼拉下自行车。   这里离红旗村已经不远了,基本再过几百米就能到知青点了。   这才让舒曼放下了警惕,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心事上。   看到出现在面前狰狞面孔的李三达,舒曼知道自己大意了,她一个抬脚向前,却被人从后面一把勒住脖子。   “唔。”舒曼发不出声音,两只手抓着对方的胳膊,双脚用力往后蹬去。   “他娘的,李三达过来抓住她的脚。”石二宝吃痛的声音响起,舒曼心中一紧,本想把自行车拖走的李三达跑过来抱住舒曼的双腿,还趁机摸了一把。   舒曼恶心地想要踹回去,脸上忽然剧痛。   “再动老子就杀了你。”石二宝骂完瞪了李三宝一眼,正欲说话,外面似乎传来什么动静。   两个人眼底闪过疯狂,忽得一个人堵住舒曼的嘴巴,一头一尾抬着往林子深处钻去。   舒曼被直挺地打横着,紧勒的脖子让她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脸上的剧痛被嗡嗡作响的脑子取代。   意思开始变得不清晰。   舒曼双手悄悄放到背后,努力让自己浑浊的意识清醒一些。   李三达的出现,她并不意外,但没有想到石二宝会同李三达联系在一起。   其实也是舒曼不知道县城如今的局势。   不只是李三达,就是石二宝如今在那边也是举步维艰。   孙虹的案子终究还是影响到他,杨渝渝被张学亮藏了起来,可石二宝并没有得到这个待遇,只是这年头猪朋狗友也是有几个居所。这才使得石二宝依然能呆在县城里,别看县城有个公安部,但一直在县革委的压制下。   却没有想到安稳日子没几天,被李三达找上门。   对方威逼要挟他。   石二宝不想理会,李三达就说要玉石俱焚。   别看石二宝安心留在县城里,可她同样知道杨渝渝那边不过是暂时找不到对付自己的手段。甭管李三达往公安部还是革委会一喊,就算孙虹的事情他没有直接出手,杨渝渝肯定会想办法把杀人的名头往他身上丢。   他手上拥有的纸条,也不过是把杨渝渝拖下水,自己也落不下好。   石二宝心里还想着回城名额。   为了取信他,杨渝渝带石二宝见过张学亮,也知道回城名额的一些消息,不到最后他并不想放弃。   李三达也不敢把石二宝逼急了,两个人真的进了公安局,死罪的是他。石二宝最多做几年牢而已。   一个要钱,一个想要回城名额。   互相稳住对方的前提下,两个人把目光放回红旗村里。   趁着村里巡逻松懈后,在石二宝的帮助下,一个放风一个行动,李三达摸回家中拿到钱,只是就这么离开又不甘心。   没有介绍信,东北一带又不敢带,想要离开,只能扒火车,不说着上面的危险性,就是去了外头作为一个没有身份户口的人,想要混口饭吃更加困难。100块钱看着多,但一点也不经用。李三达也不满足这些。   只是村里人还是不少,一有动静可能被围困起来。   在村口的知青点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那边人不少,李三达和石二宝只能放弃。   于是容易落单的舒曼就成为李三达仇恨的发泄对象。   许是因为两个大男人躲躲藏藏一阵子,根本吃不饱,原本身子又不强健,干农活也不行。别看舒曼轻地很,但抬上一路也渐渐有些吃不消。   舒曼在中间挣扎几次,发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眼睛缓缓阖上,做出无力挣扎虚脱后的样子。   就这么走上几百米,渐渐往山上去了。   石二宝重重踹了一口气,空出的手用力拍了拍舒曼的脸,见对方没有醒过来的样子,眼皮一跳,忙把手指放到她鼻翼下,随即松了一口气。   李三达讥讽:“怕了?”   石二宝不理他。   他手上还不想沾人命。   要不是李三达不肯罢休,石二宝根本就不想对舒曼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好容易受外物影响。怎么写都不满意也担心你们不满意,写了改,改了删,然后就越写越差。   惶恐 第44章   前阵子出现在红旗村的人,竟然一晃眼从一个兵团的知青变成公安局的人。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就是个直肠子不懂事的人也能看出来了。   石二宝明显是有些畏惧对方。   不到万不得已, 他不想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   石二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划开火柴点燃, 想着这事过后就要加紧催促杨渝渝。香烟刚上嘴,就听得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三达边松着裤腰带边像地上的舒曼走过去。   “你干什么?”石二宝出声制止。   “老子想尝尝雏的滋味。”李三达弯下身子, 看着舒曼白净的脸, 眼里的恶念越发地浓烈。   “看着人模人样的,谁知道又是不是一个臭婊/子呢。”沾着黑泥的手直直伸向领口,石二宝快步上前, 压低声音说道:“你疯了不成?”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是只是要钱吗?”   “不脱衣服怎么知道有没有藏在身上。”李三达拽着领口就想拉开, 石二宝却不想节外生枝:“她还只是个小姑娘。”李三达可以跑路, 但石二宝还得留下, 他没办法不担心, 若是这个小知青真的出了事情, 那个公安发起疯来谁也吃不消。   求财和求财劫色乃至杀人是两码事。   “姑娘?”李三达盯着石二宝一阵怪笑:“两年前可没见你这么好心?要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心里蔫坏,不愧是读过书的, 对别人和对自己就是不一样。怎么?有些事情, 你们弄得?我就弄不得?”   石二宝眼皮跳了跳,恼羞成怒地转身到背阴处坐下。   李三达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目光再一次落在身下人莹白的脸蛋上,心中那股想要摧毁美好事物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闭着眼睛也感受到自己的衣襟正被用力拉开,落在身上的目光仿佛蛆虫在爬,全身的鸡皮疙瘩在这个情况下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舒曼猛地睁开眼睛, 手里握着的几根细针朝着李三达的眼睛戳去。   “啊,臭婊/子。”李三达右眼一痛,用力推开舒曼,人往后倒去。   舒曼抓住机会,翻身起来,右脚狠狠地往李三达身上蹬去。   李三达痛得血色尽失,胡乱抓起地上的石头往舒曼身上砸去。   舒曼灵活地闪避开,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后脑勺传来剧痛,整个人往地上重重摔去。她用力一咬,舌尖上的痛楚让迷糊的意识得到一丝清醒。   石二宝双手抓着地上捡来的树木棍子,微微有些气喘地地看着地上的舒曼,见她似乎还要反抗,眼里闪过一丝杀心。他犹豫了一下,去把李三达扶了起来。   最初的剧痛过去,被轻视羞辱的情绪顿时冲走了李三达所有的心智,不等石二宝开口,夺过他手里的木棍,踉跄着走到舒曼面前。   “死婊/子。”   “贱/人。”   “打死你,打死你。”李三达表情狰狞扭曲,新仇旧恨上头,导致他理智全无,手里的棍子更是一下一下用力地往舒曼身上打去:“敢给爷戴绿帽子。”   “杀死你,杀死你。”   李三达右眼血红,手上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狠。   石二宝左右看了看,觑见地上一块尖锐的石头,悄悄过去捡起来藏在口袋里。   舒曼感觉骨头都要裂了,意识也越发不清醒。她强忍着痛楚,在李三达靠近的时候,用力把手里的细盐甩了出去。   这是刚才摔在地上,从挎包里抓出来的。   盐没了大半,剩下全往李三达的右眼去。   空了的纸包落地,李三达捂着脸开始嚎叫。   舒曼趁机从地上爬起来,选定一个方向扭身就跑。   跑着跑着,身后传来紧密的脚步声。   舒曼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也不知道她行进的方向是哪里,只要看到路就往里面钻,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听不清楚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   只知道拼命跑,跑着跑着,天空一个旋转,人倒下的瞬间,赶到的陈锦州扑了过去,看到小姑娘的惨状,目眦尽裂。   “舒曼,舒曼。”陈锦州慌张地拍了拍怀里人,没有反应,吓得呼吸都停止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感受着那丝微弱的鼻息。   还活着……   陈锦州仿佛大战过后的虚脱,一身衣服不知道是从镇上跑下来还是在林子里找舒曼的原因,湿地几乎都能拧出水来。   陈锦州提着气把舒曼抱起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舒曼,锦州。”   耳边传来呼叫声。   陈锦州深呼吸一口气,勉强从地上起身,刚才那一摔,他当了人肉垫子,身上倒不觉得痛,反而让他的理智慢慢回转过来。   “在这呢,他们在这。”张红军看到陈锦州和他怀里的舒曼,脸上一喜,忙朝后面高声呼喊,不一会儿混乱的脚步声而至。   来的都是村子里的青壮劳力。   “舒曼呢,舒曼。”杜鹃扒开人群,钻了出来,看到陈锦州怀里的舒曼,顿时眼泪就下来。   ……   村口,白玉英心急如焚地踮脚往外面看。   “回来了,回来了。”   知青点里,刷地跑出十来个人。   陈德生跑在最前面,进了村子就喊王老根。   张红军同陈锦州走在一起,心里是佩服极了这个男人,明明当时力气都使不上了,可这一路却是坚持把小知青给抱回来。   还有这个舒曼……   张红军一想到她的惨样,一个大男人想想都落泪。   就别说,杜鹃几乎哭了一路回来。   “这,造孽啊。”张大娘一看到舒曼,眼泪哗哗往下流,拍着腿地骂起李三达。   “娘,你别说了。快收拾收拾,等一下送她去医院呢。”可不敢耽搁了,刚才要不是他们拦着,陈锦州都要把人直接抱到镇上去了。   这不是犯傻吗?   张红军没想到陈锦州还有这样的一面,可也顾不上稀奇,只能强硬地把人带回来。   要说今天的事情,说起来都是惊险连连。   村里这么多人,都让李三达溜进去,可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要不是村里再商量李二达看病的钱,一行人决定去李家找一找,这才在过去的时候发现李老婆子的屋子被翻地乱七八糟。   他们是不知道有没有之前的东西,可看着阵势,的确有人来过。   本想着是不是有贼人知道李家没有人偷上门,可张红军想到之前三个女知青说村外有人的话,想想又不放心,叫了平时几个关系不错的人,往村里找了找,正商量着是不是往村外看看的时候,陈锦州来了。   又去知青点一碰头,发现舒曼还没有回来。   这才着急,有人在村子外的林子里发现舒曼的自行车。   那还是刻意被人藏在林子后面的,这才发觉不对,陈锦州更是勘察了周边的环境,再发现洒在地上一路像是刻意在引路的白糖粉后,众人又追了过去。   张队长几个人急急跟着陈德生出来。   他们刚才带着人去另一边找人,这才满了一步。   看到张队长,张红军跑上前,低声说了他所看到的。   “爹,三达死了。”他们看到李三达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脑袋上被砸了一个大窟窿,眼睛还冒着血。   “这混账……”张队长瞳孔一缩,脑袋一抽一抽地疼。李家院子为什么没人过去,孙虹还躺在那里没有下葬呢,中间被拉去了镇上后来又拉回来,一直到现在。现在又加上一个李三达。   这是造什么孽。   张队长跑去陈锦州旁边,想打听事情,被张大娘眼疾手快拉到一边。   白玉英和杜鹃从屋里抱了干净柔软的棉被出来,一床铺在车板子上,一床准备等一下用来盖。   陈锦州小心翼翼地把小姑娘放上去。   杜鹃和白玉英立马就坐了上去,未了,白玉英还拍了拍身上的包,那鼓囊囊地没人怀疑里面的钱会少。   张大娘见状也想上去,被李月娥拦下,她自个儿爬上车对白玉英二人说道:“你们年纪轻,没经验,嫂子去帮帮忙。”   “去县里。”陈锦州同王老根说了一声,突然想到自己的来意,忙对王老根说了一声,让他先出发,自己跑去找张队长说了自己的担忧。   县城里的顾长城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包括他自己。   陈锦州一直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革委会那边突然把李老婆子和李二达带走,这就十分奇怪了。陈锦州本来是怀疑张学亮和杨渝渝搞事,可直觉知道这两个人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个节骨眼,顾长城可是恨不得把革委会上下攥在手心里,别人根本调动不了这么多人。   唯一有可能去做的,就是顾长城了。   而很显然,顾长城是在针对红旗村。   张队长心里顿起波涛,他朝陈锦州摆摆手:“你先送大闺女去医院。”其实这个时候应该把陈锦州留下,商量老叔公的事情。   可他没这个脸,也做不到。   一想到小姑娘鼻青脸肿毫无血色的样子,张队长想想都心疼。他自个儿又不是没有闺女,人家好好的姑娘跑到村里,规规矩矩不说,还帮着村里出谋划策,这几天还听红军说过大棚菜进展不错,估计能行。还想着等真的种出菜了好好感谢对方,偏偏就遭这么一场罪受,这不就是别人说的无妄之灾。哪里还有脸让小姑娘因为村里的事情拖延伤情。   郭世宝把自行车推了出来,他其实想跟着一起去,可看着不发一言仿佛风雨欲来的陈锦州,那点心思是一点点都不敢露出来。   ……   车子在经过一处小山坡的时候,陈锦州骑车赶了上来。   车上的白玉英手里拿着水壶往杜鹃手上的毛巾轻轻倒水,两个人正在小心仔细地擦洗舒曼的脸。   杜鹃已经是一点力气都不敢有了,可还是几次看到昏迷中的舒曼因为疼痛隆起的双眉。   李月娥把舒曼的头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两个小知青,劝慰道:“会疼也是好事。”她没说的是自己就怕人半路就没了气。   两个小姑娘懂什么?   有自己在,好歹还能做点什么。   马车没有进镇里,而是直接绕去了县城。   这是陈锦州的意思。   王老根似乎猜到了,但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从红旗村出来,都刻意挑了一条往日不常走的小路,马车进了县城,就发现县城里有诡异的安静,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的大门都关着。   王老根眉眼一跳,驾着车子就进了医院。   车子一停下,陈锦州连人带被子把舒曼抱起来往里面冲。   杜鹃追了上去。   白玉英则抓着护士去窗□□钱。   缴费回来,就看到陈锦州走出医院。   白玉英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回身去找杜鹃他们。   因着陈锦州的关系,医院安排了一个单间。   也是这个时候,有钱住院的人不多,家里有钱的郑为了看病早去省城活大城市里头了,没钱的要么不住要么就是那六人间八人间的那种。   “怎么样?”   “医生在里面看呢,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地很重也就是了。   “对了,陈锦州呢?”看到白玉英回来,杜鹃抽空问了一句。   屋子里面李月娥帮着服侍一起给舒曼换病号服。   这衣服一脱,李月娥忍不住背过身去悄悄抹了一把眼泪。   要不是年老的女医生压着,几个年轻的护士也得哭上了。   小姑娘身子不同于李月娥这种常年在地上干活的人,白得几乎发光,皮肤同样很好,可现在却是到处青黑,好几处地方都是被棍棒打出来的痕迹。   白玉英红着眼睛微微撇过头,低声回答杜鹃:“我看他应该是去红旗村了。”说不上怪他,他也是职责所在。   真丢开红旗村不管,这男人也是没点担当的。   他能先把舒曼送过来,已经是超于寻常的表现了。   甚至可能因此落了别人的话柄。   要不是舒曼现在还昏迷不醒,经此一事后,白玉英真想调侃她是不是继续死鸭子嘴硬,但现在只希望她人能好好的。   “这些人真该死。”杜鹃恨恨地说道。   她心里难受地不行。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的。   若不是李三达看上自己,后面就不会引发这么一连串的事情。幸好舒曼没事,否则杜鹃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他们不会好过的。”白玉英轻声呢喃道了一句。等医生检查过后,确认人暂时没事。白玉英同杜鹃说了一声,走出了医院。   留下的李月娥同杜鹃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什么。   ……   另一厢,陈锦州同王老根出了医院,就往红旗村赶去。   路上,王老根那鞭子甩得直飞。   往日里压根不敢下地重鞭,也是拼命使劲上了。   就在他们心急如焚地往红旗村赶的时候,张队长正带着人同顾长城一行人在村口对峙起来。   说是对峙,几近等于单方面施压。   饶是红旗村的人人手一把锄头、镰刀在手,可也抵不过顾长城带来的人手里的枪/支震慑。   张队长铁青着脸,看着躲在顾长城身后的李二达和李老婆子、   要是只有李老婆子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李二达,这些年看着都是个好后生,虽说太过听李老婆子的话,可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儿女孝顺。虽说有些过于愚孝,但村里老人也不会因此说什么。   但这次的事情,李二达难道不知道顾长城这是借孙虹的死生事?   张队长看向李二达的目光痛心疾首。   李二达不自在地低下头,躲到李老婆子的后面。   人高马大的人,却藏在一米六高人的后面,这能藏住什么?   不只是张队长,村里的人都对李二达心寒不已,特别是几个曾经跟李二达玩得好的人尤其是张红军,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地揍李二达一顿。   以前每次因为李二达的事情和媳妇争吵,张红军都觉得李二达可怜。可这哪里是可怜人?简直是可恨。   张红军一张脸气得通红,双拳攥起又松开,一连几次才勉强没让自己冲动。   “主任,有发现。”趁着两边人马对峙的时候,另有一拔人偷偷潜入村子里,没多时就抬着两张木板出来。   李老婆子撇撇嘴,觉得这孙虹死了还享受,有人抬着。要是她,这样的贱女人,往地上拖着走都嫌不够解恨。   “三子,三子,你怎么了?”李老婆子突然冲出人群,扑到其中一张门板上。   “主任,这两个人都死了。”   李老婆子猛地抬头,颤抖着双手碰了碰李三达,抬头仇视着看着红旗村的人,突然她扭过身去打同样跑过来的李二达:“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三子死了。怎么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死。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要是李二达死了,三子何必躲躲藏藏呢。   李二达几下躲闪,被拍到伤口,痛得皱起了眉头。   顾长城似笑非笑地对张队长说道:“不是说只是死了个女知青吗?这个李三达又是怎么回事?”   “张队长,你可知这是谋杀。”顾长城手一伸指着李三达的头部,笑道:“你是不是应该把凶手交出来?”   “我们也想知道凶手是谁。”陈锦州走后,张队长带着村里的老猎人去过发现李三达和舒曼的林子里,通过脚印还是依稀辨别出当时应该还有其他人。只是因为后续其他人去找舒曼的途中,破坏了留下的痕迹,到底当时有几个人还不知道。“公安局的人来过,说李三达和女知青的事情有关。倒是二达,当时就你们三个人在场,那孙虹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你和孙虹真的有染?”   要是之前,张队长肯定会偏袒李二达,不觉得这事和他有关,反而是李老婆子为了让李二达背黑锅,趁他当时昏迷不醒,故意贼赃。   可现在这个情况……   张队长总觉得自己不能抱希望,可忍不住又希望李二达能说点什么。   只是他终究失望了。   李二达嘴唇动了动,目光又落在李三达身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长城见状冷哼一声:“不知道?我看你是想包庇凶手吧。莫不是这人是你们村子里的人?”他说着瞄了李老婆子一眼。   “不是。”张队长铁青着脸:“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就没了。”至于舒曼的事情,是决口不提,这都是村里人通过气的。也不知道人现在在医院怎么样,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不愿意说?那就是意图包庇了?都带走审问?”顾长城不愿意在这里耽搁,他朝身后的人打了个眼神,自己带着人就想往村子里去。   张队长立刻上前想要阻拦,被革委会的人推搡着抓了起来。   场上一下子就乱了。   顾长城直接带着人往后山过去。竟是直接扑了个空。   顾长城阴着脸,这个时候哪里不知道张队长一行人故意堵在门口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当下再没有一点想要掩饰的意思。   “老家伙。”   顾长城一声令下,村里的男人和孩子都被抓起来,村委会更是被破门而入。   “老头子。”张大娘扑上前去,张秀秀也抱着孩子想要帮忙,却被突然出现的李老婆子攥住胳膊,夺了孩子去。   “我的孩子。”张秀秀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李老婆子抢到孩子就要往地上摔去。   场上一下子乱了起来。   忽听得一声枪/响。   王老根和陈锦州齐齐一抖,又加了速度往红旗村冲去。   ……   张秀秀在村里人的帮助下,从李老婆子手里抢过嚎啕大哭的孩子,忍着眼泪又噗噗地往下落。   张大娘也顾不上张队长,抖着手抱住张秀秀,而李老婆子也不知道被谁推到地上,这个时候大家都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到了。   顾长城扭过头去,看到数百个人手握枪/支,一点点地把他们包围起来。   解放车突突地进村,龚棋从上面一跃而下,看着眼前的局面,一颗扑通扑通的心缓缓落下。   “顾主任?”王大有从车上下来,迈着正步走到顾长城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地写情情爱爱多好,   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但问题是我好想没有写甜文的神经。   摔,写这章的剧情也有些勉强。   不管了。   快点过度,快点把这事翻篇吧。 第45章   顾长城双眼微眯,看着走近的王大有。   他没见过对方, 却是认识的。   从他当上革委会副主任后, 手上就掌握了一份名单,其中有红旗村的老叔公, 也有兵团里的王大有,当然还有其他人……那名单上有二十多个人, 到如今只剩下七八个不到, 越是剩在后面的就越发地不容易对付。   哪怕他手中掌握枪/支,顶着革委会主任的名头,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办的。   王大有这个人, 属于部队里, 不是之前还是现在都不容易对付的, 因为兵团那个地方自成一派, 地方上想插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顾长城把他放在后面, 想着县把老叔公的拉下去, 给背后的人留出机会,再等军队里出现问题, 他后面的领导自然可以趁机把手插进兵团里面, 到时候搅乱一方局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不曾想, 年前到现在,诸事不太顺场。   从他手中掌握的密信失踪后,顾长城要走的每一步都步步维艰。   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他对县城的掌控力上面。   顾长城着急了,即便这次没有女知青孙虹的事情, 他也准备找上其他借口,先把老叔公这边给端了。   若是能因此从老叔公那边得到一部分辛秘,说不得背后的人愿意出代价保一保他。   “王团长。”   “副,是副团长。”王大有笑眯眯地提醒对方。   顾长城神色难看,作为黑龙江兵团旗下第五师里的其中一个农场的团长,别看王大有上面还有个正职的,可谁不知道那个人只是个挂名的,而王大有才是其中的实权人物。否则像今日,这么一卡车拉来这么多士兵,各个手拿长/枪,不是普通的副团长能做到的。   王大有这般不过是再敲打他。   但县革委会的情况和王大有那边的情况相同又有差别。之所以相同是革委会里的人都顾长城带进去,他几乎是一言堂,而差别在于正职主任和顾长城分处两个利益关系网。若是顾长城被抓到机会,那人绝对会立刻掀翻他,掌握整个革委会。   “那王副团长,不知道你来这边所谓何意?”顾长城几近于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和顾主任一样,来看看。”王大有笑着看了一圈场上,见没人受伤,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陈锦州让自己这个叔叔出面,可不能坏事。刚才路上,趁着时间还够,王大有大概问了红旗村的一些情况,现下他已是心中有数。   就是不知道陈锦州看上的小姑娘是哪一个?   王大有的视线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一个符合他心中预想的目标,不禁有些失望,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陈锦州跑哪里去?   不是应该先到的红旗村,可现在却不见人影。   这让王大有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顾长城。   一个想把人带走,一个要阻拦,场面就僵持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王老根和陈锦州也赶到村口。   当时找到舒曼抱起她的时候,舒曼身上的血不可避免地沾到陈锦州的衣服上。   事实上,王大有刚才在红旗村其他人身上也有看到类似血迹的东西,那两个木板直挺挺地放在那里,他不瞎,有眼睛看到,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会和陈锦州有关。   显然眼前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锦州。”王大有叫了一声。   陈锦州木着脸上前,他在场上查看,没有看到老叔公也没有见到陈德生,心里的焦躁稳了许多。   “顾主任,不知道你持/枪到红旗村里来是要做什么?”   “我记得女知青被害一事,当时革委会那边是全权交代给我们公安分局负责。莫不是才说过的话,都当放屁了不成?”公安分局只是势弱,可不是让革委会那边为所欲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至少从陈锦州转到公安系统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顾长城身后有人,而陈锦州背后站着的却是国家。   若非上头那边还没有就赏赐的事情盖棺定论,还在博弈中。陈锦州早亲手抓拿顾长城,岂能任他继续蹦跶?   “对,是我去的革委会。”不等顾长城说话,龚棋已经抢答。只是当时作报告的对象不是顾长城,而是那位主任,他去的时候特意挑了顾长城在县城里大肆搜捕的时候。   也因此等顾长城得知张学亮打算私自调用革委会人手从而得知红旗村的事情已经是几日后了。   顾长城的反应不谓不快,他立刻让人闯进公安局带走李老婆子和在医院的李二达,等知道详细发生的事情后,立刻带人来到红旗村。   就打着把女知青被害一事闹大,把红旗村上下树成典型。   等知道李三达也死了,问题的严重性就更大,只要把人带离红旗村,往后怎么在红旗村人身上泼脏水,都凭他的意思。   顾长城是不信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能抗得过革委会“审问”。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   然而没想到,先是老叔公那边扑了个空,现在又碰上王大有。   若以人数比较,顾长城并不占优势,但他手下的同样有枪,而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王大有不敢做的事情他却是敢做的。   在顾长城快速分析场上局势,活动脑筋的时候。   陈德生出现在顾长城带来的人后面,正颠着脚给陈锦州打手势。   陈锦州忽得蓄势,如猛虎朝顾长城前扑去。   “别动。”顾长城手中的枪忽得调转方向,打在面前的土地上。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吓得害怕起来,被大人们偷偷捂了嘴巴,生怕他们成为顾长城枪口下的目标。   陈锦州身子猛地立住,在十几把枪口下,缓缓往后退去。   “顾主任,有话好好说不是吗?”王大有上前两步,把陈锦州拉到身后。别看他带来的人多,但谁敢保证能双方火拼的时候,自己就一定能在对方的枪下逃脱。   他是军人,就要对得起身上的绿军装,考虑的方面就更多了一些。   “没什么好说。”顾长城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心里犹是不甘心,一把拉过李老婆子护在胸前:“慢慢后退,让我们离开。”   “你走不了的。”王大有说道。   顾长城冷笑:“不如看谁的枪快?”在他话音刚落,革委会其他人的枪口立时对准红旗村生产队的村民。   张大娘心口一紧,下意识站到张秀秀面前,却听得脚背处砰的一声,那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弹/孔。   张红军赤红着脸,怒视着革委会中开/枪的那个人。   “顾长城,你走不掉的。”老叔公在陈德生地搀扶下出现在顾长城的身后。   听到声音,顾长城微微测过身子,目光看到老叔公的时候,顿时觉得脑中的那几层迷雾拨开了。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老叔公、陈锦州之间来回游戈,脸上渐渐浮现戾气,手指缓缓勾起扳机。   就在这电闪雷鸣之际,李二达突然冲过去拉开李老婆子,背对着身子挡住顾长城的枪口。   几道枪声先后响/起。   陈锦州等人冲了过去。   李二达砰的倒在地上,扬起的灰尘模糊了李老婆子的眼睛。   李老婆子怔怔地看着混乱的现场。   顾长城被狙击手击倒,陈锦州冲出来擒贼先擒王,抓住了他。革委会的人再想反抗,也已经被王大有一声令下调到的解放军包围。   反而是红旗村的人到了包围圈外面。   李老婆子张了张嘴,忽得发出一声高昂的悲鸣声。   “造孽啊。”张大娘掩面抽泣,年轻一些的人同样在小声抽泣着。张队长用力揉着脸,重重地叹着气,心中的悲伤同样不轻。   李老婆子固然可恶,李二达固然有不对……但人一死,那些过往的怨恨再也无法提起,就只剩下浓厚的悲伤。   老叔公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转过身迈着重重的步伐离开。   ……   舒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浑身都疼,好像被车子一遍遍碾压过去,特别是后脑勺那里辛辣辛辣的痛让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代替累了一个白天陪护的杜鹃听到舒曼的呻/吟,尖叫着跑出去叫大夫。   在一阵兵荒马乱后,病房重新恢复平静。   等精神好一些,见到陈锦州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昨天夜里,舒曼醒过来没多久,又精疲力尽地谁去,错过了匆匆赶来的陈锦州。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陈锦州已是不在了。   从白玉英和杜鹃的口中,舒曼也知道了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李二达死了,背后中了一枪,却直接打中心脏,原本这应该是打到李老婆子身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停在李家院子里的三具尸体吓到,当晚负责监管李老婆子的人,就发现她疯了。   而发生在红旗村的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作为暗地里其中一个联络点,老叔公在深山里面是有一部卫星电话。   在陈锦州为他们争取到时间后,老叔公就让陈德生帮着背去了山里,通过卫星电话,联系旧首长。   等那边知道顾长城的所作所为,得知老叔公差一点也要出事,那位首长大发雷霆,直接找上顾长城背后的人,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顾长城背后的人不得已选择退让,而这也代表顾长城被放弃,生死都不再去管。   当时李二达中枪后,王大有打中顾长城。   对方并没有死,但也是受伤不轻,如今被关押在县城,估计今天就会被人押解走。而哪怕顾长城背后的人让步,能这么快把给顾长城定罪还是因为那位革委会主任。   这却是白玉英告诉舒曼的。   白父上回来的时候,带白玉英去见的人就是革委会的这位主任。比起顾长城,主任背后并没有什么大树,哪怕空降下来,但依然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被顾长城压制住。这一次趁顾长城离巢,对方抓住机会端了他的老窝,从中搜出来的东西,就足够定顾长城几百次的死罪了。   李月娥提着饭盒进来的时候,看到杜鹃和白玉英还围着舒曼,忙过去说道:“医生不是说让舒曼好好休息嘛。”   又问舒曼:“好一些了吗?嫂子给你炖了天麻乳鸽,可香着呢。”说着打开食盒,里面就小半只的鸽子,压根没几块肉,但营养全在汤上。   一打开,闻到香味,舒曼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李月娥见状高兴地笑起来。   愿意吃东西,想吃,就是有精神了,不像昨天晚上最后也就在她又昏睡过去后用棉花沾了沾葡萄糖水润润喉咙。   庄稼人不懂什么医术药理,但知道能吃东西了,那就是甚至再转好。   李月娥飞快地打了小半碗出来,现在还不敢让舒曼吃肉,只是细心地垫了毛巾后,一口一口地喂着。   陈锦州来的时候,舒曼一碗乳鸽汤刚下肚子。   看到小姑娘虽虚弱但带着亮光的眼睛,陈锦州轻轻扯了扯唇角。   “是陈公安啊。”李月娥看到陈锦州忙站起身,飞快的把手中的空碗塞到他的手上,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还要带白知青和杜老师去吃饭。舒曼这边,有劳你照看一下。”   陈锦州拿着碗的手一紧,李月娥已经拉着白玉英两个人出去,顺带还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舒曼抬着眼睛,笑望着陈锦州。   陈锦州同样想要挤出一抹笑容出来,只是怎么也不得法。   他默默走到病床前坐下。   舒曼奇怪地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低了低头,下一瞬又抬起来,看向舒曼的眼底是浓浓的歉意:“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让李三达伤害到小姑娘。   对不起,让舒曼受到折磨一番痛楚,甚至在把人送到医院后,他连多留下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就得离开。   舒曼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的喉咙还很不舒服,被人勒了十几分钟,此刻发出来的笑声就跟锯木头似的不悦耳动听。   舒曼抬了抬右手。   陈锦州定定地看着她。   舒曼又动了动指头,好一会儿后,陈锦州伸了手过去。   舒曼又是一笑,食指在他的掌心仔细勾画出三个字来。   她其实知道陈锦州要表达的意思和心情。   可怎么说呢?   她心里有些埋怨,诚然却也怪不上对方。   李三达的事情,陈锦州带着伤都帮自己教训过他。   这已经是十分让她感激了。   难道还要让陈锦州真的把李三达给废了才行?   他不是军人,却也动不了那样的狠手,因为刻入骨头融入血液的规则依然还在。   而昨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谁也没有料到。   是舒曼自己大意,也是运气不好,成为李三达的目标。   她其实想过李三达会动手,但却没有想到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石二宝。   想到石二宝,舒曼皱了皱眉。   她早上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的原因,一直打不起精神去回忆之前的事情,整个人都是虚弱的休养状态。   就是现在,想这些,脑袋也是一抽一抽的刺痛。   白玉英说了李三达和李二达的死,也说了李老婆子的疯,唯独没有提起石二宝,可明明她记得当时石二宝在后面追自己。   即便后来身后的人变成了陈锦州。   但石二宝去哪里了?   舒曼在陈锦州的手心又比划了几个字。   陈锦州怔了怔,心里却也没有多少意外。   小姑娘当时的事情,他也一直怀疑还有别人,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实在无暇顾及到红旗村那边。   王叔那边大规模调动士兵出来,让兵团的警备变弱。   这也已经被竞争对手抓到把柄。   虽有孟家和老叔公背后的首长周旋,当惩罚肯定还是有的。   为了将功补过,陈锦州一个晚上都带着人搜寻顾长城的几个据点,上一回拿到的密信涉及到通/敌的罪名,可因为证据不明确,才使得上面的决定一再耽误。好在,昨天晚上的辛苦并不是做无用功。   陈锦州等事情告一段落,才又来医院看看小姑娘。   “石二宝?”他摇了摇头,这个人有点小聪明,知道涉及到人命肯定会躲起来,如今小姑娘没死,他更加不会出现。   如今革委会这边正在交替,兵团那边王叔肯定这段时间不能再有动作。   公安部这边,陈锦州倒是有几分话语权。   可东北多山林,只要有心躲进去,就凭借县城和镇上的十几个公安,想要立马把人找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杨渝渝呢?”舒曼继续笔划着。   “她……”提起杨渝渝,陈锦州面色难看。   舒曼抿了抿嘴,心中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陈锦州叹了一口气:“昨天的行动,顾长城没有带走张学亮,他趁乱潜入革委会伪造了介绍信,最后看到杨渝渝的人是在齐齐哈尔市的火车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已经通知铁道部门和杨渝渝家乡那边,若是看到她,肯定立刻押解回来。”   只是就怕杨渝渝也想到这些,既然她连正规离开的渠道都放弃了,肯定知道再留下来的后果。   她可能回杭城,但也有极大可能是不会回去。   虽说没有介绍信,难以行动,但实际上类似黑户的人并不少,困难只在于不能正大光明的住在招待所以及拥有口粮。   可若是这两件事情能通过别的渠道解决,想要找到杨渝渝一时半会不是那么容易。   就是让人去找杨渝渝,石二宝这边也没有找到,不能彻底定罪,有关部分也不会太大力地去搜寻。   无他,国家资源还不宜在这些小事情上浪费。   毕竟目前来说,杨渝渝只是伪造介绍信,潜逃离开下乡的农村而已。   陈锦州心情不好受,觉得自己十分无力。   明明想为小姑娘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是那种会掏心掏肺考虑的人,可第一次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却只迎来挫败。   舒曼轻轻写道:“鸽子汤好喝。”   陈锦州立刻问道:“还要吗?鸽子是兵团那里养的,你喜欢我再让人送一些过来。”   舒曼点头又摇头。   陈锦州手上利索而又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鸽子汤给喂了,刚要阖上饭盒,就听得肚子咕噜噜地叫声。   陈锦州脸红耳赤,又羞又窘。   等听到敲门声,白玉英几个人回来了,狼狈地跑了出去。   “唉,我的饭盒。”李月娥追了出去。   陈锦州脚下一个踉跄,正要回头,就听得杜鹃喊道:“舒曼叫陈公安不要浪费鸽子肉呢。”   陈锦州那背影就更加慌乱了。   李月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锦州离去的模样,小声嘟囔道:“这陈公安难怪这么热心了,原来是有目的的。”   白玉英噗嗤地笑了出来,再去看舒曼。   舒曼闭着眼装死。   在医院里又住了几天,舒曼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虽然依旧不怎么好听,但不会一开嗓就疼地厉害。   期间,张大娘过来了一趟。   说起了李家的事情。   孙虹死了,按照规矩公社那边要通知孙虹的娘家人,只是打了电话过去,对方接是接了,却只说嫁人后就不管了,连孙虹的死因都没有问上一句。   “难怪那女娃成日算计着算计那,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好,兄弟好几个,哪里顾得上女儿的事情,可不得为自己谋划一下。”孙虹靠着杨渝渝,未必是要回老家去,不过是想脱离农村,在城里有份正式的工作或是家庭。   因着李老婆子疯了,李家的丧事就是张队长主持的。   孙虹那边已经不能再拖,就是天气寒冷,也已经发臭了,是以舒曼醒来的那天,红旗村就给他们下葬了,是直接埋进绿水青山里面,估摸着以后也不会有人去探望。   张大娘来的时候,舒曼就让李月娥跟着回去了。   人家忙进忙出照顾了好几天,舒曼实在是不好意思,想着等自己身体好了,再买一点东西给张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大家可以仔细看看的。   陈锦州在发现原女主的阴谋后,他有告诉女主的,时间上只差了几个小时   不然那辆自行车哪里来的。   还有陈锦州他本身人设上性格就是有缺陷的人,他正值性格巩固的时候,父母双亡,心中有正义但也有凉薄。当然极大部分是作者塑造太差劲,让你们失望了。   俺的错,俺会继续努力。   捂脸,感觉现在评论都不怎么看敢看了。   有些一针见血的。   一看,就感觉小学生面对语文老师。   整个人处于自我否定,以及考试又要不及格的焦虑状态中。   明明想要努力求得老师的表扬来着的,哈,我是不是太幼稚了些。   嗯或者说身老心不老 第46章   顾长城一下马,县城这边各方面的势力, 几乎就大洗盘。   公安系统这边, 也在这次的事情中,翻了个身, 虽依然屈居革委会下面,但不会像从前那般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况且这个时候的革委会相当于后世的县委和武装部, 那也不是一个顾长城事情就能全盘推翻了它原有的地位。   陈锦州离开医院后, 一连几日都在县公安局,镇上那边有龚琪在,红旗村那边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临近的几个生产队谁也不敢这个时候触霉头, 都老老实实的。因着感念陈锦州带来的直观好处, 也或许是有人听到了确定的消息, 往后一阵子, 陈锦州带着人进进出出在附近寻找石二宝。   虽累了些, 但陈锦州出手大方,如今的公安又大部分都是正直善良热心之辈, 也没有人表露不满。   在避开又一群人的搜索后, 石二宝重新躲回山上。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前几日,因着有人在老猎人的带领下, 往山上找,石二宝的行踪很容易被发现,不得往更深的地方去,要不是运气成分加持, 差一点就要正面杠上饥肠辘辘的黑熊。   在山上一连躲了几日,再也找不到果腹的吃食下。   石二宝不得不一而再地从山中下来,打听外面的情况,几次差点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也知道她当时在听到有人呼叫舒曼的声音逃走后的情况。   石二宝的愿意本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李三达后,把丧失反抗能力的舒曼带到深山去,到时候别人找到连白骨都未必凑得起,   但现在舒曼没事,他的行踪就不能暴露。   原本该去找杨渝渝讨要利息,大不了下手再狠一些,人一旦逼急了,心理防线被逼迫后,再做坏事也不过是瞬间犹豫一下。   可县城那边传来的消息击破了石二宝仅剩的幻想。   赵成被找上的时候,几乎要立刻去汉人。   石二宝猛扑上去,用偷过来的剪刀抵着赵成,威胁道:“你要是喊人,我就说这事你也有份。”   “他们不信的。”赵成嘴上逞强,心里却一点点往下沉。   石二宝嘲笑道:“这话你自个儿都不信。”   即便是最后赵成找到证据证明自己与石二宝的事情无关,但想来在回城或是其他有好处的事情上就很难轮到他。更别说,只要石二宝咬死了,赵成想要去证明居已经十分困难了。   “我没有害她的理由。”赵成仍不死心。   石二宝笑:“你有,怎么没有。你看白玉英不爽,得不到就想毁掉,但我和你有交易,先弄死小知青,再去整治白玉英。我还能说当时是你在给我们把风,我和李三达才那么顺利,时候更是你把我藏起来。”   就算赵成没动手,一个共犯和包庇罪,都够喝一壶了。   “你想怎么办?”赵成犹豫着说道:“我还想好好呆在土家坡生产队上。”所以犯法的事情绝对不会做,至于其他,真到那个时候,自然是两害取一轻。   “当然,我肯定也不让你做犯法的事情,毕竟我也不能让我的耗子好侄子好侄女一出生就没有爸爸。”石二宝眼露凶狠。   这是威胁。   赵成深呼吸一口,在石二宝的注视下点头。   石二宝心中狂喜。   赵成在土家坡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他肯主动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临走前还是威胁了赵成一番。   “你说我要是告诉白玉英,你一开始接近她,就是因为偷听到郭世宝和她的争执,她会怎么想?”   赵成惊出一声冷汗,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   为了安全起见,石二宝也没有耽搁时间。   赵成回去后,拿了钱。   石二宝抢过来,在手里数了数,撮了撮牙花,嫌少。   赵成不理他,多看一眼,心里就疼。   他存钱并不容易,在村里教书是没有工资的,只有工分,如今他又转到土家坡生产队,想要工分还钱地要年底了,又因为结婚,不得不拿出部分私房钱交到涂小月手里,偶尔还得买点东西给涂小月的父母。   这么一花销,手头上还存下二三十块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家里那边,给了他结婚的钱后就再也不管了。   只是眼下虽心疼,但赵成更想早早把石二宝这个祸害送走。   张学亮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套住,丢在地上,身上随之传来剧痛。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面前突然亮了起来,张学亮勉强睁开眼睛看看看,嘴巴立刻被臭熏熏的东西堵上。   “我问你,杨渝渝呢?”   张学亮眼睛猛地睁大,怒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生气,哪怕全身痛得不行,身子依然在打着摆子。   赵成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石二宝掏出剪子,抵着张学亮的脖子后,取下了他嘴里的臭脚布。这是他刚才经过一处院子,顺手牵羊拿的。   张学亮看清后,脸都绿了,差点破口大骂,被剪子尖抵了抵,战战兢兢地说道:“兄弟,这可是要人命的,你钦轻点力气。”   “屁,我问你杨渝渝人呢?”   “你和杨渝渝什么关系?”张学亮狐疑地看着石二宝,他不知道石二宝其实在杨渝渝刻意带领下远远看过他几次。   若非亲眼所见,知道张学亮对杨渝渝十分殷勤,出手更是大方,石二宝也不会对杨渝渝的话有信心。   “别废话,杨渝渝人呢?她去哪里了?”石二宝没有陈锦州的本事,自然不知道杨渝渝坐上火车离开了,他只知道杨渝渝在县城不见了,既然没被抓住,那肯定是被张学亮藏起来了。哪怕回城名额无望了,石二宝觉得自己到现在这个地步,基本上拜杨渝渝这个毒蛇所赐,若是不从对方身上狠咬下一块血肉如何甘心?之所以不一棒子打死,自然也是希望后续能从杨渝渝身上讨到好处。   杨渝渝不算是非常聪明的人,但她为人有心计,最重要的是能对别人狠,不过张学亮很快就发现,杨渝渝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了。   “我哪里知道她去哪里了?这个贱人人跑了,却把我和我叔给害惨了。”张学亮说起来满肚子苦水,要不是那剪子还戳着他,准能唱作俱佳地表现一番。   事实上其实也是差不多。   顾长城一倒台,为了快速掌权,主任可谓是下了狠力。   明显是顾长城党羽的人,直接被连窝拔起,原本张学亮的叔叔还没有到顾长城心腹里面,使使劲力气哪怕以后当不了实权管事,可也不至于被踢出革委会,偏偏因为杨渝渝的事情,两叔侄现在都没了工作。   等他们醒悟过来,想找回杨渝渝将功补过的时候,才发现杨渝渝给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只除了让他们帮着伪造了介绍信离开。   而杨渝渝离开的同时,偷拿走张学亮大部分的钱不说,就是张学亮的叔叔那里也损失了好几百块钱。   “两位大爷,两位好汉。我真不知道杨渝渝去哪里了?我比你们还想找到她那?你们是不是认识她?”张学亮半是真心半是试探地问道。   他倒是想拼一拼喊上一嗓子,把人喊过来,但面前的两个人确实有备而来,脸都蒙上不说,就是口音也怪怪的,像是刻意弄出来混淆他的。   当然张学亮也是真的恨极了杨渝渝。   石二宝一张脸都快白加黑了,他阴沉地说道:“我不信。你当时都给杨渝渝买手表了。”那可是130多块钱呢。   “天地良心,我真是给骗了。”石二宝不说还好,他一说,张学亮就倒垃圾地说道:“那是她说让我给整的彩礼,就是介绍信,也是要回娘家同父母说一声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至于伪造的原因,她说她们生产队的队长对她有歪心思,她不愿意。”   “这话你也信?”赵成忍不住问道。   他虽然也气红旗村生产队的人没有人情味,可也不得不承认作为生产队队长,张队长已经待他们这些知青非常好了,更是再搬去土家坡后有了直观的感受。   杨渝渝这话,一听既是放屁。   可张学亮信啊,这种生产队或是支书同女知青的二三事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要太多了,甚至有些地方,基本上只要是女的,就都跑不了这样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张学亮脸上凶狠又生气:“可这个贱人,转头就勾搭上我叔叔。你说我是不是被害惨了。”他是得了对方的清白,可同样也被戴绿帽子,那还是亲叔叔,偏偏张学亮不知道,听说杨渝渝要走,还尽心尽力地帮忙,现在被连累到这个情况。   要是杨渝渝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张学亮恨不得拿刀去捅她。   天知道当时他从叔叔口里得到叔侄共用一个女人后,那恨不得立刻杀人的心情。要只是往往也就算了,偏张学亮那个时候是真的想娶杨渝渝。所以说,一个女人特别是真的还不错有文化说起话来柔情惬意,男人想被攻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特别还是羞答答地送出了第一次,当然这是对绝大数男人而言。   张学亮的叔叔虽只是玩玩的心态,但也是大出血,特别是这次被连累,就是亲侄子都恨不得断绝关系的那种了。   只是杨渝渝是真的走了。   石二宝不死心,剪刀都捅进皮肉了,见张学亮痛得直冒汗依然没有改口,重新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番,又把对方身上值钱的东西拿走。   算一算,加上从赵成那里拿过来的,石二宝身上也就七八十块钱。就是这也是张学亮放在家里的钱被杨渝渝拿走后,心里不得劲把剩下的钱藏身上,现在却又落入石二宝的手里。   石二宝拿到钱财,忽得转身去看赵成,犹豫好久后,说道:“你帮我去买两个肉包子。”   赵成愣了一下,点头。   赵成离开巷子后,却没有再回去。   石二宝等赵成一走,踢了踢晕过去的张学亮,犹不解气地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扒下来,这次啊悄悄地离开去火车站等待。   世道如今,他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就是扒火车离开。   这很危险,不小心就有命丧火车底下的危险,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条路了。   刚才倒是想着赵成怎么安排,石二宝终究是不想把人得罪狠了,一个人死了和两三个四个人死了,在罪责上面茶太大了,何况弄死赵成也没有什么用,且不说赵成也一直在防备他。   石二宝不敢保证赵成会不会侥幸逃脱,索性把人放走。   他这也是知道赵成那个人,会知道如何选择。刚才打张学亮,他可是也下手了的。张学亮虽然不是革委会了,但本地人谁没有几个猪朋狗友,弄一个赵成也太容易了。   等陈锦州得知张学亮的事情后,怀疑是石二宝,但另一个人是谁?   舒曼摇头:“他成日往外面跑,怕是知青点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谁这个时候了都肯帮石二宝一起搞事,可真够有义气的。   “局里怀疑石二宝扒火车走了。”抢走张学亮不少钱,这附近也没了他容身的地方,石二宝不走又能去哪里呢?   “已经有同事沿途坐火车下去找,不过……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齐齐哈尔市这个站点也算是个不小的火车站了,就是当天火车就有十几列,更别说石二宝这样的情况,肯定中途换火车。   而公安局虽对石二宝比杨渝渝更重视一些,毕竟前者是有直接行为的,但人力不足,也就两个人出发,就是这样估摸着一趟下去就得回来。不说人海茫茫不好找,就是费用上也吃不消,火车还能借公务出差免费做,但吃食呢?离开齐齐哈尔市,就需要用全国粮票还有钱,而局里的经费其实非常拮据。   舒曼笑了笑。   她其实也不报什么希望,七八十年代的侦查手段显然比不上后世。   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白白受伤,真是悲惨。   “都不知道我这个代课老师还能不能继续当。”舒曼叹着气,钱虽然不多,但没有鱼的情况下,也不嫌弃虾米啊。   陈锦州忍不住说道:“我一个月工资不算补贴有52元钱。”   舒曼:“……”   “这么多啊”现在公安这么有钱吗?张建设一个月算补贴都只有29块钱呢,当然那是以前。   “我行政等级不一样。”工资不跟职位走是跟行政等级走,就这样其实对这些年陈锦州做的事情来说已经是少了。   “我平时吃食堂的,补贴就够平时开销用了。”陈锦州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小姑娘先是错愕又是忍笑的表情,心里忐忑极了。   不知道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拒绝?还是……   陈锦州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本不想这么早捅破两人之间的纸窗户,可小姑娘出事的时候,陈锦州心里生出的恐惧让他不能再等待了。   虽然这样的自己,有些,嗯,人面兽心?   披着狼皮一心只想把小白兔叼回窝里的陈锦州,觉得自己顾不上那些了。   舒曼嘴唇有些干,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   陈锦州咕咚一声,慌张地捧起搪瓷杯喝了起来。   舒曼惨不忍睹地看着他。   陈锦州一张脸皱巴巴地扭曲在一起。   舒曼忍不住大笑:“那是我的药。”不是西药是中药的那种,苦巴巴的,舒曼不爱喝,一直放在那里不动。   “你都闻不到吗?”那么苦的味道?   舒曼狐疑地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低下头,讪讪地把杯子放回去,不自在地说道:“我,都习惯了。”   “嗯?”   “没什么?”陈锦州摆摆手,扯了扯唇角,看着舒曼说道:“不考虑考虑?”   舒曼愣,几秒后笑道:“那我考虑考虑?”   额!陈锦州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总有小白兔肚里黑的感觉,至于实际情况,怕是要等有朝一日拆吃入腹才能知道,那小肚皮是白的还是黑的。   ……   “舒曼。”白玉英从病房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只搪瓷杯,里面是满满的红糖水。   舒曼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端起来往一边干净的碗里倒了一半,又把搪瓷杯给白玉英。   白玉英心不在焉地捧在手里。   舒曼愣了愣。   从自己醒过来第三天后,杜鹃也就回去了。她还要当扫盲班的老师,若是自己在镇上还好,她还能骑车来回,可在县城,到底不方便,最后还是回去了。   留下的就是白玉英,虽然医院里请了护工帮忙,但为了照顾舒曼,白富美也是着实体验了一回辛苦劳工的经历。   “怎么了?”舒曼不有放下手中的碗。   “我爸爸过阵子要来了。”白玉英低着头,似乎不敢看舒曼。   舒曼慢了一拍后笑道:“这是好事。”心里却隐约有些忧虑,顾长城倒台,白叔没事,白玉英暂时无忧。   但书上白家落得后面的悲催结局,显然不是白玉英这边一个原因,更有白家本身有把柄被人握在了手里。   以白家的能耐,现在让白玉英离开是太简单容易了。   按照时间算,白父过来一趟,也是合情合理。   “舒曼,对不起。”白玉英突然道歉。   舒曼这一下子真的不懂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可能要走了。”白玉英说。   舒曼点头,这事她猜到了。   所以呢?她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白玉英咬了咬唇,低声说了起来。   这次舒曼受罪一番,除了顾长城,很多人得了实际好处。   从县革委到红旗生产队,自然都表态要为舒曼做出补偿,又因为舒曼知青的身份,这个补偿也是有针对性的。   就简单地说钱财上面,刚刚掌握实权志得意满的革委会主任可谓是十分大方,直接给了一百作为补偿,公社那边自然不能落下,也给了五十,至于红旗村生产队没钱但已经准备补偿一些粮食。   其实这事也怪不上,张队长他们,但谁叫李家是红旗村生产队呢,上头又先做了表率,他们心里又是真的觉得亏欠舒曼,许诺给粮食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的。   除了这些,其实还有一个补偿。   毕竟这次,若是晚上一步,舒曼估计命都没了。许是也有看陈锦州的意思,县里和镇上都十分大方。   等舒曼伤好出院,照旧去镇上学校当老师,等满一年就直接给转正,完后那就是真正有户口的人,这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回城指标了。完后若是舒曼家里有能力,可以调去别的城市,就是回上海说不定也有百分之一二的可能性。   这些是在昨日陈锦州走前同舒曼说的。   因为舒曼答应“考虑”,陈锦州不想舒曼担心把县里还没有正式公布的补偿方案说给她听。   而白玉英要说的是,她这几天去了革委会,那位和白父交好的主任透了话给她,这次她能借着舒曼的光,得到一个回城名额。   其实白家要送走白玉英也是很简单,但显然要走另一条路子,等换了地方,若是局势依然没有改变,白玉英估计就要换了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但这一次不一样,她的身份虽然有些瑕疵,但因为革委会主任几乎是一把手掌权,完全能在白玉英调动关系上面做文章,哪怕以后回到上海,只要不回去白家原来的地方,依然能光明正大地顶着白玉英的身份生活着。   这其实一直就是白父在努力的,但白家目标太大,白父自己不能出手。   就是这次,也是借着舒曼的事情,掩盖白玉英身份污点,偷摸着转移走。因为白玉英当时来红旗村的时候,就已经和白家远了关系,真正要操作起来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还是有可行性的。   白父也是为此,打算亲自来一趟,不管是给钱还是出力,都想把这事坐实了。日后就算他真的撑不住出事,他留下那钱也够白玉英安枕无忧一辈子。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同我道歉?”舒曼有些哭笑不得,她理解白玉英的意思,觉得自己那么惨了,她们白家还要借她的事情得好处。   可这让舒曼怎么说?   回上海?短期不要考虑了,就是回城名额,也不是立马就回上海,舒家也没这个能耐,既然换了其他地方还是地等待高中,其实留在这里也没有差别。   何况她不是得到补偿了?虽然是没有到手的那种。   但对舒曼来说,已经是够用了。   当然她也不是那么圣母无私,若是县革委那边做出的补偿直接是安排她回上海且有一个正式工作,舒曼当然不会放弃。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总不厚着脸皮要了回城的机会然后让白家帮忙让自己回上海还给自己找工作吧?想也知道这么做白家估计要出一大笔钱财,人家白家怎么可能为外人做到如斯地步。   倒是白玉英,走了也好。   白富美下乡记,听着挺有娱乐性的,但现实生活并不是如此。   何况她这几日甚至之前一直得到白玉英的照顾,人家不过是借用了自己一个名头,就是操作也是那位和白家相熟的革委会主任,   所以这能有什么呢?   “我只是舍不得你。”舒曼心里有些难过:“还有郭世宝知道吗?”明眼人都能看出郭世宝对白玉英的在乎,更是几次维护她。   要不是郭世宝暗中帮忙,说不得她们还真的会吃几次亏。   白玉英皱皱眉心:“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说话的身后,她的表情夹杂着隐忍的恨意和茫然若失的无措。   “他妈曾是白家的佣人。” 第47章   就像俗套的年代故事一样,佣人出生的郭母在某运/动中揭发了白家的“资本主义大地主”的生活。   被打倒的白家一落千丈, 若非有故交奔走帮忙, 白家又狠狠地大出一笔血后,想要把白玉英送出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还是有白父这个人形巨靶的存在吸引了绝大数人的目光,期间更是有白母为了保护白玉英, 死在所谓的批判台上。这才有了大家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郭世宝是郭母倾力培养的孩子, 以前就是常常借着白家的光得一些便利。白父稀罕知识分子又因为郭母在家中也是勤勤恳恳快二十年了,能搭一把手就搭一把手。   “没想到就搭出一个白眼狼来了。”白玉英狠撸了一把脸,似哭非笑地说道:“这事和郭世宝没有关系, 事情发生的时候, 他还在学校里, 更没有参与什么, 可舒曼?我妈死了。我能原谅吗?”   她不知道郭世宝是怎么也来了红旗村生产队的。   许是巧合, 也许又是他有点门路, 反正不管情况如何,她前脚才到的红旗村生产队, 后脚郭世宝就来了。   那是在事情发生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白玉英惶恐惊惧,以为郭家追过来了, 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那心理阵线一度溃败,这才有了赵成的可乘之机。她那个时候就像溺水的人,哪怕是浮萍也下意识伸了手。   “大概是自暴自弃, 想着说不定哪一天就被人带走了。我用钱的时候手缝就很大,想着得过且过,总不能便宜别人不是。”但后面发生的一些了事情,白玉英知道自己是想错了,她误会了。   可那有怎么样?   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事情过去半个月后,舒曼已经能自如地下床走路,脸上的肿痛伤痕基本上是看不出来了,不用担心顶着猪头脸把小朋友给吓到。   就是身上的淤青,一时半会却不是那么容易下去的,但也淡了许多。   那次的事情,到最后的时候李三达已经被刺激地失去了神智,好像把她当成了别人,舒曼也不好说这个人是不是孙虹。   人都死了,剩下的也就是猜测了。   陈锦州过来的时候,舒曼正在走廊上,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   “走,回房。”陈锦州过去,想拉拉小姑娘,手指头像弹钢琴般动了动,又窘迫地紧贴着裤腿。   他不敢,怕被拒绝,也担心在医院里这样的影响不太好。   其实他是有些想多了。   舒曼在医院呆这么大半个月,除了最开始,后面的时候陈锦州几乎隔个两三天来一趟,每一次大包小包的,懂的人自然都懂了。   “这是什么?”舒曼看陈锦州反锁上房门,挑了挑眉,就看到他从挎包里面取出一个三层的保温饭盒。   “红烧肉?”空气中传来香味,舒曼突然兴奋起来,住上这么久,嘴巴都淡了,不是药就是汤,后者好喝是好喝,可主打的也是清淡路线。   她能怎么办?面对白玉英和陈锦州的执着,只能认栽。   只是私底下没少在陈锦州面前嘟囔。   “王婶的拿手绝活,你要是能吃辣就更好吃了。”饭盒打开,两个盒子里面都是肉,一个红烧肉,一个红烧猪蹄,还有一个就是大白米饭香又香了。   “我能吃。”舒曼很认真地说道。   “你不是上海人吗?”陈锦州去过上海,那里的菜就和小姑娘的笑容一样,甜滋滋的。以前吃不怎么惯,现在是做梦都想尝上一口。   “谁说上海人不能吃?”舒曼心里跳了跳,回道:“上海人你都认识吗?都是上海小姑娘?”   陈锦州莫名觉得危机浮现,下意识且又老老实实地说道:“上海小姑娘就认识你一个。”至于白玉英那当然是不能算的。   若非因为舒曼,他也是不能和她打交道的。   作为活过快二十岁的人,陈锦州是真.被动型.守身如玉男。   倒不是没人对他心动过,只是往往还没有靠近,就转移了目标,而陈锦州却不自知。毕竟他当时所处的环境大院里,那些也都是天之骄女,实在没必要为一个如今只能依靠孟家且毒舌性格有缺陷一点都不懂得讨好人的男人弯腰作揖。   王婶的手艺很好,当然现在就是给个白煮肉,舒曼也怀疑自己能吃得很好,但红烧肉也是真的好吃。   这原就是本帮菜,但许是改良过,除了吃起来香甜可口,一咬就化的口感外,最重要的是似乎还添了别的香料,吃起来一点也不觉得腻。   舒曼一口气几乎吃光了,饭却没有动几口。   陈锦州等她吃完,神色自如地把米饭泡在汤汁里面,就着仅剩的一小块红烧肉美滋滋地吃着。他心里得意,觉得还能剩一块,肯定是小姑娘特意留给他的,所以这考虑考虑估摸着有几分能成。   殊不知,舒曼只是吃撑了,又想留着一块晚上再细细品尝。   吃过饭后,陈锦州拿着饭盒出去外面的洗手房洗了洗,又拿着钱出去外面的副食品店里,拎了一个山楂罐头回来。   这个时候的病房里,白玉英已经在了。   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儒雅温和的男人,说着话也十分有腔调,听着很舒服,从小姑娘脸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就能发现。   陈锦州的危机感再次冒出,敲了敲门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里面的三个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白父瞳孔猛地一缩,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问白玉英:“这就是你说的陈公安吧。”显然在这之前,白玉英身边出现的人已经被白父知道。   只是如今才是货对版人对脸。   “你好。”陈锦州走进病房,目光在舒曼身上看了一眼后,平静地朝白父伸出手:“我是陈锦州。”   白父微微一笑:“你好,我是白玉英的爸爸。”说着转头对舒曼道谢:“玉英这阵子多亏了你们的照顾。”   舒曼慌张摆手,心里还有些小愧疚:“不是的,其实是玉英姐姐一直在照顾我。”当然照顾是相互的,感情也是如此,但舒曼还是知道她不及她们许多。   当然她现在怎么紧张是有原因的。   看过上海滩吗?   这个白父容貌就是个儒雅版的周润发啊,当然五官更加秀气一些,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就是那种世家子弟的气质。   “爸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跟舒曼不能太客气,一客气她就坐立不安了。”白玉英抱着白父的胳膊整一个小女儿家的姿态。   舒曼忍笑,心里也由衷地为白玉英高兴同时也为书中白父的遭遇感到悲伤。   作为一个男人事业成功,娇妻幼女,意气风发时,一遭受到打压,妻亡女儿后面也没了,那些藏起来的家产最后也被人连根带皮的挖出来。   他倒是还活着,却被有心人设计变成一个心盲眼盲的人,苟延残喘地到了改革开放后,可又如何?他什么都没有了,不知道作者是什么心态,别人的事情从来都是一笔带过,往后就再不曾出现,倒是白父这个人却是出现在女主跟随男主去往京城,正式进入上流圈子举办宴会的时候。   当时白父在外面围着宴会场所走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瞎子磕磕绊绊地,却非常执着,又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   后面再出现,就是护城河上一具形似的尸体。   “你啊。”这个时候的白父在经历许多后依然并未被生活打到,听到白玉英的话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就叫你舒曼吧,你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怕,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他对国家和社会还是有信心的。   这一次过来,一来是见一见白玉英嘴里常念叨的小姑娘,二来也是来道谢和道歉的。作为大商人,白父是知道自家能把白玉英弄回上海,是自己和革委会一起其他势力做的交易,为此他要把白家藏着的其中一个据点交出去。   可也是真正承了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情。   白父是想来做出补偿的,有些事情白玉英没办法去做,当爸爸的却是要为女儿做好一切,让她无后顾之忧。   白父还有事,要带白玉英离开。   他这次来,同样是时间紧迫,就得趁机去把白玉英的事情定死了,让没办法再改变。   原先,他还有些担心,现在嘛。   白父笑了笑。   “你去送送伯父他们。”舒曼自己想去送,被拦下,只能使唤起陈锦州。   陈锦州点点头,目光沉沉地放好饭盒后,走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笑容。   “这么高兴?”舒曼奇怪地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笑道:“当然,不过最高兴的应该是你才对。”   舒曼一愣,继而爆发出喜悦:“可以出院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但不管到哪里都有面子功夫,也或许是自己当时被送入医院的时候太惨了,一直被强制留在医院里休息。   舒曼早就呆不住了。   她突然有些想念学校里的学生们,红旗村的山山水水那里的人们以及自己那间小房子。   陈锦州趁她高兴不已的时候,过去帮忙收拾。   刚入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进来,现在却是大包小包,勉强收拾了两口箱子三个大包裹。   舒曼就换了自己的衣服,跟着陈锦州见了主治医生后,就出院去了。   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供销社,说是供销社是很大的那种,不是镇上只有一层楼的,而是结结实实的两层,当然肯定比不上省城乃至市里的百货大楼这些。   舒曼经过门口的时候,脚步不动了。   陈锦州无奈一笑,让她等一等,自己一口气提着东西跑了。   再回来手上就空空的了。   “龚琪也在,那些让他带回去,回头我给你送红旗村。”这样也能多个见面的机会,陈锦州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舒曼只顾着高兴,埋头就钻进供销社里面。   前几天,补偿款就到了,一起的还有一些平时不容易拿到的票。这让舒曼有些惊奇,随后陈锦州解释了因为出了两条人命,她又差点成为第三个,本来还想瞒一瞒,但省城那头知道,怕又弄出知青暴/动的事情,可不得小心安抚舒曼这个受害者。   前两年那大规模几乎全国都发生的暴、动,不就是一个女知青生孩子的时候发生意外后引发出来的。   舒曼知道后,看着那些稀罕的票证,突然也觉得这么受伤一次简直不要太赚了。   进了供销社,舒曼直奔目标货柜处。   她先是买了两包盐和白糖,又把针线头买了几包。那次自己好运气没出事,也是多亏了这些东西。   除此之外,又跑去买了五盒包装精美的糕点,一些糖果。   看着手里还要布票,就又要了十多尺的布,看了看陈锦州后,又去买了白府绸和的确良布,一口气把手里的布票用完了才高兴。   陈锦州就一直跟在旁边帮忙,看小姑娘买的起劲,忍不住摸了摸裤腰带,又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些年自己的那些奖金能做什么用。   就这样着,两个人到了二楼。   对于那些缝纫机,舒曼目不斜视地离开,径直走到手表货柜去。   “你好,可以把男式的手表给我看一下吗?”   “要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舒曼心中一动:“有进口的吗?”   售货员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有。”心里却是不屑极了,手表这玩意本来就贵,还得要票,她在供销社上面好几年了,都凑不到票买。这人还想要进口手表?忍不住拿眼睛瞅了瞅陈锦州,目光闪烁着。   舒曼怒极而笑:“你这是在逗我呢?”因为心里生气,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整个二楼为之一静。   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不远处的经理似乎皱着眉头要走过来。   售货员心里一惊,她习惯了偶尔不爽找这些人出气,这么多年来大家为了能买到东西,也想着以后能在供销社买到一些不要票的,不得不忍气吞声。当然也是她在县城工作这么多年,也会看人,有些人她是绝对不会去得罪的。   可眼前的舒曼呢,身上穿得那身棉袄因为在山林一番受罪,虽然清洗也缝补过了,但也有些磨毛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这也是好棉袄,舒曼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了。   她要是真敢这样做,保不齐一个走资派的名头就落她身上了。   “不是,你误会了。我这是怕你想要进口的,这才同你说一声呢。我们这里只有国产的手表,几个牌子也只有上海和海鸥两个牌子。若是你想要别的牌子,就得上省城的百货大楼了。”就是面前这个人看着也不像是出得起钱的人,进口的手牌差一点的英纳格都要165,普通的都要200,有些就要五六百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舒曼皱了皱眉,看向陈锦州。   陈锦州微微点头,他心里也恼地很,但也是这个售货员反应快。   “给我看看上海牌的吧。”舒曼说,一个是亲切,一个是自己带来的那个手表就是上海牌的。   “有半钢和全钢的?”   “给我全钢的吧。”   售货员拿出一块手表给舒曼。   舒曼稀罕地看了两眼,默默拿起陈锦州的手腕比了比,脑海里想着舒安带上手表的样子。原主心里一直惦记这个哥哥,可她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以前是没钱没条件,这次既然有手表票也不好浪费,听说也是有日期限制的,当然外头有的地方没有,城市发展不同这些票据的规划也就不一样,像有的地方还要工业券,这里就不需要了。   “120。”   舒曼点点头,那售货员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后,终于满带笑容地问道:“我们这还有收音机,你要不要看看?”她除了负责手表,还有收音机这些。虽说卖出去,没有提成,可也是看业绩的,往后评比这些都有优势。   面前这个人看着不想有钱,但点头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犹豫,就一个词爽快。要知道就是有些家里家境不错的人,过来买手表那都是犹豫再犹豫的。   一想到可能又能卖出去一台收音机。   售货员打起精神非常仔细地介绍起来。   舒曼再听过红灯、春雷几个牌子的区别后,又知道如今除了电子管的也有了晶体管的收音机后,满意地带着陈锦州走了。   哦,她没有要买的打算,当然你这么热情解说,听听也不吃亏。   在一楼结账,差不多用去了150块钱,那基本上就是把这回的补偿金用完了。   舒曼看着到手的东西美滋滋的。   “就这么高兴?”陈锦州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买东西有什么好高兴的,或许是因为以前没有现在能买了?   想到这,陈锦州对舒曼的怜惜之情又悄摸摸地冒了泡。   舒曼浑然不知这些,要不是票不够了,还想继续买买买。要说这个时代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有钱没票,许多时候也没处使劲。   黑市倒是有,但那不是危险性不少。   就是去了黑市,那不也得悄咪咪地背着人,哪里有正大光明买东西来得畅快。   出了供销社,舒曼脚尖一转往副食店去。   她又称了一两斤糖果,买了几根哈尔滨红肠,还有鱼肉罐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邮局。   等东西寄出去了,舒曼转身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陈锦州失落的目光。   “怎么了?”舒曼犹豫着问道:“你是不是也要寄东西?”她记得陈家没什么人,可孟家还是有人的。   “要不,我再陪你去逛供销社。”就是要面对那黑着脸被自己摆了一道的售货员。   “不用了。”陈锦州摇摇头,心里觉得好笑又苦涩,他怎么就在小姑娘买手表的时候下意识觉得那是买给自己,还心里一阵乱跳,紧张到不行,都在琢磨若是收了手表是不是回头让京城那边送一个好的过来。   可现在嘛,嗯,只能说,这才是正常。   陈锦州压下心头的失落,笑问:“难得来一趟,不再买一些?”   舒曼摇摇头。   她都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这个时候被人们追捧的东西,在她的眼里都是普遍常用不值得一提的。   就是自行车,若非出行不方便,需要它。   舒曼也不会那么高兴了。   另一厢,白父带了白玉英出来,七拐八拐地就在一个巷子口看到白叔。   白叔看到他们父女两,打了个手势,就进了一处院子。   那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都是县城几方势力的领头羊。   再出来的时候,白父脸上洋溢着笑容,白玉英却是噘嘴一脸的不高兴。   等走得远一些,白父笑道:“傻姑娘,能花钱那都不叫事。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就是这次出的血也在他的预计范围内,以前他想过拿更多的钱,但甚至连拿钱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比起如今实在是好太多了。   何况白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哪怕明面上地都被收缴国家,也不知道又被多少人侵吞瓜分。   但白家依然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想到近来似乎有了松动的局势,以及刚才从陈锦州话里品出的一些意思,白父对以后的生活也是有了期待,如今女儿又能返回上海,虽说名义上两父女没了关系,可比起在东北,一来一回赶路似地往往还只能相聚几个小时的情况,实在是好太多了。   至于白玉英的事情还会不会生变。   本来白父还有些担心。   但现在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说救人不求回报。   但对方若是愿意主动帮忙,白父又怎么会迂腐地不接受呢。 第48章   在村口,喜子心不在焉地捏着泥巴玩, 时不时还得防着小玩伴们欺负春花拉她的头发, 再第不知道抬头往村外看的时候,突然把手中的泥巴往身后一丢, 蹬蹬蹬地就跑了过去。   陈锦州踩着自行车停下来,舒曼从后面探出脑袋, 看到喜子, 跳下后座,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块糖果给他。   “你特意等我的?”   喜子点点头,又觉得不对, 小声说道:“我不是为了要糖吃。”他每次碰到舒曼姐姐连吃带拿的, 村里人也讲过闲话, 李月娥私底下也教过喜子不要这样做。但喜子又很喜欢这个姐姐, 怕不要她就不喜欢自己了。   之前舒曼出事, 喜子可不管大人拦着, 也跟着跑进林子里去找了,因此第一时间就看到舒曼当时的狼狈凄惨模样。   此刻见到依然白净好看笑起来甜甜的舒曼姐姐, 喜子忍不住咧了咧嘴:“你回来了哩。”   舒曼笑:“对啊, 我回来了。”   喜子伸手就要去拉舒曼:“我带姐姐去找奶。”手刚伸出去又停下来,使劲地往衣服上擦了擦。   更加惨不忍睹。   舒曼看向陈锦州。   陈锦州黑着脸, 掏了手帕出来。   “你吓到春花了。”舒曼推了推陈锦州,心里有些好笑。仿佛榆木脑袋突然开了窍一样,有时候看陈锦州的反应,她直觉就能猜到对方内心的想法。就邮局那次, 舒曼虽然后面才反应过来,也知道陈锦州怎么想的。   可手表这东西,在现在这个年代不是亲密关系的人,谁会随便送。   她和陈锦州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暧/昧中?   那也就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时候。   不是舒曼摆架子,她虽没有谈过恋爱,但知道一个女人家可以主动,可以大胆追求爱情,但该有的矜/持也是要的。   春花怯怯地看着陈锦州,她在哥哥跑过来之后,也紧随其后。   这个时候一双眼睛盯着喜子的口袋。   她不敢也不会去看舒曼的。   那是别人的,再漂亮好的姐姐也是别人的。哥哥的就不一样,哥哥的口袋那是她寄放在那里的宝箱,时不时就能变出好吃的。   陈锦州身子一僵,在春花的注视下,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春花往喜子背后躲了躲。   陈锦州笑容僵在脸上。   “舒曼,真的是你回来了。”杜鹃从不远处的知青点跑出来,经过几个孩子身边,被叽叽喳喳地喊了老师。   杜鹃慌乱回应了几句,跑到舒曼面前。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郭世宝。   “玉……白玉英同志呢?”他在舒曼后面没有看到白玉英,心里不由地焦急了起来,这都快二十天了,怎还没回来。   “她有事呢,要过阵子回来。”看到郭世宝,舒曼的内心有些复杂,但随即狠狠心,这原本就是无解的事情。   郭家和白家之间一直隔着一道横堑,从前是两家悬殊的地位和家世,现在是隔着一条人命。何况不管有没有这些,能看出来郭世宝和白玉英之间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这样啊。”郭世宝失落地低下头,也不愿意留下来,点点头,就往回走。   杜鹃看了看他的背影,对舒曼小声说道:“这阵子天天问我,你说玉英和他……”   “不可能的。”舒曼果断地打断杜鹃的话:“过几天她回来,这话你可别在她面前说起,准跟你着急。”   杀母之仇,虽然有时代照成的悲剧,但事实已经发生了不是。   虽说也有人选择一笑解千愁,但大部分人还是不能接受,哪怕无法继续仇视,但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不可能的。   再说白玉英都要走了,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杜鹃哦了一声,看向在他们过来之后,就拉着喜子兄妹到一边大眼瞪小眼的陈锦州,一拍脑门说道:“之前那个龚公安来过了,东西都在知青点,我给你去拿。”   舒曼恍然,难怪好像大家都知道她今天回来似的。   因为她已经看到不远处赶过来的张大娘几个人了。   杜鹃也看到了。   “你先过去打声招呼吧,大娘这几天也没少来问我。”   “行,回头我再来拿东西。”杜鹃点头。   陈锦州没有跟过去,同舒曼说了一声,打算去看老叔公。   他如今也没有避着和老叔公的关系。   顾长城那次,算是明面上和老叔公有了联系,且老叔公年纪大,他如今又是公家人,出面看望合情合理,纵然有人怀疑也很难去求证。   ……   “快快进屋。”张大娘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艾草,往慢一步进院的舒曼身上扫了扫,又把人拉到屋里去。   舒曼才坐稳,她又急哄哄地跑出去。   李月娥笑着说道:“要不是不允许,娘都要把家里火盆端出来了。”可现在不是不允许封建迷信嘛,顾长城虽然下台了,但也不敢保证现在上来的那个不会是李长城、黄长城。大家宁可都小心一些。   她刚说完话,张大娘又跑回来,手里端着个大汤碗,里面是盛地满满的面条,上面卧了好几个鸡蛋。   “快吃。”舒曼婉拒的话没出口,张大娘已经不由分手地把筷子递到她手里:“这可不许分给喜子她们。你能吃多少是多吃,吃不完等一下带回去吃。”   舒曼哭笑不得,但还是点点头。   白面都是有等级的,她以前分不怎么出来,现在却是一吃就知道这是精粉,这样的东西,张家向来舍不得吃,就是张秀秀坐月子都只是迟迟一些普通白面擀出来的面条。这精粉不大可能是张家去买的,也没有这个渠道,也不可能是张建设,听陈锦州的意思他那也就是这个把月的事情了,正忙着很,不得空闲。算来算去,倒是那位蔡国栋的可能性大一些,但这是张家的私事,又涉及张秀秀,她和陈家关系再不好,那也是领了结婚证的,现在也不可能拿到明面上去说。   上一次提起,对舒曼来说已经有些越线了,她现在自然不可能再提起。   面条自然是没吃完,张大娘就像她说的那样,拿大一些的木碗盖住放到一边,这架势还真是要给她带回家继续吃。   舒曼有些无奈心里更多的是感动。   她想若是舒家人知道的话,大概也是这样对自己,不对,应该是更好。可舒曼又怎么敢让舒家人知道呢。   她清醒后的第一天,就让人不要把这事告诉上海的舒家。   大概也是她如此懂事而又明理的行为,让上头高兴之余又大大放心,这才让她的补偿很容易就到位。   从县城回来的时候,舒曼先去了学校。   校长和陶主任看到她的时候,是由衷的高兴。   也是当时舒曼知道,在她出事后,陈锦州立刻打电话和陶校长说明她的情况,在上头表示做出补偿之前,陶校长就出马代了舒曼的数学课,这才使得有心人还没有开始频频的动作就宣告失败。   等补偿的事情一出,学校里哗然声一片,但很多人都能理解,也明白了陶校长的举动,只以为事前是通过气的。   舒曼却知道这不是的。   只是她遇上了好人,莫名其妙来到这本书里,她见识了许多黑暗,但也被许多人温柔对待。   就比如面前的张家一家人,在处理李家的事情上,张队长可能有些偏心,但他处在哪个位置,若是不维护村里人,又怎么受到社员的拥护。而实际上,他对待知青问题上,已经是尽可能地在释放善意。   更别说,自己来了红旗村,频频得到张家人的照顾。   李月娥更是当时在医院照顾了自己好几天,舒曼最开始的时候上厕所都困难,还是李月娥背过去的。   舒曼把之前帮人代买的盐和糖、还有针线拿出来,又说了当时事发时候,它们起到的作用。   张大娘和李月娥听了唏嘘不已。   “就说老天是有眼睛的,要不然怎么那天就要买这些呢。”张大娘感慨地摸着手中的两个纸包和针线。   “要我说,那也是舒曼机灵,换了别人那个情况未必想起来。”就是想到了也未必敢做,当时发生的事情,公安没有仔细说明。但等结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结案后,村里有经验的人就进林子看了,说了当时的凶险情况,虽然不能说一定准确,但也估计八九不离十。   “是了,是了。”张大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年纪大了,想法就会不一样。“好在,你没事。”   “现在都好了吧?”   “医生怎么说?”   舒曼微笑:“都好了。”说一点后遗症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么一番罪,现在是身体的底子伤到了,当时还放了不少血。但表面来看,是没有什么影响了。在住下去,也就是浪费床位的事情了。   在张家坐了一会儿,舒曼把从供销社买来的布料拿出来,都是人造棉,买的还是比较好看的一些。   这些是不要票的。   要票的布料,舒曼买的不多,这次就没有给张家,倒是留了一些糖果下来,就走了。   多多少少,这次的事情,也是和红旗村有些关系,而张大叔又是红旗村的张队长,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舒曼心中多少也有些芥蒂。   等她走后,张大娘叹了一口气。   李月娥就说:“要说舒曼已经很好了,要是我家春花这样,我早就打上去了,还管什么乱七八糟。”   张大娘岂能不懂,她家秀秀还在家里呆着呢。   本来舒曼过来,张秀秀也要过来的,只是小孩子受了惊吓,不敢抱出来见人。   “唉,坏了。”张大娘猛拍了一下大腿,往舒曼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   舒曼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不自觉就紧张起来。   比起上海那个家,红旗村那间小屋子却是她第一个有意义的栖身场所,在外面呆了二十多天,早就想家了。   走着走着,脚步也雀跃起来。   李老婆子就是这个时候,从院子里面冲了出来。   “儿媳妇,娘的儿媳妇。”要不是李老婆子这声音,舒曼实在没办法忘记,否则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瘦了几十斤看着只是皮包了骨头的小老太婆,真是认不出来。以前的李老婆子浑归浑,撒把打滚也不管是不是乱七八糟的形象。   可这回这个模样,还是把李老婆子骇到。   一个人短短的二十多天,怎么就能变化这么大。   “李老婆子,你干什么。”张大娘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李老婆子扑向舒曼,惊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见舒曼躲过去了,才喘了一口气,跑到舒曼那里把人护在身后,随即驱赶李老婆子:“去,去去。回家去,还嫌没有吓够人啊。”   李老婆子不理,直拿着眼睛瞅舒曼。   舒曼被看得眉头皱起。   她不管是对李老婆子本人,还是对她作为李三达这个差点打死自己的凶手的娘来说,心里都不舒服。   “走,别理她。就是个疯老婆子。”张大娘不放心了,拉着舒曼要送她回去。   舒曼溜了李老婆子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张大娘:“就没人管她了吗?这突然冒出来的,别吓坏小孩子才是。”   “哪里是没人管,管不住,还被打了一通。后来谁也不愿意管了。”说起这个张大娘心里就不痛快。李家当然还是有人的,李老头又不是独子,本来李家出了这样的人命官司大家都不愿意沾手。   可李二达、李三达两兄弟都死了,只剩下李老婆子一个人,又还疯了,总不能真的丢出手不管。这在农村是不行的,唾沫都能把李家其他亲戚给淹死了。可管了几天,其中一个媳妇饭菜做得不合口,被李老婆子用烧火棍砸破脑袋,这之后再没人管了。这李家可是两兄弟都杀过人了,哪怕事后有人分析过李二达那事是被联合诬陷的,真正杀人的是李三达。可这个时候睡管这些。   大家都担心,李老婆子会成为第三个人,谁都不想白白赔上性命,宁可给人说几句,说就说吧,总比没命好。   只是这样一来,作为队长的张老实就不得不管了。   谁也不愿意担责,干脆就拿工分出来,一家轮流十天负责给李老婆子提供吃食,说负责其实也就是自己吃什么到时候多煮一点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李老婆子这边就更没人愿意管了。   “秀的娃不是受到惊吓了嘛。”张大娘说起来的似乎咬牙切齿,同张队长生气,那个老实男人就会拿着烟枪埋头猛抽。   张大娘再生气,也就没办法了。   “就是李老婆子吓得,她把秀的娃当成自己的孙子了。就她李家能生的出来,我呸。”那虽是外孙,在张大娘心里那就是自己的亲孙孙了,也是她李老婆子能肖想的。   把舒曼送回家,张大娘没答应进去坐,而是匆匆地走了。   她这脸也躁得慌。   大闺女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那意思,她看得出来。   对于李老婆子的做法,张大娘也是不赞同,可村里老人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往后自己也老无所依,一致朝老头子施压。他们倒是轻松,嘴皮子动一动,但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压在张老实身上,名声反而被他们得了去。   可张家能怎么办?和那群老头子较劲?   他们是厚道人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可那是在舒曼回来之前。   刚才那一出事,张大娘看在眼里,也在心上一直琢磨着,越想觉得越不妥,她得老头子好好说说,不能寒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张大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舒曼连多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很快就一个人面对自己的院子。   她刚才没有看清楚,现在却是微微张了张嘴巴。   之前的篱笆围墙已经变成了土砖矮墙,门上没有锁,舒曼推进去,里面开出来的地已经种上了蔬菜,都是她不认识的。   当然作为种子来说,又是埋到土地里的,她实在没几样是认识的。   但这些不是重点,原先的茅草房也被拆了,弄成土瓦房。   舒曼沉思不解的时候,杜鹃就过来了。   “村里人组织的,我想着你那篱笆院不安全就答应了。”   舒曼恍悟,难怪之前红旗村说的赔偿是粮食的时候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的意思,原来还有这一茬的事情。   大概是账面上实在没钱,毕竟让农村人掏钱,实在太为难他们了。有的地方的人一辈子没有摸过钱都是有的。   但只给粮食,还是虚的,心里又不是滋味,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当时过来看着了,茅草房里就一些柴火,就让他们拆了,你那屋子没人进去过。我不在的时候,是陈德生同志看着的。”陈德生和村里人越发走得近了,是除了舒曼意外,最融入红旗村的人。   当然舒曼的融入只限于张家还有少数几个人,陈德生却不同,他和村里许多人都能打上关系,看样子还真的要扎根下来的意思。   杜鹃想不明白他的选择,问了舒曼。   舒曼沉默:“他有自己的想法吧。”每个人都有去努力的权力,陈德生做的事情未必没有私心,可他走的路子,至少大家都挺喜欢的,比起歪门邪道更能让人接受一些吧。   “也是,你以前说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以前我还不怎么理解。现在却明白了。你都不知道,现在知青点了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王茂田和曹斌听说商量回家里一趟,看看有没有机会。”反正在红旗村,想着也是轮不到他们,干脆就回家里看看能不能使把力气帮帮他们。“我听说也有可能,他们就不回来了。”   “其实别说他们,就是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一个两个的……”杜鹃想着初来时候知青点的热闹,虽然那个时候矛盾算计不断,但现在却是只剩下萧条和空寂。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算计一个人能算计到人命上去。   到底这人的心有多狠。   在她从前的生活里,最大的算计也不过是父亲厂里有房子福利的时候,明明很多和父亲交好的人都答应投他们家里一票转眼间又选择了别人。   “人做出的选择是最不能预测的,所以常说人心叵测。”山坡那边老叔公在同陈锦州面对面而坐的时候,也发出了相似的感慨。   “那都是他们的私欲作怪,老叔公何必自责呢。”陈锦州觉得这实在是怪不上老叔公这边,再说了老叔公活着就是巨大的贡献,不管是对红旗村,还是这一片县城范围内的所有地方。   陈锦州是不知道老叔公以前做了什么,才让他那位首长对他念念不忘。   但很多事情,若说没有老叔公,以前平静安宁的地方将不复存在。   比起外面动辄上□□台,红/卫、兵到处打砸的情况,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好上太多。以前他想不通为何独独红旗村没有那些被下放的人。   现在却是明白,正是出于对老叔公的爱护,不想这些事情发生在老叔公的眼皮子底下,才使得红旗村的牛棚只是单纯的牛棚。   “建设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吧?”老叔公问道,他当年帮张建设就是提供一个机会,往后发展如何就看他自己。像这样涉及军秘的事情,上头哪怕不介意他去问,老叔公却是轻易不会问,生怕败了好感度。   他一个快死的人,其实不怕这些,但人老了,总想为家乡做点什么,也想为国家和部队做些什么。   张建设是一个,陈德生也是一个。   “他帮我许多,那次都是他背着老头子跑进山里,差一点碰到狼群。”老叔公笑笑:“就当你那边还我的情,我还他的情。”   陈锦州知道这是说帮着递交迷信那次,默了默点头:“好。”只是一个入伍名额不难,你要是没本事三年后依然要转业,但不得不说这也是回城的一个捷径。   这事也不需要陈锦州去费心,只要报上去,自然有人去办。   比起欠老叔公人情,一个当兵名额,上头肯定乐意。   甚至陈锦州在想着是不是也要走走后门,帮小姑娘回城。   知青点一个两个三四个地走了,不管是回城还是……大家都离开了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临时接到电话,说可以报名小小班,就请假带女儿去学校了,然后跑了跑了。   现在才更新。明天的更新,依然是老时间,零点后到明天早上8点前。 第49章   杜鹃坐了坐,放下东西, 就匆忙离去了。   她还得回去烧饭做菜, 吃过饭后,晚上还有课。这村里的扫盲班自然就不可能只教孩子, 夜里的时间就会挤着一两个小时出来留给那些年纪大了却愿意过来学习的人。   这样看起来,虽辛苦了一些。   但也比在土地里挣饭吃容易, 就是杜鹃也因为这份工作, 让村里的人慢慢能接受她,这对她是有好处的。   杜鹃许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舒曼也不去说,有时候真性情更能让人欢喜, 特别是在这些农村人的眼里。   舒曼在杜鹃走后, 去看了看屋里屋外两口水缸, 水都是满满的, 却也不敢用来吃, 只拿着做屋里的清洗。   这二十多天没住, 房子里的一切摆放都是和原来一样,可也代表沾了好些天的灰尘。   一直等到两口水缸清了, 舒曼提着水桶去临近的水井里打了水回来, 陈锦州从老叔公那里回来了。   看到小姑娘提着水桶,忙上前接过来。   两个人进了屋, 往厨房走去。   屋子里还带着湿气,陈锦州看到空荡荡的水缸,把水桶里的水倒进去后,说道:“我去打水。”   舒曼笑笑, 刷锅烧水。   天气已经热起来,在屋子里闷了二十多天,搁在窗台的猪肉已经坏了,她没敢吃,直接给丢了。   在橱柜里翻了翻,最后找到一块腊肉,就简单地做了腊肉炖白菜,又把带回来的红肠切了一盘,米饭来不及煮了,就做了面片汤。   想到陈锦州的饭量,舒曼做了一大锅。   陈锦州先后把两口缸的水打满后才进屋,看到忙碌的舒曼,顺口说道:“往后隔几天我来一趟给你打水,你自己就不要打了。”这可不是小姑娘应该干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又是经过训练地,两缸水是不费事。   可小姑娘不行,那不是还在长身体嘛。   “吃饭了。”舒曼招呼一声,就打算把饭菜端出去,陈锦州已经快速走了过来。   舒曼让了让,没和他做无谓的争抢,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罢了。   炕上,陈锦州已经摆好桌子。   舒曼脱了鞋子盘腿坐好,她面前摆着一个小碗,比她平时的饭量要少了一小半,原本就是饭量不多的人,这么一看就更少了。   陈锦州看了看小姑娘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的大木盆,脸色沉了沉。   “怎么了?”舒曼举着汤勺喝了一口汤,热气流到胃里面去舒服地让她眉头眉头舒展开来,抬眼却见陈锦州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她犹豫着夹了一筷子红肠递到陈锦州面前的小碟子上。   “是不是不高兴?不是去见老叔公的吗?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完紧接了一句:“要是不方便说,你就当我没问。”所谓秘密,你知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小打小闹的没有关系,涉及部队的,舒曼可是一点都不愿意被卷入进去。   陈锦州有些错愕地看着舒曼。   舒曼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道:“你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又摸了摸脸:“是不是哪里不对吗?”   陈锦州摇摇头,倏尔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答应了?”   像是不给人机会,张口又说道:“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之前的时候,小姑娘虽然偶尔会问一些事情,可很少。   她就像是一个小心翼翼行进着的蜗牛,探出触角试探外面一觉得不对就缩了回去。当然这也的她也有极端的一面,似乎仗着自己有蜗牛壳保护,偶尔就会做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吓得陈锦州恨不得把人揣裤腰带上,一直随身携带者才能放心。   陈锦州没有等舒曼回答,激动地咽了咽口水,干干的嗓子眼一得到舒缓,继而说道:“我想对你好,我……你觉得可以吗?”   他想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出入小姑娘的屋子。   就是时间呆得稍微久一些,也没有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完饭,再不舍得,为了舒曼的名誉,也得当着村里人的面,走出这间院子,离开红旗村。   陈锦州不愿意因为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闲言碎语落到小姑娘身上。   其实若是真的为对方好,他应该远离她,不要靠近。他身上太多事情,以后迟早是要面对,可能会继续带累对方。   可他自私了。   舒曼很想摇摇头,不知道是想继续逗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地。可猛地抬头的时候,目光触及他充斥着紧张不安的眼神。   舒曼蓦地心软了。   她很想唾弃自己一把。   这是老牛吃嫩草呢,可还是心动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伤陈锦州的心。   “我这是来错了”白玉英站在门口无措地看着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她是不知道后世的一些形容词,不然肯定知道刚才陈锦州和舒曼之间飘浮着粉红泡泡,里面的气氛暧昧极了,都不忍心去破坏。若是可以,白玉英肯定扭头就走,可她过来的时候没想到陈锦州在,兴冲冲地想和舒曼分享自己的喜悦,这个时候的房门已经被她一推之下大方敞开了。   “说什么瞎话呢。”舒曼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也觉得有些失落,笑笑起身去把白玉英拉进来。   “我爸爸没来。”见舒曼往院外看了一眼,白玉英笑嘻嘻地凑到舒曼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要晚上迟一点。”   陈锦州耳朵动了动,起身的姿势又重新落坐回去。   他本来想回去了的。   现在嗯,再坐一会儿。   不过他也没有厚着脸皮继续留下来,虽然失望于刚才快成功的挫败和失落,也担心自己逼得狠了,让小姑娘缩回蜗牛壳里去。   “我出去转转,你们先聊。”陈锦州起身往外面走去。   白玉英看看了一眼,挤眉弄眼地朝舒曼笑:“你们两个……哎呦。”被舒曼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   “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中午饭菜可好了,不过只顾着端脸笑了,真可惜。”那一桌子饭菜,白父花了心思的,熊掌都搞到手了,可惜都没怎么顾上吃,就是走了,也被白父极具眼色地送给了其中一个人。   “那我给你端碗面片汤来。”舒曼起身往厨房去。   白玉英一闻到香味,肚子就叫起来,朝舒曼笑了笑,就忙着吃饭。“我回去的时候,杜鹃已经去做事了,就跑你这里来趁吃的,果然你有多煮一些。”其实杜鹃也是留了饭,因为知道白玉英晚上可能会回来。   但白玉英不怎么忙愿意面对郭世宝。   之前还能佯装不在意,但现在情况不同,她要走了,就不必再给他留下任何失望,还有一点的是,她不想再被郭世宝找到。   白父这次来的时候,也说起了郭家的一些事情,郭母是上海郊区的农村人,按理来说郭世宝是不用下乡当知青的。   来到红旗村,郭世宝是先暂后奏,虽也没有提起,等事情成定局,就再无力更改。郭母也只知道儿子去当知青去了,并不知道那个地方还有白玉英。因为从小就重视疼爱这个儿子,那十多年在白家干活的时候,存了很多钱,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所以别看郭世宝什么都没干,手头上却不缺钱花,要不是白玉英不愿意,他都想把这些钱花在她的身上。   这是郭家欠她的。   “那是我家的钱,对家里干活的老人,爸爸素来大方,就是没想到这种大方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万恶的金钱腐败分子。”白玉英讥讽一笑:“我们家一不偷二不抢,做生意更是堂堂正正,那是白家几代人的积累,干别人什么事情。”   “如今用着从我们家里拿走的钱,又想转头在我身上讨好,岂不是个笑话?”事实上,她对郭世宝也有怨的,但这种怨在他几次三番帮了自己之后,只能埋进心里深处不要想去。白父在知道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后,也说了相似的话。   郭世宝找到下乡的门路,这不难。   可想回去就不容易了。   他这几年的照顾,白父承对方的情,那么郭母那边他就松松手,让他们喘口气。没有人能在害了白家后依然可以拿着白家的钱逍遥法外,以前郭母是避其锋芒退到农村,现在却是只能在土地里刨食,这些想来郭世宝还是个不知情的。   既然郭母愿意自个儿找罪受,白父也不会拦着,甚至还会帮着遮掩不让郭世宝知道。   这大概就是他能做到最大的退让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要走了。”舒曼拍了拍白玉英:“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回去上海,就是靠其他关系找到回城名额,但想回上海太不容易了。”   这事很难办到。   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白玉英小声和舒曼说了白父的打算。   因着舒曼要继续在学校当老师,一年后保证转正,白父的意思是让陈锦州使把力气早点把这事落实了,然后白家花点钱,把她弄回上海去。好一点的学校估计进不去,可若是舒曼愿意,可以去一些经济效益一般的厂子里做办公室,往后再找机会调动。   一年后就是七六年了。   哪怕金钱开道,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也得七六年底,七七年初了。   然而七七年的冬天就能高考了。   半年或是一年的时间,并不会让那个舒曼觉得焦躁不安,她可以忍受和等待,也就不愿意白家为此花费人情和财力。   她不愿意欠白玉英太多。   还有一点,舒曼没说的是,因为白玉英的到来,之前和陈锦州旖旎的气氛被打断,可两个人之间几乎也就只差捅破窗户纸了。   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有资本出现在他身边。   好高骛远的事情,她不去做,也未必做到。   她原本就不是学霸类型的人,很遗憾不管是原主和舒曼自己都没有舒安半点的这种聪慧天资。   当一个大学生,她相信还是可以的。   只是或许依然在孟家面前不够看,但舒曼的确有在努力。   “对了,你说让陈锦州使力气是什么意思?”其实想问的是白父,她早上就发现白父和陈锦州之间有些怪异。   “他没说?”白玉英惊了惊。   舒曼摇头,他和她之间毕竟是两个个体,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和自己说清楚。像她不也是,有好些事情瞒着他。   “我们还没到那份上呢。”就是真处上对象了,还是应该给双方喘息的空间才是。   当然也是舒曼清楚知道,有些事情陈锦州不说,应该是有顾虑。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爸爸还以为陈锦州和你讲了呢。”当时白父在医院看到陈锦州和舒曼的相处方式,以为这两个人已经处上了,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就是上一回他不是来了嘛,正好救了陈锦州。他当时倒在路边上呢。”本来白玉英还想问原因的,只是白父再三吩咐过她切不可问起。   白玉英这才没问,干脆在舒曼面前也不说,只是刚说完心里就有些忐忑,生怕舒曼问起陈锦州倒在地上的原因,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舒曼心中有数自然没有问起,而是点点头:“难怪了。”   白玉英见状,心里一松,笑道:“我这次的事情,也亏了他帮忙,好些人都是他去请过来的。”不然就是有那位革委会主任的叔叔,以白父的身份,那些人是一点也不想沾手,但陈锦州出面了,他们这才答应帮忙。   所以,说起来,陈锦州已经还了他们白家的恩情。   白父和白玉英也想得理所当然,觉得陈锦州有余力帮他们,再帮舒曼自然是顺手的事情。   舒曼却是不一样,但有些话不好说。   毕竟未发生,就是当着白玉英的面,她也不会傻傻地说出来。   入夜的时候,出外散步的陈锦州把白父带了回来。   两个人一进来,屋子就显得更加逼仄了。   陈锦州挨着舒曼一起坐。   白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舒曼,说了来意,先是感谢的话,后面大抵就是和白玉英说的是一个意识。   舒曼还没有说话,白玉英已道:“爸爸,舒曼不肯呢。想不明白,这乡下有什么好的,还要继续呆着。”   话一出,白父和陈锦州都看着舒曼,特别是陈锦州,别看他面无表情的,其实心里非常紧张。   他舍不得小姑娘,可若是白家愿意帮忙,其实离开农村,回到家里,肯定更让舒曼高兴。   几乎只要舒曼一开口,陈锦州再不舍也会把这事办成。   但舒曼还是拒绝了。   白父见状叹了一口气,他看了陈锦州一眼,从带来的箱子里面拿出一个木匣子推倒舒曼面前。   “收下吧,这是我当伯父的心意。”决口不提是想要感谢的话。   舒曼为难地看着白玉英,希望她帮忙说话。她不用打开,想想白家的底蕴,就知道里面是好东西了,何况这个木匣子,她再不懂也知道是紫檀木做的,还是很好的紫檀木。毕竟白家经历动荡,能保存下来的无一不是精品。   “拿着呗。”要不是后来出事,白玉英见到白父的生意朋友或是家中亲戚长辈,哪一次不是有见面礼的。   白玉英觉得这是应当。   陈锦州这个时候不好说话。   舒曼沉默了一下,说:“谢谢伯父了。”说完舌尖在口腔里面微微转了几圈后,说道:“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回去,而是我哥哥一直让我好好读书,哪怕来到农村也是如此。他这么聪明,这样说肯定有理由的。”   ““你是说……”复课。这后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就算在白父口中几经流转后,带来的震撼依然没办法让他短时间消化干净。   复课代表什么。   代表他所想的没有错,黑暗之后总会迎来光明。这是他一直相信且期盼的,只是却依然觉得不会太快到来。2   可这小姑娘的意思。   白父的心脏差点跳漏了一拍,若是这个消息是属实,他的许多计划就要重新安排调整锅里,有些步伐可以试着迈大一步。   “我不知道,不过我哥哥是个很聪明的人。”舒曼认真地说道,她十分庆幸自己穿越过来后,并未露出异样,没有做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事情。说出这话虽然有些超然,但看前面三个人的表情虽震惊,但似乎也在他们的认可中。   这说明什么,说明曙光的出现,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几年间的努力。   而这些努力,或多或少就是有人注意到了的。   以前,舒曼就在怀疑,为什么有心人在改革开放前,明明家中背景只是普通人,但却突然积累了财富,更别说那些大院出来的子弟更是早早做好准备。   现在想想,大概是有迹可循。   哪怕不是因为四人.帮倒台加速改革,应该再几年后迎来变化。   “你哥哥真厉害。”白父由衷知道,他让人调查过,知道舒家的家境,也知道舒安的一些情况。   对于他靠自学会计的本事,直接从统计工做到会计助理的本事十分佩服。这才短短两个多月呢,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几乎是一夜登顶的事情。   但这对舒安来说,才是开始而已。   至于舒安说的事情,舒曼也不算撒谎,从上次寄毛绒衣过去后,舒安就来信让舒曼空闲时间好好读书学习,说有机会的话就可以回到上海。   他的本意是不想让舒曼渐渐被农村影响,成为农妇。他希望给舒曼一个希望,也是给自己头上箍上一个紧箍咒,促使他更加努力,努力到舒曼回到上海什么都不做,他依然有底气去养家,给妹妹一个舒心的生活。   但这不妨碍舒曼故意曲解了他的话,甚至这是她埋的后手,准备等这期间好好准备书籍,等高考前寄过去给舒安。到时候,她不必说有高考的事情,只是以舒安喜欢读书喜欢在学海里遨游的性情,等她把题库寄过去,他肯定不会错过。   而如今,大概是觉得这份礼太厚了。   也是舒曼,试探着向身边熟悉的人释放一个信号。   有些话,她不能说的太白。   可什么都不说,她不知道对不对,可往后别人问起,她大概会觉得愧疚。   如今这个情况就不同了。   白父走的时候,叫来白玉英让她悄悄捅舒曼说,这样的讯息不要再往外面放,以免有些人怀疑她进而让她有危险。   等白玉英传达了这样的话后,舒曼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只是才回头,就看到陈锦州幽幽地看着自己。   舒曼心里一跳,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你,你吓死我了。”   还嫌倒打一耙呢,陈锦州在心里苦笑且再一次佐证小姑娘有时候的胆子真的喊打,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好想想。   幸好白家看着还能让人相信,否则陈锦州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他以前不屑的举动来。   陈锦州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读书,去找陶校长。他最喜欢爱读书的人了。”最重要的是舅公那里有渠道,不必让小姑娘去别的地方乱折腾。   往后若是真的有消息传出来,以舅公的性情肯定会告知小姑娘。   至于舒曼能不能做到让舅公喜欢和心善,陈锦州那是十分有自信的。   ……   白父当天晚上就又走了。   白玉英来找舒曼的时候,有些郁郁寡欢,但不等劝,很快又高兴起来。“等我回去了,就能见到爸爸了。对了,白叔说吧手头上的东西清理一下,就不再做了。你过几天要不要去看看。”能被白叔留下来的肯定有不少好东西,肯定不能便宜外人的。   不只是舒曼这边,第二天杜鹃也请了假跟着过去。   一起的还有张秀秀和张红军、李月娥三个人。   他们是去找陈家摊牌的。   至于原因,当然是张建设回来了。   此时的镇上,陈锦州一脸不耐烦却又眼带笑意地拿着听筒,电话的另一端孟海东正在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忽得话锋一转说道:“你知道那个杨渝渝吗?”   陈锦州眸光骤冷,道:“出什么事情了。” 第50章   孟海东没有回答,而是又问道:“你在那边怎么样?要不要过来帮我。”   “什么意思?”陈锦州在桌子上摇晃的双腿不由放下来, 整个人坐直, 他了解这个表哥比对方想象得要深,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这些,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整理档案的龚琪好奇地看了过来,朝他比划了个手势询问。   陈锦州摇摇头, 若不是手上的听筒还连着电话线, 他已经想走出去好好问一问孟海东。是不是那个杨渝渝又做什么?   只是她又能做什么?   孟海东在军区,她根本不可能见到人,难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她和表哥已经有了联系, 想到那回送到兵团言语大胆的书信。   陈锦州的脸上露出几分肃杀的味道。   “我出去走走。”龚琪犹豫了一下, 起身往外面走去。   陈锦州轻轻嗯了一声, 听筒对面的孟海东盯着手里的信, 面露为难。   “不好说?”陈锦州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只是语气越发冷淡。   孟海东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苦笑一声说道:“我在离开那边前, 收到一封信, 里头说了你和那位舒知青的事情。”   “信呢?”   “当然带回来了。”不管真假,孟海东自然不能放任这封信流露出去, 他还想着陈锦州有朝一日能回来帮他。他最初那句话有试探,也是真心实意。   “张建设不够用?”   孟海东无奈一笑:“你应该知道的。”自己人是自己人,可谁会嫌弃自己人少,再说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自己, 唯独这个表弟不会。   “新军区的事情你不必着急,慢慢来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时候着急行事,还不如先多观望一阵子。”东北军区,陈锦州这些年背地里为上面做事,多少也了解一下,这里面可是好几方的势力,又同孟家交好,也有中立,当然敌对的也有。孟海东如今过来,不过是军区里面其中一个代理连长,转正至少得三个月以上,与其想太多,还不如老老实实先把身上的代字去掉。   只要孟老爷子还在,作为孟家这一代着力培养的继承人,他还是能跟着别人吃肉喝汤的。   至于他自己倒不是不愿意帮对方,若是表哥真的身陷囹圄,他自然一力出手帮忙。   可现在的情况,若是他去了,反而让原本属意支持表哥的人陷入犹豫中。   “我知道。”孟海东其实今天刚到军区,但通过孟家知道这边的情况,也不算少。他抿了抿嘴唇,听着听筒另一边的呼吸声,并不算急促。   但孟海东苦笑一声,终于说道:“信中的内容并不怎么好,说多了无益。你若是想知道,我让张建设给你带过去。”他是暂时抽不开身的。   “不用,我自己过去。”陈锦州想了想,并不放心。若是信中有关自己的话,表哥不至于说不出口。除非让他难以启齿的原因,和小姑娘有关。哪怕让自己相信张建设的人品,他眼下也不愿意去赌那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怎么知道你那军区的地址,是张建设告诉她的?”   “不是。”孟海东怕他误会,何况这封信当时出现的突然,他也是让人查过,部队里的人也查过。“地址很简单,我问过了,应该是以前张家找杨渝渝写过信给张建设,她记住了地址。”   只是部队里面有保密性质,原本对外的地址也是十分简单,只会给个编号。这封信因为写的是当时张建设新兵时期的编号,还耽搁了好一会儿,才送到孟海东的手里,甚至因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部队里的人调查,以为他私下泄露了机/密。   当然因为国家机器出手,通过邮局调查,孟海东才知道这信是出自谁的手,也在后面知道杨渝渝的一些事情。   陈锦州听明白后,神色依然变淡。   “你既然知道,刚才又何必要问呢?部队这些年,你脑子都生锈了不成?”想也知道杨渝渝这样的行为太过怀疑,不管信里面说的什么,就不应该相信。   孟海东无语,他现在倒是真正信了那信里面的一些话。   这个表弟对那个小知青绝对是有想法。   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认为他应该配得上更好的,而显然那个小知青还不够好。   好在,孟海东还不至于傻傻地把自己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是在心里转了转,脱口问道:“今年爷爷生日,打算回去吗?”   已经好几年了。   陈锦州一直没有回孟家,虽然都会想办法通个电话,但孟老爷子更想亲眼看一看唯一的外孙。   “回去看看吧,爷爷一直想着你。他这几年老了不少。”孟海东想起自己每一次回去,明明知道表弟没有跟自己回来,但爷爷依然看向自己身后期待后旋即失望的目光。“要不然,你把那个小知青一起带回去。”   “再说吧。”陈锦州挂了电话,目露深思,很快起身抓起外套往外面走去,正好和拿了两张烧饼回来的龚琪碰上。   “我出去一下。”   龚琪无奈地看了手里的烧饼,想着还好粮票带的不够,没买多了。   至于陈锦州去哪,懒得去问,反正就那么几个地方。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白玉英看到远远跑过来的人,捅了捅舒曼的胳膊。   舒曼扭头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一叠钱交到白玉英手里:“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好的给我留一些下来。”   白玉英点点头。   这一次白叔出清,不可能只给舒曼和杜鹃两个人,她们也吃不下那么多东西。不过是因为和白玉英认识,得了一个先挑选的权利。就是张家人刚才在路上听说了,也打算先去看看,至于陈家那边,左右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差多等几个小时。   这也是张秀秀的意思。   她手里面没什么票了,但钱还是有不少。除去自己的嫁妆,那天离开陈家的时候,顺手拿了屋里几个值钱的东西,卖掉也能换不少钱。正好白叔那边不要票,正好看看能买一些什么回来给家里。   她这阵子吃住家里,孩子还是张大娘照顾的,兄嫂虽然不介意。张秀秀也不能真的不当一回事,况且往后她还有许多地方仰仗娘家。   张家人和杜鹃跟着白玉英走了,王老根同陈锦州打了一声招呼,驾着马车离开,他们约定好晚饭再会和。   舒曼跟着陈锦州去了饭馆。   两个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虽说来得不频繁,但架不住两个人在镇上见面的机会多,五六次来一趟饭馆,这在镇上就显得十分罕见。   服务员熟门熟路地上了饭菜,就离开。   陈锦州把手中的肉包子掰开两半,把少肥肉的那一部分递给舒曼。   舒曼咬了一口,问他:“不是说了今天有事不来了嘛。”   “我本来要去找你的。”陈锦州干净说了杨渝渝的事情。   舒曼沉默了好一会儿,咬了一口肉包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表哥和杨渝渝认识啊?她会不会去找他?”毕竟是原书中的男女主,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应该不会。”陈锦州摇头:“何况他现在在省城。”杨渝渝应该不敢出现,她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   因为杨渝渝的特殊,公安局没办法定罪她和谋杀案有关却也没办法排除嫌疑,在讲究证据的年代不能真的把杨渝渝怎么样。陈锦州事后找了张队长,以知青伪造文件,私逃同村的罪名让人去逮捕她。   只要她出现,就会被人遣返回来。   “那还不如出现呢。”舒曼有些郁闷,好歹知道人在何处,不像现在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却又知道无论是她还是石二宝现在肯定对自己这个“受害人”有恨意。这种感觉就像毒蛇在黑暗中伺机等待,随时有咬你一口,丢了性命的危险。   陈锦州莫名不是滋味,无奈安慰的话不会说,只是干巴巴地保证:“我会在你身边的。”   舒曼的脸颊微微发烫,半晌后点了点头。   陈锦州顿觉得口干舌燥,紧了紧嗓子眼,期期艾艾地问道:“你这是答应了吧?”   舒曼不语。   陈锦州双手抖了抖,猛地向前,忽得一顿,抓起碟子上的两只大白肉包子,狠狠地各咬上一口。   舒曼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失望。   她刚才的心脏都要跳出去了,以为这个人真的要抓上来握住她的手。她是要拒绝还是同意?还是应该欲拒欲迎。   她内心深处似乎是愿意的。   然而现实告诉他和她,不行。   陈锦州恨恨地扫了左右两边桌子上还未离开的客人,半是无奈半是庆幸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向舒曼,安抚说道:“往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不一样了 。”不用担心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做亲昵的举动,也不必克制自己。   舒曼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包子呛住。   她一阵咳嗽,陈锦州急急倒了开水,嘴里埋怨:“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跟小孩子一样,吃饭都能呛着。”   舒曼努力咽下包子皮,斜睨了陈锦州一样,决定不理会这个给了根杆子就使劲往上爬的男人。   她这样,应该怪谁?   他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这发展的是不是太快了。   舒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我还小。”虽然在农村甚至一些城市里,十六岁的姑娘已经谈婚论嫁了。   但舒曼不能接受。   她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国家建设,我们不能只顾私人感情。”反正十六岁太小,她打死不能接受。   陈锦州不觉紧张:“国家建设不缺我们两个吧。”事实上他根本没考虑现在就结婚,就是小姑娘的年龄都不合适呢。只是不知道怎么地总是控制不住地规划两个人的未来,想着要给小姑娘一个舒心的生活。   刚才也是情急之下下意识说出口的,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莫非她想晚婚不成?这要是以前,陈锦州不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觉得三十之后再考虑也行。然而现在,心中苦涩,嘴唇更是干了又干,想说什么还不敢说,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人。   舒曼白了他一眼,小脸严肃:“亏你还是公安呢,这觉悟还是太低了。”知道这话不能被别人听到,她刻意半起身,凑到陈锦州面前说的。   七七年高考,她到时候十八岁,等大学毕业后,可以再考虑。   也不对,她怎么突然考虑起这些了。   明明之前还是不想以后,哪怕双方差距大,哪怕不成了,也只当婚前多谈了一场对象。   都怪他,舒曼又瞪了瞪陈锦州,觉得自己似乎被带到沟里去了。   陈锦州眉心拧起,想着小姑娘觉悟太高到底是好是坏?   ……   杜鹃是第一次进到屋子,之前来过一次,也只是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   等跟着白玉英进去后,就会发现里面大不同。   整整一排的屋子都被打通,里面放了好些货架和竹篓,不过这个时候里面空了一大半,剩下的东西不算多了。   白玉英和门口的白叔,打了一声招呼,就叫杜鹃和张家人进屋去看看。   屋子里背的东西,张秀秀不需要,她先是去看了奶粉这些,见有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那最后一点对陈耀文的留恋也没了。比起自己,陈耀文毕竟是有正经工作的老师,工资还不错,福利也可以,自己离婚后却是地带着孩子在土地里面生活。不说以后怎么样,就是目前孩子奶粉的事情都不容易解决,但这些在看到满满一个竹篓的奶粉终于安下心来了。   等问了价格,张秀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不知道这是白玉英同白叔打过招呼的,虽然比供销社贵了一些,但绝对比黑市上便宜一大截,而且这还是不用奶粉票的,基本上就等同于白送,连跑腿费都没有收。   而事实上,就是在黑市,奶粉也是紧俏品,比麦乳精更难得一些,往往是一摆出来就没了。   白叔之所以还有这么多,是想屯着找个时机再卖。   按照书中些的,这整间院子里的东西,最后几乎都进了顾长城的腰包,其他人虽然只分得一部分,依然吃得满嘴是油。   可见这些东西的价值。   白玉英并没有进去,而是跟着白叔去了他平时住着的屋子,那里才藏了一些好东西。   看到手表的时候,白玉英刚想伸手过去,想到陈锦州手上一顿,又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打算找一些好东西过来。   到最后只拿了一个二手的红灯收音机,新的也有,但不值得。   就是二手,因为保养得当,几乎是全新的,就是这样,白叔也没有收钱。   白玉英笑笑:“回头我收个几十块当做白叔给我的零用钱。”   白叔仍旧是笑呵呵地看着她。   白玉英又看了看,把目光对向那叠全国粮票。   另一边,张家人在看到张秀秀选了十袋奶粉后,张红军和李月娥小声商量了一下又拿了十五袋。   “你别忙着拒绝,先说好,我和你哥手里的钱还有用,只能给你买五袋,另外十袋是爹娘的意思。”张大娘是给了钱的,本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不要票买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实在是大赚了,要不是这里面好东西实在不少,他们有其他的需求,就是全买了奶粉都是高兴的事情。   到最后,张红军买了好些油布,这还是挤压在墙角,又迈了一些细玉米粉、白面还有一些粗粮,等开春到时候家里人就得下地,往年好一些从一日两餐改为三餐,当然依然吃不怎么饱,这是运动量大了的缘故。   但以前是粮食难买,有危险性。今天难得有机会,他们也知道是占了知青们的便宜,可白白放过机会,又不甘心,只能厚着脸皮多买一些,想着往后还得多念念这几个知青的好差事。   杜鹃见状也买了一些粮食,不过不多,她吃得少,之前知青点那几个人先后走了,还是留下一些带不走的笨重粮食,虽然都是粗粮,但也是能填饱肚子的,暂时就还不缺这些,何况她每个月粮站那边也有口粮。   倒是布料,就刚过来的时候在供销社买了一些,现在看到这里也有,就要了几块玫红色碎花的布,又要了青色的布。前者打算做了衣服给妹妹寄过去,后者是等回头下地的时候有穿。   她虽然是当了扫盲班的老师,有工分算,但等农忙的时候,扫盲班大大小小的人都要去地里帮忙,何况是她。   舒曼被陈锦州送过来的时候,大家脚边都放了不少好东西。   看他们心满意足的样子,想来收获不少。   舒曼粗粗看了一眼,自己都不怎么需要。   倒是白玉英见了她,就把她拉到一边,献宝似地拿出一台收音机:“二手货,收你三十,不贵吧。”   “真的二手?”舒曼心上一喜,她其实在见过白父后,就一直想着买一台,这样有些消息就有了来源渠道。   只是动辄一两百的大件,她还是有些吃不消。   就想着慢慢来,再凑钱看看好了。   “难道还骗你不成?你看看那旁边时不时有两道划痕,听说是那卖主的孙子给弄的,要不然也不能卖给白叔了。”当然实际上是那家里欠钱,白玉英没等舒曼细看,又神秘地掏出一卷用手帕包的东西,问:“要不要。”   舒曼怔了怔,忽得打开手帕,有些激动地问道:“多少钱,我要了。”哪怕手上钱不够用,大不了找陈锦州借。   毕竟……原是处上对象了不是嘛。   舒曼想到这有些脸红,知道这算是真正认可了陈锦州的身份。   “嗨,我借你啊。你回头还我啊,这样你就不会忘记给我写信了。”手上这一叠至少几百斤的粮票,白玉英知道舒曼能拿出钱来,但肯定吃力。   她又不缺钱,也不指着这点钱过日子,肯定不会要。   但她不要,舒曼肯定不允许,还不如让她欠着。   舒曼心里经过一番挣扎后,握住白玉英的双手:“好,算我借你的。”她肯定不会忘记白玉英,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谁欠谁更多一些。   她是觉得自己欠对方良多。   但白家人显然觉得不够。   这事情也是在说不清,那就只能继续互相纠缠在一起。   她也希望白家人的命运,真的从此得到改变。   舒曼也不后悔,之前对白父说的那似是而非的话了。   倒是这些粮票,舒曼只拿了五十斤放到身上,其他地推回到白玉英手里。   白玉英不解地看着她。   舒曼道:“回上海的时间定了吗?”   白玉英沉默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白叔刚才和我说了。”   “舒曼,我很庆幸认识你。”   舒曼微微一笑,抱了抱白玉英:“我也是。”   白玉英眼里闪着泪花,有些事情她没有说出来,就是说了舒曼肯定也不当一回事,按照原本的推算,她想回到上海,这边虽然愿意放手,可上海那边不好进去。白父回去,少不得要跑动关系,几经折腾。   但按照白父的意思,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猜测是和陈锦州有关系,但绝对不认为是和救命之恩有关系。   所谓救命之恩,其实也是掺了水分,他不过是把人救起,送到另一个地方丢下,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出没的那条路。   但白父的确也因此救了陈锦州。   陈锦州承认,但这在当时介绍其他人帮着白玉英在档案上做文章已经足够偿还,而后面的,估摸着就算还有恩情的原因也应该和舒曼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不保证时间了。   最近忙得一塌糊涂,工作上不讲了。   女儿要上幼儿园之前,暑假要开始上同一个学校的小小班,她才两周多,就得送过去,老母亲紧张地一塌糊涂,又怕进不去幼儿园,报不上名,又怕报上了她过去害怕,生生让自己长了一嘴巴的燎泡。   没办法,我今年出来重新工作,把女儿给她奶奶带。   但最近她奶奶不愿意了,说太累了,她还得去教堂,还得给人做媒。   所以我能说什么?   再不愿意让自己没有经济收入的情况下,只能咬咬下,委屈女儿了。   7月2号就要读书了,估计在那之前和那开始的头几天,我要一直处于焦虑和更新不定时的状态,但我会保持日更,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爱你们,么么哒。   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码字收入能超过我的工资,哈哈哈,感觉很艰难,但至少有个目标。无论如何,再尝试过近乎两年半的全职妈妈生活后,发现没有钱,你屁都不是。   老公是给钱花,但总觉得底气不在。 第51章   等陆续有其他人要上门了, 心满意足大买一通的舒曼一行人也终于提着东西离开这座院子。按照白叔的意思, 就是这个地方, 今天过后和他们白家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才这般大胆的行事。   不过舒曼走出院子的时候, 好像还看到在公社里面做事的人进来, 对方虽遮遮掩掩的,但那下巴下的痦子太过显目,想让人忘记都难。   这事关白家的生意,舒曼与那人擦肩的时候,眉眼不动, 走出去几步后,在白玉英耳边说了一句。   白玉英猛地回过头去, 急切地问道:“你确定。”   舒曼点头:“当时公社的人不是来给医院探望我嘛, 后来的人里面就有他。”其实就是送钱,看着这个人在公社里面的身份应该不会太低。   白玉英点了点头,转身跑进院子去。   两个人的对话时间很短,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白玉英突然又跑回去,想着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心里也没当一回事,反而贴心的到树荫下等待。   这个时候, 陈锦州两只手指插在裤袋上又晃了过来。   没有案子的时候, 他们公安也是很闲的,又只是在镇上走动,就当成巡逻了,大家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到陈锦州的时候, 张家人朝他善意地笑了笑。   正是他告知张建设要回来的时间,张家人才觉得不愿意张秀秀和陈家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吃住张家,夫妻分居,对陈家人来说似乎还是很好的事情。可真行为小夫妻着想的人家,那可是巴不得小两口和和睦睦的。   可见,对这门婚姻甚至对张秀秀,陈家的人是打心里看不起和看不上的。   那秀秀就不能耽搁。   陈锦州过来的时候,张红军邀请他一起过去。   陈锦州睨了舒曼一眼,像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在张家人善意的笑容下,舒曼悄悄瞪了瞪他,下一瞬忍不住破功,笑道:“你要是有时间我们去看看?”   反正来的路上,她们三个女知青商量过了,不为张家的事情,就是为同为女子的张秀秀打打气也得过去撑个场面。   “不用你进去,就在外面等着好了。”张红军可没打算仗势欺人,就是打架,那陈家三个人也不够看,之所以叫陈锦州也是看到才想起来,担心那陈家父母两个老人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自己到时候岂不是有嘴巴也没有地方说去。   上一次是趁人不备,陈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容易,即便打定主意离婚,张家人也没有打算让张秀秀受委屈,何况还有个孩子要养。原本对于张秀秀回来,村里是有不少微词的,但张家上下从张队长到出外玩耍的喜子,说起张秀秀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要护着人的态度。   外人虽然喜欢说嘴,但说多了,对方不理会,自然就会无趣。何况张家还是队长,又有张建设在部队里,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求上张家呢。大家哪怕喜欢碎嘴,事关张家,那是宁可躲回屋里唠嗑几句。   你不当着面说,张家也只做听不见看不见。   白玉英出来地很快,手里还捏着一包白叔塞过来的云片糕,走到舒曼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白叔说是早就知道的。”在公社里的人又怎么样,平时还不是一样有需求,家里双方老人还有孩子都得养,靠他一个人的工资也就勉强吃个大半饱,想吃好想吃饱就得另想办法。   其实白叔在这边,白父一直有在背后谋划。   他的女儿在这里,他最亲近似兄弟又是长辈的白叔也在这里,不可能两手一摊就万事不管。   只能说,在书中,白家之所以出事,就是白父那里被盯上,正好这边也有人有想法,两厢凑在一起,就先找了白叔这边下手,再处理了白玉英,让白父再无意志。   在顾长城倒台后,县城那边几方势力暗手操作下,现在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才是。   舒曼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现在就只剩下白玉英回到上海,那白家的命运有大几率会改写。   陈家的院子,陈耀文拔了拔碗里的焦黑的不像白豆腐的豆腐,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   “你不吃了啊?还是又要出去吃啊。家里可没那么多钱了啊。”陈母急忙叫住他,更多的是担心陈耀文饿肚子。   “吃什么吃,这么难吃的饭菜,喂猪猪都不吃。”陈父丢下碗筷,骂咧咧地站起来:“你这老婆子存心不想让我们父子吃饭是吧。”   “什么叫猪不吃,你们以前还吃得少吗?”   “那是……”陈父张了张嘴,想说这几年的饭菜就不错,但赫然想起来,似乎陈耀文的媳妇进屋后,就接受屋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特别是她的手艺当时虽然也是初学者,可比常常把盐当糖用天生没有灶上手艺的陈母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了。这几年下来,张秀秀的手艺是越发地好,陈家人的嘴巴就被养叼了,也被养习惯了。   这一两个月,又仿佛回到过去吃猪饲料的陈父,对此实在是不能忍受。   “耀文,那李美丽你还没有搞定啊?”   陈耀文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低头不语。   知子莫若父,陈父重重地哼了一声:“要实在不行,就去把张秀秀母子接回来先。毕竟是我们陈家的人,哪有一直住在张家的道理。”   “爸,这事你别说了。秀秀肯定不愿意。”就是接回来,估摸着得自己去跪求了,上一次就已经低声下气地求人回家了。但总体来说,是陈耀文不愿意放弃李美丽。他这几个月进展可以说没有也可以说有。   说没有,是在外面,以前还能带着李美丽偶尔下下馆子,但最近都被拒绝了。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多半是学校里,吃个饭自然也在食堂。只是陈耀文好歹还要点脸,食堂里面不只是老师还有学生们,当着这些人他做不出和李美丽亲密的举动,这基本上就等于再吃公事饭一样。   说有,实在他暗示下,李美丽带着陈雅文去过几次供销社的后门,拿到一些在前面买不到的好东西,如女士皮鞋、羊绒大衣。听说这些东西,基本上不会出现在柜台上,基本上是被内部的人给分了。这些东西,贵是贵了点,可你没渠道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有什么不愿意,难道这嫁出去的女儿还真赖娘家不成?”陈母往地上呸了一口:“要么她自己回来,要么就把孙子送回来,她爱住娘家多久就住多久。”反正孙子回来了,她不信张秀秀不跟着回来。   “可要是美丽同意了呢?”陈耀文忍不住问道。   “那就再让她走呗。”陈母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是她愿意留在家里洗衣做饭,那就让她跟我们住,顺便照顾孩子。这妈妈还是亲妈妈的好,你和美丽到时候申请个房子住外面去。”   两个都是正经老师,申请结婚房还是可以的。   再不济不是还有哪位供销社的舅舅嘛,到时候找他帮忙。   陈耀文想着想着就快心动了。   想着留张秀秀在父母这,也不算违背从前的诺言,对不起她。他们之所以无法继续,不过是秀秀的思想已经跟不上自己,长久下去对双方都是痛苦,还不如找做决断,大不了他往后多给他们母子几块钱。   “我看行。”   屋外的张红军听到这里已经按不住胸口的那股怒火了,却是李月娥随手操起靠在门边的扫帚,冲向被吓到的陈耀文:“我这脾气实在是不能忍了,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还想要我们秀秀给你们陈家做牛做马,我告诉你们,做梦去吧。”   “你干嘛?你这是擅闯民宅。”陈耀文抱头鼠窜,嘴里还说着威胁的话:“我要报公安,把你们都抓起来,坐牢,坐牢去。”   李月娥手上的动作一僵。   陈耀文趁机跳到陈母后面,怒气冲冲地指着张秀秀:“你疯了是不是,我原本对你还有些怜惜,想着怎么也不让你没个去处。简直是泼妇,你们全家都是泼妇。”   张秀秀气得面红耳赤。   杜鹃见状扶住张秀秀,小声说道:“我们知青点还有空屋子呢,可以借你暂住。”   “住什么知青点,家里难道没房子了?”张红军阴着脸:“放心有喜子一口饭吃,就有幺娃的。”   张秀秀低头直抹眼泪。   “别听他们瞎说,公安可不管别人的家务事。”舒曼不知道这个时候管不管,但想着便是管能插手的余地也不多,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多的是女人被男人打去半条命,后面人家一句道歉的话,依然开开心心地提着包袱过日子去。   甚至还有些人呢,反过来怪罪帮了她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这些公职人员。   所以舒曼其实很不喜欢管别人的家务事。   说起来,都是一地鸡毛,捡也捡不完的那种。   “真的?”李月娥问了一句后也不管真假,手里的扫帚铺天盖面地就扫过去。反正不管真假,打了再说,其实也是相信舒曼的话,毕竟她看起来和那位陈公安在处对象。这样说出来的话,别人下意识就先信服几分。   陈家三人养尊处优地,哪受得了虎虎生风的扫帚,顿时避地狼狈不堪。   白玉英嘴里叼着云片糕,笑盈盈地看着好戏:“这个法子好,以后只要不离婚,那都是家务事。打架有什么好怕的,谁弱谁胆小。”   陈家也是有几门亲戚的,可大多都是城里人,做事顾忌身份,何况这事本来就是陈家不占理。但张家不同了,乡下人嘛,有时候就是凭着一股气上门,不为什么就是欺负了我们村里的大闺女,全村不让,干脆都打上门去。   许是对泥腿子的印象太过不好,陈父的脸色几次沉了沉,对一旁抱着臂膀但目光一直追随李月娥的张红军说道:“要知道秀秀要是被我们家休了,你们张家在乡下也脸上无光。”   “错了,错了,是离婚。休什么休,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过去那老一套。再说就现在这情况,难道还光荣了?”舒曼知道这事其实就是很多人甚至包括张秀秀自己的顾虑,张家看似坚定了,但事情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转变。   这样的闲事,她不喜欢管。   但既然管了,就得让他们在无法更改,且事后想明白这个决定是他们自己下的,并不是别人的缘故。   “对。”张秀秀深呼吸一口气,要说来之前其实心里面还有那么点不死心,想着从前陈耀文对自己的好,可刚才在门口听到那番话,让她的心被冰冻住,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   她的事情,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   再说按照之前陈家那样的打算,只怕爹娘知道后要气病了。   要说难堪,对张队长和张大娘来说,亲闺女自甘下贱地被人欺负,这才是脸面全无的事情。   “那你们想怎么样?”陈耀文已经看到院子那里有人探着脑袋进来了,其中一个就是在邮局里工作的刘大娘。   这阵子,张秀秀回娘家,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刘大娘。   她这阵子没少找机会明里暗里地打听。   这里面事涉李美丽,陈耀文又一直没有把人拿下。   陈家人当然一个字都不说。   可他们不说,想知道的人还是能知道。   在镇上,陈家的那点事情,不过是没有传开,可还是有些人是知青的。就说学校里那么多老师,哪一个没有几门亲戚的,闲话的时候,哪能不提到几句。   何况这个刘大娘因为张秀秀生产一事,同张家走得挺近的。   这要是从她嘴里传出去的话,不用想都知道是站在张家那边的。   陈耀文沉着脸,觉得今天的事情张秀秀太不给他面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小君,看一下全勤哭了。   若是一天没有达标据说这个月要20W字,本来只要18万的。哭泣。 第52章   他却不想想, 面子从来是相互给的。   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给过张秀秀面子, 虽说是农村娃, 可在张家,张秀秀也是被呵护着长大的, 反而到了陈家, 因为知道一开始陈家父母不接受她,加上陈耀文一直在耳边给她洗脑。张秀秀也就傻傻地给陈家做牛做马。   当然这些,被人看来估计也不是什么事情。   毕竟大家理所当然地就觉得,女人不就是生孩子做饭暖被窝的干活。   处在这么一个大环境中,下意识地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是在张家, 其实张队长身上有有决不容人质疑的大男人主义思想,就是陈锦州一开始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但好的一点是他愿意去改变, 且不用人说, 就主动做出行动。   “这不是秀秀吗?你可算是从娘家回来了?娃娃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呦,红军和月娥也过来了啊。”刘大娘家里也正是饭点的时候,原本吃过饭就要去邮局,可架不住两家离得近,这么大的热闹,想不听到都难。   看到自家娘相似进自家门一样舒服地走到张家院子里, 刘大娘的儿子面红耳赤地站在外面, 看来有些无措。   他刚才伸手拦了一把,当刘大娘不用回头直接就拍开了。   那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不安好心看热闹呢。   事实上, 刘大娘就是来看陈家的热闹,张刘两家是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刘大娘不喜欢陈母,陈母同样如此。   可架不住张秀秀心善,不会因为陈母的吩咐,而盲目地仇视刘大娘。反而在有一次,帮了刘大娘。   因为知道陈母的态度,刘大娘不欲张秀秀为难,但心里也记了对方的恩情。这才是上一回张秀秀生孩子,刘大娘已经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出发去红旗村了,也是见了舒曼想起张家是红旗村的队长,而这两天可不是生产队到公社的时间。当然,主要的还是刘大娘没想到陈母这个人对亲孙子亲孙女都能这么狠,以为送去医院应该就没什么事情。   要不然肯定连一点功夫都不耽搁地通知张家,也是因为觉得愧疚,在陈家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是张家人上门道谢后,刘大娘就更看不起陈家了。   “刘大娘。”张秀秀低头抹去眼泪,朝刘大娘勉强笑了笑:“娃在他姥姥家呢。”张红军和李月娥也分别向刘大娘打招呼。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刘大娘斜看了陈耀文一眼,叹气说道:“要我说,这陈家真不地道。你留下来早晚被折磨,还不如走了好。”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刘大娘其实也是这个态度。   但只除了陈家这边。   这一家子老狗小狗,咬人汪汪叫,没一个好的。   就这阵子,刘大娘没少听陈母指桑骂槐地骂人,这要是不知情的经过的,肯定以为张秀秀做了什么对不起陈耀文的事情,这才被夫家赶回娘家去。原本这陈耀文娶张秀秀个农村女娃,不看好的人就很多。   眼下听了陈母的话,先入为主地当然就会觉得这农村女娃果然不该娶回来,不是良配,到时候陈家再有什么行动,把人留下,那是陈家仁义,把人赶走,那也就是回头是岸,看清现实。   他们倒是一手好算计,所以说别看陈家父母从前也当过老师什么的,但那和真正的老师不同,这两个就是满心钻在算计中。也难怪这样的人,在大多数年纪到了被返聘的情况下,唯有他们从来无人问津。   李月娥也是极具眼色的,知道小姑子是得了刘大娘的喜欢。既然如此,她这么过来,说出的话还有些戳人心肺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在看着院子外面依然探头探脑但没有刘大娘这么又胆量大方进来的人。   李月娥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   她把手中的扫帚,往身后一扔,空出的手趁拍大腿的时候狠掐了一把,那眼泪迅猛飙了出来。   “大娘,你说的真好。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大家都是有眼睛看的。这样我就放心了,实在不是我们张家人莽撞。而是陈家太过分了……”有些话并不好说,可在李月娥看向张秀秀的时候,后者含泪点了点头。   李月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目光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见陈家父母铁青着脸恨不得上前撕了自己,而那个陈耀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了父母后面。   就这样孬的男人?   还有什么必要让张秀秀再把大好青春浪费在他身上。   “当年我们张家也知道这嫁女儿哪怕高嫁,也得在一定范围内。从不曾想过就要把家里女儿嫁到富贵人家去,当初陈耀文却是一次两次摸到家里,半夜了也不避讳。我娘担心啊,我当时正好才生了娃,就抱着孩子去了秀秀屋里睡。可就是这样,乡下地方闲言碎语也是不少。”   “后来见两个孩子意思坚定,这陈耀文除了行事鲁莽不考虑后果一些,可难得有情。谁不是想自家孩子有个好归宿的。公爹松口只要陈家愿意上门提亲,这婚事就算是成了。不只是如此,为了秀秀不被看清,也是倾尽全力掏钱置办嫁妆。我敢拍着肩膀说,就秀秀这份嫁妆,就是城里姑娘也不是谁都能出的起的。”   “这事我我亲眼所见。”刘大娘当年也是被张家嫁女的排场看过,不过……她撇嘴笑道:“原来是张家给女儿置办的嫁妆,怎么到陈家人的嘴里就是陈家出钱置办嫁妆,为了让两家面子好看一些。”   刘大娘说的声音不小,特意拔高了说给外面人听的。   不管这些人怎么想。   当年张秀秀嫁进来,大部分的人都是来看过热闹的,对当时摆出来的嫁妆也有印象,还想着这农村女孩子家里挺有底子的,后来没多久就有话传了出来,这些钱都是陈家掏的,以至于她们虽觉得这陈家为了点面子还真舍得出钱,毕竟嫁妆这玩意不管谁掏的,名义上都是会属于女方的。   不过也因为陈母的这番话,使得这些邻里心中不由看轻了张秀秀。   “什么?”   几道声音从张家人嘴里喊了出来。   他们纷纷看向陈家三人,特别是张红军,气得骂道:“你们怎么不说说,你们陈家给的聘礼,回门那天还得让陈耀文带回去。”   “哥。”要说之前震惊,现在就是难堪了。张秀秀不敢置信地看向张红军,她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婚事,父母退让了这么多。陈家的聘礼变不多,也就是农村那边一般的水平,可为了脸面好过,对外自然往高的去报。   那个时候,张秀秀心里正是被灌了蜜的时候,也可以用舒曼说的,正是双眼被屎堵着的时候,陈耀文说什么,就答应什么。想着这事传出去,对张家也没有坏处,毕竟高聘礼也只能说明张家和张家女受到重视。   可现在呢?不亚于往张秀秀的脸上狠甩了几个巴掌。   原来,真的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一直在想,陈耀文只是变心了。可要是他一开始真心有自己,又岂会不知聘礼的重要性,更哪有给了又拿回去的道理。   “真是好算计,不去当奸商可惜了。”白玉英撇撇嘴,要不是现在环境不同,说不定这陈家就有这个潜质。至于现在,那就是道貌岸然的人,为人师表实在是不配。要说这样的人更应该被打倒才是。   反而她们白家,往上数好几代,从发家以来一直勤勤恳恳地做好事,做善事,却反而被逼/迫   “难怪你们陈家都要作践我,原来是我不值钱呢。”还是个倒贴上门的,张秀秀心灰意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平静地说道:“离婚吧。”   张红军看了张秀秀一眼,心痛地不行。   李月娥则赶紧跟了一句:“娃给秀秀。”   “那不行,我们陈家的孩子怎么能给姓张的。”陈母是一万个不答应,至少现在绝对不能答应。   今天的事情过后,张家和陈家已经不嫩善了。   且陈家在这些街坊面前要好一阵子抬不起头。   陈母是恨死张秀秀了,怎么能让她如愿,让她得好。   “耀文,你是孩子的爹,可没道理让孩子跟外姓人走的。”陈父也对陈耀文说道,之前还想着让张秀秀留下照顾孙子。   但这个做娘的这么恶毒,一点也不顾念陈家的脸面,要孩子真被她带在身边,岂能有好?反正陈父是决不允许的。   “那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白玉英撇撇嘴。   “我们的孙子,怎么不能我们说了算。”陈母冷笑一声,也不怕撕破脸皮:“张家想把孩子带走,是绝对不可能。”   白玉英呵呵笑,只能说陈家没脑子。   这孩子跟谁本来就没有明确规定,在上海那边,多得是跟妈妈走的孩子。   不过是大家都习以为常,总是男尊女卑,除非男人不要这个孩子了,女人就得苦兮兮地接受。   可张家现在的情况不同。   张建设不是要回来了嘛。   虽然人还没到,但张家已经通过气,就这一次的事情上,他绝对站在张秀秀这一边,除非这个孩子,张秀秀自个儿不要,否则张家想要抢走根本不可能。   更别说如今孩子还在红旗村里。   今天之所以没把孩子带过来,也是防着这一点。   在红旗村,张家不是一言堂,但对外的时候,红旗村的人那是绝对的团结。况且离婚虽然不好听,可也没有道理让红旗村的闺女被外头的人一再欺负。   “你怎么说?”张秀秀看向陈耀文,见他似乎有怒色,笑了笑说道:“我相信那一位绝对不愿意给人当后娘不是?”   “你别胡说,什么后娘不后娘的。”做了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承认。何况李美丽那边,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想来,似乎那边也没给自己准确的信息。这让陈耀文有些阴郁,他素来觉得在女人上面,他不会吃亏。   但现在这个情况,最先扇了他一巴掌的,却是面前这个让他小看,以为一辈子只能躲在自己后面依靠自己生存的张秀秀。   “我有没有胡说,很多人都知道。”张秀秀冷下脸:“大家都是有眼睛看,闹大了,大不了我闹去学校。那么多为人师表,我就不信所有人都和你陈耀文狼狈为奸,互相包庇。只要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实情来,你这个老师,我看也不用当了。”   “你敢?”陈耀文暴起,从陈母身后冲了出来,举起手就要朝张秀秀打去。   舒曼一个颈步,手掌横刀劈到他的手腕上,陈耀文只觉得剧痛传来,一只手垂了下来。   “耀文,耀文。”陈母冲到陈耀文面前,看他面上的痛楚,恨恨地瞪向舒曼。这个时候张红军已经冲到前头,挡在众人面前。   “天呐,没天理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打人。有没有哪位好心的人帮我们去报公安啊。”陈母朝外头的人哭诉。   刘大娘撇撇嘴,压根不愿意理会,要她说还是打轻了,况且大家又不是眼瞎的,明明是陈耀文先动手,不过是技不如人输给一个女娃娃。   而且那个女娃娃出手能有多少力气?   别是装的吧。   刘大娘狐疑地看着陈耀文,但见他白净的脸上那痛苦又不像是作假的,不由疑惑地看向出手的小姑娘。   舒曼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无辜可怜。   “谁要报公安啊。”陈锦州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他,陈母眼前一亮,刚要说话,就被陈耀文狠握住手腕,那力道差一点要把人这段。   陈母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但陈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在陈锦州进来后,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立刻走过去,指着舒曼一行人说道:“公安同志,那你来的正好。这群人太没有礼数了,闯进门里就喊打喊杀的,我儿和老伴都被伤到了。”就算张家人是姻亲那又怎么样,今日过后,肯定就不是了。陈父刚才说话少,就是担心被张家伤到。   可现在陈锦州一露面,他立刻觉得有了底气。   就是不知道这份底气是哪里来的?   舒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想把忍的脑袋劈开看看,是不是浆糊做的。   “爹。”陈耀文想拦下陈父已经晚了。   而另一边陈锦州走到舒曼身边,笑盈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淘气。”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关切地问道:“没伤着吧。”   舒曼瞬间闹了个大脸红。   她简直想把陈锦州塞回狗洞去。   “淘气。”白玉英学着陈锦州的表情,深情地对杜鹃说道:“伤到了吗?疼不疼,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杜鹃想笑不敢笑,只能低下头,双肩却一直在耸动。   舒曼翻了个白眼,决定不理会白玉英。   她素来是,自己也不好意思,但别人故意闹她,自己这脸就可以比城墙还厚。就说刚才陈锦州的举动是亲昵了一些,但也不算太过,何况两个人是名正言顺处对象,最多被人报上去,也就是训上几句。   而为了这么几句,得罪陈锦州显然不明智。   没有谁会傻傻地挑出来闹幺蛾子。   陈母倒是想,但被陈耀文拦下来。   陈锦州这个人,他其实一直知道。从对方来这边当了公安,因为好奇,且两个人都姓陈,后面就观察过一阵子。   有些事情,陈锦州偶然间在李美丽和她舅舅那里也听到一些。   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能得罪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站在张秀秀这边。   陈耀文抿了抿嘴,说道:“就是公安,也没资格插手别人的家事吧。”   陈锦州挑了挑眉。   陈耀文朝张秀秀说道:“孩子他娘,我知道错了。我们还是不要离婚吧。真离婚了,娃不就是没有爹或娘了嘛。”   “我……”张秀秀刚张了张嘴,张红军已经坚决地说道:“现在不是你怎么样,是我们秀秀不要你了。”要是往前数个十几年,那就是休夫了。   就是现在,张红军这句话说出来,刘大娘几个人都忍不住侧目。   “我不会离婚,也不会答应。”陈耀文沉着脸。   陈锦州呵呵一笑:“有些事情,又不是你不想就可以的。”说完兴趣缺缺地对舒曼说道:“这事等张建设回来处理就是了,走吧。”   本来被找过来掠阵,就是为了小姑娘。   但这个陈家,实在让陈锦州提不起什么性质。   可以说对这种狗屁倒灶,理不清斩不断的事情,他是第一年也不愿意去管,也不想小姑娘插手。   但也知道小姑娘这性子对别人可以冷漠,但偏偏对亲近的人就容易心软。   其实就是他自己,一开始,也是厚着脸皮先主动缠上了小姑娘,勉强混熟后,就开始步步进攻。   有好几次做的事情,陈锦州自己都在紧张,就怕小姑娘恼羞成怒,但好在都在对方的容忍范围内,当然这也是进一步说明。在小姑娘的心里,他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他还是成功的,在一点点渗入对方的心里。   舒曼其实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陈家三个人再跳脚也跳不起来,且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现在不管是张家人还是张秀秀都知道对方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受到的委屈。   陈家再想求和,是万万不可能的。   离婚是必然结果,至于孩子的事情。   张建设要是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也太没用了一些。   真要这样,陈锦州就得考虑是不是让孟海东换个人,要说这人虽然笨一点没关系,可想要作为心腹使用,一点手段都没有显然是不行的。   至于张建设有没有,想着他能走通老叔公的路子,在部队里的发展在那一届的新兵中也是属于头一阶梯的,就能看出来。   陈锦州把舒曼带走。   白玉英想了想没跟上去,而是和张家人一起行动。   陈锦州带着舒曼压了一会儿马路,说了过两天去省城的事情。   舒曼眼睛眨了眨,有些心动。   “想去?”陈锦州笑问。   “想,不过还是算了。”舒曼老实地说道:“你去省城有事吧?”   “算是吧。”   “那我就不去了,前段时间都是陶校长代课,我这阵子要花点时间跟上来。”其实这理由不太站得住脚,她是老师又不是学生,只要接着内容继续讲课就是了。但舒曼虽然心动省城,但还是决定不去了。   一是手头上的拮据,去省城若是不买买买又对不起自己,买了就对不起自己的胃,在吃食上因为一个人住,她从来不委屈自己。   二来,她和陈锦州出行估摸着孤男寡女,放在以前那个世界肯定不那么怕,但现在嘛,她还是有些担心随时能变身的陈锦州。   她承认自己对他有好感,才处对象。   但很多时候,她不那么了解对方。   目前两个人只是在互相了解和接触的进展,或者说也是双方在试探。   喜欢都有,但同样都没什么安全感。   舒曼如此,陈锦州似乎也是一样,但他对舒曼又依然执着。   这也是他的矛盾所在。   另一边,张家人见陈耀文咬死了不肯答应,无可奈何之下先带了张秀秀回去。   张队长听了后,说道:“那就等建设回来。”按理来说在张家自知帮不上在部队里的张建设,轻易不会去打扰,就怕拖了他的后腿。   可张秀秀的事情,不是小事。   若是张建设得知后,依然什么都不做。   这个儿子也就废了。   张队长的话,让惶惶不安深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张秀秀心下稍安。   只是在镇上的陈家三口,却一直没有睡着。   他们也想到了张建设,却不知道对方要回来了,听那个公安的意思,这个张建设似乎还能力不小。   这对陈家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53章   转天, 陈母过来敲房门的时候, 陈耀文已经出去了。   自从张秀秀走后, 陈耀文基本上一日三餐都不怎么在家里,除了周末两天这是想去食堂吃也去不了。   同以往一样, 吃完一个肉包子和两个大馒头后。陈耀文起身, 经过油条摊子的时候,犹豫了下买了两根油条,又返身买了两个肉包子一碗豆浆。   “你怎么来了?”李美丽在家门口的巷子口看到陈耀文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小跑着到陈耀文面前, 把人拉到偏僻处,怪怨道:“这要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办?”   “你也嫌弃我。”   “怎么可能, 我只是害怕而已。咱们现在什么关系啊?什么都不能是, 你总不能想让我们都丢工作吧。”李美丽下意识安抚陈耀文的不悦,忽得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叫也?”她怀疑地看了陈耀文一眼。   陈耀文眉眼一跳,装作不高兴地说道:“还能是谁?就那个公安呗,总是高高在上,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我看着也就是个小白脸。”   “他怎么了?你怎么惹到他了?”李美丽赶忙问道, 语气着急地拍了拍陈耀文的手:“不是和你说过嘛,他家里有背景的。你可别把他得罪了。”   以前的时候,李美丽觉得陈耀文长得好看,斯斯文文的, 比那些粗汉子成日动粗的人是好一千遍一万遍。   可这人的胭脂是需要对比的,差距太大,对不好的那个就是伤害了。   以前觉得陈耀文怎么好看,现在就觉得陈锦州怎么好看。最重要的是,陈锦州是个公职,还是挺有权势的那种。   “哪有惹到他。”陈耀文目光落下,看到李美丽脚上的那双小羊皮的鞋子。这是他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这个当然镇上是没有,县城那边也是如是,不过谁叫李美丽的舅舅有渠道呢。   她又一力哀求,睁着漂亮柔情的眼睛,双手柔滑地像泥鳅似的,不像张秀秀大的手粗大不说还伤痕累累的。   陈耀文就心软了,不自觉掏了钱出来。   “耀文,你是不是不高兴。”李美丽眼里慢慢蓄起眼泪,柔柔地看着他。   陈耀文摇头,想了想说道:“美丽,我和秀秀离婚好不好?”   “这么着急?”李美丽吓了一跳。   陈耀文笑得温柔:“这样不好吗?离婚了,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们都是双职工,可以申请婚房,到时候再生一个孩子。”   “我……我不想伤害秀秀。”李美丽无措地绞着手指头。   陈耀文定定地看着她。   良久过后,笑道:“那我们再等等?”   李美丽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不着急的,可以慢慢来。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秀秀伤心不是?”   陈耀文牵了牵唇角,把手里提着的早餐递过去。   李美丽伸出去的手忽而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拿了过来。   两个人默默回到学校,在门口分开。   陈耀文看着李美丽离去的背影,悄悄跟了上去。看着李美丽把那早餐给了别人,又去了食堂方向。   陈耀文的双手用力握了握,转过身子却是一僵。   舒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   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李美丽端着碗坐到她的面前。   舒曼往左右两边看了看,目光沉沉地看着李美丽。   四周空落落的,早餐时间,吃的人反而不多。大家都从家里出来,自然是想着能省一些钱是一些钱。   “不欢迎我坐在这里?”李美丽笑着说道。   舒曼挑眉,笑:“是啊。”   李美丽笑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舒曼。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顾念同事关系,这撕破脸皮有什么好看的?   “舒老师,我没有得罪你吧?”   舒曼不语。   李美丽重新笑了起来:“你是因为秀秀的事情吧,其实是你误会了。我和陈老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舒曼开口。   李美丽:“……”   舒曼正色:“不是因为秀秀姐的事情,那是被人的家事。你和陈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做出撬人家墙角,让人家孩子没了爹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李老师。”不顾李美丽难看的脸色,舒曼继续说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撬着撬着,撬到我家的墙角。”   “舒老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李美丽紧张地抓着筷子,除了第一次情不自禁,后面她都注意了,从不在学校里做出什么事情。有因为舒曼的缘故,也是担心陈耀文。她不认为就凭那一次,就能让舒曼认定。   她要那么想,李美丽完全有底气去反驳。至于其他时候,李美丽不相信哪个男人会把这事说给对象听。   “你懂不懂,我不关心。”舒曼看了看碗里还剩下的半碗糙米粥可惜不已,但还是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美丽:“张建设要回来了,恭喜你要得偿所愿了。”   李美丽脑子嗡地一声响了,看着舒曼从身边走过,伸出手就要去抓。   舒曼却一直用余光看着,哪里给她这个机会。   出了食堂,舒曼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想了想就拿了高中的课本钻进了陶主任的办公室。   她的心情不太好,唯有让自己沉入学习中,才能不去想陈锦州。   昨天的时候,陈锦州就和她打过招呼,今天就去了省城。一来一回,最早是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不知道为何,她就变得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吃的饭菜也没有那么香了,这种反应是十分新奇,两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舒曼正纠结如何调整好心态的时候,李美丽就撞到枪口上了。   ……   张建设从县城往返镇上的小巴士走下来。   面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熟悉,耳边听到熟悉的乡音,前方扬起的尘土,都让他坚毅的面庞变得柔和起来。   从小巴上下来,张建设凭着记忆,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他这次回来地着急,当时在老军区那边也一直没有时间购置土特产,只能往供销社走了一趟。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盒糕点,一网兜的吃食,身后的军用背包里面则是好几包香烟和一些真正水果味道的糖果。   从供销社出来,就往大车店过去,打算坐车。   张建设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家,不知道身后有人看到他后跟见了鬼似地拔腿就跑,等想起什么又找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杜鹃从知青点里抱着一堆小本子出来的时候,正低着头数着,生怕漏了又地回来拿,这一不小心就撞上一堵墙。   怀里的小本子随后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男子的声音,杜鹃脸一红,低下头拼命去捡,那人也蹲下来,两个人的动作都很快,快赶上地里插秧了。   两只手就那么突兀地叠在一起。   杜鹃跟被电到似地跳了起来,好在还记得手里的本子,等跳开口,距离拉远,也看清面前这个人的长相。   “你是张队长家的儿子吧?”   张建设手里的本子刚摞好,就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在问他。   他抬了抬眼,见对方浓眉大眼,除了刚才的羞涩外,如今也是落落大方地看着自己,在脑海中微一思索,肯定地说道:“你是杜知青吧。”   杜鹃点点头,从张建设手里接过本子:“队长叔和大娘他们都下地了,家里就秀秀姐带娃呢。”   已经开春,地里有活了。   好在还不算太忙,大人都能应付地过来若是这些人想要读书认字,就把时间定在晚上。白天的扫盲班依然继续。   只是最初一段时间过去后,杜鹃已经不满足只让他们认识自己的字,这样是不够的。她就花了钱让人去买了本子,平时空闲的时候就抄写小学课本的知识。开始的时候,只是她一个人瞎忙碌,后来白玉英知道后,把这事当着知青点的人一说。不管大家心里面怎么想,反正就连最不爱那笔写字的陈德生从外面跑回来后也会帮着抄写一些。   去田地的路和扫盲班那边,也算顺路。   张建设就和杜鹃走在一起。   远远的有地头上的人看到,好奇地说道:“这是不是杜知青对象?难道也是个当兵的?”   旁边的人听见了,抽空瞅了一眼,立刻喊道:“那不是建设吗?队长叔,你家建设回来。张建设当兵回来了。”   张大娘手一甩,扔下丢草的镰刀,哇哇叫着往田坎前面的道路跑去。   杜鹃见状,同张建设说了一声,抱着小本子离开。她上课的时间还没有结束,原本就是先前准备的东西孩子们学得太快没东西学了,就提早把这些小本子发下去。   张建设还没来得及道一声谢,张大娘已经扑到怀里,哭喊道:“老儿子你可回来了。娘哭啊,秀秀可怜啊。”   李月娥和张队长慢了一步,看到母子二人哭泣的样子。李月娥悄悄扭过头,抹了眼角的泪水。昨天从镇上回来,就像白玉英说的那样,家里人开诚布公的说了各自的想法。这才知道张秀秀过得有多苦,她早就后悔了,可她的婚事当年本来就闹得沸沸扬扬,再闹出什么事情的话,会让一辈子爱惜脸面的张队长和张大娘难堪。而张秀秀也在事后知道,除了最开始的聘礼,每年她回家送来的礼,最后都被张大娘折了双倍的钱让张红军第二天送回去给陈母,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张秀秀在陈家过得舒服。更别说,私底下张红军的贴补,这些本来李月娥是不知道的,按理来说应该生气,可她和张家感情不同,又是去过陈家,知道小姑子这是嫁入狼窝受苦去了,心里疼惜。   一家人都盼着张建设能早早地回来,早点把张秀秀离婚的事情给办了。   这边想着,张建设就突然回来了。   哪怕事前已经从陈锦州口中知道,张大娘依旧激动地不能自拔,好在最后还是缓和下来,一家人告了假,先回家里去。   地上的事情暂时交给马得粮和大胜爹他们。   村里人也能理解。   等张家人走了后,才有人问起大胜娘:“听说建设回来不走了?这不是升官了?”   “应该是吧。反正工资是涨了。”大胜娘笑了笑,具体的张家人嘴巴严不说,就是张建设回来东北军区的事情,还是村里小孩子从喜子的口里知道的。   “那这回回来,可不得结婚了。”   “对啊,对啊。红军都两个孩子的爹了,建设还没有结婚呢。”几个妇女聚在一起,走向就不可抑止地到了谈婚论嫁上面。   大胜娘听了只是笑笑,并不插嘴。   她家里反正就大胜一个人,对张建设没有一点念想。何况张队长对张建设要求高着呢,往后在城里找个媳妇的可能性都比村里大,说不定还找同样是当兵的。反正她不怎么看好这些乡邻介绍的侄女外甥女这些。   舒曼从镇上回来后,就知道张建设已经回来的消息。   倒是觉得巧了。   陈锦州才走,张建设就回来。   “那张秀秀的事情,应该要解决了吧。”白玉英无聊地问道。她离开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定下来,只差最后几道手续。   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出岔子。   于是白玉英只能被困在知青点里,哪也不去。   本来知青点还挺大,再不行,村里还能逛逛,但一出去总是能看到郭世宝如影随形般地出现。   好话重话都说了,对方不听。   几次,白玉英都要把自己要走的事情说出去。   只是白父走之前再三吩咐过白玉英,这事绝对不能让郭世宝知道。他已经害怕了任何意外也不敢高估一个人的心理底线。   在红旗村的时候,郭世宝可能竭尽全力帮助白玉英。   可要是白玉英要走呢?   会不会因爱生恨,会不会……其实之前的一切接近和靠近都是装着,目的也是为了白家背后的那些东西呢。   白父不敢拿女儿去试探,宁可把一个人想到最大程度的坏。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郭家的孩子。   只是这么一来,白玉英就屋子都不愿意出来,要是舒曼在镇上,她就一个白天呆在屋里,吃喝拉撒都不出去。   杜鹃知道她就要走了,也不计较,饭菜都帮着准备好,还特意掏了钱让饭菜看起来好一些。   舒曼就更别说了,她从镇上买东西都是顺利的事情。   今天运气很好,买到一大块五花肉,杜鹃就拿去厨房做了。   白玉英拉着舒曼坐好,欲言又止。   舒曼无语:“怎么了?”   “我可真要走了。”   “走吧,走吧。”舒曼失笑:“又不是从此不再见面,你能回上海,我不是也能回去吗?”   “真的?”白玉英一下抓住舒曼的胳膊。   舒曼点头:“今天陶主任和我说过了,暑假可能有人要出差去上海。听说我是上海人,就说让我过去。”   “公费的,能爆笑。”舒曼促狭地朝白玉英眨了眨眼睛。   “陈锦州知道吗?”白玉英问道。   舒曼摇头,心道他人都不在又哪里知道。   哪只白玉英脸上的笑容因此又扩大了几分,忍不住激动地说道:“那说好了,你回上海的时候,一定要找我。”等放暑假还得两个月,够她寄了地址回来。   想着以后还是能见面的,白玉英心里那股即将离别的惆怅感和要回到上海的不安感慢慢地消散了一些。   她从不曾告诉过别人包括白父。   她对上海那个地方又爱又恨,她做梦都想回去,而且是堂堂正正洗清身上不白的罪名回去。可她同样恨得厉害。   每每想起,全身颤栗。   张建设回来的第二天,就没有告诉张家人一声,跑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肉和鸡,这是打算给张家人补补身子的。   他昨天回来后,才发现家里人特别是秀秀都瘦了好多。   张秀秀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甥无忧无虑地再变胖变结实。   舒曼去学校的时候,刚到传达室,就被保安大爷叫住,让她平日进出注意安全。   作为学校里的老师,舒曼是少数一两个不住在镇上的,另一位是个男人,且是体育老师,倒是没什么人害怕。   舒曼就不同,之前可是被歹人害得住过一个多月的医院。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舒曼哭笑不得地发现谣言越传越夸张,以至于现在的她给人一种十分羸弱的感觉。   以至于舒曼一问缘由,保安大爷许是为了让她相信,也不瞒着,噼里啪啦就讲了一堆。   舒曼这才知道,陈耀文被人套了脑袋打了。   打的时候,他刚出家门。   偏偏那个时候,邻居没人出门,都没有看见。   而歹人扛着个大男人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以至于谁也没有发现。   而发现陈耀文跟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人,也不是别人,是李美丽。   她出门要去老地方等陈耀文一起吃饭的时候,突然一个东西抛到身前,那破布一样倒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陈耀文。   李美丽吓坏了。   舒曼才到办公室,就被陶主任找了过去。   “陈老师出了点事情不能来上课,李老师也生病了。只是他们的课都是第一节课,其他老师抽不开时间,要么专业不对。你不是语文这些不错,就先去把陈老师班级的课给上了吧。要是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自习,你监督一下。”   舒曼张了张嘴本想拒绝,看到陶主任心烦意乱的神情,立刻闭口不言。   其实陈耀文被打,对舒曼来说固然觉得出气。   这人实在活该被打。   可陈耀文是学校里的老师,李美丽同样也是。这事情传出去,多少损害学校里的名声。可若非之前学校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稍稍警告一下这两个人,或许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这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学校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他们有暧昧,可不承认,且在学校里言行举止并未过度,强行去拉开,又担心本来可能真的是没有男女私情的人反而有了逆反心理。   舒曼回村里后,就说了这件事情。   杜鹃眼睛亮了亮。   白玉英问道:“是不是张建设。”   舒曼笑了笑:‘谁知道呢。’   白玉英点点头。   就算她们都猜是张建设,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   可为了张家好,自然不能把这话说出去。   三个人听了也是会心一笑,谁也没有去张家人面前打听。   只是转天,就听说张建设兄弟去镇里看望陈耀文。   第二天,又带了张秀秀过去。   第三天,他们抓到了同陈耀文厮混在一起,不顾陈耀文身体病痛的李美丽。   两兄弟当时暴怒,一个挡在陈家院子前面,一个跑去报公安。   白玉英听到这样的八卦,兴奋地不行,等舒曼一回来,就抓着人回屋。   炕上已经摆了好些吃食。   瓜子、糖果、糕点都有,甚至还切了两个大苹果。   舒曼抽了抽嘴角,默默无言地看着白玉英。   白玉英拍了拍炕,兴致勃勃地问道:“怎么做的?陈耀文真的这么蠢?那李美丽敢在那个时候和陈耀文搂搂抱抱,他不要命了?”   不等舒曼说话,她又抢白:“陈锦州已经回来了吧,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   舒曼无语。   这事她还真的知道。   张家兄弟带了张秀秀去镇上看望陈耀文后,正好陈锦州回来。   张红军就带了张秀秀先回去,张建设则请陈锦州去喝酒。   他这是找陈锦州帮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全勤,哭唧唧。   算了,更新就好。   不能为了全勤,抛弃我的更新。 第54章   有些事情, 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张建设做的, 只要不找到证据, 都不是事情。   张建设不愿意身上的绿军装被人看轻,可也不能容忍陈家特别是陈耀文对张秀秀的欺负, 要是明知这些而什么都不做, 也不配为人子,为人兄长。   甚至说,不配为人。   他找上陈锦州,也没想对方怎么帮忙,说起来两个人关系也没有太近, 只是因为一件任务有了共患难的时光。   张建设只是同陈锦州打一声招呼。   表明,这事是他做的, 他还会做得至少不让人容易发现证据。   而陈锦州, 只要小小地睁一眼闭一只眼,不要太执着地去追求真相。   张建设知道,陈锦州有这个本事。   张建设作为军人,可这个年代的军人其实打战的机会不多,反而因为孟海东和老叔公的关系经常出秘密任务。   这倒使得他,第一天被人打了。   其实当时陈耀文都不敢确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小舅子。   但在张家兄妹带张秀秀来看他的时候, 陈耀文就知道这是警告,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嚷嚷出去谁会相信?   陈耀文也丢不起这个人。   倒是同李美丽一起被抓/奸的事情,陈耀文觉得冤地很。   他哪怕打定主意不同张秀秀离婚了,心里也依然对李美丽有想法, 可也不敢爱这个节骨眼上见面。   是李美丽,主动来的陈家。   “张建设很聪明,那天直接让红军大哥把秀秀姐带回来,他却是到了学校里,若有似无地跟在李美丽后面……这人一旦心虚,就容易多想。加上,她偶然从我的口中知道陈耀文受伤的事情和张建设有关,这不就害怕被报复了嘛。”当然舒曼不可能直接那样说,只是透露似是而非的话,让李美丽感到紧张。   即便李美丽回到家里,陈建设也在附近徘徊。   她害怕报了公安,依然无用。   晚上的时候,还能听到门窗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要进来揣着勇气叫了妹妹一起去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几次过后,李美丽的妹妹先不耐烦了,李家其他人也是如此。   好好的觉不睡,神神叨叨的,谁也不愿意忍李美丽。   就这样担惊受怕一个晚上,怕自己同陈耀文一样受到打击报复,甚至更坏。   李美丽就早早地摸到陈家。   那个时候天都没有多亮。   张家兄弟就赶着时间来抓奸了,哪怕当时李美丽和陈耀文两个人衣裳完好,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邻居街坊有的都没有起身,躲被窝里的时候。   这一闹就闹大了。   “这事闹开了,学校有这么两个老师,学生家长自然有意见。陶校长也不太高兴。”舒曼刚说完,白玉英就抚掌大笑:“该,真是该。”   “那陈耀文被辞职了吧?”白玉英问道。   舒曼吐出一口气:“我回来,也是陶校长的意思。校长让我问问张家准备怎么办。李美丽的工作让给她的妹妹了,倒是陈耀文这边,他要是丢了工作,会不会破罐子破摔,赖上秀秀姐?”   陈耀文,陶校长是不可能让他留在学校里了。   只是开除的通知还没有正式下达,这让陈家以为还有希望。   出事后,陈家父母上蹿下跳地发动以前的旧关系,连十多年不曾联系的老同事都找上门去了。   可惜陈家父母不曾结下良缘,这个时候的资深老师大半师德人品高尚,更不会愿意沾上这些事情。   李月娥早早地把两个孩子叫到厨房里,打了饭菜让他们吃了,就叫喜子把春花带回自己的屋里去。   她这才洗了手,重新热了饭菜。   张秀秀低着头进来,看到后,小声说道:“嫂子,我帮你吧。”   李月娥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笑着说道:“正好给我搭把手。”说着把一个托盘递过去,上面是四道菜。   李月娥随后又打了一大木盆的黄瓜汤,一笸箩的黑面饼,往堂屋过去。   张建设对在舒曼走后就一声不吭抽烟的张队长说道:“爹,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吗。老叔公说过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闹成这样,就更无结好的可能。哪怕有,也不过是一时的表象。不如早点把离婚的事情给办了。”当兵这么多年,他就不喜欢婆婆妈妈。既然打都打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谁叫面前的人,是他亲爹。   张建设只能耐心地说了陈家现在的情况。   因为学校那边还没有传出辞退陈耀文的消息,陈家那边就会以为还有希望,他们就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去和陈家谈离婚的事情。   陈家不愿意,张家就闹大。   “老头子,你要是觉得丢脸。我带秀秀出去住。”张大娘着急了,推了张队长一把。   张队长横眉怒道:“老太婆说什么糊涂话呢。我这不是不想让秀秀以后后悔吗?”   “爹,我不会后悔。”张秀秀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队长看向张秀秀,良久过后点头:“离,马上离。”这个决定不能从红军和建设两兄弟口中说出来,谁也不知道离婚之后张秀秀就一定过得很好,为了避免日后兄妹生怨。张队长虽然心里其实觉得离婚不是一件好事,可也知道陈家不是好归宿,这才自己拍板做了决定。   “建设,你明天就去陈家,让陈耀文答应离婚。”   “哥,我只要孩子。”张秀秀知道离婚的女人日子不好过,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只会更难。可把孩子交给陈家,就会害了他。   门口的李月娥听到这话,嘴唇动了动,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都是当娘的,她能了解小姑子的想法。   只是时候很多女人之所以不愿意离婚,其实都是因为孩子,不是说只是借口,而心里面却是不敢。事实因为是这个时候,对女人往往都不太友好了。就说在农村里离婚,哪怕知道是男方的错,可因为宗族的力量,被净身出户凄惨离开的都是女人。   相对来说,张秀秀是幸运的。   舒曼回到自己的房子后,拿出白天陈锦州给她的信。   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杨渝渝的,当时她逃得慌,又不是视线准备好的,因此留了不少私人的东西在知青点里。   杜鹃去收拾屋子的时候,舒曼也进去看过,没有看到什么信,应该被杨渝渝处理过了,但一些练习本还是有的,想认出对方的字不难。   舒曼没想到陈锦州去一趟省城会从孟海东手里拿回这么一封信,杨渝渝这是临逃跑前都不忘坑自己一把呢。   舒曼看望信,想丢进灶膛里,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收好。   ……   张建设休假的时间也不多,就这五天也是从孟海东手里抠出来的。到了新军区,有很多事情和人际关系要处理。不说孟海东自己,就是张建设,也是要重新开始,而手底下带的兵愿不愿意服他,也要靠他自己的本事。   时间的紧迫性也是促使张队长同意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两兄弟和李月娥、张秀秀姑嫂四个人进了镇上。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陈家父母面色难看,却也不得不推着陈耀文出来。   一群人直接去办了离婚的事情,一起的还有户口的事情。   等一并处理好,一行人在门口的时候。陈母不甘不愿地从口袋里抓出一卷钱丢到张秀秀怀里。   张建设怒容一沉。   陈母心里猛地跳了跳,缩到陈父的后面。   “哥,算了。”张秀秀抓着手里的钱,本来这是她不要的。但李月娥之前听舒曼说过,觉得养孩子不是秀秀一个人的事情,就提议要了孩子的抚养费。张家人考虑过后打算让陈家一次性买断,差不多一百块钱,多是不多,但再逼,陈家是不会拿出来。   张建设也不愿意把人逼急了。   陈家都以为自己不去闹,陈耀文的工作就能保住。   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   张建设仍旧让其他人先回去,他去找了陈锦州道谢,又说了新军区的事情。   “明天我就要走了,到时候陈家这边要是闹起来……还请你多多帮忙。”他一离开,就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能请陈锦州多加看顾。   “心。”陈锦州点头。   之前的时候,他就是公安也不好多管,但离婚后就是两家人,陈家要是敢犯事,陈锦州不介意把人立典型。   上一次红旗村谋杀案闹得是挺大的,好一阵子人心惶惶。可同样的,只要不涉及到人命上面,对于法律这些,不管是镇上还是村名的认知都十分淡薄。这不易于推广公安系统的执行。   陈锦州领了公安局的差事,也不可能在这边混口饭吃,总要又做出成果的决心。   否则以小姑娘三级往上跳的本事,保不齐什么时候飞高,飞远,飞走了。   舒曼暂时飞不飞,还不知道。   不过陈耀文仿佛双腿被打断一般,整个人瘫在床上。   “我不信,这肯定是假的。”陈母受不了屋内的低气压,大吼一声就要往门外冲出去。   “你干什么去?”陈父霍然起身,一把拽过陈母摔在地上:“你还想把耀文害得不够惨吗?你现在过去,那可真就把陶明希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怕什么。反正他也把耀文给辞退了……”陈母顾不上疼痛,梗着脖子吼叫了起来:“该是的张家,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什么。张秀秀个贱人,难怪吵着要离婚。当初跟狗一样不要脸都要嫁进陈家。现在耀文一出事,就跑了。这个贱人,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   陈耀文听得这话,一张脸阴沉沉的。   他也倾向于张家肯定事先知道了,这才逼得张秀秀和自己离婚。是的,逼迫。即便到现在,陈耀文也不认为张秀秀真的舍得或者说敢和他离婚。便是之前,也不过是以退为进想激一下自己。   一切都是在张建设回来后,发生变化。   张建设这个当兵的蛮子,完全不讲理,独断独行,张秀秀那么软弱的一个人,当然地听他的话。   可再生气……也不能这个时候去找张家。   陈耀文只要一想起来,身上的肋骨就隐隐作痛起来。   “去什么区,你真的要毁了耀文吗?”陈父反手一个巴掌把陈母打蒙了:“要不是你把李美丽放进来,耀文能出事?”   “你怪我?这怎么能怪我?”当时陈父也是听到声音,陈母去开门的时候,他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现在怪上她?陈母哪里肯依,尖叫着扑到陈父身上扑打了起来。   陈父下意识回手。   陈母尖叫地更加厉害。   陈耀文听到脑仁一抽一抽地痛,吼叫一声,把被子蒙在头上背对着床外。   陈父陈母为之一顿,面面相觑后又狠瞪了对方一眼。   最后还是,陈父拽了陈母出去,房门关上,还能听到渐渐远去的声音:“……你别去学校闹,闹不好,每个月那点钱也没有了。”   陈家,陈父陈母一直有退休金,陈耀文也能赚钱,票上面也不算缺。可悲辞职后,陈耀文手里就剩下被退后每个月5元钱的安置金,时间有三年,以便有个缓冲期让陈耀文寻找到新的工作。   这钱就是张建设自己掏出来的。   他这么做,也是想考三年的时间自己往上爬,只有位置更高一些,陈家才不敢生出一丝一毫轻视张家的心。   当然主要也是求个平安。   学校那边,陶校长起初是不愿意的。   但陶主任明显圆融一些,他先答应下来,陶校长虽生气,可也不能为这样的事情对自己的女儿生气,不值当。   陶校长和陶主任也差不多就是白父和白玉英的存在,两父女在这个时代中随着波澜起伏,相依为命。   白玉英等了舒曼放学,两个人去了供销社。   一进去,就直奔烟酒的柜台。   白玉英一张口就是小中华、茅台酒,被舒曼好笑地拦下来。   “你真这样送过去,队长叔肯定也不收。”不说抽惯抽不惯,太贵的东西,张队长肯定不要。   但白玉英要走,需要张队长开介绍信,虽然私底下已经有了默契,但作为感谢,送一点东西也是应该。   舒曼的意思是挑个中间的差不多。   香烟就买了三包一毛五的大前门和六包0.9分的勤俭香烟,两瓶红高粱酒,一条肥肉、一包饼干两包麦乳精和奶粉和一小包糖果。   这么一算,也就十多块钱。   就是这样,也是舒曼拼命拦下来的结果。   对于白玉英手里漏财这一点,舒曼是无语但想想她对自己的大方也是习惯了。   两个人去交了钱,白玉英就坐了舒曼的自行车回去。   回到红旗村后,先回了舒曼的屋子,把东西放到包袱里面,舒曼这才和白玉英去了张家。   好一番推来让去后,白玉英丢下东西,就拉着舒曼跑。   两个人跑地远了一些,白玉英拍拍胸口,后怕地说道:“差一点以为自己出不了门了,我爸也真是的,怎么就一定要我开始学着这些人情往来呢。上海又不是农村这边,到时候大家不是猪筒子楼就是小别墅小花园,门一关谁还理谁,哪里需要学什么人情了了。”   舒曼笑而不语,白父这样做总有原因。   况且这事白玉英埋怨几句没什么,她要也跟着附和几句,那问题就大了。   舒曼还不至于做这么蠢的事情。   从张家离开后,白玉英就跟着舒曼回了她的家里。   她这阵子基本上能不回去知青点就不回去,有几次直接住在舒曼家里,把舒曼弄得无语,却又不好直接赶人。   想着不过几日,白玉英就要走了,就让自己忍了忍。   舒曼这样做,倒不知道几次夜里,陈锦州处理完局里的事情,凭着胸腔的激昂澎湃的情绪,一路从镇上跑到红旗村,却只能听着屋里头的欢声笑语。   好几个晚上,都吹了半宿的寒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所以说,大概陈锦州是现在最希望白玉英回上海的人。   张队长这边介绍信一出来,陈锦州就帮着送去公社,没多时就让有事去县城的龚琪带去县革委。   当天舒曼上完课后,陈锦州就把批准白玉英回城的通知单送到她的手里,同时还有一张回上海的火车卧铺票。后者是革委会主任托关系弄出来的,这一次他上任以后,通过白家得到不少资源,这是间接在对白父表示感谢。   比起过往交情,自然是互相之间因为利益给予对方尽可能的便利。   白玉英拿到东西的当晚,就和杜鹃一起住到舒曼那里。   一个晚上,明明喝着龚琪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汽水,白玉英好像醉了一般又哭又笑了起来。   舒曼和杜鹃的眼睛也是红了一圈又一圈。   第三天,天还没亮,舒曼就起身去了厨房。   没多时,杜鹃也走了过来,看到舒曼在揉面,伸手接了过来帮忙:“几点的车?”声音有些嘶哑。   舒曼也是如此,她从厨房探出头看了看在炕上睡得昏沉的白玉英,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下午一点半的火车。”   这一次不是去齐齐哈尔市火车站坐,而是直接去省城那边。   这样时间就要花久一些,一个上午都要花在赶路上面,就这样等一下也得早早出发。   白玉英走的时候,是舒曼去送的,她还特地找陶主任软磨硬泡地要了一天的假。学校里从陈耀文被辞退后,老师上面的空缺就又多了一个出来,听说暗地里招了几次都不太成功,闲言碎语不少,似乎还和陈家母有关系。   舒曼没有仔细问,只知道陶主任为了这件事情,烦了好些日子了。   昨天去请假的时候,还听说似乎要去附近生产队里调一个老师上来暂代。   ……   省城火车站,在列车员的帮助下,舒曼同白玉英把行礼带上火车。   哪怕以白玉英的性子,东西精简再精简,手上还是有好几个行李箱,就这样知青点那屋子里还有满满几柜子的东西。   “我知道给你肯定不要,那小部分的你给杜鹃,她自己不能穿,不是还有妹妹吗?让她不要傻乎乎地省钱省衣服给妹妹寄过去。”说到这里,不只是白玉英,杜鹃也是为之一默。   比起杜鹃和她们的幸运,杜鹃的妹妹去了南方那边。   条件更加困苦一些不说,生产队里面的人事也让她过得不甚如意。比起老瓜皮内里的舒曼,杜鹃的妹妹年纪真的就是笑了。去了那边,又没有遇到愿意照顾她的人,就是有,肯定也不多。毕竟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忙碌,能多一口粮食都是好的,谁有心情成日照顾别人家的孩子。   对她们三个人而言,彼此都是对方的幸运。   原本今天,杜鹃也是要请假过来送行的,比起舒曼,她往后更难有机会和白玉英再见面。只是为了不让郭世宝疑心,她最终留在村里。   就是舒曼,她请假的事情,也只有陶主任和陈锦州知道。   “走吧,走吧。”火车鸣笛声响起,舒曼推了白玉英一下:“路上注意一些。”说起来她都心惊肉跳的,白玉英昨天当着两个人的面数钱,单是钱就快千把块了,更别说全国粮票这些。   听说火车上小偷不少,白玉英一个人出行,只能说白父真的是太放心了。   白玉英抱了抱舒曼:“舒曼,我们上海见。”   舒曼微愣,很快笑了。   “上海见。”   很快就能见面。   舒曼目送着火车一路嘟嘟嘟地离开,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从车站里面出来,看到飞快冲到自己面前的人。   她的脚步一顿,面色复杂地看着他。   郭世宝似乎没有看见舒曼,急匆匆地从她身边跑过,钻进车站里面。   不一会儿又失落地走了出来。   仿佛终于看见舒曼,郭世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双手紧握成拳。   “她走了?”   “她回家了。”   “回家?对……可不是回家。”郭世宝凄凄一笑,踉跄着消失在舒曼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这是端午那天的更新。   看划龙舟都中暑的人,没脸说话。   昨天的更新,晚上更。   今天的更新,也晚上更。   所以今天至少还有1W2. 第55章   舒曼出了火车站, 已经不见郭世宝。   她不知道郭世宝是怎么知道的, 这已经没什么意义,白玉英只要踏上火车, 路途安全,以白父的心计, 再无法近水楼台的郭世宝很难再靠近白玉英一步。在红旗村的日子,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离白玉英最近的时光了。   舒曼不信什么化干戈为玉帛的蠢话,那些原谅和善良是有的, 可一旦涉及到人命, 最大的商量也只能做多不去牵涉到旁人。   原谅?   就白母的情况, 这是不存在的。   这一点, 相信郭世宝也是知道。是以, 在红旗村这些年,他暗地里几次护着白玉英,却也只是止步于此, 不敢再往前踏上去。   今天追过来, 或许只是因为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甘心吧?   舒曼没有直接坐车回去, 省城的火车站旁边就有一处百货大楼。   逛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舒曼就坐车回去了。   不是不想买, 东西是好东西,但价格上也同样非常漂亮。   供销社里的高级糖果到了这边也只是普通稍贵一些,就刚才站了十几分钟,就看到十几个人购买。   可见省城里面大部分人的财力,不像镇上那边, 一年都卖不出去多少。   陈锦州双臂叠放在胸口,无聊地看着前方。   等有一辆小巴士过来了,忙吐掉嘴里的叶子,整了整衣领子,走了过去。   舒曼不耐烦人挤人,等着所有人连带着那些鸡鸭生禽下车后,才从座位上起身,还没有走到门口,陈锦州已经窜了上来。   看到小姑娘手里空荡荡的,陈锦州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舒曼惊讶地看着陈锦州。他们可没有约定好回来的时间,这个巴士差不多就是人满了就开动的,被说中间她还在百货大楼耽搁了一下。   舒曼下了车,陈锦州跟在他的身后。   “等很久了?”看到路边的自行车,舒曼眼里一柔,她不是在镇上,而是在县城这边,早上送白玉英的时候,自行车是放在学校里的,不过钥匙给了陈锦州一把,是想着让他下午的时候帮着把车子取回来,等自己从省城回来正好骑回去。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径,舒曼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过郭世宝还是知道了。   其实想想也是能想通,若非郭世宝时常关注白玉英,上一次孙虹和李三达合谋要暗算杜鹃和白玉英的时候,也不可能提早知道做好了准备。   “也没有多久。”陈锦州伸了手,拿过舒曼的挎包,问道:“没在省城逛一逛?百货大楼里面东西还挺不错的。”前些年刚到兵团的时候,领了工资,有时候就会上一趟省城犒劳自己,这半年却是一次都没有去,工资补贴基本上被他攒起来。上一次去找孟海东,陈锦州是直接回来的,事后想起后悔不已,甚至被龚琪奚落了一把,觉得他难得上省城一趟也不记得给对象带个礼物回来。   可能比起礼物,陈锦州下意识地是想攒钱给小姑娘花,给她当家用。不过龚琪说的那番话,似乎也非常有道理。   “你怎么了?”舒曼一个抬头,就看到陈锦州内疚地看着自己,下一瞬立刻眯起眼睛,欺近陈锦州:“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陈锦州眼底有一瞬间的慌张。   舒曼心里的狐疑更深了。   刚才,她其实是开玩笑的。   可看陈锦州的反应,莫非真的是被自己诈出来了?   “那个人是谁?”   “嗯?”陈锦州没有反应过来。   舒曼深呼吸一口气,甜甜地笑道:“就是那个让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的人是谁啊?”怎么说呢,生气是有,愤怒也很强烈,但无形中还是觉得陈锦州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即便真的做了?   舒曼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决绝。   “你误会了。”陈锦州哑然失笑,好半天才说道:“是龚琪……”   “他说的也没有错。”舒曼斜睨了陈锦州一眼,她不会觉得陈锦州不应该这样做。若是自己真的无所要求,反而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很廉价的感觉。舒曼不知道陈锦州会不会这么想,但在她以前的社会圈子里,听多了太多男人女人之间的那些事情。有不少傻女人就是不要男人一点钱花在自己身上,甚至自己省吃俭用把男人捯饬地票漂漂亮亮的,心中就自觉满足了。可殊不知,她省下来的钱不论是她自己的还是男人的很多时候都花用到另一个人身上了。   舒曼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的消费观是该买的买,能花的花,该拿的拿。而不该的,她不会去做也不会去贪图。   既然她和陈锦州处上对象,男女之间往来互相的一些馈赠虽然带上金钱的关系但其实也是情感上的一种表达方式。   “不过……百货大楼里没有什么我特别想要的东西。”舒曼实话实说,眼界太高了就容易这样,别人趋之若附的东西,她却是见过太多,心里并没有太多波澜。比起那些,还不如到嘴里的吃食更来得实际。   舒曼趁路上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小指头轻轻勾了勾陈锦州的手心。   陈锦州蓦地脸红,飞快地觑了两旁,低低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情绪欲/望:“做,做什么呢?”话落又轻声说道:“现在在外面呢。”   舒曼只觉得脸上一热,羞声说道:“我饿了。”真是瞎想什么呢,早上给白玉英做的那些吃食她都没动,在省城也没有吃,就路上买了一块饼子,平常陈锦州见了她,都拉着去吃饭,这让舒曼一见到他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饿了?哦,我也饿了。”陈锦州的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小姑娘粉嫩张启的双唇上面,喉结因为吞咽口水的动作微微隆起。   舒曼被看得恼羞成怒,踢了陈锦州一脚,快速往前面跑去。   陈锦州忙回过神要去追,跑出去几步,又返身回去推了自行车。   两个人路上多少有些顾忌。   陈锦州一次次靠近舒曼,舒曼恼了恼,还是上了自行车后座。   “别生气了,我带你去见个人?”陈锦州话落,车子已经七弯八拐地往一个巷子里面进去了,只是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自行车在一处院子前面停下来,舒曼从后座下来,眼睛眯了眯。   陈锦州过去敲门,没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的笑容再开门后更灿烂了。   “锦州来了。”   “王婶。”陈锦州打了声招呼后,把舒曼叫了过来。   这座院子,舒曼并不陌生,之前白玉英带她来过,是白家在这边的其中一处购置的房产,不过等白玉英要走后,这边和镇上那一处都卖了。本来按照白玉英的意思,方便舒曼上下班,镇上的留下来给她住。   舒曼没有答应,那处房子后来被龚琪买走了。   而县城这一处,没想到会被王大有买过去,这个王婶应该就是王大有的媳妇了。   “是舒曼吧。”王婶未语先笑,拉着舒曼的手眼里就是止不住的上下打量,不过这种感觉并不坏。   舒曼有些害羞,但还是坦坦荡荡的样子。   她多少听陈锦州说过王大有一家人,知道王大有以前是陈锦州父亲的手下士兵,但也是情同手足一般的兄弟。陈父出事后,这些人没少照顾陈锦州,特别是王大有,用他自己的话,自打陈锦州来到兵团,他是白了一半的头发。   若说王大有代替了部分父亲的角色,王婶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半个母亲了。   “不错,不错。”王婶越看越喜欢,双手摩挲了好一会儿,把人拉到堂屋里面,不一会儿泡了杯麦乳精过来。   “知道你不爱喝,这是放凉的开水。”王婶把麦乳精端给舒曼,递给陈锦州一杯水。“没吃饭吧?你们两个等着,饭菜很快就好了。”   舒曼见状放下杯子要去帮忙。   被王婶推着坐回去。   走之前,还给陈锦州递了个眼色。   陈建苦笑一声,对舒曼说道:“厨房是王婶的地盘,她不喜欢别人插手。”   舒曼笑了笑,知道这其实就是个糊弄人的理由。   只是人家不愿意自己帮忙,舒曼也不会舔巴着脸一定要上前,毕竟交情也没到那个份上,她不会做自降身份的事情。   “这房子不错。”舒曼打量了一下,随口说道。屋子布置地很温馨,就是不知道在兵团里的王大有一个月能回来住上几次了。   “兵团的条件还是比较艰苦,婶子的身子以前落过毛病。只是前些年王叔手里没攒下钱,也没有合适的房子买。”镇上那边虽然离兵团近了一些,但当时王大有也不会考虑,其实钱是一回事,当时顾长城是另一个重要的因素。现在就不同,正好白家要走,房子就连卖带送的,这价格正好王大有出得起,陈锦州就帮着忙买下来。   “王叔的孩子要读初中了,县城比镇上的教学好一些。”虽说镇上有陶校长,但陶校长其实早就不教学了,上一回也是临时帮着住院的舒曼顶替了几日。   王婶是干惯了厨房的活,进了厨房后,又重新折腾了两三道菜。   等三个人坐下,也不过是半个小时过去。   这速度,舒曼还是佩服的。   她手艺还行,但做菜的速度很慢,这大概就是手生和手熟的区别。   “多吃点。”王婶往舒曼碗里招呼,梅菜扣肉、酱骨头、炖白菜、炒鸡蛋还有一道拍黄瓜。   “锦州,你也多吃点。你不动,舒曼怎么好意思吃?快点,多吃点。”王婶拿起公筷,碗里一大半的菜就全落到陈锦州和舒曼两个人的碗里。   舒曼朝陈锦州看去,陈锦州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其实非常高兴。他今天把舒曼带过来,其实也有给王婶看一看的意思,显然王婶很喜欢她。   “王婶,你也多吃点。”舒曼看陈锦州没动,不得不自个儿上阵,用公筷夹了好一些菜肉到王婶碗里。   王婶也不说什么,一应笑眯眯地,全程盯着舒曼看。   舒曼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等多吃了几口菜,眼睛猛地一亮,下筷子的速度就又快了一些。王婶的手艺,上一回住院就见识过,但当时似乎顾忌自己病号,口味上还是以清淡为主。但今天就不同,可以说是舒曼来到这个时代吃过最痛快的一顿饭了。   等两个人要走的似乎,王婶依依不舍地拉着舒曼的手:“下次还和锦州过来,婶子还给你做好吃的。”   她其实不只是看舒曼,反而余光一直再瞟陈锦州。   同丈夫不同,王婶一直担心的就是陈锦州结婚生子的事情,她非常担心这个孩子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就是结婚了也不过是完成任务一样的性子。可刚才那一顿饭,那小姑娘怎么样先不说,就看陈锦州全程紧张兮兮的样子。   王婶也一定要好好帮着陈锦州留住舒曼。   至于孩子优不优秀,家境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陈锦州推着车子和舒曼往县城外面走着,吃过饭两个人都不想立刻上路,索性就边走边说着话。   “王婶以前的时候和妈妈感情很好。”陈母出身陶家,在家务活上免十分吃力,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偏偏她又想要为陈父洗手作羹的念头。就在这个情况下,手艺非常好的王婶和陈母一点点地走近,期间不是也没有其他人,但若说同陈锦州父亲的兄弟媳妇中关系最为投契的还是王婶。   “舒曼,妈妈肯定也喜欢你的。”陈锦州忽而停下来,舒曼不解地抬头,却是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话。   陈锦州的母亲喜不喜欢自己,舒曼不知道。   何况这个人早就不在了,陈锦州怎么说都不能真正带入本人。   只是对方这么没头没尾的话,让舒曼心神一震。   想到他带自己去王婶那边的原因,应该不只是为了吃饭,也不只是为了见一见这位照顾他的长辈。   舒曼怔了怔,随后笑道:“你是特意等我的?因为那封信?”   陈锦州默了默,须臾后点头:“你不必在意别人的话。我妈妈来自孟家,嫁给爸爸的时候,用那些人的话,就是下嫁。”   “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些。”舒曼微微摇头,她不会傻傻地觉得两个人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桩婚事牵扯到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只是她同样想得开,陈锦州能坚持,他有不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能坚持就坚持下去。   不能,自然就是及早止损。   陈锦州深深地看了舒曼一眼,沉声说道:“我不会放走你的。”就是她想走也不行,所以他不会让自己犯错。   舒曼笑笑,不置可否。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她不能说的太绝对和肯定,但目前的话,她还挺喜欢陈锦州这个人。同他处对象的感觉,也算是不错。   舒曼拉了拉陈锦州的衣角,目光柔柔地,带着一丝小羞涩,近乎无声地说道:“别说这些了,不早了。快回去吧。”   这骑自行车回去,估摸着到红旗村要晚上8,9点多了。   也就是等于,后面要走夜路。   陈锦州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怕把人逼急了,小兔子就要跑了。   何况这个小兔子,时间久了就会发现,一点也不好对付。   对于这一点,陈锦州有时候会很生气。   但随之更多的是让自己沉淀下来,继续斗智斗勇或者说厚着脸皮地靠近小白兔,把她圈在自己身边。   车子到镇上的时候,没有进去,但在路口的时候看到无聊打哈欠的龚琪。   龚琪在看到陈锦州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手里的布包丢了过去。   陈锦州接到手里,反手塞到舒曼怀里。   “走了。”陈锦州同龚琪说了一声,又踩着自行车离开。天已经暗下来了,山路和夜路都不好走。   舒曼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手电筒,三张面饼。   她先把手电筒递过去,前面的车头有个支架,正合适放着。本来这也是有装的,早上舒曼带白玉英的时候,车头挂了不少包袱,后面又坐着一个人,就把手电筒收起来了。   有了手电筒,路上就好走许多。   舒曼拿起三账面,自己啃了一张,另外两张捏成一块块的,以环抱姿势从陈锦州下巴下面伸到嘴边。   陈锦州只要一张嘴,就能叼到嘴里。   许是饿了,他吃得又凶又快。   好几次,舌头扫到舒曼的手指,偶尔一两次还有被牙齿啮啃的感觉。   舒曼眯了眯眼睛,在背后狠瞪了陈锦州一眼,又觉得无奈好笑。面前这个人看起来胆大包天的,又只敢做一些幼稚的小动作。   好几次看似在试探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蠢蠢欲动地深入其中。   但往往,都是他自己先露了怯。   这一次也不例外。   饼子就两张。   陈锦州估摸着应该是最后一口后,眼底挣扎了几下,一低头叼走面饼,抹了抹嘴,可惜地目视前方。   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一口含住,狠狠地又温柔细碎地啃咬一番,只把小白兔弄得声声讨饶。   嗨……伴随着叹气声,陈锦州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身后的舒曼,噗嗤一声就笑了。   陈锦州的脊背一僵,红通通的云朵就从衣领子一路攀爬到他的耳根、脸颊、鼻间,乃至璀璨晶亮的双眼里面。   舒曼看得心软,双手悄悄环到陈锦州的腰上,歪着脑袋轻轻靠了上去,明明在后背,却仿佛靠在胸口,那震聋欲耳的锣鼓声砰砰砰地好似要从身躯里面出来。   陈锦州感受着背上轻轻浅浅的呼吸,无声地单手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两个人之间,就像两军对战。   有时候红方赢了,蓝方未必就是输了。   舒曼一直不喜欢在外面做太亲昵的动作,除了偶尔情不自禁地那几下,但说情不自禁也只是因为下意识的动作。   毕竟在几十年后拉拉胳膊实在是太过寻常的动作,但在这个年代就是近乎羞耻的亲昵了。   更别说,现在这般搂着腰靠在后背上。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人。   陈锦州上身紧紧绷着,想给身后小姑娘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脚下的动作再快慢之间终于选择了匀速前进。   “我去老叔公那里。”车子进了红旗村,陈锦州对下车的舒曼说了一声。他虽然很想跟小姑娘回去,但许是真正处上了对象的原因,在红旗村反而更加不敢放肆。   舒曼点点头,刚要说话,杜鹃已经从知青点跑出来。   陈锦州就骑车走了。   杜鹃跑到舒曼面前问道:“你看见郭世宝了吗?早上你们走了没多久,他就过来问我玉英去哪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舒曼边说边同杜鹃一起回自己的房子。   “我说不知道。”这原就是商量好的,不管谁问都是这个回答,以后也会是如此。但杜鹃总觉得不放心,这一个白天郭世宝都没有回来,生怕他追上了。即便王茂田说郭世宝的东西并没有带走。   “他没回来吗?”舒曼脚步一顿,愣住了。   杜鹃点了点头,担忧地问道:“他会不会去追玉英了。”要真是这样,杜鹃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没有介绍信,他不能坐火车的。”舒曼想着先带杜鹃去了张家,得知郭世宝没有找张队长开过介绍信,两个人就又回去。   杜鹃帮着舒曼做了饭菜,就挤眉弄眼地离开。   舒曼苦笑不得,但也没有挽留。   心里估摸着等陈锦州光明正大地离开红旗村后,还会溜一圈回来,至少他得把车子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6000,还有6000。   不能说时间了,555.   要把6000补完,再继续正常更新。 第56章   舒曼饭菜做好没多久, 陈锦州就回来了。   只是他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舒曼点了点桌上的菜,有他喜欢吃的焖豆角,陈锦州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 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   眼看着饭菜要亮了, 舒曼伸手拧了拧他的胳膊。   陈锦州的身上都是腱子肉, 手臂上也差不多是如此, 此刻全身的肌肉绷紧, 让人拧得吃力,去也让他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舒曼拄着下巴随口问道。   “在想我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陈锦州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拢, 看向舒曼的眼神变得犀利后又缓缓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人警惕后又放松后的自然反应。   舒曼也没有真的要听他什么事情,见他回过神了, 递过去一个玉米面饼子:“先吃饭吧?天不早了。”   今天回来就晚了,陈锦州又在老叔公那里呆了不少的时间。按照平时的话,他本该没多久就回来,顺带着两个人一起把饭菜给做了。这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也是他们不同于别人说相处的方式。   即便是处对象, 除了在镇上逛逛供销社和吃顿便饭,亦或是送人回家, 更多一些在外人看起来过分的事情是不能做。有时候舒曼心里其实还挺期待的, 她又不是真的这个时代的人, 她的蠢蠢欲动,也常常引得陈锦州口干舌燥,呼吸一紧, 但每每又忍耐下来。实在是情不自禁,难以抑制,也就是偷摸着拉拉小手飞快地摸上一把。事后,陈锦州就能表现异常好几天。所以总体来说,这是一个小思想频生但内里纯净的男人。很多时候,他们互相一起做着寻常的事情,颇有些搭伙过日子的意味,除了不住在一起。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舒曼手上的筷子一顿,飞快地看了陈锦州一眼,沉了沉心思,点头:“我打算回上海一趟。”之前就一直有这个意思,陶主任也提过去上海出差的事情,但舒曼心里还有些犹豫一直没有正式确认下来。   今天白玉英的离开,让她突然有了想家的心情。   “要我陪你去吗?”陈锦州有些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中的事情,有关舒曼的事情,他一直在关注,自然也知道陶主任的打算,甚至这还是他提议的。只是真的听舒曼说起来,心里有一瞬间往下沉。   “不用。”舒曼摇头,又觉得自己拒绝地太过干脆,忙又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看陈锦州后笑着说道:“下次吧。”她还是不要把舒家人吓着了,这刚读完书的闺女下乡当知青,大半年后带一个男人回去,对舒父舒母来说可能不容易接受。   舒曼自己也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最重要的是……“你不打算去京城吗?”   “嗯?”陈锦州心神一动,反应过来问道:“王婶和你说的?”   舒曼点头又摇头,舌尖点了点牙齿,轻声说道:“孟老爷子生日也邀请王叔了。”王大有自然不可能去,他对孟家再讨厌不过了,但对孟老爷子却不会这样。毕竟人家是陈锦州的外公,只是王大有也猜到孟老爷子的意思。有些话,他不好说,私底下找王婶说起过。白天在厨房的时候,王婶就跟舒曼说了这件事情。本意是想让舒曼劝一劝陈锦州,但舒曼拒绝了。她对陈家那些陈年往事,只知道内里有隐情,涉及到什么却是不知道。陶家是陈锦州的外祖家,他真想回去谁也拦不住,同样他不想回去别人劝也没有意思。   可刚才陈锦州突然的反应,舒曼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当然,他果真还是不想去。   舒曼依然不会劝他。   就像自己,她之前一直不愿意面对舒家,真正理由不好说出来,谁劝也没有用,等自己想通了,情况就立马变得不一样。   到陈锦州这边,在她看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陈锦州咬了口饼子,玉米的甜香让他纷乱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饼子软软地,不像大部分玉米棒硬邦邦地,就跟面前的小姑娘一样,哪怕好几次都被小姑娘折腾地心里跟沸腾的开水,也依然被她安抚下来。   陈锦州拒绝了小姑娘的自行车,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一路小跑回公安局,他也没有回后面的宿舍,径直到了值班室。   里面,龚琪正在吃面条,看到他招呼道:“来一碗?”   陈锦州摸了摸肚子,摇头说道:“我打个电话。”   龚琪笑笑,抱起碗边吃边往外面走:“我去放个水,你看一下。”哪怕人再少,局里都有轮夜里值班的,今天正好是他。   陈锦州也是算准了过来。   龚琪同样来自京城,不是大院的孩子,但也有些关系,眼力见十足。要是换了其他人,陈锦州大概会等到明天去找一趟陶校长。   京城陶家。   陶老爷子依依不舍地放下听筒,不管其他人的神情,在警卫扶着回到书房后,神情依然激动。   “小王啊,锦州要回来了。”   “是,首长。”刚才那电话,小王也是听见了,老首长那激动的声音,要不是知道已经是半夜了,准得吼得整个大院都知道。   “不行,我地找老大家的,让她把锦州的屋子收拾一下。”孟老爷子想着想着就要往门外走,小王赶忙把人扶住,嘴里一连声说道:“首长,锦州回来不还得要一个多月吗?”算算时间还得两个月。   但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现在准备屋子都够呛。   孟老爷子也是被惊喜地,这么一会儿功夫,人也回过神来,顿时唉了一声,边叹气边往外走,想想又觉得不行,让人把电话搬进书房。一个个电话往老战友那边打过去,说是唠嗑,唠着唠着就打起嘴炮来。   小王关了门出去,看到徐慧站在外面,忙打了声招呼。   徐慧把手中的搪瓷杯递过去:“给老爷子热的牛/奶。”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厨房里有面条,老爷子要是饿了,你来喊我。”   小王应了是。   只是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老爷子这些年很少吃夜宵,说是为了养生,即便真的有想   吃的,小王作为警卫员手艺也是不错的那种。   徐慧回到屋里,孟川流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是爸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徐慧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哪怕是下一刻就要关灯睡觉,身上的衣裳依然一丝不苟地穿着,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去换了身松快的睡衣出来。   孟川流没听到回答,放下报纸,看着徐慧皱了皱眉。   徐慧默默地爬上/床,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身位,就听得电灯啪地被关上,眼前的视野为之一暗。   良久过后,黑暗中徐慧说道:“锦州要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在冗长的沉默后,孟川流轻轻拍了拍徐慧的肩膀。   徐慧眼泪瞬间坠落。   “不怪你。”孟川流闭目轻叹。   呜咽声更大了,徐慧几次狠狠咬住嘴唇都没有办法止住,身体更是好几次颤抖地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   另一头,陈锦州放下电筒,怔怔发神。   他很久没有听到外公这么高兴的笑声,那股喜悦通过电线和电波猛地传递到他的耳朵里面,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些年的倔强和任性,是不是伤了外公的心。   今天去见老叔公,从他口中得知外公前阵子晕倒被送去医院,当时都下了病危通知了,但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就是刚才电话里,外公也是报喜不报忧,只对他愿意回京的喜悦,旁的一句也不曾说起。   若非知道老叔公不会拿这事骗他,陈锦州几乎以为电话那头的人依然是那个能扛着他骑大马的人,毕竟有没有住院太好查证了。   龚琪从外面进来,陈锦州正双手合十放在双腿上面。   见到他,陈锦州神情严肃地说道:“我外公生病住院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他不相信龚家不会不知道。   龚琪闻言放下手里的饭盒,同样严肃地搬来椅子坐在陈锦州对面。“孟老爷子当时就找到我们家里打招呼,不让我们告诉你。”   “锦州,不是做兄弟的故意瞒着你。等我知道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出院了。”龚家连龚琪都瞒着,龚琪能有什么办法。等他知道,一切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出来就更没有意义了。   龚琪有一句话没有说,他没想到孟家那么多人会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孟海东他不知道……”像似知道龚琪心里在想什么,陈锦州一脸平静地说道。孟海东被培养地太正了,孟家很多事情都不会让他知道和插手。有些事情,多年前陈锦州都知道,可孟海东却是全然不知。   陈锦州不好说孟家这样的做法对不对,好不好。   但他不认为孟海东对于这件事情会不知道,而且以这个表哥的心性,他知道了的话,肯定会拉上自己。能让整个孟家守口如瓶的人,就跟让龚家选择保密一样,只有外公。   ……   下课的铃声响起,舒曼抱起教案从教室里出来。   她走出去,就听到身后小孩子的欢呼声,脚步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是学生过来的,哪怕老师再怎么喜欢,有她在场,这些学生们很难暴露真性情。   舒曼教的是一、二年级的数学,不难但也不算容易。   这个时候很少有什么幼儿园,大城市里是有的,但小地方上,哪里来的资源,一应读书上的事情,除了个别家中有教导过,大部分都是到学校后站在统一起跑线上开始的。从零开始,从无到有,也不是那么容易。   舒曼觉得自己不算是个严厉的老师,但在课业上却也是有些较真。   时间久了,竟是在学生面前也有了小小的威严。   大概学生怕老师是天生的吧,哪怕她顶着张娃娃嫩脸。   舒曼走向楼梯,她打算去找陶主任说同意出差的事情,这种事情哪怕有些交情,也不可能等着自己。   舒曼怕夜长梦多,也不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她是下定决心回去面对舒家人,一直避而不见,时间久了也成为她心里的一道坎。可决心是下了,又怕自己到时候又反悔,索性断了自己犹豫的后路。   迎面一个人从楼梯上面走下。   舒曼和他撞了正着。   “舒老师。”   舒曼微微颔首:“赵老师。”   从二楼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搬去了土家坡和涂小月成婚的赵成,在白玉英回上海后,学校里终于从临近的生产队里招来了两个临时代课老师,其中一个就是赵成。据说是土家坡的生产队队长推荐的,本来公社下的生产大队里有小学的就不多,赵成作为知青也好,老师也罢,的确有几分本事。   陶主任考教过赵成的教书本事,自然就把人录用了。   “找陶主任?”赵成面带关切地问道:“李老师还在上面呢。”   舒曼点了点头,从赵成身边经过,往楼梯上走去。   陶主任的办公室搬到了教学区的二楼,舒曼几乎日日都会过来,没有课的时候,都躲在陶主任的办公室里学习。   对于这一点,陶主任看在眼里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舒曼再过去就会发现办公室的书架上多了许多与她有用的书,办公桌旁边的热水壶里永远不缺热水,偶尔还能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小点心。   这些都给了舒曼很大的鼓励。   舒曼走到门口,还没有敲门,里面有人走了出来。   看到舒曼,面色一冷,轻哼了一声,从她身边走过。   舒曼在她好似不小心撞过来之前,往旁边一闪,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扶着栏杆站稳后怒脸相向。   “舒老师,李老师。”陶主任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眉心轻轻一拧,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舒曼笑了笑,正要说话,那人已经飞快地说道:“陶主任,是我的不是,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有站稳差一点撞到舒老师。”   “舒老师,希望你不要介意才是。”   舒曼扯了扯唇角,毫无笑意地说道:“当然不介意,好在我闪得快。李老师,下次走路一定要注意些才是,撞到我倒没什么,若是撞到学校里其他男老师,怕是就有些不妥了。”可以说是不小心撞到的,可说难听点不就是投怀送抱了。   李家可是有先例的。   舒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因为自己的话而勃然变色的李曼丽。   比起陈家,李家那边,李美丽主动辞职,但同时她的妹妹李曼丽顶替了李美丽的工作,不过李曼丽这个人教学生就算了。好歹李美丽也算是有真本事的,当妹妹的却是差太多了,这才没办法临时老师就多招了一个,而李曼丽则被丢去闲职。   想到这,舒曼颇为同情地看了陶主任一眼。   陶主任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说道:“人家李家愿意提供一部分课桌椅,这样的好事,学校自然不能拒绝。”况且李曼丽虽然顶替了李美丽的工作,依然也只是临时工。李家虽不甘心,可也没办法,闹大了就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   要说这里面其实还有其他事情,单单李家当然没有这样的本事,那位供销社的远方舅舅也是如此。只是有些事情,不适合放到明面上,只能周转一番,而李家这边,其实也是陈锦州的意思。   李美丽工作被替,换上来的是妹妹李曼丽,以前手上有钱在家里占据话语权,如今颠了个位置,李美丽能甘心?李曼丽又能忍多久?   等两个人都不甘心忍耐,就是李家真正爆发内战的时候。   要说张建设当时说要对付一下李美丽,陈锦州本意思不插手,但谁叫李美丽不知道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怎么了,时常跑到局里。等李美丽和陈耀文的事情一出,没多久镇里又有了新的流言,那流言就是和陈锦州有关。虽说插手陈锦州和舒曼之间,也是不好,但两个人毕竟只是处对象,而且这事要是传得真了,倒是能把李美丽从陈耀文那边掰扯开来。   当时龚琪把这样的流言告诉陈锦州的时候,陈锦州的脸黑得都快滴出墨来了。他的动作迅速,在舒曼没有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之前,快速动手。   流言平复下去,李曼丽也夺走了李美丽的工作。   这两姐妹之间不可避免地起了龌龊,以后自然有得磨。   最重要的是陈家那边,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情况下,陈耀文会放过李美丽吗?   陈耀文愿意,陈父陈母也不会同意。   何况陈耀文如今没了工作,让他啃老,肯定愿意。   但一个手头阔绰,出手大方的人,突然要找父母要钱花,时间久了岂能甘心?但是向女人伸手又不一样了。   李曼丽从学校离开,阴着一张脸往家里跑。   这个时间点,家里人都不在,李家父母是双职工,以往这个时候,家里只有李曼丽在,现在则成了李美丽。   姐妹两如今身份调换,境况也大不相同。   以前的时候,家中的家务活都是李曼丽在做,但现在轮到李美丽了,往往等李曼丽回来了,压根没动多少。   今天不出意外地又在院子里看到那一大盆还没有洗的衣服,不必去看,也知道厨房那里饭菜也没有烧。   这些都是等待在学校里回来的李曼丽去做。   姐妹二人的屋子里传出若有似无的声音。   李曼丽森冷着脸走过去,今天在学校里受的气,让她的怒火蹭蹭蹭往上涌,到门口的时候,屋子里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李曼丽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下一刻返身跑回厨房,手里抓着一根擀面杖出来,人也朝着屋里冲去。   “抓流/氓了。”房门被撞开,屋子里的人大惊失色,在听到李曼丽的喊叫声,李美丽狠推了陈耀文一把。   “快堵住她的嘴。”   陈耀文顾不得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冲到门口一把拽过李曼丽。   他身体再文弱也是男人,李曼丽毫无准备,又被陈耀文的不要脸给吓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捂眼睛还是继续尖叫。   李美丽趁机穿上衣服,冲出门外,把院门关上。   左右邻居已经被招了过来。   李美丽隔着房门,脸色难看地喊道:“没什么事情,我们姐妹闹着玩呢。曼丽不是才当老师,新鲜着吗?”   外面的邻居听了,嘟囔道:“这当老师新鲜,也不能喊流/氓不是。这李家姐妹真是……”想到这几个月李家发生的那点事情。   邻居也没了多管闲事的意思。   从李曼丽顶替李美丽的工作后,这两姐妹平时也没少见争吵,刚才那一下,怕是又闹出什么事情。   邻居想到这,再没管的心思,摆着手就走了,顺带和其他听到动静的人说了说。   李美丽站在门内听了好一会儿后,黑着脸往屋子里走。   陈耀文用衣服把李曼丽捆绑了起来,嘴上还堵了毛巾,这一回正抽出手来穿衣服。   李美丽走进来,嫌弃地看了李曼丽一眼。   李曼丽正瞪着眼睛,那眼神要是能杀人,李美丽和陈耀文两个人的身上都千疮百孔了。   李美丽沉默了一下,须臾后,同陈耀文说道:“你说的事情,我想过了,还是不成。”   “你不愿意嫁给我?”陈耀文手上动作一顿,看向李美丽的眼神十分危险。   “不是,我不愿意。是,不合适。我们正结婚了,外面的传言不就是被证实了。”李美丽似怕陈耀文不相信,说着说着眼眶就一红:“我要是真的不愿意,还能把身体给了你。”   之前,陈耀文可是一直求而不得。   只是两个人都被学校辞退后,陈耀文几次找上李美丽,一来二去地,自然就爬上了床。   陈耀文也确定自己的确是李美丽的第一个男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耀文问道。   李美丽双唇抿地紧紧地,似乎在思考什么,好一阵子后忽得指向李曼丽,问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陈耀文皱眉:“什么意思?”   李曼丽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美丽。   看着神情冷酷的姐姐,她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57章   房门关了又开。   李美丽重新走回屋内, 看着床上不发一言的妹妹,柔声说道:“我给你泡了红糖水,等一下起来喝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李美丽笑着坐到李曼丽身边, 伸手把她散落下来的发丝收拢到耳后去:“其实陈家不错的, 陈耀文出手阔绰, 陈家是有底子的。你嫁过去, 只要不像张秀秀那个蠢蛋, 作威作福也是容易的。 ”   回应她的是李曼丽的后脑勺。   李美丽轻轻一笑,也不恼。   “你好好想清楚,你是我妹妹, 我也不可能真的害你。我把工作让给你,你也得帮帮我才是。”这算是互利互惠, 占了她的便宜,总得吐出来一些。其实要是今天李曼丽没有撞上这一出,李美丽还没有想过怎么摆脱陈耀文,甚至陈雅文要是不听自己的, 没有后面的事情, 她也不能顺利。   好在这个妹妹,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年轻就是资本, 陈耀文占了她们姐妹的清白, 再想拿捏自己是不能的。何况, 她这也算是白给他一个赚钱的媳妇。   至于李曼丽听不听话,李美丽也不在乎。   “有些话你说出去未必有人信,不如见好就收?怎么样?”去说是姐姐和外人合伙侮辱了她的清白, 李曼丽有嘴去说,愿意把自己的私事捅到大庭广众之下,李美丽就算她厉害,也愿意自认倒霉。   只是李曼丽能吗?   她说出去的结果,是被别人知道她已经不是清白身外,说不定因为流言蜚语而丢了学校的工作。   陶主任对她的态度,李曼丽又不是不知道。学校里多她一个完全不多,她虽是在学校里,就是个坐办公室根本不教学的人。要是犯了错误,这次可没有第二个李家妹妹去顶替她的工作,就是有,想想李美丽的结果,李曼丽也不愿意步她后尘。   陈耀文回去后,被风一吹,就清醒过来,想到他可能奸/污了一个未婚姑娘,浑身颤栗不停,更是后怕不已。   他左等右等,没有等待公安上门,这心里总算才安稳了一下。   此时此刻,他也恨自己当时怎么被一怂恿,一害怕,就听了李美丽的唆使。对,唆使?陈耀文眼睛亮了一下,回去偷偷叫来陈母说了这件事情。   陈母闻言抚掌一笑:“好,好啊。妹妹比姐姐好。”蠢点好,李美丽那人太会小聪明,陈母就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何况蠢货的那个还算是有个体面的工作。往后几年,找个机会让李曼丽怀上了,这当丈夫地再顶替回去也是不可能。   陈母和陈耀文一说,陈耀文随即心动了,又想到李曼丽更加青涩的身体因为自己绽放,虽比不上李美丽来得主动。可对大部分男人来说,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既是征服/欲,也有摆弄青涩的成就感。   日子刚过五月,舒曼就收到了李曼丽的喜糖。   她脸上的惊讶来不及收敛好,李曼丽已经提着喜糖袋子往其他办公室过去了。   从李曼丽的脸上,舒曼也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只是这么一门突然起来的婚事,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喜糖是用纸袋子装的,是最普通的牛皮袋,没有印花也没有其他什么喜字,袋子做得很小,基本上就能放个几粒的那种。可就是这样,在完达公社这么一片地方,也是头一份了。   陈家和李家在这期间不知道怎么商议的,婚事定得也比较着急。   五月头分了喜糖,五月中就要成亲了。   舒曼是不过去观礼的,可以说学校里的老师基本上都不去,也不对,赵成去了,他当时还找过舒曼,想同他一起去。   对此,舒曼是拒绝的。   赵成没办法,只能自己去。在外人看来,他这个职位是因为陈耀文的原因才有的,本来是不该过去的,可人家给了喜糖还特意开口邀请了。若是不去,就显得他不够大气。不管怎么样,赵成是让自己必须去的,而且还得带着大礼过去。   陈耀文二婚的前一天,让人来做了中间人,想让孩子过去坐床。   被张大娘拿着扫帚赶走了。   舒曼这一天,刚从学校里回来,就被杜鹃带着去了张家。   “杜鹃来了。”张大娘端着一碰水出来先看到杜鹃,随后看到舒曼,忙说道:“舒曼也来了,快去屋里坐。大娘倒了水,有事想问问你。”   舒曼应了声好。   来的路上,杜鹃已经和她说过。   舒曼心里也有底,问的不外乎就是陈耀文和李曼丽的事情。   这两个人的婚事,舒曼犹豫许久,一直不知道怎么说起,想着两家离婚了既然没有关系,那不如就不说,特意说起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可要是不说,日后问起来呢,就比如现在这个情况。   所以说,麻烦事不是好管的。   既然管了,就得有面对这些的准备。   杜鹃带着舒曼进了张秀秀的屋子,也是她以前住在张家的那间屋子,里面已经重新添置了不少家具,大部分是张秀秀从陈家拉回来的嫁妆。   “来了。”张秀秀看到她们进来,想起身又被示意坐回去,她正在给儿子换尿布,也就歉意地笑了笑。   杜鹃上手去帮忙,舀了水,到一旁架子上拿了毛巾沾水帮着擦屁股。   看姿势和态度,像似做惯了的。   就是张秀秀的神态也十分自然,舒曼想到了刚才张大娘先看到了杜鹃,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张秀秀已经换好尿布,去倒水,屋子里同样就剩下她们两个人和床上的小屁娃,杜鹃这才把注意力放到舒曼身上。   舒曼摇摇头,她是知道白玉英走后,杜鹃作为唯一的女知青住在知青点里,本来自己也算是一个伙伴,但她更多时候在镇上,回来的时候也已经晚了,而杜鹃夜里扫盲班还有课,两个人接触的机会比以前就少了很多。   舒曼从来知道,朋友和伙伴不是独独属于你一个人。   杜鹃脾气性情,其实很招张大娘这些人喜欢,她又在红旗村呆得时间久,加上现在给村里人当老师,人缘上自然不用去说。   杜鹃和张家人相熟,只是早晚的问题。   也难怪,自己刚刚到,就被杜鹃叫过来了。   舒曼还不至于为此吃醋,她又不是小孩子,反而真心为杜鹃感到高兴。她不好说自己见色忘友,可既然和陈锦州谈对象,原本同杜鹃一起的时间难免就被挪用过去一些,如今她有了别处可以舒心说话的地方,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张秀秀是跟张大娘一起过来的。   “你月娥姐跟着红军在地上忙活呢,来,吃个野果子。”张大娘从手里端着的木碗中抓了一把红红的小果子过来。   舒曼仔细看了一眼,杜鹃给她介绍:“是山上的羊□□,前些日子队长叔组织大家进山去了,我还找了不少蘑菇,回头晒干了给你一些。”   “这个好。”舒曼眼睛亮了一下,同张大娘说道:“大娘,蘑菇这些山上多不多?要是多的话,你帮我找队里人换一些。暑假我打算回上海一趟,带一些回去。”她是算过,其他东西都比不上上海物产丰富和多,倒是这些山珍野物再没有比东北这一片山林多和好了。她本就对带些什么回去,比较发愁。   “这个简单,你要多少?”这是给大家攒钱的时候,说是换,谁不知道舒曼是给钱的,只要玩外面呦呵一声,没有人不乐意的。就怕东西太多,舒曼吃不下?   舒曼想了想,笑着说道:“也不用太多,大家留下够吃的,其他我都要了。”她本意要个几十斤够了,可实际上分摊出去,每个人一斤都未必有。她同张家走得近,外头的闲话已经够多了。   自己是不介意,但张队长那边多少有些麻烦。   山珍海货吗?谁会嫌弃多?自己吃不下,不是还有陈锦州吗?   男人,偶尔还是要用起来才是。   大不了,都带回去,给舒家父母慢慢吃。   舒曼估摸着,再多也就两三百斤而已,这蘑菇再多都是山林上有的,等晒干了就会大大缩水,何况这个时间上,是农忙的时候,又不是见天往山上跑的。最多就是隔几天跑一趟,有本事的能天天去的,一个生产队又能又多少。   舒曼好歹在村里呆了大半年,对于这些还是知道的,也才敢这般爽快地说话。   张大娘听了,自然欢喜,就是张秀秀也高兴。   她如今吃住家里,虽然每个月也交钱,但心知肚明交出去的钱根本不够吃多少,实际上还是张大娘和当兄嫂的再贴补。但在怎么贴补,也不能补多少。   要是有点赚钱的渠道,她也不至于坐吃山空,哪怕就这么一次性的。   说完这事,不可避免地进入正事。   “大闺女,你跟大娘说说。那陈耀文的婚事是个咋地回事?”张大娘心里有些着急,其实两家闹掰后,陈耀文娶不娶媳妇,张家早就做好准备,一点都不想管。可谁叫陈家来人话里话外说张家人冤枉陈耀文和李美丽,更别说当时那些难听的话,基本上到倒打一耙,把张秀秀说成不安于室,看不上陈耀文想离婚而故意诬陷陈耀文的人。天知道,这个时候离婚最伤的就是女人,要是日子能过得下去,张秀秀怎么会愿意离婚,张家又怎么会同意。可这人有好坏,话也就有好听和难听的。   以前大部分人觉得张秀秀可怜,可现在婚事一出,风口一个转换,这人的嘴脸也就变了。   “大娘,陈耀文要娶的是李美丽的妹妹,两家看起来挺着急的,婚事定的很快,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吧,就说要结婚了。”可这事说来也怪,就是现在不讲究大包大揽的结婚,年轻人多半拿着红宝书当着亲戚的面诵读一番也就是了,稍微讲究一些的也都是简单的饭菜,反而说起来真正讲究遵循传统的是农村里面。   可就是这样,陈耀文和李曼丽的婚事也变得太快了。   而且陈耀文和李美丽的事情,在外头人来说就是雾里看花,大多都是从别人的嘴里看事情,可学校里里面的人都是亲眼见到过的。   李曼丽送了喜糖,当面不好说。   背地里,舒曼已经不只是听到一个人说着李家太不讲究了。   “不过就是从前有个什么,也无关嫁娶,虽说听起来不太好,可两家都乐意,过日子是他们在过,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也就是镇上那边大部分人的想法,毕竟谈对象嘛,不是一定就会成的,失败了换一个人结婚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没有像陈家和李家这样,姐姐不行换成妹妹的,也不知道他们图个什么。   “这事对秀秀姐有影响不?”杜鹃面露担忧。   “说不上。”舒曼看了张秀秀一眼:“对事不对人来说,离婚了再婚是很常见的。反而……”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太理解,直到几十年后依然没有改变太多现状。为什么女子必须结婚,哪怕对方是个歪瓜裂枣,就算离婚了身边的人依然会坚持不懈地催促你再婚。只是舒曼不解归不解,几十年后尚且如此,现在这个年代是个什么情况,基本上不用她去说。   张大娘这个年岁了,对这类的事情,比小年轻人更懂。曾几何时,她也是那种劝着人家结婚再婚的人,以前觉得这是为人家好。可现在事情到了自家闺女的头上,反而觉得跟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舒曼在村里时间少又不喜欢往村里逛,知道的自然少。实际上,类似这样的话,已经开始在张家人耳边出现。   现在陈耀文又结婚,白天那边人走这么一趟,现在压力基本上就在张秀秀和张家上面。   “大娘,不管怎么样,这事您地为秀秀姐好好考虑。”舒曼不会在多管闲事,多了说不了,可什么都不说又不太合适。   所以说,一个人入了局,真想抽身不管,也是非常难的事情。   张大娘闻言看了张秀秀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头子那边我去说,建设都说愿意养秀秀一辈子,我们不着急。”   “可不是大娘,再说不是还有幺娃嘛。”杜鹃跟着安慰了一句。   张秀秀见状扯出一抹笑容,跟着附和。   可实际上,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哪有说的那么简单,除非不往村子里走动了,否则那些不好听插心间的话,想不听见都难。   舒曼和杜鹃从张家离开后,被拉去了知青点。   这个时候村里面干农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郭世宝两只裤腿挽到膝盖上,深一脚浅一脚地看着锄头回来的模样,正好就被舒曼撞了个正着。   杜鹃拉了舒曼一把,两个人钻进了屋内。   郭世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身后的王茂田走出来,问道:“怎么不走了?快点,累死了。”   许是杨渝渝走了,知青点也空了不少人,又或是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让不少人终于老老实实下来。   等地里开始出工后,以郭世宝为首的几个男知青都下地干起农活了。知识分子去种田,洋相自然不少,但磨合一个多月,慢慢也上手,速度虽然慢,但毕竟是能挣工分的人了。不管是生产队那边还是知青点的人,心里都有了底气。   “没想到吧?”杜鹃进屋倒了一杯水给舒曼:“我天天看着,到现在都没有习惯。”   舒曼笑了笑:“我们要不是教书,也该和他们一样的。”不过郭世宝能下地做事,的的确确让她没有想到。   眨眼间,白玉英回到上海已经快两个月了。   期间一直没有回信。   对此,舒曼也是知道的。   白玉英走之前就说过,人是回到上海了,但要安顿好,换一个光明正大又可以和白父往来的身份得费不少时间,可能就不那么容易写信回来。当然就是写信,她也不会写到红旗村,而是寄去学校里。   “说的也是。”就是现在,杜鹃空闲出来,或者地里农活忙不开,学生们都得帮忙的时候,她也会跟着下地。   辛苦是辛苦,不过比起手头上没有钱,这点辛苦又不算什么了。   舒曼抬头的时候,看到杜鹃落寞的表情,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脸上换上轻快的笑容:“之前不是让陈锦州帮忙处理的东西,听说已经有消息了。不过,你真的打算都给扫盲班的孩子们?”那可是不少钱呢。   “那都是玉英的,她带不走可不是说东西不好。再说有些衣服我也穿不了,东西也用不上,全卖了给自己,我还没那么厚脸皮。再说……已经挑了不少好东西给我妹妹寄过去,其他的给红旗村,也能帮帮那些孩子们。”白玉英走后,一屋子的东西基本上就留下来,吃喝那些,舒曼要了一些,泰半留给杜鹃,但杜鹃也没有吃独食,许是和村里孩子接触多了,知道不是谁都能像喜子这样至少吃喝不愁。   杜鹃心痛他们,就从嘴边省食物,可那哪有那么容易的。   舒曼就和她商量把白玉英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卖掉,好在这也是白玉英走前就说过,不要的话送给别人就是。   可白玉英的衣物,好些都是真丝,这红旗村又有谁能穿?索性让陈锦州帮忙,收拾收拾都卖出去了。   舒曼算过就这样也有几百块钱。   杜鹃和舒曼商量,以白玉英的名义,投资村里的扫盲班,这点钱建学校是不能的,但新课桌,新书本,纸笔这些却是够的。   多余的钱,都拿来和村里人淘换鸡蛋,按照杜鹃的说法是激励孩子们学习,学得好,就奖励一个鸡蛋。   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顺利,特别是还有个张光明在拖后腿。   所以说,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一帆风顺。   但大多数人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舒安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和筹划,已经正式成为办公室的一员。实际上比起第一生产线的人,作为脑力劳动者工资未必比对方高。好在他的岗位也是考验技术的一种,哪怕是会计,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精通。   手套厂这一年多经济效益不错,舒安的能力就在众人中脱颖而出。   只是这些,对舒安来说还不够。   涨了的几块钱根本不够,哪怕全攒下来给舒曼寄过去,也只是让妹妹稍微吃饱一些,想要把人弄回来,或者说弄回来后跟其他人一样哪怕不干活呆在家里吃干饭也行,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舒安不满足于只是让妹妹吃饱。   清晨,在工人们络绎进厂里后,舒安逆行走出手套厂。   五月的上海,还有些微微凉。   舒安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鼻梁上夹着的无框眼镜有一种区别于这个时代的美感,同身边擦身而过的工人们有些格格不入。   同样如此的,还有站在手套厂前一棵树荫下的人。   舒安脚步一顿,犹豫着看了过去,须臾后,缓缓走上前去。   “嗨。”白玉英右手上扬,朝舒安扬唇一笑。   一身做工考究的小洋装,足下瞪着的羊皮鞋子以及手上拿着的珍珠链皮包不是淮国旧,也不是普通的商品市场里有的,甚至是上海最大的百货大楼都不一定有。   舒安领到工资的时候,曾经去过这几个地方,发现到手的那点钱还不够给妹妹买一身漂亮的行头。   可这些同眼前这个人一比,又觉得坐井观天的自己依然没有看到天空有多大。   事实上,白玉英这一身衣服是私家定制的,都是以前白母找人做的,白家出事后,这些衣服确实保存了大半,也不知道白父哪里来的本事。   等她回来后,又重新穿了起来。   “舒安?你是舒安吧。”白玉英的笑容是笃定和从容,哪怕从没有见过舒曼的这个哥哥,今天过来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却是一眼看到人后,觉得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舒安微微蹙眉,他确定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他过往的那些女同学,也没有哪一个人和面前的人能联系到一起。 第58章   舒母今天起得格外早, 自打舒安有时候开始值夜班的时候,为了让他回来能吃上一口热饭而不是倒头就睡,她还特意去旧货市场买了个小闹钟回来, 每天铃声才响起, 人就立刻醒过来开始忙碌起来。   她这边才做完, 捶着腰歇口气。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 钥匙撞击的声音, 让刚想阖上眼睛的舒母陡然清醒过来,站起来的时候脸上更不复一丝一毫的疲倦。   “今天回来得迟了些?是厂子里头在忙吗?你说你也是的,身体没有多好, 怎么就要值夜班呢。”要只是值夜班就算了,等到倒班的时候, 就得一天一夜的工作时间,虽说在办公室里会轻松一些,可这么成天对着那些数字啊账本的,时间久了, 眼睛也是受不了。舒母偶尔看着舒安鼻梁上的眼镜框就觉得那迟早要皇上厚厚的镜片, 可唠叨多了吧,舒安听是听得可该不听进去的依然不会听进去。   就像现在这样, 舒安面带微笑, 再进门前揉搓出的红润气色让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他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到舒母面前。   “这是什么?”舒母唠叨完就打算把桌子上的菜罩拿起来,就看到递过来的一个布袋子。“你又迈了什么?不是说不用破费吗?你省着钱自己花,我和你爸现在还能攒点钱, 到时候给你妹妹寄过去。咦……”   布袋子里的东西露了出来,舒母不说话了。   要说女人都爱美,上海女人更甚,便是舒母这个年纪也是如此。只是舒家也就勉强吃喝不愁,多了那些消费,挤一挤倒是可以。但做母亲的,往往宁可让脸糙了手粗了,也想从嘴边省下一点钱给家中儿女多买一条肉亦或是口袋里多几块糖。   舒母一年到头,雪花膏是有,不过多半是散装袋子的那种,拆开倒在空瓶子里,可就是用一个月也没有用上几天,珍惜都得很,平时最多用哈喇油擦一擦。   布袋里的东西可不是商场上可以看到的红灯牌亦或是友谊牌的雪花膏和护肤脂。就那精致的瓶子都得值个几毛钱,更别说这个什么牌子,舒母更是闻所未闻。   但这不妨碍,她对这些东西有个价格上的清楚认知。   同时,舒母也知道,这绝对不是舒安买的。   自家儿子,还是了解的。   若说书本里面有几个字,舒安估摸清楚,但你问他女人的霜啊膏啊有什么区别,他绝对是一头雾水。   “哪里来的?”舒母把布袋重新寄好放到桌子边上,底下的东西她就干脆没有打开看了。“我可和你说,你一定不能犯错。”   “妈你想哪里去了。”舒安哭笑不得,其实这里面的东西他还真没看,刚才瞅了一眼的时候,也后悔不该收过来。   可一想到在厂子门口,那个漂亮洋气的小姑娘直接把布袋子放自己身上一塞,又把一卷东西塞到自己衬衣口袋里,留下一个名字就跑了。   那干脆利落的架势,让舒安瞠目解释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   想到这,舒安把口袋里的那一卷东西拿出来,这一下,真的是愣住了。   “哪里来的?”舒母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应该是小妹给的。”舒安也是惊吓到,这一卷可得有几百斤的粮票吧。要不是怕把舒母吓到,他的手也很想抖一抖。   舒安把手中的粮票放到桌子上,稳了稳心神说道:“我早上从厂子里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姑娘,她直接塞了东西就走了。”   “别是有人要害你吧,舒安啊,曼曼哪里能淘到这么多粮票啊。”舒母听得脸色都白了,不怪她胡思乱想,是这样的事情不少见。   “这……”舒安闻言脸色也不太好,他其实觉得那个叫白玉英的人应该不是骗自己的,妹妹的信中提过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出现在上海,但直觉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不是坏人。只是舒母说的没有错,他的确太没有警惕性了,今天要是换了其他人呢,若是随手递来的东西,他就收了。   这要是那些东西见不得光呢,隔壁化纤厂的一个保安主任不就是这样被抓走。他再是喊冤,可谁听谁信?   舒安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被书读傻了。   “有信。”舒母喊了一声,从那卷粮票里面发现一个信纸一样的东西。   舒安闻言拿了过来,看到字迹的时候眉眼得以舒展开来,心里却没有真的放松,直到看完纸上的内容,才有心情摸了摸肚子,笑道:“是妹妹的。那个姑娘就是白玉英。不过纸上只说粮票,那袋子里的东西应该是她准备的。”   “真的?那你怎么不请人到家里坐坐。”舒母闻言重新打开袋子,看到里面除了给自己的雪花膏这些还有两盒不大的圆木盒子,打开发现是藏红花,愣住了。   “舒安啊,这可不能收。要给人家还回去呢。”   舒安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东西,不由觉得头疼了。   那小姑娘真是给他们家出了一个难题,这送礼总该有个讲究,可随随便便这么重的礼,不说他们家还不还得起。   就是还得起,第一次见面也不该收啊。   只是眼前舒母推了回来,舒安苦笑道:“妈,你先收下吧。我看是还回去人家也不收的。回头,我找个差不多的还回去就是了。”只是一看人家就是富家小姐,随随便便出手的东西都让把他们家难住,也不知道能还什么回去。   舒安不禁觉得肩膀上的压力更沉重了。   他没有觉得舒曼与这一的人相交错了,反而非常欣喜在东北那个地方,妹妹能有说得上话的人。   至于接受对方的东西,若是换了舒安他是不允许的,可对象是舒曼,当哥哥的哪里会觉得是妹妹错了。   要真是错,是他还不够本事。   要是他能站到别人对等的位置,今天母亲也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坐立不安了。   “舒安妈妈,舒安妈妈。”门外传来敲门声,一起的还有董母的大嗓门。   舒安眉头一皱,眼底是浓浓的厌恶。   舒母起身,把舒安按回去。   “你把早饭吃了就回去睡。”说着就走了出去。   门砰的被关上。   “舒安妈妈,这……”   “舒安刚夜半回来睡下了。对了,董家妈妈,我有件事情正想去居民区找你问问那。”舒母说着话,就把董晓华的妈妈拉走。   舒安长叹一口气,起身打了饭过来。   饭已经有些凉,不过这个天气没关系。   本来舒安是想着在外头解决了就行,但舒母不肯,怕他在外头随意对付一口。   其实就是家里也没有什么能吃。   桌子上就一碟子的脆黄瓜,那是乡下外婆种的,舒母每个星期去乡下一次,经常带一些回来。   舒家人都挺喜欢吃的。   白玉英哼着小曲回到小洋房的时候,意外看到白父也在。   “爸爸,你怎么来了。”如燕雀投怀扑了过去。从她回来后,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变成大忙人的白父。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呢。”白父笑着拍了拍白玉英的肩膀,漫不经心地问道:“一大早去哪了?早饭也没吃?”   “没去哪,外面转了转。”白玉英朝家里的保姆要了一碗粥,同白父笑道:“爸,你给我的藏红花我送出去了。”   白父神色一动,就听白玉英说道:“给舒家了。”   “去舒家了?”白父眉眼一松,刚才差一点以为这个女儿被人哄骗去东西,那点子藏红花,别看轻飘飘的没什么斤两,但也值钱地很,更别说,现在这个世道,想去市面上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不容易把女儿盼回来,自然是想着让她怎么开心怎么来,但这不意味这白父能容忍白玉英身边出现别有用心的人。   “没去,不是爸爸你说我不合适过去吗?”这么找上门,那街道上的红袖章不得把她祖宗几代都得问个清楚。   “没去舒家?那你是去和舒曼的哥哥见面了?”   白玉英闻言脸色一红,不依地说道:“爸爸,怎么给你说的这么奇怪。是舒曼之前请求我帮忙,我不过是传递个东西。”怎么给爸爸说得好像她私底下和男人见面似的。   “是爸爸不好,爸爸说错话。你别生气。不过,你今天见过舒安,觉得怎么样?”白父笑眯眯地问道。   “还行吧。”白玉英撇撇嘴:“我也没和他说上几句话,给了东西就走了。”   白父嘴角翘了翘,又悄然抚平,看着白玉英,清了清嗓子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爸爸不反对你和舒家人走近,不过那个舒安在手套厂上班,人来人往的,你一个姑娘家过去,对他影响不好。要是他对象见了,不得闹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影响到你和舒曼的感情就不太好了。”   “所以我扔了东西就走了啊。”白玉英理所当然地说道。   白父失笑,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瞎担心。   可自从出了赵成的事情后,但凡白玉英身边出现的男子,他都下意识去防备,实在是看到了人心黑暗,不敢去赌。   他自然是调查过舒安,能敏锐地说出可能要恢复高考读书的人,绝对不容小瞧,可以说舒安是个内有锦绣的年轻人,有着不符合于文气外表的野心,而玉英太单纯了。   大概是当爸爸的,都会有同样一种心情。   不管女儿在外头如何强大,在他心里面永远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小天使。哪怕他近来在外头忙得分身乏术,可一听保姆说了白玉英的动向后,还是第一时间放下手边的事情过来看望。   好在,似乎是他多虑了。   白父知道自己近来有些风声鹤唳,对周边的人和事物都有些疑神疑鬼。近来外面的人动作频频,白父不得不花更大的代价和精力去保护好自己。   他心知肚明,只有自己好好活着,女儿才能继续无忧的生活。   舒父下班回来的时候,舒安正在家里休息。   他也不是天天夜班,但一个星期怎么也会轮上一天。   晚上的时候,饭菜就比较丰盛一点,中午那餐若是舒安不在,舒母通常吃个馒头蘸酱将就一下。   “我跟舒安数了数,差不多快三百斤的粮票了。她一个月才30斤,怎么也不可能攒到这些。我说她爸,曼曼不会跑去黑市吧。”舒母说着自己的担忧,作为家庭妇女,其实没有几个不知道黑市,就是这样的黑市有大有小,有比较固定场所也有打游击的。就是人在家中坐,时常还会有人开门悄悄兜售东西。   要说了解市场行情,莫不过这些家庭妇女了。   “妹妹说是跟人买的,我今天见到那白玉英,那一身打扮没有几百根本置办不下来。”其实白玉英已经是十分收敛了,要是没出事之前,她还得算上一身的首饰,哪一次行头都没有下几千的。   “你的意思,是白家那边?”   舒安点点头,他其实猜到白家是哪个白家。   以前接触的少,但似乎工作后,有些阶级层面上的人,哪怕不认识,也会从周遭人的口中认识到。   白父同样是如此。   凭借舒曼隐晦含糊的介绍,舒安心里虽然不是十分肯定,但依然把听到的那个人和白父划上线。   若是真的被他猜中了,舒安眉头轻轻一皱。   白家的情况,并不太好啊,甚至可以说被监管起来,怎么那个白玉英就大摇大摆地回来不说,还打扮那么招摇?   还是其实他猜错了?   但不管是不是,舒安已经决定下次见到人,有些话要好好说一下才是。   对于那一堆全国粮票,舒家人商量过后,打算拿去黑市卖掉一部分,剩下地都换成地方粮票,还能换回一点钱。   舒安现在也算认识一些人有些门路,吃过饭后就出门去了。   趁他离开后,舒母说起董家的事情。   “董家今天又跟我说起他们家董晓华和舒安谈对象的事情了。”   “你没答应吧?”舒父放下手中的报纸,神情严肃:“我们可收好的,都不插手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办,也得他们自个儿乐意。”可舒安乐意吗?知子莫若父。就董晓华那样的?不是就说她不好,但不合适舒安是肯定的。   虽说过日子,是两个人自己过,有时候他们心里乐意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舒父也是赞成的,但舒安显然没有把董晓华考虑在内。   只是这董家三番两次提起,他们家推了又推,聪明点的都能看出他们的意思了。可董母依旧上门,想不理会吧,偏偏人家在居委会做事,有时候几句话可能影响到舒家许多事情,舒母这才不好意思把话说死了。   “曼曼不是在那边当老师吗?我现在哪里敢把话说死了。到时候能回来了卡在居委会这边,不得哭死。”舒母仍然不放弃一丝一毫舒曼回来的可能性。   只是这么一来,就有些委屈舒安这个儿子。   “董家再问起,就说舒安小时候身体不好,医生说过不能早婚。”男人晚个几年就晚个几年,可女人就不一样。   董晓华就是愿意,董家父母未必肯答应。   舒母在心里一琢磨,觉得这个法子好。她心里其实有那么点私心,觉得董晓华以前都不容舒曼,把人偷偷骗出去下乡,这真要嫁进门,枕头风一吹,一次两次可能没有,但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舒曼最后的路堵死。   舒母是打着舒曼能回来的想法,可心里也做好可能要扎根农村的准备,到时候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得靠舒安这个当哥哥的照拂。是以,这儿媳妇人选,一定要好好选一选   半个月后,舒曼收到上海的两封信。   先看了舒家人的,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因为没有仔细说明,让舒安似乎对白玉英有了误解。   再看白玉英的信,厚厚的一叠,八张里面有四张在数落舒安,不过舒曼仔细看了看,没看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仿佛只是在发牢骚而已。   “我事先没和家里说,我哥哪里知道粮票的事情。玉英又直接地跑到厂里,啥也不说丢了东西就走了。这可把我妈吓坏了,以为有人要害我哥呢。”这事,舒曼听说后也是傻眼了。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是太过片面性,本来已经觉得对于经常看到知青生活的那些黑暗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大城市里还有这也的做法。   但随即一想,可不是如此。   多简单啊,看谁不好,只要丢出去一个疑似投敌或是敌/特亦或是和国外有联系的东西,再凭借当时白玉英给的厚厚一叠的粮票和那高档东西,舒家到时候真的有口难说。当然想这么做,其实本身也有难度,毕竟要有这么多东西浪费的,要么是个心狠能豁出去的要么就是家里底子丰厚的。   毕竟若是出了事情,这些东西可都是收缴不还的。   舒安又只是小厂子的员工,花这么大价钱去陷害一个小会计,实在不怎么划算的。   “那你这次回上海的事情,和家里那边说了吗?”陈锦州夹了一筷子酥肉到舒曼的碗里,就这么随口一问。舒曼拍了拍脑袋。   她真给忘了。   信当然也是早早就回了。   刚才来找陈锦州吃饭的路上,碰到刘大娘顺手让她带回邮局去了。同时不忘记被拉着八卦了一下陈耀文家鸡飞狗跳的新婚生活。   想到在学校里看到的李曼丽,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但显然,陈家父母的的确确是吃到苦头了。   舒曼想起来,都觉得为张秀秀不值。   她的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换来陈家父母越来越过分的对待和不重视,反正李曼丽闹得再厉害,陈家父母也没有提起离婚的话头。   当然不说陈耀文再离婚那就是二婚了,就是为着李曼丽的手头上每个月领的工资,陈家父母也不敢说些什么。   钱就是底气,这话可见真是没有说错。   刘大娘和舒曼说起来的时候,还拿自己做了例子。她就是几十年都在工作,因而上上下下都听她的,虽不是一言堂,但至少她说出去的话,大家都会在心里想一想。   舒曼对此是深以为然。   同理张秀秀若是有工作,回到娘家这边后,也不会把自己低入尘埃中。   “我给忘记了。”舒曼抽回放飞的心思,对着陈锦州嘿嘿一笑。   后者轻轻睨了她一眼,无奈又好笑地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   舒曼怔了怔,双手扣着指甲,半晌后摇了摇头:“就当意外惊喜吧,而且这事不到当天谁知道会不会临时有事耽搁了。我还是先不说,不然到时候真的走不了,我爸妈该有多伤心。”其实就是她再一次胆怯了。   踏出去这一步似乎很难。   舒曼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推到舒家人的面前,而面对电话,总归没有实感,她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一些。   陈锦州也没有继续劝,吃过饭后,提着一串葡萄送舒曼回学校。他下午有个会议要去县城开,晚上兴许就不回来了。   两个人绕着路压了一圈又一圈的马路,才把舒曼送回学校去。   “放学了,就早点回去。最近不太太平。”要不是这个会议,点名了自己去,陈锦州真不想丢小姑娘一个人回去。   “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吗?”舒曼有些紧张。   那次的事情,到底让她心里留下阴影。   谁敢保证,下一次依然能幸运。   “有个逃犯跑到县城那边。”陈锦州说完顿了顿:“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能声张出去。”知道的人多了,容易引起恐慌。   所以有时候别看生活风平浪静的,其实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舒曼心神一紧,反应过来陈锦州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舒曼就一节课,想到陈锦州讲的事情,心里也不放心,上完课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学校里逗留,而是直接去车库推了自行车出来,想着要去买一些筒骨和肉回去还有杜鹃要的猪肝猪心,车头一转往学校的后门过去。   听到自行车的清脆铃声,在后门徘徊等待的人立时望了过去。   这一看,舒曼差一点从车上摔落下来。 第59章   门外是好久不见的涂小月。   基本上是从她和赵成新婚过后, 舒曼就再没有见过这个土家坡的生产队队长的侄女,哪怕镇子不是很大,今天算起来, 勉勉强强也是第二回。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久远了, 还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   现在的涂小月肤色黑了一大截, 以前虽然皮肤有些粗糙但甚在还算白皙, 但今天这么一看, 仿佛生生老了几岁一眼。   舒曼的目光从涂小月的脸上落在她的衣服上,脸上闪过一丝惨不忍睹的神色。   她忍了忍,没问出口。   白玉英的衣服, 是她亲自整理出来送到陈锦州手里的。   这一身桃红色的真丝裙子以及脚上的那双白色皮鞋,舒曼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只是不知道这衣服怎么到涂小月手里的。   赵成又是怎么想的?   “舒,舒曼。”涂小月被看得不甚只在,扯了扯裙子,小声问道:“你看到赵成出来了吗?”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是他的生日。”   舒曼恍然。   不过想到下课的时候, 经过楼梯口, 似乎看到李曼丽和赵成在说话。   “我不太清楚,我走得着急。”舒曼说完顿了顿, 朝涂小月笑了笑:“我还有事, 就先走了。你要是着急的话, 进去学校找赵成吧,不过最好走前门。”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吧。”涂小月有些意动, 但还是摇头:“他不喜欢我进学校。”   舒曼皱了皱眉:“行,那我先走了。”   涂小月闻言,忙让开身子。   舒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涂小月正好堵着车头,她也没有心情同她闲话。只是有些话,她说到已经尽了心意,可对方没有听进去,她也不会再管。终究交情没到那份上,若是换了张家,自然不会如此。   但其实在舒曼心里,哪怕张家那点琐碎的事情,她也不打算继续沾手。   舒曼买好东西,时间还算早。   就在镇口等了等,正好碰到差不多顺路的马车,就坠在后面骑着仔自行车一道回去了。   先去知青点,把东西放到厨房去。   这个时候,杜鹃还在地上。   舒曼骑车经过田地上的时候,过去打了声招呼,这才先回家。   等她洗漱完,重新换了衣服过去知青点帮忙的时候,杜鹃已经快手快脚的把所有材料洗干净了。   舒曼挽了袖子问道:“需要我帮什么?”   “刚大娘让秀秀姐送了些茄子过来,你帮我做个肉沫茄子吧。”杜鹃忙到头也没有抬起来,手上的刀起起落落,猪心猪肝这些就被切得整整齐齐。   舒曼去打了水洗手,又切了点肉剁成肉沫。   碍于油不多,她要做的其实是肉沫蒸茄子茄子切片,姜蒜剁碎,先把茄子上锅蒸,趁着时间肉沫也稍微腌一下,这样才好入味。等茄子蒸熟了,舒曼舀了一点点的猪油,炒肉大火勾芡收汁后,浇在茄子上面。   “尝尝味道?”舒曼用筷子夹了一些,吹凉后递到忙活的杜鹃嘴边。   杜鹃毫不犹豫地张开嘴,随后夸赞道:“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再好,大家不还是喜欢你这个杜老师做的菜。”舒曼轻轻一笑,帮着杜鹃把其他菜弄好,一起放在篮子里。   除了筒骨汤要熬地久一些,其他菜杜鹃都快做好了。   等都弄好了,舒曼又帮忙一起提到扫盲班的房子里。   杜鹃邀请舒曼一起,舒曼拒绝了。   这种拉拢人心的时刻,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才好。   在白玉英离开后,有关杜鹃的以后,舒曼也想过。对于这个,从最初开始到现在都待她好的人,舒曼实在没办法违心地说不管。   可是考大学这种事情,舒曼虽然无法直说,但有时候找杜鹃晚上一起读书,但好几次杜鹃都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几次过后,舒曼也就不叫她了。   杜鹃不比舒曼,她白天夜里都要上课,不上课的时候要么在知青点洗刷刷,要么下地干活。   若说缺钱,杜鹃是缺的。她的妹妹所在的农村条件并不太好,那边对知青们不怎么友好,干活可以,可一个知青,哪怕是壮劳力的那种,但你不会干农活生产队也就给你个6分7分,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虽说第一年因为有安家费看似不用愁,可不是所有生产队都和红旗村一样。按照杜鹃的说法,到她妹妹手里,一个月也就10块钱,其他钱根本不见踪影,就这样也比有些地方好太多了。还有其他地方,直接把这10块钱也收了,就给一些陈米腌菜,知青们要闹,生产队就哭穷,直接说全部拿来买农作物种子和化肥了,闹地厉害了,就被打上不支援国家建设。   与这些人相比,在红旗村落户的知青们就幸运太多。   杜鹃对舒曼尚且那么好,何况是亲妹妹,之前白玉英留下的东西,被她挑了好些连同攒下的几十块钱寄了出去,只是这么一来,她手头上就没什么钱,导致杜鹃下地干活的工分也想要。   如此一来,这身体自然吃不消,更别说静下心学习了。   事后,杜鹃也跟舒曼坦白过,她早就没有心思学习,如今教学生,也是因为所教的范围不难,这才能应付,但高中这些,她是不行。   舒曼这才彻底在这上面,歇了心思。   对于杜鹃来说,高考一路估计不太合适,当然以后有机会,舒曼肯定会唆使她去考一回,毕竟等官方出政策和自己随口的猜测而比,前者的动力更大。   当然,除了高考,杜鹃还可以走另一条路,就是公社那边的回城名额。   只是这不太容易,需要公社同意,也需要生产队同意。   杜鹃若是能做出一些撑过来,没准能在恢复高考之前,就通过这个渠道离开农村。故而,舒曼从不反对杜鹃这个自掏腰包的傻瓜行为。   陈锦州在县城上开完会,已经是11点钟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辆车回去看看那小姑娘。   局里突然来了行动。   陈锦州当下不作犹豫,戴了帽子,就叫上龚琪出去。   第二天,舒曼去学校的时候,特意绕道镇上的公安分局,得知陈锦州和龚琪都没有回来,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一个上午没精打采后,陈锦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舒曼腾地站了起来。   陶主任正在里面和各个老师商议期末考的事情,闻言善意地打趣道:“快走,快走。现在的小年轻就是不一样了。”刚才好几次瞥见舒曼发呆的样子,本来她还想等一下问问情况,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年轻真好。   看着舒曼红着脸跑出去,陶主任在心里失笑。   “你怎么样?是受伤了吗?”舒曼拉着陈锦州进了一个空的办公室后就开始上下其手,她一靠近对方,就闻到血腥味道了。   这让她心里一紧。   “不是我,是龚琪。”陈锦州看着被舒曼扒开的衣服外套,里面的衬衫上染着红色的血迹,虽然觉得好笑,但心里还是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而不是立刻赶过来见小姑娘。   不过……“你还真是狗鼻子,这都闻得出来。”陈锦州捏了捏舒曼的鼻子。   舒曼被吓了一跳,又被一捏,顿时恼了,张了嘴,吧唧就咬了上去。   “呀,你真咬啊。”陈锦州耳根都红了,只能虚张声势地朝舒曼低吼。小姑娘那力道,一点都不疼,他又皮糙肉厚地,反而酥酥麻麻的。   就是有些遗憾。   陈锦州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不气了吗?要不,你再咬一口?”   舒曼有些错愕,抬头对上陈锦州如迷雾一般的双眼,脑袋有一瞬间的石化,须臾后呸道:“想得真美。”   “想想还不行啊。”陈锦州郁闷地回了一句。   舒曼再一次愣住。   得了,这人长进了,学会回嘴了。   “不想想,你想干嘛?”舒曼做叉腰状,凶巴巴地看着陈锦州:“难道你还真惦记上了,你这样做,你这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为什么良心要痛?”陈锦州惊愕不已。   他是觉得自己真要怎么做了,有些不太妥当,毕竟虽说是处对象了,可还没有见过家长不是,口头上花花没什么心理压力,真上嘴或是上手,还是觉得不是时候。可这和良心有什么关系?陈锦州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对自己的媳妇抱有非分之想有什么不对。   要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他也就不会这么惦记了。   舒曼话语一噎,词穷说不过他了。   “那你,到底想没想?”舒曼踮着脚,双手一勾,搂住陈锦州。   说不过,就只能开干。   陈锦州蓦地脸红,两只手一下子不知道搁在哪里,好半天后才虚虚地搂着舒曼的腰,有些兴奋又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什么怎样?”舒曼晃了晃身子。   “是这样?还是这样?”身子慢慢地靠近,脸对着脸,嘴唇轻轻嘟起来,须臾后猛地又拉开距离。   舒曼不等陈锦州反应过来,身子一矮,飞快地跳出陈锦州的包围圈,笑眯眯地说道:“看起来你很喜欢莫?”   “但是不行呢。”舒曼遗憾地看着陈锦州,脸上满是调皮的坏笑。   陈锦州无奈了,右手按了按左胸,把那快呼之欲出的心脏给锁回胸腔去。其实以他的身手,小姑娘想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绝对有把握,在舒曼逃开之前,先掀开贝齿,侵略到底。   只是他更知道,面前的人,色厉内荏。   凶巴巴的,胆子看起来还挺大的,调皮起来让人无奈,但自己真要有什么动作,估摸着跟惊弓之鸟一样,飞走了。   陈锦州伸开双手:“抱一抱。”   舒曼看了看他,投入怀抱。   陈锦州紧紧拥抱住,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沉沉地,压得舒曼有些透不过来。   舒曼想了想问道:“昨晚,龚琪怎么受的伤?严重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挺没良心的,竟然问也没有问起来。   不过陈锦州这么快来找自己,应该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吧。   事实上,龚琪觉得自己健康地不得了,可以直接出院的那种。   但昨晚罪犯图穷匕见,一个刀子扎扎进来,大有要死也得拉上一个人陪葬的想法,那动作真是又猛又狠。   得亏,陈锦州反应快,拉了龚琪一把,那刀子扎偏了,可也是扎地够深的。索性没有伤害到内脏,就是血流得多一些。   舒曼请了半天假,跟着陈锦州道县医院看龚琪的时候,后者正在调戏护士。   陈锦州不忍直视,觉得自己把小姑娘带来,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嗨,你们来了啊。”趁龚琪打招呼,那护士埋头跑了出去。   陈锦州走到龚琪床边,把水果放在桌柜上面,无奈地说道:“你这精神,看来真是不错。”   “本来就不错。”龚琪回了一句,看到舒曼关了房门过来,就笑着说道:“舒老师你给评评理,干我们这行呢,哪还有什么不危险的。再说了……昨天陈锦州不差点被捅刀子,也就是他身手利索了一些。”   陈锦州杀人般的目光狠等着龚琪。   龚琪反应过来,轻轻扇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舒曼。   舒曼好笑地说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龚公安说得很有道理。”就陈锦州之前做的事情,危险非常大,公安至少还好一些吧。   不过也的确没有想到,陈锦州还是瞒了自己。   应该是怕自己担心吧。   但其实有时候,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慌张。   昨晚的事情,来县城的路上,听陈锦州提过一嘴巴。说起来,这是隔壁县的事情,而且还是个挺悲哀的事情。   因为回城的名额,某个女知青和一个在工厂里当保安主任的退伍军人结婚。只是结婚后没几个月,女知青另攀高枝,给丈夫带了绿帽子。那退伍军人一气之下,杀害了女知青。后来被公安追缴,逃到这边。   因为对方身手不错,反侦察手段也有。   昨晚临时得到他的落脚点后,公安局这边就出动了。   陈锦州和龚琪是头几个追到对方的人。   因为对方原先的身份,陈锦州并没有立刻动手,随后这才听到了这些隐情。面对对方的质问,到底是女知青错了,还是他做错了。   陈锦州当时面色有些恍惚。   按照龚琪的话,就是差一点被钻了空子。   但陈锦州反应快,那人见找不到机会,反而冲向龚琪。   也或许是因为,看出陈锦州身上带着的一些军人气质,其实那个人哪怕冲向陈锦州的时候,也没有真正下狠手,似乎还想让陈锦州了解了他自己。只是很可惜,后头在捅了龚琪一刀后,被随后赶上来的其他公安枪毙了。   以他所犯的事情,就算抓住了,依然是个死刑。   只是早晚而已,看着并没有改变什么。   实则不然……   在龚琪拿着苹果撒娇着让陈锦州去洗水房洗一洗后,龚琪对舒曼说出自己的担忧:“那个人死后,陈锦州似乎有些不对劲。早上把我送到医院后,情绪也有些问题。后来我借口不耐烦,把他赶回去。”   “他是去找你了吧。”   舒曼点了点头,同样有些不解地看着龚琪。   其实之前,陈锦州的确有些不一样。   但她并未多想。   就是现在龚琪这般说,舒曼心中疑惑连连,可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龚琪沉默了一下,说道:“锦州的爸爸,怎么死的,他同你说过吗?”   舒曼摇头。   龚琪张了张嘴,突然说道:“那你还是等他同你说吧。”话音刚落,就听得脚步声传来,随后房门打开。   陈锦州的手里拿着两个苹果。   “怎么了?”陈锦州奇怪地看着房里的两个人。“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没什么。”龚琪摇头。   陈锦州丢了一个苹果过去,另一只没有给舒曼,而是拿起小刀快速削皮。他的动作又快又好,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得,陈锦州停了下来。   舒曼跑了过去。   陈锦州用嘴吸了一口,笑道:“没什么关系,小伤。”与某些东西比起来,甚至连伤口都算不上。   陈锦州低下头,削去沾了血的果肉,把干净的部分递给舒曼。   副食品店里的人连连保证过,苹果绝对甜。   舒曼却吃得食不下咽。   她一直在想,龚琪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刚才,陈锦州到底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   想问吧,张不开嘴。   就像龚琪说的,这样的事情应该陈锦州自己主动开口来讲才是。   可不问,心里也不是滋味。   谈对象,谈对象。   大抵就是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得谈一谈,要是不闻不问,不过问,那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一直到舒曼和陈锦州离开医院,从县城回到镇上,从镇上回到红旗村,舒曼都没能问出口。   不是没有问,而是每一次都像是凑巧一样,被陈锦州岔开了话题。   舒曼没能有机会。   等到龚琪出院回来,已经是快期末考的时候了。   舒曼找上龚琪,还没等问。   龚琪已经举双手投降的姿势:“姑奶奶,你可别问我了。我可是伤患,可再经不起一顿揍了。”   “他打你了?”所以那天是听到了。   “那倒没有,不过下一次可就不敢保证了。”龚琪一脸后怕的样子,他是明白为什么家里人曾经用凶神来形容陈锦州。   “那陈家的事情……”   “你等他从京城回来再说吧。”龚琪叹了一口气,忽而说道:“对了,锦州说你没有跟着一起回去?”   舒曼嗯了一声:“我要回家一趟,我家是上海的。”   “难怪了。”难怪凶神让他先不要说,说等他回京城后,把一些事情处理好后,自然会和舒曼讲清楚。   看来凶神对这个小知青是真心的了。   其实哪怕今天之前,龚琪一直觉陈锦州和这个舒曼的知青不能长久,但因为知道陈锦州为人,最多是走走心,伤伤感情,不可能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说起来,可能对人家知青不怎么公平,可陈锦州的家世,就是通过陶家,也能给那小知青一点补偿才是。   大院出来的人,用权力解决一些事情太过普遍了。   太过分的不敢做,但这样的小事,大多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现在嘛……   龚琪都不知道说面前这个小知青是幸运,亦或是何德何能能让陈锦州这么用心对待。   反正他是不明白就是了。   可能就像别人说的,感情的事情,只有碰上了才会真正懂。   ……   舒曼在龚棋这无功而返后,只能先回了学校。   她是请了一节课跑出来的,午休时间和陈锦州吃过饭,知道他下午有事要去别的地方查访,才偷摸去了分居。   只是似乎依然没什么用。   舒曼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室,打算复习在的课案,下一节就是她的数学课。   却没想到,李曼丽也在。   “舒曼回来了。”赵成在舒曼错愕的目光中,低下头说了这么一句。   站在他桌子面前的李曼丽笑了笑,走到舒曼前面:“舒老师,我听赵老师说你要去上海出差是不是?”   舒曼看了赵成一眼。   这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   毕竟车票可以报账,对别人来说也是大好事。   陶主任就让舒曼不要声张。   但因为赵成和舒曼同为数学老师,用一个办公室,看到过陶主任拿了采购所需的表格过来,这才知道她要出差的事情。   至于李曼丽为何知道?   舒曼呵了呵,还能不更明显吗? 第60章   舒曼走回办公桌桌下, 翻了翻桌子上的教案,随口问她什么事情。   “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想让你给我带两条布拉吉的裙子,对了, 你再帮我带一盒你们那边的大白兔奶糖呗。在上海买, 能不能便宜点的?”李曼丽拉着椅子过来, 直接坐到舒曼的桌子前面, 大有好好畅谈一番的架势。   舒曼笑:“这大白兔又不是只有上海有?都是要糖票买的, 哪里有什么便宜的。布拉吉倒是可以,不过你有布票吗?”她在接过这个出差任务,就担心这样的事情。可李曼丽这么大咧咧地在办公室里喊出来, 她相信等对方走出这个门口,其他人也会闻风上门。   舒曼还真不能全部推拒。   索性翻出一本空白的记事本, 笑着问道:“你把布票和钱给我,再登记一下大小尺寸,多退少补,不过最好多给, 毕竟若是我手上钱不够用, 那肯定买不了了。”反正一句话,空手套白狼是不能的。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买了东西后不认账或是找借口多番推脱。   这样的事情, 在红旗村都有过。   为此, 张大娘还去村里骂了一番。   后面, 舒曼基本上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的给了钱票才会帮忙带东西。不乐意?不乐意,那就直接去镇上或县城里买, 她还省事。   现在也是同样的一个情况。   李曼丽有些心疼:“那得给你多少钱啊。”   舒曼抬了抬眼皮子,目光在她婚后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的服装上停留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不算布票二十吧,到时候给你看票据。”   “舒老师,我是相信的。就是这布票……”李曼丽暗暗有些后悔,存下来的布票早被她拿过去裁衣服穿了,拿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到处去姐姐看。她倒是有心向舒曼借,可一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睛,顿时就胆怯了。   “那我回去想想办法,等弄到票了,舒老师可得一定要帮我带。”李曼丽同舒曼说完,双眼就紧盯着她看。   舒曼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没有她也是别人,反正带多是不可能的,她已经做好腾出一个行李箱的准备了。   不过等晚上放学,一定要回去问问杜鹃和张家人,可有什么要带的,总归要先向着自己人才是。   学校期末结束的时候,舒曼也拿到了生产队盖章的介绍信,又去公社再盖了一个章,再拿着学校里的介绍信,她上海之行差不多就定下了。   火车票是陈锦州帮忙买的。   两个人是前后脚的火车,一个往南,一个向北。   杜鹃有事,只把舒曼送到镇上,交到陈锦州手里,就放心地回去。   两个人坐了车,千万齐齐哈尔市。   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   两个人拿着介绍信,开了两个房间。   那服务员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怎么地,一路跟在两个人的后面,等到陈锦州拎着舒曼的行礼进屋后又退出来后,才朝舒曼轻声说道:“我晚上夜班不会叫,你要有事就喊我一声。”   舒曼愣了一下,飞快点头道谢。   等服务员走后,舒曼回屋洗漱,房门被敲了敲,陈锦州钻了进来。   一看到他,舒曼就大笑。   陈锦州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再笑,把人招来了,我可得真被当坏分子抓起来了。”心里却是腹诽那服务员没有眼色,难道看不出他们两个人是在处对象,他这张脸难道长得像坏人不成?   舒曼忍了好几下,才忍住。   她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陈锦州,想松开的时候,突然被紧紧拥抱住。   舒曼默了默,也抱了回去。   “真不用我陪你一起回去?”陈锦州下巴在舒曼的头上轻轻蹭了蹭,心里怎么都不放心。   “陪我去?你不回京城啦?”舒曼轻轻捶了陈锦州一下:“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是回家,还能不知道路?”她其实也怕陈锦州真的就转道跟自己走了。自从龚琪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后,舒曼能感受到陈锦州对自己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同样的对去京城了无兴趣,若非已经打过电话通知估摸着真能不去。   舒曼甚至相信,只要给了陈锦州一个不去的借口,他估摸着还真会陪自己回转上海。   “乖啦。”舒曼拍了拍陈锦州的后背:“不过二十多天而已,我还能不回来?”其实陶主任的意思,东西不着急,她可以趁此机会再上海多留一阵子。   舒曼考虑了几日,还是决定呆个二十多天就行。   哪怕大半年不见,人会成长和变化,但反差太大也容易让人生疑,在上海呆得越久且越危险。   舒曼是早上七点多的火车。   五点多就得起来。   陈锦州再舍不得也担心等一下服务员过来敲门,虽说可以拿出公安证件来,可真到这一步就有些闹笑话了。   他也知道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尾巴常常翘到后脑勺去,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容易害羞,会缩回蜗牛壳去的。   到时候再拉出来,可得不少功夫。   明日就要分别了,陈锦州不愿意再这上面浪费。   第二天,陈锦州过来敲门的时候。   舒曼起床把床上面的床单床套收起来放回行礼箱去,她这一次回去,带了两个木箱子一只大包袱。   之前委托张家弄得干香菇干木耳这些山珍直接在出发前让邮递走了,算算时间,等她到上海后才会收到。   “走吧。”相比较舒曼,陈锦州就更简单了,基本上就一个简单的军用背包外,其他舒曼东西都没有带。   舒曼也背着直接那只军用的挎包,里面放着一些介绍信证件等重要物品。   陈锦州在路上买了两根油条又要了一小袋子差不多六七个的茶叶蛋,经过副食品店的时候还想进去买水果被舒曼拦下来了。   “我有钱,想吃会买,这些拿着也不好带。再说了……我一个姑娘家,若是吃得太好,路上反而危险。”油条和茶叶蛋还好,可水果哪怕是夏天也是精贵的物品了。   陈锦州闻言这才作罢。   他买了站票跟了上了火车,舒曼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给自己买了硬卧的票。   “龚琪买的,他家里人有铁道系统的,容易许多。”陈锦州这样解释。   舒曼心里是不信的。   这个时候火车卧铺都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才能买到的,有时候火车宁可空着,也不会随便让别人进去。   毕竟你随随便便有个人进去,要是危害到其他人呢?   这个后果,谁敢承担。   火车鸣笛的时候,陈锦州才从火车上下来,驻足目送它的离开。   直到良久之后,陈锦州才走回候车室。   他的火车是晚上那一班,等出发还得七八个小时。再早一班是凌晨五点多,是别处过来经停在齐齐哈尔市的,龚琪要给他买这一班,陈锦州没同意,甚至他今天的火车,同意没有通知孟家那边。   舒曼这个火车卧铺差不多有八个床位。   从舒曼上车后,直到火车开了,也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是一对衣着做工十分考究的夫妻,除了最开始看了舒曼一眼,后面直到火车行过一半,两边的人依旧保持着相安无事,谁也没有和对方多说一句话的意思。   直到半路上,又上来一对爷孙。   沉默的火车厢才终于打破了寂静,但这个时候的舒曼已经没有多说话的意思。   她正处于欲仙/欲死的状态中。   真的,做鬼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晕车,还是晕火车这种车,简直是世纪大笑话,但事实上的确是如此。   火车临靠站前,舒曼站在洗手间镜子的前面,看着惨绿的脸蛋,有些明白为何原主那么容易就被饿死了。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差不多早上九点。   哪怕记忆中的印象让她不陌生,舒曼看到突然像是往前跨越了几十年的上海,神色间依然有些怔忪。   随着人流被推倒火车站外面,听着叮叮车的声音。   有关上海的记忆,一下子就鲜明起来。   舒曼提着行李,背上扛着一只包袱,付了七分钱,坐上叮叮车。   车子里面几乎人挤人。   舒曼被挤成沙丁罐头,可听着耳边熟悉且亲切的家乡话,忍不住露出傻傻的笑容。   这却不是她的记忆,或许也算是吧。   “是曼曼吧?侬回来了?”   “哪一个?”   “是舒家的,就是那个下乡的女娃娃。”   “是她啊,咋现在就回来了?”   “许是待不下去了吧,隔壁老王家的小儿子不是也回来了?再说舒家现在有两工人,舒安能干着,养得起哩。舒家妈妈,不就说要让女娃子回来吗?”   “那董家的……”   “说这些干啥。”有人拉了拉那人,朝舒曼挤出一抹笑容:“曼曼啊,你姆妈不在家呢,往乡下看你外婆去了。”   “谢谢婶子,我先家去。”舒曼在记忆中摸索了一会儿,确定面前这个说话的人,曾经在原主小的时候给她一颗山楂条。在上海那个时候水果糖容易吃,山楂条反而不易得。就冲这情况,两家感情不算差。   其实,从走近这个巷子,一切都让人熟悉。   虽然依然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薄膜存在,这好像一个隐形的隔阂让舒曼凭借原主的记忆和现实联系一起的时候,总是慢上一拍。   “要不先去婶子家坐坐,喝口水?”那人隐约不放心的样子。   舒曼从脖子上拉出红绳子:“我带了钥匙呢。婶子,我先不多说了,先回家去把东西放好呢。”   “行,家去休息。坐一路火车,肯定累坏了。要是家里缺啥,你就来婶子家。”   舒曼笑着应了声,仔细把这人的脸同记忆中正式重合对上后,提着箱子往一处土黄色的楼房过去。   舒家在三楼,这可层高已经是非常不错,这栋楼总共有五层楼房,左右两户紧挨着门,对面是同样的布局,一栋楼房差不多就是二十户人家住着。   舒曼上楼梯的时候,正好有个人下来,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看向她双手拿着的木箱子。   不等舒曼说话,那人冲过来拎着行李箱,就放楼上走。   舒曼愣了愣,追赶过去,那人已经把箱子放在家门口,随后依然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蹬蹬蹬跑下楼去。   “嗨,等等你……”舒曼看着跑走的人影,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就应该是刚才那位婶子说的老王家的小儿子。   他的年纪比舒安小一岁,大舒曼两岁,按理来说不应该那么快轮到他下乡,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应该下乡的兄长把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这人命一出,下乡的人选自然是换了。原主下乡的时候,对方已经去了一年多了,没想到现在也回来了。   舒曼看了旁边还贴着对联的房门,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舒家的门,用钥匙打开。   同记忆中并未有多少改动。   可以说,舒家的一切依然那么亲切。   从进了门的瞬间,拿到隔膜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   舒曼轻轻一笑,提着箱子进去,走到那用布帘拉起来的小空间,轻轻拉开一看,眼睛突然就红了。   布帘内一处收拾的干净齐整,但几乎没有生活过的痕迹,反而另一边,虽然收拾过,但依然有些杂乱,摊开的电力学的书甚至还在诉说它的主人昨夜有多么的用功。   舒曼看了一会儿,把行李箱放好,过去打水洗了个脸。   算算时间,还不到晌午。   要上班的两个人,肯定还没有回来。   舒母去乡下,也得吃过午饭才回来。   舒曼去打开橱柜,里面空空的,并没有什么菜,不过她还是翻到了之前自己寄过来的哈尔滨红肠,角落有几个鸡蛋,处置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   舒曼不信邪,去开了存放粮食的米桶,看到里面崭新的大白米后才轻舒一口气。她给家里寄粮票,不就是想着代替原主尽孝、   可要是心意被辜负,虽然觉得或许情有可原,但心里不舒服肯定也是有的。   好在,似乎舒服家的情况不算坏。   舒曼看着时间还算早,烧水给自己洗了个澡。   上海这边,用的都是小煤炉。   原主倒是会用,舒曼用着也还算顺手。   等换了衣服,洗漱过后,就去拿了点钱在舒母惯常藏票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打开,而是转身拿了一些全国粮票出来放到挎包里面去。   街道上就要副食店,菜和肉都有地方买。   舒曼走了没几分钟路就到了,这一点比起东北那边实在是便利太多了,就是去远一些的地方,叮叮车、电车、巴士这些都有,只要花上不多的钱就能到达。   哪怕才回来上海第一天,舒曼就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她是挺能适应农村生活的,可人一旦到舒适一些的环境,就很容易沉沦进去。   因为是快到晌午的时间,副食品店里没什么人,店员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等舒曼进来后,也只是撩了撩眼皮子,看了看她的脸。   舒曼也不在乎。   她其实不喜欢别人太殷勤,以前的时候就这样,特别讨厌一道店里店员几乎贴身跟随,那架势你不买她推销的东西就是对不起她浪费的口水了。可实际上,往往碰到这种情况,舒曼都是怕了怕了地跑了。   虽说这个时候的店员显得太过冷漠了一些。   舒曼还是很有兴致地提着菜篮子购物。   好半天,买了一把豆角,两根玉米,又买了一把小白菜和苦瓜后,去了隔壁肉品店要了一根肋排,一斤的五花肉。   她没有打算多买,一来这个天气保存不了,时间久了就不新鲜。二来,从舒家到这边也就是抬抬腿的功夫。在东北住久了,这点路也就根本不算什么路了。要是以前的原主肯定不行,但舒曼坐了两天的火车在晕车的情况下都没让自己一回来就倒了,可见这个身体已经是棒棒的。   提着菜篮子,舒曼要走的时候,脚步一拐又进了副食品店。   她刚才在家里搜刮过,好像没有看到什么酒。   舒父酒量不行,却喜欢吃饭的时候小酌一杯,之前舒家的信里可是说过舒父把烟都戒了,就是为了多省点钱。   老实说,戒烟是好事。   至于酒嘛,本来就是一点点,小饮怡情了。   等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可以好好喝上一杯。   不是说酒壮怂人胆。舒曼舔了舔嘴唇,为自己打气。   正想着的时候,前面两个拉拉扯扯的身影,吸引住舒曼的全部注意力。   她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摸了过去。   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娇美。   看起来其实挺赏心悦目的。   只是……两个人的对话有些莫名。   “你放手?我不跟你回去。”   “不放。”   “放不放,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   “你……”白玉英气结。   她要是没有顾忌,早就喊了,她气急了自己这样子。明明气得不行,但还是不忍心。这一喊,她倒是没什么,可眼前这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两个人的耳边炸裂开。   舒曼奇怪地看着两个人由红到白,由白到红的脸色变化。 第61章   “曼曼。”白玉英甩开舒安的手, 蹦了过来,欢快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今天回来的吗?不对,你回来了怎么不说呢?”她前些日子收到信可没记得有提到这么一回事, 而且她也不相信舒曼回来是临时决定的事情。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白玉英眼睛瞅了瞅身边同样兴奋但稍有节制的舒安, 随后往旁边退了退, 说道:“你是才回来吧, 那我们过两天再聚聚。”   “等等。”舒曼飞快地抓住白玉英的手, 不让她离开。“哥,我买了菜,我们回家去说吧。”   “好, 好。”舒安接过舒曼递过来的菜,飞快地走在前面。   舒曼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喂,我就不过去了吧。”白玉英挣了挣手腕,小脸苦巴巴地跟蔫蔫的小白菜,一点都不水灵了。   舒曼伸手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 哼了哼:“想得美。”不等白玉英说话, 就拉着她往家里去。   不管她之前是不是猜错了,总归见了面, 说来这也是原主和自己的好友了, 哪能再让人家离开。   “中午我做菜啊, 你跑什么跑,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舒安那性格,就原主的记忆而言, 对除妈妈和妹妹以外的女人都是冷冷淡淡的。按照原主的吐槽,这一位大概除了读书,心里面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可学霸不就是如此,之所以是学霸,就是只热爱知识的海洋。因为内心真正喜欢,才能不会觉得枯燥,反而觉得有趣。   其实这和喜欢一个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哦。”白玉英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焦急样子。   舒曼哼了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真的。”白玉英深呼吸一口气,小声靠近舒曼:“你哥脑子是不是有些毛病。”对上舒曼故作凶狠的表情,她赶紧解释道:“我就是不爱学习,看那些数字啊什么,脑瓜儿疼。偏偏你哥就跟报账似的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叨的。这也就是你亲哥了,要是其他人我早就走过去了。我跟你说啊,这辈子除了我爸,还没人在我面前这么啰里啰嗦过。”其他人谁敢管,白父偏心眼宠地要命,别说以前还有个白母在拖后腿。   白玉英甚至可以骄傲的说,若论享受生活,她不敢在上海排第一,但也是台面上数得着的人物。   在东北那几年,是不得不收敛。   而重回上海后,其实她也比过往内敛了许多。   可就是这样,第二次偶然间碰到舒安的时候,跟身边跟了个私人账房似的,当然舒安别的没有说,跟没有指责白玉英铺张浪费。   但就那意思,白玉英又不是傻子,几次下来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了。   “你就得意吧?还私人账房呢,给我哥发工资了吗?”舒曼斜睨了白玉英一眼,一点也没有被她打马虎眼的意思。“你还没有说刚才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认出来是谁,我都想去居委会打小报告去了。”这年头,,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戴红袖章的阿姆可很喜欢上前进行思想教育。   “嗨,就是……等等。”白玉英眼睛眯了起来,下一瞬已经挣开舒曼的手,劲步往前面跑。   跑出去几步,白玉英又停了下来,似乎想要扭头,一个犹豫,又往前面跑过去。   舒安冷着脸,那身上的寒气咻咻咻地往外发射。   地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酒精散发出来的气味,冲到鼻间,那强烈的冲劲能让人有发狂的冲动。   舒安十分庆幸自己不爱喝酒。   也是身后妹妹归家的欢喜,让他理智尚存。   “舒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可是买给伯父喝的,你瞧瞧你,这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地重新去买一瓶回来。”白玉英快速走到舒安身边,虽然没有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但亲密微微靠在一起的身子,让站在舒安对面的人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巴。   “舒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高兴了,听我妈说舒曼回来了,才想来通知你的。”只是哪里想到,她就是稍稍扑上去一些,舒安却避蛇蝎一样的跳开,这才不高兴撞了过去先借机抱住,只是胳膊是抓住了,那菜篮子里的东西也也摔了出来。   酒瓶子一样的东西,自然最先落地。   “舒安,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董晓华红着眼睛走上前,伸了手想去拉舒安,她实在不喜欢面前两个人那仿佛毫无空隙的样子。   舒安往后退了退,同时伸手拉了白玉英到后面去。   董晓华的手,落了空。   白玉英微微一笑,得意地看着董晓华。   董晓华的眼睛更红了,但脸色却苍白的厉害。   白玉英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   舒曼正站在他们三个人的后面。   “曼曼。”白玉英喊了一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舒曼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玻璃,苦恼着说道:“这可怎么办?”   “曼曼,你不要着急。我家里有好酒,我马上去拿过来给你。”董晓华急急出声,说完还冲舒曼讨好地笑了笑。   她突然发现舒曼,没有以前那样碍眼了。   比起其他出现在舒安身边的女人,舒曼的存在实在是好太多了。   可一想到当初是因为自己,舒曼才去的乡下。   董晓华的眼神开始躲避起来。   “那就麻烦董姐姐了,毕竟我从农村回来,手头上的钱不多。”舒曼微微一笑,旁边的白玉英奇怪地看了舒曼一眼。   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   至于白玉英自己,她针对董晓华自然有原因的。   除了一开始不清楚,后面就知道董晓华是谁了。她和舒曼关系不错,两个人偶尔会谈起一些私密的话题。   原主下乡的内情,舒曼也曾经告诉过白玉英。   因而,白玉英是知道董晓华这个人的。按照她想的,舒曼回来见到董晓华,哪怕不是干架一场,也应该冷脸相识,最少也是眼睛不看人的那种冷淡表情。   “不,不麻烦。那我这就去给你们拿?”董晓华说完期期艾艾地看了舒安一眼,却见他低垂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   董晓华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这地上又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不见人留她或是开口说其他的,她也不好留。   董晓华转过身子,往家里的方向奔去。   她这一走,白玉英发现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多了好几道的视线,正在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们几个人。   饶是脸皮有那么些厚,觉得是不认识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但似乎因为舒家兄妹都在的缘故,白玉英脸上渐起红霞,但心里也明白舒曼为何这样做了,要继续留人下来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但从那些人的嘴里,估摸着能衍生出千万个曲折的小故事出来。   似乎觉得这样的白玉英有些奇怪,舒安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舒曼。   后者往天空翻了一个白眼。   她现在全然明白了,她是真的无解了。   至少,她这个呆子哥哥还没有开窍。   “走吧,走吧。”舒曼催促道。   “等等。”舒安把篮子递给舒曼,快速走到其中一个看热闹的阿姆前面,不管对方赧然的样子,开口接了扫帚过来。   等他打扫好地上的碎玻璃瓶,舒曼这才拉着白玉英继续往家里走。   刚才她问过话。   今天,的的确确是对方第一次到舒家。   之前到过附近,不过不管是舒安还是白玉英,一个没想过邀请对方到家里坐一坐,一个压根没有打算。   之所以舒曼看到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其实是另有原因。   舒安掏出钥匙开了门,拎着菜篮子说道:“你们好好聊聊,饭菜我做。”   舒曼笑着应了,等看到白玉英略带惊讶的样子。   舒曼用肩膀撞了撞她,揶揄道:“你不是说你爸爸也会烧菜吗?怎么?看傻眼了?”不过上海男人好像都会烧菜。   原主的记忆里,舒安的身子不太好。   可学霸就是学霸,就连烧饭做菜,只是偶尔看过舒母下厨的样子,等自己上手的时候除了一开始因为生疏而七手八脚的慌乱外,味道却是不错的。至于这些年,虽然下厨的机会依然很少,有也都被舒母抢过去,但偶尔几次展示出来的厨艺,原主都吃得非常高兴。   可以说,舒家人里面,也只有原主得到舒安亲自下厨的待遇。至于舒父舒母,一个自觉儿子身体不好,一个大概觉得有自己在这些活何必让儿女去做,哪怕对方可能做得比她更好但依然这么固执地觉得。   “我爸说了,男人下厨是展示给女人看的。我不算。”白玉英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涩。   舒曼歉意地看着她。   她并不是有意提起对方的伤心事。   “你确定你哥烧得菜能吃?”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好,白玉英故意说笑想要转换气氛,只是舒安正好这个时候进了门。   白玉英嘴巴张了张,瞪着眼睛看他。   舒安平静地说道:“酒。”   白玉英这才发现舒安手里提着一瓶五粮液,她忙着急上前,拿了过来后,催促他离开。   舒安挑了挑眉,就被推着离开。   白玉英拿着酒瓶到舒曼身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五粮液,这算是大出血了。”舒曼装作没有看到,接过酒瓶看了看,估摸着这应该是董晓华爸爸的心爱之物。   至于刚才拿过来的过程,她也懒得过问。   既然董晓华没有出现,那就是被舒安拒之门外了。   不管怎么样,这么大的人了,完全有能力处理自己的私事,舒曼并不想插手带多。就是白玉英的异常表现,她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一个是兄长,一个是闺蜜。   怎么插手都不合适。   再者……兴许两个人都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意思,又或许大家在以后的过程中慢慢释然这些异样呢。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完全开窍。   白玉英做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根本没有仔细去思考。   要是换了其他人,舒曼准把当初陈锦州的时候受到的揶揄,百倍还回去了。可偏偏是亲哥哥……   舒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的意思是我哥不让你去参加那什么四人聚会,然后你们两个才会在我家楼下拉拉扯扯的。”   “不是在你家楼下。”白玉英红着脸瞪着眼,不过没有反驳拉拉扯扯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舒安虽然拽着她的胳膊,可也握住了她的手腕。这还是第一个……当初照常想拉手,白玉英都没有答应过。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赵成才会见异思迁吧。   这么想,他当初那样做也是情有可原的?   呸呸,见鬼了的情有可原,这种脚踏两只船的人,哪有什么可原谅的。不管一个人再好,三心二意就是不对的。   舒安再一次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白玉英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外,不确定她是瞪自己,还是空气?   “哥。”舒曼喊了一声。   舒安看着她,心里不可抑制地心酸,声音沙沙地,双眼却是异常温柔地说道:“菜都上灶了,曼曼你辛苦了。”   舒曼被看得心慌,低了低头说道:“不,不辛苦。”其实是辛苦吧,突然来到这个时代,一切仿佛要从头开始一样。   明明舒家是骨血般的存在,可舒曼却一直避而不敢见,不敢闻,不敢面对。   可是再辛苦,也抵不过原主已经不见,消失了的事实。   舒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妹妹受苦了。   哪有什么不辛苦的。   他和白玉英的熟识,一切都从妹妹开始,两个人都是围绕着舒曼的话题进行讨论。在农村的生活,哪怕白玉英似乎有些什么隐瞒,但并不妨碍舒安异于常人的大脑说做出的发散性思考。   而这一切,原本是应该他来承受的。   舒安喉咙动了动,只觉得艰涩极了。   “回来就好。”能往返回来,可见白玉英说的话有大部分是真的,目前在农村那边,妹妹的日子过得不算差。   但这些不够。   他还得更努力,努力到妹妹不用辛苦。   想到这,舒安看向白玉英,沉声说道:“今天的聚会,你绝对不能过去。若是你实在不听,那我要告诉白先生。”   “白先生?什么白先生?”白玉英看着舒安,一颗心瞬间提到喉咙口。   舒安皱着眉:“你今天要过去的那家人,可能和当时你家的保姆有过联系。我知道你现在听到这话,肯定更想去。只是你要想好,你去了可能打扰到白先生的部署,甚至影响到他的计划和决定。”   “计划?所以你也是我爸爸的计划?”白玉英目光平静极了。   舒曼见状暗叫不好。   我的蠢哥哥,要出人命了。   白玉英脾气同样拗地很,真生气了,十头码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不是。”舒安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但下一瞬又点头:“也算是吧。我和你爸有交易。”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白玉英出事。   再者白玉英和妹妹交好。   舒安是知道自己妹妹的,心软极了。   从小到大,其实一直以来就没有什么朋友,勉强能说上话的也就家里的几个邻居,以至于当时董晓华一怂恿,就傻傻地被骗了。   难得有白玉英这样的朋友,舒安是打心里为舒曼高兴的。   “曼曼,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白玉英腾地起身,就要离开。舒曼赶紧把人拉住:“别啊,我才回来呢。咱们还没有好好说说话呢。”   “你回来又不是一天两天,总有机会的。”白玉英掰开舒曼的手,朝他们兄妹笑了笑,埋着头就往外面走了。   舒曼回头瞪着舒安,后者一脸的迷惑不解。   这也就是亲生的。   至少血缘上是。   舒曼深呼吸,告诉自己,杀生是不对的,嗯,佛爱世人。   首先,要爱自家蠢哥哥。   舒曼跺了跺脚,追了出去。   在楼梯口,白玉英等在那里。   似乎是早就料到。   看到舒曼气喘吁吁地跑出来,白玉英微微一笑:“我猜你肯定要追过来。”   舒曼闻言,瞪了瞪她。   这是看自己笑话呢。   但还是问道:“生我哥气了?”   白玉英怔了怔,笑道:“有点。”   舒曼看着困惑极了,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开始的时候生气,不过从楼梯下来就不怎么生气了。”白玉英也没有打算打马虎眼,老老实实地说道:“曼曼,若是这个世界上我连自己的爸爸都不相信了,还能相信谁?”   所以呢?舒曼无声地问道。   “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你哥和我爸爸之间有着什么交易,但肯定不会害我。我爸也不会允许,你说是不是?”   “至于你哥那傻样,不是我小瞧他。估摸着他一辈子除了家人,最了解最疼爱最舍不得打骂的也就是他手上的书本了。”   舒曼讪讪一笑,这话她觉得挺对,听着没毛病。   曾几何时,原主也这么想过的。   “所以啊,跟他生气,太跌份。”白玉英皱了皱秀气的鼻子,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你看着吧,总有一天呢,总有一天我会让他……”   白玉英突然笑了笑,不说了。   她转过身,朝舒曼挥了挥手:“回去同你哥说,那什么聚会,我就不去了。可他答应我的事情不能忘?一定要算话才好?”   白玉英促狭地朝舒曼挤了挤眼睛,离开楼梯往外面走去,没几下,又抬头往楼上看去,舒安正站在窗户边。   白玉英冲舒安比了个瞄准发射的姿势,扭着腰就走了。   舒曼从楼下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舒安一脸不解的表情。   “啧啧啧。”舒曼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家蠢哥哥,满心的不理解。白玉英那眼光,怎么就看上他?   就是自家亲哥哥,她也不能理解。   但大抵,爱情就是这么奇妙。   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会出现。   “怎么了?”舒安不自在地闻了闻两边的袖子,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没什么。”舒曼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说道:“就是那些菜是不是好了,不会焦了吧。”   舒安勃然变色,冲了过去。   舒曼见了,撇嘴叹气。   两兄妹终究没有吃成午饭。   舒安看着烧焦了的米饭,直接做了毁尸灭迹的处理后,爽快地挥了挥袖子说道:“走,下馆子去。”   舒曼笑眯眯的。   “好啊,吃大户去。”   舒安闻言,瞄了瞄舒曼,想着那一大叠的全国粮票,也不知道谁才是大户,但言语中还是温柔地笑道:“哥有工资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总归亲妹妹回农村一趟,不可能性格突变,把他彻底吃穷了才是。   舒安精明的脑瓜子,就这么用在了不是实在的地方上。   两个人找了一个干净的小饭馆。   以前舒母去乡下的时候,舒父带他们兄妹来打过牙祭。   饭菜好吃还便宜。   舒安点了一荤一素一个排骨汤,都是舒曼喜欢吃的。   他们找的是偏僻的位置,旁边并没有什么人,很适合聊天说话。   也是这个时候,兄妹二人才正正经经地开始谈话。   舒安没有直接问舒曼在农村的生活,而是先说了舒母的事情。   “你上回寄过来的全国粮票把爸妈吓得够呛,好在你还知道夹了信回来,不然准得被妈妈大公无私地送到公安局去。”   舒曼听得咋舌。   “不过也多亏了你的那些全国粮票,本来我卖了一部分的,但昨天爸爸出去又卖了一大半,说起这个,是白玉英卖给你的吧?”见舒曼点头,舒安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继续说道:“卖了后得了不少钱,今天妈妈给带去外婆那里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舒曼心中一动,她隐约记得原主的外公外婆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人,两个舅舅也是不错,但舅妈那边……总归不是亲的,这感情上就差了点。但前些年一直两厢安生,没闹出什么事情。 第62章   “不是什么事情。”舒安看妹妹眼睛圆溜溜地特向厂子里保安养得那只小猫朝他讨食时的模样, 也和她小时候很像,这使得从见面初开始的异样一点点化开。他笑笑夹了一块烤鸭到舒曼的碗里:“舒太太都没有叫舒先生过去,那什么事情就都不是事。”   在舒家, 或者说在舒母的心里, 她自己能单独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   从接到消息开始, 她就是这么想。不管娘家两个兄弟怎么吵, 或是以前怎么不吵现在反而吵起来了, 这些她都不打算把舒家拉进去。之所以又变卖了一些全国粮票,那还全都是因为舒曼外婆的缘故。   兄弟可以不管,老娘还是地管着的。   不但地管, 还得全着她想开一些,两个兄弟都当爷爷辈的人, 难道还得七八十岁的老人把他们当婴儿哄不成。   舒母把卖了粮票的钱卷吧卷吧塞给自家老娘,至于她后面会不会掏出来接济给其他人,她也不管。   反正她该做的做了,舒家就这么一个情况。自家女儿都还在偏院山区的农村呆着, 儿子虽然身体眼见着好了不少, 可婚姻大事也一直让她愁着。不过舒父的话放出去了,再急也没办法。   想多了, 反而是自己急上火。   舒母下了车, 拔拉了一下钱袋子, 想着晚上要不要买点什么菜回去,就听得舒安喊叫的声音。   舒母抬起头:“你咋回来了,今天不是一整天的班……”哗啦, 手中的钱袋就落到地上,几个硬币在地上打着转,眼见着有一枚自取灭亡似地要奔赴下水道了。   舒曼忙跑过去,脚一伸,踩住,正得意的时候,身上被用力地拍了一下。   “你这个死女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回来干啥?不是翅膀长硬,要往外飞了吗?”舒母连拍带打,直接把舒曼打懵了。   她求助地看向舒安。   舒安无动于衷地微笑着。   “看什么看,骂你呢。”舒母上手把舒曼的脑袋掰正,看着看着,眼泪就滚落下来:“总算还知道回来看看。”   “妈……”这一声比喊舒安的时候艰难许多,舒曼的胳膊被拍得疼,心里却想着这就是亲妈。   “妈,我回来了。”舒曼上前拥抱了一下舒母。   舒母身子一僵,别扭地扭了扭身子说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还抱呢?大庭广众的,多难看啊。”   “哪里难看,我这是抱自己的妈妈呢。”舒曼凑到舒母耳边:“咱们让老舒和小舒嫉妒我们母女感情。”   “还嫉妒呢?瞎说……”舒母还想板着脸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舒曼就往家里去,走出去几步,对舒安说道:“你去买点五花肉还有鱼回来,曼曼爱吃。”说完不管不顾地就走了。   被扔下的舒安看了看地上的钱袋子,摸了摸鼻子,任劳任怨地弯身捡硬币。舒太太的话一定要听,舒小妹回来,舒安就几近不是亲生的了。   对此,舒安十分有自知之明。   舒母回来地不算晚,两兄妹吃了一顿冗长的午饭,互相之间说了许多事情,能感觉到互相都有些隐瞒。   只是无论是舒安或是舒曼都觉得理所当然。   一个觉得妹妹长大了自然有小秘密,一个是觉得学霸的世界外人还是不要探听太多才是。   因而兄妹之间的相处还算是十分融洽。   哪怕一开始,舒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在舒曼刻意地引导下,他也渐渐接受这样一个在农村中受到洗涤后成长的妹妹。   当然最重要的是,舒安再聪明还不至于想到妹妹也会能变了一个人。虽说敌特的事情听得不少,可关舒家又有什么关系,且舒曼言语中特意说了一些两兄妹才知道的事情和话,这让舒安的疑虑不再。   甚至因为舒曼忽然懂事,兄妹间能谈论的话题也多了许多。   等他们打算回家的时候,正好碰到回来的舒母。   当时舒曼就愣住了。   舒安没想那么多,是直接就喊出声来,这才没发现舒曼的异样。   舒安听着舒母的吩咐,去了副食品店,买了五花肉和一尾鲤鱼,经过邮局的时候,想了想进去给白家打了个电话。   再出来的时候,舒安面露轻松,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返回副食品店又好心情地买了六瓶的汽水回去。   另一边,舒曼被舒母紧紧攥着手拉回家。   这一路上,招呼的人就多了起来。   “舒家妈妈,这是侬家曼曼。”   “是啊,我家曼曼出差到上海,正好回家住哩。”   “出差?曼曼现在做啥子?”   “也没啥,就是在学校里当老师。”   “老师?好的呀。兄妹两都是能干的,你和老舒要享福了。”谁不知道那舒家的儿子工作没半年就换了个地方,工资涨了一大截不说,那工作还是有大前途呢,可不是手套厂那地方,铁饭碗是铁饭碗,可也就那样,顶天了几年后升个什么小管事。听说舒安那新工作,老板非常看好他,还掏钱补贴让他去培训呢。本来邻居都在议论,要不是有个妹妹替他去农村,舒安那里来现在的好日子。   如今舒安是好过了,就是那个去乡下的舒曼要可怜了。   本来这人都有那么一点嫉妒心理,你可以优秀,但若是太优秀,就有些偏离他们的生活了。   原先替舒家高兴的人,言语之间不自觉也会说些难听的话。而舒曼下乡的事情,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能用来说嘴的事情。要说之前熟悉的人还记得是舒曼偷偷改了名字代替哥哥下乡的,可现在不少人的话锋一变,就成了舒家为了保住儿子,就狠心把女儿送走了,一点也不顾女儿的年纪会不会太小,会不会不能适应农村生活。   说嘴的人多了,多少就有传一些到舒家人的耳朵里。   舒母气啊,可心里知道同那些人争执是没有用的,反而让她们更加兴奋。如今好了,舒曼回来了。   舒母顿觉得扬眉吐气。   一路上几乎拉着舒曼在邻居间显摆了一遍,才回家。   “妈,是不是他们说难听的话了?”舒曼其实听舒安提过一句,这话因为涉及到舒安他也不好说的太直接,当然也是觉得这事实在没必要说。自家人是什么事情,自家人难道不清楚嘛。   再说了,那些人说的话有一点是对的,妹妹改写名字瞒着下乡的确是成全了他。不说若是他去了乡下,情况会怎么样。但显然若不是妹妹,也不会有现在的他。就是白家那边,他不可能认识白父,也不可能有机会以面对面的身份通白父进行交易。倘若没有舒曼和白玉英的关系,像舒安这样的,许是几年十几年后能站到一定的高度上,能和白父这样身份的人对话,但绝对不会提前。   只是有些话舒安不说,原主未必能懂,但舒曼还是多少能猜出一些。   “难听倒不至于,反正耳朵摆在那里,听不听的就那回事。”舒母不乐意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她之所以显摆舒曼的工作,也是让那些人知道舒家的两个孩子,不论在哪里,都是优秀的。   “跟妈说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出差要干什么?”舒母拉着舒曼坐下,自己跑去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掏出好几样东西。   一只大苹果切成块,几块奶糖,还有绿豆糕都摆了出来。   舒曼炯炯有神地看着舒母的动作。   舒母拉着她笑:“都是你喜欢吃的,妈都藏着给你呢。”   “妈……”舒曼心里一震,鼻头发酸。   能让舒母说出这番话,显然不是她早就料到舒曼会回来。显然是哪怕舒曼不在家,舒母每每得到东西都会保存起来一份,想留着有能给她的机会。   舒曼有些理解原主了。   虽然生活环境不及白玉英,可也是被父母兄长千娇百从长大的孩子,还是一个没有长歪长坏的小姑娘,在家里为兄长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偶然间得到别人的暗示,继而半推半就地听从别人的怂恿改了下乡的名字。   “吃啊,这苹果甜着呢。不吃可地坏了。”舒母把碗朝舒曼推了推。   舒曼笑笑:“妈你也吃。”见舒母似乎不肯,忙撒娇:“我一个人可吃不完呢,要是都坏了可怎么办?妈你也吃一块,然后给老舒留几块,不过咱不给哥哥留。我不在的时候,他肯定没少吃。”   舒母笑道:“好好好,不给他吃,都给你吃。”全然忘记了其实当时苹果就一个,还是舒安拿回来的,当然再过一些日子,为了不让苹果坏掉,家里人也会分吃掉,但这意义上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舒曼回家,舒母是又恨又爱。   当时出发前,舒母虽气女儿自作主张,可更多的是心疼,那是一点重话都不敢说,甚至因为一家人住在一起,夜晚也只敢多姿啊被窝里无声地流泪。等舒曼走后,就开始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直到舒曼寄了信回来,方才安心一些。   等时间再久一些,舒母对舒曼的担心不减,以至于那被她刻意掩盖没有发泄的火气愈加熊烈,一直到刚才见了舒曼。   那巴掌拍下去,啪啪啪的声音是一点也不作假的。   但打完之后,还是当妈的心疼。   这就表现在,舒曼才坐下,舒母就一个劲地掏东西出来给舒曼。   “你哥工作后,你爸的布票就省下来了,妈跟别人淘换了一下,给你买了条布拉吉的裙子。”以前的舒曼跟舒母去逛商场的时候,也曾经渴望过。但比起掏七八块买一件成衣女裙,家中拿新布给舒曼裁一件裙子已经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不过那些都是原主之前的事情,等舒曼过来后,自然看不上什么布拉吉的裙子,要不是为了不出挑,她完全可以买布料找人裁衣服,绝对更好看更时尚。   “喜欢吗?”舒母拉着舒曼起身比了比,脸上很快露出懊恼的表情,小声嘀咕道:“我明明已经要大了一号的。”   舒曼抱了抱舒母,安慰道:“所以啊……妈妈你应该相信我在那边过的是真不差,要是吃的不好,我能长那么快?”其实就是她自己也是现在才发现的,估摸着比初到的时候,她长高了好几厘米不说,整个骨架都大了一号。之前没有发现,应该是站在陈锦州身边不容易被人发现。   “这穿不了,不就浪费了吗?”舒母开始心疼起钱了,最重要的是布票没了,想再给闺女买是不行的。   “不浪费,妈妈的眼光好。我来的时候,学校里的同事正好让我帮忙带几件布拉吉呢。”就是李曼丽那胸部在结婚后壮观了不少,这件裙子自己穿不了,对方肯定也是如此。但舒曼不打算告诉舒母。   她看过的,虽说都是布拉吉,可上海这边买的到底是不一样,剪裁上,裙子的花纹都好看时尚许多。   到时候拿回东北总有机会出手的,再不济……回头去别的地方转掉。总归不能让舒母失望才死。   舒安提着鱼肉回来的时候,舒曼和舒母已经在商量明天出去逛街的事情。   什么百货商场、淮海旧……   舒安听着听着,忍不住插话:“你这次不是出差吗?要采购的东西呢?”   “这不是有你吗?你当哥哥的爱,还让曼曼去辛苦啊?”舒母直接呛了回去:“妈问过曼曼了,需要一些书籍之类的东西。这不就是适合你干的活吗?大不了让你爸请假和你一块去。”   舒安哭笑不得,敢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要帮自己请假了。   不过对上舒曼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摇摇头:“我原本想和曼曼明天去把这些书买了的,既然这样的话,我自己去就是了。”自己做和拉着妹妹一起,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要说这满上海,他最了解的地方。就是各大书店,那些藏在小巷子里的地方,也唯有他最清楚。当初有关大棚菜的那几本书,就是他跑遍大街小巷从一个胡同巷子里的地下室里淘出来的,其中的艰辛不言而喻。   “你们生产队的大棚菜怎么样了?出结果了吗?”   “还不知道,这不是大夏天了嘛。看也看不出来,不过听说还挺好的,很有希望的样子,等冬天的时候看一看就知道了。”这事哪能那么快,一切都得摸索着过来,但就这样,张红军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似乎都很高兴。   舒曼猜测情况哪怕不是很好,也应该不会太坏。   为着这件事,张红军曾经隐晦地和舒曼说过,若是这事成了,公社那边准得给她记一个大功劳。   这可是不少人都盼的好事,舒曼却觉得一般,毕竟对于高考的话,她还是挺有自信的,况且大棚菜怎么也得两年的事情,那个时候离高考也不算远了。   她本来是打算推拒这功劳的,还不如给她实质上的奖赏,但今天看到舒安,舒曼觉得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不是舒曼妄自菲薄,而是拥有同等能力的男女,似乎在大环境下,男子能得到的机会和赏识更多一些。   舒曼当然选择利益最大化。   不过她也不是傻傻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则是这一次回来,哪怕才第一天,依然能感受到舒母以及舒安对原主的疼爱。二则,她占了人家的身份,这原本就是一份亏欠,弥补原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转到舒家人身上,这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更有潜力的舒安。   下了班的舒父,还没走到楼下,已经从众人的嘴巴里听到好消息。   他连连大笑,进了楼梯,突然跟小年轻一样,忙不迭地跑上楼去。   开了门的舒母,见他大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嗔怪道:“老胳膊老腿的,还当自己年轻啊。曼曼都比你懂事。”   “说什么呢。”舒父哼了哼,越过舒母的肩膀看到双手沾湿的舒曼,眼圈立时就红了。他张了张嘴,难掩哽咽地喊道:“好,好。我家曼曼长大了。”比起舒母,当爸爸的,好像第一眼就看到小棉袄的不同之处。   “爸。”舒曼慌乱地往身上擦了擦手,走上前几步。   “长高了,不错不错。”舒父走到舒曼面前,背着手露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主/席说得对,农村是能锻炼人的。我的曼曼长大了。”   “爸。”舒曼扑到舒父的怀里,就感觉他身子一僵,随后颤抖着手拍了拍舒曼的后背。   再一次被无视的舒安看着激动的父母和妹妹三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问道:“是不是要吃饭了?”   “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你就知道吃?一点也不知道懂事,还当哥哥呢?”舒父瞪了舒安一眼,但还是松开舒曼,迈着正步笑吟吟地往桌子边去。   舒家的餐桌是正正方方的,看着四面都坐了人。   舒父忍不住高兴地喝多了。   “曼曼啊,看到你回来。爸爸就放心了。你不知道爸爸多担心,好几次做噩梦。就算你后来写了信回来,这噩梦也没有停下来,反而老是见到你在火车上出事。”舒父说得老泪纵横,浑然不觉自己现在这模样有失严父。   舒母听不得这样的话,埋怨道:“都说人老糊涂了,还真不假。什么事情都能乱想的吗?我们曼曼好着呢。”   喝醉了的舒父醉眼朦胧地看了舒曼一眼,笑着连连点头。   舒母见了,只能叹气。   一面指挥舒安去烧水,这么个热天气,洗澡是不可能了,但也得给舒父擦擦身子。   舒曼见状避了出去。   她不敢走远,出了门,到了楼下,却有些无处可去的茫然。   刚才舒父说那一番话的时候,舒曼的心都快爆炸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在托梦,亦或是真的血缘关系的人会有这样神奇的感应,只是突然庆幸自己选择回舒家一趟。   按照舒父的说法,这噩梦虽不是夜夜都有,但一直都在持续着。保不齐有一天,被这种噩梦折磨的舒父崩溃,从而影响到整个家里。   舒曼能感受到,整个舒家因为自己的无能对原主的深深愧疚。   这种状态其实是不对的。   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天会失态。   长久的负面的情绪,会让人疯狂。   舒曼抬了抬头,上海夜晚的天空和东北的天空似乎毫无二致,一样明亮的弯月,璀璨斑驳的星空。   一点也没有像后世那样,受到雾霾的困扰。   不知道京城的天,是否也是一样?   其实前天夜里,舒曼一直能感受到陈锦州有些怯弱的心。   即便有龚琪那番话,他有意自己去京城解决一些事情。可在面对自己,或者说昨天两个人单独一起的时候,他好几次似乎表达出想让舒曼一起的意思。   舒曼不知道,他当时说出来,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   但现在……她承认,挺想他的。   不知道他到了京城了没有,是不是见到孟家人了。   “在想什么?”舒安从楼上下来,他奉母上大人的命来叫妹妹回去,只是没想到看到一个似乎在多愁善感的妹妹。   舒安从而确信,他的妹妹这一趟下乡之行,哪怕才过去半年,也真的改变了许多。   “在想红旗村呢。”舒曼没有转过身子,而是后背抵在墙面上,靠了靠,依然抬头望着天空,好半晌后才继续说道:“哥,你和爸妈是不是都觉得特对不起我。”   回应的是沉默   良久之后,依然如此。   久到舒曼奇怪地转过头,就见舒安扬唇笑道:“想得美。”不等舒曼说话,又道:“是不是又像小时候一样,想让我做什么事情?”   舒曼:“……”这样的对话一点都不愉快,她是那样的人吗?   不过…… 第63章   “被你猜着了。”舒曼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想了想说道:“现在不用你,等过几天再帮我忙。”   “神神秘秘的。”舒安伸手揉了揉舒曼的脑袋瓜子,不理会她故作凶狠的模样, 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   “干嘛啊。”舒曼不接。   “拿着, 明天不是要和妈去逛街嘛。带上钱, 想买啥买上一点。”舒安也没有说别的话, 只是抬手的时候袖口处露出舒曼买的那只手表。   他就晃了晃。   舒曼什么都不说了, 老老实实地接过手帕,捏了捏,坏笑道:“这可不会是你攒的娶媳妇本吧?要都给了我, 哥你不得多打几年光棍?”   “那到时候你赔哥一个。”舒安说笑道。   舒曼眯了眯眼睛,拍了拍胸口:“放心。”   舒安失笑:“行, 那说好了,我可不找了。到时候妈着急上火了,我让她找你去。”   舒曼一想到舒母可能有的反应,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苦巴巴地看着舒安, 似是在控诉他的冷酷无情。   舒安的反应是转过身,不留一丝犹豫地走了。   冷酷, 够冷酷。   舒曼撇撇嘴, 也跟着上了楼。   回到家, 晚上自然在舒家睡。   家里就这么大,舒父和舒安去打了热水进来。   舒母拿出原主没带走的睡衣裤出来,等舒曼洗完澡, 就差不多是睡觉的时间。   看舒父还在摆弄收音机,舒母不高兴了:“曼曼要休息了,你要听,往外面去,别在家里呆着。”   “好,好。不听,不听。”舒父看了舒曼一眼,没有抱怨,笑眯眯地说道:“今天就不听了,让曼曼好好休息。”   “这才对。”舒母抬了抬下巴后,拉着舒曼往隔开的小屋子过去了。   “晚上你就睡在这里,你哥去厂子里,那里有个值班室,啥啥都不缺,你别担心,晚上好好睡。”舒母是一点也不给舒曼问的机会,噼里啪啦把话全说了。   被子换了外面的罩子,应该是新作的。   不过这里面的东西,看看帘子木板另一头空了的床,舒曼也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也是她没有经验,人回来了,可这些杯子没有带回来。   当初舒曼走的时候,可是薄被子薄褥子全带走了。   回来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的。   舒家虽然因为舒安工作了的缘故,钱比从前凑手了一些,可大部分还是攒着没去用,也不可能另外多准备一套换洗被子这些。   不过,舒安之所以离开还是有其他原因。   以前不曾觉得,两兄妹是一块长大的,更小的时候,舒安身体虽然不好,但也因此不像别的男孩子外出玩耍,呆在家里时候就时常照顾年纪更小一些的舒曼。兄妹间更亲密的关系都有,但如今这么大半年过去,赫然发现妹妹长大了。   哪怕邻居中只能怪多的是兄弟姐妹还躺一张床上的人,舒安还是在饭后溜溜达达去了厂子里。   他去的地方,是一间比较新兴的厂子,主打是各种电子元件。这种工厂时下并不多见,有的多半也是军工厂里面的,但以舒安的眼光可以预见其后的发展。他能来这里,对于他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机遇和挑战。   这当然多亏了白父。   不过这厂子明面上和白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初合作,也只说好了只掏钱,并不在厂子里露面。这对厂子的合作者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而白父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甚至他还不能让合作者知道他合作的人是谁,之所以把舒安送到厂子里,是有两厢互惠的意思。   白父不可能永远做背后的潜行者,总有一天要露面,他一直相信光明在不远处,在这广阔的大地上有他重整雄风的时刻。   他把舒安送过去,一是受了舒曼那番话的影响,觉得有朝一日,只要让他抓住机会,舒安必定能遨游天际。   那么在此之前,他就做一做伯乐。   当然……舒安当时说他们是交易也没有错,白父有帮舒安的地方,舒安自然也要在一些地方上给白父提供帮助。   因为舒安是白父这个幕后和做人唯一送过来走后门的人,还是个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厂子里的领导在考察一阵子后,给他打开绿色通道。   姑且不论是否真心实意。   舒安的确是受惠。   等在门卫处登记过后,舒安开了自己的办公室,从柜子里抱出一套被褥铺好,心里却是开始想起白天遇见白玉英的事情。   哪怕因为舒曼的原因,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关注,在最开始的见面后又陆续有了几次打交道的机会,甚至在见到白父后,对方隐晦的提了几句让他有机会多多照顾他的女儿。舒安也没有想太多,他当然知道白父是担心自己那天被人揭发出事后,就留下白玉英一个人。可这不是还没有发生嘛。   舒安自然不能像看孩子一样,尾随着白玉英,何况他每天在厂子里的工作并不少,甚至私底下一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在办公室里做研究。以前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电子元件这些东西,但现在不同,他机会醉心其中。   但白天的时候,是厂子的领导把他交出去去某个地方拿一份重要文件。   是试探……还是巧合?   舒安眯了眯眼睛,双手枕在脑后,想了一下,把这事丢开。他从来不把自己高估,在什么位置坐什么事情。   他今天可以插手帮一把白玉英。   可再往上的事情,就不是他可以去插手的。   这些自然是有白父去担忧,当然若是对找他帮忙,再不伤害到父母的情况下,舒安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出手。   可他知道分寸,他一来手无缚鸡之力,最多脑子比别人好用一些,真刀真枪和人明干是不成的,万事还得量力而行。   与其想这些担忧那些,还不如好好琢磨着明天看看能不能请个假把舒曼要的那些书找齐了。   舒曼这次来到上海采购的书,是因为有些书只有上海的书局才有。如今这世道,书籍还没有像后世或是几十年前那样全国铺货,有些书哪怕制作出来,也只是在小范围内推广,这也算是时代的可悲性了。   当然本来,换另一部分的书籍去京城采购也是可以的。   但陶主任对那个曾经伤害了陶校长的地方不喜,笔一划,就把地方换去了上海。   这倒是便利了舒曼回家,但让一个人踏上去京城的陈锦州有那么点孤寂。   陈锦州下了火车,就看到站在挂着军牌吉普车旁边挥手的警卫员。   看到他走了过去,路人的目光一点点聚集过来。   陈锦州皱了皱眉,快速跑动了起来,那边警卫员已经打开车子,等他钻进车厢后,立刻打上火开动车子。   “外公,您怎么出来了。”陈锦州看到孟老爷子的第一个反应是往后窗户看去,远远地见到有跟随上来的车子,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我外孙好几年不来看老头子我,还不许老头子出来迎一迎?”孟老爷子板着脸不高兴的样子。   陈锦州头疼:“外公,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哪里敢啊。外公虽说退了好些年了,可也不是普通病退的那些人,出入保卫有好几层。孟老爷子又不喜欢被人跟进跟出,一个警卫员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了。平时索性就只在大院里呆着,惯常是不会出去的。   陈锦州下火车之前,也没有想到老爷子还会闹这一出。   “你没这个意思?”孟老爷子吹鼻子瞪眼睛地说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住在外面了?”   陈锦州不言语了。   孟老爷子瞪着他好半天,前面开车的小王都对着后视镜挤眉弄眼了,陈锦州依旧不说话。   他的执着,让孟老爷子泄气。   半天后说道:“不留下来,好歹在家里吃饭不是?”   陈锦州闻言一笑:“我原本就打算去外公那里吃饭的,好些年没吃刘妈做的菜了,怪想念的。”   “你就想你刘妈的菜。”孟老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拢共就这么一个外孙,也就陈锦州他妈这么一个女儿。陈家那边也没什么人,陈锦州的爸妈平时工作忙,可以说陈锦州出生头几年也是在大院长大的,后来年纪大一些感觉能自力更生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了,这才回到爸妈身边,只是谁能想到没有几年再回大院会是那个情况下。   孟老爷子想起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心里也是怪自己。   他总以为陈锦州小时候在大院生活过,在家里生活过,那个时候全家都疼爱他。如今爸妈都没了,只会更惹人怜爱。家里的大人长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可他忘记了人心是会变。以前陈家爸妈没出事的时候,陈锦州的爸爸是一个十分有潜力的人,几十年后当一个将军都是可能的。   可人一旦死了,利益就会发生转变,没有当上将军和以后可能当上将军是两种境遇。而孟家这边……利益动人心。   以前觉得陈锦州不会争,孟老爷子也不可能把孟家的东西交给外姓人。但陈家若是什么都没有了呢?陈锦州没有了父母,一直养在孟老爷子身边,那么到时候是不是和其他人相比就只差了一个姓氏的区别。   当然,因为孟老爷子在,别人心里有想法,也不可能做什么。   但大人的一些态度,总是会影响到孩子们。   陈锦州那个时候又处于心理极具不稳定中,一个不小心可能引导到比较黑暗的一面去。这不……当时的一场斗殴事件后,陈锦州一个人孤身离开京城。   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   虽说当时有陈父身边的人照顾着,可孟家人都有外心,孟老爷子又这么敢相信别人,可是这么多年调查过来的结果,却是在狠狠打孟老爷子的脸。   外人有时候比起自家人,反而更加没有利益争夺。   “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孟老爷子轻声问道。   陈锦州犹豫了一下,点头。   孟老爷子忍住想要询问的冲动,平静地点了点头,阖上眼睛说道:“你先靠靠,养养神,家里你舅妈已经安排上了。先回去吃饭,今天你几个舅舅有事回不来,只能过两天再聚一聚了。”   “我知道。”陈锦州理解地点点头,孟老爷子的几个儿孙都在高位,虽说有些不在一个系统上,但都挺忙的,绝对不是闲职那种。过几天就是老爷子的生日了,虽说不是什么大寿,但作为孟家的顶梁柱,家中上下素来十分重视,肯定会请假聚在一起,为此这些日子忙一些都是正常的。   像孟海东,得知陈锦州这一次愿意回京城后,高兴地差一点就要丢下工作一起回来了,不过现实却是不可能,他换了新军区,为了能收拢底下人的,可不得好一阵子同吃同住同训练,其中辛苦陈锦州未必不能体会。   曾几何时,这原本也应该是他日后人生中最普遍的生活日常。   车上两个人都阖上眼睛。   小王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昨天夜里,老爷子多激动,他哄了好几次才把人哄回去睡觉。   没想到现在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小王作为警卫员来孟老爷子身边好些年了,但之前发生什么事情并不知道,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外孙,常年不见面,老爷子心里惦记地慌。   只是今天看起来,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问题。   不过他就一个警卫员,负责保卫孟老爷子,旁的事情,在心里转了一圈,就重新目不斜视地开起车子来。   就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陈锦州微睁开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孟老爷子,看到外公白发苍苍的模样,在心中长声一叹。   另一边,舒曼被舒母护着从拥挤的双人巴士下来。   舒母边走边说:“往前走就一站就到了,这样还能省三分,咱们两个人就是六分,回头给你买生煎吃。”   舒曼听得哭笑不得。   她算是真正见识到原主记忆中上海人的精明了。   回到暑假的第一个晚上,舒曼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昨晚睡得很好,也因为睡得比平时找许多,一大早被舒母叫起来,也不觉得困。   不过她起来的时候,舒父已经去上班了,而舒安还没有回来。   算算,她所谓起得早也不算早。   朝舒母打听了,得知舒父厂子里一到夏天原本就比冬天的时候忙,舒父又是十分有责任心的人,按理说也算是小管事了,可仍旧是日日早去晚归。不过接下来一阵子应该会正常下班,舒母说这话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舒曼一眼。   舒曼被看得心里酸又甜,等洗漱过后就被舒母拉了出来,只是两个人没有在最近的站点上车,而是跟着走出去一站路,不过虽说是一站路,但距离并不远,等下车后又提早一站下来,算一算竟然能省下三分钱。   不过三分钱算上两人份也就六分,而生煎一客才四个,就要0.12元。   原主的胃口,一次要吃八个才饱,但以前都要省着花钱,通常舒母狠心一回才买上两客,两兄妹一人三只。   今天舒母直接大气地叫了三客的生煎,一碗甜浆,看了看舒曼又要了一碗淡浆。   甜浆比淡浆贵两分钱。   舒曼就听喜欢喝甜豆浆的,淡浆的话,她喝不来那个味道,但看周边不少人都习以为常,心里顿时明白,哪怕看起来只是五分钱一碗的豆浆,大家大部分也是能省则省的心态。这里省一点那里省一点,换到其他地方就能多买一斤五花肉都说不定。   这一点,正好对舒曼来说十分困难。   她可以尽量做到不浪费,但也从不会在这上面省那么几分,特别是在她能力范围内,但好在她也不会大手大脚的行事。   只是舒曼的手缝终究不同于原主。   母女两个人吃过饭后,舒母先带舒曼去了淮海旧。   淮海中路那一带,商店非常多。   非常有名的古今胸罩商品店也在那一带,这也是舒曼此行的目的地之一,从她在省城没有看到几个好看的内衣后,就想着回上海后一定要为自己从生煎到肉馒头级别的骄傲增添装备。   舒母是有用内衣的,不过也是普通商品店里买的。而按照原主的发育痕迹,等过个几年也会添置,可惜她下乡着急,当时就没有准备这些。   倒是这一次回来,舒曼不说,舒母心里也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听到舒曼有意去淮海中路这边购买,也只是惊讶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   在舒母心里,两个儿女都是能赚钱的人了,该怎么花钱自然心里有数。何况当父母的,不就想孩子好嘛。若是他们手头上真的不凑手了,自然是他们这父母的去支援。反正只要不是过分乱花钱,她也不会拦着。   毕竟这男人女人也就是结婚前的这一阵子手头上阔绰一些,对呢过以后有了小家,用钱的地方多了,想花钱都狠不下那心肠。   是以,舒母一路上只是看着舒曼花钱,偶尔心疼下也只是微微笑不说话。   等两个人从新歌电视店商店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随后两个人去了淮海旧,那里都是旧货市场的地方。   舒曼进去就看了个热闹,倒不是看不起二手商品,实际上有些二手的东西,她还买不起,就是没钱。   倒是舒母,挑了几块布,这就不是二手的,只是边边角角有些小问题,回去修一修照旧能用。   昨晚女儿回家没有带被子的窘迫,她也是记在心里。   从淮海旧出来,舒曼就去了百货商品店,这里都是要票的,不过两个地方的布票不一样,幸好舒母之前帮着找人换了,位置还补贴了一些全国粮票。   舒曼算计了一下价格,回头自然要多算一些钱。   她帮人带东西是好意,但不是义务,不赚钱已经是人道主义精神了,可想让自己倒贴那是万万不能的。   上海的布拉吉就好看许多,花色上也艳丽时尚不少。   舒曼算着手头的布票,买了八条,六条是女老师让帮忙带的,还有两条则是打算看谁喜欢就卖给谁。   “你不买两件?”舒母看着舒曼,从口袋里掏票子。   “妈,你哪来的布票?”舒曼想了想问道:“是去借的?”   舒母笑笑:“我们家曼曼穿上肯定也不输人的好看。”想买布拉吉的多半是年轻女老师,舒母不希望自家女儿到时候比不过别人。   至于布票,邻居间有不好的自然也有那好的。   借一借,虽然费事点,但舒母心里只有高新。   “妈。”舒曼拦下舒母叫售货员的动作,把她拉到一边卖布的地方,指着几块布头说道:“妈,我喜欢穿纯棉的,那才舒服。不如买些布回去,我们自己做好了。”   “那可不好看。”舒母皱眉。   舒曼笑道:“到时候我画图,肯定好看。”想了想舒曼推着舒母上前:“不如妈妈也挑一些,买布的话布票就省下来了。这一回,我们母女都穿得漂漂亮亮地,让老舒和小舒妒忌去。”   其实想想也是觉得歉意,她给舒父买过收音机虽然是二手的,也给舒安买过手表,却是什么都没有给舒母买过。   其实算算年纪,舒太太也就37岁,在几十年后正是女人成熟的那个年龄阶段。   这个年纪段,怎么打扮都不为过。   但现在……往往都是把自己当成老年妇女一样。   舒曼想到这,不顾舒母阻拦,上手挑了几块舒母合适的花色,直接让售货员开了票,又去买了几个小纽扣和线绳,这才带着舒母离开。   两个人坐了车回去。   舒曼拉着舒母去了家附近的邮局。 第64章   从邮局出来的时候, 两个人各拖着一个麻袋。   也就是里面的东西都比较轻,重一点的那个,舒曼自己拿在手里了, 舒母提得还算轻松。两母女原本就大袋小袋, 这一回去的时间又正巧是各家主妇在外头乘凉的时候, 还有年纪大一些的聚在一句下象棋。   舒曼也是今天在有时间好好打量上海小弄的生活。   “舒家妈妈, 你这又是从乡下拿过来的啊?”人群中一个邻居看到她们母女提着的东西, 心里就痒痒了。   别看上海这一片,普遍生活都还过得去,可也绝对算不上生活无忧, 手头上依然拮据,不是谁在农村都有几门亲戚的。大家虽不喜欢被穷亲戚上门打秋风, 可有时候也眼红这些穷亲戚送来的所谓不值钱物件。   东西不值钱是相对的,可要是那两麻袋的东西,能吃上几十天吧?要是新鲜一点的,估计舒家不一定都吃的完。   也不是所有人只想着占便宜, 也有想拿钱买的, 当然肯定是邻居价格了。   “不是乡下,是我们家曼曼回来之前从邮局寄回来的。说是蘑菇木耳这些干货。我和老舒说了好几次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 只要他们两兄妹好, 我们吃糟糠都高兴。可惜……这两个都不听,尽瞎折腾。”舒母嘴里说着抱怨的话,可任谁看了都是高兴。这个时候的舒曼就眼观鼻鼻观心, 在一旁当木头人,由着四处投射来好奇或歹意的目光。   舒母说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对其中一个人说道:“张家大娘,回头帮我向你那女婿要个条子呗。”   那大娘点了点头:“好的呀,不过你那干活可地换一些给我。”她女婿是跑船的,辛苦是辛苦,但也有不少好处。最简单的就是一些海鲜干货不愁吃,反而那山珍这些他们这边难拿。   舒母一提议,几个脑子灵活地就明白这是要换东西给舒家女儿带回去,想想也是就那么两大麻袋看着很多,可亲戚朋友分一分又能有多少?除了张大娘,个别人已经开始想着自家有什么东西能同舒家以物易物。   倒不是这些山珍干货多好,只是大家都穷怕饿怕了,对于容易保存的食物是非常喜欢的而且蘑菇这类东西商品店里供应地也少,就算到货了,大多内部分一分,也轮不到她们什么机会了。   难得舒家这边开了口,等舒曼跟舒母回去没多久,络绎就有人上门了。   舒曼见状,找了个理由出去。   走着走着,又绕去了邮局。   “你好,是要打电话吗?”邮电局的人看着舒曼去而复返后站在电话机前面一言不发地站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了起来。   因着刚才两母女提走两个麻袋的模样,大家对舒曼都还眼熟着,这有人一问,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舒曼捏了捏口袋里的纸条,想着陈锦州分开时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虽说这样想有些不太对劲,但明明舒家人因为血缘关系和舒曼的感情应该更加亲近一些,但从分开独自上路这几天,陈锦州在她脑海中出现的频率大大提高。   三五不时地就冒个头,次数多了,也由不得舒曼不承认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非常深了。   当时上车前,陈锦州在她的口袋里塞了纸条,事后就发现了,里面写了京城一处房子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犹豫过后,舒曼还是想打个电话。   “同志?同志?你还要打电话吗?”邮电局的人看着发呆的舒曼又问了一遍。   舒曼摇摇头,电话没人接这的确有些让人意外。   不过这应该不是大院的电话,就算是保卫室那边至少是有人接听的,而且地址也不太对。陈锦州给的应该是别处的房子。   只是估摸着现在应该人不在家里,想着他是去为孟老爷子生日去的京城,舒曼想想也能理解。   她放下电话,说道:“同志,我拍个电报吧。”   舒曼拍了两份电报,一份是给杜鹃,她收到了,红旗村的人也就知道了。另一份就是单独给陈锦州了。   只是电报不比电话也不比书信,上面的字言简意赅又显得公式化。   许是心里还觉得有点气,舒曼报复性质地只写了:“已到,平安。”五个字加上名字落款。   京城那边,陈锦州接到电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看到上面简洁的字,陈锦州抿了抿嘴,一旁陪同的孟海东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就是那小知青?”   陈锦州嗯了一声后往外走。   “等等,你不打个电话过去?”孟海东小跑着在后面说道。   陈锦州脚步一顿,犀利的目光看向孟海东。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几分钟后,孟海东溃败下来,无力说道:“是爷爷的意思,他想看看那小姑娘。”要说这世界上他不敢瞒着对方事情的人,除了陈锦州勉强算上一个剩下的就是孟老爷子了。他昨天夜里才坐了火车回到京城。   按理说,这么累的情况下,坚持说了在军区的一系列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吃夜宵的事情都已经延迟了。偏偏孟老爷子逮着他问起陈锦州的事情,孟海东哪敢隐瞒,没几下就投降,一五一十地说了他和小知青的事情。   “这可不怪我,你知道的,爷爷问话,我哪敢隐瞒?”孟海东苦着脸。   陈锦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邮局里出来,钻进车子里面。   孟海东紧随其后,上了驾驶位置。   “去哪?”他问。   “大院。”   孟海东哦了一声,突然看向陈锦州:“你不是说要回家吗?”他跟着出来,都打算好就住陈锦州家里的。   “回大院。”   “行。”孟海东想了想,点头同意。他不同意不行,陈锦州固执起来,绝对能能把他踹下车子。   像什么自己下车离开的事情,陈锦州可不会做。   孟海东自个儿又有那么点心虚。   他知道陈锦州现在很不高兴。   事实上,陈锦州的确对这个表哥非常不满。   他一直知道对方不看好小姑娘,觉得她一个知青身份对自己有害无利。从出发点上,孟海东绝对是好意。   他晓得陈锦州的情况,日后想要到达陈父原本有的高度,最后在亲事上做文章。大院上联姻的事情太过寻常,孟海东一直觉得只要陈锦州愿意,任何一个人,陈锦州都能配得上,只要他肯花心思。   在别的地方,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孟海东其实不会是这种喜好管闲事的人。   只偏偏对陈锦州,孟海东有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执着。   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赎罪的心情。   所以面对陈锦州,很大的时候,孟海东有些不像他自己。   孟海东当下调转车头,往大院开回去。   孟家今天比较忙,人来人往的,都在忙碌着。   虽然不是什么整寿,可正因为如此,是聚在家里过生日的,一应的准备上就要亲力亲为了。   除了明日要用到的食材,主要还是在清洁打扫屋子。   孟海东和陈锦州回来的时候,孟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面,面前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两个人正在下棋。   看到陈锦州,孟老爷子招了招手,对前面的人笑道:“这就是我那个外孙了。”   “是那位的儿子吧。”那人回头看了陈锦州一眼。   孟老爷子嗯了一声。   “爷爷。”   “外公。”   孟老爷子抬起头,说道:“锦州,叫尚爷爷。”   陈锦州薄唇一抿。   “尚爷爷。”过后立刻说道:“外公,我有话和您说。”   “不急。”孟老爷子乐呵呵地站起身,拉着陈锦州坐下:“你先帮外公把这盘棋下赢了。”   “好你个老孟,这是请外援呢?”尚老爷子指着他笑骂道。   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怎么?你还怕输我外孙不成?我外孙都比不过,还想和老头子我下?”   孟老爷子哼了哼,一旁的孟海东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副臭棋局,明智地远离。作为象棋的业余爱好者,孟老爷子还算是不错的。   可到了尚老爷子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陈锦州两个人来的时候,孟老爷子的棋面正是岌岌可危,眼看着要溃堤的时候。   尚老爷子可不认为这么一个形式,陈锦州这么一个小年轻人能力挽狂澜。   他笑着说道:“行,老头子大度。坐吧。”后面的话自然是对陈锦州说的。   陈锦州面无表情地看了棋局一眼,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尚老爷子鼓着脸离开。   但走出去没几步,想了想又笑了起来。   另一边,等尚老爷子走了后,陈锦州直直走到孟老爷子面前,一双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   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孟海东闻言跟在陈锦州后面。   三个人进了门,里面正带着刘妈做事的徐慧做了出来,看到孟老爷子刚笑了笑要说话,随后脸上一僵。   “妈。”孟海东忙喊了一声。   徐慧醒过神来,笑着说道:“锦州回来了,快和海东坐好,我去找给你们弄几瓶汽水过来。”   “妈。”孟海东无奈地又喊了一声说道:“你泡点茶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谁还喝汽水。   孟海东不能说自家亲妈的不好,只能努力圆着气氛。前面的孟老爷子不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徐慧愣了一下,连连应道:“瞧我,糊涂了。那我这就去泡茶。”   “是糊涂的。”孟老爷子皱了皱眉,对陈锦州柔了声音说道:“你舅妈还把你当孩子呢,小时候你最爱喝汽水了。”   那个时候的陈锦州每天都能得到五毛钱,这是孟海东这个亲孙子都没有的。拿着五毛钱可以买两瓶汽水,另外三毛钱则可以买一些其他的小零食。   说陈锦州喜欢喝汽水是不错的。   任何一个大院的孩子,基本上没有人不喜欢的。   当年就为这陈锦州不同于别人的待遇,年纪大一些但依然不懂事的大孩子们还曾经围追堵截过他,孟海东为了护陈锦州爱脸上挨了几次打。   但更多的时候,是陈锦州保护孟海东。   那个时候陈锦州年纪小,但内心已经像个小大人。   只是孟家许多人并不知道。   这才在后面,闹出一些列事情,让陈锦州离开。   她们自以为对方可能不懂。   其实却忘记了,若是对方正好懂呢?   或许,把人逼走,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本意。   只是再怎么样,陈锦州是孤儿没错,他是孟老爷子的外孙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故而他重新踏入孟家只是迟早的问题。   徐慧看着跟在老爷子身后,同样进了书房的海东,心里终于有些安慰。   徐慧去了厨房,刘妈正在洗菜,看到她进来,忙站起来。   “刘妈,我自己来就是了。”徐慧从抽屉里拿出老爷子平时爱喝的茶泡好,又去柜子里拿了一个水果罐头,刚拿出来又推了回去,重新拿出一盒糕点又切了一些水果。   等端着这些走到书房,刚要敲门,孟海东就从里面出来。   “给我吧。”孟海东从徐慧手里接了过来,端了进去后,又出来。   徐慧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   孟海东已经超徐慧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往外面去。   到了客厅,徐慧想想又把孟海东拉回房间。   孟海东进屋后,看了一眼,随口问道:“爸这几天没在家啊?”   “他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徐慧嗔了他一眼,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牛肉干,撕开递给孟海东:“你尝尝,妈出差带回来的。”徐慧所在的文工团因为时常要出去演出,各地都有出差的机会。   孟海东以前就吃过不少这样的东西。   只是想到刚才的情况,孟海东有些吃不下。   “怎么?不喜欢吃?妈这里还有别的。”徐慧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儿子了,从孟海东被丢到军营里后,因为一家人都在当兵的缘故,聚少离多地,这次因为老爷是生日加上陈锦州也来了。孟海东就特意把部队里的事情加急处理,剩下地推给别人去做。当然也是因为他才换了新军区,忙过好一阵子后,上头也适当地给了假期。   “不是。”孟海东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徐慧,轻声问道:“妈,刚才锦州过来,你怎么没有拿出来。”   “什……什么?”徐慧紧张地扣着指甲。   “他到京城也好些天了,妈都没有准备一些吗?”刚才抽屉拉开的时候,孟海东看到了,里面还有好几包牛肉,而且以他的了解,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床头柜里面,在其他地方肯定还藏了不少。   这牛肉,孟海东以前也吃过。   是川藏那边才有的,他一直很喜欢吃。   徐慧每次过去,都不会少买,就是自己没机会去,也会让同事捎带,只是不可能像她自己去的那么方便。   “他,他不是不爱吃嘛。”徐慧说完突然泄气道:“好吧,是我没有想到。不过,他都这么大了,还能为一口吃的计较。你刚才从书房里出来,是你爷爷赶你出来的还是锦州他……”   “是我自己的意思。”后面要说的是那小知青的事情了,孟海东所知青的内容早就告诉过爷爷,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反而容易遭陈锦州的眼,还不如赶快躲出来。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个行为会让妈妈有这么一个联想。   “你的意思?”徐慧看着孟海东,一副你别骗妈的表情。“海东,当年的事情,是我做错了。可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为了这事让出来。你是孟家的孙子,理应当继承孟家的东西。”   “真的没有关系吗?”   “什么?”   孟海东看着徐慧,捏了捏鼻子,心里在苦笑。他总算是明白为何有时候爸爸是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不是孟川流不愿意和徐慧讲,而是你讲了对方根本没有听进去。   有些人她就是指凭自己怎么想,就觉得怎么是,外人说太多,她根本不会去听。   孟海东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的儿子,就凭这一点,就真的没有关系吗?”这话听着就是自欺欺人不是吗?   当长辈的欺负了小辈,反而要让那小辈不能和自己的儿子计较。   这听着怎么都像是在欺负人?   孟海东想着这要是换了别人,谁愿意忍着。   陈锦州这些年不愿意回来,其实是有道理的。   可家中老爷子期盼着,孟海东又有私心,希望陈锦州能和孟家的关系走近,而不是随着各自成长渐渐疏远。   有些事情,孟海东甚至都没有和家里人说过。   他好几次出危险任务的时候,都碰到过陈锦州。   当时这个表弟正被家人遗忘,以为他只是在某个地方混日子。   可实际上呢……他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多亏了陈锦州,当然他也救过陈锦州几次。两表兄弟之间已经不仅仅是那点血缘关系,也是出任吴中建立起的战友情。   孟海东是怎么都不愿意陈锦州同孟家疏离,也不愿意陈锦州一直做着一个小片警似的公安。   对于叫舒曼的那个小知青,不是他看不起她。   相反对于这个小知青的胆识,他是佩服的。   只是要匹配上陈锦州是远远不够的。   关于把她和锦州的事情告诉孟老爷子,孟海东是一点也不后悔,只是觉得既然注定不能长久为何不及早止损,这也是为了小知青好。   “妈,当年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些人胡来。”孟海东说起来还觉得可气,他当时年纪小,具体发生什么不知道,家里这边孟老爷子是不能说,怕家里乱了。孟川流有说顾忌,没办法说。   就是到了现在,孟海东对于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实在不明白陈锦州到底哪里来的威胁性让母亲那么早之前就开始防备。   徐慧脸色有些发白,当年的事情,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去提。   若是可以,她很想把这事丢到灶膛里焚烧干净,不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只是当年有关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少,甚至大院里弥漫其他人也有些知情。   就为了这事,徐慧子在于其他和她同个位次的人往来的时候,没来由地低人一等。时间久了,她也不愿意,这才让她从此变成女强人,致力于文工团的事情,甚至一旦忙起来干脆几个月不回家。   反正家中这边,老爷子出行有警卫,生活上还有刘妈在。   多她一个不多。   在外面的时间久了,加上陈锦州这些年也不大院走。   哪怕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些印象,其他人就是看在孟老爷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再拿出来讲,就这么都让徐慧觉得这事就过去了。   但没有……   从老爷子接到陈锦州要回来的电话,徐慧心里的不安就从未落地。   她不明白,他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   既然要回来,当年又为什么要那样走。   她是做错了。   可……徐慧想起小姑子和妹夫接连出事后,离得最近的自己,率先赶到了陈锦州所在的地方。   当时陈锦州把自己关在屋里。   徐慧到来后,让人撞开房门,迎头就好似对上一个凶神恶煞的猛兽,那眼神充满着仇恨,像是要杀人一样。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对,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又怎么能带回大院呢。   带回去,会伤害到孟海东甚至老爷子。   尽管那个时候的孟海东已经在寒暑假被丢到军营里开始训练,可和陈锦州一比就仿佛家养的犬类对上森林中的饿狼。   海东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徐慧的心中悄然升起,可能是那一个眼神之后,可能是陆续几日两个人的单独相处,知道她把人带回大院。   对于遭逢这样痛苦事情的陈锦州,孟老爷子和孟川流都是疼惜的。   基本上那一阵子,全家上下都围着陈锦州。   就是徐慧自己也不例外。   为了照顾陈锦州,她甚至去文兵团请了几个月的假。   这是以前不曾有的,就是孟海东发烧四十度一连几天的时候,她也不过是晚上赶回来照顾。但陈锦州的情况不同…… 第65章   他正处于身心都受到打击的不稳定状态中。   孟老爷子和陈父老领导请过来的医生都说了, 这个时候的陈锦州必须要仔细小心照看,要是一个引导不妥,就会十分危险。   为了照顾陈锦州, 就近搬到一起的徐慧当时是听得清清楚楚。   危险!   徐慧深深地记住这两个字。   而这两个字对她的影响, 是徐慧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有时候不知不觉中, 就做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时候幡然悔悟, 痛恨自己,从而加倍对陈锦州好。   那个时候的陈锦州,有人待他好, 就像是黑暗中冰冷的环境中,突然有温热的火源靠近, 他是毫无防备地去亲近。   只是人就和火一样,她无害的时候,是温暖,是阳光。   一旦变了, 就是熊熊烈火, 是黑暗。   而这种黑暗是隐藏在阳光的背后,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时隔这么多年, 徐慧依然记得当时陈锦州知道真相后看自己受伤而又冷漠的眼神。明明只是个少年, 在他的注视下, 徐慧仿佛无所遁形。   好在,他很快就离开。   徐慧才得以喘口气,然后拼命地把自己投入工作中。   她几乎以为自己忘记了的。   为什么呢?   徐慧近乎低喃地问道。   孟海东神色一动, 却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妈?”他着急地喊道。   这次陈锦州回来,是难得的机会。明明是一家人,陈锦州对自己从来是毫无保留地帮助,孟海东欣喜着他愿意回来,心里一直想着趁这次机会让嫌隙化解。   要是陈锦州愿意留在京城,孟海东也觉得这是不错的选择。   孟家虽然除了他还有其他堂哥堂弟,可比起这些人,他更能接受也跟愿意接手京城的人是陈锦州。   “哪有什么为什么?”徐慧目光游戈,只是不肯看向孟海东:“当年的事情,我早就和你爷爷还有爸爸坦白道歉过了。我那个时候也是鬼迷心窍了,担心他回来,可能对你不利,加上被人怂恿了,脑子一抽就做了错事。这些年,我也是非常悔恨,只是锦州不肯给我机会,也一直不回来。”   “那他现在回来了。”孟海东急声说道。   徐慧叹了一口气,终于看向孟海东:“我知道了,牛肉的事情是我没有想到。回头他走的时候,你拿几包过去。”   “不过……海东啊。妈也有事问你。”   “什么事?”沉默良久后,孟海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门外的陈锦州收回想要扣门的手,沉默地转身,他想了想往厨房去,同刘妈说了几句话,提了一壶开水往回走。   “锦州?”孟海东开了房门出来,正好看到陈锦州从厨房出来。他身后的徐慧脚步一顿,默默退了回去。   孟海东余光瞥见,心里不是什么滋味。   只是在陈锦州迎视上来的时候,微笑着走了过去,有意无意地就用身子挡住了对方看向房门的视线。   “怎么出来了?”这才多少的时间?难道这么快就搞定了?不过到底是老爷子搞定陈锦州,还是……   “提点热水进去。”陈锦州说了一声。   孟海东看到他手里提的热水壶,问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陈锦州点点头。   书房里的孟老爷子,看到门开了,两个孙辈一起进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到陈锦州手里的热水壶后,不满意地说道:“我不是让你去拿茶叶吗?你舅妈知道放在那里?”   “有这个就够了,您不就是不满意第一泡茶吗?倒了再泡一次就好了。”陈锦州忽视孟海东突然投注过来的视线,镇定自若地过去把孟老爷子面前的茶水倒掉,又大大咧咧地冲了热水进去。   孟老爷子看得眼皮直跳,这要是换了孟海东,准得骂人暴殄天物,不懂得品味。可一到陈锦州面前……   孟老爷子只能狠狠瞪了孟海东一眼,觉得肯定是这个孙子没有处理好事情。   孟海东有些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到一边坐好,心里却是想着刚才的事情,他和妈妈的对话,锦州有没有听到。   他觉得没有,可又觉得自己判定错误了。   这是他的直觉。   “外公说的事情,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孟老爷子无可奈何地喝了外孙亲自泡的第二道茶后,沉声问道。   方才他们已经说了不少,只是锦州一直不吭声。   孟老爷子把人喊出去,也是想让陈锦州好好想一想。   对于这个外孙,他多少有些不愿意强逼他做出什么决定。   可又觉得孙子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的确很让人矛盾。   孟老爷子的声音把孟海东从思索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想听听陈锦州的意思。刚才下棋的时候,尚老爷子可是暗示了几次对陈锦州的满意。   大院中,不乏这样的事情。   “不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陈锦州一句话概括了全部。   要说只是孟老爷子一个人,陈锦州可能会考虑一下。   可他似乎是个不怎么受欢迎的人。   陈锦州在心里自嘲的一笑。   不过他原本就没有打算在京城多留,之所以回来一趟,也是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想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最少,他也应该为了母亲多多顾忌一下外公的心情。   至于其他的……漫说他现在对小姑娘满意地很,一点也不觉得人家配不上自己,反而时刻有危机感,觉得一个恍惚,可能让到嘴的小兔子跑了。就是对小姑娘没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找个什么人将就。   原本,他就是没有想过要成家的人。   只是有时候心动来得遂不及防,也来得莫名其妙。   就像孟海东和龚琪不只问过一次,为什么会独独对这个小知青不同。陈锦州也回答不出来,其实两个人的相遇也没有什么特色。   可大概感情就是如此,喜欢就是喜欢。   可能当时阳光不错,或者那一撞的缘分,总归要说出什么,似乎什么都能成为理由,但在别人眼里又不怎么能站住脚。   然而喜欢就是喜欢。   想着把小姑娘送上火车后,她在车上看自己的目光,陈锦州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流。即便有时候两个人没说什么爱啊喜欢的,但他知道他不是在做无用功。   他所做的,小姑娘也在慢慢回应他。   陈锦州突然想去上海看一看。   或许能给她一个惊喜。   也不知道自己若是突然出现在那里,小姑娘会是什么惊呆了的表情。   想到这,陈锦州忍不住唇角上扬,整个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不再是那种漠然的,拒人于外的样子。   坐在他面前的孟老爷子看得心惊,眉头轻轻隆起又松开,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孟海东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也被老爷子摇摇头挡了下来。   他不想把这个外孙逼着急了。   谈对象嘛,没关系。   也不是每一对,最后都成的。   两家门第的差距,这是天然不能补足的。   聪明一点的都会知道。   可要是那专门动歪心思的,想要借此一步登天的,孟老爷子也愿意给对方暴露自己的机会,到时候也不需要他在做什么。   最后再孟老爷子再三挽留无果后,孟海东把陈锦州送了回去。   这是一处四合院,就在什刹海。   时间已经不早了,孟海东就没有进屋坐坐,而是在车子里对陈锦州说道:“明天早上,我早点过来接你。”   “不用了。”陈锦州看了一眼车子,摇头:“明天去的人不少,你就别走开了。我自己去,不必那么麻烦。再说了,我可能还要早起出去锻炼一下,你来了也麻烦,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迟到的。”   孟海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明天他爸孟川流也回来,但估摸着只能赶得上吃饭,之前招待客人的时候,肯定回不来。就是他到时候想过来接表弟,妈妈那边也不好说。   本来就关系有些不太好。   孟海东也不愿意再添生事,只是仍然不放心地说道:“都知道怎么走吧?你也好些年没有回来了?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让小王来接你?”   陈锦州笑笑应了,等孟海东开车离开,才返身进了屋。   他这次回来,没有住在大院,也没有住招待所。但因为临时回来比较着急,也没有叫人来打扫,只是在最前面原先是倒座的位置挑了一个房间随意打扫了一下,就住进去了。好在他什么环境没有住过?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陈锦州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二进那一排屋子的客厅里,看着茶几上的电话沉默了许久,终于按耐住想要拨打电话的冲动。   ……   这一天,舒曼被舒母叫了起来。   她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一直在想陈锦州的事情。算算今天是孟老爷子的生日,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你昨晚不会都没有睡吧?”舒母看舒曼又打了一个哈欠,嫌弃地说道:“你这闺女,就是让人操心。老舒,要不,今天就我们带舒安过去吧。曼曼就不用去了,让她在家里多睡一会儿。”   舒父到底心疼女儿,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只是今天是约定好去乡下看看舒曼外婆的时间,他做女婿的这种的话不好说,哪怕舒母再好说话,这也不是什么好提的话题,容易让她炸掉。   但舒母提了就不一样了。   “不用了,妈。我这就起来了。”舒曼从床上滚坐起来。她昨晚也不是瞎想的,除了陈锦州那边,在冷静的夜色中也一点点再梳理原主的记忆。   记忆中,舒曼的外婆对舒安和舒曼都很好。   原本按照上海的一些地方政策,哪怕下乡,只要又亲戚在农村里,也是有法子动一些关系,就近分配过去的。   虽说开始这般忙碌动作,是为了舒安。   但舒曼相信,若是一开始是原主的话,舒曼的外婆也绝对会找人帮忙跑动关系。可知青下乡原本就是一些政策上的任务,去偏院地区也是每年都有一些名额的。   本来一开始,若是下乡的是舒安,还是有一定几率去舒曼外婆家那边的。到了那里,虽说也是下乡,可往返两地就方便许多。   但因为董晓华临时插了一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舒曼就被直接扔去了东北。   当然这里面的内情,舒家人都不知道的,就是想着运气不太好,但运气不好的,又不只是舒家,邻居家里下乡的子女中还有去大西北的呢。   这么一比较,去东北已经是退而求其次后不错的选择。   而从舒曼回来后,在她报喜不报忧的情况下,舒家父母之觉得闺女下乡的地方是遇上好人了。   这才忙着想弄点东西让舒曼带回去,也好感谢一下当地人对女儿的照顾。   等舒曼起来,吃过舒安从外面带回来的早饭,跟着父母从了去乡下的巴士。每一次下乡,舒家父母习惯性都会带一些东西过去。   舒母前些天刚去过,这次干脆就拿了点舒曼带了的山珍,除此之外还有之前白玉英给的一些藏红花。   她一直没敢用,直到舒曼回来知道后,让舒母拿出来泡水喝。   藏红花可是好东西,不管老人还是年轻的,特别是女人每天喝一点都是有好处的,能降血脂,美容还有对减缓痛经的作用。   舒曼的外婆正好年纪大了,血压有些高。   舒母小心翼翼地拿了四分之一放好,打算到时候偷偷是给老太太。她可没忘记了娘家的几个嫂子偶尔回去打秋风。   别的东西就算了,但既然两个儿女都说藏红花是好东西,舒母私底下又跑过大药房,对比过,知道自己手里的绝对是非常好的那种,就更加舍不得拿出去给别人用了。   舒家外婆就住在上海的郊区。   路上并没有耽搁太久。   舒家一家人到的时候,舒外婆正躺在院里的藤椅上休息。   “妈,你看是不是小妹她们?”林家富站在墙根边抽烟,眼尖地看到前面道上走过来的人,立时眯了眼睛:“妈,您快起来看看。”   “看?看什么看?都气是了,还能看什么?还想你妹回来给你们送钱话啊?你们不要脸,我老太婆臊得慌呢。咦……”舒家外婆说着话还是起身了,等看清舒母几个人后,那动作利索地跟一阵风似的。   舒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人影冲过来,随后背部被狠拍了一下,然后被抱住哭骂:“你这傻曼曼,还知道回来看看外婆啊。外婆还想着会不会等死了都看不到你呢?”   “外婆。”舒曼六神无主地看着舒家父母。   她是知道原主和外婆感情好。   以前舒曼刚出生,家里一时之间照顾不过来,那个时候舒家外婆身板硬朗,就主动从乡下带了口粮进城说要照顾舒安兄妹。等到舒家后,真正被照顾的其实是舒曼,等原主大一些,有时候还会跟着回乡下住上几个月,一直到舒安的身体好了一些,舒家父母怕两兄妹感情生疏又觉得一直让女儿住在林家不妥当,舒曼就再没有长时间在林家住过。但祖孙两个人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   也是知道这么一个事,舒曼刚才在舒外婆冲过来的似乎老老实实地受了一记铁砂掌,不得不说舒外婆和舒母绝对是亲母女,打人一样的痛。   “妈,是不是让小妹和妹夫先进屋啊。还有舒安,今天没上班呢?”对于这么一个原本身体不好但通过自己的努力却也是又了正经工作工资还不低的侄子,林家富是非常自豪和喜爱的。   “请假过来看看外婆。”舒安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东西不重,舒父就没有去抢,也乐得儿子慢慢能帮忙家里分担,哪怕只是这样的小事。这说明舒安的身体真正的再转好,不必像从前那般小心。   不过林家富却不这么想,直接上手把东西拎了过来,感受到轻重后倒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舒家外婆已经变换心情,喜滋滋地拉着舒曼往院子里走。   在厨房忙碌的林大舅母听到动静,赶紧洗了手出来,看到舒曼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上前拉过手看了看,笑眯眯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也不差你一口饭,再说了等过个几年就能嫁人……”   “还不去倒水,就你多话。”舒家外婆脸一沉,恨不得拿鞋底抽这个臭女人,真是一点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就算舒曼回家,又怎么样?   跟她什么事情?   舒外婆是知道舒家已经是因为舒安的病才过得拮据,不是舒家本身穷。可这个儿媳妇以前不觉得怎么样,但等到孙子大了要娶媳妇了,那眼皮子就变得非常浅。   可舒外婆能说什么呢/   她又不是就一个儿子,也不是就一个孙子。   掏了一个人的钱?剩下的呢?   把老婆子的棺材板拿出来都不够用。   可谁叫现在的有些姑娘,那彩礼叫地越来越夸张,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显示自己的好行情。话虽然这么说也是没有错。   但娶媳妇原本就是量力而为的事情。   太高的攀不上,那就往下走一走,总是都有好闺女的。   再不行,就自己想办法。   可打上自己的主意,舒外婆气也就气了,但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几个儿媳妇真正看中的还是女儿那边。   这就是舒外婆万万不能允许的。   老太太拉着舒母和舒曼进了自己的屋子,把想要跟着进来的林大舅妈拦在门外。   舒父见了同舒安对了个眼神,默默地把林大舅拉到堂屋里去。   屋子里面,舒母把那装着藏红花的盒子给老太太看过后,就帮着偷偷装到木箱子里:“您平常没事就在屋里喝一些,要是觉得好,我再给你找点过来。”   “干什么做这费劲的事情,你拿回去自己喝就是了。”老太太哪里不知道藏红花贵重,是一点也不愿意舒母费心。   “哪里费劲,这也是舒安和舒曼的心意。”舒母不理会,反正带来了也没打算拿回去,倒是林大舅妈的事情,舒母还想说一说,但看着旁边乖巧的舒曼又犹豫了。   “曼曼这次回来是不走了?”舒家外婆也看出来了,她是一点都不愿意让家里那糟心事给外孙女听到,当然也有那点长辈的事情她当妈的再生气还是不要让她们到小辈面前也难堪,索性就问了心里一直想问的。   有关舒曼当老师的事情,因为之前的信里只说了是代课老师,是因为原来的老师怀孕的缘故才当上的。谁也不知道这老师会不会又回去,又或是发生其他什么事情,舒家父母商量过后,倒是没有声张出去,老太太这边也是瞒下了。   因而舒家外婆是不知情的。   等舒母说了舒曼回来的原因,舒家外婆一张脸就笑得跟绽放的花朵似的:“还是曼曼有本事,我们家这也是出女先生了。”   舒曼听了发窘。   老实说她这老师当的一点也不正规。   可看外婆高兴,只能笑笑。   中午是在林家吃的。   不管林大舅妈怎么想的,午饭还是非常丰盛的。   舒曼在屋里都听到院中杀鸡的声音。   等上了桌,舒家外婆就夹着筷子把两只大鸡腿分给了舒家兄妹,手上的筷子一转,鸡翅则落到了林大舅和舒父的碗里。   对此,舒母十分淡然。   林大舅妈倒是咬了咬筷子,不过儿子不在家,女儿在娘家,也轮不上他们,就不再多想了。   期间,林大舅妈也知道舒曼是出差回来的。   得知这么一个事情,林大舅妈那脑袋瓜就开动起来了,但一想到舒曼在东北又泄气,总不能让娘家侄子娶个不在家的媳妇吧。   一顿饭,舒曼吃得很香。   骨子里,她还是更适应南方这边的口味。   林大舅妈烧得又不是十分甜口的那种,总的来说她的厨艺的确只得夸赞。   舒家人走的时候,是差不多下午三四点了。   舒家外婆硬是要林大舅去抓一只鸡给舒曼带回去。   舒家人推迟不要,舒外婆说道:“现在不同以前了,家里谁不是多养了好些鸡,没事,都还有呢。带回去给曼曼补补,我看在外面呆着都瘦了。”   舒曼听了心中一动。   可见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些政策早就松动了,想来中国那么大,其他地方也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悄然变化。   看来几年后的改革开放也不是一夕之间幡然变化后的决定。   或许也是如此,白父才那么容易就信了舒曼说的。 第66章   “在想什么?”舒安两手空空地走在舒曼的旁边。   舒曼挑了挑眉往前面看去,发现那一只老母鸡不知不觉中已经移到舒母的手里。   “你哥我手无缚鸡之力, 抓鸡也不成, 惭愧惭愧。”舒安故意摇头晃脑逗着舒曼, 其实是刚才舒母不放心抢了过去。   舒安又不是那种为了一点事情和人在大马路上拉来拉去的人, 要是东西真的不好拿或重,他肯定不让舒母辛苦,毕竟身体好了一些, 他早就想为极爱多多出力了, 但一些简单的事情, 他是不是事事上前,免得舒太太觉得在家中的被需求感降低。   倒是舒曼这边,从回来的路上, 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带着下巴士的时候也是精神恍惚的样子, 吓得舒安不得不紧跟在身边。只是看着她似乎连路也不看的埋头走路,这就不太像话了,方才出声提醒。   “你这一路上都在想什么?”舒安伸手拉了一把, 旁边正好有自行车窜了过去,他皱了皱眉, 神情不悦。   “怎么了?”舒曼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 可顺着舒安的表情看过去, 她立时变了色,拽着舒安的胳膊就往家里走。   这脚步一下子就快了许多。   那边已经看到的董晓华焦急地想要追过来,却被自行车一拦:“快上车, 电影快要开始了。”   “不是,你……”董晓华想把面前的人推开,可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已经不见舒家兄妹的身影不由泄气,瞪了面前的人一眼,才小心地坐在车后座上。   等车子骑走了,舒曼才从刚才躲藏的地方钻了出来。   “有必要这样子吗?”舒安有些无语。   “当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迟早把肚皮撑破了。”要是董晓华一心一意在舒安身上四颗,也算是佩服她了。可这种身边已经有别人了,不管是不是在一起了,可至少有那种暧昧举动吧,偏偏还在这种情况还巴望着舒安,这就很让人气愤了。   “那也是人家的事情,再说了……有些东西也不是她能吃的。”舒安一脸你过问过食物的意见了没有。   舒曼哼了两声,不予理会。   反正她是看出来了,董晓华没有希望。   只要自家兄长把持住,那就都不是事。   两兄妹说笑着,眼看就要拐入巷子里了,就看到舒父从里面急急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邮局衣服的人。   “曼曼,你往邮局去一趟,说是紧急电话。”话落舒父又补了一句:“是京城打过来的。”   舒曼脸上的笑容骤然失去。   “曼曼,你不要慌。”邮局里,舒安抓着舒曼的肩膀,此时就他们两兄妹在。舒父本来也愿意来的,但被觉得不对劲的舒安劝了回去。   此时两个人等在邮局这里。   听里面的人说的意思,之前京城大院那边打了电话过来找人,说半个小时候会再打一次电话过来。   因为电话来自京城又是大院里面,邮电局的人不敢耽误,就派了人去找,好在都是这一片住的人,哪怕不认识找居民区问问也是可以的。他们找上舒家的时候,舒父舒母正好回来,也算是赶巧了。   舒曼嘴唇张了张,想说自己没有紧张,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她全身一震,立刻冲了过去。   邮电局的人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忙递给舒曼。   舒曼蓦地不敢伸手。   舒安暗暗皱眉,刚想去接听筒,舒曼已经猛地出手。   “喂。”   “我是孟海东……”听筒里面传来略微熟悉的声音,下一瞬,舒曼脸上的血色尽失,须臾后缓过神朝舒安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哥,我是你亲妹妹吧。”   舒安听得眉头一挑,正要说点什么,舒曼已经放下听筒,拽着他往外面走。   舒曼越走越快,几乎是拖着舒安才前行。   舒安之前身体不好,比较瘦弱,可到底也是成年的男子了,猛然间被小了两个头的妹妹拉着走,一下子就反应不过来。   等到了舒家,舒曼依然没有给舒安动脑子的机会,直接喊道:“妈,哥说了我要往京城去一趟。”   舒安欲反驳,余光就瞥见舒曼眼底的哀求。   真是……   “舒安,这是怎么回事?”舒父自然觉察出不对劲,而且估摸着有什么事情和女儿有关,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去问舒曼,反而问向自己比较冷清的儿子。   “是,是书的事情。有几本我找了找,没有找到。听说只有京城那边有,我问过曼曼了,那几本恰好是那校长十分看重的书籍。”   “对。”舒曼没料到舒安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借口,但她很快应承下来:“陶校长很看重他的,要不是京城那地方实在不愿意回去,也轮不到我出马了。”只是她说的就不是书的事情了,不过陶校长是陈锦州的舅爷,对他的看重可不是假的。   只是听舒安的意思,是要和舒曼一起上京?   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舒曼只是想让舒安帮忙找个借口,可没有要被哥哥带走的意思。她用眼神询问舒安,示意他改一改口风。   舒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待回话。   “是这么个事?”舒父哪里看不出兄妹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是仍旧郑重地问了一句,见两人都齐齐点头。   舒父转头对舒母说道:“把饭菜烧了,我带他们两个人去把车票买了。”   舒母应了一声,看着舒曼满心不舍,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舒安直接回到家附近的邮电局打了个电话,就和舒父一起去了火车站,两个人运气比较好,晚上10点多还有一班火车,只是到时候要换车比较麻烦。   舒安看了舒曼一眼,拿出刚才厂子里送来的介绍信和舒曼的一起去窗口买了火车票。   舒父又带了他们回去,家里舒母已经打包好两个人的行礼。   “你去京城是正经事,妈就不给你多准备,回头一起和你哥买的那些书籍寄去。舒安啊,你可要照顾好曼曼。”其实按理来说舒安不应去的,他的身体好了不少,但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没事了。   可全家人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舒曼则是完全没有想到。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把舒安带去京城。   甚至去火车站的路上,偷偷避开舒安隐晦地还说了自己的意思。   只是舒安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懂,还是……   总之,舒曼的心情十分复杂,一直到上了火车,刚想喘口气,舒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指了指外面。   舒曼看了一眼,那边有热水,今天这趟火车人不算多,至少她们这一节车厢只有做了三分之二的人,也不用担心什么座位被人抢的事情。   舒曼也从挎包里翻出一个袋子,抱着搪瓷缸过去。   “哥,常常这个?”等到了热水间,舒曼讨好地把手里捧得三合面递过去,这不是外头买的那种三种口粮混合的食物,那样不太好吃。她这种三合面,虽说也是好几样口粮混在一起,可都是细软的粮食,里面还放了芝麻、核桃粉,还有白糖。热水一冲开,就能闻到又香又甜的味道。   这一次回来,舒曼也带了一罐子都放在舒家了,之前没来得及吃。   出门的时候,舒母又给她拿了一些走。   舒安哼了一声。   舒曼陪笑着把手里的三合面倒到舒安的保温盒里面。   两兄妹这才又走了回去。   其实舒安倒是想问点什么。   可火车上人再不多,身边依然少不了人。   有些话,舒安并不想让别人听到。   哪怕这些人只是过往的行人,终此一生都不会再有复见的可能,但万一呢?   况且那电话是来自京城大院。   这一点,舒安一直深深记在心里。   这也是他不管不顾舒曼的表示,一定要跟着一道来的原因。   舒安怕自己的傻妹妹吃亏。   哪怕在农村里呆了大半年,整个人成长了不少,可一个小姑娘和京城大院里的人扯上关系,几近一条鱼投入海底漩涡。   两边的差距太大了。   问既然问不了,可不问心里又不舒服。   舒安在吃完三合面后,索性闭眼休息。   既然来了,总有知道内情的时候。   舒安让自己切勿着急。   舒曼在一觉醒来后,发现还在半夜。   火车是明天早上6点多到。   她在火车上已经呆了好久,都忘记吃过几顿饭了,只隐约记得被舒安硬是塞了饭盒对付吃了几口,然后依旧愣神。   她在想那个电话,在想在京城的陈锦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道理他是去参加孟老爷子的生日会,不应该会有什么。   但龚琪之前说的那些话,却时不时地在舒曼的脑海里浮现。   电话是孟海东打的,只是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说陈锦州出了点事情,现在在医院里,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舒曼赶过去。   旁的舒曼倒想问,但对方已然过下电话。   舒曼是根本没有机会发问。   电话来自京城大院,想让邮局的人拨打回去是不可能的。   舒曼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地下陈锦州,只能如对方所说的,亲自去京城看一看。   电话里,孟海东给了一个地址。   舒安从警务室那边回来,说道:“这是一个武警医院的地址,有巴士到附近,到时候再走上十几分钟的路才能到。”想要直达是不可能的,倒是火车站前面有一些私家车,但这样的车子一听说医院的名字,要么推脱不开,要么狮子大开口。   舒安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那处医院其实一半是疗养院,地址是在一座山上,周边的防卫十分严厉。   普通人倒是能去,只是估摸着人才出现那里,身家祖宗十八代都要被人查了。   舒安拉着舒曼到了一个僻静处,确定周围没有什么环境可以躲人后,在郑重其事地问道:“一路上我不问你,也知道你不想说。但现在人都到了京城,你总该告诉我。你要去看的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又是谁?”   “曼曼。”在舒曼回答之前,舒安语气沉重地说道:“你还太年轻了,这个年纪其实还是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说来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也不可能下乡。”不下乡就不会碰到其后的一系列事情,更不会碰到什么人。   就在刚才那一个恍惚间,舒安想了非常多。   他把许多因素联系起来,得出舒曼要看的人应该是有身份的但正是因为有身份根据一些政策不得不派子女下乡的某些人士。   这样的人,且不说他是好是坏,但肯定有不少政敌盯梢他的错误,这才使得他把子女送娶乡下。   老实说,在商场上摸爬打滚一下,舒安之前虽然从未接触过,但还是有些信心,唯独这涉及政治上的事情,他是半点荤腥都不想沾。   比起那些什么位高权重,他更渴望学术上面的突破。   只是大环境不允许,为求安身立命,只能先让铜臭圈里钻一钻,但某些地方,他是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避之不及的东西,自家妹妹早已经沾在身上了。   所以他能怎么办?   舒安看着神情紧张的妹妹,面色虽不显,可心里苦笑不已。看来有些事情的确像白父说的那样,世事难料,你不能永远把我准确。   那么既然避不开 ,就努力朝里面冲一冲。   舒安怎么也舍不得让妹妹一个人面对那些庞然大物。   不过饶是舒安心里做了非常多的建设,也已经有各种猜测,但从舒曼的口里得到验证后,仍是拔高了声音,问道:“你再说一遍?”   舒曼缩了缩脖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哥,就是我处了个对象。那个人现在就在那医院里,我们去看得就是他。”   “呵,呵呵。”舒安笑不出来了。   “哥,要不我自己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那人说话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就不用劳动你过去了吧。”一路上,舒曼的担心从未减少。可到了地方,反而莫名硬气了一些。反正人都来了,不管怎么样,既然孟海东给自己打电话,陈锦州又在那了不得的医院里面,想来她还想故意隐瞒自己的存在是不能的。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舒曼肯定堂堂正正地。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她不过是正正经经地谈了一场恋爱,还是不耍/流氓的那种。不过要是有人逼着她耍流氓,陈锦州又坚持不住的话。   那耍了也就耍了吧。   只是舒安若是也一起去的话,舒曼总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什么劳不劳动?难不成那人是缩头乌龟?连我都不敢见,还想和你……”舒安心塞塞地,恨声说道:“这世界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舒安没见到陈锦州也有一种自家千辛万苦养大的牡丹花被一头野猪给拱了。   那千辛万苦来了一趟京城。   总不能猪脸都不瞧上一眼就走了吧?   就是舒安愿意,回去后还不是地被舒父舒母混合双打,这种情况下身体不好可不是什么好借口,肯定照打无误。   舒安想清楚后,去问了巴士,率先走了上去。   舒曼也硬着头皮跟上。   自家哥哥一直冒冷气,就是大夏天也挺冷的。   但拦是拦不住了。   舒曼叹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敛容正色。   等下了巴士,按照舒安打听过来的路线图,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一处被山林包围的医院或者应该说疗养院更合适的地方。   这也是舒曼不解的地方。   陈锦州再怎么样,京城难道没有其他医院,怎么就跑这荒郊野岭来了。   两个人还没有走近,就被拦了下来。   舒曼眯了眯眼睛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说不清楚的气。   或许应该教煞气的东西。   眼前这个笑容可掬无害表情的人,手上的人命绝对不少,只是观他眉眼间浩然正气,两兄妹这才老老实实地被“询问”。   这医院里面二楼的一处病房里,孟海东正用小刀削苹果皮。   而病房里的另一个人正背对着躺在病房里面。   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人,凑近孟海东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陈锦州猛地转过身子。   那人心中一惊,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孟海东摆摆手:“你先出去。”   那人才应声离开。   孟海东走到床边,看了看陈锦州,又走到窗户边往医院外面看去。从他的高度和角度来看,正好能看到医院外面的情况。   “还……真的来了。”   孟海东的心情可谓是十分复杂。   背后已经传来陈锦州的声音:“你输了。”   “我知道。”孟海东没有转头,抿了抿嘴后说道:“你真的不去看看爷爷?”   陈锦州沉默。   孟海东指了指窗外:“我若是用她……”   “你不会愿意这样做的。”陈锦州不喜欢威胁,就像这次的事情。“外公既然没事,底下自然有人照顾,生日宴已经结束,我请的假不多了。等着腿好一些,我就回去。至于外公那边,恕我一个瘸子有心无力,只能等过阵子去探望了。”   孟海东全身无力感。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可要让他说点什么,真的是说不出来。   就算他违背良心,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化成刀片在割他的喉咙。   这其中的艰辛,让孟海东作罢。   “是我对不起你。”孟海东转身往门边走去,开门的一瞬间出声说道:“等爷爷的身子好一些,我妈就会去支援西北,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就算是家里有点背景的人,往西北那边调动,这几年想调回来却是不容易的。   反而东北这一块容易许多。   往常徐慧也是常去西北,但那是出差,意义不一样,还有津贴补助。   可这一次呢,她虽是平职调过去,可基本上也就是光杆司令一样,而且就是到了那边,按照老爷子说的没有干出成绩就不能回来。   可什么才叫有成绩,而且文工团想在西北那边干出实绩又谈何容易。   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孟川流都不愿意站在徐慧这边。   可以说,孟家老爷子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在大院里传开了,闹大了。   等孟家反应过来,已经是遮掩不住了。   谈论的人太多了。   就是在这个偏僻的疗养院里,因为几个重要主人公都在,同样有人小声议论着。   被放行的舒曼跟着前头的护士走路的时候,耳边却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八卦,还没有走到陈锦州的病房。   当日在孟家发生的事情,已经被她拼好了一大半。   孟老爷子生日那天,孟家的人都来了。   除了孟川流这个大儿子,孟老爷子还有两个儿子,算上子子孙孙的,一大张桌子还坐不下,当时是直接摆了三张的桌宴。   这还是大院里的人都没有请的情况下。   不过也有例外,那日和陈锦州下棋的尚老爷子也是在的。   尚老爷子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一起的还有他的两个孙女。   知道那日下棋情况的人,明白这是尚老爷子和孟老爷子两个人借着机会给小辈们相亲来了。   可不知道的人也有好几个。   尚家有些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这尚家的两个孙女容貌都不算差,在大院中算是难得的中上之姿了。   其中年纪小一点的那个,是尚老爷子的亲孙女,容貌尤其好,按照他们的描述,舒曼觉得这个人大约就是红楼梦里薛宝钗那种类型的容貌。   这种姑娘其实很得长辈喜欢。   正好,徐慧就是其中一个。 第67章   “你在干什么?”门口清亮的声音让挣扎着想要起身的陈锦州脸上一喜,快速地回头去看。   舒曼穿着一身他没有看过的漂亮裙子, 剪裁十分修身, 能把她正悄悄开始发育的身材给勾勒出来。   不会显得突兀, 觉得太过, 反而看着赏心悦目,恰如其分。   只是一想到这一路上火车、巴士,小姑娘就是穿这么一身过来的, 陈锦州弯起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舒曼用后脑勺都猜出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冷笑一声, 也不进去,就这么站在门口。要说没来之前,没有亲眼看到, 心里总是会有不好的构想, 那孟海东也不把话说清楚, 这都让她把陈锦州当成重危病人了。   可眼前的情况呢?   至少死不了就是了,所受伤多严重。   舒曼也看不出来,只是陈锦州现在至少是不良于行, 否则早该见到她的那一刻,从床上蹦起来冲到面前。   当然, 想抱住是不可能的。   身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舒曼面色一红。   正在床上的陈锦州也不动了, 只是看向门外面。   舒安从舒曼身后缓缓走出,神情肃穆地看向病房里面的人。从两个人进了医院,又听到那一路上的闲言碎语, 妹妹就突然狂跑了起来。可见农村的的确确是锻炼人的,以前他纵然身体不好,也没有赶不上的时候。   现在呢   要不是路就那么长,舒安都觉得自家妹妹要一溜烟跑不见了。   然后,就是为了见眼前这么一个人?   一想到大老远地从上海过来,路上妹妹不说,可细心的舒安岂能没有发现,她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来。   应该是太担心所至。   为了不影响到舒曼的情绪,更不敢刺激她,饶是舒安想把这个搅动妹妹的心,把她弄得六神无主的臭男人暴打一顿,也只能软言好语,维持一派温和的笑容。可是好气哦,舒安的忍耐在看到陈锦州的这一瞬间,差点爆表。   果然是个小白脸。   舒安觉得自家妹妹是被人骗了,长得好看的人勾引不经事的小姑娘这样的戏码每天都有发生的。   只是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这会和自己妹妹有关。   还是这种看上去家世不错,明显是世家公子哥出来打猎,偶尔改善口味的行事风格。   舒安看着因为见到自己明显变得紧张的陈锦州,但愿自己猜错了。   “曼曼。”在对方赤/裸/裸而又浓烈的审视目光中,陈锦州手足无措地不知道怎么摆正身子,只能求助舒曼。   舒安微一哂笑,双手蠢蠢欲动,他突然觉得有时候暴/力比什么都来得好。   “哥。”舒曼轻唤一声。   舒安扭过头,看着舒曼,默了默,问:“还是不后悔?”   在他的注视下,舒曼缓缓点头。   舒安叹气:“罢了,我出去走走。”没走出去几步,转身讥笑道:“不知道这医院,方不方便让我逛一逛?”   “大……您尽管去。”陈锦州脱口欲出的话做了紧急刹车。他从没有觉得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般艰辛。   外公不曾,领导也没有。   就是舒曼,打他确定心意后,自然也不会觉得艰辛,再多的折磨和辛苦都是理所应当地,毕竟世界上没有什么容易的好事。   只有经历过辛苦,到手的才会珍惜。   而对于陈锦州来说,舒曼是他想珍惜的。   舒安把两个人随身带着的行礼放到另一张空床上,才带上门出去。   他一走,陈锦州立刻看向舒曼。   那眼神,就像舒曼以前看过的大型金毛犬。   舒曼哼了一声,仔细看过后,确认陈锦州好像真的没办法下床,这才搬过一张椅子慢悠悠地过去。   “你这是半身不遂了?难怪孟海东打电话给我?只是怎么地?就没一个人来照顾你?这么把你丢在这里就成了?”就看陈锦州想要下床都不能,别说生活自理了。也不是舒曼没良心,而是坐得近了,也看到陈锦州的好气色,脸上也不见一点颓废的模样。虽说脸皮厚一点,觉得这是因为见到自己她容光焕发。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真要弄个残废,陈锦州这人肯定不会赖着自己。   哪里能是现在这一副想见自己,求抱抱求亲亲的小表情。   陈锦州理亏,苦笑着往门口看了看。   舒曼瞅了他一眼,起身去开门。   门外已经不见舒安的影子,对面的房门是关上的。   舒曼透着门上的玻璃看了看,里面并没有人,至于隔壁她就没有去看,而是直接回到房内。   再检查过窗户后,舒曼走回椅子上坐好,一脸要对方给交代的模样。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没事,一只脚有些骨裂,正好那医生是我一个叔叔……”   舒曼斜眼。   陈锦州解释:“是我爸以前的战友,从前做过军医,后来就到这里来了。我也是前两天才见到的。”也是对方先认出了陈锦州,而他虽不太记得,可从父亲走后,接手那些留下来的遗物后,知道一些人的存在,正好包括这个医生。   “我爸救过他。”陈锦州说道。   舒曼点头,这就说明为何面前这个做事小心的人会那么容易相信对方。毕竟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年头恩将仇报丧良心的人还是不多见的,特别是军队里面。   舒曼其实也很相信军人。   否则怎么一开始,就对陈锦州与众不同。   “那这次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这腿是你外公打断的?”舒曼说完就看到陈锦州惊讶的表情,只得无辜地回视:“可不是我说的,刚才路上我和我哥听得清清楚楚,是一点也没有作假。”   “这是无中生有。”陈锦州咬着牙齿微笑。   对于这次的事情,他虽然很气愤,可怎么说呢,被老爷子打断腿这种借口是一点也不想听到。   “空穴不来风。”舒曼微笑脸。   陈锦州无奈,知道她这是故意气他。这次的事情,小姑娘肯定生气了。就是他也没有想到表哥会自作主张,可人都来了,他内心还是欢喜雀跃胜过更多,但担心也依然在。他叹着气,知道拿对方没办法,还是勉强说道:“曼曼,传言不可信。”   “那要看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陈锦州低了低头。   舒曼冷笑:“难不成这话还是从孟老爷子口里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那你可真够不孝的,把老人家都气病,气躺倒床上去,也难怪你这边没有半个人照顾?”   舒曼看着陈锦州变得铁青的脸,冷酷地说道:“怎么?想到了?心里难过了?”越说她越生气。   孟家从前怎么对陈锦州的,舒曼不知道。   但从龚琪欲言又止和陈锦州数年不回京城的做法来看,这里面肯定矛盾不少。既然明知道孟家同他八字不对付,就算老爷子生日非来一趟不可,也不至于傻傻乎乎地把自己搞个半残?   舒曼选择性地忽略了半残只是陈锦州有意为之。   事实上,她很生气,非常生气。   舒曼忍着怒火问道:“其他人能理解?但孟海东呢?怎么说也是他把我叫过来的吧。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她可是打听过的,孟海东还在京城。本以为来病房能见到人。   “他有事离开了,才走没多久。”凭良心讲,这些日子,孟海东对他照顾良多,虽可能是以赎罪的心理。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从很久以前,陈锦州就告诉自己,不要把孟海东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否则同孟家最后一点情分都可能没了。   “那真可惜了。”舒曼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像那可惜是恰有其事。只是陈锦州观她面孔,心里一会儿甜丝丝的,一会儿又觉得苦哈哈的。   小姑娘生气地好像有些厉害。   陈锦州心里觉得毛毛的。“对了,刚才是大哥吧。”   舒曼斜睨了他一眼。   简直是明知故问。   陈锦州讪讪一笑,想要坐直了,但两只腿都打上石膏,恰巧又都是在膝盖的位置,这才使得他不能动。   许是看他挪动的样子太难受了,舒曼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把陈锦州往后抱了抱。   这动作对舒曼的身量有些吃力。   她几乎是整个身子贴在陈锦州身上,就是这样也把自己弄得涨红。   陈锦州面色发僵。   刚才曼妙触感都没办法按下他心里的发窘,他突然就后悔自己怎么就想出这样的蠢主意,最少不要另一只膝盖也打上石膏,好歹往上活往下挪一挪,也不至于陷入现在这样的尴尬处境。   “对不起。”陈锦州说完舔了舔牙根,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小姑娘面前,他的骄傲、自尊早就弯腰放下。   “对不起,曼曼。”陈锦州抓住舒曼的手,双眼紧盯:“是不是担心了?我……”说自己没有想到吗?   诚然他没有想过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姑娘,孟海东的电话是意外。可这事他也不敢保证能瞒小姑娘一辈子,以后总会知道。   到时候她还是会担心的吧。   陈锦州颓然:“抱歉,害你担心了。”   舒曼看着陈锦州,突然泄气。   “你还知道……”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舒曼的话没有说完。她扭过头去,看到舒安,不由奇怪。   舒安看了舒曼一眼,对陈锦州喊道:“有人来看你。”   话落,在他的后面,走出两个女同志。   一个穿着绿军装,眉眼严肃,原本还算不错的长相因此无端反正了几分,少了女人的柔和,其实女子当兵正气凛然的不少,也有这样的气度让人神往的。但眼前这个人,几乎只有形没有神。   她的严肃,似乎只是因为常年不笑的缘故   另外一个人就截然相反了,身上是桃红色的连衣裙,剪裁上也十分讲究,特别是那脸上的笑容比衣服的颜色更加靓丽几分。   容貌上,后者的确更胜一筹。   舒曼只看一眼,就猜出这两个女子,估摸着就是传闻中的两位尚家孙女。   在舒曼斟酌对方身份的时候,那两个人也在揣测舒曼的身份。   事实上,几乎在舒曼出现在医院里的时候,尚盈盈就听到了消息,等她求了爷爷的车子赶过来的时候,尚依依像是狗鼻子嗅到了肉包子跟了过来。   尚盈盈余光瞥了一眼严肃表情的姐姐,多年的经验让她很容易猜出对方的心情,无非是因为陈锦州身边出现了陌生女子,心情变得不好,脸上跟无笑意,然而她习惯了不会冒冒失失去发问。   自己就不一样了。   尚盈盈自嘲一笑,目光在陈锦州两个人中间悄悄打了个转,小小松了一口气。她及不可察地上前挤开舒曼,对陈锦州笑道;“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也不说一声?是哪家小妹妹?我听说是从外地过来的,可惜你双腿现在不能动,不然来一趟京城不逛一逛就可惜了。”   尚依依听到这话,视线也落在舒曼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她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   舒曼气笑了。   这是觉得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舒曼摸了摸自己的脸,默默地给这两个人的行为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不过,站着一张娃娃嫩脸,怪她喽?   舒曼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锦州,往后面让了一让。   陈锦州立时紧张了起来,脊背崩地直直的。   “没有什么可惜的?以后有的是机会。”陈锦州根本不去看那两个人的神色,只是不错眼睛地盯着舒曼,怕她真的恼了,生气走了。   “曼曼,你过来,我后腰这里有些痒痒。”   尚盈盈被陈锦州略带撒娇的语气听怔愣住了。   这和她想象中的陈锦州实在不符合。   倒是尚依依在看到舒曼走过去的时候,右脚下意识一动,面前就晃过一个人,看似巧合地挡住了她。   舒曼不小心撞开尚盈盈,笑容可人地伸到陈锦州的后背,用能温柔死人的声音说道:“哪里痒?是这里吗?锦州哥哥?”   真哥哥.舒安:黑人问号脸。他真想走开算了。   可陈锦州忍不住甜蜜起来,哪怕后腰的肉被拧得三百六十度依然阻拦不了他逐渐扩大的笑容。   “对,曼曼真厉害。”陈锦州伸手抓住了舒曼另一只手。   “你们……”尚盈盈惊讶地看着他们。   舒曼垂眼。   陈锦州心里一跳,忙不迭地说道:“两位尚小姐,曼曼害羞,你们可别吓着她才好。我外公那里,还是等缓些日子再有人告诉他这件事可好?”   尚盈盈盯着陈锦州不语。   她不信,两家达成的意思,独独陈锦州是不知道的。   是看不上她们两姐妹吗?   就算是这次的事情,又因为她而起的缘故。可男人嘛,想要抱得美人归,太轻松了是不行的。   尚盈盈从未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会影响到她看上陈锦州这件事。   最多,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我们可以不说,但别人的嘴巴我们可拦不住。”尚依依已经走了过来,抢先说道。想不让尚老爷子知道可比让他知道南太多了。   同在一个医院,老爷子在后头的疗养区里,但有时候就是只要一句话的事情。   “那就不劳尚小姐的担心了。”陈锦州微微一笑。   尚依依眉头轻轻一皱,她和尚盈盈不同,虽说都姓尚,其实是和陈锦州一样,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尚家是她的外家。   加上容貌上的一些先天原因,尚依依在婚事上的选择不如尚莹莹。   原本这门婚事,尚老爷子谈起的时候,尚依依还在犹豫,可在尚老爷子说了陈锦州的一些事情,心动的却不只是她一个人了。   尚依依当时十分后悔,因为心里一点不容外人知道的羞涩,是找了尚盈盈一起见的爷爷,故而她知道的事情,对方也知道了。   两姐妹之间,她本就是劣势。   没想到现在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对舒曼这个人,尚依依直觉不喜。   事实上,像尚盈盈这种娇滴滴的,她统统都不喜欢。   “我们走。”尚盈盈走过去拉着尚依依往外面拽。   尚依依还在犹豫,可在舒曼的笑容中,不知道为何觉得非常讽刺,脚下不由就跟了出去。   她们才到门口,身后的门就啪地关上。   是舒安。   意识到哥哥正瞪着自己,舒曼干嘛抽回手,跳开几步远,然后十分无辜,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舒安喉咙一噎,那无师自通,不用准备,几乎能讲上三天两夜的大道理,顿时回流到身体里去。   舒安怒瞪向陈锦州。   “报告。”陈锦州突然吆喝一声,身子绷直,要不是双脚无法动,几乎可以确信他会起身做个十分规范严正的军姿。   两兄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处弄懵了。   但随之而来的事情,让舒曼更加懵逼了。   “陈锦州,年21。每个月工资加补贴70块钱,以后还会往上涨,无不良嗜好,偶尔抽烟,也可以不抽。父母……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喜欢小孩,孝顺长辈,爱戴兄长,勤勤恳恳……”   “停。”前面听着还像话,但后面越听越黑线。舒安心里不痛快极了,看着陈锦州就像是叼走家里小白兔的大饿狼。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妹还小,自己还是个孩子。”所以别妄图什么生孩子的事情,不对不对。   舒安觉得自己气糊涂了。   这两个人的事情,他还没有同意呢。   都怪这个叫陈锦州的人,要不是他,自己能气成这样。   “妹妹。”舒安扭过头诚恳地看着舒曼:“你要不要和哥哥回家,外面还是太危险了。哥哥能赚钱了,养得起你。”   陈锦州愣住了,想说啥又怕继续火上浇油,让这位大舅子直接把人带走。打肯定打不得,这人身体本来就不好。至于骂吗?   陈锦州无端发怂,那是在心里骂人都不敢。   陈锦州眨眼看舒曼。   舒曼被这两个人的视线,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撮了撮双手,嘀咕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不是还太早嘛。”还有陈锦州也真是的,以往的机灵去哪里了。这可时候说这些,不是添乱嘛。   在上海的几日,舒曼是看出来了。   家里原主最受宠,可舒安的话,舒家人都会听一听,而原主对哥哥几乎是盲从的态度,这一辈子就没在啥大事上闹过不同意见。   当然偷摸着下乡这事是特殊情况不算。   舒曼估摸着这也就是原主攒了一辈子的勇气造的反,然后一辈子用尽,就没了^   “对,对。”舒安拍了拍自己的脸,笑道:“是哥哥错了。不过,曼曼,二女争艳,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麻烦了。”而且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舒安是真的担心自家妹妹会吃亏。   原本他离开病房,哪也没有去,只是在楼梯口那里站一站。   有些事情,他想仔细想一想。虽说之前也有过模糊的想法,但一切还没有见到人之前都不算。   只是正想着的时候,那尚家的两个人就跑过来了。   舒安想着她们说的话,看了陈锦州一眼,对舒曼说:“我听那尚家人说,陈锦州这腿是被他舅妈害的。”   “要真是这样,孟家就太危险了。”舒安沉着脸:“我不会允许你进入这样的家庭。曼曼,好高骛远的事情不可行。”   其实这样说可能没有什么斗志。   但辛苦的事情,应该男人去做。   而妹妹,就应该被好好呵护。   这陈锦州或许喜欢妹妹,可他的那些身世,亲戚,舒安不能苟同。 第68章   事实上, 就是陈锦州这个过于常人的外貌,也让舒安不喜欢。   男爱俏,女爱美。   就是舒安这种以前只知道读书的人,虽不会以美丑看人,但也明白漂亮的事物的确更加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可对于另一伴来说, 长相的优越同样也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就是这个尚家姐妹, 就楼梯那么一段路,两个人也为了陈锦州起了争执,倒不是舒安要偷听,只是听到和陈锦州有关,而陈锦州目前来说不管他们暑假承不承认却也的确是妹妹亲口应承的对象。   而有人对陈锦州有企图,舒安本想避开的双脚就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他也理所当然地听了个现实版二女争夫的来由。   尚老爷子一开始看上陈锦州还真是为了尚依依,虽说姓尚,对外也说是孙女, 但真实情况,大院里的人哪一个不清楚。这要是家世匹配的人,肯定要找个正版的,毕竟联姻嘛, 多少掺和着利益。一个盗版的肯定不如正版来得好用。就说尚盈盈吧, 哪怕不像尚依依能干,可她有双好父母,还有能干的兄长。   因而,相对而言,容貌不显的尚依依在婚事上还是比较艰难的, 除非她择偶要求往下放几放。   下嫁的话,还是容易的。   只是尚依依在尚家多年,不可能下嫁,她自己不允许,尚家也未必如愿。   在这种情况下,陈锦州就入了尚老爷子的眼。   父母双亡,相貌不错,还算小有本事。陈锦州那些年在背地里为国家做的事情,虽说大步恩是绝密档案不会泄露出去,但到了尚老爷子这个层次,还是能知道浅表层的东西,再仔细联想陈锦州的调动,放下手去查,也可以知道这可是和王大有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究其原因,这些精明过分的人隐约能猜测出一二三来。   这些就是尚老爷子为了安抚住既是大孙女又是外孙女的尚依依而告诉他的,只是很不巧,当时尚盈盈也在场。   对尚依依来说,因为内心的一点小羞涩把这个以前不怎么对付但能维持表面的妹妹一起带到爷爷的书房里,是做了引狼入室的行为。   尚盈盈却不怎么觉得,比起尚依依,她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么利益。看上陈锦州有三点,首先家世勉强相当且男方弱于自己,长得帅,以及孟家只是陈锦州的外家且关系并不太好,这真成了亲,基本上就没有长辈在上头束手束脚的。   再者,都是利益联姻,她肯定愿意挑一个队自己有利的。   最多就是有些对不起姐姐,但人都是自私的,况且占用了尚家长孙女的身份那么多年,在怎么也是对方欠自己才是。   因而,哪怕尚依依一状告到尚老爷子那边,尚盈盈也巍峨不动,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   只是没有想得到本来是胜券在握的姐妹相争,现在竟然来了个外人。   这让尚盈盈心生危机。   两个人从楼房里出来,目目相觑后,尚依依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她有自知之明,比起妹妹,她的脑子转得不够快。不是说她不聪明,笨,而是在人与人之间的安歇事情上,若说自己只是初中生,那尚依依绝对是大学毕业的那种。   “接下来?”尚盈盈微笑,兰花指轻轻一翘:“当然是你这个受害者回去找爷爷哭诉,说不得你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能迎刃而解,得到补偿。我想想,你上回不是说想调到办公室嘛,说不得这次有机会。”虽说都是当兵的,但也有坐办公室的那种。’   而办公室有普普通通混日子的,但也有那不是容易能上去的。就像后世的普通文学和高层管理,虽都是文职,但真正情况差大了。   “那你呢?”尚依依狐疑地看着妹妹,她第一反应是心动的,也觉得这事多半能成,晓得尚盈盈不可能在这上面骗她。   只是她这么好心?   “你管我啊?”尚盈盈当然没这么好心,建议她提了,还听不听喽。“要不你去找孟老爷子?这里走过去就五分钟,等孟老爷子找上陈锦州估计只要二十分钟。”前提是这样做,有没有好处?   没好处的事情,两姐妹都不会去做,特别是在陈锦州那么明晃晃几近于威胁的情况下。   病房里的舒曼,也终于在舒安避嫌继续出去打转后,从陈锦州的嘴里得知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孟老爷子的生日,能到的人都到了。   除了尚老爷子,其他人大部分是孟家的姻亲,比如徐慧的娘家,若是陈父还活着,陈家人其他人未必回到,但陶校长说不定会露一下面。   显然,那一天,陈锦州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一枚。孟海东倒是有心陪在身边,但他作为孟家的下一代,身负重任,就算家宴,来的都是比较亲近的人,在这种场合下也是充满各种利益。   孟老爷子在疼爱陈锦州,某个时候带在身边的也只会是孟海东。   这一点,在过去许多年中,陈锦州早就想清楚,并不会因此有一丝一毫的心酸难过,认清身份没什么,总比一辈子浑浑噩噩却怎么也想不通的人好。   陈锦州其实也不喜欢这种生日会,但无奈老爷子住院的事情牵动了他的心。不管怎么样,除了王大有那些人,这辈子在世界上同他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也就是孟老爷子了,陶校长这个舅公虽也不说,但关系上还是差了一点。   最重要的是,陈锦州不愿意让小姑娘以后因为自己被人诟病。   他上京一趟,也是想要向孟老爷子坦诚,而且不希望以后他和小姑娘之间的事情有看到孟家或是相关人士插手的痕迹。   只是多了尚家这么一个意外。   等两个尚家人挡在他面前的时候,陈锦州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徐慧也来了。   当时在场的人很多,但注意到她们四个人的人不多。   许是默契,给相似年纪的青年男女熟悉的机会,是大部分人的共识,只除了徐慧的出现有些让人意外,但想到对方是陈锦州的舅妈,而女方那边也不是一个人,大家还是没有多想什么。   而后面就是场上人看到那样,陈锦州和徐慧似乎有了争执。   对于他们争执的内容,议论的人不少,讨论的八卦同样如此。   只是真相究竟是什么?   陈锦州腿上的伤又是什么原因?   舒曼微笑着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要相信这一辈子除了你,至少目前来讲,我对别人是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打算有任何想法。”该说的要说清楚明白才好。   他不愿意为一些无谓的事情同小姑娘发生争吵。   对于他来说一辈子太短,往后他放在男女感情上的事情也不会太多,生活工作其他事情都会占据不少时间,哪怕是家庭,他也没办法做会全心全意放在小姑娘一个人身上。哪怕依然会被人觉得他这样想可能不太好,但他数次在小姑娘面前脱口而出的话,是认真的。   从遇见舒曼,从想要同她一起,他就想要与她构建一个家庭,是两个人一起还有只属于他们的血脉结晶。   舒曼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又急急抹平,不发一言地看着陈锦州。   陈锦州心里觉得好笑,脸上也露出几分,他原也没有真的想在这事上瞒着她。瞒了谁,也不会是舒曼。   不过他也是有心眼,舒曼若是不知情,这桩上京行发生的一些事情,陈锦州也不打算说的,说多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知道又是另一个情况了。   未免小姑娘时不时偶尔冒出的小心眼发作,陈锦州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努力凝练了语言后说道:“舅妈算是好心,觉得我和尚家的大小姐……似乎比较般配,期间那位尚家二小姐有不同的意见,两个人起了一些小争执。”说到这,陈锦州看着舒曼,诚恳地说道:“以上和我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都想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不太美妙,那位尚盈盈要抓住陈锦州,因为后者,她不喜欢徐慧,也不愿意和这个人多呆在一起。大概许是想做到夫唱妇随什么的,尚盈盈十分心急,一个反手就把想拉住她真诚地想聊一聊以便让她及时醒悟过来的徐慧给推了出去。   “当时不是外公生日嘛,老爷子摆了一些好东西出来,其中有上面人的墨宝。舅妈被推出去正好撞到上茶的刘妈身上,茶水泼出去的位置有些不太好。”简而言之,就是那珍品普洱要泼到领导人的墨宝上面。   要是寻常时期,私底下发生的,说不得瞒一瞒就过去了,大不了这东西就不外显摆出去。但当时人不少,即便大部分是姻亲,那关系也不是十分稳靠。   千钧一发的时候,身手了当的孟海东出现,只是偏偏陈锦州也赶上前,两个人就这么撞了个正着。   等孟老爷子看到的时候,以他的角度,是陈锦州挡住了孟海东。   加之这人,本来就偏心。   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的确是疼爱陈锦州的。   但一旦发生了,心中高下就立即有了判断。   “所以那幅墨宝搞砸了?当心领导人秋后算账,或是被人以此攻歼。作为自家人和自家人里的外人,你被率先当了废棋,只可惜在场的人也不是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瞎的。总有别人看到不一样的,于是同样的,你的好舅妈,孟海东的娘,作为一个外姓儿媳妇,就成了牺牲品?”就算还没有听完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只看陈锦州声音里的苦涩以及那些似乎在替孟家也就是孟老爷子遮掩的话,舒曼就气得笑出声来了。   “这明明只是意外?所以呢?那副墨宝毁了?”其实换个立场,在这个年代自然是领导人的墨宝重要,人命或是一些什么光明前程和以前的贡献在有些扭曲的进行批?判、斗争的年代中就显得不那么值钱。   当然舒曼知道,这多半是底下人搞事,很多时候上面的人并不能真正知道发生什么事,他们可能只知道结果,但具体发生的事情是不知情的。   “那倒不知道。”陈锦州自嘲一笑:“事情发生地突然,老爷子怒火上前,抡起拐杖就要打,表哥想帮着挡一下……”   “你那个舅妈就又出手了?”看他的反应,舒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就是不知道陈锦州这腿是怎么伤的。   说来说去,一直都没有到重点。   舒曼有些不耐烦。   “和老爷子没有关系,但他怒火攻心晕过去,当时没人注意到。”陈锦州老老实实地说话,因为徐慧横插一脚,众人始料未及,就是孟老爷子身边最近的几个孟家人也是第一时间想把场上控制起来。   不管墨宝有没有事情,老爷子生日闹出什么事情都不太好听。   徐慧当时直接在陈锦州后面推了一把,想让他撞到拐杖下面,好让孟海东躲过去,初衷似乎没什么错。   可这行为太难看了,特别是当时那个仿佛要吃人的表情。   说起来,老爷子就是被徐慧气的。他原本的怒火也是一瞬间拱起,但看孟海东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许是误会了,且也见墨宝五十,自然真的不会怎么样,手上的动作早就放轻,追知道徐慧做舅妈的这么一闹。   这么一来外人嘴里吃常说孟家吃相难看欺负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的事情好心要被坐实了一样。   最主要的是,陈父当年的死是有内情的。   对陈锦州,国家是愧疚的,而孟家当年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陈父遗留下的馈泽而从浩劫中不禁完整无损地保存下来,孟海东的父亲孟川流因此往上走了几步。   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在权力中心附近徘徊的人是知道,因为某些问题上的意见相悖,好几个大佬都斗出火气来了。   孟家可不想不长眼这个时候把自己卷进漩涡里面。   陈锦州受伤的膝盖,是去抱住老爷子的时候,重重撞在地板上发生了骨裂,另一只则像他说的是装的。   至于老爷子晕倒的事情,陈锦州其实怀疑八层是装的。   生气肯定是有的。   但还不至于劳动到送到这边的医院后,人都是昏迷着。   这大概就跟他选择串通医生制造出重伤的原因是一样的。   只是显然,饶是如此,他也没能避开话题讨论。   “你这张脸真容易惹祸。”舒曼撇撇嘴,当时的情况下,她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得不说陈锦州这个本办法显然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不,徐慧就被推了出来。   她也不得不被推出来。   不是她,就是丈夫或是儿子。   老爷子要是真的因为此事出事,孟家其他人也不会放过孟川流和孟海东,以后他们两个被说得到孟家的支持了,怕是自家人还能拖自家人的后腿。   但徐慧就不同了。   也或者说,她做舅妈不行,可当妈妈却是真正用心。   孟海东把舒曼牵扯进来,其实未尝不是有另一个意味。   或许是想表达点什么,亦或是想让陈锦州出面说情,不管怎么样至少明面上,因为误伤到外孙,老爷子不可能对徐慧有什么好脸色。   但陈锦州若是出面求情,就不一样了。   然而这种事情,孟海东没那个脸提起。   舒曼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走了几分钟,忽而问道:“倘若这个时候换了一个贤惠大义的人,是不是应该劝着你一点了”   小姑娘的眉眼间尽是狡黠,陈锦州慢悠悠地点头:“你打算怎么劝我这个身心受伤的病患。”   “嗯?钱财恐怕不足以打动。”舒曼低头做深思状:“威胁也不行,要不色/诱?”   刚想严词拒绝的陈锦州,立刻陷入了纠结。   半晌后,扭捏地说道:“要不,我就从了你?”   舒曼微笑,呵呵两声:“想得美呢。”孟家同她什么关系,不说自己和陈锦州还没有结婚呢,就是真的结了,欺负自家男人还想自己帮着把自家男人抚平。哪有这么美的事情?他孟家凭什么?又有什么。   舒曼走到陈锦州面前,曲指敲了敲另一张腿上的石膏,一本正色地说道:“挺好的,多打几天。你好好休息,不用着急。这次我过来要呆好几天呢,回头和我哥去逛逛,你呢好好养病。”她倒要看看那位孟老爷子是有多狠心还是多厚脸皮,这个时候还会找上陈锦州。至于其他人,对孟海东这个原男主在继杨渝渝之后,她也没了什么好感。   甚至舒曼回想自己亲手亲历过的事情以及那作者写的,估摸着书中的孟海东未必不能觉察出杨渝渝的一些异样。   只是可能当时陈锦州死的时候,留下的一些东西被杨渝渝意外得到。这才是男女主真正见面的契机。而一开始,孟海东未必有其他想法,但随着时间发展以及事态的演变,他和杨渝渝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只是一张婚事那么简单了。更甚至杨渝渝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比较适合一些夫人外交,若非这一世因为舒曼的出现,蝴蝶煽动翅膀带来的变化太多,也许这两个人说不定阴差阳错地还会遇见。   “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了,你就跟我一块回去吧?”想了想舒曼问道;:“或者跟我去一趟上海?”   在得知事情的发生后,也明白陈锦州没什么事情,最多是再一次亲情的残酷性。舒曼就后知后觉地觉得为难起来。   她当时怎么那么着急,一激动在舒安面前泄露了陈锦州的存在。   来的路上,舒安肯定顾忌她的心理,明明抓耳挠腮的还是隐忍不发,但回去以后?舒曼可以想见自己要面对的三堂会审。   倒不是说舒安这样做不好。   而是陈锦州和舒曼的事情,舒安当哥哥的不敢大意,更不能私自决定。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比如现在,舒安站在疗养院前面的林荫小道上,深呼吸一口气。   他没敢直接往前继续走下去。   他相信只要自己敢硬闯,说不定哪里的木仓口就敢硬来。   舒安还是惜命的。   可惜地回头看了一眼疗养院,想着这一次错过,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看到那位孟老爷子。   从一定程度上,他是护短的,甚至护到了今天一面之缘的陈锦州身上。   但作为喜欢和各种文字和数字打交道的人,他的理智常常是站了上风。   舒安果断地离开。   警卫员小王在窗户上看到,面无表情地放下右手,走回床边。   孟老爷子正假寐,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但还是睁眼叹气:“你说锦州这一回是不是真的怨上我这个外公?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了。这孩子,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就是亲外公,这次肯定也失望了。”   老爷子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回答,这种问题他想得胳膊清楚明白。   可再回到那个情况系,他做出的行为和决定依然不会改变。   他不能倒,孟家也不能。   故去那些老战友,有多少因为一些莫须有或是本可以完全忽略的小事情弄得家破人亡,有些虽然还活着,可躲在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的牛棚里,能不能回来,沈妹妹时候回来到现在都是悬而未决的事情。   孟老爷子肯定不愿意孟家被拖入这个情况。   事实上,这次同尚家的联姻,也是孟老爷子试着为孟家拉更多的一个盟友,这关系交支网深了,盘根错节地,就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动的。毕竟再艰难,也不是过去那几年,随随便便一个领导都能落马。   当然,孟老爷子也敢拍着胸膛说,他为陈锦州也是真心的。孩子大了,不成家怎么行,陈家就他一个人,总要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作为外公,他当然要为外孙打算,反正孙子之前说起的那个小知青,绝对不在老人家考虑范围内。   这不合适也不应该。   另一边,尚家姐妹已经回到大院。   两人急急忙忙去书房找上尚老爷子。   看到两姐妹齐来,尚老爷子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头疼。 第69章   “爷爷。”尚盈盈进了屋, 走到尚老爷子面前坐下。   尚老爷子瞅了瞅她,放下手中的棋子, 好奇的眼神落在随后进来站在小孙女后面的尚依依:“你们不是去医院吗?”   抬手看了看时间, 问道:“你们吵架了?”尚老爷子立时坐直身子, 手指点了点桌面, 严肃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嘛, 你们姐妹相争没有关系。可不应该在陈锦州面前闹起来,私底下怎么样是你们的事情, 但闹到明面上就不太好看了。”两个孙女手心手背的,论关系肯定是尚盈盈亲近一些,可尚依依虽看着强悍但因为无父无母这一个原因站在了弱势的一面。在纠结过后,尚老爷子私底下约定两个人斗可以斗,但不能丢了尚家的脸。   姐妹相争一个人,虽说传出去也有那么一些不好听。   可放在陈锦州身上不一样,不管他内里隐藏什么秘密, 但尚家对两个孙女争夺一个空有背景但无底气的男人,最多就是一些闲语, 反而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好处。   对尚老爷子来说, 怎么竞争都没有关系, 只要姐妹之间别弄得太难看。男人嘛, 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都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   尚老爷子不认为陈锦州会是例外。   “我们能吵什么?压根就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尚盈盈嘟了嘟嘴,一脸气恼地说道:“爷爷你你和孟爷爷是怎么讲的,今天我们在医院里看到陈锦州从外地过来的对象了。 ”想到当时陈锦州说的那些话, 这脸被燥的。   尚盈盈生气地看着尚老爷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什么对象?别是他蒙你的吧。我听老孟说过,这孩子以前在大院的时候就会动脑子。你们就这么上当了?”尚老爷子觉得什么对象不可能,要真有,那老孟家会不提,倒是因为生日宴发生的事情,可能因此让陈锦州寒心。要尚老爷子说,这老孟也没脑子,你倒下了,拉不开脸和小辈说什么,那孟川流干什么的、他既是陈锦州的舅舅,又是徐慧的丈夫,难不成这个时候还想置身事外?   这可不是压不下什么脸的事情了,那孟海东,他倒是知道去了好几回,但分量其实不够,或许过个几年结婚了,手里接受一半孟家的势力了,那话语权就是不同了,但现在依然不行。要是换了自己,碰到这么个情况,尚老爷子当时就能炸了。   就陈锦州那行为,在尚老爷子眼里就是小孩子用绝食的蠢办法在反抗父母,不值一提。但偏偏孟家和他可不是什么父母与孩子的关系,父母或许为孩子退让,但孟家嘛……尚老爷子呵呵两声。   对目前的情况,他是默认发生的。   真是两家成了婚,自然希望孙女婿是靠向自己家的才是,而且这事孟家蠢没有把握住机会。   “我那么蠢?看不出来蒙还是骗妈?”尚盈盈手指一翻,指向尚依依:“姐你说。”   尚老爷子闻言皱了皱眉。   尚依依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真的。”她不及尚盈盈情感丰富,但也曾经有过朦胧感情,只是那点感情不足以支撑以后的额生活,她放弃地很快,但也算是有过经历,隐约还是能看出两个人之间是真情还是假意。   明明对方也没有表现诸多,但屋子里的气氛,尚依依没办法说这是假的。   她不知道这在后世是被形容为粉红色气泡。   “什么情况?她怎么知道陈锦州受伤的事情?还有孟家是什么态度?”尚老爷子不由坐直了身子。   事实上,孟家这边,的确有不同的意见。   孟川流关上关门,隔绝里屋里面妻子哭泣的声音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指腹摩擦了一下,又扣了回去。   孟海东从外面开门进来,刘妈出来迎接,后头孟川流已经说道:“你跟我去书房。”   孟海东把手中的烤鸭交到刘妈手里:“切半只,回头我送医院去。”徐慧女士很喜欢吃烤鸭,常常出去一趟就会带回来一只,不过在大院也不敢日日把这事摆在明处,多半是掩饰一番后带回来。   从医院出来后,孟海东心烦意乱地跑去后海,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后,才坐公交车去了王府井买烤鸭。   算算时间,明天是徐慧最后的应该离开的日子,否则赶不及去报道。这时间去晚了,到时候也算徐慧失职,少不得行政处分。   “爸。”孟海东推了门后顺手反锁上。   孟川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去看过你妈了吗?”   “还没有。”孟东海说罢就要起身:“妈是怎么了?”   怎么了?   孟川流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好儿子,自己的母亲现在是怎么了,他会不知道?只是徐慧心中所想,他都难办。   指望儿子?   就是他同意,徐慧也不会愿意。   最后还是地自己出手。   诚然出了这么一个事情,孟川流对徐慧非常失望和生气,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妻子离开京城驻守西北。   那里本来就是易进难出的地方,这些年有机会掉回来的,多是立下大功劳,可徐慧一个文兵团的人,想要功劳太难了。   而孟川流这边这几年也是在紧要关头,夫人外交他不怎么承认,但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何况家里没有个女人打理,日常生活就是一团乱,如何能处理外头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不好听,而且可能日后对他的一些事情有影响。   “锦州怎么样?”   “伤筋动骨的,要养上几个月了。”是骨头里面裂了,虽然感觉应该不算大的,但养一养,只要他愿意的,躺上半年都有人把后面的事情处理地干干净净。孟海东这么讲是想告诉孟川流,与其在这表弟受伤上面动心思,还不如另辟思路。   只是可能吗?   孟海东微微抬头,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父亲。   若是他站到父亲的那个位置上,估摸着到时候也没办成做出给一格小辈道歉的事情,因为太丢脸了。   “你的意思,难?”孟川流问完,见孟海东点头,双眉不禁蹙起:“你妈的火车票买了,明晚八点的。”   言下之意,是还想在这之前努力努力。   孟东海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去求一个人?”   孟川流颦眉:“是那个小知青?”对于同陈锦州谈对象的这个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孟海东找人查对方在上海的底细的时候,走的就是孟家的渠道。   “对。”孟海东说起这个还有点心虚,这才在对方来的时候避开了,可是母亲明天的火车,他又没办法真的躲着不见。   何况,人是他叫过来的。   孟海东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看锦州不喜欢尚家的那两位,反而对这小知青十分认真和上心。”   “你有几分把握?”孟川流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太高兴,他其实也很看重陈锦州这个外甥,老爷子的提议他也赞同,更甚至以后愿意把反孟家的一些东西分给他。这些年,他冷眼旁观,往后若是有外甥帮着儿子,孟家估计还能再兴盛个几十年。   孟东海不甘不愿地说道:“七分吧。”   孟川流忍不住挑眉,没想到评价这么高。   其实孟海东已经往低里去说,只是他说不上好意还是别有用心,但总归觉得在这点上是真正为表弟着想。以他的人生来说,以后大概娶的就是尚盈盈和尚依依这样的额结合,可能不需要多漂亮,但绝对是大院里嫡系的且有几分本事的那种。而若是陈锦州和那小知青成了,都说女人之间感情如何会影响两个男人,孟海东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妻子会和陈锦州的妻子说不上话去。   按照孟海东的观察,哪怕还没有见到舒曼,但从陈锦州受伤以后的态度,在他试探着说起是不是给舒曼打电话的时候。   陈锦州先是脸上一喜,那是真正的惊喜,可随之又忍耐下来,摇头拒绝,而理由仅仅是不愿意对方辛苦。   这简直就是笑话。   坐车有什么辛苦的?   孟海东以前出任务,在山地里坐着大解放摇摇晃晃三天两夜都挺下来了,陈锦州似乎还有更久的记录。   而不过是坐火车,能有什么事情?   孟海东瞒着陈锦州还是找到舒曼上海家中所在的居民区邮政局电话,又找机会打了电话过去,等进告诉陈锦州的时候,差一点被迎面一拳。   也是他躲得快,避过了。   但孟海东知道,原来陈锦州之前都是认真的。   这就更加麻烦了。   孟海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眼下却不是关注表弟和小知青事情的时候。   医院的条件非常不错,到了饭点,护士就推了餐车过来。   舒曼看了看,是碗骨汤面条。   因为陈锦州受伤的是腿,吃饭自然不成问题。   舒曼想起了舒安,两个人来的路上,除了一开始吃得不错,后面就没怎么动,偶尔啃啃馒头,而今天到现在基本上没怎么吃。   “我让人送你过去把?医院的二楼食堂有小炒。”陈锦州说着话,侧身拉开旁边的柜子抽屉,从里面取了一叠的票出来。   这都是孟海东给的。   陈锦州自己倒是没用上,如今一鼓恼全塞给舒曼。   舒曼眯眼睛看了看,点点头。   她们来得着急,全国粮票都没有换到,仅剩下的就是之前那些,路上用了不少,但在这个食堂里肯定不够用的。   想也知道,这里面的伙食肯定不错。   辛苦了几天,舒曼也有心好好弥补一下舒安这亲哥哥。许是对妹妹太过歉疚,哪怕身体并未十分健壮,但一路上舒安都非常认真地照顾着舒曼。   所以坐到二楼食堂的舒安,哼哼笑了两声,看着铺张浪费买了一大桌菜的舒曼。   “哥,你是不是饿了。你尝尝看?锦州说这里的饭菜都不错,大厨的手艺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舒安冷笑。   能经不起考验嘛。   医院有三处食堂,一处是员工,剩下的就是对外的。   他们现在在的一处,优先靠向后山的疗养院,等同于说,这里面的饭菜极大多数是供应那些肩膀上有星星的人物。   就算前头的病人,不能吃太多荤腥,可疗养院里多的只是多清净的人,饮食上只不会又什么顾忌,反而更加好。   在外头不怎么吃,嫌弃肉少都是筋骨的猪蹄在这里就被做成十八个花式都有。   时间关系,舒曼要的是已经做好的酱猪蹄,据说这道菜挺受欢迎的,舒曼还多要了一份打算打包回去。   她问过陈锦州的主治医生了,饮食上基本上不影响,就是要好好养着而已。   对此,舒安只是微笑着说道:“不错,以形补形。”   舒曼:“……”   舒曼微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努力讨好脸地看着对方。   “哥。”舒曼伸手拉住舒安的袖子扭了扭身子,声音带了一丝哀求。   舒安低低一叹,伸手就想去摸舒曼的脑袋,却发现两个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根本就碰不到。   下一瞬,舒曼已经微微起立向前倾,把脑袋轻轻搁在舒安的手心下面。   舒安失笑,须臾后无奈地说道:“就这么……就一定是他了?到底有什么好呢?因为那张脸?”   本想问就这么喜欢他了,但余光发现门口似乎有人进来。   这种情况其实不多的,但也不算什么,总有人喜欢在疗养院里面吃,也有闲心上来喜欢出来走动一下。   舒安是不允许有关妹妹清誉的事情有一丝一毫的被损害。   “他挺好的。”舒曼有些歉意地看着舒安。   她不觉得自己选择陈锦州有什么错,但知道舒安是真正担心原主。其实若是陈锦州真有哪里不好,舒曼踹起来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估摸着,现在的舒安没办法相信。   在他的眼里,估计自己就是个为爱有些发疯,迷了眼睛的人。   “哥,我……”舒安和舒曼同时扭过头去看外面,刚才从门外进来的人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舒安眯了眯眼睛,已经听到舒曼说道:“孟海东?”   “认识?”   舒曼看着孟海东点了点头,又不是多久没见,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好奇这个似乎躲着自己的人,怎么又出现了。   最重要的是孟海东身后的中年男子,从出现后,就一直盯着自己打量。   舒曼不认识他,但不妨碍能看出对方和孟海东略带相似的面孔。   是孟川流?   为了避免舒曼见到孟家人不清楚情况,陈锦州一个下午的时间并未只有和舒曼诉衷肠,反而认真地分析了目前的情况和解说了孟家的一些人。   对于孟家,舒曼也就知道了一些情况。   孟家三子一女。   孟川流作为长子最受孟老爷子看重,也是三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个,另外两个人,一个许多年前就带着老婆孩子去了西南方,这些年缓慢晋升却也不错,在当时陈锦州和孟老爷子出事后,他推迟了一天时间才不得不离开京城,而按照原计划他是在宴会结束当晚就坐飞机离开的。   剩下的一子一女,一个是陈锦州的母亲,这可以暂时带过不提,那剩下的一个儿子也是陈锦州的小舅舅却是在陈锦州的母亲死后三年突然离开某系统,去了深圳,这也是孟老爷子最不喜欢的一个。   他同样也走了,倒不是有什么急事,而是孟老爷子看到他就来气。于是干脆给陈锦州留了一封信就跑了。   那封信,陈锦州也给舒曼看过了。   舒曼当时就一个成语形容这个人:财大气粗。   整整三千块钱就被他随手塞给陈锦州了。   三千块钱是什么概念?   舒曼隐约记得实在改革开放以后,七十年代末期,才出现这么一个词语,而说是初期,其实那时候正是百业待兴,充满商机的时候。眼光独到,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想要赚钱十分容易,很多人就是靠那个时候积累了一大笔的财富。   可现在呢?七五年的夏天。   能有这么多钱,对方手里肯定还有不少,或许前两年他就有这样的本事和能力去赚钱了,而估摸着还是没有借助孟家的人脉。   舒曼之所以有这个猜测,还是她对这笔钱提出异议的时候,陈锦州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是理所应当的。   那么就是陈父留下的人喽?   当然这也就是舒曼的猜测。   陈锦州不喜欢在这上面多说,而且十分坦然歉意地和舒曼说明。舒曼自然也不可能为了被人的事情刨根究底。   倒是眼前这个人,同孟海东一起,两父子抢占了孟家大部分的人脉和势力。   “哥,他是锦州的表哥,孟海东。”舒曼话音刚落,舒安就猛地跳起,一拳走了过去,只是他反应快,孟海东只会更快。   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伸出去的胳膊拦下舒安,孟海东苦笑着说道:“舒曼姑娘,通知你的事情,的确是我有不对的地方。不过,想必你也不愿意被瞒着吧。”   舒曼撇撇嘴,但还是点头。   来了之后,才知道陈锦州可怜兮兮的。   若是几个月后,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她可能会心疼,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看着孟海东都想打肿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可见,她有多生气了。   “这是我爸。”孟海东松开手,介绍起孟川流。   从来了后,孟川流就一直看着舒曼,双目间隐约有精光闪过,他看了看舒曼,笑着说道:“锦州应该还没有同你提过我吧。我是锦州的大舅舅。”   “当然。”舒曼扬唇一笑:“他早就说过了。”   孟川流听到这话,眯起了眼睛。   他没有想错的话,这小姑娘的笑容怎么看都是在嘲笑自己。虽说他的确有压一压舒曼的想法,让她觉得不受陈锦州的重视,竟是连孟家人都没有介绍一下,可被这么反手一击,看舒曼的眼神就有些没有温度了。   至少没有第一眼,那种异样的光芒。   舒安瞅见这一幕的时候,反而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孟川流沉默了几秒,问道:“可以去旁边说说话嘛。”   舒安刚要替她拒绝,孟海东已经抢先说道:“等一下我们还得去看爷爷,时间不会多久的。”说完又同舒安说道:“是在吃饭吧?我陪你一起?”   舒安闻言上下打量着孟海东,冷漠脸:“不用,我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别人。”反正他看出妹妹的确有意动。   就在一个食堂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再说真有什么,以孟家的势力,估计他们兄妹都走不出这个食堂。   既然想通了,舒安干干脆脆地坐下,抓起一根酱猪蹄啃了起来,一丝余光都不给厚脸皮坐在对面的孟海东。   这让孟海东忍不住摸了摸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这次可真是做足了坏人。   锦州估计现在也这么想自己吧。   孟海东索性闭目思神,他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当天的事情怎么就那样发生了。对尚家那两姐妹,他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孟老爷子之前还和孟海东通过气。   他完全是举手双手双脚支持的,就是有了那个尚盈盈,他也不改初衷。   只是完全没有意料到徐慧对于孟海东这个儿子有多焦虑,对陈锦州有多防备,一丝一毫的事情都能刺激得她不想自己。   明明那一天,孟家其他亲戚都被孟川流和孟海东父子联手同徐慧隔开了,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孟海东不由苦笑出声。   正在啃猪蹄的舒安抬眉看了一眼,复又低头。   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远处那张桌子上面。   舒曼想过孟川流找自己会说些什么以及他能说什么。   之前的时候,也同陈锦州分析过。   本以为最开始的应该是在疗养院里的老爷子,以他的身份辈分,只要一声吩咐,舒曼还真不能不去。   可惜孟老爷子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舒曼把脑海中有关孟老爷子的想法摇去,看向坐下来的孟川流。   孟川流看着舒曼的脸蛋好一会儿,随后丢了一句话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舒曼:“……”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要来了,瑟瑟发抖 第70章   像谁?   舒曼抿了抿嘴笑道:“我不知道, 不过这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孟川流觉得这个女知青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寻常人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不是应该好奇或者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可孟川流这么多年看人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这上面走眼。   叫舒曼的女知青不是不关心,而是不想上他的套。   或者说,她关心但并不想接他的腔。   孟川流微眯着眼睛,露出危险的表情。   舒曼警惕地看着他。   这人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不是说说而已, 只是舒曼从未要求孟家什么,若说一点不惧怕是假的, 可做人嘛, 有时候就是硬撑着也得把场面撑过去。   舒曼相信自己稍有松懈,露出疲倦惧怕的表情, 不但惹得对面人的嘲笑,也会惹得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的舒安担心。   再说,孟川流这话不外乎是想打乱她的心思。   若是真的只是因为觉得她像某一个人惊讶到, 就不是现在这个即便没有说什么但依然有些逼迫的阵仗了。   “当然不重要。”舒曼轻轻一笑:“我小时候比较着急,没出生前就这样。本来安排了去医院生孩子的,但我妈还在睡梦中, 我就着急地往外面爬了, 大概就是像邻居说的, 外面太热闹了, 心急如焚地就想出来见识见识。”   孟川流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曼。   舒曼摸了摸脸:“所以啊,我是舒家如假包换的,生孩子那天热热闹闹的, 邻居围了一圈,根本赶不上去医院。至于真的长得像你说的嘴中的别人,这也是没办法,人都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和嘴,总有相似的。”   “当然我还是挺好奇的,不过嘛……”舒曼摊了摊手,无辜地看着孟川流。   孟川流不发一言地看着舒曼。   舒曼觉得无趣,双手压在桌子上打算起来。   孟川流道:“对待长辈的时候,你都是这样的态度?”   舒曼挑眉,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一声长辈的。”有些人天生让人敬重,有些人仗着辈分又怎么样?   “你……”孟川流神色大变,就在舒曼以为他要发怒之际,他突然笑了起来:“有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川流,是陈锦州的舅舅,他妈妈是我的妹妹。”   舒曼心神一动,抬头看向孟川流。   孟川流笑了笑,站起身,叫上孟海东离开。   孟海东心中疑惑,但还是跟了出去。   出了食堂,孟川流就往后山的疗养院去。   孟东海快步赶了上去,欲言又止。   “想要什么就问吧。”孟川流看着孟海东在心里叹气,他之所以因为妻子的事情犹豫不决,也是因为这个儿子。   或许妻子的心态,孟川流也有些了解。   孟家小辈里面不是没有更出色的,只是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儿子。唯有孟海东是,而在这上面孟老爷子也有些执着。   对于这个执着,孟川流起初是庆幸的,比起自己打拼多年的东西拱手让了出去,自然是留给儿子更好一些。   但现在,孟川流有些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但有些事情,不知知道错了,就放手。   就算他们愿意,也得有人接盘不是?   这种利益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位置,难免地就有别人因为得不到养分的汲取而哭死或者变得瘦弱不堪,苟延残喘。但你别小看了他们,若是你身上出现一点漏洞,再瘦小的都能立刻把你扳倒,重而借着你留下的东西壮大自己。   孟家这些年有结盟的对象,自然也有得罪的人。   “爸,你跟她都说了什么?她同意去劝劝表弟了吗?”孟海东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一方面又想一方面又心知这样做不地道。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没有发现孟川流看他时候那一闪而过失望的眼神。   “你举得她的话,锦州会听吗?”   孟东海低头,好一会儿说道:“可能吧。”他觉得以他对表弟的了解,其实并不是那种被被人左右思想的人,可若是换成舒曼的话,他就有些不太确信了。可要是真的这样,这是他所认识的表弟吗?   孟海东不由困惑起来,多年的认知似乎发生了一丝偏颇,这种感觉就像一直握在手中的橘子,突然发现早就跑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去了。   可怕的是,他却迟迟没有发现。   “走,去见你爷爷。”孟川流在心里叹着气,但不会在明面上打击这个儿子,他也都是过来人,知道比不过别人的时候内心的焦灼和会有的自白,但有什么办法,他们爷两不可能退,而现在唯一能求助的就是孟老爷子。   看到他们父子两联袂进来,孟老爷子放下手边的枕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抱在手里,眼看着要起来了。   孟海东劲步上前:“爷爷你要喝水?我给你倒。”   “你去楼下你王爷爷那边,跟他要一些蜂蜜水过来,那个不错。”孟老爷子就把搪瓷缸一塞吩咐道。   孟海东点点头,忙关了门出去。   他一走,孟老爷子撩了撩眼皮子,问道:“没成功?”   孟川流点点头,拖了一张椅子做到老爷子面前。他们父子两出现在医院门口的时候,肯定就有人来告诉父亲,他对此并不意外。   “不过爸爸,你见过那个女知青了吗?”   “见?有什么好见的,锦州这是还没有定下心。”孟老爷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孟川流不语。   孟老爷子继续说道:“徐慧的事情,你不要想了。”   “爸,这……”   “徐老你知道吗?”孟老爷子突然问道。   孟川流一愣,电闪雷鸣之际,脱口问道:“你是说锦州那……”   “对。”孟老爷子也是意外,但想想也觉得不是不可能了,以前就听说那特殊部门的徐老和陈锦州的父亲有一些关系,但没有人亲眼所见,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可现在细想,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即便道听途说,也值得去调查一番。   只是这一切,是孟老爷子太自信了。   自信地觉得,自己作为外孙仅剩的最重要的长辈,他不会瞒自己这些,也可能是陈锦州表现太好,这些年无私地为孟家做了不少事情。   孟老爷子私底下没有要求过,但陈锦州好几次都默默地帮了一把。   “真的得这样子?”孟川流暴躁地揉乱了头发。   孟老爷子看着他,平静地说道:“要不我舔着老脸去求一求他?”   孟川流双肩立时耷拉了下来。   就是亲外甥,亲外孙,孟老爷子作为孟家的定海神针,轻易不能弯腰。可让陈锦州自觉?孟川流目光闪了闪。   另一厢,在孟家父子离开后,舒曼走回桌子上,饭菜没怎么动,舒安面前只有一个啃过的猪蹄子。   两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好一会儿,舒安问道:“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舒曼歪了歪头,没有隐瞒:“有这个意思把,不过应该没成功。”   舒安听了不是滋味,看向舒曼的眼底是满满的心疼。   等两个人吃完饭,提了病号饭回去后。   舒安提起这几天自己一个人要在京城逛一逛的事情。   末了说完还斜睨了舒曼一眼:“反正我留着也是没有用,不过曼曼,照顾病人可以,别的就算了。”   舒曼再是几十年后的人,被原主的亲哥哥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还是闹了个大脸红。   陈锦州的面色也有点红红的,怪不自在的。   可心里对大舅哥的离去,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否则不是说自己让未来大舅哥留在医院里不是耽误人家嘛,让他照顾自己?陈锦州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敢想,毕竟革命尚未成功,原本是他鞍前马后的时候,怎么好反而让对方照顾自己呢。   再一个,小姑娘离开这么多天了,从两个人定下关系后,就没有这么久远的分别,实在怪想念,大舅子在旁边,心中汹涌不已的思念都没有办法宣泄。   赶着时间不算晚的时候,舒曼今天晚上没有留下,而是跟着舒安回了招待所。   舒安对此消失很满意,特意嘱咐她:“以后要是时间晚了,哥就去接你。”不过就是有一个麻烦的事情,按照他们的介绍信,哪怕已经尽量开最长的时间了,可其实在京城也就能呆个十天,就这还是因为听说是京城大院i的人打来的电话,居委会那边才通融的,否则有个董家在那里,都不知道会不会被故意卡一下了。   按照他们的时间,大概也就呆上八天就要准备回去了。   只是这个情况下,舒安也不好直接提起。   想着也就几天,就陈锦州那样子,想干嘛也不容易,妹妹虽说打是打不过,但跑总是跑得走的。   此刻,舒安觉得蠢笨地把两只膝盖都打上了石膏的陈锦州还挺可爱的。   但也就是一瞬间的感觉。   回到招待所的时候,舒安先去提了热水回来洗澡,招待所是有澡堂的,兄妹二人都不习惯。   舒安想帮着舒曼提几壶回来,因为知道妹妹爱干净特别是去了一趟乡下后,估摸着在农村的缘故,洁癖变得有些厉害。   对此,舒家人都是纵容的。   常常舒曼洗澡的时候,舒家人都往楼下遛弯子去。   不过舒曼可没有打算让舒安辛苦,等她提回来后,也没有直接洗,而是找招待所的服务员商量了一下,又问了附近最近的副食品店。   所谓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她走之前,陈锦州又给了不少票,听说是找安慰主治医生要过来的。   有了票,舒曼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毕竟陈锦州也没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就是好事。   等舒安洗完澡,舒曼就敲了敲门。   舒安看到舒曼,让了让位置:“你先坐,我去把水倒了。”   舒曼嗯了一声点头。   招待所里也有大通铺和几人间的。   两兄妹都没有选择大通铺,也没有和别人合住的意思。舒曼是真的不喜欢和被人合住,特别是全然的陌生了,而舒安是另有打算。   舒安出去回来后,手里多了几棵红枣。   舒曼扬眉,她记得刚才那介绍信开房间的时候,看到那服务员的左手边有一个小竹筐里就放了这样的红枣,但数目不算多,就十几颗吧。   这红枣可是难得的,舒曼寄回去的那几麻袋的东西里面也就几斤,全被舒母留下来打算陪着点枸杞回头熬汤吃。   舒曼这么说,是因为哪怕在京城吧,红枣依然是比较难得的东西,当然像有些身份,家里有钱的人来说肯定不值得一提,这主要还是在普通的百姓身上而言。当然他们这处招待所是陈锦州介绍的,有半官办的性质,能在这里面当服务员的除了铁晚饭之外,也说明她家里条件不错,是有门里能进来的。   舒曼故意啧啧笑道:“难怪玉英姐姐也想跟着来京城呢。”   舒安无语。   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们在火车站的时候,碰到了白玉英,肯定见了面说了话,得知舒曼要去京城,白玉英几乎跃跃欲试想要通往。   要说在上海的生活肯定比红旗村那边再舒心不过了,可除了买买买,生活也是挺空虚的,这几天白父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忙,也没有时间来看她。   听说舒家兄妹要去京城,若非介绍信没有,且火车不等人,白玉英肯定上来了。   不说这里面有没有因为舒安的原原因,舒曼想着应该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吧,毕竟在得知无法一同前往后,白玉英可是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舒安的。   舒安:“还要不要好好说话了。”真是骂又骂不得,打又舍不得,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无奈再无奈。   可有什么办法?   舒安双手交叉而握,看着舒曼叹气道:“这几天我就不去京城了,若是孟家那边……他们有个什么要求,你实在推不过去就先答应下来,左右有陈锦州,再不济还有哥哥在。”他虽无用,但拼命护着妹妹的觉悟还是有的。   之所以没有一直守着身边,实在是见不得陈锦州那张吃到肉骨头的哈巴脸。况且,他留下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借着难得能自己出来的机会,走走看看。有些事情,他其实也一直在考虑,长久为别人打工终究不是事情,也没有底气。   舒安给自己非常大的压力,他想有一天堂堂正正地能成为重视人身后的底气和依靠。   对此,舒曼是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这是她私底下攒地,不多。   她用的钱从来没有给自己扣扣巴巴的机会,想要有很多是不能的,还是因为这次两兄妹走得突然,舒母又塞了一些回来。   舒曼自己留下二十块钱以及陈锦州给的那些钱,想了想把手中的票分出去一些同那剩下的六十多块钱一起给了舒安。   舒安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甚至陈锦州的那些票他本意是不要,最后还是叹着气收下了。   有些话说多了没有用,光说不做假把式。   但目前,他也只能说不能做。   还不如,留待以后看看。   自然,舒曼也没有问更多。   甚至,没在屋子里多留。   哪怕是亲兄妹,房门还是特意没有关上,留了一个挺大的空隙,但就她走进舒安房间的这一回功夫,年纪大一些的服务员已经从门口经过第四回了。   早起的时候,兄妹就兵分两路。   舒安坐上公交车离开。   舒曼则是顺着昨天服务员说的,去了副食品店。   先买了一些红枣和不值钱的山参,转而去了旁边的肉店,要了两根大棒骨,想着招待所里那厨房的条件,请求对方帮着砍断了几节。   在陈锦州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舒曼是踩着晌午的时间点过来的。   这一路,热的人够呛。   虽说最后来了这个地方,还坐公交车的人不多,但还是像呆在烤箱里面,整个人都被蒸熟了一样红通通的。   陈锦州立刻想要下地,动了动机后知后觉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   舒曼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再看陈锦州懊恼的表情,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呵呵笑着走过去,到床边的时候,赫然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简易版的水果篮,还有一个网兜里面放了成/人奶粉、麦乳精这样的营养品。   ‘尚家?还是孟家?’舒曼把东西收一收丢进柜子里面,拉了椅子坐下后就开了特意找招待所借来的保温盒子。   就这东西,她还抵押了二十块钱。   不过是用的陈锦州给的钱,这个时候她用的坦坦荡荡的,一点也不觉得手短。   “你要的话,就带走?”陈锦州含糊其辞。   舒曼再明白不过了,也没有多说啥。   “喝完汤。”舒曼看了看陈锦州的脚,想着昨天舒安按着猪蹄让他以形补形时候的脸色,虽然很好笑,但还是没打算继续逗弄他。   也是个糟心亲戚可怜娃。   舒曼觉得自己这一刻真是圣母光环笼罩了,看陈锦州就跟看以前隔壁邻居那只惹祸后被主人打了一顿的蠢二哈了。   “后来没找你?”   “没有。”   “那位呢?”舒曼指了指后山的方向。   陈锦州默了默,露出苦笑:“他想见你,我拒绝了。”就这样还是通过别人传达过来的,小姑娘若是去了,他到时候能放心,肯定会一起过去的。   或许这才是外公真正的目的。   只是有些事情能原谅,有些事情不能。   他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曾说过,徐慧她很不喜欢母亲,原因不知道,但言语中,陈锦州有听出一些。   那一天,其实徐慧有说过类似的话,许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也基本上一句话带过,不注意听得话,别人也不会在意。   但陈锦州没办法忽视。   或者说……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他自己算计好的。   受点伤换来给徐慧一个教训很合适。   他其实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但怎么说呢,不管是外公还是他后面的那些人都不希望陈锦州是个心狠手辣到身边人都不放过的人。   这些事情,却是不打算告诉小姑娘。   若是对方不知好歹,不记得教训,他的手段也不会像这次怎么温和了。   当然也算不上温和。   徐慧被当成牺牲品,她心里岂能没有想法,哪怕为了孟海东心甘情愿,可对孟川流对孟老爷子呢?   可以想见,以后的孟家也绝对不会太平。   陈锦州伸手摸了摸舒曼的脸颊,不敢让他知道这么阴暗的自己。   舒曼身子一僵,看着他。   陈锦州试探地微微倾了身体过去。   舒曼依旧一眨不眨的。   陈锦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最后叹气:“我该拿你怎么办。”遵循身体,他当然很想狠狠地掠过她的红唇。   但他更想珍惜她。   舒曼笑着抱住陈锦州,身体变僵硬的人换了个对象。   她的笑容更大了。   舒曼用力抱住陈锦州,靠在他肩膀上深呼吸一口气,闻着熟悉的但又夹杂着医院里特殊味道的气味。   “在火车站分开的时候,我就想这么抱抱你了。怎么办?”舒曼的声音变得懊恼:“我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一些,可你看看你,才来了京城没多久,就多了两只桃花。”严格意义上说,尚家姐妹不算烂桃花。   换了别人,估计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了。   “曼曼,我们早一点订婚吧?”陈锦州突然说道。   舒曼懵了一下。   陈锦州轻轻抚着她的背部:“正好这次回京城我能有个准备,过几天我跟你和大哥一起回趟上海,不管怎么样,我拐了爸妈的宝贝女儿,总得给个交代才是。”他已经知道舒曼是怎么来的上海,但这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昨天晚上,明明和之前几个晚上一样,他赶走了护工,一个人躺在病房里面,可他心里觉得高兴极了。   小姑娘都千里迢迢赶过来,谁敢说她心里没有自己。   陈锦州是想了一个晚上,思考了一夜,才有了这样的决定。   而舒曼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外公的想法,陈锦州也已经知道。   下一次就算没有尚家,也会有其他人。   哪怕他安慰告诉自己小姑娘不是其他人,她不会轻易相信这些,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蒙骗,可万一呢?   陈锦州不敢赌万分之一的可能。   “胡说什么呢。”舒曼点了点陈锦州的胸膛:“你喊大哥就算了,我可告诉你见到我爸妈,你老老实实喊叔叔阿姨。”叫爸妈她那老当益壮的父母绝对能操着大扫帚把陈锦州一路打回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抖啊抖,把我家前面的大树连根拔起,砸在了对面房子的窗户上,太刺激了了。   幸好我们这里是民房,一幢房子都自用,可以往楼上躲。 第71章   “那你这是同意了?”陈锦州才不在乎什么大扫帚还是大猪蹄, 最重要的还是舒曼的态度。   她要是点头,上刀山下火海,陈锦州都敢光着脚上。   可她不同意,那……那就继续磨,磨到她愿意为止。   其实就是刚才,也是趁着气氛不错顺势提出,心里实际不报什么希望。可看小姑娘的模样, 陈锦州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他的紧张都流露在表面,舒曼嘴角微微扬起:“看你表现了。”哪怕心里愿意了, 也不能承认不是?   况且不到最后一步, 她不会那么轻易下定论。   但大概是愿意的,即便心里清楚这个男人也会用些小心计, 就比如现在的紧张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给自己看的。   舒曼顺势抓过陈锦州的手捏了捏,有些发凉。   看来是真的是紧张了。   同妹妹分开后,舒安问了路坐上公交车离开。   他的首站是清华, 这是他很久以前的目标,如今站在校门口,看着偶尔有几个人从里面进出, 脚步就有些挪不动了。   舒安站了很久, 久到里面有人似乎注意到他, 要走过来, 才转身离开。   舒安早上出来的时候没有吃东西,脚步一扭,进了旁边的饭馆。清华所在比较偏僻, 附近都没有什么街道,像饭馆这样的东西更少了,基本上就是一家的生意。   “想要吃什么?”许是风气不一样,店里的人没有像其他地方等着客户找他们,而是主动上前来,一起的还有一杯清茶。   舒安心里暗暗惊奇。   茶叶这种东西,很少得到,市面上有卖,但像普通百姓哪里能舍得喝,就是有也是自己从山里采的一些苦茶。舒父自打不怎么喝酒后,倒是喜欢起喝茶了,舒母偶尔就去弄一点碎茶叶过来,味道肯定不太好,但起码也算有味道。   等舒曼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就让人寻摸了一些山茶,后头白玉英又给了那些,但因为太过珍贵被舒母珍藏起来,只待客的时候拿出来。   舒安对茶道自然不精,但去白父那里的时候偶尔喝过一些,舌头也算敏感。这饭馆里的茶肯定不好,但依然有味。   不像是那种一大锅水煮开,味道全部冲淡了的。   喝起来,有茶香。   “这茶不错。”   “那当然,这是我们老板让人从外面采购回来的,别的地方可没有。你要喜欢,再续一杯?”服务员拿着本子回答地很是骄傲。   想想也是,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舍得这份茶钱,也就清华大学这边。虽说着十数年不甚太平,可真正有学问的人还是值得人由衷尊重,即便现在能上大学的几本都是工农兵大学这种。   舒安心中一动,注意力放在对方所说的老板身上。   这几年情况的确好了许多。   就像上海吧,小菜场一直是有的,哪怕最困难的那几年,菜场也是存在,只是过去的人都是要带钱带票。但这大半年,偶尔舒安回没有在就近的副食品店买菜,觉得不新鲜也贵了点,就会去远一些的小菜场里。   别的不说,就说菜场里面不需要票的东西多了,以前就一些橡皮鱼这些不用票,可现在嘛,偶尔买上一点鸡蛋也不需要票。这鸡蛋自然是菜农们送菜过来的时候顺便附带的,对此小菜场里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是几年的供需关系给的一点便利,但更说明形式已经不同以前,但也没有到能私人经营商店的时候。   为了以防听错,舒安问道:“你们老板也是这清华里的?”   “那倒不是,不过老板的弟弟前两年在这里读书,常常忘记去食堂吃饭,就在门口开了一处。”那服务员说到这,话语一转笑着说道:“我们这也是为学子服务,不多收一分一毫钱。”   舒安对此不意外。   显然能拿出来讲,自己还是个外人,可见是在上面打过招呼的,已经走通了的路,但这未尝不是说明上头已经有些松动。   或许全国范围内有这么一个披着公家皮的店不只是一个。   舒安眉眼轻轻舒展开来,看了一圈墙上找到菜单后,笑着要了一份炒饼一份刀削面,又见有羊肉汤也要了一碗。   走前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打包一份回去的话。   就是有些可惜了。   舒安吃过饭后也跟店里的服务员聊了不少,重新做了公交车回城里去,这一次去了对方介绍的一处地方。   是个小市场,也类似于半公开的黑市。   在出口的时候,能看到好几个人巡逻的样子。   在舒安出示了介绍信上,得知是外地来的,那人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文质彬彬的样子造不成什么伤害就放行了。   一个小时候后,舒安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布袋,上面隔了一些细棉花。   舒安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而是回到招待所里。   舒曼从医院回来,在前台得知哥哥下午的时候回来就再没有出去,忙把东西放回屋子又出了招待所。   她去附近的饭馆打了三个菜,米饭没了,就咬了几张大饼和肉包子,这才去找舒安。   听到敲门声,过了好久,舒安才开了门。   “回来了?”舒安疲惫地揉了揉眉眼,有些懊恼地说道:“怎么不等我去接你,嗨,都怪我给忙忘记了。”   舒曼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口问道:“在忙什么啊?是不是没有吃饭?”   ‘还真饿了。’舒安揉了揉肚子。   他这一天就吃了那一顿,早就消化干净了。   他侧身让舒曼进去后,随手关上房门。   舒曼已经站在舒安之前坐着的地方,桌子上面摆了好些电子元件还有不知道是铁丝还是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发现这些都是从收音机里面拆下来的。   舒曼拿起其中一个二极管看了看,没看明白。   舒安走过来把东西收拾好到一个袋子里放到抽屉里后,又重新去开了门,正好外面有人经过,那人下意识地笑了笑。   舒安回了一个笑容后,返回屋子。   舒曼摆好饭菜,问起刚才的事情。   “在厂子里面看了些,觉得挺有意思的,试着练练手。”舒安说得云淡清风的。   舒曼却是眉头微微皱起,只是看向他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情能简单地看看就会。   这些东西,舒曼没弄明白,可去买的话,绝对不是简单的几块钱的问题。舒安不是自己,她或许会浪费这种钱,但若是心里没有把握,他不可能会这么做。   也许有人会觉得或许是眼睛看太多但终究只是理论,不上手试一试永远会差那么点距离。   可先前说过了,舒安已经换了厂子,他若是想要完全有机会接触,试个手什么的,对他来说还算是容易。   但太频繁可能不会,次数多了也会惹人心疑。   舒安很聪明,他的理论只要操作一次,就能得到一次升华的机会。   原本他还没有打算这么快行动,想着到时候找个机会南下一次,但这事说的轻松坐起来难。首先去深圳来回食宿车费就要一百多,且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他如何去厂里拿到介绍信,别说厂子里还出了点问题,白父虽然在处理但不会这么快。   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   也是这么一趟京城行,让舒安决定加快步伐。   还有一点,再没有把握之前,舒安不想让父母知道。有些东西,舒家父母未必能接受,不是说他门思想落后。   而是前些年闹出的各种批/斗的事情,让他们害怕了。   若说必须犯险,他们当父母的宁可自己上。   有一件事情,舒家父母都瞒着舒曼。   舒家兄妹都是一个学校上来的,小学、初中都是如此,原本高中也该是一样的。在小学的时候,舒家兄妹有同样一个校长,但就在前两年被在菜场口□□,打的一脑门的血,他的妻子更是被当众羞辱。   后来听说不知道送到什么偏僻地方去了。   最近舒安知道的消息,是那位师母没有挺过来没了,校长则是没有消息。   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后,舒家人十分悲痛,但过后有志一同地瞒住了舒曼。   就算是现在,知道舒曼在乡下锻炼了大半年,已经成熟懂事许多,这样的事情,又是熟悉的人物,还是不愿意在她面前提起。   也因为事情发生在身边认识的人身上。   对这些可能被人□□打倒的行为,舒家父母十分忌讳。   最后可能拗不过孩子,随舒安而去,可以想见的是之后的无数个夜晚这一对父母只会惶惶不安到天亮。   是以,舒安不可能把东西带回家里去做。   可厂子里也不是合适的地方。   他倒不是想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只是需要积累一笔原始财富。   这就是舒曼帮不上忙的地方。   “明天换个地方住吧。”舒曼边说边掏出一串钥匙放到桌子上。   舒安咬了要筷子:“陈锦州给的?”   “嗯,一处是四合院的,一处在附近不院的房子里面,是个两居室。”舒曼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主要是有厨房比较方便。”   “你不用特意为我找借口。”舒安摇摇头:“省点钱也好,四合院就不用了,就住那二居室把。不过每日的饭菜钱我们自己出,你那没有,我来掏。”想了想又道:“算了,你还是告诉我要什么,每日早上我起早点去买。对了,打算什么时候走?是不是要提早买票?”   “还要七八天吧。”舒曼说得含糊,舒安已经敏锐地抬头。他相信难得来一趟,不到最后一刻,妹妹怎么会舍得走。   都这么老远来一趟了,不必再问感情浓淡了。   若只是一般,又怎么会从上海跑过来。   问了也不过多此一举,也是因为如此,舒安才没有拒绝搬去陈锦州的房子住,当然这也是因为陈锦州不在家里。   若是在的话,哪怕招待所再贵,舒安也不会搬走。   两兄妹吃过饭后,舒曼收拾了一下回屋里去,想着明天早上搬走的事情。要不是陈锦州说,她真不知道对方那么有钱。   和大院某些人可能不能比。   当什刹海的四合院,听说还是个蛮大的地方。舒曼当时听说的时候心里扑通扑通就跳起来了,想想后世这些四合院的价格。   舒曼觉得自己还真是撞上了一个金龟婿、   得亏她心里稳,拒绝了这么一个大诱惑。   反正打死不承认是担心住进去后,就舍不得出来。   爱不爱财的不好说,可四合院那可是正经古物,听说那处维护地还不错,古色古香的,没有被怎么破坏过。   好像是上面的人特意打过招呼好好保护的,至于旁边几处院子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不过第二天还是地去看看。   这是陈锦州的意思。   舒曼摸了摸手边的钥匙,开门出去要了热水洗澡。   而在医院的陈锦州在男护工的帮助下清洗了身体后,刚换好衣服,房门就被敲响,护工在示意下去开门   门外站着孟海东。   护工也认识他,知道大半夜的过来一定不会无事,就端了水盆和陈锦州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怎么样?腿好些了吗?”孟海东朝陈锦州的两条腿努了努下巴。   陈锦州低下头看了一眼,又嗯了一声。   他不担心孟家人知道造假。   倒不是说有绝对的信心能瞒过去,对方要是真的不行找个别的医生过来强制给他检查,这事也瞒不住。   可真到了那一步吗?   陈锦州眼底复杂,再抬头看孟海东的时候已经一片清明,扯了扯唇角:“老样子,就是地养着。”   孟海东就哦了一声。   陈锦州也不在意,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比起自己在公安系统,又现在这么一个情况,孟海东只会更着急离开京城。   “明天,晚上去拿了票了。”孟海东说完目光挣扎了一会儿后说道:“锦州,我提我妈向你道歉。”   陈锦州脸上笑容渐失。   孟海东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还有那舒知青的事情,我或许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不必说了。”陈锦州心里是失望的,可以说他同徐慧如何,都没有想过同这个表哥关系弄僵,他一直不曾忘记他那个时候才来到大院,每一个晚上原本会往外面玩到睡觉才回来的孟海东却是一反常态小心翼翼地守着他。他那个时候噩梦连连,每一次孟海东都比他先反应过来,半个月下来,他瘦了,孟海东同样如此。   这份情,陈锦州心里一直深深记着。   哪怕王叔好几次说,这个表哥好几次是踩着自己的肩膀往上爬,可哪有那么好爬的,不过是他同意了,而孟家在后面操作,同样的孟海东自己也有本事。   这些事情不算还了孟海东那一个多月的情。   但这一次的事情怎么说呢,陈锦州极力不想往表哥身上扯,可却忘记了有时候不是他这样想就行。   徐慧是表哥的妈妈,这一点是不会也不能改变的。   想让孟家如那最黑暗的几年一样把人丢出去生死不顾,真到那个份上,陈锦州又岂会看得起这样的孟海东。   一个人若是连亲生父母都不管不顾,那还算人吗?   所以陈锦州想说徐慧和孟海东无关,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想法。   “她能来,我很高兴。”但仅此而已,她不来,陈锦州也就是心里想想不会做过多埋怨。小姑娘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明白。   她的任何决定,陈锦州只有支持的份。   想到过几日就要同她一起去上海,而这也正是源于她的决定,陈锦州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   这笑容真且好看,孟海东的眼睛看得有些疼,下意识手背挡了挡,须臾后说道:“那就好,明天我走了,我爸也得忙。爷爷这边可就你一个人在,你若是情况允许,就去看看。”没敢说多去,但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送走徐慧,孟川流和儿子深切地谈过对于陈锦州的态度。   既然无可奈何,徐慧不走不行,人又走了。这事差不多就是给锦州有了交代,不管暗地里怎么样,明面上这事就算过去了。   孟川流期许于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陈锦州和孟海东之间的关系。   孟海东心里也是怎么想。   而首要的,就是让陈锦州重新和孟家走动起来,只要他迈出去第一步,老爷子再来,那就不涉及到面子问题,而是关心小辈。   其他人不在,就更容易一些了。   孟海东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这里太偏僻了。   来之前,他先去看了孟老爷子,然后孟川流有事情就先回去了,他是夜里的航班,等到孟海东这边职位太低还不能调动车子特意为他走这么一趟   倒是公交车还好,因为这处医院的特殊原因,末班车在八点。   第二天早上,两兄妹在街头用了早饭,就坐了车子去那套二居室。   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样子,舒曼眼皮子抽了抽。   舒安拍了跑手笑道:“先收拾出来吧。”首先去了敞开的那间屋子,里面家具有两三件但东西同样少得可怜。   关着的那扇门就更少了,好在床是有的。   舒曼打了水过来洗了洗。   好在天气热,也用不上什么杯子,而这次过来,舒曼和舒安都带了一条小毯子,这就留给舒曼用。   至于舒安就住在陈锦州原先住的那一间。   就算到时候陈锦州出院,也不过是多住一个晚上,挤一挤也就是了,反正舒安肯定不会当着妹妹的面说什么嫌弃的话。   这边收拾妥当,兄妹二人又去拜访了邻居,说明了他们的来意。这是预防街道上的办事处突袭上门。   期间收获了附近小菜场、副食品店等消息后,舒曼就坐上公交车离开了,舒安则是去了附近的菜场。   似乎因为什沙海的一些特殊地理,公交车最近的站点离陈锦州那处四合院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舒曼琢磨了一下,打算迟一站下车,按照陈锦州的说法前后两个站再走到四合院所花的时间上相差不大,也就多个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后面那站有个不错的地方,里面有不少藏书,当然想要进去让里面的人拿出来不容易。   好在陈锦州和对方认识。   知道舒曼这一次能回上海是借着个学校办事的缘故,又加上陈锦州这次回京也想给陶校长带点什么东西,最好的当然是书籍。   他本想等外公的生日结束后自己好好过去找几本。   现在看的话,有些难。   陈锦州是打算出院的第二天7点的车就走,这样一算基本上天还没有亮就准备出发了,而他又是夜里才打算出院。   这个时间差根本来不及做太多的事情。   他也不想引人注意力,连累到人家。   虽说知道这个店的人不会少,但能知道的人大部分是被店主信任的。   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让那家店出事。   舒曼本来是去四合院,顺带帮忙拿一下陈锦州要的东西。   店主是个不显眼的老人,听到舒曼的来意又看了陈锦州的手写信也就是撩了撩眼皮子,起身:“等着。”   “等等。 ”舒曼喊住人,说明来意。   那老人定定地看着舒曼。   舒曼有些紧张,但不想错过。   她本就是试探问问,但看对方的意思,应该是有舒安能用到的书本。   当哥哥的那么求上进,做妹妹的也想再能帮忙的地方帮上一把。   老人垂下眼睑,目光落在手里捏着的信,平静地紧了里间。   舒曼等在外面,顺便观察起屋子。   这是一处裁缝店。   虽说这个年代不能买卖,可还是不缺乏需要做衣服的人。   这个时候买卖的学问就出来了。   但基本上没个城市都有这个的店,且许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这些也都是默认的,或者说真要以某种名义来□□是可以的,但很少有人这么做。   现在这个店估计就是有取巧的意思。   “给。”老人出来给舒曼一个布包着的东西。   舒曼接了过来,入手很沉。   她赶忙道谢。   老人挥挥手,看她要走,又把人叫住,丢了一个买菜的竹篮子过来:“去角落那块拼布,挑差点的。”说着就背过身去不看人。   舒曼再三道谢,去了老人口中的角落,那里有一堆的碎步,她找了找尽量跳着不容易用到的,但为了遮住篮子里的东西还得大块,这么可挑选的余地就不多了。   等找到合适的,舒曼又感谢了一遍才去了四合院。   她没有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去,而是绕着周围走了好大一圈,没走完就发现附近有带红袖章的人远远地看着自己。   舒曼微微皱眉,又看了一眼四合院,低头离开。   她之前听陈锦州说过,这一片四合院不像其他地方多半被公用了,就是那种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能住十几户的人家,更别说要像陈锦州家这么大的,被说白来福,但七八十户肯定是有的,多的是一家人十几口挤一间屋子的。   陈锦州家的四合院比较深,靠里面。   从这离开,还得经过好几处四合院,来的时候没仔细看,舒曼难得观察起来,发现都不如陈锦州那一处,至少大小上是有的,但绝对不是说陈锦州这四合院是什沙海最好的,只是相对附近几处而言。   在经过其中一处四合院,舒曼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看大门。   刚才有人站在门口,好似在看自己。   开始的时候,舒曼以为是和那红袖章大妈是一样的,只想着幸好没有选择来这里住,而是去了二居室那边。   可见这边的确就像陈锦州说的,住的人都是有点家底的,这才在人口流动方面比较严苛。   只是这人不等自己走到,就关了门。   莫非是她想错了   舒曼哑然失笑,觉得自己真的是惊弓之鸟,看谁都好像是祸害似的。   这毕竟是京城,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然不是说没有,事实上许多事情都是京城这里开始然后逐步蔓延到全国的范围。   只是至少在明面上,京城还是比较太平盛世的。   舒曼摇摇头就要离开,刚提脚又忍不住弯门内看了一眼,随即皱着眉头离开。   不只是为什么。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舒曼走了没多久,房门就从里面打开。   里面走出来的人看着舒曼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着她来时的路,想了想走了过去,正好碰见舒曼之前看到的红袖章。   那大妈一见来人,嘴角扬笑,热情地说道:“还真被你说对了,那姑娘鬼鬼祟祟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不看见我就躲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看到了吗?我这老胳膊老腿到底不比年轻人了。”   “刚看到她离开了,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没拦着呢。”那人面露不好意思。   红袖章可惜地摇摇头:“不怪你,再说人家也没干什么,叫住人也没用。”估计到时候问问可能能问出一些什么,可眼前这位新晋回来的宋家小姐听说颇为受宠,实在无法去计较。 第72章   走后的舒曼并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些事情。   大概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特意留下来。   只因为她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坐了车回去后, 二居室是在筒子楼里面,走到楼下的时候就能闻到楼上窗户飘出来的香味。   推门进去, 桌子上是放好的大号搪瓷缸,看上面的印记是来自不对的,就是不知道舒安从哪里找出来的,一起的还有一个双层的保温盒。   舒曼把东西放好, 去敲了敲舒安的房门。   “进来。”   舒曼推门而入,看到舒安低头在鼓恼着什么,她走过去轻轻地把手中的书本放下。   “这是什么?”舒安的视线落在书本上面,忽得眼睛一亮:“是俄文书吗?”下一瞬抓住了舒曼的手腕,神情严肃:“你去哪里了?”如今和邻国可不是蜜月期,   “锦州介绍的,可信。”舒曼知道对方的担心,毫不犹豫地把陈锦州出卖了,   舒安神情一松, 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我的事情不应该让你涉险。”若只是他自己, 为了能得到有用的资料, 以身犯险不算什么。不是说他有什么冒险精神, 喜欢赌博,而是作为偏想科研知识分子但碍于生错时代的原因,舒安有一种研究狂人的性情。   只是以前没怎么显露出来,可以说研究电子元件是他迈出去的地步, 若是不是在这个时代能继续进入大学深造,未来的成就定然不小。   好在恢复高考的时间不长了,舒曼也相信以舒安的能力,对付高考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哥,你自己的时候把房门关上吧。”虽说这是私人的房子,但舒曼总觉得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多一道门的阻拦,退路也等于多一点,至少你藏个书动个脑子的时间也能多一些。   “我是吃了饭才没有上锁。”就是算算时间知道舒曼差不多要回来的时间,只是想到妹妹这么做是因为陈锦州,舒安的心里就有那么一丝不爽。   “行了,你快走吧。早点过去早点回来,一个姑娘家的,天黑还在外面危险。”顿了顿又道:“还是我去接你吧。”   不等舒曼拒绝,舒安已经打开桌子上的俄文书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现在学习英文的人不多,几年前十几年前更是如此,反而会说俄文的人更多一些,这是在大环境下的缘故。   作为原主,读书没有怎么用功,好像舒家基因里所有读书的天赋都到了一个人身上,甚至舒安还被人玩笑地说过是不是基因突变类似这样的话。用一句话说,就是哪怕现在学校里没教俄文的,舒安在某个情况下因缘际会地跟着某个教授学习过,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这一门语言。   不只是俄语,在英语上面,舒安也有学习过。   可能真的是天赋异禀吧,在这一点上,舒曼老老实实地不去攀比,自己好歹不是学渣,可与学霸中的学霸较真,那就有些笑话了。   舒曼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沉浸到书本中的哥哥,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等到自己房间收拾好东西再去舒安的门口推了推,发现房门已经被从里面反锁上。   而且她现在制造出的动静,里面的人似乎听不到了。   医院里,在护工殷殷期盼中终于见到舒曼的身影。   他等不及立刻接过舒曼手里的煲汤和保温盒,说要帮着拿去食堂热一下。   天气有些热,但相对于外头,位于山半腰的医院还是比较凉快的。   然而低估了自己受伤后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碍于目前不良于行,陈锦州虽不甘心也只能一天到尾干躺在床上不动。   这种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偏偏还是自己惹出来的懊恼让陈锦州心生野火。   不作不死。   对此,舒曼是心里一点都升不起同情的想法。   虽说陈锦州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之前也解释过了。   但舒曼其实并不喜欢这样。   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去阻击别人,看似胜利了,但其实是两败俱伤,只是在于伤害值的多少而已。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但陈锦州肯定不在这一例。   看在对方眼巴巴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样子上,舒曼还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过去摸了摸茶杯,倒了水出来。   “先喝一口水吧。”舒曼把杯子递过去。   陈锦州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他今天有一天没有喝水了,还是着急上火的。小姑娘不来上海还好,来了上海之后,一想到两个人在同一个城市,有加上两个人昨天的对话中,她似乎有同意许诺未来的意思。   哪怕革命尚未成功,还有好几道关卡要去闯。   陈锦州昨天晚上也从舒曼离开后一直兴奋激动到天明,也得亏这阵子无所事事养得好,又是以前常做过几日几夜不睡觉的事情,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依然很好,反正请过来的护工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只知道对方今天的情绪有些急躁,屡屡往门口看去。再细想昨天出现的人,心里也就明白几分。   是以,舒曼一过来,那人殷勤地只差把舒曼往陈锦州身边推,好能天降甘露消一消某人的怒火。   舒曼搬了椅子过来坐在陈锦州的面前,等护工过来的功夫仔细打量着对方,叹了一口气,询问道:“要不要搬回去?”   陈锦州喝水的动作一顿。   舒曼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从他游移且带着一丝光亮的眼神中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反正在医院里也是养着,不如回去吧?之前不就是担心你在外面一个人住着没人照顾你吗?”最重要的是若是在自己家里,陈锦州另一条腿的事情就更容易操作了,总不能真把人这么折腾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舒曼的假期并不多,相信陈锦州也是如此。   他原本就有些关系户一样空降到公安系统里面,本来想要其他人服气就得做出更大的努力和表现出更多的能力。   她也相信陈锦州不是那种甘心像咸鱼一样无所事事混日子的人。   至少从他们正式处上对象后,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舒曼感受到的。   “再说了,留在这里也不方便。”舒曼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手指,陈锦州看了过去,小姑娘没怎么干过农活,但偶尔也是有帮忙下下地,生活在农村里,若真的是半点不沾农事其实也说不过去的。   舒曼不喜欢添麻烦,能做的也会帮着做一些,工分大部分也就记到杜鹃的身上,不过,就是有也就2,3分的那种,但因为又辛苦劳作,加上张家人在,她如今又是半个城里人,其他人就是心里妒忌羡慕也不过是想想而已。更别说还有陈锦州这个当公安的对象在,按理说她的日子过得是舒心的。   只是这一次回去上海后,舒母有时候拉住舒曼的手,她没说话眼睛却先红了,好几次背着舒曼流泪。   舒曼虽然没有说,但心里明白这是心疼她手上长出来的茧子。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从镇上到红旗村来回这么骑自行车长茧子也是迟早的事情,但显然她身边的人不这么想。   舒母如此,陈锦州也是。   “我回去了不还得把你累着,算了,反正没几天了。”要说未来大舅子是男人,小姑娘可能轻松一些,但这个情况不在舒安这边。就是舒安愿意,陈锦州也没办法坦然接受这样的情况,毕竟按照正常发展,原本应该是他给大舅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从而让他在小姑娘和自己的事情上高抬贵手。   “在家里呆着还能比这么来回坐车累不成?”舒曼白了他一眼,还能看不出这男人想什么:“再说了?那位老爷子在医院里,你躲得了几天?”就算回去了,人家还追赶过来,那干脆这疗养院对方也没住了。   又想躲羞,又想得便宜,岂有那么好的事情。   反倒是别人累得够呛。   舒曼有些偏心眼,上海一趟,原主的家人都被她放在心里,不能说完全当了真的家人来看,但重要性绝对不是旁人能比的。   舒安身体一直没有彻底好,这一次为了自己大老远坐了火车过来,即便一直没有表现出疲累的样子,但从他的精气神能看出来,这样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依然有些吃力。   饶是如此,似乎为了自己这个妹妹,依然强撑着去买菜做菜,更别说还要晚上来接自己回去。   舒曼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唯有接受,以及改变现状。   首当其冲,就是把陈锦州这个小可怜拖回去。   见陈锦州似乎还在犹豫,舒曼使出杀手锏:“难道你放心我一个女同志每天坐车来回地这么赶?”   果不其然,陈锦州神色大变。   这其实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因为舍不得小姑娘,每天都想见一见她。他没办法说出让小姑娘呆在家里别过来。   要是在上海也就罢了,可明明同一个城市,且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份急需渴望见面的情绪就浓烈地像熔岩层里要爆发的巨兽。   遏制不住的结果就是男护工提着温热好的东西踩送过来,就看到主治医生在里面说着话。   舒曼一面点头,一面把目光转向门口,看到护工后,快速走了过去。   屋里面的一声见状拍了拍陈锦州的肩膀:“我是不建议你出院,不过那小姑娘说得对。你小子这次眼光我看还行,希望不比你爸差。”他们这些陈父的故交好友到现在,多多少少对孟老爷子有些不满,孟家那边更别说了。   但唯有一点,就是对孟老爷子的女儿,陈锦州的母亲,他们是打心里敬佩的,虽说她丢下陈锦州不算好母亲,但至少在作为好女人上面,没有辜负过陈父。   陈锦州点头:“会的。”他相信甚至会更好。   作为子女,说不上对父母有什么抱怨,在父亲出事之前,陈锦州一直感受着陈母浓烈的母爱,至少比起儿女,陈母更看重另一伴的存在。   而小姑娘这边,虽说对陈锦州来讲,有那么些不是滋味。可显然舒曼不是陈母,她不会做出和陈母一样的选择。   陈锦州相信,往后他们若是有了儿女,假设发生同样的事情,她也能带着侄儿女过得很好。   门口的舒曼叫住护工,等主治医生走后,就把人拖住,让他给陈锦州喂饭,自己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起来。   好在陈锦州没什么行礼,到了现在药也不用怎么吃,本来还有些止痛药,但对这个男人而言,类似这样的药有可能会麻痹自己的神经,自然能忍就忍。   因而等舒曼收拾好东西,发现也就一个包袱,再算上一个小木箱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剩下的都是医院里的东西。   他们也不能带走。   主治医生半个小时候后去而复返,顺带拿了轮椅过来。   舒曼就让护工一路松着到医院门口,那边已经停了一辆吉普车。   那护工脸色都变了。   舒曼轻轻瞥了一眼,不去理会,只是看了看陈锦州。   陈锦州点了点头,这时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笑着跑到陈锦州面前,轻轻地握拳捶了一下,期间还抽身看了一眼舒曼。   “你怎么折腾成这样?”李亮边说着话边努着嘴。   陈锦州偷偷瞅了一眼小姑娘,见她小脸板地正正的,忙敛容说道:“回头再叙话,快帮着把东西拿进去。”说完又对舒曼道:“他是李亮,是……”   “弟妹我来说吧,我爸以前是陈叔的小兵,小的时候,我是他的小兵。”李亮笑着指了指陈锦州,脸上一丝恼意都没有。   可见感情应该是真的不错。   舒曼想他说的以前,绝对不应该是在大院的时候。   不过这个李亮如今能搞到车子,他爸是小兵的说法肯定是不成立的,至少是现在,而且看样子就算人不在京城,手中的人脉也是不差。   舒曼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孟家那么执着陈锦州了,特别是孟老爷子。   亲情肯定有的,她不想猜测一个老人家对外孙的那点疼惜之情只是虚情假意,也舍不得让那个陈锦州承受这种悲痛。   但在整个孟家面前,一个外孙显然不够看,而且还是一个相当于孤家寡人的人来说。   可偏偏陈父遗留下来的东西太多,拿出去估计会让不少人受到泽惠。   至少舒曼目前看到的,王大有是一个,这个李亮的爸爸是一个,还有站在陈锦州背后引导他的人也是一个,会不会还有更多人?   舒曼觉得应该是有的。   余光瞥见那名男护工悄悄往后面退去的动作,舒曼收回视线,不再去管他。   然而到底是晚了。   孟老爷子知道陈锦州走后,车子的屁股都已经看不到了。   心里后不后悔?   是后悔的吧?   也许自己应该抬一抬脚,从疗养院区域走到病房的距离并不远,至少比去城里面找陈锦州来说是近太多太多了。   “你怎么猜出来的?”在李亮的帮助下,陈锦州坐到了车后座,舒曼坐在他旁边,轮椅则是被推到门内放着,到时候只有人拿走。   想在这么一个地方偷盗东西走,还是大门口,隐藏的眼睛可不少,想来也没有谁有这个胆量。   是以,他们很放心。   舒曼更放心的是,在这个情况下,其实就算孟老爷子提早一步得知,但他们已经到了门口,以他爱面子的心态,估计也不会在大门口做出什么觉得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   可之前那么多机会,既然不珍惜。   那后面的,就别怪她不给人机会了。   “什么怎么出来?”舒曼把手中医院给的出院条子小心收好,撇撇嘴:“你是问那男护工?不是我猜出来的,是我哥说的。”   舒安意外知道的,他知道了自然不可能瞒舒曼。   舒曼之前没有提,也是两兄妹并不能完全确信,事涉孟家,舒曼和陈锦州感情再好也不会随便说出心中的怀疑,刚才其实有故意做给男护工看。   显然他上当了,而从陈锦州的态度来看,他原是早就知情的。   不过听到的时候,依然愣了愣:“是未来大……”   舒曼凶狠地瞪了过去,直让陈锦州险险地把后面的话给吞咽了回去。   噗嗤一声,李亮忙捂住嘴。   舒曼唬了一跳:“开车小心点。”   “放心吧嫂子,我这车技就没出过事情。”李亮颇为自得,还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但在陈锦州的怒瞪下,讪讪地把手放了回去。   陈锦州讨好地朝舒曼笑了笑,后者缓缓松开手,无声地丢给他一个眼神。   大舅子的账先不算,那什么嫂子?   这能听吗?   舒曼在不在乎,可也不喜欢没有结婚前就有这么一个名头。显然李亮这么喊是因为和陈锦州亲近,也加上他那性格肯定想不到这么细腻的问题。   但对方想不到,不代表舒曼不在乎。   她在乎的结果就是陈锦州腰部那结实的肉生生被拧了一圈。   痛不痛地不说,为了让小姑娘消气,特意让身体肌肉暂时休工,这也耗了他不少力气。   “是大哥,大哥现在还在招待所?”陈锦州正打算叫李亮调转去招待所位置,在他的预想中有些清高的舒安应该不能立马接受住到自己这个企图窥窃他亲妹妹人的房子里。   舒曼:“……”   陈锦州看了看,傻眼:“已经住到房子里去了?”   舒曼怀疑:“我没和你说吗?”   “你有吗?”陈锦州斜睨一眼。   舒曼摸了摸鼻子,哈哈大笑:“都是给你出院的事情折腾地,肯定是这样了。对,没错。”   小姑娘说完还特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模样让陈锦州又好气又好笑。   房子嘛,本来就是他主动给钥匙让他们兄妹搬过去住的,实际上谈不上什么生气,或者说压根一点也不生气,就是对小姑娘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的无奈,而眼看着车子都到筒子楼了。   陈锦州纵使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吞咽回去。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迷糊了。   李亮把车子停好,快一步下车,先把轮椅拿了下来重新展开,又拉开车门想要把陈锦州抱下来坐到车里面。   李亮个字矮,就只有到陈锦州肩膀过,身体又瘦小一些,灵活是灵活,第一眼的感觉就跟猴子似的。   有利自然有弊。   筒子楼里面进去的通道有些窄,勉勉强强车子能进去,但一个不小心就会刮到墙面上,这一点空隙李亮自然不敢冒险。   他先前又是来过这里的,知道进去后除非倒车出来,否则倒头的空间都没有,所以车子是直接停在了外面。   舒曼手里的包袱放到陈锦州腿上,李亮在后面推。   别看推轮椅似乎很轻松,可现在的轮椅还不像后世那样,陈锦州有又写分量,这差事还是到了李亮手上。   舒曼走在后面,手里提这个木箱,三人都还算轻松。   但到了筒子楼,问题就来了。   李亮使出吃奶的劲把陈锦州抱起来打算往楼上去,舒曼把车子收好放到楼梯下面,这到时候还得送回医院去,可不能丢了。   等她走上楼梯,李亮已经上了小半层。   这个时候的李亮憋得脸都红了,一张脸都快喘不过气了,最重要的是两只手感觉渐渐使不上力气了。   他刚才太着急了,一口气冲上来。   现在气一松,就有些站不住。   舒曼眼见不对,急忙上前,同样的陈锦州伸手撑在墙壁上,心里满是懊恼,觉得自己真是死心眼,为什么出院的时候不拆掉一只石膏。   可做戏要做全,明知道是假,也得演完先。   就是李亮是自己人,陈锦州也不能明晃晃地敲了石膏立起来。   舒曼堪堪把人撑住,但也没有多少力气。   好在这个时候,舒安出现了。   他身上背着个包,正打算去接妹妹回来,没想到楼梯下来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心里顿时唬了一跳。   舒曼见到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先把陈锦州扶着靠在墙边,自己把行礼提了上去,等再下来,就和李亮、舒安一起三个人接力一样手忙脚乱地把人抬到楼上去。   陈锦州觉得狼狈极了。   可看着因为汗水浸湿头发的三人,这心里更不是滋味。   小姑娘说的话对。   他这法子是蠢,真的蠢。   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   可以说孟老爷子的一些举动,是真的把陈锦州伤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忙得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   除了女儿入园暑假班的事情,其他都是晦气的事情,家里老人中风了,妈妈被人借走50万其中还有我的部分钱,对方跑路了,娘家气氛有些不好等等。   不是很明白,晦气这东西就好像会传染一样,一个来了,后面一个也来了。   迈过一关,又会发现还有一关。   好在女儿入园稳定了,只是要起更早才能既保证让他爸爸送她去读书,自己还得去接人回来,同样的晚上前半段的时间就被占据,周末还得去医院,好在老人情况转好。娘家那边却有些无能为力,暂时找了当律师的大姑姑询问,但人跑了躲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安慰妈妈自己的钱就当孝顺她不要了。   生活有点苦,自己也只能苦中作乐。   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自己写的文里面,就是有糖也带着苦味了。   接下来努力完结,累点没关系,下一本依旧八月份开,希望能写个小甜文,能甜到大家,也能甜到现实中的自己。   晚安了,各位。   感谢大家对我糟更新的包容。 第73章   三个人合力送了陈锦州进屋。   他这屋里有个客厅, 客厅摆放着类似现代简易沙发一样的东西,平时来人不够地方睡,可以放下来当床。   这也是为何舒曼敢直接把人带回来。   两间屋子里面的床都是单人床,不管那一间住两个人都是不可能的。   李亮把人送到后,就着急离开。   舒曼看了陈锦州一眼,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递了过去:“就不留你喝水了,等过两天你再来家里做客。”   李亮没拒绝,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他还赶着把轮椅送回医院,刚才没办法才放在楼下,虽说大部分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被人偷窃走, 但也不好说经过的看到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不曾动过歪心思。   没多久,就隐隐约约听到有汽车开动的声音。   也可能是她心有所想,毕竟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现在的车子再比不上后世,也不至于吉普车开出拖拉机的大嗓门。   舒曼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咔擦的声音。   像是什么石头迸裂开来, 扭头看去。   陈锦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卷起裤脚到了大腿根处,手里拿着一把大菜刀, 刀背朝下, 而他其中一只腿上的石膏已经出现裂缝。   在这期间, 又是一下。   石膏破裂,脱落到地上。   舒安沉默不语地拿起扫帚打扫后,又把菜刀放回厨房里面。   舒曼眼角抽了抽,不用想了, 肯定也是自家亲哥哥主动拿的菜刀回来。想到这,她有些怜悯地看向陈锦州。   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走过去深沉地拍了拍肩膀:“胜利的道理长且陡,这位男同志还需要好好努力。”   本想说革命还未成功这话,但这个时代许是有些机会。   她慢慢领悟过来,也在慢慢改正,但愿以后不会因为一些言语上的问题让她活命许多事情因此政/审不过关。   这时的舒安恰巧从里屋出来,无语地看了舒曼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从陈锦州旁边走过。他进了屋,很快半拖半抱的带着自己的东西出来。   显然三个人间,不可能让女孩子住在客厅。   陈锦州又是病号。   他倒是想把房间让出去,对于未来大舅子的慷慨那是心慌慌地,恨不得抖着手帮人把心里搬回去。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舒安轻描淡写地瞅了他一眼,陈锦州就动也不敢动了。   突然间也明白刚才小姑娘的那句话了。   的确……道路阻且长。   要努力。   陈锦州暗暗为自己打气。   到晚间的时候,他已经能拖着另一只石膏腿在屋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地帮着忙,看到舒安去厨房,连忙也跟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被黑着脸的舒安丢到舒曼面前。   丢了一个管管的眼神,舒安重新钻进厨房。   所以说,这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有的人就是做什么都行。   事实上,以前舒安也下厨过,但大部分就煮个饭蒸个茄子土豆什么,就当时舒家的那点钱也买不了啥好东西,反而这几天烹煮炒炖蒸轮流试验了遍。   别说,这人的聪明真不是天赋的。   正好舒安也在兴头上,本来舒曼要自己来,也被心疼妹妹的亲哥哥给推倒沙发上坐好。本来吧,陈锦州去搭把手。   舒安肯定不反对的。   可问题是这么一个男人跟个超级巨型犬在你后面来来回回地跟,这大夏天的哪里不热?反正厨房里肯定更热。   呆得久了,就容易心浮气躁,再看陈锦州,舒安就觉得更加燥热了。   “你干什么了?”舒曼看着转身进了厨房的舒安,胳膊肘捅了捅陈锦州十分怀疑短短几分钟时间,这个蠢蛋是怎么把哥哥惹毛了的。   “没干什么啊?就是帮忙洗菜择菜啊。”陈锦州觉得自己真的冤枉地很,可未来大舅子那好事要发火的样子,他又敢怒不敢言。   也就现在背着人在小姑娘面前委屈一二。   舒曼无语地拍了拍陈锦州的肩膀,走到厨房一看,地上洒了不少水,还有菜叶子。   舒安看到她,同样撇了撇嘴。   要说生气,就刚才那一下,也是做给陈锦州看的。   他还能真的指望个瘸子来给自己帮忙不成?   就是对方愿意,舒安也不能接受啊。   “哪来的鱼啊?”舒曼看着已经杀了洗干净的鱼有些欣喜。   “楼下左边那间的大娘送过来的,听说是认识锦州。回头你把钱和票送过去。”舒安不喜欢占人便宜,至于陈锦州到时候怎么打算那是他的事情。   他这样说当然是想让舒曼去说给客厅的人听。   舒曼就吃饭的时候当面说起。   陈锦州微微皱眉,隐约想不起来。   舒曼握了握筷子,问道:“哥,那大娘还说啥了没有?”她不认为对方若是和陈锦州相熟,后者会是这个模样。   “就问了我们的情况,还有……”舒安话语一顿,嫌弃地看了看陈锦州的小白脸:“这人还真招蜂引蝶的。”现在想起来,人家的确是关心陈锦州,可估摸着是关心妹妹的存在,毕竟两个人谈对象是还没有结婚,舒安不可能直接说给外人听,也不合适。当时好像就说是自己和陈锦州人是,这一次过来办事借住几天,对方走的时候好像心满意足的样子。   能不高兴吗?   陈锦州黑着脸,这个时候也已经想起刚来京城的那几日,似乎的的确确在楼梯口会经常鹏达那位大娘的孙女。   这事给闹的……   即便大舅子厨艺不错,陈锦州也没办法对那道糖醋鱼下手。   “要走的日子定下了吗?要不提早走吧,反正在京城呆着也没什么事情。”最主要是石膏敲了一个,方便了一些,可还是有桎梏。陈锦州刚才活动了一下,已经暗中决定回头上了火车立刻敲掉另一只石膏。   这么着急?   舒安看向舒曼,对于孟家的事情他就知道他听到的那些,多的没再问。就是再想知道,也明白每个人都有些心里不愿意说给别人的事情,可能妹妹的情况不一样,但自己再怎么也算是外人。   舒安也想象不了自己走进陈锦州内心的情况。   既然问多了不好,索性不多问。   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觉得对方好似挣脱了牢笼的雀鸟,迫不及待地就要展翅高飞了。   “我是没什么问题。”这一次书也拿到手了,舒安真的是满意了,别看才一个下午,但有了书对于他们这一类的学霸来说,哪怕里面内容对普通人来说晦涩难懂,可对他们而言就是身边出现了明师,黑暗中有了灯光导航。   “那就早点走?”舒曼有些理解陈锦州想要逃跑的心情,是怕万一孟老爷子真的不管不顾找了过来,作为孙子辈的人,难不成真的把人拦在门外?而孟老爷子的那些话,陈锦州未必愿意听,说不得起了争执,到时候真的把人弄晕倒或者高血压上去,这就是真的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我让李亮把票改了,就后天怎么样?”陈锦州询问舒安。   舒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这小子的心思路人皆知,急着去上海还能为了什么?   吃过饭后,舒安就抱着书先去了陈锦州的房间,他现在刚有些兴趣,隐约也似乎抓到一些眉目,并不愿意错过。   陈锦州精神也算好,等房门一关上,手一伸就把坐在旁边的舒曼揽到怀里。   他的身体忽然变得像个活驴,炙热而烫人。   舒曼的脊背被摸得整个绷直了起来,那热辣辣了的感觉像是空气中的水蒸气被热化成雾,该死地让她迷了眼睛,以至于越靠越近。   嘴唇上轻触,一下,一下,又一下……像羽毛拂过,又痒又不够劲道。   舒曼手一伸,抱住那人僵硬的后脑勺。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贴在一起。   陈锦州轻轻睁开双眼,所到之处,满布红霞。   试探的动作顿时变得果敢而又凶狠。   他的确是一匹羊,哪怕为了诱引小白兔,乔装打扮化作一只羊。   这个时候也抛却一切伪装,狠狠咬开双唇,直入目的,品尝着渴望已久的甘甜。   ……   像是大战过后,全身松软,只能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舒曼的呼吸有些急又有些缓,来来回回数次地停歇后,才喘过一口气。   她的嘴唇有些火辣辣地疼,不用去摸都快要知道战果可人。   就是往日闪闪发亮的双眼,也只剩下无力和迷蒙。   这一切,都是拜臀下之人所赐。   “曼……曼曼。”陈锦州几次深呼吸后,终于僵硬地开口,大腿忽而一空,那人急匆匆跑走,啪地钻进房门里面。   陈锦州失落地低了低头,猛地又看向紧闭的关门,闻着空气里还残存的香味,身子往后一仰,手背盖在脸上,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道眼泪划出手指缝。   舒安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手上的动作一如之前那般轻。他虽沉浸在知识海洋中,但刚才关门的响动还是惊醒了他。   没想到推出门会看到这一幕。   舒安哼了哼,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随即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李亮白天来了一趟。   熬了大半夜,就是在客厅里也借着灯光看书以至于没有睡好的舒安脸上就带了起床气,整个人臭臭地。   在看到是李亮后,揉了揉自己的脸,歉意地指了指房间:“还在里头谁呢,你是在屋里坐一坐还是?”   “我这是上班前来看看。”李亮心里有些惊讶舒安那耷拉着快到下巴的黑眼圈,眼珠子一转,看到沙发上明显翻动了没有放好的书本,心里有些咋舌以及不理解文人的执拗。   李亮推门进去,陈锦州已经坐在床边。   他听到敲门声音的时候就想出去开门,奈何单脚怎么也没办法利索。刚下床,就听到李亮说话的声音了,索性就坐在床边等着。   “来了?”   李亮嗯了声,关了门,走到陈锦州旁边坐好,酸溜溜地说道:“我家老爷子昨晚打电话了,说的全是你。”说着斜睨了陈锦州一眼。   陈锦州面不改色;“怎么缺爱了?要不我和李叔说说?”   缺爱?   从小大大就跟个胡猴子没上让李父吹鼻子瞪眼睛的,可以说两父子相处的模式走得就不是温馨路线。一想到要跟老爷子对陈锦州一样对待自己,李亮就一阵恶寒,偏偏陈锦州的话老爷子还真的可能会听。   李亮立刻原地讨饶:“缺什么缺,兄弟我什么也不缺。你要真想帮我,要不给我也极少个对象。”说完朝陈锦州挤眉弄眼一番:“不声不响的,你行啊。”对于陈锦州的事情,关注的可不知是孟家以及陶校长他们。   王大有当时知道后,陈锦州因为担心那些叔叔们太过热情把小姑娘吓跑,求了他保密。昨晚李亮的爸爸打电话过来,李亮可是一鼓恼全说了。   这不,以李父为首的人都兴奋地不行,要不是各自有工作走不开,铁定杀到京城看看是哪位女同志招了陈锦州的喜欢。   饶是如此,位于东北某个兵团里面,王大有办公室里的电话已经接二连三响了一个早上了。   谁叫他头瞒着,不舍得说陈锦州,自然把气出到他的头上。   王大有也因此知道发生在京城的一些事情。   就这么枯坐到下班,王大有拿了帽子匆匆往完达公社去,正值暑假,陶校长的时间就空了出来,偶然间因为舒曼得知红旗村有这么一个扫盲班。   实在闲地发慌的时候,老人家就坐着红旗村的马车溜过去看看,心情好地,还能也上一门课。   对此,陶主任跟了几日,见他身体不错心情更是好,也就听之任之。   而红旗村的人在知道老校长的身份后更是巴不得,就是王老根每日也特意出车一趟就是为了送陶校长回镇上。   毕竟年纪大了,红旗村的人热情,可也担心老校长不适应乡下生活,镇上好啊,至少什么都便利些。   王大有过来的时候,陶校长刚刚被陶主任哄着去洗了澡,正躺在躺椅上打着扇子听着收音机。   “陶叔。”   “屋里说。”看到王大有面色不好,陶校长眉头皱起,看了一眼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的陶主任,摇摇头带着王大有回了屋里。   “是锦州的事情?”除了他,陶校长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事情了。   王大有面色难看地说了在京城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在京城他们也是有人的,只是陈锦州年纪大了,他们不想给对方一种自己这些当叔叔地监视他行动的感觉,所以一般不会找人特意盯着他。   这事又发生在大院,很可惜,他们这些当年跟着陈父的人就算现在有些人也算是小有建树了,可依然不够资格住进大院里。   这事情又是外家和外孙的事情,大院里的人虽吐槽孟家,也不会因此把这种事情传到外头弄得人尽皆知。   就是之前陈锦州住的意愿,也是因为两个当事人都在,又有人故意漏了口风,舒曼她们才会听到这种八卦。   总的来说,他们就是泥腿子出身,进不了那些上层次的地方,对方有心瞒,这事情多少就被瞒住了一些。   毕竟只是受伤,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不是。   “若是三哥在,锦州受伤我们哪能不知道呢?”王大有有些愤慨。   孟校长:“他要在,锦州也轮不上我们这些人操心了。”   王大有哑火。   可不是这个理,要是陈父不出事,这些年过去,说不得也住进那大院了,他们兄弟们也不会对大院那个地方那么排斥了。   “也不算坏事,孟家那边总得有这么一遭。”陶校长道。   王大有虎目一瞪,直觉话中有话。   陶校长:“锦州前些年的事情,你们也猜出来了吧?”   王大有点头。   之前只是猜测,但这半年,约莫找到那条线。   但也就是怀疑,不敢十分确定。   大概是就是心中觉得差不多了,但不会把话说出来,因为不敢十分肯定,也因为对方所在的位置和他掌握部门的特殊。   “他们两父子大概是走了同一条道路。”   “我,我们都知道。”   “猜出来了?”   “嗯。”王大有说到这,用力一咬牙:“三哥的死,说是在出任务的时候没了,可当时的情况我们几个兄弟演示了无数遍,都觉得被敌人伤到的可能性微乎及微。”不是说活没有,只是当时陈父所在的位置,敌人所在的位置,他们都分析过,为了拟真,每个人都亲身试过,最后一次甚至都偷摸着动了真/枪实、弹,就怕一个玩意。   “你们在查,那边肯定也在查。那位……”陶校长想了想说道:“我能顺利离开京城,也多亏了那位。”   从他到这边,陈建被送过来,王大有还有其他人在这边的存在,似乎都有迹可循。   想想也就是那个人有这么大的能力。   “那位,那位是怀疑和孟家有关?”王大有的声音在颤抖,他想要咬牙,可心寒让他上下牙根本没办法好好地贴在一起。   “应该没有直接关系。”陶校长道,若是真的有关系,那位徐老也不可能看着陈锦州出事甚至还可以瞒了他们这些人。   陶校长说不清具体,只觉得那位老人家应该有深意。   毕竟能一手把寒门出生的陈父带出来,后头又悄悄培养了陈锦州,他绝对不可能做无用的事情。   陶校长本来还没有想那么多,他能得到的这些消息只是对方愿意给他知道的,就比如陈锦州这次受伤,对方不说,他就不知道。   但王大有的到来,两厢联系,陶校长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怀疑逐渐逐渐地变清晰了。   “我……”王大有激动地立刻站起身。   陶校长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别打草惊蛇,你们比起那位,更有本事?”   “我……”不能,王大有垂头丧气。   陶校长不理他:“孩子长大了,有些事情就让他就去承担,那位这么用心,我们怎么好拖后腿。再说现在这个情况,估计还不明朗,至少谁是谁还不能确定。”应该是缺至关重要的证据。   要说伤心,心疼?   陶校长也有过,但他都活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看不开,自己都经历过被一手带大的徒子徒孙一脚踩在猪粪堆里。   在想陈父那点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舒老师去京城了?”   王大有咧了咧嘴笑,他可不像孟家那边看什么都讲究门第啊什么,他当然也看女方人品长相这些,但主要是要那人让陈锦州喜欢,不拖后腿。所谓的不拖后腿,自然不是脑残糊涂做出各种混账事情。   至于家世一般,这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哪一个一出来就好,大概就陶校长书香门第,可那和当时的陈父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后者是一步一个脚印打出来的一切,包括妻子、兄弟以及那些勋功章。   陶校长和陈父相认的时候,陈父已经算出人头地了。   按理来说,他的感受不那么深。   可谁叫他自己前前后后起起伏伏,人老了,也就看开了。   但不是所有老人如此。   疗养院里的孟老爷子是直接被陈锦州离开的消息一口气闭气了过去,好在抢救及时,庆幸只是一时闭气。   也是他不想死。   孟家需要他,孟老爷子不可能会被这样的事情打击到赔上性命。   只是想起陈锦州说也不说一声地离开,孟老爷子不禁失落以及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失望。   他倒是想立刻坐车去找陈锦州。   只是他这一闭气,看着不怎么样,可疗养院里的人吓到了,在孟老爷子执意离开医院里的人为难之际,上头来了人软言柔语地把人安抚住。   总归一句话,好好养病,平心静气。   孟老爷子没办法。   不听?   不听,那估计就是强制性了   孟老爷子阖上眼睛,仔细品了品刚才来人的那些言外之话,估计还是之前的事情闹得不好看,陈锦州这么一走,自己要死找过去,说不得那孩子就会心软。可也有可能继续闹出什么事情,大概上头就是担心这些。   上头因为陈父的死,在许多事情上十分关注陈锦州。   显然不愿意再有什么风言风语扯到陈锦州头上。   这也是孟老爷子一直头疼但又想借助的地方。 第74章   李亮晚上又来了一趟, 这次是来送火车票的, 一起的还有一只果篮。   舒曼冷眼看着, 总觉得那是还自己给的那只苹果。   只是一个苹果换一个果篮,还真是赚了。   她拿过来洗了洗,送了一个苹果和橘子到自己的房间内, 那里被舒安暂借了,这一个白天街坊邻居地别管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上门次数一多。大家都有些不堪其扰, 索性他就躲进屋里, 好在明日就走了。   只是那些人再来的时候,舒曼后来干脆就不开门了。   舒曼翻了翻果篮, 这应该不像后世那样子追求美观,说是果篮只是比那种用网兜的高级一些换成篮子,但里面的水果就三样。苹果、橘子、葡萄。   没有香蕉,就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还是李亮觉得来看病人,四是死的不好听。   舒曼坚决怀疑是前者。   把葡萄拿出来,掰开两串, 撒了点面粉下去洗,这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要说她有多浪费了, 但他们明日就要走了,有些东西就基本用不到。陈锦州的意思是就留在这里,他出行不便,本就有些加重舒家兄妹负担的意思,何况这些东西剩下地也不算多, 舒安买的时候是算着留在这里几日买的。   全留下不就是跟丢了一个意思?   舒曼可舍不得,等把葡萄和两杯麦乳精送到陈锦州的屋子里,就挽了袖子准备开工,做一些吃食。   面粉肯定要全用掉,虽说也就一小袋,不算,可这么一带大老远提回去也不是事情?还有一些梅干菜、香菇和豆腐,该泡水的泡,该洗的洗,切切剁剁的。   两个房间里面,李亮率先小跑了出来。   “哎呀,大……舒同志,你做什么这么香?”   “包子,香菇豆腐还有梅干菜扣肉口味的?尝尝?”舒曼快速夹起两盘,这是才起锅的,还热乎着。   李亮看着两盘包子,其中一盘少一些,嘴角抽了抽,还是老老实实敲舒安的门,把包子送进去后,得了一声感谢后,回去找陈锦州嘀咕:“你那未来大舅子是个书呆子,你那对象也奇奇怪怪地,明天就走了?干什么做那多包子?这能吃的完?还是一阵子不见,你大肚升级了?”说着还看了看陈锦州的肚子,隔着衣服他还能辨出里面绝对是块块分明、不掺水分的腹肌。   “废话那么多?不想吃?那都给我。”听听语气,就知道这些包子是小姑娘做的,虽说未来大舅子手艺也不差,但陈锦州肯定更想尝一尝心上人……嗯的手艺,而且这包子闻着是真的向,医院那边厨艺真不差,可就说包子也就肉包子这种,毕竟在大家看来,有肉就是最好的。   可陈锦州从小在吃食上就没有缺过,就是最辛苦那些日子,进出深山可也因为凭借天然的地理优势吃了不少极品野物。用后世的归纳来说,不少都是保/护动物。倒不是陈锦州故意吃这些,只是因为就近原则,什么便利吃什么。   这东西吃多了,嘴巴就叼了些,虽还不到刁钻美食家那个地步,但更愿意吃自己想吃的。   “别啊,你急什么,外面多的是,够你吃多额。”话虽这么说,李亮还是手快,一左一右各抓了一个过来。   他刚才就是闻着味道出去的,明明是吃过晚饭来的,等反应过来已经光盘了。   李亮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锦州。   他这一盘可不比给舒安那个,舒安那个盘子,舒曼只装了六个,但李亮这边想着陈锦州体能消耗大,本身又是大胃口,至于李亮别看跟瘦猴子似的,但身手非常灵活,她也不敢小瞧,是直接用大盘子装了20个。   “看什么看,你也没少吃。”陈锦州气呼呼的,他动作自然也不快,可李亮从小就有猴子的称呼,加上他有意谦让,自己拢共也就吃了12个包子。   舒曼没有把包子做得很大,可每一个也有她手心那么大。   不管是12个还是8个,又都是几分钟的事情。   饶是她心里有了准备,看到李亮一手拿着空盘子一手扶着陈锦州出来的时候,仍是惊呆了。   “哎呦。”舒曼忽得尖叫起来。   陈锦州冲了过来,抓着舒曼的手就往水龙头下面放,右手手背还是被溅起的油花烫红了。   “糟了。”舒曼想起自己还在做煎包呢。   没错,包子的话,她担心蒸起来的放不久,时间长了会软趴趴不好吃掉。可能大部分的人绝对不会嫌弃,毕竟里面内陷调制不错,虽说不全是肥肉,可白面包子,谁会嫌弃不是?   但舒曼不是有条件嘛。   厨房里这些东西,不但面粉带不走,油也带不走。   留下来只会坏了,给别人?李亮这些会要?至于那些邻居们?舒曼哼哼两声,免得哪一天真把人招过来,她不可能好心的。   何况面粉猪油这些又不是其他,就厨房剩下的这些,她们能吃四、五天,但信不信给了那些邻居,能变成一个月甚至更久的物资。   这点东西在李亮眼里不算事,可拿出去足够让人打破头。   想到可能惹出什么麻烦事,舒曼就嫌弃,还不如自己吃了,又不是浪费。   除了今天和明天早上当做早餐的包子,剩下的还有五六十个,全部被舒曼弄成生煎包,然后打包放到搪瓷缸和饭盒里面。   剩下的一些也被她用了,做了一些东北油饼和老上海的葱油饼,两者相差不大,但吃起来口味上还是有差异性。   剩下的就是一些菜,直接被舒曼腌制了,小鱼干也过油炸了一遍。等李亮走的时候,抱走了好几个罐子。   舒曼就留了一罐腌菜和小鱼干,剩下的鸡蛋则放进自己做的简易卤水里,打算做卤蛋,这得一个晚上的时间,等明天早上起来收拾一下,就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各自的行礼。不管是陈锦州还是舒家兄妹来京城的时候都没有带什么东西,算是简易上场,就算加上这些做的吃食,那也不过是多背一个大号军用包而已。   然而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舒曼弄好一切,三个人关了门窗下楼,打算坐李亮的车去火车站的时候,看到车后箱里堆满的东西,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另一边,李亮朝陈锦州挤眉弄眼:“不错吧。”   陈锦州嘴角微微一翘,又赶紧抚平,一本正经地说道:“辛苦你了。”倒没有说给钱,那太见外了,就是自己愿意给,李亮回去铁定被知道的李老爷子暴打一顿。   李亮撇撇嘴,能不辛苦。   昨晚就因为陈锦州一句话,折腾他大半宿。   不过一想到这一大堆礼品的用意,李亮也只有为陈锦州高兴的份。本来这也的事情,轮不上他。   陈锦州不爱麻烦别人,欠人人情的事情,他一直知道的。   不过好像这一次见面后不一样了。   李亮说不上来,但心里是高兴的。   火车的时间比较早,他们下来的时候,天还是刚刚亮的那种,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有的也只是个别赶早市的人。   李亮是买了两次火车票,之前是五六天后,位置有余。但这一次比较着急,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大的努力,硬是给她们腾出了一个硬卧的包厢。   包厢还是四人间的那种,正好他们三个人住一间,大家也都放心。   李亮帮着把行礼搬上车。   “本来想全部买下,但是你看……”   陈锦州闻言看向舒曼。   舒曼愣了一下,舒安便道:“很好了。”至少比他们两兄妹当时硬座几天过来好太多了,虽然是硬卧,可好歹能躺着,而且是四人间,就算来人了也不算什么。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还能吃亏不成?   终点站到上海的火车出发的时候,京城里好些关注陈锦州和孟家事情的人也终于发现了他们的离开。   “你们两个怎么想的?”在得知孟老爷子把自己关进病房谁也不见后,尚老爷子快速找来两个孙女。   以他对孟老爷子的了解,比起之前的气晕过去,这一回可是真正地动气了。有些人就是这样子,越是不动声色,其实越是压抑脾气,反而外露的那些情绪实在不算什么。尚老爷子甚至可以断定,若说离开医院只是让孟老爷子和陈锦州产生更大的嫌隙,那现在离开京城,基本上就是在他们中间划了一道大口子。   想要弥补?难哦。   除非陈锦州低头,还得五体投地的那种。   要么就是孟老爷子认输,至少也得弯腰的那种,当然这也得陈锦州愿意,还得孟老爷子肯这样做。   所以只会更难。   尚盈盈和尚依依都不傻,能猜出尚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总得来说,就是陈锦州这个人与愿不愿意继续下苦工,把人磨过来。毕竟开始尚家先放出了风声。   “我觉得没必要了。”尚依依垂眼,她挺看好陈锦州的,但在那是在他和孟家弄僵之前,虽说孟家以后可能成为他们的掣肘,可那也是助力。   尚老爷子看向尚盈盈,两个孙女他当然更看重这个,除了学院更加亲近,也有那种投资回报率高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尚盈盈在把我男人心这一方面比尚依依胜上一筹。   “爷爷,我想先听听姐姐的想法。”尚盈盈微微一笑:“我们毕竟是姐妹,孙女不希望她是因为我才这样说的。”   “当然不是。”尚依依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可爷爷看着她,只得忍下对尚盈盈的不悦,剖析内心的想法:“我本来对他也没有什么想法,原因不过是气不过妹妹的做法。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成了也是得罪了孟家。”   尚依依深呼吸一口气:“不能因为我的事情连累尚家。”   倒是大义凛然,尚盈盈心里呵呵一声,就听尚老爷子问她:“你怎么看?和你姐姐是一个想法?”   当然是……尚盈盈忽得灵光一闪,似乎好像爷爷并不想放弃陈锦州。   这是为什么?   尚盈盈并不看好陈锦州,特别是在可能同孟家交恶后。说句难听的,那人就是给尚依依这样身份准备的,给她实在不够看。   可就是尚盈盈想恶心恶心尚依依,又加上知道自己的情况,觉得嫁给陈锦州,有尚家撑腰,她不会吃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陈锦州背后有孟家力挺。   她是有下嫁,可嫁给一个寒门状元还是小县城里的秀才那落差可是大了。   “我听爷爷的。”尚盈盈说完,尚老爷子就笑了。   对此,无论是尚依依还是尚盈盈内心都疑惑不解,前者还用眼神瞥着后者,她心里极度怀疑是不是私底下对方知道什么。   这大概不是亲孙女的悲哀,尚依依心中一凉,微微垂下头。   ……   就像陈锦州说的那样,上了火车后,那剩下的石膏也被他敲碎了。   舒曼出去打了水回来,舒安帮着陈锦州洗了洗那打了石膏有些过分白皙的腿,而她则躲在门外避嫌。   火车出发已经一个白天了,现在差不多5.6点的时候。   夏天这个时候,天外还亮着。   大家也就不着急。   舒曼刚才去打水的时候,还看到有人悠哉悠哉地在用滚烫的开水烫那种细细的类似长寿面的东西。   这玩意好熟,就是要热开水过个几遍才行。   但一般上火车的人,都没有什么心情折腾。舒曼刚才也看过了,那人是隔壁车厢里的卧铺,但看情况家里条件也是不错的,这也就明显能看出城里人和农村人的不同了。   舒曼心里叹着气,想着自己以前的一个比较好的驴友,据说拿的是农村户口,可家里住着别墅,所谓农村房子均价过万,出手十分阔绰,倒是比自己厉害多了。就这样,她也只是说在村里是个普通中上的水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谦虚了,但总得来说她这个农村人不像农村人。   但这个时代就不同。   舒曼见过红旗村的人,也见过其他生产队的人,原主的外婆也算是农村人,可和城市人一比会有着明显的本质的区别。   她突然期待起改革开放的到来。   这样农民才能多一条活路。   就像有些活,明明农民个能做得更好,更有体力,可他不是城里人,国家规定必须种田,你不种田吃什么?   但几年后迎来改革开放后,一切就不同了。   农民可以真正进城去打工,可以去创业,不用死命地在土地上找出路。   火车靠站的动静,让舒曼回过神来。   包厢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   舒曼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音,正觉得好笑,面前突然站了一个怯生生的人。   是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小姑娘,眼睛里透露着急切,大概就舒曼胸前,正用手比划着手势。   是个哑巴?   舒曼刚想说话,袖子就被猛地拽住,对方眼里的哀求更甚,看向舒曼背后的表情更是惶恐不安。   舒曼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正越过人群往他们这边找了过来。   舒曼的位置正好把小姑娘的身影挡住,那人目前还没有看到。   不过的确实在找她吗?   舒曼低头思考,拽着她袖子的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眼泪也瞬间落下。   “曼曼?”包厢的门打开,舒安手里端着脏水,皱着眉头看着一切。他先是看向那个小姑娘的手,然后怔了怔。   舒曼叹了一口气,反手把人推进包厢里面,躲在了舒安的右手边。   “请问?”那男子终于过来了,本来看到舒曼一个女通知正想询问,蓦然就看到肃脸不悦的舒安,而包厢里面似乎还有个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目光往里面扫了一圈。   “什么事情?”舒安冷声问道。   那人忙挤出一抹笑容问道:“我那妹妹不见了,她是个哑巴,听人说往这边跑过来……”   “说什么呢?快进来。”陈锦州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舒曼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鼻子皱了皱才走进车厢,到自己的床铺上拿起一个保温盒,一打开就是卤蛋的香味,不只是如此,手里还拿了一个山楂罐头。   门外的男人见此目光闪烁了一下。   舒安啪地关上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让让。”   那人应了一声,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只看到舒安离开包厢的背影。   犹豫了好一下,想着对方能住在硬卧车厢里面,还是个四人间的,心思涌动了一下,才缓缓离开。   包厢里面,舒曼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之前用来装生煎包的饭盒,那已经用水冲过了,但还是有点油。   这水一到上去,就看到油花。   舒曼嫌弃地要拿出去倒掉。   “给她。”陈锦州说。   舒曼一怔,发现那小姑娘眼底的渴望,而她的目光是落在自己手里的饭盒。   她恍悟。   可能这对她来说是油腻腻的,但对平时不沾油水的人来说,却是上等的补品。   舒曼很想说自己还有很多生煎包,吃食更是不缺。   但还是忍住,把手中的饭盒递过去。   舒安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小袋的馒头。   舒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舒安递了一个给那小姑娘后,对陈锦州说道:“没找到人,就去了餐厅那边。”   “没买票?”   “应该是没买上座位。”或者说省钱不想买,也许是出于没有座位的缘故,那就只能到处找个空地方暂时休息,这趟车又不是短途,虽然有很多靠站的点,但大部分人都不会是短短几站就下车的那种,至少刚才那个男人不像。   舒安去买馒头的时候,听到那人和别人说的话,他应该是京城出发后其中一个比较偏僻的小站点上来的。   “为了她?”陈锦州指了指那个小女孩。   刚才舒曼连问带比划的,知道对方才10岁,这是真的年纪小了。   “拐卖?”舒曼突然脱口而出。   舒安第一个反驳:“不可能,没有介绍信她怎么上的火车?”这又不是那些坐巴士坐小车的还能混混过去,花钱买票就行了。   火车可是实打实地出示介绍信才能上来的。   陈锦州沉着脸,他想得更多一些。   舒安聪明归聪明,可他见过的东西太少了,可以说他的世界是白得比黑多,就是那点黑色也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   但陈锦州不同,他那些年出过的任务种类繁多,什么都有。   小至解救人质,大到阻止敌/特要袭击发电厂,炸电影院这样的事情。可以说,他世界里的白大部分被黑色占据。   也就是遇上舒曼,世界里出现了彩虹。   “我问问她。”舒曼看小姑娘着急地吃着馒头以至于噎住了,忙又倒了水出来,想想把那水果罐头给开了,拿了把勺子舀了一些出来放到盖子上给她。   小姑娘怕是第一次见到水果罐头,十分好奇以及胆小。   看着她拿勺子试探打出来的罐头,舒曼十分确信眼前的小女孩绝对和刚才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只是一个照面,可舒曼眼尖,又是刻意观察,是看到那人的面色,刻意说不像是日子不好过的人,反而脸上长肉。   这可就是难得了。   大部分农村出来的,哪一个不辛苦,就是干活多了有力气,那也是精瘦精瘦的,不像刚才那个男人竟然还有些小肚子的样子。   十分钟后,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小女孩已经被舒曼哄到空着的那张床铺上,从出发到现在,都没有其他人过来,他们问过售票员,猜测是后头有人买了票。   想着也就一天的时间,这才没有浪费钱把这一段路买下来。   不过既然没人住进来,暂时收容这个小女孩还是可以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的问题。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人贩子的案件。   小女孩的确是被那男人强行掳过来的,但按照小女孩的说法,又是实实在在地出示了一张类似介绍信的东西才上车的,而不是他们想的扒车。   不过想想也是,带着一个小女孩,那男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这样一来,就更加令人不解了。   陈锦州抿了抿嘴站了起来,他心里有些冷血是真的。可他是公安也不错,若真的有案件,自然不能放过,何况是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   舒曼看着要往门口走去的陈锦州,眉头皱了又皱,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我刚才咋那个男人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我怀疑是硫磺。” 第75章   舒安皱了皱眉:“我怎么没有闻到?”当时去买馒头的时候, 自己还和对方近距离接触过:“不过是那人凑过来的。”   “不好。”陈锦州睇了一眼正安安静静捧着饭盒盖子吃山楂的小女孩,立刻对舒安说道:“去找一下车上的乘警, 就说有……”他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个介绍信和公安证件,他倒是随身带了另一个身份证明, 但显然不合适拿出来。   原本,该是他自己去方便点, 就是这该死的腿。   此时此刻, 陈锦州的后悔再一次袭来。   比起舒安,他是十分相信舒曼的话,就那鼻子都快赶得上部队里专门驯养的狼犬了,倒是难为小姑娘在红旗村住着能忍受地住。就是条件再比其他地方就好, 农村依旧是农村, 不是陈锦州看不起农民,而是农村里养猪养畜牲,那产出的粪便可都是要储存起来, 就是人……那也是往蔬菜地里浇去的。   基本上, 走在农村里面,想闻不到味太难了,但大家都习惯了, 也算还好, 可舒曼这鼻子。   陈锦州基本上就没有见到她露出不满的样子。   现在想来,或许这也是其中一个被她吸引而心生好感的点吧。   舒安的动作果敢,在舒曼开口之前, 斜了她一眼,拿过陈锦州的东西走了出去。一开门,就看到过道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舒安垂眸往洗手间走去,正好经过这个人。   经过的时候,那人的确偷看了自己一下。   是怀疑那小女孩在自己包厢里?还是他有其他打算?   舒安心里焦急,他洗了手,就见那人还在两个车厢见的通道里面,这一次特意看了看这个人的手。   他没有那么灵敏的鼻子,可一旦你存了目的,有了目标,似乎还真的闻到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硝烟味。   舒安重点看了那人的手,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蜷曲后,溜溜达达地往车厢的另一头过去,他之前出来过,知道乘警在那个位置有个休息室。   包厢里,在舒安离开后。   陈锦州指了指行李中的一个木箱子。   舒曼去提了过来,身影挡住了那个小女孩,就看到陈锦州不知道哪里碰了碰,明明是普通的木箱子却发现了个暗袋一样的东西。   陈锦州把手/枪放好,抬头看到小姑娘担忧的眼神。   他咧嘴笑了笑,想说什么,又听到那小女孩啃馒头喝水的声音,最后只能无声地看着对方。   舒曼轻轻撇过头去。   陈锦州扶着硬卧上的栏杆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骨。   舒曼听到动静,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想说有乘警在,不需要他出马。可无论明面上和私底下的身份,真想让对方置身事外,他们两个都做不到。   要是真的那人随身携带炸/药哪怕是手/枪,那就代表其他人有危险。   舒曼还真做不到名字有事,还眼睁睁地看着发生。   可能她自己会怯弱一下,但阻拦陈锦州?   舒曼在心里否决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别说自己都做不到,何况陈锦州,她其实不相信这人真的天性凉薄。   若是真的这样,国家又怎么会吸收他呢?   舒曼相信国家,相信陈锦州,最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的选择。   陈锦州略微活动了一会儿后,舒安一个人回来。   他递给陈锦州一个眼神,又对明显紧张的舒曼微微笑了笑。   舒曼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有说。   车厢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出声。   那小女孩似乎察觉出紧张的气氛,忽得抬起头,慌张地看着另外三个大人,想了想微微朝舒曼这个位置靠近。   舒曼余光看到她一点点地挪过来,明明渴望极了,却还是站在几步开往,只是那目光几乎黏在了自己的身上。   舒曼看到她忍不住想起原主,其实两个人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就是忽然觉得心软。她走过去拉着小女孩坐好,从挎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给她。   舒安瞅了瞅,没说啥。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陈锦州就更不会了,他知道小姑娘挎包里还有奶糖以及更高级一些的外国糖,那都是李亮拿过来的。   小姑娘心软归心软,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他觉得这样很好。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了敲门的声音。   舒安过去开门。   外面是两个穿着铁路公司统一的服务员制式服装,来人是一男一女。   “你好,查票。请问是哪里人?几个人,去哪里的?介绍信呢?”   “我们三个人,介绍信在里面。”舒安侧了侧身子,让两位先进去,在看到那个男人一闪而逝的衣服后,立刻关上门。   “陈同志,你好。”先前未曾出声的男人进了车厢后扫了一眼,立刻走到陈锦州面前递出证件:“我是这班火车的安全负责人董其发,想找你了解具体情况。”   陈锦州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从这话里听出,对方应该和自己有个相似的身份,至少不仅仅至少乘警而已。   不过火车里有人携带炸/药,的确有资格让对方重视。   舒安说道:“我来说吧。”他不打算让舒曼开口。   陈锦州犹豫了一下,就被舒安抢了先。   那边舒安说完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像之前他和陈锦州的怀疑以及通过小女孩表达意思做出的判断,那个男人兴许是有人接应,才能顺利上了火车。   舒安不敢保证现在来的人里面是不是也有内贼。   或许没有,但也或许有。   他经历的不多,没有看到太多的比如陈锦州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但他有眼睛,会听,会看,甚至看了许多被当做禁/书的书籍。   那些书中的权力争斗,同样惊心动魄。   “我们打算派人先去检查车票和介绍信,不过怕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董其发还没有说完,门外就有人了急促的敲门声。   舒安忙走了过去开门。   “是我的人。”董其发说道。   舒安让开身子。   那人进了车厢,似在犹豫。   ‘没事,说。’   “头,那人往车厢里去了,那里有不少人。我们担心……”   董其发沉着脸,不发一言。   这就是他们担心的地方。   看来那个人还是非常警觉的。   或许对方未必知道自己这些人怀疑他了。   可想必是他手中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并不可靠,以至于让他十分警惕,生怕被发现,只是这一旦躲到人多的地方。   那人若是一狠心,手里又真的握有重多□□。   董其发已经不能想象下去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陈锦州想了想,对陈锦州说道:“带上她。”   那个小女孩?   董其发瞬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   小女孩像是吓到了,躲到了舒曼的身后。   舒曼叹了一口气:“我同她说说?”   不得不说,小女孩很可怜,可能还有些残忍,但真要和他们所想的那样,一个小女孩和一整个车厢甚至更多的人比起来,这选择虽艰难,但也不是不能这样做。   舒曼同小女孩说了差不多5分钟。   时间上不能多耽搁,偏偏双方语言不行。   她只能尽量回忆自己可怜的心理知识,软言细语地和对方商量。   小女孩紧紧地拽着舒曼的手。   舒曼抬头问道;“要不,我和她一起?”   “不行。”舒安想也不想地拒绝,他宁可自己犯险。   陈锦州也是这样想的,但最终还是点头惹来舒安凶狠的瞪视。   “哥。”舒曼轻轻喊了一声。   她知道舒安同样是心地善良的人,只是他更加疼爱妹妹。   就像他很多时候,并不能真的拒绝舒曼的请求。   其实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舒曼想象的那么危险。   先是舒曼和陈锦州一起,跟在女服务员后面,带着小女孩去找待他来的大人。   那男人看到他们后,目光闪了闪,走了出来。   小女孩就像约定好的,吓得躲到舒曼的后面。   那人只说孩子脑子不好,说自己能证明她是自己的孩子,可以跟他们去他们的车厢里面仔细说明。   陈锦州犹豫了。   比起在人多的硬座车厢里面,他们那边自然能把危险性至少是可能有的损失降到最小。   但他不敢保证狭隘的硬卧车厢里,真的发生械斗甚至炸/药爆炸的可能。   “好。”舒曼答应完后在心里苦笑。   她闻到的□□味道更浓烈了。   可以说,在刚才的时候,这个男人可能去把□□拿出来,或许就在他的身上,或许就在多忽然间多穿了额夹克下面。   舒曼说完后,没敢去看陈锦州。   她清楚,陈锦州的失态只是瞬息,他比谁都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她默默地拉着小女孩往包厢走,心里的愧疚却是随着每一次的步伐而加深。   然而想到刚才那节车厢里有上百个的人,有婴儿的啼哭声,有年迈的老人,舒曼闭了闭眼睛而又缓缓睁开。   对于这么快去而复返,舒安心是一惊,随之变色。   舒曼张了张嘴,想找个借口让他离开。   舒安却是在目光触及身后的人时,蓦然走到了门口。   这个时候,陈锦州他们已经走过那个狭小的通道,前面再走过去一些,就是那些硬卧包厢,那节包厢里面,有八人间也有四人间,但多多少少也有几十个人。   同先前的那节车厢不同,能上了卧铺的人,非富即贵,就像面前走过去的那个男子,他身上还有刚吃过肉包子带来的香味。   默默走在后面的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歇歇底里的疯狂。   事情发生在电闪雷鸣之间,那人刚要抬手,就在他旁边,因为一瘸一拐走路,时不时停顿一下以至于没有跟上前面的人,一直和他出于并肩状态前行的人,突然如雄鹰伸出利爪,已下注拽住他的手腕。   那人勃然变色,试图用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   陈锦州用完好的那只脚凌空踹在车身上,借着反作用力,撞到对手,另一只手同样牢牢扣住他。   董其发迅猛冲上前,以膝盖压住那人的脖子,另外两只手接过陈锦州的任务。   陈锦州空出手来,拉开那人的夹克,神色猛然间大变,有庆幸也有懊恼。   在他们行动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冲到刚才的车厢维持骚动的秩序以及可能有的同党。   为了让人信服,说了人贩子的事情。   舒曼不得不拉着小姑娘出去晃了一圈后,才回到车厢。   陈锦州不在。   他被董其发叫走了。   这个男人嘴很硬,一开始他们就怀疑有内应。   他们的行动虽然快,但原本是想回到包厢在准备,那知道对方在通道口就动手了。   这使得时间更加紧迫。   陈锦州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出去。   舒安就被留下来看住舒曼。   小姑娘太大胆了。   换了自己肯定是一样的选择,但自己是自己,小姑娘的话,陈锦州还是希望她能首当其冲保护好自己。   小女孩依然留在他们的包厢里。   剩下的那张床铺就暂时给了他。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有这么一个便利就好像理所当然,那么下一站人就要上车了,也有其他人摆平。   舒曼已经知道对方叫刘小鸭。   对,就是鸭子的鸭。   本来舒曼是对她的名字不抱什么希望,想着最差也就是丫头的丫了。但从刚才隐约的猜测中,知道她是一个人的。   还有没有亲戚不知道,但似乎因为是哑巴的原因,没有什么人管她。   名字也是她自己起的,舒曼凭着她在自己掌心写了唯三她会写的名字后那得意的劲,想来对这个名字,她是很满意的。   在等待陈锦州的无聊实践中,舒曼还想着小女孩是不是想着能有一天吃到鸭子,才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当然肯定也有别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随便取的。   刘小鸭不会说话,也不认识字。   刘小鸭这三个字不算,基本上就隔绝了她们能沟通的途径。   也是舒曼有耐心,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勉勉强强听到一些。   他们三个人也一直没有出去,中间有人送了一个热水壶过来。   就着热水,舒曼把葱油饼和油饼拿出来。   刘小鸭要了一个油饼就不敢动了。   舒安瞥了几下,从自己的饭盒里面把舒曼特意给他留的鸡蛋拿了一个过去。   读书人动脑子很辛苦,不比地上干活的累。   鸡蛋又不少,舒曼基本上都拿过来给陈锦州和舒安两个人,卤蛋也是如此,鸡蛋少了些,怕不好放,卤蛋多了些。   舒曼自己剥了个卤蛋给舒安,想了想又拿出一个双层的饭盒,底下放了七八个的卤蛋,上面是她做的生煎包。   “我来。”舒安接过舒曼手里的饭盒。   舒曼泄气:“放着吧,等人来了再给他们。”   舒安嗯了一声,默默坐下。   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想来也的确是如此,毕竟还不知道内应或是同伙有几个,也许这里面有些人刚才那个男的还是不认识,只是单方面联系的。为此董其发他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甚至舒曼这一节车厢也偷摸着安排人保护。   这个时候别说出去找陈锦州他们了。   就是离开车厢,都有危险。   舒安不放心,舒曼又哪里愿意让他涉险。   天黑了,点了灯,静悄悄地,只听到火车前进的声音。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舒曼惊声坐起。   舒安只比她慢一步,但随后的动作却不快。   两个女孩子都被安排在上铺,他在下面,鞋子也来不及穿,一手提起那个热水壶,顾不上去想这个时候里面的水是不是变温变凉了。   “谁?”   “是我。”   下一刻,门被舒安从里面打开。   “没事了。”陈锦州说完,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对上上铺坐着的舒曼。   舒安皱了皱鼻子,他鼻子不及舒曼灵敏,可也闻到一些不好的气味。他晃了晃手里所剩不多似乎没多少的热水壶:“我去打水。”   才走出去,就发现外面站着个人,应该是和陈锦州一起的。   舒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往热水房走去。   那人就跟在后面。   另一边,陈锦州慢慢往卧铺走来,还没有走近,上铺的人就飞扑跳了下来。   舒曼落到陈锦州怀里,通红着眼,下一刻横冲直撞地冲过去,不知道谁的牙齿磕到谁的嘴巴,痛也不知道了。   一个人先咬了嘴,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   急喘的呼吸声响起,一起的还有刘小鸭的呼噜声。   舒曼微微有些脸红。   陈锦州侧头看了一眼,抱着舒曼往自己的床铺过去,很快就没有了声音。   刘小鸭张开眼睛,黑暗中亮闪闪地,随即又用被子捂了嘴,眉眼弯弯地,开心地就跟又吃了山楂罐头一样,酸酸甜甜的。   一上一下的,舒曼趴在陈锦州的胸前,忍不住拧了拧他的耳朵。   心里又觉得丢脸,又觉得不好意思。   小女孩才十岁呢。   可刚才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舒曼没好意思说,只是埋在陈锦州的脖子里,像惩罚他一样吹着热气。   陈锦州被弄得心痒难耐,忍了又忍,估计一辈子的毅力都拿出来了,才把人从身上扯下来,放到床上坐好。   他可不敢去想,若是晚上一步,未来大舅子开门进来,看到刚才那一幕,他估计没死在炸/药/包下面,也得被知识分子用言语扼杀了。   “没事了?”   “嗯,暂时的。”陈锦州想了想说道:“半夜会停靠一下,把人押解回去。”   舒曼点头,觉得这人在车上太危险了,把人带走反而也带走大部分的危险。   也许还有同伙没有抓住,但对方兴许不想暴露。   至于审问那个人。   舒曼相信不算是董其发还是陈锦州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觉得短时间内想到这么大的火车里找到别人不知道的同伙太难了,还不如把人带走,也省得别人狗急跳墙。   其他地方的人命是命,但火车里出事,这些人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舒安回来后,陈锦州就说了更详细的内容。   “董队长怀疑对方的目的本来就是这辆火车,炸/药不是那个人自己带上来的,他只是带了一些引线。”简单地说,这个人被送上来,的确是有内应,至于抓走刘小鸭就是意外了,用他的说法,是路上正好看到落单的人,还发现是个哑巴,就心动了。   这一路慢慢的。   多个人,有个掩护不是。   大不了认罪的时候,选一个轻一点的,也是等于多了个借口。   当然陈锦州怀疑对方还要阴暗的想法,若是能对方四层了,也许等待刘小鸭的命运会非常凄惨,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在某些地方……   陈锦州想到对方可能还没有谁,抿了抿嘴,继续说道:“药包分别藏了几个地方,量都不多,当时合起来的话,威力巨大。”那个人就像舒曼说的,手里有硫磺的味道,他以前是在炮竹厂干活的,对临时制造一个小型□□包还是非常容易的。这也有可能是他被人选中的原因。   可能这次的目的只是为了制造混乱,也有可能有其他目的。   但一时半会却是查不清楚。   董其发犹豫后和陈锦州坦白,两人才打算悄无声息地把人转移走,一起的还有两三个人,以及那个所谓的铁路局内应。   毕竟事情闹大,恐慌太大,国家也不会允许。   只是这条火车的警戒注定要变得严格蕲艾。   这一点在舒曼第二天出去洗手间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她本对这些就比较敏感,何况是陈锦州的提示下刻意留心观察的,自然注意到火车站出现好些不知道是部队里还是其他地方过来的人。   只是此后,除了必要,她突然就不爱出来了。   舒安见状,就更加心安理得地呆在车厢里看书。   倒是陈锦州之前与歹徒搏斗的时候,膝盖又折腾了几下,好不好坏不坏地,应该又疼了些,毕竟裂开的骨头还没有养好。   舒曼看他逞强,心里生气,也不理会,只是平日里上下的还是忍不住照顾一把。   陈锦州见状,就乐得小姑娘单方面同他生气。   接下里节日,火车站靠了又停停了又靠。   只有这个时候,舒曼会开门出去,带着小女孩买不要粮票的烧饼。   小女孩说不清家里是什么地方,或许也应该是不想回去了,等待她暂时是两个选择,要么随便一个站点下车,自然有公家找人安顿她或者想办法,要么先跟着回上海。   从舒曼的举动来看,小女孩自然是选择了后者。   那么首当其冲,就要解决一些口粮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昨天发烧,没有码字。现在补上,今天的要明天白天补了。现在要睡觉,希望她明天可以退烧。 第76章   在烧饼的堆满小布袋的时候, 火车停靠在了上海站。   临下车前, 董其发再一次出现。   陈锦州跟着他离开, 过后平静地回来。   舒曼瞅了一眼。   陈锦州轻轻摇头,看了看文弱的大舅子, 幼小的刘小鸭以及他的小姑娘在看看自己的腿, 心里叹了一口气。   为了这次能哄得老丈人丈母娘眉开眼笑的,李亮没少为陈锦州这趟上海之行花心思, 最好是出去一趟, 陈锦州以后就是真正有主的人。不过这个愿望在知道舒曼的年纪后, 注定是暂时不能达成的。   “曼曼, 这里。”   “妈?”陈锦州先听到了声音,下意识稍息立正站好。他这一动,挡住了后面的人群涌动, 都是下车的高峰期,立刻引来其他乘客的不满。舒曼当下顾不上去看舒父舒母,一手拉着刘小鸭一手拎着手里的行李袋往外面挤。   她一走,后面的人就都开始动了起来。   得亏董其发帮了小忙, 在他们下车的时候,有乘务员过来帮忙提了行礼, 才不至于慌手慌脚,慌张不已。   当然这只包括舒家兄妹。   无论是陈锦州还是刘小鸭, 在走近舒家父母的时候仿佛经过一轮轮警戒线一般的审视,首当其冲的自然还是陈锦州。   倒是刘小鸭的出现让舒母有一瞬间的困惑。   舒父拍了拍舒母的手,等舒曼走到近前, 脸上露出疼爱表情的同时忙不迭地接过行礼:“回来了?”   舒曼嗯了一声,她看到父母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同样她也是如此。   舒父这时才看了看舒安,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疲累,至少回来这一趟路上应该没怎么受苦,他心中止不住的欣慰。   当父母的就像站在悬崖岸边的老鹰,一面担心害怕儿女离开身边,无法展翅高飞,一面还是地狠狠心地推上一把,特别是在儿女主动要求之后。   他不可能陪着舒安一辈子,同样也看出儿子的不凡和双眼中偶尔迸发出来无法忽视的野心。   就像所有生活在这个大环境中,依然对国家对社会有信心的人一样,舒服知道日子总会好起来,哪怕如今双脚被羁绊住,但蔓藤必然会有被斩断褪去的时刻。   这个世界上有一昧黑暗的人,也有在黑暗中辛苦前进依然盼望光明的人,而且很显然,后者这样的人是占据了绝大多数的。   至少通过这一次人生中难得也是第一次远行,舒安是深有感触的。   白玉英无聊地等在火车站前面,好不容易看到走过来的一群人,立刻高兴地挥舞起胳膊,等看清了最高的那一个人后,眼睛都要突出来了。   “曼曼,你可回来了,我都无聊死了。”白玉英冲过去狠狠抱住舒曼,然后一把拉着人离开,想说些悄悄话,但拉着拉着就不对了。   ‘她是?’白玉英突然惊悚脸:“这是孩子都有了啊。”   舒曼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了,连连咳嗽后,拍了白玉英的肩膀,咬牙说道:“你现在发什么疯?不至于回上海后就变一个人似的吧。”一下子这么活波她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她是相信白玉英的确是无聊地紧了。   “这是刘小鸭,等一下和你说。”舒曼不喜欢当着人面说一些事情,眨了眨眼暗示,白玉英心领神会,只是抬头看到站在舒家父母面前,正弯腰把一对行李往车上放的陈锦州,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怎么来了?这么快就见父母了?”   行李再多也就几下放,舒曼哪有时间和白玉英说个详细,只是道:“说来话长了,回头再和你说。对了,我们回去吧。”   “行,回头找你。我就不去了,车子你让陈锦州开吧。”白玉英把手中的钥匙塞给舒曼,朝舒曼挤眉弄眼:“给他一个在你们家人面前表现的机会。”   舒曼才要说什么,白玉英已经转身往另一边叮叮车停靠点去了。她回来上海后,很少做大众交通,出行最差也是黄包车了,可这个地方离她住的地方远,黄包车可坐不了。其实现在也有些私家车,别说不能买卖啊,不能走资派啊,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而这年头有车一族谁没有个背景。   就是本人不出来,也会找个小马仔出去干活,赚点小钱不是。   能坐得起车的人,谁也不会缺这点车费。   可白玉英还是往叮叮车走过去了。   舒曼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她明白白玉英没说的话,车子就那么多,人多根本住不下,本来没有陈锦州和刘小鸭,玉英还可以做个司机,而现在嘛。   舒曼走到车子前面,忽然意识到陈锦州的腿,顿住了。   “我来吧。”舒安拿走舒曼手里的要是。   “你哪里会开车啊,别胡来啊。”舒母吓了一跳。   “大哥,还是我来吧。我这腿开个车还不成问题的。”陈锦州也顾不上表现,听丈母娘的意思,未来大舅子是完全新手呢。   “妈,我学过了。就是没怎么上路,要不一会儿让锦州坐我旁边给我指导指导?”   舒母就问什么时候学的。   舒安含糊道:“就是平时下班的时候,走了,快走了。”   “这……”舒曼抬眼看了陈锦州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一些纠结。   “没事,不是有我嘛?”陈锦州安抚地拍了拍舒曼的肩膀,看舒安已经去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忙上去了副驾驶室。他可真担心未来大舅子车子打不上火,那可就是上火又丢脸了,哪怕自家人面前,男人也是要面子的不是?   和这种趁机能和大舅子亲近的机会,陈锦州哪里会放过。   他不是这的性子独的人,否则就算又父辈的感情,李亮也不可能为他忙前忙后地折腾。他只是不善于表现,在过去那些年也没什么想要表现的。   舒曼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走过去大喊一声:都走开,让我来。   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车技肯定比初学者不知道是不是跟某位溜走的小姑娘学的舒安以及残了一条腿能走路但未必能很好开车的陈锦州强。   “走吧。”舒曼无奈地牵着刘小鸭往车后座去。   车子不是十分宽敞,但舒家人都不是那种大块头体型,加上这个时候出现个胖人反而太奇怪了。   就算是四个人以及脚边叠放了一些行李,坐的都还算舒服。   舒曼拍了拍刘小鸭,正要说话。   舒母已经一手拉住刘小鸭的手,和蔼地说道:“是小鸭吧?别怕,这段时间就跟婶家住着。”显然刚才和白玉英离开的短暂时间离,舒家父母已经知道刘小鸭的一些事情,这就让舒曼少了要去解释的时间。   在颤颤巍巍中,舒安的车技几乎得到升华,也得亏现在上海的出行车辆不多,要是放后世,他敢这么新手上路,舒曼可不敢拿命去陪。   当然陈锦州的作用也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这个时候在丈母娘面前表现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可也不能因此得罪大舅子不是?陈锦州费尽心思地才让车子圆满地停靠在小巷前面。   舒母和舒曼手里提着轻便的心里,先带着刘小鸭回去,也顺便开门。   至于陈锦州?   看他那热心的样子,舒曼轻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舒母一路上和邻居打招呼,大家都知道她一双儿女去外面了,如今见到人回来还带了个小姑娘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舒母一律搪塞,笑容不减。   等拿了钥匙开门进家里后,舒曼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大妈大嫂大姐们的热情,她回家也算是领教过几回,依然没办法适应。   好在上海还是上海,邻里热情归热情,但平日没事情串门的事情还是很少发生,只要掌握好绝佳的时机,出门避开这样的情景还是十分容易的。   “累了吧?喝口水,休息一家。等迟一些,曼曼你带她去附近的澡堂里洗个澡。”舒母倒了一杯水给刘小鸭,说着就出门去了。   那车子上的行李多,她不可能安心留在楼上。   最先上来的是陈锦州,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后面还跟着碎碎念的舒母;“好了,你也好好休息。别下去了,真是让人操心。”之前谁也没讲,多亏问了一句,才知道这孩子糟了这么大大的罪。   谁不知道骨头裂了就得好好休息,偏偏还大老远坐火车过来。   舒母跟陈锦州不熟,说不上什么话,只是又下去后,看到舒安就忍不住埋怨起他了:“你妹想不到,你这么大的人,难道也是个糊涂的啊?”   “妈,他这是自找罪受。”舒安无语。再说了,陈锦州巴不得跟过来呢,这个流/氓,哪怕一路上了解双方许多,可以想到自己未满十八岁的妹妹要被狼崽子叼走了,舒安就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舒父的脸也黑黑的,等舒安上去后,睇了一眼舒母,觉得老妻一点也不体谅他当老父亲的心情。   事实上,作为贴心的儿子,在上火车之前,还是去邮局拍了一份电报回去,也强调了妹妹会带一个男人回去。   就是突然多了个小女孩,让舒父有些意外。   但在见到陈锦州的那一刹那,舒父觉得这三天的想法是没有错的,这不是很愉快的见面,特别是舒母似乎很快叛变的情况下。   行李挺多,来回三、四趟才解决,在陈锦州上来后,舒母又一次提着东西回来后,舒曼拍了拍陈锦州的背,让舒母歇歇脚,自己下去帮忙。   舒父几次在女儿小心翼翼靠近的时候,想板起脸来,可最终还是舍不得,粗声粗气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下来做什么,好好休息不会啊?去了一趟乡下,脑子都不灵光,喜欢干活有什么好的?”   舒曼咋舌,抿了抿嘴,决定安静地做小棉袄。   狂风暴雨那些,还是让陈锦州去面对吧。   摘花的人,总要接受一些考验地。   舒父舒母不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若是自己的对象连自己的父母都搞不定,那绝对有理由怀疑他的用心和真心。   楼上,舒母已经往桌子上端菜了。   他们昨天就开始忙活了,怕天气差菜和肉变坏,特意跑远的地方,买了一些冰块回来,一直放在水桶里冰镇着,一大早又起来忙活。   菜都已经凉了,好在不用热。   陈锦州在几个行李里面翻了翻,拿出几个特供的茅台,还有知道人不多但也是非常有名同茅台一起一南一北供应外宾的刘伶醉酒。   初始,舒母只是在一旁看着。   就是心知肚明,这东西应该是给自己家的。   可没有说出口,没有表态,就急急出手,哪怕就是婉拒的话,也是有些厚脸皮了。   然而看到陈建一手一个酒瓶看了看,就放到桌子上面,那眉眼立刻跳起来,等对方做出要开酒瓶的动作。   舒母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上前:“可别打开,喝什么酒?你这腿?能喝酒吗?别管你叔叔,他平时也就晚上下班小酌一下,什么时候不能喝?再说这酒开了多浪费,肯定贵吧?你还是留着才好。”   “哪里是贵,这还是特供酒呢。”舒安正好进来,这样说倒不是给陈锦州添堵或是提升重量,就是担心舒母啥都不知道,到时候也没人讲,傻傻地把就送人了。给自家亲戚倒没什么关系,舒安不爱酒,觉得都差不多。可外面的人可不这么想。   不过,在舒父进来后看到酒瓶子那微亮的眼睛。   舒安就放心了。   陈锦州带来的东西因为在火车上也要拎上拎下的,微亮不引人注意,都是特意装了袋子里面,刚才拿上来的时候,也只是说要小心轻放,就是音乐猜出里面应该有女婿上门的不二法宝。   可也没那么具体不是?   等行李袋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被掏出来,舒母眉眼间的焦虑也在逐渐加深。   陈锦州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慢慢地看向舒曼。   他的神情茫然而又无措,若非手里拿着珍贵的茶叶罐子,舒曼都觉得他会拿不住让它们摔倒在地上。   “爸。”舒曼看向舒父。   陈锦州把手中的茶叶罐子放在桌上,双手双脚不知道如何摆正,慌张之下向舒家父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舒母愣了愣,变得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去看舒曼。   舒曼咬了咬嘴唇。   舒母叹气,知女莫若母。   当父母的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想法,能把人带回来,更别说之前为了去见他似乎还联合舒安对他们撒谎了。   当时看到电报的时候,两个大人都想了很多,心痛失望有,更多的是对没有见到陈锦州本人之前的不放心与不安。   电报里所能呈现的内容太少。   甚至哪怕你要多谢,还会被邮局的人嫌弃占用国家资源,而把你一堆的话给删减了。   因而除了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其他的都一无所知,甚至名字也是在火车站前面才获知的。   “来就来了,不用客气。”舒父深呼吸一口气,对陈锦州说道:“介绍信带来了吧?我给你报去居民区,顺带去招待所登记一下。”   舒母忙拎了包出来。   舒曼过去把陈锦州的双肩包提了出来给他。   陈锦州拿了自己的介绍信和工作证出来,想了想又要拿出钱,但被眼疾手快地舒曼塞了回去。   舒曼瞪了瞪他,没见自家老娘都拿了小包出来嘛。   不管舒父舒母现在对陈锦州是什么看法和想法,绝对不会让那个这个第一个被女儿带过来的对象太过尴尬,至于让他掏钱住招待所,舒父也不允许,特别是在看到那一堆礼品后。   “好了,这也说明那小伙子对曼曼的看重。你没看到他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去哪里摆放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跟婆婆看儿媳妇是完全相反的,舒母是不是这也不知道,不过比起舒父,她的确更能接受这样的情况。   最初的时候,震惊不比舒服少,但短短大半个小时的时间内,似乎已经能接受了。   “高处不胜寒。”所以说不愧是父女,说的话啊是一样一样的。   舒母神色一怔,叹气。   门不当户不对,她虽不能说完全套用,可也是深有体会,作为农村人能嫁到城里去,受到多少人羡慕的同时也承担了多少的流言蜚语和恶言恶语。   “算了,再看看吧。”舒父叹气摆手,走在前头。   舒母跟了过去。   等一下去居民区说不得要碰上董母,上一回看到董晓华和个小青年在一起,听说是处上对象了,可见到自己,董晓华还是问起舒安的事情。就是这一次兄妹离开,董晓华找不到人都来质问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放身体不好的舒安出去。   想起董晓华口口声声说这是在害舒安,舒母在看到董母后,那心里的别扭就更多了。   “这是什么?”董母撩了撩眼皮子,没去接舒母递过来的东西。   舒母黑着脸,偏偏办公室里其他人知道董母这个人,没出头。想着出出气,也就过去了。虽说这事,舒家有些冤枉。   总不能人家喜欢你,你就不喜喜欢她吧。   再说董晓华如今谈了对象,就是一个家具厂里面的,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至于舒曼之前看到的那个是不是,就不太清楚了。   她回去后,没有说起。   舒家父母自然也不知道。   “家里有客人来探亲,这是他们的材料和介绍信,麻烦帮忙弄一下暂留证。”别看车来车往地,没有暂证,被抓住了要强行送回去。毕竟资源不够供应给更多人,不过钥匙你有本事躲藏,又有本事弄到口粮,除非有人举报,也不会谁吃饱了没事,特意盯着你不放。   “什么客人啊,我说老舒,前阵子听说隔壁电影院里出事了,你可别不知根底的人都带回来。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听说是你家女儿带回来的。这也不算什么,只是小年轻人不懂事,咱们当长辈的可不就得好好把关。”   “就是看对象这些,最重要的还是要挑个熟识的,那些有钱人家也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肖想的。”   “我说你个董大春,我们家孩子怎么样,管你什么事情?谁家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掂还跑去别人那里管闲事的。就是居委会也不是这样做事的不是?再说了,我自家儿女,我相信这呢。”   “你这是……你这是不知好人心。”董晓华的妈妈董大春气急败坏地红了脸。   “可别说了吧。你这好心我不要。”舒母是因为舒曼的事情有求董母,不希望同他交恶,可明显这人已经对他们舒家不满。   要是一再忍让下去就怕助长了别人的气焰。   最重要的是,董大春这个同样当妈妈的人却是踩到了舒母心中的底线。   “哎哎哎,都少说一句。老舒,你把介绍信给我,我来帮你弄。”旁边走出来一个和舒母董母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大春这也是好意,不过她有一句话还是挺对的,这挑对象,咱们当大人要多长一个心。曼曼都是我们这些街坊看着长大的,再怎么样也该挑个好手好脚的不是?”   “他好着呢,是受了伤的原因。”舒父也没忍住,一张脸开始变臭起来,想想又说道:“我们当父母的也相信尊重孩子们的选择。毕竟不是从前了,现在都讲究平等、民主。”   那人闻言,喉咙里的话又吞咽回去。   好家伙,多讲到领导语录了。   谁还敢再说什么?说多了,岂不是反驳领导人的某些精神。   “咦。”那人当下不多说,低头翻起舒服带来的材料,摆在最上面的是刘小鸭的,东西很少,就一封信,可看到上面的盖章,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又不用街道办事处出钱出粮的,一个暂留证而已。   倒是看到陈锦州的那一叠材料后,才真正消音。   随即她的动作就变快起来。   一般这种东西,弄完了,还会找个人审核一下,不说是不是有这个规矩,就是大家也不愿意一个人担责。   但今天似乎出现了意外。   “给,都办好了,暂留15天,到时见还要留下,就得再来补办。”把介绍信这些材料连同暂留证递给舒父后,还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也瞒得厉害莫。”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和黑夜都在照顾孩子,最高都快过40°了,好几次39.9.   没休息也没时间码字,一直到刚才5点,慢慢退了下来,然后开始码字。   现在更新了。这是昨天的。   今天的,还得补。   先去补个觉了。   今天自己请假,女儿的幼儿园暑假班也请假,都休息休息,有时间再补上章节。 第77章   “妈?你回来啦。”舒曼听到敲门的声音, 走过去开门,没有看到舒父:“老舒那?怎么就放你一个人回来。”   “叫什么老舒。”舒母白了眼舒曼, 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你爸出去有点事, 马上就回来。我们先准备开饭吧。”   舒曼哦了一声好, 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暂住证, 递给走过来的陈锦州,另一份刘小鸭的则是给她看了看, 先帮着收好。   之前的饭菜已经放好了,只是舒父突然开口去办暂留证。   留下的人里除了懵懂的刘小鸭外都晓得这是老父亲的心态爆发,忍不住想出去避一避,也算是免了可能的尴尬。   舒安走到门口:“我去接。”   舒母到嘴边的拒绝, 想想又吞咽回去,回头看了舒曼一眼, 见她和陈锦州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话的样子, 心里又是一叹。   舒母走到桌边先盛了一碗米饭出来后,把锅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随后开了抽屉拿出一个玻璃瓶的东西。   “怎么把它拿出来了。”舒曼问道。   舒母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这是舒父找了一个老中医泡的藏红花酒,比起藏红花的品级,酒水实在有些低等, 但这对舒母来说是足够了。   一共就弄到3瓶,分别给了两家的老太太, 舒母自己留了一瓶,但一直没舍得用,就这么放在抽屉里藏着。   “锦州来。”舒母朝陈锦州招了招手。   陈锦州忙挪着脚过去。   舒母看了一眼, 问道:“你这脚,要不要在找医生看看?”她有心想把陈锦州带那老中医那里去看看。   陈锦州忙看向舒曼。   舒曼:“你看我做什么?我妈问你又不是问我。”话音刚落就被舒母拍了一下,力道轻而柔,就是那眼神有些凶。   只是转头就又对陈锦州笑道:“她不懂事,你别理她。你还年轻,这腿脚问题可不能马虎,一定要好好养,不然老了以后就不舒服了。你看曼曼她爸,平时看着妥妥帖帖的,实际上那腰不行,这些年也一直在看着,效果还可以。”舒父是常年坐办公室的,以前为了赚点加班费和夜班的一些补贴,有时候一天都得坐上20个小时。时间久了,这腰部就受不住。   对此,舒曼从不曾得知。   或者说是原主没有发现,想来舒安也是如此。   只能说舒家父母掩饰地太好了。   如今能这么轻松自在地说出来,自然是家里的情况逐渐转好,舒母也有心花点心思为舒父好好看看。   花点钱不要紧,最重要的还是平安健康。   这人年纪大了,就见不得别人不重视这些,以前是家里没办法。但看陈锦州这个人,绝对不是会为这些生活上的酱醋油盐发愁的人。   “我觉得她挺好的。”陈锦州笑得有些腼腆。   这模样,新奇地让舒曼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我还能不了解自家女儿。”舒母摇摇头:“她也是被我们养得有些孩子气,可能在某些地方不懂事,但好在心地善良。”   陈锦州点了点头。   小姑娘有时候挺爱玩闹的,经常故意逗他,是挺小孩子的气的。只是她本身年纪就小自己一些,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么个情况,陈锦州自然不会在这上面说什么,他不是那种想着让被人为自己改变的人。既然一开始能接受,后面自然也会觉得好,最重要的就像舒母说的,小姑娘是个心地善良纯真的人。   余光扫了扫,见她正同刘小鸭玩着翻花绳,脸上忍不住就是一笑,立刻朝舒母保证道:“婶,您放心。”   舒母扯了扯唇角。   放心?   做母亲的怎么能放心呢。哪怕日后自己的女儿生儿育女了,难道她就不是自己的女儿了?只要还是,就没办法不担心。   生儿一百岁,养儿九十九,老祖宗说的话又岂能没有道理。   慢一步回家的舒父在楼梯口被舒安接到。   “买了烤鸭?”舒安笑着把舒父手里的纸袋子拿了过来:“在京城的时候,想着把那边的烤鸭带回来给您和老妈尝尝。虽说都是烤鸭,味道却不一样,就可惜放不住。”本来陈锦州说要去借调一个保温箱过来,里面放冰块,被舒家兄妹拒绝了。烤鸭本来就吃那烤出来的香脆味道,碰上冰块,虽然可能不会因为天气炎热变坏,可也不好吃了。   舒安想着回头有机会,要带着父母去一趟京城,看看清华园。   “还有酒。”舒父把另一只手提着的酒瓶子递过去。   “家里不是有吗?”舒安说道。   舒父瞪了他一眼,不理会。   家里倒是有,那是白玉英送过来的,没怎么舍得喝,但还是开过的,其他的不就是陈锦州送的嘛。   人家上门做客第一回,别管后续怎么样。舒父还做不到一来就占人家便宜的事情,虽说儿女这次是为了他跑去京城照顾人家,可也不代表能心安理得的收那么一份大礼,何况其中还夹杂着其他关系。   舒父不想让人看清舒曼,只能努力做到最后。   舒安现在手里提的酒瓶子,就是能在附近供销社副食品店里买到最好的一种了。   “不是吧,爸,你这就接受那小子啦?”舒安想想不对劲,老舒这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了。   “我还没有说你呢?”提起这个,舒父居一肚子气:“怎么不先说你跟着你没,胡乱一起,也不喝家里商量一下。你说这要是,这要是……”未完的话,化作长长的叹气。   “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曼曼那模样。我要是拦着她,她铁定能偷偷溜走。这一回她回来,我看过,已经不是以前的曼曼了。”所以怎么能不愧疚呢,别说去京城了,就是这个时候要跑到国外,舒安说不定在安排好舒家父母后,也会舍命陪一遭。   “再说了,就是让您知道了,您会拦着?”估摸着说不定还要去厂里请假,自己陪着过去一趟呢,到时候别说陈锦州尴不尴尬了,虽然他也挺想看这个人笑话的。可那个医院毕竟里面的人都不一样。   真等舒父反应过来,心里指不定怎么不好受。   舒安哪里舍得,只是这些事情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没发生过就不必说起。两父子一前一后往楼梯上走。   舒安走在后面,看着舒服渐渐伛偻的背影,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舒父没有回头看,不曾看到这些,只是边走边念叨着:“等一下吃过饭后,你送他去招待所后再回厂里。”   “对了,他是公安吧?”   舒安点了点头,说了刘小鸭的事情。   就像带陈锦州回去一样,刘小鸭的事情,舒家父母也只知道她被人拐卖,是个可怜人,如今听着,心里忍不住喟叹,又觉得这也是缘分。   走到门口的时候,舒父忽得说道:“等等还是我带他去吧。”   别说愣了一下的舒安,陈锦州在饭桌上看到舒服连连给他倒酒,那受宠若惊的,全然没看到舒曼瞪视的眼神。   实际上,他就是看到了,估摸这个时候也会装作没有看到。   难得有在老丈人面前刷脸的机会,别说是这种酒水了,就是他带来的其中一种浓烈度数的酒水,也得一口闷不是?   眼看着一瓶见底,舒父也收了手。   舒曼微微挪开目光,不去看陈锦州那可有媲美关公的脸。   ……   几栋房外的某一个二居室里,董家人也在吃饭。   比起舒家,董家的房子大了一倍。   除了拥有两间卧室,还有独立出来的餐厅,虽然是挤着客厅的空间占用了一些出来,但因为布局明显,有时候别人来访看到的时候谁不是脸露羡慕。   有的家里别说餐厅了,就是客厅都是晚上是床板白天垫高当桌子用。   相对而言,董家这边就基本上是提早进入小康水平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今天的餐桌气氛并不是很好。   董晓华的父母是一个姓氏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折腾地最后结了婚,也得亏不是太近的亲戚。   比起连名字都没什么人提起最多喊上一声老董的董父,董母董大春的强势是从家里衍生到到家外。   “吃饭吧。”   “不吃。”董晓华丢了筷子。   董大春脸一沉,那边董父已经哄着董晓华:“是不是没胃口啊?大夏天的,明天爸爸去给你买一些酸梅汤回来。”   “你就宠她吧。”董大春看着董晓华的少了肉的脸颊,叹了一口气,夹了一块鸡蛋放到她的碗里。   说宠,若非有董大春在前,董父实在没别处去了,自然只能一门心思想着这个女儿。所以说,董大春其实只会比董父宠得更过一些。   被宠坏了的董晓华,看着碗里面干巴巴的鸡蛋,往前面一推,碗碟撞击的声音响起,董母猛地拍了桌子。   董晓华被吓了一跳,红了眼睛后立刻嚷道:“就这么点鸡蛋,吃什么吃?爸,你看妈。肯定不喜欢我了,以前哪天桌上没有肉菜。可我已经大半个月没尝上肉的味道了。”   “怎么就没有肉吃?前天不是还有鱼吗?”虽说不算大,可一个人吃还是以前的分量。董母可是一点都没让董父动,就是鱼骨头最后也熬了汤晚上的时候给董晓华下了面片汤喝。   “那能一样嘛?”谁不是默认肉是猪肉的。   “怎么就不一样?”   “要一样,为什么不买猪肉给我吃。我这还没有嫁出去呢,您就偏心了,回头是不是真的去哪里抱过个弟弟回来。”董晓华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董母忍气:“你这话又听谁说的。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不是不让你们结婚后住家里,而是缓一缓等个几年,至少等你生孩子坐月子了。”到时候就顺其自然地留在家里住。   “我不信。”董晓华可记得以前董母说过的话是结婚就住娘家,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么想的,今天和对象出去,说起这事的时候。她才知道妈妈和男方家里是这样说的。可以说,抱养孩子的话以前在董家就发生过,但董母又不傻,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干什么要把家产便宜给别人。   她是宁可让董晓华招女婿,也不会保养没有血缘的孩子回来。   只是这一次……   “若不是你糊涂同那小混混拉扯不清,我之所以受那些闲气?你当我省钱是为谁?男方家里问我你的嫁妆。”董母当然有准备,可之前那些是想着回头留在家里,也不担心被男方骗走,女儿傻乎乎地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那家具厂的对象倒是想住到董家里来,毕竟是白得的房子,可人家还想带了弟弟妹妹住进来。   话虽然没有明说,可说实话偶尔做客,那意思不就明显了?   董母当然不愿意,直说婚后先住到男方家里,这才是规矩,至于以后如何,不是可以再看看,说不得两夫妻都是双职工,哪里折腾一下,申请个小单间先。至于自己这边的房子,总归老了是给女儿的,这样才不算亏。   只是这么一来,嫁妆上有一大部分就要重新准备了。   董母有不想让人家占董家便宜,又想让外人高看家里一样,这钱上面就有些拮据,不得不省一些。   “我都说没有,只是搂个腰而已。”董晓华最不喜欢就是别人说起这个话题,没结婚钱怎么就不能谈对象了?谁也不是第一个对象立刻就成了。“就当做我同人谈对象不成?”   “搂个腰而已?人家都说……都说那些难听的话了。要不然我还能让你给别人挑剔来挑剔去?”董母心里也憋地慌,特别是今天看到那来舒家的人,本来想着是个瘸子,自己的女儿嫁的可是家具厂的正式职工,双脚俱全的,面相虽然差一点,可又不是靠脸吃饭的,总归是胜过舒家了。   可听听人家舒家怎么说的,那只是受伤,不是瘸子,而且人家还是正经的在系统里有编制的公安。   都是正经职工,可这年头一个家具厂伐木的人能和派出所的公安比吗?虽说威风比不上前些年的革委会,可在上海这片地区,公安的地位已经逐渐上来。就是没有,一想到人家真正吃公家饭的,平头百姓见到哪个不发憷?   要不是如此,今天在办事处,那暂留证能那么快就办好?否则最少,董母都得拦个几天好出出气。   毕竟若非舒安,自家这傻闺女哪里会跟个小混子扯上。后来是掰了,可混子就是混子,一张嘴胡说八道,又事关女同志的名节。   哪怕董母第一次动手把董晓华打哭了,得知对方并没有得手,平时最多也就是摸摸碰碰,可人家在外头张嘴就来,一些隐私部位也说出来了,外头的人自然就信了。董家想解释,可总不能每一个人不相信,都带着他往医院去一趟吧。   真要这样,董晓华估计得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那也不用非是那样的。”归根到底,董晓华还是不满意现在的这个对象,年纪轻轻就秃头不说,一张嘴全是臭味,上一回去电影院,还想来堵……她是想着就恶心地慌,再知道以后结婚要住他家里。   董晓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了,住在娘家,好歹不满意,把人踢到可她住,家里父母在,难道还不帮着她?   当然最重要的是,董晓华心里也不满意。   董母看她那样,心里就生气,脱口就道:“你要是能搞定舒安,我还能愁?别说顿顿吃肉了,你就是顿顿吃一只鸡,我也答应。”   可能吗?   别说舒安现在身体好了,长得一表人才,又有本事,已经逐渐成为街坊邻居眼中的香馍馍了。   就是他现在那工作而挣钱的本事,也让人眼红。董家条件不差,可也不是这一片里最好的,多少人在盯着看着。   现在舒曼这个原本以为以后可能会拖舒家后腿的小姑子都带了一个当公安的对象回来,那已经就不只是香馍馍这么简单了。   董母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当初在舒母求上门的时候,想想法子把舒曼留下来,再不济弄去上海的农村也就行。可当初董晓华咬牙不肯,只说送越远越好,她不希望舒安疼爱别的女人胜过自己,哪怕那个人以后可能是小姑子。   但后悔也没有用?   董母抬头看着董晓华,那是恨铁不成钢啊,忍不住又说了舒家停在巷子口的那辆吉普车。   那辆车,董晓华知道。   她看过好几次了。   在董家父母的面前,董晓华砰的起身,冲出了家门。   另一厢,舒家这一顿接风洗尘饭吃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期间,舒曼就低着头照顾刘小鸭。   刘小鸭胆子小,捏着筷子干吃饭不动菜,要不是没有更差的东西了,她铁定连米饭都不敢去碰。   其他人都瞒着考验某人,舒曼就当起了贴心小姐姐。   反正她不承认自己怂。   就算有,那也不叫怂。   一头父母,一头对象。哪怕再喜欢,也得在父母面前退后一步。   不过等舒父叫走陈锦州,两个人出门后,舒曼忍不住睇了一眼。   正在拿舒曼小件的衣服改造打算给刘小鸭穿的舒母就酸道:“这就舍不得了?”   “哪能呢。”舒曼一刻也不停顿,赶忙凑了过去:“不过就是一瓶酒嘛,那是他的福气。”要是舒家父母一点也看不上陈锦州别说喝酒了,直接把人丢招待所就是了。哪里像刚才那样,担心招待所里蚊子多,还拿了艾草过去说要让舒父给熏一熏。   “还福气呢。”舒母没好气地抬了抬肩膀:“快把你那脑袋移开,都压着我手了,没看我在干活啊。”   舒母手艺向来是好的,原主对衣服也是珍惜。   以前留下来的衣服虽然有部分送人,也有拆出来作他用,但还是剩了一些下来,刘小鸭是被拐卖的身上那一身脏兮兮又有破洞早被舒曼不知道扔去哪里了,她现在穿的是舒曼的衣服,但就是大件不合身了。   ‘把那件也一起改了吧。’原本是想着去京城,也许要亲自照顾某人,她也是特意带了旧衣服去的。   舒母没有说话,只是在缝好手里的那件后,放到屋子的隔间前的小板凳上。   在两兄妹不在的一阵子,舒母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套铺盖,将就着没有塞棉花的被面准备给舒安的,如今倒是让给了刘小鸭。   说起安,舒曼问了一句。   舒母:“你爸和锦州前脚走,他后脚就提着个布袋子走的,神神秘秘的。”突然转头看舒曼:“你说他不会去见白同志吧。”   “这我哪知道。”就算知道现在也不能说啊,平时开开玩笑还可以,真到父母面前说起来,事情就比较大了。舒曼笑着打哈哈:“我去看看小鸭洗好了没。”   舒母看她跑开的轻快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就还是个孩子,可这孩子呢,都把对象带回来了。   虽说这一顿饭结束后,舒母知道了陈锦州的不少事情,当然这得益于陈锦州的主动和坦白,基本上不需要旁敲侧击就十分主动且老实地说了家里的事情。再想他打了石膏住院还得让人打电话来找曼曼,都是为人母的,舒母也是心疼不已。要说生气,舒母对舒安更加气一些的,以前是身体不好,现在这点同情分已经没有了。   这当哥哥的,同妹妹一起欺骗父母。   也就是陈锦州看着是个好的,这要是其他人,一想到董家的那个董晓华,舒母又是叹气连连。   所以女人啊,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地去找。   白玉英等在电线杆下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这里离舒家其实不远,她以前也走进过去那个胡同路,知道用不了几分钟就可以走到。   现在那个胡同口的拐角处正停靠着一辆吉普车。   那是白玉英在知道电报后,找人借来的。   舒安看到白玉英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女人在对着吉普车走神,那样子有些像厂子里那些女工看到自己时候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舒安心里有些不舒服。   看了看那车子,用力抿紧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是手足口,崩溃,   嘴巴里面都是疱疹,一直喊痛。   说要补的那章还得看我有没有时间了。 第78章   这大半年的工作生涯, 舒安的变化是显著的。   他的眼睛被保护地很好,许是知道健康得之不易,哪怕再热爱学习,喜欢和那一个个数字、一块块图形打交道, 也从未忘记过要劳逸结合。横驾在鼻梁上的边框眼镜,在白玉英看来,让他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   这绝不是贬义词。   就如她从前说过的无数次, 纯正的读书人, 她并不欣赏, 手无缚鸡之力, 只会死读书, 连与之打交道的兴趣都没有。   舒安则不同。   他就站在胡同口,一手插在口袋里, 另一只手拎着个布袋子, 站姿十分随意, 不像那些严谨刻板的老古董,也不是十分商业的所谓精英姿态。   白玉英透过吉普车上反射出来的玻璃,一览无余地欣赏着心中的美食美景。   在站了5分钟后,对方都没有侧过脸, 似乎没有发现自己。   舒安挑了挑眉,不愿意继续等待。   对他来说, 时间是宝贵的,刚才浪费的5分钟足够他解开一个难题,当然这或许还不够他如今面对的电子元件攻克难题中摆个开场的时间。   舒安一动, 白玉英也跟着动了。   角度不太对,车窗里面已经折射不出人影来。   当然面前朝自己缓缓走来的人,自然是比已经空无一人的巷子口更加好看许多。   白玉英的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小幅度,下一瞬,快速地小跑了过来,手一伸,揽住了舒安的胳膊:“怎么才出来,我的脚都等酸了。我不管,等一下你开车啊?”   舒安低下头,目光对上白玉英。   后者眼神压根不敢与其碰触,几乎在顷刻间就飘开了。   舒安侧头看了看挽住自己的手臂,那小手轻轻扣在自己的手腕上,隐约似乎在颤抖着,手的主人和曼曼一样,都有这白皙的皮肤,而这个人的更加细腻一些,一看就是顺风顺水,没有过过苦日子的人。   以前读书的时候,舒安班级里也有这样的人。   他不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喜欢他,双方都有共同认知,即便是学霸,与那些人中间也划着一条界限分明的沟渠。   只是后来,那些人有的不见了,有的没了,有的站在了更高的山巅上,而他彼时还在山腰辛苦攀爬着。   “看,看什么?”   “不是应该我问你吗?”舒安若有所指。   白玉英脸色一红,余光瞥见后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人,轻轻哼了一声,扯了扯舒安往车边走去。   她的力道很轻,但似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把人带到吉普车前。   白玉英嘴角翘起的同时,伸了手过去。   舒安瞥了她一眼,伸手拉开车门,把钥匙插好,自己坐在驾驶位上,侧头:“还不上车?呆了?”   好一记歪头杀!   白玉英捧了捧心口,踩着小碎步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启动。   一个转弯,就跑出胡同口。   从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看向那个地方。   白玉英悄悄收回视线,微微咧了咧嘴。   “笑什么?”舒安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压根就没有往旁边的座位看去。   白玉英在心里哼了哼,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狡辩:“我可没有笑。”   舒安不置可否:“我先回厂里,还是把你送回去?”   白玉英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是先回你厂里吧,我自己在开车回去,顺便去买点东西。”其实她每天没什么事情干,能买的东西也买了。虽然白父不拦着她败家花钱,可上海能被她看上眼的东西也就那么多,一样的东西买回去就没有意思了。   虽说心里,还想着让人把他送回去吧。   毕竟以前和白父有关系的那些人见面后,哪个不是殷勤地抢着送她回去,虽然一律被白玉英拒绝了。   只是到了舒安这边……白玉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人要么不是榆木脑袋,要么就是读书读傻了,一点都不男人。   当然要不是这样,刚才也不会没有看到那个叫董晓华的女人了,那人的眼神直白又火热,站在舒安身边的白玉英都感受到了。   可这人……   白玉英在心里给舒安打了个X,想到之前自己对舒曼信誓旦旦的那些话,忍不住嗷呜一声的捂住脸。   这怪模样,惹得舒安奇怪的一眼。   他犹豫了一下,发出邀请:“明天要不要来家里做客。”不等对方抬头,接着说道:陈锦州你认识吗?”   白玉英点了点头,恍然:“你想让我去把关?不对,不对。是不是要问我他的情况?其实我现在就能说的。”   舒安不说话。   白玉英忍住心里那一丝似乎毫不起眼的失望,仔细想了想陈锦州和舒曼的相识,尽量想公正直白地说谈论这个人,可隐约想起这个人之间自己似乎当了催生剂的作用,忍不住又心虚地让天平歪了歪。   对此,舒安不置可否。   他能听出里面的一点偏心,但据他之前与陈锦州的一些接触来说,白玉英并未撒谎,甚至只能说是实话实说。   可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听着一个女人夸赞另一个男人的优点,这种观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会。   嗯,这大概是臭男人的劣根性。   舒安想着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学校里也有其他学霸,虽说不想太出名,可在知识这一块领域,竟然有人在自己的前头,这就让他升起奋起直追的想法。当然后面肯定成了,只是差不多就是这个理吧。   舒安给自己那点酸滋滋情绪找到了理由后,就专心地开起车来。   白玉英从车上下来,走到驾驶室那边,忍不住说道:“你真不想今天第二回开的。”速度虽然不快,可关键是四平八稳。“这要是老人家,肯定很喜欢坐你的车。”至少晕车的几率会大大减少。   舒安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白天同家里人说的话半真半假,事实上开车是偶尔跟着白玉英学了学,当时吧,这个人的车技一点都不像她的外表。   等看到白玉英上了车,那辆沉稳的吉普车顿时像返老还童一般,变得灵活激动,还有那么一丝丝不走寻常路后。   舒安眼皮子跳了跳,忍住把人唤住的冲动,转身进了厂里。   开出去一段路的白玉英,余光一瞥,看到原先自己位置上放着的布袋子,之前这东西是放在车子后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了位置。   白玉英眼珠子转了转,车子停靠在街边后,飞快地打开布袋子,随即笑眯了眼睛。   董家那头,董父看董母吃饭吃着吃着就起身翻墙倒柜了起来。   这些事,他向来不管。   可眼看着东西越堆越多。   老实人也坐不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什么东西,不能吃完饭再好好折腾。”   “你不懂。这舒家的儿女不是从京城回来了吗?我听说大袋小袋的装满了一个车后箱呢,那得多少东西?”   “多少东西也跟我们家没关系。”董父闷声说道:“那舒安可别打主意了,别的之前那点街坊情都折腾没了。”就算不是这一片土生土长的,可这么多年过去,生儿育女到现最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现在的邻里关系还是不错的,家家户户虽然针尖矛盾都有,可大方面上都是拎得清的人,谁家有事,大家都会搭一把手。   眼看着舒家要起来了,董父也不想董母继续胡乱折腾,到时候真的反目成仇了,就自家的情况,现在还好,可几年,十几年后呢?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女儿着想不是?   “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不能呢?我说老董,我这都是为了谁?晓华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闺女吗?”   董父不吭声了,这舒家早上还要车子进出呢,听说是个漂亮闺女,能奔着谁,谁看不出来?   自家女儿肯定没希望,真要有,之前那么多年,早该修成正果了。   要说没那些糟心事情,董父说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们母女折腾去,但现在情况不同。   只是他向来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   一开口,不过一句话,董母就能机关枪一样,扫射一箩筐出来。   就像现在,董母手里的动作不听,见自家丈夫不吭声了,可心里还是不痛快,又隐约觉得委屈:“你是不是怪我没有给你生个儿子?女儿现在又是这么一个情况?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不是?咱们当爸妈的不就得给孩子擦屁股。晓华那对象家里是两兄弟,咱们虽说这房子暂时不给住,嫁妆上也不敢往大件里折腾,可也不能让人看轻女儿。”   婚前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这本身让女人结婚后在婆家的生活并不会太如意。   要是换了厉害的,也许能镇得住婆家。   只是说来怄气,两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可劲地宠,长大后这性格既不像董母,也不像董父。   要是像董母,董母也不必愁了,就看她压住董父那姿态,女婿进门,母女联手下,也不过是第二个董父。   可偏偏不是,脾气又已经不太好。   董母不得不考虑许多。   舒曼开了房门,等来的不是送陈锦州去招待所的舒父,而是一脸尴尬笑容的董母。   “曼曼,是谁啊?”也以为这个点回来的是舒父,没在意,正在隔间里面给刘小鸭换衣服顺便看看改得合不合身的舒母,在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父女二人说话声音后,立刻开口问到。   舒曼往旁边侧了侧,朝里头喊道:“妈,是董家妈妈过来了。”说完朝董母点了点头,在对方的目视下钻进隔间里面。   不一会儿,舒母拿了一件小衣服出来。   “快进来坐。”   董母应了一声,手里领着个黑色的布袋子,挪着大了舒母一大半的身躯关上房门,往那仅剩下的椅子过去。   舒母看了一眼那布袋子,没说话。   董母等了等,见对方似乎真的没有开口的意思,哪怕心里气得慌,可想到之前在街道办事处的事情,不用想老舒那个人回去后,定然会和家里人说起。   这样的话,舒母这态度似乎也是能理解。   屋子里面,刘小鸭已经躺下睡觉了。   别看她今天没什么事情,又不能说话,可许是因为如此,心里面的焦虑是倍增的。她年纪再小,可也因为哑巴的缘故,以前没少受过欺负,心里面的想法即便不说,舒曼也能猜出来。   肯定是担心舒家这边能不能接受她。   其实下火车之前,董其发说过,若是一个月后找不到人,会通知人把刘小鸭送去福利院,这意思自然是表明虽然肯定要麻烦舒家一个月,但绝不会给他们留下这么一个负担。毕竟真安景,谁家里都不好过,就是家里勉强有些余粮,可谁又没有兄弟姐妹这样的亲戚,把珍贵的口粮分给一个陌生人那肯定给自家亲戚来得好,哪怕只是让侄子多吃上一口。   可舒曼也会看。   她隐约看出刘小鸭的一点小心思,这一点从进舒家门开始就能看出来。   舒曼并不反感这种小心思,只因为清楚舒家父母的性格。   真要看上眼了,她自然不反对。   若是不喜欢,别人再表现,也不可能做出把人引入家里这么亲密的事情。短暂的住过一阵子和长久留下,这里面的差别可大了。   不过从舒母今晚的表现来看,哪怕以后真的留不下来,刘小鸭的分量还是会有一些,多少能得到舒家的帮助和光爱。   这一点,显然小丫头也能感受到。   这才没多时,就能睡着。   舒曼一面扯着大蒲扇给她她打风,一面胡思乱想着。   舒母走了进来,抢过她手里的蒲扇。   舒曼一怔,反应过来,起身往隔间外面看了一眼,董母已经离开了。   “她来干什么了?”舒曼用眼神询问,不怪她这样,开始还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实在是董母这人不愧是街道办事处的,太能扯了。大约十几分钟过去,就没有进入过正题,也就舒母这么有耐心,还能陪着唠叨。   要是舒曼早就不耐烦起来了,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听到后面的内功。   舒母嗔了她一眼,笑笑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多年的街坊了,同董母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说起来,舒母记得最初搬过来的时候,董母还不是现在这样的性子,当然一如既往的热心,只是现在的热心有些变质。   可不否认,最初的热心让才从农村过来还不能适应上海这个大城市的舒母得到一些宽慰和安心。   甚至生下舒安,因为孩子身体孱弱,舒母心情不佳,没有奶/水。董母也帮着奔波,最后虽然只搞到一张奶粉票,但也足够他们夫妻二人感激。   这也是为何这些年,董母有些变本加厉,夫妻二人都不吭声。   他们都是念恩的人。   董母虽然这些年的做法有些不对,甚至让舒家父母气氛,可人家真的求上门,不过是想要一些京城来的稀罕物,给女儿的嫁妆上撑一撑门面。   舒母自然说不上什么不乐意的话。   陈锦州给的东西很多也很好,特供的那些早被舒曼分出来被舒母藏起来了,但其他一些东西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上海其实好东西非常多,但要票,可能还比较贵。   董母过来,肯定有些占便宜。   舒母却不会去计较,心里只想着,等董晓华嫁出去,说不得董母的性格能慢慢发生转换,即便没有,至少舒安也少了一个惦记他的人。   “你不会便宜大放送了吧?”舒曼狐疑地看着舒母,虽说这是陈锦州送的东西,按理来说要好好收着才是,可这年头谁的东西不是今天的糕点在你家,明天就换成别人家里,也许某一天兜来转去的又被另外一个人送回来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对于作为精明的家庭主妇却被怀疑,舒母表示十分不悦。   舒曼立刻摇头:“哪能呢,只是妈妈那么善良……”想也知道啦,能又耐心陪着唠嗑那么久,脾气坏一些都忍不住。   不过,舒曼也没有继续问。   这原本就是陈锦州送给舒家,虽然她也是舒家的一员,可因为原主的缘故,她并不插手舒家这些事情,甚至在相处的时候,十分乐意且配合地做一个贴心小棉袄,或许如此心中的内疚才能少一些。   ……   陈锦州第二天一大早就拐着腿过来了。   看到他出现在门外,舒曼嘴角抽了抽,本想着迟一些去接人,可这人怎么就这么没有耐心,都不会在招待所等一等。   另一边,舒母也看到陈锦州了,忙出来招呼:“锦州来啦,快点来吃早饭。”这是她一大早带着刘小鸭出去买菜顺便买回来的早饭。   基本上市面上有卖的,都买了一些回来。   舒曼看到的时候忍不住翻白眼,那么多,显然吃不完,舒安又不回来,他今天肯定直接上班,不过晚上是要回来吃的,刘小鸭要在舒家住一个月,一直住在厂里肯定不行,那毕竟是办公室。   舒母也舍不得,何况女儿也不能在上海久呆,到时候走了也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才能见面。   因而一大早,除了舒母去买菜,舒父也被拉扯起来,让他去找邻里街坊看看,附近可有什么空屋子。   在上海,像这样借房子的事情太过寻常了。   舒父也没有说什么,就出去。   他昨晚回来的比较迟,久到舒曼都快睡着了,他才回来。当时舒曼本来想起身的,可隐约听到舒母和舒服的对话,突然就不想动弹了。   归根结底,都是父母对子女的疼爱。   显然……舒父对陈锦州目前来说,不是完全满意,但也还是能接受。即便舒曼怀疑,这或许有因为自己一个小姑娘在遥远的东北,发生个什么事情,舒家人着急万分也使不上劲,而陈锦州在那边就不一样了。   这里面隐约有些小心思和小算计。   但似乎涉及到自己,舒曼心里只有慢慢的感动和心酸。   至于陈锦州……   舒曼斜睨了他一眼,看他笑容满面,听话乖巧地跟在舒母的后面,把自己这个对象都给忽视了,其他的还用说吗?   反正舒母很高兴就是了。   她高兴了,舒曼还能说什么。   不得不说,陈锦州还挺奸险狡诈的。   舒曼低头笑了笑,过去帮着把早饭摆好,舒父已经被陈锦州请了过来坐下。   这么一大早看到这么个人,说实话,舒父有些糟心,但见自家女儿横了一眼过去,那人也就顾着傻乐,完全没有初初看到的那种震撼感。   舒父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依然觉得高处不胜寒,两家的差距大了些,可昨晚睡前,舒母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也不是没有作用。   “等吃过饭后,带他去乡下走一趟。”舒父拿筷子前这么对舒母说道。   陈锦州愣了下。   舒曼朝他点点头,目光及不可察地瞄了一眼刘小鸭。   陈锦州点了点头,也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小女孩打扮一番后,气质已经发生变化,虽不是那种天翻地覆换一个人的感觉。   但比起之前还有些村有些土的样子,虽然现在仔细看依然能看出一些,但总体来说,好感度大大的提升。原本她又长得不错,否则舒曼也不会被她一个哀求的眼神,就心软。难道她不知道这等于是揽下了一个麻烦下吗?   舒曼是知道的。   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缘分让人聚,也让人前后脚错过。   白玉英兴致勃勃地过来找舒曼,打算好好唠嗑唠嗑,联络联络感情,顺带暗示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舒家人去楼空。   在问过邻居后,得知舒家人走了才十几分钟,白玉英低头看了看今天穿得5CM高跟鞋,叹了一口气,不认为自己能赶到。   更别说,她今天穿得裙子有些包臀,上身是白色的衬衫,同街上寻常见到那种不同的是,胸前多了一团蕾丝一样的花。   这一身在后世只是一般,可在现在,是时尚而又潮流。   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白玉英起初还有些得意,但心情很快在那些火热的几乎跟在自己身后的目光下变得焦灼起来。   在更远一些的后面,董晓华不疾不徐地缀在前头一伙人的身后。 第79章   去乡下的巴士里, 舒曼和陈锦州坐在一起,过道的另一边的最后一排坐着的是舒家父母和刘小鸭。   小巴士并不大,位置与位置之间的距离,舒曼觉得尚可,但对人高马大的陈锦州而言就有些过于逼仄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周围看了看,过道上摆着各种竹篓,大大小小都有, 里面不外乎放着一些日常生活所需,就是气味不太好闻一些。这对于, 以前在沼泽地里顶着腐烂熏臭气味好几天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唯一不舒服的是还在休养的膝盖虽被他糟践地不像自己似的, 可因为座位前面无法摆放下两条大长腿的缘故,受伤的那只就到了过道上,这个时候正在享受一只看着就精神的大公鸡爱的亲亲。   陈锦州往旁边挪了挪,目光抬起,就看到邻座的老人朝自己不知道是歉意还是讨好的笑容, 下意识地一抹笑容也挤了出来。   老人愣了一下, 像是被吓到了。   陈锦州赧然地扭过头去, 双手僵硬地摆在双膝前面。   他如此这般,倒不是因为对方的缘故。   之所以如此, 哪怕后脑勺不长眼睛,凭借着训练过敏锐的感官,他能察觉到从上了车之后,就有两道视线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舒父低下头,舒母便问他:“家里留条了吗?”曼曼在家, 舒安基本上不加班了,哪怕夜里都要回厂子里去睡觉,也会赶回来吃一顿晚饭。   累是累老些,可儿女感情好,做父母的心里更多的是欣慰和欢喜。去乡下的决定有些仓促和临时,显然不能事先和舒安通过气。   舒母早上起地最早,已经做了一些手擀面放在橱柜里,免得舒安回来见不到人又吃不上饭。往日的时候,他们都是去的早回来的也早,今天就不好说了。   “留了。”舒服点点头,抬头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两个人凑着脑袋小声说话,那眉头立刻拢成一个堡垒。   “感情还挺好的。”舒母也看见了,忍不住笑着说道:“之前我还担心呢。”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也是会看人,虽然不敢说百分百准,可目前来看,反而是男孩子那边表现的更加外放一些。等看到陈锦州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面取出一个水囊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更甚了。   “喝一口?”陈锦州打开水囊前面的塞子,递了过去。   舒曼瞥了一眼。   “招待所前面的凉茶,我尝着挺好的。”   舒曼想要转头,陈锦州已道:“爸妈那里也有。”   舒曼无语,睇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这是仗着他们听不到才这么放肆吧。”   陈锦州笑容一顿。   须臾后,道:“有这么明显。”话落又自话自说地回答:“没办法,对象还没有娶回家里,可不得老老实实夹紧尾巴讨好长辈。”   “你这话听着好像不对啊。”舒曼眯了眯眼睛。   陈锦州低声笑道:“肯定不对的啊,这等对象娶回来了,家里一应大小她做主,孝顺爸妈我肯定也不落后,若是不满意,你踹我出家门啊?不过,我可舍不得滚蛋。”   这话听着很诱人。   舒曼才不上当;“你先搞定我爸妈再说。”不过她看着情况,舒母那边已经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了,就是舒父那边,也有了松动的趋势。   倒不是说两个父母这么快就被陈锦州收买。   归根结底还是父母爱子女的心占了首位,若是舒曼还在上海,过阵子后不会回东北,陈锦州想要成事,舒安那边未必都然他如意。   今天的林家比上一次舒曼过来的时候更热闹了几分。   舒家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妈你看,我没瞎猜吧。小姑子不就这两天回来了吗?”   这声音不像是林大舅妈的。   那应该是只闻声未见人的林二舅妈了。   上一回,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人,听说是回娘家去了。   这么巧,今天也在?   “昨天,我娘家弟弟不是去城里送菜嘛,就听说舒安和曼曼回来了。我算着时间,你们应该会来看看妈,就过来等着了,上一回可巧我不在,没见到曼曼,心里惦记着呢。。”林二舅妈的话解开了谜题。   一旁正在上茶的林大舅妈听了直撇嘴。   她这妯娌的娘家又不是一个村子里的,那地方离自己这边骑自行车也得40多分钟了吧。怕是以为听到什么好事情,就跟狼闻到血的味道急不可耐地过来了。   林大舅妈早上起来出去倒粪桶,可被这个蹲在家门口的人给吓到,要不是她手里提着只老母鸡,早把桶里的东西泼出去了。   “这就是舒曼的对象吧,长得怪俊的,就是这腿怎么回事,瘸……”   “不会说话就闭嘴。”林老太太气得差点仰倒,她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舒曼的对象,可女儿女婿一家把人带过来,可见是这个重视的。老二媳妇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丢脸,偏这儿媳妇就是这幅德行,以前不是没有说过,说多了对方根本是虱子多了不嫌痒,过后该干嘛就干嘛。   老太太心里不痛快,那眼神跟刀子似地一刀刀剐到跟在林老大后面的二儿子身上。   “妈,这是曼曼的……对象。”舒母早知道二嫂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在未来女婿面前有些丢脸,可眼角余光看见陈锦州平静的模样,虽不晓得心里怎么想,心里却是满意的。原本没有打算这么快承认,只是话一到嘴边,就跑了出来。   说完之后,舒母有些心虚地看着舒父。   舒父溜了她一眼,对林老太太说道:“妈,曼曼的……朋友腿受了点伤,想去找牛尾叔看看。”   “哦,要的,要的。那你们先过去,迟了赶不上趟。对了,东西都带了吗?”只要舒曼的对象不是真的瘸子那就好,其他的能被带过来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牛尾叔是什么人?   舒曼有些记不得了,凭借原主那残存的记忆,只知道在她很小的时候,对方就住在牛棚里,听说是什么人被打倒下来的,但虽说是牛棚,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舒曼印象最深的一处是村子里的耕牛不小心从山坡上摔下来,当时肚子里还揣着崽。   都说要一尸两命了,当时村子里的人愁地不行。   但舒曼这些小孩子可不懂,只知道牛死了,就可以吃上肉了。   事实上,后来的确是吃了,除了肉,林家分到好几根牛骨头,当时这些都被林老太太留下来还有部分牛肉一起要给在城里的舒安吃。   那是□□年前的事情了,条件比现在差多了。   可纵然是林二舅妈这种什么便宜都想占一下的人,都没有说什么,反而等舒曼要离开回去的时候,让林二舅一路背着回去。   或许是因为如此,这些年,舒家给钱给票也给得干净利索。   当然这些可以暂时不说,倒是那个牛尾叔,据说当时那崽子被他救下来了,但母牛肯定活不下来了,虽说是劳改犯,当时的大队长还是问他要什么奖赏。本以为最少也该是换个住的,或是轻松的任务,虽说可能为难一些,但可以折中一下。   没成想这位只要了一根牛尾,说是想尝尝烤牛尾的味道。   这些都是原主后面几年来林家才听说的,反正等她知道的时候,那人的名字已经没什么人叫了,大家说起来都叫牛尾叔。   偏这位牛尾叔对这么个名字还挺得意的。   舒曼听到舒服说要找他,立刻看了一眼陈锦州的膝盖。   陈锦州马上察觉,用眼神询问。   舒曼轻轻摇了摇头。   舒母把带过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手里就提着一个袋子和从林家拿出来的竹篮子,那是林老太太得知他们去找牛尾叔让林大舅妈准备的。   对此,林大舅妈脸上不见是好埋怨,甚至还多打了半块豆腐到盆里。   一行人走到村尾的牛棚的时候,陈锦州嘴角抽了抽。   虽说知道很多地方畜牲养得比人都精心,在红旗村那边,那些马的待遇就胜过不少人,没办法生活中太离不开这些牲畜了。   可没想到眼前用砖头建造的房子竟然是牛棚?   虽然是个一层楼的平房,但估摸着一路走来,是他看到最好的房子了。   舒父让其他人等在门外,自己先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的交谈声。   几分钟后,舒父就出来带了陈锦州和刘小鸭进去。   舒曼老老实实地跟着舒母站在外面。   这个牛尾叔还有一个怪毛病,看病的时候不喜欢人多。   就像舒安那个时候,明明也就才十岁的孩子,就要他一个人留在屋里,当时给了个据说调养的药方,竟然也不放心一个孩子会不会记错记落了。   但舒家是感恩的,很幸运,舒安的记忆从幼年时期就是佼佼者。   一刻钟后,刘小鸭跟着舒父出来。   “先回去吧。”   “嗯。”舒曼默默地走在后面。   回到林家,刘小鸭被林二舅的小女儿林恬带出去玩。   别看林二舅妈那样,这个小表妹年纪小但许是出生后的好几年一直跟着林老太太,养得脾气非常好,看起来软软地,实际上非常有主见。本来小学毕业后,林二舅妈就不让她杜甫了,她直接跑过来找舒母,舒母就去找了林老太太,说愿意资助她。这事说起来有些丢脸,当时为了表示重视,舒父也跟着下乡一趟,林二舅红着脸婉拒了,只说要是女儿愿意砸挂卖铁也让她读。   这些年,听说学习都挺不错,估计能考个好高中。等高中出来,若是加把劲,考上大学,对于农村女孩来说,那才是真正有了本钱和出路。   有她带刘小鸭出去,舒家人是放心的。   舒父先说了刘小鸭的情况:“说是先天的,不是后天造成的,没办法治。”既然来都来了,不可能只看陈锦州一个人的,反而主要还是为了刘小鸭。   但很可惜,好运不会一直常在。   “可以了,至少耳朵还好使。”舒母心里是可惜的,但事情要往好处去想不是,若是耳朵不好用,那可能会更惨一些,毕竟按照比例来算,基本上聋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哑巴,因为听不到声音不知道怎么说话,不知道怎么发音。   相对而言,只是相对来说,刘小鸭的运气还算可以。   林老太太对刘小鸭倒是没什么想法,她家里孙女外孙女都有了,哪有时间愁别人的事情,只是看女儿女婿的态度,不禁皱眉:“这小女孩是什么情况?你们给我说说?”   等舒曼解释了前因,林老太太眉头皱起:“你们不会打算养着她吧?”   舒父舒母不语。   舒曼也惊讶地张了张嘴。   在这之前,舒家父母从未表露过这样的想法。   只是拒绝吗?   舒曼摇摇头,不说刘小鸭的确挺可怜的,就是身份上而言,自己也是个盗取别人父母爱的一个人,哪有资格还去左右父母的想法。   但林老太太就不这么想了。   “你们两个想清楚才好,好不容易两个孩子拉拔大了,舒安成器了,曼曼,曼曼也算是渐渐往好的方向走,你们两个这些年的辛苦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这又来一个,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反正她是不怎么赞同的。   “再说了,你们城里的户口就那么好上了?”这话一出,旁边两个事不关己的舅妈们立刻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   倘若是舒母承认有办法了,她们肯定立马抢上前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可是城里的户口,每个月不干活,都有口粮供应的,可不是农村孩子这样能比的。要是小姑子真有法子,她总不能偏心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而不去管亲侄子、亲侄女吧。   反正就是舒母说肯,林家两个舅母也不会愿意的。   舒母有些尴尬地看了舒曼一眼,见舒曼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好奇的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样的想法,是她和老舒临时决定的。   有多临时呢,大概是今天一早起来出去买菜的时候,刘小鸭胆怯地跟在后面,明明对大城市的上海那略带高速的生活步调有些害怕,但依然固执地跟在舒母后面,想着尽可能地帮着一些小忙。这种害怕被抛弃努力用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去讨好舒家人的表现,让舒母想到了舒曼。   她犹记得去年冬天送舒曼上火车,女儿那明明害怕地不行却故作勇敢的表情。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她也这般,在到了红旗村那个地方后,因为不习惯,因为害怕,因为陌生,就有些不知所措但笨拙地去融入农村里的生活。   小年轻人未必能理解舒母这个年纪人的想法。   她总想着自己若是对别人好一点,那么同样的,自己的女儿到了外面会不会也会碰到好人,而事实上通过舒曼报喜不报忧的论述中,舒家父母是认为自己的女儿已经遇上了好人。   可能的话,还遇上了一个不错的对象。   或许这种判断不太理智,但能被牛尾叔留下来,实属陈锦州的人品应该不算差,以往也不是有来求医的人,也有求医不成恼羞成怒的人,这其中也有大人物,但这些年,能在牛尾叔屋子里呆着的并不多,而得罪过的人当时嚷嚷地挺欢快的,事后总是不了了之。   这倒让牛尾叔这个人增加了神秘性,就是村子里的村支书和大队长回忆着他可能有被来处和背景也想不出所以然,不过作为被劳改的臭老九能发配到与上海不过一个多小时车程还算比较热闹繁华的哪怕是农村,要说背后没有人,谁会信呢?   陈锦州从舒家人离开后,就一直在脑海中筛选过往那些年看过的某些秘密的人事档案,很遗憾似乎没有哪一位能和眼前这个人对上。   “年轻人想太多会容易死的。”牛尾叔拿着一只大海碗转过身子,里面是奇奇怪怪的药汁。   陈锦州皱了皱眉。   他从进来到现在哪怕静坐不吭声,也不过半个小时。   这药是怎么来的?   有效吗?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没把握未知的东西,若不是带他来的是舒服舒母,陈锦州准掀桌走人,只是他也看出来舒家人以及林家甚至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对这个牛尾叔很是尊重。   “怎么?怕老头子我毒死你?”牛尾叔看出他的迟疑,忍不住哼了哼:“要不是你小子长得像你爹,我还真懒得管你。”   陈锦州板着脸不语,心中的震撼却不亚于滔天海浪。   他一直知道自己能走到现在,得益于父亲留下的诸多类似遗产的馈泽,他其实都有些习惯了,甚至隐隐为之骄傲。   若是父亲能活着,那就更好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地方,同样见到人是父亲的人。   “您?认识我爸?”陈锦州问。   牛尾叔垂眼,目光扫过他放在椅子把手上青筋暴起的双手,嗯了一声。   “我跟你爹,对了,你们现在似乎更喜欢喊爸爸。”牛尾叔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你看我多大了?”   陈锦州不语,时代的沧桑让很多人的面相未必能符合实际年龄。   别看现在穷苦百姓,吃不饱喝不暖依然是常态,就是那些大院里面的人想顿顿有肉都是奢侈,可同样的还是有人过得很好。   就像上海和东北的齐齐哈尔市,同样是城市,却仿佛隔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差距。上海有高二十几层的大厦,有整一条街都是店铺的商街,有相对别的城市多了太多的私家车。哪怕是这个时代,吃不饱饭是绝大多数,依然有顿顿大扣肉顿顿有酒喝丝毫不为生活所困苦的人。   这样的情况,上面的人能不知道?   知道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国家的发展离不开他们以及一些特殊的情况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毕竟中国那么大,总要有几个地标城市来迎接国外人的到来和审视。   当然也可以说明,其实舒家兄妹的猜测是正确的,比之十多年前,现在的一切都宽松了。   毕竟若是可以,谁不想生活过得好。   之前是没办法,物资实在不丰富,但这些年国家还是在进步,百姓的生活自然一点点转好。   “你爸也叫我叔,是我亲自送去的部队。”   话音刚落,陈锦州就神情激动地站了起来:“您……那我爸他……”   “我不知道。”牛尾叔失落地摇头:“当年你爸没了的消息传来,我也让人去打听过,就像所有人看到的那样,想要更多的消息内容,当时的我没有办法。”他是真的被下放劳改,就是下放的环境在几个老友的争取下换了地方,可还想像以前那般接触到一些隐秘档案,太难了。   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就算上头知道他这么一个人,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但走到台前去,绝对会连累那几个为他周旋的老友。   其实牛尾叔自己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   他能走到现在,很多时候得意于他的医术。   谁不会生病,不需要医生。   上面的人同样需要的,留一个对国家忠诚的人,并不算太为难的事情,何况他们需要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其余的,自然有别人去操心。   “我当年来了这里,还是你爸亲自护送过来的。”牛尾叔把手里的碗递到陈锦州手里:“喝了吧。”   陈锦州面露迟疑。   牛尾叔哼了哼:“你不是想娶刚才那女娃娃吗?你不喝,这是准备让你们陈家断子绝孙了不成?”   霍地手中的碗被打落在地。   牛尾叔眉眼不抬地骂道:“就这样,徐老大都敢把你放出来?做大事者应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就是不能生吗?又不是一辈子生不了。”   陈锦州苦笑不已。   这可不是小事。   他从确认小姑娘是自己的一辈子后,就想要一个像她一样香糯米团一样的闺女。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他不能生?   这……   陈锦州神色黯然了下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能治吗?”   “还算有点出息。”牛尾叔斜眼::“我还以为你会问是谁害的呢?”   陈锦州垂眼,这还用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大人也会得手足口的,比如我老公……   医生说他体质不好的缘故,哈哈哈哈。   笑不出来了。   隔离了   孩子完全自己带了,精神萎靡 第80章   午饭是林大舅妈和林二舅妈一起烧的, 那只老母鸡的鸡腿被分给了林恬和刘小鸭,前者还好,别看在家里不怎么受重视,但那是以前,随着家里弟弟读书不成器,她在家中的地位日益提升中,虽说不怎么纯粹, 但小姑娘小小年纪仿佛看透人生一般,十分安然。至于刘小鸭, 她的惶恐在舒曼安抚的笑意中一点点驱散开来。   舒曼见状才微微撇开视线, 不小心地就触到舒母担忧还未褪去欣慰刚刚涌上来的复杂目光,忍不住低了低头,做腼腆的样子。   舒父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舒母的手,对林老太太说道:“牛尾叔让人来说,留了锦州午饭。妈, 我们先吃吧。”   怎么都是带过来的客人, 哪怕以后可能是女婿, 孙女婿,但反而比起儿媳妇这样的角色, 女婿之类的在岳家这里就好像天然是贵宾级别的客人一样,让人看重。就算不是,也是带到家里的客人,哪有不等客人到齐,主人家就先吃上饭的。   林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看来牛尾很喜欢这小伙子。”过往这些年, 能被牛尾叔留下来吃饭的人真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得清楚。   无他,这位老人家医术很好,但不会做饭。   这些年,一直吃着“百家饭”,好在他不挑剔,一张饼,一个馒头都能对付地吃上一顿。   陈锦州有些无语地发现自己好事被抓了壮丁,他的厨艺肯定没有多好,但应付个十数年的老头子还是可以的。   想到对方的身份和存在,陈锦州卷起袖子拐着腿去厨房里操劳。   别看不怎么烧火,但厨房里还算干净,当然也是厨房不大,平日里基本上用来烧水偶尔做熬药,林家所在的村子里经济条件上还算不错,又是夏天,蔬菜这些每日都是新鲜不缺,即便可能用不上,依然会有感谢他的人你一把我一把地送过来。倘若是牛尾叔要去别人家吃,都会把这些送到对方家里,时间久了,众人慢慢发现,请对方吃一顿饭,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占了便宜。   是以,这种类似吃白饭的行为,不但没有让人不满,反而有不少期待着牛尾叔的‘临幸’。   今天看来是不用了。   闻着厨房里传出来的香气,牛尾叔美滋滋地啜了一口小酒。   吃过午饭后,舒曼别老太太拉到屋里说话。   老人家年纪大了,她更不敢说什么不好的话,斟酌着全挑了那好听的。   林家的村子在对待外人这种风气上还算不错,林家外婆自然没有多想,也许心里觉得未必跟外孙女讲得那么美好,可看舒曼脸色红润,精神良好的样子,至少她在外头过得还算不错。   往后,老太太也不至于偶尔想起这个外孙女的时候,都忍不住抹一把眼泪,觉得她可怜,命苦。   许是放下了一桩苦事,年纪又大了。   舒曼打着蒲扇,老人家很快在说话种睡着了。   屋子外面,舒母正带着刘小鸭和林家两个舅妈说话。   “恬恬要上初二了吧?学业吃力吗?还能跟得上吗?”   “跟得上,老师都夸她聪明呢。”林二舅妈抢在前头高兴地说道:“说她这样准能考上高中,小姑子你看看,恬恬若是高中毕业了,是不是就能在城里找个不错的工作?”   当年让林二舅妈同意恬恬去读书,除了林二舅难得硬气一次,恬恬自身成绩不错且坚持外,还是舒母以自己为例子,说了读书好能认字就可以去厂里上班。   就算不是正式岗位,临时肯定有的。   这才是林二舅妈心动的原因,林家小弟同林恬差了2岁,等林恬工作个两年,就把人嫁了。这嫁出去钱,工作自然要让给林小弟。   林二舅妈想得很好,只是林恬未必同意。   但这是以后的事情,少说还要个几年,大家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起。   林大舅妈倒是偶尔想打一打这个妯娌的脸,但上头有林外婆在,林大舅也不愿意害了这个难得不错可能是林家小辈里最为出息的侄女,三番五次地叮嘱妻子,唯恐她得罪了人,以后家里孩子若是有求这个妹妹帮忙呢?   “我看能成。”舒母这个时候更不能给侄女拖后腿,微笑着说道:“舒安现在上班的地方就有招高中毕业生,那还是坐办公室的,不是女工那种。”   要说女工赚钱不比坐办公室少,反而有时候更多。   反而这种坐在办公室的为拿到手的钱不一定有他们多,但说出去是个体面不是?   反正林二舅妈就听得眉开眼笑的,坐办公室好啊,不累,到时候林小弟肯定是愿意的。   那笑声隔着房门,舒曼都能听到,隐约也猜出里头的意思。   不过自家那小表妹的性子,怕是二舅妈要受打击了。   舒曼啧啧摇头,更不愿意出去了,老舒倒是找着借口跟林大舅二舅出去看农地了,自己呢?她低头看了看林外婆睡了一小半位置的床,明智地爬了上去。   陈锦州拎着药包回来的时候,舒曼正受到舒母的热情关爱。   “你说说你,不是给外婆打扇子吗?怎么又打着打着自己都睡着了?还睡得满嘴……”舒母看了眼舒曼嘴角边流哈喇子的痕迹,忍不住就是一笑。   “你说她干什么,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就是年纪再大,她也是我的囡囡,睡觉怎么了?你问问那些小的,现在还有谁愿意陪我这个老太婆睡觉?”林外婆起先是护着外孙女,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   所以说原主受到家里的疼爱,被养得天真不知事也是有原因的。   “妈,您这是干啥呢”林大舅妈尴尬不已,林老二夫妻可没和林外婆住一起,虽说一个村里的,也不算远,但分家了的两兄弟也没有还住一起的道理。   林外婆这话说起来,不就是说自家的儿女嘛。   可这死老太婆不想想,这一把年纪的,身上不就是有股老人味,那还是说得好听点的,其实就是死人味。   哪个小孩子能喜欢?   不过舒曼闻不到吗?   她鼻子这么灵,又怎么可能闻不到。   但很多时候,是原主的一些默认想法在影响着她的某些行为。   “干啥?我可没干啥,就想着还好曼曼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哪天没地方去,我就去东北投奔我外孙女去。”林家外婆气呼呼地说道。   “你这个婆娘,又瞎搞什么了?”林老太这话一出,林家兄弟哪能不知道定是婆娘又在老娘面前说糊话了。   这个时候林二舅也清醒,心知肚明自家婆娘肯定也有份,否则老娘也不会当着妹妹妹夫的面就这么说出来。   老太太这是不满,也是在敲打两个儿子呢。   舒父也是明白,可还是有些尴尬,只是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不是很妥当。   “妈,锦州回来了。”舒曼的话,让场上的尴尬瞬间瓦解。   “这是什么药?怎么拿回来了?”林大舅妈才说完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索性周围没什么人在意她。   松气之余,心里忍不住埋怨林家外婆刚才这么不给自己脸面。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孩子要结婚了,既然小姑子拿不出钱,家里的钱要拿来准备彩礼,到时候就不能翻建新房了,就想老太婆把她的屋子让出来,反正她年纪大了住哪里不是住,况且做长辈的哪有和小辈争的不是?   林大舅妈气鼓鼓地。   舒曼余光瞥了一眼,就朝陈锦州走过去。   两个人也算了解对方了。   至少舒曼觉得有时候这个人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也能知道对方心中的不平静。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当时舒曼根本没有进屋,据说是牛尾叔不喜欢。   哪怕林家很太平,但一般情况下,他都不让女人进屋,就算真的有女患者求她诊治,也必须许多人在场的情况下,才肯出门去村里的小诊所看。   别人家里或是自己家里,那都是不行的。   舒曼凭借原主的记忆知道这些,刚才这才没有跟着进去。   “身体上有一些暗疾。”陈锦州回来的时候已经想好借口,他受伤的是膝盖骨头,其实现在愈合地也差不多了,不然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腿去疯。即便不知道原因,但他身体的强悍的确不同别人,就连恢复力也是惊人的,似乎这一点和陈父是一样的。   或许这也是为何同样是拼军功,陈父总比别人快一些,毕竟身体是本钱。   “那就好。”舒曼没做多想,事实上她也觉得应该是一些暗疾,哪个当兵的没有,特别是陈锦州这样的,有时候受伤却因为身份特殊明面上根本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想来身上的这些问题只多不少,别看现在看着生龙活虎,谁知道底下有多少隐患。   这或许是舒家父母真正把陈锦州带来的原因吧。   他们不知道陈锦州背后做的一些事情,可想着当公安的,也是出生入死,说不定身上就有些问题,自然是早发现早治疗。   这也恰恰说明,舒家父母哪怕没有立刻接受陈锦州,但在行动上已经默默为舒曼扫平一些障碍。   回去的路上,是舒母和舒曼坐在一起的,旁边一起的还有刘小鸭。   本来是想让刘小鸭同舒父一起坐,但看到她流露出害怕的样子,舒曼有些无奈,怎么一下子好像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人。   她当然不能这么做,只好让刘小鸭坐在她旁边,至于舒母的想法,舒曼也知道。   可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唯一能有的问题反而是舒安那边。   家里就那么大,因为自己长大了,每每回来,舒安都避嫌出去住了,亲兄妹都是如此,何况刘小鸭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呢。   当着刘小鸭的面,舒曼没有说起,只是略略提到舒安。   剩下的路,舒曼轻轻阖上眼睛,不去看舒母略带为难的表情。   她不反对一个人的善心,甚至她没有资格让别人特别是暑假父母不去做一个好人,只是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   若是他们确定可以,舒曼也绝对不会去反对。   或许自己不在上海,舒安的成长让他醉心于研究中,或多或少地让舒家父母感到孤寂。这些,她都能理解,同样的,却也不能解决那些随之而来的问题。   舒家一行人离开的时候是下午三四点了。   这个时候日头不晒,在林家外婆给了一把干菜后以及林家大舅妈和舒母说了大表哥同女方两家见面的时间后,他们才得以离开。   舒曼算了算那个时间,自己应该已经离开上海了。   可能不太合适,但心里的确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情走动是没办法不得不去做,但多了,真的挺让人厌烦的。   ……   “曼曼,你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才拐过楼梯口,舒母就抓住了舒曼的胳膊。   舒曼眯了眯眼睛,看着家门口摆着的礼品盒,摇头:“妈,是董晓华的妈。”只是怎么会出现在家门口,还这么大包小包的。   董家条件是不错,但不代表董母是个大方的人,甚至借着在街道办事处,从来只有往里拿很少往外拿出什么东西。   用董母自己说过的话,让她掏钱掏物跟掏她心肝窝子是一样的。   “是舒家妈妈?”董母其实一直也在注意楼梯口的动静,不过是一瞬息的时间,人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   后头的陈锦州冲了出来,把舒母和舒曼护到身后。   董母只觉得撞到一堵墙,脑袋砰地就是巨响。   只是来不及喊痛,目光向上一瞥,看到陈锦州森冷的面孔,心中一寒,下意识就要往回缩,只是下一瞬人已经从侧面探出脑袋,看向舒家母女的身后。   “舒安?舒安不在啊?”   “董家妈妈,您这是干什么?一惊一吓地,都快把人心脏给吓停了。”舒曼把舒母推倒自己身后,扯了扯陈锦州的袖子,从他后面走了出来。   这又是带东西的,又是找舒安。   不会真的脸面也不要,直接上门求情了吧?   舒曼面色古怪地盯着董母看,只是见她神情焦虑,又不像是这么个情况。   “曼曼啊,你来得正好。那上一回来的那个女人你认识不?是你的朋友吗?还是认识舒安的?”董母想起之前好像有人看到过舒曼和对方是认识的。   “什么女人?”舒曼微微眯了眯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同陈锦州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想到了白玉英。   在看现在的情况,舒安应该还没有回家。   只是白玉英和董家有什么关系,是董晓华?   舒曼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怎么也不愿意去猜想,一时之间脑袋里有些空空的。   等董母着急地说了一大堆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突然传来骚动声,舒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阴着脸瞪着董母。   “舒安啊,玉英是什么情况?怎么听说又是打又是公安抓人的,人呢?是在哪家医院?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之前去火车站接人的时候,舒家父母得知白玉英是一个人住的,虽不晓得原因,但两位长辈以为这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去过问。   可现在听董母这乱七八糟的话,似乎是董晓华纠集了一堆混混去对付白玉英,然后把自己弄到派出所去了。   “哥,是个什么情况。”舒曼拉住欲要上前的舒安,看他身上的打扮明显是从厂里出来,还带着一股的机油味,只是眼下情况来不及去问他一个坐办公室的怎么跑去车间了。或许有其他理由,也没时间去深思。   舒曼想知道白玉英的情况。   舒安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说出事情,瞥见董母紧张的模样,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对舒曼说道:“暂时还在医院里,是个什么情况,等一下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舒安是回来换衣服的,他是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等白玉英安抚下来,舒安也才发现自己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机油味,过往的医生护士都看了他不下十数眼了。   好不容易等到白父从外面赶回来,他是回来换个衣服,顺便告诉舒曼。   没想到,先来的会是董母。   “真是晓华那孩子。”舒母本来不想问的,可董母这人有时候不要脸起来老邻居也抵不住,她也不能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嗯。”舒安垂眼:“具体的公安那边还在审问,那几个小混混手上都有些案底,白同志家里不肯罢休,这次肯定是不能善了的。”   别说白父同不同意了,就是公安局那边早前接到命令就是严打罪犯,虽然不像前些年那样一点事情可能就是死刑或是坐个几十年的牢,但想要轻是不可能的。   至于董晓华的情况,说不上好坏,舒安也不想去关心。   趁着舒曼拦下董母,舒安已经飞快的进屋,他来不及去烧水,直接用冷水擦了擦身子,用了即便香皂才重新打开门。   门外,董母和舒父舒母都不在了,地上的东西也不见了。   “你进去后,董晓华的妈妈要撞门,老舒把人拦下来了,现在送东西回去。”虽说也是看着董晓华长大的,可舒母听到好几个混混,哪里想不到董晓华用心的险恶。这事实在不经推敲,一想就能明白董晓华为什么这样做。   于是这一下子就撤回到舒安身上了。   舒母一想到那么漂亮洋气的闺女差一点因为自己儿子而出事,哪里还想帮什么人去求情,要不是她向来没什么脾气,早就骂起街来了。   饶是如此,在董母丢下东西跑后,气不过的舒母带着舒父把东西丢回街道办事处。   董母这算是真的丢人了,匆匆从家里跑过来,抓了东西就走,也不敢说让舒家人帮着求情的话。   另一边,舒曼把陈锦州安顿在家里,正好舒父也回来了,她就和舒安赶去了医院。   白玉英是住在单人病房里面,在楼层的最后一间。   舒曼过去的时候,白玉英正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屋子里面没有看到白父。   舒曼有些意外。   舒安这个时候推了门进去。   “你来啦。”白玉英脸上的笑容再看到走在后面的舒曼的时候顿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喜悦。   舒曼哼了哼,算她聪明。   “怎么没见到人?”舒曼看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觉得自己仿佛不该出现一样,都说一些事故和意外是男女之情的催化剂,目前看来果然是没有错的。只是到底没有想到,这两个人还真的能看对眼。   只是她也不能因为心知肚明而就这么走了。   看舒安只是默默地去拎了热水瓶出去,舒曼拖了椅子坐到病床前面,仔细看着这个实际上相处时间比家里人更多的好朋友。   “受伤了?”额头上有些红肿。   白玉英难为情地摸了摸额头:“这是我自己撞的,不过……”她凑近小声说道:“舒安他不让我这样说。”   舒曼了然:“我哥是对的。”   “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爸偷偷派人跟着你,你觉得你能全须全尾地脱身?”来的路上,舒安已经说了他了解的一些情况。   且不去说事实是不是像董晓华说的那样只是吓唬吓唬白玉英,最多就是让她丢丢连,落得跟她自己一样的下场。   颇有一种我不成,你也不能成,要玉石俱焚的架势。   但按照董晓华的意思,她没想真的下手,她不敢。   舒曼不好说她说的是真是假,可按照派出所那边传来的话,这几个小混混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以前也不是没有犯过事,只是要么女方那边担心闲言碎语偷偷地瞒下来了,要么拿点小钱摆平了,毕竟没有出人命嘛,事主的家人又不追究,多半是不了了之了。   毕竟人言可畏两个字,能让一个人从生到死。   这些小混混也是仗着这个世道对女子的不公平,才有些嚣张。   言下之意,碰到白玉英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对方未必不敢下手,哪怕到了派出所,他们也口口声声只是为了帮董晓华出气吓唬吓唬人而已。 第81章   在上海某个小弄堂里毫不起眼的一座小院子里, 白父打开门走了出来,外面白叔走了过来。   “我来吧。”白父说道。   白叔点点头,走到副驾驶室坐好。   等车子开了,白父余光看着白父的手势,沉默了一下,说道:“当然值得,便是受点伤也无妨。我还觉得挺可惜的, 要不然那小子肯定更加怜香惜玉了。”   当然这也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白父怎么舍得白玉英受伤呢,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要是没有她,白父怕是从此就沉沦地狱,再无法重返光明。   白父抬到看了看天色,调转车头,不去医院。   白叔瞥见, 微微叹气摇头。   两个人先回到白父在上海明面上的家里, 家里已经有人煲好了汤, 吃过饭后简单地收拾一下,换了外出见客的衣服, 重新换了一辆车后才重新往医院出发。   医院里,依然只剩下白玉英一个人。   白父进了病房后,目光在里面巡视了一番。   白玉英红着脸说道:“舒安去送曼曼了。”   “哦。”白父意味深长地发出了一个单音字,看女儿更加娇羞的模样,心里又是酸又是难过但更多的是欣慰。   有些事情, 他不介意推一把。   可若是女儿不愿意,他宁可毁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   好在目前从结果来看,还算是不错。   “先喝汤。”白父从白叔手里接过汤碗,慈爱地看着白玉英。   白玉英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说道:“爸,那个人没事吧?”   “嗯?”   “不是,我没想救她,她都要害我了,我肯定不会在这个地方发什么善心的。”白玉英摇摇头,她是回到上海后,又变得无忧无虑了,一切皆是因为白父在身后撑着。有时候她也想谨慎一些,可每每触及到父亲痛心疾首又仿佛透过她看到别处的目光,她那些顾虑谨慎不得不抛诸脑后。若是父亲想的话,她可以尽量让自己变得好像白家没有出事以前一样。   可真的是一样吗?   父女二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双方都想让对方开心。   白父不信。   “好吧,我只是不想让曼曼家为难,毕竟他们是邻居。”   “不只是吧?”   “是的。”白玉英突然坦然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父亲,也没有想过瞒着他。   她只是有些紧张,以及还有些发懵,不知道怎么突然事情变成这样了。   “爸,你觉得舒安怎么样?”白玉英有些迫不及待起来了。   白父不甚高兴地说道:“这一次的事情,要不是他……”   “不怪他。”白玉英深呼吸,其实当时的情况怎么说呢,她被堵在了一条小胡同里,那是一条死路,后背贴着的那堵墙,以她的能耐根本翻不过去。   若不是父亲的人来早一步,哪怕最后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但类似衣衫褴褛的模样,绝对不会少,如今只是额头受点伤,这根本不算什么。   白玉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好运了。   “爸,是舒安救了我,对不对?”   白父看着自己的女儿,深呼吸:“对。”要不是之前舒安提议,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哪怕女儿有了一个明面上被默认的身份。   可那又怎么样?   上海比起其他地方是个热闹繁华的地方,这里多的是人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可同样也有许多为了生活苦熬的人,这些人里面有没日没夜为了一点点口粮干活的人,也有心里存了黑暗索性把魔爪伸向别人企图拉那些人共同沉沦。   若是白玉英真的出事,哪怕时候把那些人碎尸万段又有什么用处。   是舒安点醒了白父,或者说,是他让白父明白危险一直存在,并没有因为白玉英的归来而减少甚至可能更麻烦。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继续让父女两地分割。   白父:“舒安不错。”自身足够优秀,家世一般,白家能给他帮助,他同样是感恩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情商不算高,但脾气还算不错,认定了的人就会尽力呵护。这是从与对方接触过后,白父一直暗中观察得出的结论。   最重要的是,玉英和舒安的妹妹关系好。   而那个叫舒曼的小姑娘,身后站着那个叫陈锦州的人。   陈锦州或许没有那么强悍的背景,但他背后的能量却不容小估,至少玉英回上海后的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一种表现。   她的身份可以蒙骗普通人,但对于上位的那些对白家虎视眈眈的人依然能阻拦下他们直接在明面上动手的行为,已经很能说民一切了。   “真的?”白玉英眼前一亮。   白父心里微酸,点头:“只是你要想清楚,他可是和过往的那些人不一样?”   “我知道。”白玉英皱了皱鼻子:“虽然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臭,可也有那些清高,不过……还挺好的。”   白父喉咙一噎。   哪里看不出女儿此刻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   这还是两个人还没有什么呢。   真是女大不中留。   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步步推出去的,白父又只能把众多苦水吞咽回去,只盼自己的眼睛这一次没有看错。   舒安这个人不是胆小的人,可却是不喜欢在自己未知的领域踏足的人,包括男女之情。   白父不得不推一步,否则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在最后关头才有人出现拯救白玉英,以及他迟迟才出现在医院里。   有时候磨难就是感情的催化剂,这是白父从他和妻子的事情琢磨出来的道理。   至于效果如何?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舒安亲眼看着舒曼上了回家的叮叮车后,这才转身去附近的副食品店买一些水果,白家的那位又娇气又娇弱,菜场里那种劣等一下的水果是看不上眼的,必须是副食品店里水果摊上那种最好的水果,就是这,估计对方也只是勉强承受的范围内。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舒安在心里嘲笑了一句。   在医院里看到白父,舒安把手里的水果放到桌子上,恭敬地说道:“白先生。”   “不是让你叫白叔嘛。”   舒安笑了笑,内心明白还没有到那份上。   “是要回去了?”看舒安提起自己的挎包,白父有些意外。   舒安回头看了一眼白玉英,对白父笑道:“是的,出来有一阵子了,厂里那边还得回去看看。”今天出来地着急,那边没有联系到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公安局的人就先找到了自己。   他虽然同厂里说了,但总归也没有认真交代一句,这不是他的作风。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思考一些东西。   “那你明天还来吗?”白玉英紧张地问答。   舒安微微侧头,有些惊讶的样子。   白父似乎无所觉,只是微笑。   舒安想了想说道:“会的。”   白玉英像似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行,你和曼曼说一声,让她就不用跑来了。总不能把陈锦州一个人丢招待所吧。”想起下午舒曼说起陈锦州被丢在舒家,白玉英就想大笑,可想到似乎是因为自己猜造成这么一个情况,好险才忍住。   舒安再不说话,朝白父点了点头,走出病房。   白叔过去送。   舒安没有拒绝。   临下车的时候,白叔比划了几个手势。   舒安默了默,又点了点头。   陈锦州随手把香烟丢在地上,用鞋后跟捻了捻,看到走过来的舒安,随之摊开手笑了笑:“去前面走走?”   舒安抬头望了望楼上,窗户里透着光,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行。”   两个人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广场似的地方,这个时间点大家都等在家里吃饭,在这里的人不算多,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你怎么看白父这个人?”   舒安有些惊讶,本以为陈锦州找自己应该说妹妹的事情,再不济也应该是让他帮着遮掩刚才抽烟的情况。   “他,很爱女儿。”想了想还是说道。   陈锦州面色一缓:“你知道?”   “猜出来了。”有的人就是这样,能够抓住一个人的命脉,白父做得太明显了,明显到舒安真的想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对白玉英是什么想法,舒安不敢断定,唯一能肯定的是下午收到消息时候的慌张和看到人后那一瞬间的安定。   “那就好。”陈锦州对着舒安说道:“曼曼很担心你。”   舒安心想,这倒是解释了陈锦州为何突然这么关心自己。不过……   “你还是想想你身上这烟味怎么解释?”   陈锦州沉着一笑,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个水囊,一打开就是一股药味。   舒安嫌弃地挥了挥手走了。   药味这么浓,肯定盖过烟味了,他还能说什么。   ……   “老董,咱们是多年的邻居街坊了,不是我不帮忙,是真帮不上忙。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家里能差钱?就是差?还能看上这些?这事是真不行。”   “舒老弟,您帮帮忙。晓华还小,不能就这么毁了。曼曼不是和那小姑娘是朋友吗?还有舒安,他和那小姑娘……”   “爸,您怎么不进去呢?在外头是等我吧?”舒安没有想到走到楼梯就听到这么一番话,陈锦州本想上前,被他拦了下来。   “回来啦。”舒父笑笑。   “嗯。”舒安推舒父进屋:“您先进去,我和董叔叔说说。”说完又递眼神给陈锦州。   陈锦州并不想管这些事情,在他看来这是舒安自己的事情,身为一个男人自然要有担当,即便这事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既然出了,总不能让上了年纪的舒父为他挡在前头。   屋子里的舒曼听到门开了的声音,看到舒父和陈锦州进来,又把目光落在外面的舒安和董父身上,只是很快门就阖上了。   “爸,哥他……”   “让他自己处理。”舒父乐呵呵地走过去帮舒母整桌子。   舒曼有些无语,对走到身边的陈锦州勾了勾手,两个人往她的小隔间过去。   这也是陈锦州第一次进入舒曼在这个家里的私人领域。   “你身上这味道。”顾及到外面的父母,舒曼没有说明白。   陈锦州无奈一笑:“还是被你闻出来了。”还真是小狗鼻子,心里有些怨念,这也太厉害了。不过……他笑了笑:“打了个电话,有些烦。”   果然。   从陈锦州在林家回来后,舒曼就一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不方便说?”   陈锦州看了看外面。   舒曼误会了:“那就算了。”   陈锦州微微一笑,伸手拉住舒曼的手,想了想说道:“过几天我地回去。”   “东北还是……”   “东北。”陈锦州笑着说道:“有些事情,而且再不回去,龚琪都要杀过来。”他走的似乎是请假的,但后面发生了些意外,龚琪那边又不想其他人被调过来,就一直把陈锦州的事情担过来,基本上是一人顶两人用。   虽说镇上没什么事情,严格意义上说是没发生什么大案子,基本上就是一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县城那边从革委会主任掌权后,倒是忽然忘记了完达公社这一块地方,基本上什么批/斗的事情很少影响到这边,但就是一些小事情让人员不多的小分局同样瞒得够呛。   陈锦州刚才去邮局打电话的时候,顺便给龚琪打了一个,几乎听了5分钟的裹脚布唠叨,饶是上海这个地方有钱人太多了,当时他也是顶着邮局里面人不得不说的目光中厚着脸皮结束电话的。   “行。”舒曼有些意外,起身说道:“那你买票的时候和我说一声。”迎上陈锦州意外的目光,她扯了扯唇角:“我也挺想红旗村的人,再说我出来也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陈锦州还没来得及去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舒曼已经走出去和刚进来的舒安打招呼。   “走了?你没答应吧。”   舒安嘴角抽了抽,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这事,白玉英的爸爸能听我的?还是你的?”   舒曼想了想,老实回答:“都不能。”要说听白玉英这个女儿肯定有的,但这次同样也是白玉英差一点受伤害。   舒曼知道的事情没有陈锦州和舒安多,   但想也知道以书中白父对白玉英的重视,岂能放过伤害白玉英的人。再者董晓华这样自己不如意就要伤害别人的人,真的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否则谁知道以后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破事,甚至若非知道上海这个地方要搬个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即便不是几十年后寸土寸金的地方,但现在这个社会房子买卖依然有些麻烦,最重要的是故土难离,舒家父母未必愿意。   “那就是了。”舒安拍了拍妹妹的脑袋。   吃饭的时候,舒父听了舒安的话,对舒母说道:“这几天她要是过来,你不要开门,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爸,我不是在家嘛,哪能让妈因为别人的事情们都不出的。”舒曼才说完,舒父就瞪了她一眼:“还没说你呢。锦州既然来了上海,也不能白来,趁着几日你们出去好好走走,还有他这腿也带去医院看看。虽说相信牛尾的本事,但还是看看放心。然后,时间差不多就回去了吧。”   “爸,我……”舒曼话语一噎。   舒父摆摆手,不愿多说。   当父母的哪里想赶女儿走,但家里现在的确谁就这么一个情况,何况也不能让陈锦州一直住在招待所里面,这也不是事情。   家里还是太小了,小到舒曼以为低声说的悄悄话,还是被一直注意着他们的舒父听见了。   隔天,舒曼没有去医院。   舒安去了。   回来之后,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第三天,董晓华那边的事情,公安局也给出了结果。   那七八个混混,有两个对白玉英动手的人,因为有明确案底在身,判了而多年,其他的有七八年也有三、四年,至于董晓华也被判了五年。   等她出来差不多得25岁了。   舒母知道后,唏嘘不已。   “她对象家里在他一出事后,就跑过来把之前送的东西都抢回去了。这也是昧良心的人,怎么不把董家送出去的东西还回来。”倒不是舒母可怜董家,只是那男方家里不地道,不管董家父母怎么样,但在他们家上面,还真没有亏过心。   董家父母一下子憔悴下来,拼着劲东奔西跑,几乎拿出了一大半的家私来,也没办法更改结果。   从回家的舒安那里得知,这一次白父是下了狠心要让那些人受到教训。   “他在上海的情况没有好太多,看着光鲜亮丽,但一步错,可能也就……”舒安没说的是事后白父很干脆地跟他坦白了那天的事情。   老实说,舒安其实挺生气的,他不喜欢被人利用。   也挺犹豫的,毕竟他也的确看到自己对白玉英的细微不同。这个小姑娘娇气任性,花钱跟流水似的,真的家里没点底子没点本事的人根本不敢把她带回去。   可有时候,感觉来了,真的说不上缘由。   就像他跟着白父去公安局,董晓华要求见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去看了,面对对方的嘶声痛哭,哪怕之前董家父母红肿着脸求他哪怕骗一骗也好,舒安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回应对方哪怕一丝的好感。   或许是白父足够坦率,抓住了他的命脉,也有对白玉英的好感,让舒安放下被利用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白父那句:他怕自己一旦出事后,再没有人护着他的女儿。   作为父亲,未雨绸缪地开始为白玉英筹划未来。   哪怕日后白父真的出事,只要舒安肯,且真的心疼白玉英,那么即便不能帮白父报仇,可说不定能靠着陈锦州背后的一些人保住女儿。   对白父来说,这是最后一步能走的路,也就够了。   “我明白。”舒曼从书里的种种迹象,能明白白父的不容易,也正是因为如此,仿佛因为自己舒安被卷入白家的事情里面,这一点让她很不安。   只是看舒安平静的模样,甚至在繁忙的时候依然挤出时间去医院,舒曼也说不出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去医院看过白玉英,与舒安一起把她送回家里后。   舒曼也着舒父舒母说了要回东北的事情。   舒父没有说什么,舒母倒是红了眼睛。   舒曼更是不知道说什么,说感情有,但再深却未必,她毕竟不是原主。再者,陈锦州近来偶尔的沉默和突如其来的发呆,让她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第二天,陈锦州过来的时候,舒曼就说了车票的事情。   陈锦州眼睛很快亮了起来。   舒曼忽得放下心中的沉甸,笑着说道:“还能买上火车票吗?”本来前两天就要说的,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也不知道怎么提出来。   舒曼知道私底下,陈锦州已经去火车站买了两天后的火车票。   在这之前,他也一直没有同她提起。   舒曼等不下去了,决定主动出击。   “能,能。”陈锦州今天其实是来找小姑娘道别的,虽然很想和小姑娘一起回去,可知青下乡难得回来一次,虽说当老师的还有寒假,可来回并不容易,总不能所有时间都耽搁在路上吧,而且那个时候天气太冷了,外出去镇上那点路都不容易,哪里还大老远地回家。   之所以之前没有说起,也是同样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再不说,等到明天后天,小姑娘发飙的话,陈锦州说实话心里也是害怕的。   今天老老实实过来坦白,没想到有意外的惊喜。   在舒曼的愕然中,陈锦州一把抱起人在原地转了起来。   “停停停,你不要你的腿啦。”舒曼吓得惊叫,同时心里暗暗庆幸舒父上班去了,舒母则带着刘小鸭出去了。   “不要了,有你呢。”陈锦州哈哈大笑。   舒曼听了也忍不住笑:“我可不要瘸子。”   陈锦州不上当,搂了搂怀里人,低头嗅着头发上柑橘水的香气,心道:晚了。   哪怕自己不能治好,哪怕自己不能生。   哪怕要让对方痛苦,对不起小姑娘。   他也决计不会放松。 第82章   对于女儿的再一次离开,舒家父母这一次表现地非常平静。   舒曼偷偷拿眼睛瞟了一眼刘小鸭, 心想不会这么快成为可代替品了吧。就算心里觉得这个可能不会成立, 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瞎想什么呢?”舒母伸手掖了掖舒曼耳边的发丝, 含笑说道:“我和你爸可就你一个女儿, 你这脑袋瓜去了一趟农村就越发会胡思瞎想的。放心,你爸还说等年底或是明年, 找个时间去看看你。”去认真的感谢那个地方上一直关心照顾自己女儿的人。   “爸他那不是要……”老舒可没有那么久的假期。   舒母笑:“所以也不知道是年底还是明年,现在就等你哥稳定下来。你爸那些退休金就够我们用了。”主要是舒父这几十年也太累了,能退下来休息是好事。当然年龄是不够的, 工龄却是足够了, 这少不得一些内部操作,索性也有一些前人例子,并不难办, 最多就是拿的钱少了些。   不过想要退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人退下去自然有人挤破脑袋上去, 舒家也不可能傻傻地放弃一个工作名额, 只是又要给谁呢?本想给舒曼,这是一个很好地让她回上海的方法,只是若是如此,舒父的情况就不是退休而是替让工作,毕竟其中涉及到知青回城。然而舒曼在此之前已经和舒家父母隐约透露过自己的想法,至少她不会这么快回上海。   许是有陈锦州这么个人,舒家父母虽不理解, 但最后还是接受了。   如此一来,工作上就得从别人那里选,可无论是林家还是舒家想要的人绝对不会在少数,如何处理,这还有得舒家父母去愁烦。   对此,舒曼是有建议的,也说了,最终结果怎么样,也就不是她所关心的。   在她稍后踏上火车后,明确目的地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家,雀跃的心情随之盖过了与舒家人离别的灰暗情绪。   看着似乎在强行挤出笑容的小姑娘,陈锦州胸口闷闷的,右手用力攥成拳来回握了几次。   他说不出让对方留下的话,因为心中并不情愿。   “想吃什么?”陈锦州站起来作势去买,这一次回去两个人依然买了硬卧的位置,不过是个八人间的,里面已经有不少人。   陈锦州要了下铺,舒曼则是在他上铺的位置。   两个人都还不怎么累,就坐在下铺说话,临近位置的是个老年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右手边似乎是同道中人,陈锦州看了一眼他那时刻板正的姿势,移开视线。   总的来说,这包厢里面没有什么危险性。   像上次刘小鸭的事情,想来也不可能立马就发生。   “包子吧。”舒曼拍了拍放在床铺上的一个酷宝,里面有个双层便当盒,保温效果没有,但胜在够大能装不少东西。   这里面就有舒母一早起来做的鸡蛋饼和舒父买的肉包子,本来还打算买些其他的,被舒曼拦下了,天气太热了,东西不能放太久,而且她也发现火车每一次靠站虽然常见的食物都是烧饼,可都是有各自的地方特色,被说还有一些其他的美食。   嗯,目前来说,被陈锦州塞了一些钱,临上火车前又被舒父塞了钱的舒曼,还是有些任性的权利。但首先要先把保温盒里面的吃食给消灭了。   陈锦州去接了热水回来,看着包厢里的其他人,把伸向挎包的手不留痕迹地收了回来。   他朝舒曼笑了笑。   舒曼点点头,她并不是十分渴望麦乳精这些。   一路上,舒曼几乎除了真正睡觉的时候都躺在陈锦州的床铺上,后者乐得如此,虽当着包厢其他人的面不敢让自己的言行轻佻,以免那些人有什么闲碎的话传到耳里来。   好在这个包厢里的人多少有一些身份,阅历和见识也不同,见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着年岁该是小两口或是处对象,虽说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雅观,但就算是年纪最大的老人也只是不赞同地扭开头,并轻声勒令小孙子不许靠近陈锦州这边的铺位。   这倒正合陈锦州的心意。   也是没有认识的人,小姑娘才会在外人面前如此亲近于他。   要说这一趟上海之行,唯一可惜的就是舒家父母不曾答应订婚的事情,舒母其实有所松动,但舒父咬死不松口。   陈锦州也没有办法。   他也理解未来丈人的心情和想法。   的确得不到的反而会更加珍惜,但那是别人。   可这样的想法即便说了也没有用,就像小姑娘后来安慰他的,一切看行动吧。   如今说起来,除了个正式名分也没有差上多少。   ……   在舒曼他们走出齐齐哈尔市火车站的同时,远在上海的舒安接到了一份表彰信。   大张旗鼓地有政府部门的人送到厂里来,这让舒安意外且惊喜。   原来火车上的发生的那件事情,后续处理地并不慢。   在他们到上海的数天后,传来了结果。   国家机器的能量还是巨大的,特别是涉及到敌特分子企图破坏国家稳定和和百姓安全的时候。   也许同样的,有别的人潜入内部,也有国家的人潜入对方里面。   这一次的事情,快速而迅猛。   在对方企图埋巨额炸、药的时候,被特殊人员给抓获,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一连串牵扯出来的内应以及其他收缴到的敌特名单都足够让国家忙碌。   但并不妨碍,先安抚住部分人。   其中就有舒安和舒曼兄妹。   上海的舒安且不说,因为这份表彰信让他受到的制约一下子松懈,也给他日后的许多事情开了绿灯。就说舒曼这边,因为陈锦州的缘故,表彰信更早地送到了县城的革委会,而那革委会主任也是个秒人,审时度势后,立刻拿出奖励让人一并送到公社,随后红旗村那边,张队长就作为代表领了这份表彰信。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舒曼他们下了火车,从齐齐哈尔市坐车到县城,刚走下车门,就直接看到了老根叔。   与他一同的还有杜鹃。   看到杜鹃,舒曼高兴地抱了抱。   在上海的时候,和白玉英一起,也会说起杜鹃。   这个爽朗大气的姑娘,在自身所能给予的条件下帮助她们二人良多。   “大闺女,你是这个。”老根叔见了舒曼就举着大拇指,脸上乐呵呵的。   舒曼愣了一下,杜鹃忙小声说道:“咱们上车再说。”话落就去看陈锦州,刚才他拿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似乎腿脚并不利索。   老根叔已经上前帮忙拎着行李。   舒曼和陈锦州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偶尔是无可奈何。   怎么说呢,从上海到齐齐哈尔市,从齐齐哈尔市到县城,虽说都是坐车,一路上依然累得够呛,本想着在县城休息一晚上再回去。可现在人家老根叔都把马车给驾过来,总不能说着不回去这样嫌弃的话?   他们两个再不喜欢做表面功夫,也不会这个时候犯蠢。   舒曼老老实实地把行李搬上车后,也坐了上去   陈锦州则是和老根叔一起坐在前头。   一上马车,杜鹃就跟舒曼咬上耳朵:“陈公安那腿就是智斗歹徒的时候受的伤?”   这是什么跟什么?   舒曼愣了愣,实在不明白杜鹃在说什么。   “你怎么回事?扫盲班停了?就是没停?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怎么和老根叔一块过来?是帮生产队采购东西吗?”杜鹃认识字算盘也打得不错,如今和村里关系不错,也被信任,若是这么说的话倒是解释的过去。   “你真不知道啊?”杜鹃听着却是愣了。   舒曼无语:“我能知道什么。”   杜鹃仔细看了看舒曼的神情,终于发现她是真的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同样无奈了。   她看了看前面赶车的老根叔,拉着舒曼往后面坐了坐。   舒曼也终于知道前因后果。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陈锦州,那人挺直着背脊,一直没有回过头来,只是间歇回应老根叔的话,但舒曼敢保证他的耳朵就对在盯着自己这边。   “你真不知道啊?那……”杜鹃还没有说完,舒曼已经笑着说道:“我没有想到在火车上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这边过来。”   杜鹃闻言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这回去一趟,竟然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早知道如此,我也跟你回去探亲得了。”   当然这也就是说个俏皮话,说说而已。   没有正经理由,杜鹃不可能拿着介绍信往上海去,他们这样的最多探亲探回老家去。不过能说出来,心里也其实不是没有想法。   舒曼其实刚刚也想到了。   明面上的表彰自然不可能涉及到什么敌特,只是说了重大的人贩案子,至于舒曼他们自然是解救有功,帮着火车上的公安一起救下被拐卖的孩子,同时抓住了人贩子,而顺藤摸瓜地被公安部的人找到了老巢,那些还没来得及转移走的孩子如今也被救回来。   这里面也有几十个人,其中还有家境不错被拐卖的几个孩子。   这次政府上那么快出书面上的表彰,也有其中的家庭在暗暗出力。   至于底下那些事情,没有放在明面上去说。   结果的话,舒曼不清楚,但估摸着应该收获不小。   政府上出面的表彰,还是至少是省级上面下达的,县城那边的革委会主任识趣地直接做了表率除了给舒曼个人一些奖励,也给红旗村一些便利,公社那边自然不能落后。   “就是可惜,这一次没有钱了。”舒曼感慨了一句。   话音刚落,胳膊上就被杜鹃轻轻拧了一下:“钱算什么,你这话可不能往外说出去。那可是让人笑话的。”其实笑话还是轻的,说不得要被安一个藐视无产阶级,被走资派思想侵蚀了的说法。   想想不放心,又问了句:“听到了没?知道了没有?”   舒曼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杜鹃这才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舒曼心里感动,顺着目光往上移,忽得愣了一下。   “你这衬衫挺好看的。”   ‘“真?真的?”杜鹃闻言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袖子。   舒曼这才发现,好一阵子不见,杜鹃整个人变得怎么说呢,穿着打扮不能说和白玉英比,那是比不了的,可也和镇上那些学校老师一样,洋气许多。   身上是分体的一套的确良的衬衫和裙子,裙子到了脚踝那里,布料的花纹不是那种大花小花而是时尚意味浓厚的黄色条纹。   “很有眼光。”舒曼由衷感叹。   杜鹃更不自在了。   她听出话里有话,知道舒曼说的是人也是衣服。   “他前阵子得了假期回来,我们,我们算是定下关系了。”没有表白,也没有什么浪漫的话,张建设黝黑的脸上浮现红霞,手里拿着裙子,磕磕巴巴说话的时候,杜鹃忽得觉得这样也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朋友不在身边,当时她很慌张。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早已经有了定论。   “对了,他还问起你和锦州去哪里了呢?我说你去出差去了顺便回上海探亲了,至于锦州不是在京城吗?”杜鹃笑话张建设:“也不问问那位孟同志,我看他是没话找话。”至于原因,肯定是因为和自己确定情侣关系了。   虽然想着的时候脸红不已,心里却是同样雀跃。   杜鹃和张建设的关系,没有向众人公开,但张大娘几个人显然是知道的。从张建设休完假回去后,张大娘更加不避讳了,好几次都叫杜鹃去家里坐坐,更别说李月娥有时候开着玩笑还叫起弟妹来着。杜鹃被羞了几次,倒是慢慢镇定下来。   “那可不得没话找话,不然不就是木头人了。”舒曼轻轻笑了笑,眼角余光瞄向前头的陈锦州,见他背对着自己悄悄点了点头,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算时间,所谓的前阵子应该是孟海东从京城回去后的事情。   他们也是前后脚做的,中间隔了几天,但只要一离开,孟海东很容易就得到消息。同样的,他们的去向,也应该清楚。   只是怎么还让张建设又来问一遍?   孟海东是觉得陈锦州故意拿自己做幌子来掩盖他真正的行踪吗?   还是自己想多了,真的只是张建设没话找话随便问问而已,且只是他自己的想法,绝对没有被人事前引导过。   舒曼怀疑是前者,但心里希望是后者。   不管怎么样,之前看陈锦州和孟海东相处的模样,他是真的把对方当成表哥,当成兄弟。孟家的情况再坏,可若是因此表兄弟也变成陌路。   那陈锦州真的是太可怜了。   杜鹃被闹个脸红:“不说他了,你书都买到了吗?就是这些吗?”她好奇地看了看面前那一摞用油皮纸包起来的方块。   “嗯,好不容易找到的,为此我还去了一趟京城呢。”舒曼说着似真似假的话。   杜鹃闻言羡慕不已:“京城呢,我这辈子怕是都去不了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若干年后,想去哪都能去。”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没有关系,改革开放后,只要不是死守规矩,一点也不愿意跟随潮流的人,哪里去不得?哪里不是一条好的路子。舒曼不敢说杜鹃和张建设能真的走到最后。   这已经脱离了书中杜鹃的归宿,她无法得知现在的张建设是否就是杜鹃以后能相守一辈子的丈夫。但舒曼从这一次京城和上海的短暂旅途中,已经能窥探到改革的萌芽正在从冰冻的泥土层里一点点探出头。   “但愿。”以前的杜鹃不敢想象这些,但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自打和白玉英以及舒曼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后,她的变化也是明显的。   或许舒曼说的是对的,杜鹃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公安同志是在镇上下,还是去俺们生产队。”马车快到镇上的时候,王老根问陈锦州。   后者回头看了舒曼一眼。   舒曼说道:“你先回公安局,不然龚琪听到消息,要跑到红旗村找你了。”顿了顿又说道:“你放心,我哪也不去,你忙好了再来找我。”   陈锦州提早回来是有理由的。   舒曼不想去刨根问题。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有时候给予对方一些时间让他得以空出手去处理,也是一种最大的善意。   以己度人,舒曼也觉得哪怕日后和陈锦州真的结婚,成为两口子,她也需要有这样的时间和空间,而不是双方彼此的一切都被对方看在眼里,没有一点喘气的空隙。   陈锦州点了点头。   王老根见状抽着马鞭拐进镇里面。   龚琪听到动静,跑了出来,一看陈锦州,忙一拳招呼上来,不等陈锦州回手,立刻往后面挑出几步,愤懑地指着自己的脸:“你瞧瞧,你看看。你说你狠心不?”   “说是去探亲,得了。您这一探从北到南也够远的。”龚琪说完还刻意看了舒曼一眼,可惜没在对方脸上看到羞涩。   龚琪在心里啧啧两下,继续把枪口对准陈锦州,喋喋不休地说道:“我可不管,我也要休大假,你回来这边的事情全交给你了啊。”   陈锦州默了默,冷静地说道:“你收到我的表彰了吗?”   算算时间,小姑娘都有了,他这边肯定也有,同样是明面上的那种,当然以为你是公安系统里的不会向下乡知青这样可以弄得大张旗鼓,好似要让谁都知道了的。   但龚琪肯定会清楚。   当时在火车站,陈锦州找了董其发,暗示了一番后,把功劳的一大半给了舒安和舒曼兄妹,别看只是个简单的书面表彰,但对如今做任何事情都要政审的条件下。只要达到标准,都会优先挑选他们。   这也是陈锦州为两兄妹考虑的。   对于几年后的未来,他同样相信,私底下也为之在努力。   可也担心进展太慢,舒家兄妹等不起。   之前舒安得不到工农兵大学名额以及舒曼没有在上海附近的村子里或是去兵团,都是吃亏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   而如今,这份素面表彰就代表着他们的背景。   国家会给他们前进的底气。   至于陈锦州这边,他虽不在乎,可既然走到明面上,少不得要积累一些功劳以及丰富自己的履历,就是他不要,徐老那边也不会放过这些能提早让他走上目标位置的机会。   “那又怎么样?”龚琪咬牙切齿。   陈锦州从马车上下来,笑笑:“不怎么样,说明我哪怕探亲期间依然不负公安的职责。”说罢,把手里提着的行李袋丢了过去。   龚琪黑着脸接了过来。   没办法,对方说的是事实。   且比起陈锦州办的大案,他在这边最多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连个偷盗的案子都没有。别看事情不少,但都是东家吵架西边骂人的小事。   再大也就是一些家庭里的事情。   龚琪倒是想好好管啊,但往往没插上手,那边已经私自解决了。   比起陈锦州,不,是比也比不了。   舒曼把手边的一个黑袋子递到重新走过来的陈锦州:“你那里有煎药的锅吗?要不还是放我那吧,你有空或是我煎好了给你送过来。”   这黑袋子里是临走前,陈锦州跟舒父又回了一趟林外婆那里,找牛尾叔拿的药。   都是中药,一次要两三个小时。   舒曼担心陈锦州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去弄。   陈锦州轻轻瞟了龚琪一眼,龚琪立刻道:“不用不用,咱们局里面就有锅,方便地很,正好现煮现喝。来来,我来拿,你们两个聊会?”   舒曼见袋子被抢走,无奈地瞪了瞪陈锦州。   “行了,你也进去吧。”一路上说了多少话,这次没有舒安在,基本上能说不能说都说了,某个人还动手动脚地。   那胆子大的多有些不要脸了。   好在他没有再进一步,舒曼松气之余竟然有些后悔两个人在上海没有订婚这一步骤。 第83章   马车经过学校的时候, 舒曼下车进去看了看,除了保安大爷, 孟校长和孟主任都不在,其他老师也是如此。   大家都在放暑假中。   舒曼只得把采买的书先带回红旗村去。   “你刚才就应该放在分局那里。”杜鹃如是说道。   舒曼笑了笑、   虽说那公安局里,领头的一个陈锦州一个龚琪,算算都是自己人, 别说放几十本书了,估计放个人暂住那边一阵子,龚琪也不会太反对。   但有些事情, 公是公, 私是私。   她和陈锦州有关系,可和公安局没有关系,也不想有什么关系。   “对了,玉英让我带了东西给你。”舒曼小声地说起了杜鹃可能关心的事情。   见杜鹃亮晶晶地望着自己, 舒曼:“回去再说。”   马车刚进村子里面, 杜鹃突然一拍大腿:“差点忘记了,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张大娘家有喜事了, 本来我打算帮你送个毛巾的。”现在倒不用自己来了。   “是秀秀姐?”舒曼看了看杜鹃,心道总不能是她。   没见过哪个新娘子自己说的, 哦, 后世肯定有,现在嘛,大家还是比较羞涩淳朴的。   “是秀秀娃, 那孩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前头的王老根听到这个话题才搭了腔:“大闺女回来得也正是时候。”   杜鹃解释:“张大娘想找你去送亲呢。”本来有她的,都是读书人,长得端庄大气,主要上得了大场面。   “那感情好。”舒曼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就是本想着第一次送亲怎么也该是你才是。”   舒曼故意拿张建设和杜鹃的事情逗趣。   杜鹃脸红了红,没有反对。   私底下,张建设也说过这样的事情。   她有时候在想会不会太快了些,张建设是不是就只是为了结婚而找个人。   这样的问题,在王老根走后山那条道把她们送回舒曼家里后,杜鹃赧然地问了出来。可见着实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舒曼这次出去算算时间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杜鹃在红旗村和大娘大嫂和大姑娘们都能说上几句话,但贴心话想来想去也就一个舒曼,以前白玉英还能算半个,但现在人在上海,这半个也就没了。   本来张秀秀也是可以的,但偏是她和张建设的事情,杜鹃哪里好问出口。   “杜鹃姐,你想这么多,为什么不问问张建设?”舒曼无语:“要结婚的是你们两个人,可不是和我啊。”   “我知道,可那不一样。”最重要的是怎么问的出口。   杜鹃反正是不行。   她对张建设是挺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来来回回几次就处上对象了,可光有好感是不行的,杜鹃吐出一口浊气,说出心中的忧虑。   “你去上海的第二天,那蔡同志就拎了一篮子的红鸡蛋过来,说是妹妹的报喜鸡蛋。”虽意外蔡老师生地早了些但想着她后面三个月几乎就躺床上度过,如今能母子平安实属好事,早点也就早点。张大娘一家是热情请了蔡国栋进家里吃了顿饭,期间张秀秀也上了桌。   有一就有二,蔡国栋似乎也看出张家的态度,来红旗村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后来干脆骑车带张秀秀去镇上。   本来因为陈耀文一家子在镇上,张秀秀不愿意去,最后也不知道蔡国栋怎么说服她的,或许还是运气不错,镇子不大,去了几次都没有碰到陈家人。那邮局里的刘大娘倒是有看到,可陈耀文都娶了妻子了,两家住隔壁,天天闹得不行,再看看张秀秀现在安宁的样子。她再喜欢八卦,也不能这个时候害人家大闺女不是。   蔡国栋人品是真的不错,又是真心稀罕张秀秀,几次袭来,蔡家父母就过来提亲。对于儿子娶个二嫁女,蔡家不是没有意见,可没办法,这么多年,他就看上这么一个。蔡家那边到底开明一些,想着堵不住了,干脆就成全了他们。   他们也坦白,直说不是很满意张秀秀嫁过人这一点,但这不是她的错,儿子又喜欢。不过既然他们来提亲了,以后也不会拿离婚的事情作践人。   蔡家人的坦白,让张家人松口,心里也是更满意蔡国栋,至少他结婚前把家里的这些事情给处理妥当了,才来提亲。   两家人一个想着早点娶回来以后懒得操心,一个想着早点嫁人了也省得孩子大了和后爸不亲,所以婚事流程过得非常快。   “定亲那天,陈耀文带着陈家父母来了,说要把孩子抢回去,还说张秀秀嫁人后肯定待自己孩子不好。当时闹得挺厉害的,幸好是在村子里面,她们也占补上什么好。我就是……就是觉得挺可怕的。”当时杜鹃就站在张秀秀旁边,看着她和陈耀文两个人目呲欲裂的表情,想着这两个人曾经也是因为所谓的爱情而不管不顾结婚了的人。   “你说我以后和张建设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杜鹃挺忐忑的。   “担心?”   “嗯。”   “那就不要结婚了。”   “怎么可……”杜鹃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舒曼似笑非笑的表情后懊恼地垂下头。   舒曼摇摇头,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水囊,那是全新的,又在橱柜里翻了翻,用水过了一遍,才倒了在到碗里。   “你都想好了和这人结婚,我也不好说什么。”递过去一只碗后,舒曼想了想说道:“日子是自己过的,脚上的路也是自己走的,有没有水泡难说,但长点茧子肯定有了。一切就看你怎么想了。路不好走,未必是路的问题,兴许是鞋子不合脚呢?”反正她觉得婚姻上面许多事情,对女子并不是那么友好,但这个时代想不婚太难了,而且杜鹃也不像是会有这样想法的人。相对白玉英来说,杜鹃还是比较传统的女子,她既然和张建设处上对象,只要中间不出差错,走到最后一步只是早晚的问题。   至于张建设合不合适,看她有没有决断舍不舍得了。   军婚是艰难,可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   事在人为罢了。   舒曼看杜鹃若有所思地喝着水,想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也不打扰她,转身收拾起自己的行礼来。这次有陈锦州,家里边让带了不少东西。   舒曼没有要,嫌麻烦,但和舒母去淮海旧和百货大楼买的东西以及学校的采购任务都得不少了,她自己剩下的行礼倒是很少,不过也有一个布袋子就是了。   白玉英给的东西,就装在里面。   她之前就买了,本来打算拿舒曼家去的,但后来发生了事情,怕去舒家那边被董晓华的父母缠上,干脆就去了火车站的时候才给。   当然舒曼也怀疑白玉英这是趁机和舒安私下相处。   她是个很果敢的人,真的要出手了,绝对不会让自己驻足不前。   “这是……”杜鹃满面通红地拿在手里,这玩意她以前在白玉英那里看过。“你怎么把这东西带过来了,不……不会被人瞧见吧。”   舒曼无语,陈锦州敢看吗?   他倒是想,但还好知道分寸,不会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情。   “玉英挑的,你回去试试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你自己改改,想去换就不太合适了。”杜鹃手里拿的就是胸/罩,舒曼当时到上海就买了几个,没想到离开前,白玉英让自己带的还是这玩意。不过这东西价格不便宜,又是白玉英的眼光。   舒曼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杜鹃的上尾,觉得估计差不离。   “我给你找个袋子。”   等杜鹃把东西放在袋子里,舒曼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些上海的事情,包括白玉英和自己哥哥舒安的事情。   有时候意外和世故的确是感情的催化剂。   舒曼走的时候,那两个人虽还没有定下名分,但明眼人都看出他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只等待被捅开的时候。   “你们可真好啊,就剩下我一个了。”杜鹃半真半假地嗔怪道。   舒曼笑笑:“要不然我叫我妈给我生个弟弟,你就把张建设给换了?”   杜鹃噗嗤就笑了。   刚才一瞬间的隔阂随之消失。   她抱了抱舒曼,没有说什么。   舒曼回抱了一下,还是问道:“张家那边怎么说?”能让杜鹃想到结婚这些后面的事情了,至少张家已经有人吐露意思了。   “是想等秀秀结束后再说,就算结婚也得过年,他这阵子挺忙的。”大概是说开了,杜鹃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许多:“接下来的要秋收,等忙好差不多10月份了,我还得教书一个多月,然后就是窝冬了,时间上自然地我迁就他了。毕竟他是军人。”   当兵这件事情,对很多人来说是加分项。   对杜鹃来说也是如此。   “你家里那边。”   “我妹倒是想请假过来,但你知道的,当知青的哪有那么自由,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说到这里,杜鹃的神色有些黯然,看着舒曼张了张口,半晌后又叹气:“你怕是不知道吧,赵成回知青点了。”   “他离婚了,土家坡那边都过来打了三次架了。”张队长心里面是一点都不想帮赵成,像这样抛弃妻女的,打死活该。   可没办法,红旗村不能再死人了。   今年不好的事情太多了,哪怕赵成这样,红旗村可以不接收,可人家就是默默搬了东西过来,又找人去给公社说了情。   本来赵成就是红旗村这边的,之前离开是因为和土家坡的涂小月结婚,两个人来或去都合适,但赵成因为白玉英的关系没脸留下来。   “那他现在倒有脸了。”舒曼嗤之以鼻。   这话说的是一点也不亏心呢。   不过对赵成和涂小月的婚事,她的确不怎么看好,特别是在学校里。   舒曼抿了抿嘴:“那赵成是有人了?”   杜鹃震惊地看着舒曼,半晌后恍然:“我都忘了,你在学校里的,那应该……不过,你怎么。”   “我总不能因为一些没证据的事情,跑涂小月面前说嘴把。问题还得她相信我,不然人家说我故意破坏她家庭,见不得人家好呢。”放在涂小月身上,还真是有可能的。   何况说话的人是她,这个白玉英交好的朋友。   涂小月对她的话肯定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了。   “再说了,赵成不傻。有陈耀文的事情,他不敢做过了。不过我没想到他还真的会和涂小月离婚。”而且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离,看来她不在的时候,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嗯,李曼丽小产了,李美丽把涂小月扭送去公安局了。涂家没办法,才答应离婚的。”这进了公安局,对女人来说能有什么好名声。   舒曼一怔:“李美丽送的……”这两姐妹感情真的那么好?   “那当然了,涂小月本来要推李美丽下楼梯的,争执的时候,李曼丽小产了。那可是陈家的孩子,就算李美丽和赵成有个什么捕风捉影的事情,也没有一个活生生的胎儿没了来得震撼。”这事说来说去和陈耀文家里又扯上关系,一个事主还跑回红旗村,张队长没办法只能让蔡国栋打听清楚。   杜鹃也是从张大娘口中知道的。   她当时听的时候,嘴巴都差点合不上嘴,被惊地,就跟舒曼现在的情况一样。   舒曼嘴角抽了抽。   她是仿佛被兜头打了一拳的晕乎乎。   似乎她想的和杜鹃说的不一样。   她斟酌了一下,回身把一个编织袋提了出来,从里面翻了翻,放出几件布拉吉的裙子,像是想到什么,又往自己的包里面翻了翻挑出两间浅色的花裙子递给杜鹃。   “不贵,我妈现做的,就是你的码,别人穿上不合适。”舒曼不容杜鹃拒绝,说完指了指床上放着的几件布拉吉。   “这是李曼丽托我买的,布票和钱好像是赵成给的。”   “赵成可真大方,那当初还拿玉英的钱……”杜鹃酸着酸着就睁大眼,她品出舒曼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这,这……”来来回回地指着舒曼和那几件叠放整齐的布拉吉。   “会不会是误会?赵成这是爱屋及乌?或者说着裙子其实是给李美丽的?”杜鹃也觉得晕乎乎的,事情似乎变了一个奇怪的走向。   舒曼耸耸肩,重新把裙子收起来放好,打算过几天去镇里的时候,交给孟主任。   她又不常去镇上,也不想李曼丽知道自己回来借裙子的借口杀到红旗村里来。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更不会去管了。   唯一觉得麻烦的就是赵成回来了。   但人家毕竟以前就是这里的老知青,村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   舒曼更没有资格了。   舒曼收拾了几样上海的土特产,又把村里人托自己买的东西放了一个萝莉,背着去了张家。   这些东西都是淮海旧买的。   无一不是二手货,好在能洗的都浆洗的干净,衣服这些都是如此。   舒曼本来不喜欢买卖二手,毕竟好坏难说。   但她会一趟上海,村里人都想让带东西,好的贵的买不起,可又想要,干脆就说道淮海旧。   有张大娘作保,舒曼只负责带,后续的事情一应不用管。   舒曼这才答应下来。   这也是住在村里的代价和人情,想着每天晚上从自己家门口巡逻过七八遍的人,舒曼也没什么不好答应。   把东西送到张家,正逢蔡家那边的一个亲戚充作双方介绍人过来说结婚的事情。   张大娘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忙得一团转的时候,看到舒曼高兴之余连连歉意说道:“大娘现在没时间招待你,回来就好。去你秀秀姐姐那坐一坐,杜鹃你呆着去。”这话远近亲疏就有那么一点味道出来的,当然可能珍珠没有发觉。   张大娘匆匆翻了翻箩筐里的东西,放到炕上后,重新去招待蔡家的人。   蔡家来的是蔡国栋的姑姑,看到舒曼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小姑娘长得好看,穿着打扮也是大方得体,最重要的是那浑身的妻子就不一样。   蔡姑姑刚想不留痕迹地打听舒曼的消息,就被有所察觉的张大娘岔开话题。   倒是不张大娘看不得舒曼好,相反是因为知道舒曼和陈锦州的一些事情,也觉得这小伙子哪哪都好,现在又有正经工作,两个小年轻是最般配不过了。   只是这事,说到底没订婚,没结婚。   张大娘也不想多说,免得以后不成了,也有个退路。   一阵子不见,张秀秀的屋里也有了大变化。   搁在炕头的柜子好像都换了新的,至少是重新刷过油漆的。   别说屋子里还多了几张新凳子,只是看着没用,都叠放在墙角,但最让舒曼瞩目的还是在炕边的一个类似后世小婴儿床的东西。   精致肯定没有,其实就是个小木床四周用了围栏。   这东西,舒曼在县城的时候看过。   镇上的供销社没有见过,镇上也没有卖这种家具的地方,要么自己拿了条子自己去打造,但也很少有人把木材浪费在这上头。   反而城市里头,因为经济条件好一些,这几年家具商的花样也在逐步逐步地扩大。   “真可爱。”张家大方,张秀秀和张大娘养得精细,之前还看着不怎么显重的孩子仿佛跟吹了气似的呼呼呼长了肉。   小手小脚跟一节节莲藕似的,又白又嫩。   五官也慢慢长开,不再像之前一样挤在一起,能看出有些像陈耀文的模样了。   陈耀文难得的优点,就是有一个好容貌。   小家伙挺像他的。   舒曼捏了捏他肉嘟嘟的手心,这才打量起红光满面的张秀秀。   “秀秀姐,恭喜你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之前在陈耀文那边减了的肉同样是肉眼可见地增长,看起来优点肉肉的,很有女人味。   以前的张秀秀反而有些黄瘦了。   现在的话,住在娘家,舒心。   还有个喜欢他一心想娶她的男人。   想不漂亮都难。   舒曼是真心祝福她,从张秀秀的笑容里,可以看出之前陈耀文和陈家父母的事情并未打击到她。   “我又不傻。”张秀秀摸摸脸,类似的话,她没少听,也没少人问。有些人不想回答,可同样的她心里也有些话想找个人说说。   “大弟之前回来同我说过,他就在东北这片不走了。好歹他当兵也好些年了,总不能无辜委屈的家里人都护不住。”张秀秀笑笑:“我不害人,不做坏事。没道理反而害怕那些坏心肝的人。如今我啊,就盼着宝宝好好长大。”   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罢。   只要对孩子好,张秀秀都愿意去试试。   幸好,她也是幸运的。   有个人愿意等她,也愿意对孩子好。   至于以后如何,张秀秀没办法去推测。   只是一次婚姻的失败,她至少是明白了一些夫妻的相处之道。   再差,也绝对不会比上一次还差了。   舒曼看她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心里松了一口气。   把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提早把礼送了,下次就不来了。别人要是问起来,秀秀姐就随便说说好了。”眼看日期近,到时候来的人肯定多,要是那个时候送被人看到。   舒曼兴许还能说痛那些人关系不好,不可能送一样的礼。   但总是有人自以为是的。   舒曼给张秀秀的是一对大红色的枕头套。   可巧的,就是在淮海路上闲逛的时候看到的。   本来她想着是送给杜鹃的,今年用不上,明年也行。   但现在张秀秀提前了,杜鹃的礼物,她自然可以重新挑个更好的。   本来和张秀秀的关系,这礼重了些。   但她这次能离开这么久,还是正大光明的那种,除了孟主任给了机会,也有张队长的信任才会放行,其中一张介绍信上的日期处是空白的。   意思当然是随她填。   这的确给了舒曼便利,让她去京城的时候也得了些许的方便。   就为了这一点,舒曼的礼打算备地丰厚一些。   何况她这次回去,着实买了不少好东西,也就不缺这些。   晚上的时候,张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张秀秀说起了这事。   “我本来想拒绝的,只是……”面露难色。   张大娘了解,难怪舒曼没有当着自己面拿出来,她女儿算是会说话,但肯定比不上儿媳妇那边,倒不是说舒知青口齿多伶俐,只是当老师的人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因而别人听起来感觉就特有说服力。   “这是人家给你上礼的,肯定不能推,正好省了置办的钱,还能空出来给你买点别的。”张家可没有因为张秀秀二嫁就想省钱,男方那边怎么说也是初婚,蔡家又大气,该给的都给了,也没少给。   张家就更不可能小气。   张大娘想了想,对张红军说道:“你明日拍个电报给建设,就说家里好好的,不要瞎操心了。”   张红军闻言看向张队长。   张大娘瞪了他一眼:“就按照我说的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瞎折腾。”话落后又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一旁喜子的脑袋:“你告诉你爷,之前舒曼姐姐过来的时候给你带啥了?”   “大白兔奶糖还有饼干,还有帽子。”那帽子就戴在喜子的头上,是仿造军人的儿童帽子,但做工这些出自上海,想要买也要费不少钱。   李月娥这当娘的没舍得买,反而是人家知青给买了。   有些话,张大娘不好明说。   但张大爷听懂了,举着烟枪噗嗤噗嗤几口后,说道:“听你娘的。”   张红军应了一声,飞快地同李月娥交换了一个放心过后的眼神。   李月娥低头笑了笑。   她一个农村女人不懂其他,但至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   她也感谢舒曼。   这次带回来的东西里有老不少就是她的,暗示她用私房钱给老李家买的,舒曼没说,但李月汇算,知道对方基本上没挣自己的钱。   这些她都知道。   所以什么,看人家小知青和那位小公安在做什么,盯梢什么的。   她做不来。   张家,张家的人也做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手足口,老公也被传染,两个人都得隔离,迫不得已硬着头皮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等女儿好了,丢她外婆那边,让外婆同时照顾三个孩子,自己立刻收拾行李去出差。   今天才忙完回来。   累。 第84章   转天, 天还没亮。   张红军就被李月娥一巴掌拍醒了。   喜子听到动静,一打滚翻坐了起来, 揉着眼睛就要去穿衣服。   “还早着呢,你爹还要去收菜,回头走的时候叫你?再睡一会儿怎么样?”   喜子穿衣服的动作更快了。   “行了,行了, 带上你。”李月娥说着话抽空看了眼睡在中间的春花,一点都没有想把她叫醒的打算。   带上一个毛猴子就够了,春花虽然听话, 可毕竟还是孩子。孩子他爸去镇上是办事的, 人多麻烦还耽误事情。   李月娥自己是不去的,昨天家里有事,舒曼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和村里人说好了让今天来拿,她要留下来给婆婆打下手, 对个账什么的。还有小姑子的被褥缝缝补补的, 还得搭把手去弄。   以前是有的,但都旧了, 结婚不久图个新的嘛。   李月娥想着事, 等张红军起来了,去柜子里翻出一叠钱递过去:“攒了点票, 你去看看有没有红色的布弄一块过来。要是没有, 就别买。咱们在想想办法请大妹子帮忙。”钱和票递出去的时候,李月娥还有些心疼,但看到张红军咧嘴笑的样子, 在心里叹了口气,啥也没有说。   从年初开始,张红军基本就泡在村里分给他的实验地里面,因为本身是到了暖和的季节,也无法确定冬天的时候这大棚菜成不成。本想着,这一年可能得缩衣节食的来,没想到菜往县城里送,还赚了老不少钱。   虽说钱没有到他们手里,是进了生产队,可工分在啊,还因为张红军出大力,工分还能多算个半大小子分的,攒一攒一年也能多不少钱。   李月娥心里有了底气,对张秀秀这个二嫁的小姑子也不小气。说句心里话,她只盼着把人热热闹闹地嫁过去,莫再同上一次那样。   她倒是不想嫌弃,可一次两次的,哪怕再占理,嘴巴也长别人身上。   她也是有儿女的人,总归要为喜子和春花考虑一二。   送走张红军和喜子父子,李月娥回屋里看了看,春花还在睡。昨天晚上为了能跟着去镇上,喜子教唆着春花折腾到很晚。   算算时间,估摸着还能睡上一个多小时。   李月娥收拾收拾,就去了张秀秀的屋里。   “吃着呢?”   “是啊。”张秀秀一边小心地把着勺子往儿子嘴里放,一边抽着空的回应这自家嫂子。“娘不在厨房哩。”   “去哪了?”李月娥刚才就看见厨房没人了。   “舒知青不是才回来嘛。那屋里啥都没有,娘说送点菜和玉米粉过去。”舒曼走的时候,把屋子交托给张家照顾。   张大娘也是有心,院子里面那块地上的蔬菜长得不错。   但因为舒曼一直没有回来,干脆割了一道让张红军送去镇上卖,现在那地里的都是新长出来的,吃肯定不能吃了。   “大娘这也就一点萝卜和青菜,肉是前回蔡家过来送的,我那还留了不少。”张大娘过来的时候,舒曼刚刷完牙在洗脸。   “那我不跟大娘客气,不瞒您,我屋里还真是啥啥都没有呢。真打算等一下去镇上买一些呢。”舒曼收了东西,笑眯眯地请了张大娘进屋坐。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些。   她就说这大闺女不会变,收东西也是干脆。   张大娘就喜欢这样的。   这才是有来有往。   之前舒曼走的时候,不少东西可都是塞给杜鹃和张家了。   如今说是给,其实也是还回来而已,基本上就叫有借有还了。   张大娘坐了下,看舒曼无力都收拾过的,心里更加满意了,她也没有多呆,说了几句话她不在时候村里发生的事情,也提到了赵成的事情。   “要不是你这小,我就让杜鹃搬过来住了。”其实这屋子也不算小,两个小姑娘也住得下,但之前这话张大娘问过杜鹃。   杜鹃晓得舒曼的性子,她要真开了口,最后肯定不会拒绝。   可也正因为如此,杜鹃并不愿意让她为难。   做朋友做闺蜜的,并不是要去为难对方,互相体贴着,才能继续走下去。同理,这在婚姻关系上也是一样的。   杜鹃结束今天扫盲班的课,出门的时候和张光明碰了头,见对方欲言又止,脚步放慢了一些等了等,没见他跟上来,这才作罢。   她没回知青点,而是去舒曼那里。   两个人也算好些日子没见了。   舒曼让她中午过来吃饭。   “米不够了,就三碗饭的量,我还蒸了几个三合面的馒头。”舒曼招呼杜鹃坐下,桌子上有个梅菜扣肉,一个炖猪蹄,一个丝瓜蛋汤,还有一小碟的腌萝卜,这是她走之前做的,现在回来正好吃上。   “我给你装了一小馆子,等一下走的时候带回去。”舒曼啃着馒头说道。   杜鹃笑着说好,又从小挎包把舒曼的购粮证拿出来:“粮食我都给你买了,都放在龚琪那边。”   舒曼笑着接过来,她正愁粮食的。   之所以给杜鹃,是不想浪费,也是担心夏天忙起来,粮食不够吃什么的。   至于为何杜鹃买了,没放在知青点,已经没有去问的必要。   “等一下给你钱。”   杜鹃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就不怕没米饭吃了。”她没少买,以前是舍不得,现在自己挣工分了,虽及不上舒曼挣钱,但年纪有钱拿,心里有底气,慢慢也开始善待自己一些了。   “你说我搬出来住怎么样?”不等舒曼反应过来,杜鹃小声说道:“建设说他在村里可以批一块地,他想在家里建房子,哪怕以后没机会住上,也算是有个根。”   “我想着干脆也用土胚房,不要红砖块,地方可以圈大点,但屋子弄个三间小平房就够用了。”除非张建设复原,否则这边基本上住不了多少时间。   之所以有这个提议,自然是为了杜鹃考虑。   杜鹃在此前一直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没有结婚,就住到别人房子里面不太好,可让她再出钱买房她也拿不出来。   如今来了,就想和舒曼好好商量一下。   “是不是知青点有什么事情了?”舒曼问出这话后,恍然:“搬出来挺好的,就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多少不方便,年底虽说也有新的女知青来了,但那事几个月后的事情了。钱不凑手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她身上没多少钱,实在不行只能去掏陈锦州的私房钱了,再不济还有白玉英那边,相信她也愿意帮忙。之前是她们没有想到,本来知青点那边人走的走留的留,现在赵成又回去,不管怎么样,杜鹃一个女同志同他们住一起是不合适了   当初的女同志们,除了白玉英是正正经经拖关系调动的,其他人一个嫁人,一个逃走,一个死了,那之前掏钱建的房子就空下来了。   按理来说,是归生产队这边了,无论安排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住进去都是应当的。如今男同志那边全挤在一起呢。   倒是女同志这边,就杜鹃一个。   舒曼:“你把你那间房子送还给生产队,跟他们交换一些土胚,剩下地再出点钱和米粮,管饭就好了。粮食你不用愁,不是给我买了嘛,六个几斤给我,剩下地先借你,等你缓过劲来再还我。” 白玉英走的时候,没管生产队要那间房子的钱,说实在的也要不上来,干脆就说留给杜鹃。   当时生产队里对杜鹃还挺喜欢的,又没有其他人,那屋子反正还空着几间,给就给了,回头等杜鹃走了或嫁人了,那屋子自然还得还回去。   如今的话,不过是变通一下。   “你把这事和张大娘私底下说说,我看能成。”怎么说也是未来准儿媳了,张家人焉能不帮忙,张队长再公正不阿,也不会在这个上头犯倔。   王老根把张红军放在公安局前面:“我先带喜子娃去供销社看看,你回头自己走过去。”这么大人走不丢。   张红军应了,嘱咐喜子别乱跑,自己压了压帽子走到公安分局的大门前面。   现在的公安分局,也就是小派出所那种,和后世怎么都不能比,就是一个小院子,前面一进接待,后面则是办公库房哪样功能都有,舒曼的口粮就被龚琪堆在后面。   早上的时候,龚琪想起来,带着陈锦州去看了。   “回来了就弄走,要不然哪天小兔崽子摸进来捞走,你那小媳妇得哭坏嗓子了。”   “要真让人摸进来,你这公安也别干了。”陈锦州凉凉地看了龚琪一眼,上前打开袋子看了看,都还算新鲜,心里放心些,他可舍不得小姑娘吃陈米。这阵子在上海呆着,可算是看出来被父母宠地有多娇滴滴了,也难为她来这里还能适应地不错。   “那不是自己人嘛。”龚琪讪讪地笑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口中的小兔崽子,新被分配过来的一个十六七岁的新兵崽子跑了过来:“报告陈同志,外面有人找。”这是前阵子陈锦州不在,上头分配过来的人,算是个某某二代,但比较听话还算可以,这才让龚琪同意,不然也不随便让人跑到他的一亩三分地来。   算上今天,陈锦州才算第二次见,点了点头,就往前头去。   张红军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   “是张大哥,您怎么来了。”陈锦州有些意外,脚步又快了几分,如此一来,腿脚的问题就比较明显了,见对方因此看着自己。   陈锦州笑着拍了拍大腿:“受了点伤,现在快好了。”   “那就好。”张红军松了一口气,不然那舒家妹子嫁给一个腿脚不便利的还真有点可惜,就是自己这边也不知道来得对不对了。   不过陈锦州这么说,他也是直白地相信。   “张大哥先坐。”陈锦州拿了龚琪的杯子给倒了水。   张红军接到手里没喝,半晌后磕巴着说道:“我家二弟准备要和杜同志结婚了,是前些日子回来后说的事情,还问起舒老师和陈公安您。回头我就去拍个电报,说你们回来了,也好让他安心结婚,别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锦州眯了眯眼睛,心里颇有些意外。   张红军已经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陈锦州忙回过心神,笑着起身说道:“行,那我就不送大哥你了,回头去红旗村咱们再好好说话,您回去了也帮我和舒老师说一声,就说这几日有些忙,就不去她那了。”顿了顿,又说了粮食的事情,到底担心小姑娘吃不上饭。   陈锦州让张红军等一等,自己去库房先提了一小袋的白米出来让他带回去。   这差不多够小姑娘吃上几日的。   等张红军走了,陈锦州叫来龚琪,说了几句话后,要了车钥匙,跑去兵团那边,找王大有。   “我就说那兔崽子不安好心。”王大有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搪瓷杯里的茶水泼了一半,顺着往地上流。   陈锦州眼角抽了抽,去一旁的木架子上拿了抹布擦了擦,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要真什么都不做,我还担心着呢。”   对于孟海东会让人来监视自己,陈锦州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说还不至于到监视的地步,毕竟凭借张家那些人做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够格,但或许暗地里还有其他人。   但除非是孟家出手,若只是孟海东自己,他手上的人还没有那么多。   孟海东正积极往上爬,手边的资源是一点一滴都不敢浪费,能培养的自己人基本上都是在部队里或是对他往上爬有利的地方,往完达公社这个小地方放人,还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但现在不会,过几年就难说了。   人都是会变的。   陈锦州自己也是如此,年前,他还想着能帮一把就帮这个表哥一把。   现在嘛,虽没有到仇敌的程度,也没有立刻想把人拉下马,但至少在他继续晋升的道路上尽力多设几道关卡,好尽可能地延长时间让他能做更多的调查。   “我记得下半年,军区那边似乎有个演习?”   王大有:“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你易叔叔也会去观礼。”对于这样的军机秘密,陈锦州为何知道,自打猜测到他背后可能是徐老后,是根本一点都不会去怀疑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且对于陈锦州为何不去部队而是跑到公安系统,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徐老虽原先是部队里出来的,但后面就领着那个特殊部分,基本上就和部队里头是两条线,就是有交集的时候,多半是气到监督的作用,这么看来,陈锦州要是继续走徐老的路,就不好玩部队里走。   只是王大有几个人私底下并不想陈锦州接班徐老。   那不是什么好位置,容易得罪人不说,也有许多不便和为难,到最后很容易成为孤家寡人。只是想着陈父的事情,他们几个当叔叔的没本事帮上忙,这才开不了口。但在其他地方,只要陈锦州说,他们卷起袖子就是干。   ……   舒曼从张红军手里接过一袋米,又哭笑不得地拿了喜子硬是递过来的一块桔子硬糖,据说是用他自己攒的钱买的,总共才五粒。   舒曼不好吃小孩子的糖,可之前就给了喜子大白兔的奶糖,也就是昨天的事情,自然不能再给,就笑着到了谢。   喜子这才高兴地跟着张红军回去。   张建设是第三天才看到家里的电报。   之前有个任务,没在军营里,也是今天才回来,看到电报后,他思考了一个下午,才捏着去见了孟海东。   “老孟,你看这……”张建设歉疚不已。   张红军这次拍电报可是一点都不心疼钱,这电报虽然写的简单,可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了,这同样的话,要是张建设说出来。   孟海东肯定不高兴,可这电报上几个方方正正的字仿佛在无声地抽打着他的脸。   孟海东闭了闭眼就,半晌后轻声笑道:“你哥说得对,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部队里老不少事情呢,等忙个半年,年底尽量帮你多攒点假好让你回去结婚。”   他是张建设的半个领导,这请假的事情,自然也得通过他。   虽说张红军拍过来的电报让孟海东打算暂时放开陈锦州那边的事情,不放开不行,他也是抽不出人手,怪张建设的家人吗?   几个农村人能懂什么?怪了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让张建设这个左膀右臂离心,这是现阶段万万不能的。   但此事也不能就这么作罢,孟海东拿张建设的婚假轻轻敲打了一下。   张建设也知道,出了门后,走出一段路,才轻轻吐了一口气。从刚才踏出门开始,他知道往后要想一直被孟海东重用是不可能的。   但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争取。   老实说,对于家里来的这份电报,他心里是感激的。   张建设想起之前老叔公曾经同他说过陈锦州这个人,评价不多,但唯有告诫过他一句,除非有绝对的把握至他于死地,否则千万不要得罪他。   有时候不是他不动手就行,没有他自然有别人,但最可怕的还是陈锦州自己有了动手的觉悟。   张建设不知道之前这两表兄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在回家的时候和家里说了一下想了解陈锦州行踪的话,但现在看来,这两兄弟似乎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成仇还是只是渐行渐远。   希望是前者吧,张建设揉了揉眉心。   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不想因为别人的事情让他多年的辛苦成为泡沫。   在张建设又拍了一份电报回来后,生产队那边很快就批了一块宅地出来,是挂在张建设名下的。   “挂我这,怕村里有意见。”大家有样学样的,都去批一块地出来,盖个茅草屋,圈了地出来种农作物这些,别的生产队有动过这种歪脑筋的人。倒是用张建设的名义,好歹他是村里除了老叔公外唯一在部队里且前途不错的人。   而且因为这件事情,杜鹃和张建设的关系是彻底摆在明面上了。   就刚才来舒曼家的路上,已经好些人跟她道喜了。   舒曼笑:“那我岂不是也得恭喜你?”   “还说呢?”杜鹃娇嗔道:“都是你出的主意,不过,我还得谢谢你。”   “怎么了?这眉头皱得?不想嫁给张建设了 ?”   “不是。”杜鹃轻轻瞪了舒曼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位李曼丽了。”   舒曼愣了愣:“你确定不是李美丽?”   杜鹃一脸头大的样子。   “我就是担心自己认错人了,才多看了几眼。没错,绝对不是李美丽。”倒是李曼丽只见过几面有认错的机会,特别是在他们卿卿我我的情况下。   “你说着赵成到底是和李家姐妹哪一个人在一起的啊?”   舒曼同样茫然:“我才回来啊。”她觉得是李曼丽,可传出事情的是李美丽,不过现在杜鹃又说看到李曼丽在村子里出现。   舒曼忽得叫道:“她等一下不会过来找我吧。”   “不能吧?”杜鹃有些犹豫。   舒曼看了杜鹃一眼,飞快地拿起挎包锁了门拉她走:“不是秀秀姐要嫁人了嘛,我们去她那坐坐,多听听,好歹给你当媳妇攒点经验。”至于李曼丽,她到时候总不能赶到张家找自己吧。   舒曼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隐约觉得赵成和李家姐妹这趟水有些深,那是一点都不想沾上。   她倒是能说东西已经让人送到孟主任那里了。   可人家若是只要个借口呢?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见。   舒曼走得快,也多亏她走得干脆。   十几分钟后,赵成带着李曼丽过来。   两个人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李曼丽皱眉,轻嗔道:“你不是说她回来了吗?应该在家的啊,还是她故意不开门。”   “可能没在家吧。”赵成往院里看了看,门窗紧闭,一般夏天要是有人在家,门窗都会敞开通气。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可清高地很,仗着会写几个字,可看不上我们这样进学校的。”顿了顿,李曼丽忽得说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赵成脸色一僵。   李曼丽立刻哼了一声。   赵成忙笑道:“应该不会,她一个大姑娘家哪里懂。再说不是我和你姐要结婚嘛。她就算说出去,也得有人信不是?”   李曼丽闻言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赵成的胸口,娇声说道:“行了,不在就不在吧,反正我来过了。我可得回去了,不然那个人又要骂骂咧咧了。” 第85章   没等到人, 李曼丽也要走了, 反正她的确是来找人的就是了, 只是没找到不是吗?   她要走, 赵成自然也不会多留。   走出去几步, 又下意识回头去看, 门窗依然紧闭着,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应该是没人吧, 就是有人,仿佛也在阻拦者他前进。   赵成笑笑,目视前方身姿曼妙一点都不像小产过后的人,有时候一步一步的错误, 再想回头本身就很难了,还想要别人接受?   有些东西, 能强求, 有些确实不行。   就像他厚着脸皮搬回知青点, 那几个人都仿佛把他当成透明人, 也就是张光明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只是那人看着是个老好人,可话里话外不都是在打听自己进学校的方式。   在一个简陋的扫盲班和正规学校里,傻子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但赵成没办法,还得似是而非地钓着他。   两个人都把对方当成傻子,也正如他现在和李家姐妹那样的关系,但有什么关系?人都是自私的, 也只有自私一点,才能让自己过得好。   若是自己都过得不好,谈何说要照顾家□□女呢。   杜鹃结婚的前一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窗前的她,似乎并不像个待嫁新娘那般高兴。   舒曼抬头看了眼,安慰道:“你怕什么,老根叔他们不是说了嘛,这雪明天准天。大雪兆丰年,你这压实好兆头,再说了,难道大雪你们就不结婚了?”更别说这一次为了娶杜鹃,张建设也是有心的,虽然回来的时间迟了些,可昨天到家的时候,是开着一辆小吉普回来的。   有这么一辆车,下大雪算什么。   村里村外但凡知道的,不晓得有多少姑娘家羡慕着。   杜鹃扯了扯唇角,没怎么笑出来。   舒曼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说道:“玉英是来不了了,你妹妹那地方远,也送了东西过来,就是你家里。”   “他们没空来。”杜鹃转过身,低垂着头:“他们说车票贵,有那点钱还不如买点米。”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这是她的私房钱,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敢花在嫁妆上面,就是想着或许家里人愿意过来只是没有钱。   然而她不得不失望了。   “这话说得是没有错。”舒曼笑笑:“总得先填饱肚子不是?何况日子还久着,他们不来,回头你和张建设有时间了回去看看也是一样的。”   总归他们要回去一趟的,张建设也说过这样的话,杜鹃点点头,勉强算是被安慰住了。   明天是她嫁人的日子。   之前约定过,她建好的那处房子就当做两个人的新房。   舒曼这就暂时给她当了娘家。   为了这,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舒曼就起床收拾上来了。   杜鹃要帮忙。   舒曼把人拦下:“昨天我就没拦你,但今天不行,好歹是新娘子,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屋里等着。”她这房子不大,下大雪的,外面根本就不需要收拾。   家里面,昨天也只是把杜鹃的几台嫁妆收拾了一下,屋里有些逼仄,堆放在一起,其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舒曼就让人把自己用的家具都先抬到旁边的茅草房里去。   今天说是要忙,也就是做点鸡蛋汤这样的吃食。   舒曼事先买了不少糯米磨成粉,昨天一颗颗搓成汤圆,现在也就是等水开,下手烧熟,放点红糖也就成了,这是给来迎亲的人吃的。   新郎和新娘好一些,多放了几个红心鸡蛋。   趁着时间够早,舒曼先下了碗面条给杜鹃吃,等陈锦州过来的时候,锅里的水刚好烧开。   杜鹃打开门,朝厨房喊道:“曼曼,陈公安来了。”   厨房里传来哗啦的响声,过一会儿,舒曼就跑了出来。   “杜鹃,面条好了,你自己端去吃。”说完迫不及待地拉住陈锦州的手,笑着说道:“回来了啊?”一入手,心里就沉了沉。   陈锦州讨好地笑了笑,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小姑娘来的太急,也是他太焦急,没想到就直接上手了,让他连个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先进去洗个手吧。”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等一下先去老叔公那里。”陈锦州想了想说道:“这次任务正好碰到陈德生,他托我带了东西。”   舒曼抿了抿嘴:“等一下。”进屋后拿了两个煮好的鸡蛋塞到陈锦州手里,没敢去看他的手心,肯定不少伤,刚才摸的时候感觉皮都翻出来了。   人真的会有习惯的心理,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还大惊小怪,甚至流眼泪,到如今虽心疼,但看对方明明受伤的是他,却每次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总是露出讨好的笑容,舒曼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倒是想让陈锦州进来坐坐,但今天是杜鹃的好日子,知道他这是在避讳。   这一次陈锦州出去,至少大半个月的日子不会离开完达公社,舒曼也就安心地看着他离开。   75年的下半年,在舒曼安安静静地在学校里当老师的时候,周遭的人事物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陈锦州,他又开始时不时地离开,据说是执行某些任务,外人只以为他作为躬身深受器重,虽辛苦,但估摸着比别人容易升职一些。但舒曼知道其中的一些辛苦,只是陈锦州十分执着,甚至找舒曼道过谦,说不能常常守护身边。   舒曼能说什么,心疼是有,可心里多少明白,能让享受安逸,不怎么愿意动弹的陈锦州主动去接任务,这其中离不开暑假京城行和孟家近乎决裂的原因。   舒曼不是那种必须要男人陪在身边,寸步不离开的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去做,她同样也有。陈锦州在的时候,两个人平静地谈着七十年代略带淳朴的恋爱,他不在身边,就把心放在学业上面。   时间一天天过去,75年即将结束,随着新年脚步声一点点到来,眨眼睛似乎就要到了76年。   杜鹃和张建设赶在新年前结婚,在家里过完年,张建设仍是要回到部队里,至于杜鹃还要留在红旗村,等待着张建设申请随军的报告能够通过。   若是果真可以,杜鹃也要通过另一条路,离开红旗村。   这时间不会太久,慢慢地,女知青中似乎只剩下舒曼自己了。   冬天的时候,本来要有一批知青过来,只是听说出了点问题,要推迟到年后。   这一次,红旗村照旧不能抗拒,张队长只盼着能分配到一些省心的。   74年知青点里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在张秀秀和蔡国栋结婚搬走后,赵成也和李美丽结婚了,他搬去了县城里,美其名曰上班方便,当然李美丽家里也乐意有个壮年男人干一些搬煤做重活的男人。   对于赵成的离开,红旗村的人几乎是要放鞭炮庆祝的程度了,不然时不时地涂小月就跑过来,哪怕这两个人之前是夫妻,可在发生那么多事情后,村里的人也膈应地慌。   在赵成离开后,陈德生就在秋季招兵的时候离开了,一起的还有郭世宝。   前者一直在走老叔公的路子,对于他去当兵,大家都心里有数,唯有郭世宝跌破所有人的眼镜,舒曼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对方交给了她一封信,请求她帮忙寄去给白玉英。   信的内容舒曼不知道,只是白玉英回信的时候,只说她如今和舒安在一起了,往后说不得要当她的嫂子了。   此话一出,不管时候如何,舒曼自然不可能再问起。   倒是对于白玉英这么快拿下舒安,舒曼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种亲哥哥被抢走,往后自己不再是他最疼爱的人了,也有啊,我的闺蜜和哥哥在一起的喜悦。   总体来说,还是为他们高兴居多。   至少从舒家父母的来信中,可以看出,他们对白玉英还是很满意的,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对白家的事情不十分了解的基础上,舒母偶尔又透露出对这一点的隐忧,但很快又说起这半年多舒安几乎拼命的研究和工作,担心之余也是满脸的欣慰。曾几何时,他们对这个儿子的愿望只是希望他能活过成年,如今这样,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对剩下的女儿的担忧,也因为陈锦州偶尔执行任务经过上海的时候,再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都会去看望舒家父母,使得那点担忧也日益退去。   这些人的离开,知青点里就只剩下张光明,曹斌,王茂田三个人,石二宝一直没有抓到,杨依依也是如此,渐渐地公安部那边也收回人手,毕竟他们事情也很多,不可能一直在这上面浪费人力,但通缉令却是一直存在的。   只要石二宝出现,必然被人抓拿归案。   至于杨依依,随着时间的过去,就有些难说了,何况她原本的罪名也就是知青私逃这一项,等过个两年,风头过去了,国家环境松动了,再想拿人也没有借口了。   总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化。   就是剩下的三个男知青里,隐隐约约地似乎和村里的未婚姑娘搭上话了。   对此,舒曼说不上什么。   总不能一家一家去劝,这也不合适。   倒是隐约在张秀秀面前提了提,至于张大娘他们怎么做,舒曼就不去管了。   再一次看到陈锦州,是张建设来迎亲的时候,看着他当成迎亲伴郎,舒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锦州先是一怔,很快就被小姑娘各种折腾新郎和伴郎们的法子给弄得又好笑又无奈。   什么生吃鸡蛋,里面放了猪油、酱油都是好的,你见过放了一团面粉裹在一起偏偏是生的,吃起来差一点要吐出来。   可一想到这么多人,自己真要吐出去,少不得被人说浪费,最主要的是作为发起人小姑娘肯定会受到一些年长人的责难。   陈锦州哪里舍得,一咬牙就吞了下去。   作为新郎官,张建设自然也避不开这一劫难,在经历了五六道关卡后,终于抱上美人,也不顾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与世俗不符,直接抱着杜鹃撒腿就跑,连迎亲的吉普车都落下了。   杜鹃的土胚房小院里,张大娘看得无奈又好笑,还得在乡邻面前替小两口圆场:“建设这孩子,怕是担心雪地里车子打滑呢。还好两家离地近,都是村子里,又是知根知底的,不算太委屈杜鹃这闺女。”   “那是,谁不知道你们老张家厚道。”   “就两步路嘛,我们都懂的。”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结婚当天,那对新人不都是猴急猴急的,就张家,年中那场婚事,那新女婿着急地跟猴子上脸了似的,幸好喜子那孩子终于罢手,松口喊了姑父,让人把张秀秀接走。   说起这事,张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张队长和张大娘放下了一桩心事了。   另一边,舒曼等人走后,收拾了一下屋子,才拿起一个包袱,跟着陈锦州往杜鹃的新房过去。农村这边,本来还能吃上酒席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吃也吃不上太好,想着赶在年前,张队长花钱买了村里半头的猪,打算在村委会前面的平地里吃杀猪菜当喜宴了。   这个时间点,自然是还没有到。   舒曼过去是把自己的贺礼送过去。   白玉英之前是邮寄了一台收音机过来,她的意思是以后杜鹃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去部队上都用得着,不用担心一个人闷得慌。   她出手大方,舒曼自然不能比,想了想花钱买了些料子,做了身米色的呢大衣,又给做了件比较符合这时代但略有潮流感的西装裤,到时候上身配着衬衣或是毛衣都好看。   这东西让杜鹃自己整治,她肯定舍不得。   舒曼就只好自己来,总归是自己来到这里第一个伸出援手对她好的人,下意识地也就多操了些心。   “听说这次孟海东也给了贺礼?”村里的人要么去村委会了,要么去杜鹃那里看热闹了,路上没什么人,舒曼勾了勾手,两根小指头很快就缠绕在一起。   这对那些人是陈锦州的人来说,是不敢置信的。   也唯有在舒曼面前,陈锦州是放松的,也是像个笑容无害的大狼狗心甘情愿地任由她摆弄。   当然也是现在,唯有小指头的位置保护地比较好。   陈锦州:“暑假时候演习出错,孟海东虽没有被降职,但在上头那边也记了一笔,想升职不说难,就是搞点小动作也不容易。老叔公花了大力气把张建设调到以前老战友的下面,虽说还是只是个班长,而且还是新兵班长,但总比在原来的地方好。”   本来老叔公还没有下定决心,但谁叫恰好孟海东演习的似乎犯了错误,虽有孟家积极周旋,但也足够让他明白眼前的情况。   老叔公其实觉得很可惜的,本来靠着孟海东,后面误打误撞地与陈锦州有了接触,只要稳扎稳打个几年,张建设接下来几年排长是最少的。   他年纪大了,还能有几年好活。   只是透了话到上头,对方也让他早做打算。   老叔公不得不重新调整步骤,甚至提早把陈德生送到部队里,后者现在就是张建设的兵,两个人也算是有份情谊,以后也能帮上张建设。   至于孟海东那边,他都和陈锦州打起来了,自然是早走造好。   不过这种走,也不是让两边的人决裂。   张建设不会做这种自堵前程的事情,孟海东也不会,他可不敢让手下其他跟着自己的人寒心。   这一次张建设结婚,孟海东送了贺礼人却没到,有时候也能说明了他们之间的一种现象和关系。   杜鹃结婚后,也就快过年了。   这一个年,红旗村上下都过得很好。   有一件事情要说一下,张红军鼓恼的大棚菜非常成功。   在别的地方只能吃秋天囤积起来的大白菜白萝卜的时候,舒曼的饭桌上偶尔能见到新鲜的蔬菜,这都是杜鹃送过来的。   她倒是想买一些,不过冬天的蔬菜太过紧俏,生产队里面基本没有留下来,全部被送到省城里,也有可能还销往别处,这些舒曼就是不知情的了。   村里面唯一能尝上一些的除了老叔公意外,也就负责大棚菜的几个人,毕竟辛辛苦苦一年,总不能一点劳动成果都品尝不到。   顺带的,杜鹃作为张家儿媳妇也受到张家人的照顾,舒曼算是被捎带的。   因为这笔不菲的菜钱,今年的工分更加值钱了些。   每个人拿到手的钱,平均都多了十几块钱,而张家腰包更是鼓囊囊的,舒曼几次看到李月娥都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杜鹃要嫁给张建设后,虽然张家还没有分家,但张大娘已经不怎么收儿子的钱了,基本上谁挣的给谁,当然儿女给的孝敬是另一回事。   因而,李月娥结婚这么多年,也算是第一次掌上家,有了能动用的钱,今年回李家村的似乎腰杆子也硬挺了许多。   一切的一切,都往好的变化。   舒曼今年没有回上海,天气太冷了,基本上就是缩在炕里动也不愿意动,有时候陈锦州摸黑过来,两个人瞎胡闹一番,就当做是运动了。   到了第二年的年中,放暑假的时候,舒曼厚着脸皮找上陶主任要了假期。   她是回去参加舒安的婚礼。   他和白玉英要结婚了。   听说是舒安开的口,从白玉英的信里,得知开年后,白父的身体一下子就不好了,勉强好一些,又出去拼命。   白玉英为此哭了好几次,再见舒安的时候,他就提出结婚的事情。   陈锦州也是要赶着一起回去,为此他找上徐老把暑假的任务通通取消。   徐老听了十分头疼,虽说这个陈锦州吧,有时候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加入他们这个部分替国家干活明显还是有私心的,这一点是万万不如他的父亲。   可偏偏他能干,有本事,许多事情到了他手里,总是能办好。   徐老对他简直是又爱又恨,但更多的是一日复一日的器重,对于陈锦州要请一个暑假这么久的时间,哪里愿意答应。   陈锦州也光棍:“您要不让我去,陈家的媳妇跑了,我可不管?”   徐老愣了愣:“要结婚了?”不对:“你别蒙我,你那小知青年纪可还是不够。”舒曼和陈锦州那点事情,基本上不用问,查都查清楚了,甚至在舒曼不知道的时候,徐老已经偷偷来看过,为此还和陶校长私底下探讨过。   最终不得不承认,不管舒曼是不是最合适陈锦州,但她的确让陈锦州最高兴也最喜欢。   对他们这几个真心心疼陈锦州的长者来说,这就够了。   “不是结婚,难不成我不能先订下?”陈锦州在得知舒安要结婚后,就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之前不敢提。   现在可不一样。   他这一年多,也不是没有努力,找着机会就到上海刷脸。   不说舒父十分喜欢自己,但至少已经能接受他这个人了。   于陈锦州而言,这就够了,更别说舒母见了他,基本上就跟看亲儿子亲女婿一样。有时候给舒安做衣服,都会记着陈锦州这一份。   可见,他的努力是有用的。   从上海回来的时候,舒曼算是和陈锦州定下婚约了。   在舒安结婚后,陈锦州战战兢兢提出要求后,舒父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倒是舒母笑着说道:“我早在等你说起来了,有个名分也好。”   年轻男女在遥远的东北,家里长辈根本看不到,干柴烈火的,也担心他们出事,订婚了基本上也算是半个结婚的人了。   现在的人,订婚可不同后世,说退婚就退婚,跟谈恋爱失败一样。   基本上能定下婚事的,一百个人里面也就那么一两个发生变故的。   在舒曼重回东北的那个秋天,学校开学没有多久后,杜鹃随军的日程也提上来了。   张建设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挡住差点爆炸的地雷,最后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的前提下,终于升上副排长,勉强到了能申请随军的条件。   杜鹃是去照顾他的。   因为张建设的情况,部队里还会帮忙安排杜鹃的工作,原先属于她扫盲班的岗位也被新来的女知青替代。   在送走杜鹃后,舒曼锁上了红旗村院子的大门,收拾收拾东西去了镇上。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张红军把大棚菜成功的功劳分到了她和远在上海的舒安身上,虽舒安的好处且不去说,对于舒曼的直观好处,就是学校里立刻给她转正,还在公社的操持下,被分配了一间单身寝室。 第86章   搬家那天, 请了村里人帮忙, 王老根就亲自驾着马车送行, 一起来的还有张大娘和李月娥, 作为凑数, 喜子和春花也来了。   若非如今正是农忙时节, 张队长和张红军实在抽不开身,几近等于阖家上阵了, 等到了单身寝室的时候, 看到已经在里面忙了好一阵子的张秀秀。   舒曼的鼻子一酸,忍不住低了低头。   一旁的张大娘瞧见,拍了拍她的肩膀,率先提着行李往里面走进去:“都收拾好了吧?娃怎么没来?”   “国栋娘帮看着呢, 我都收拾上了。”张秀秀笑眯眯地说道。   舒曼这个时候已经缓过神,忙走过去歉意地看了看张秀秀的肚子, 差不多又五六个月大了, 还劳累她帮忙, 实在过意不去。   只是她事先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现在说再多也似乎没什么用。   “不碍事,我就是搭把手的事情,其他都是你姐夫帮忙的。”张秀秀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显然这第二次的婚姻并未选错。   婆家那边,哪怕一开始公婆表明对她是二婚头不是很满意,可嫁过去后,却从不曾给过她脸色看, 虽然一开始的亲昵也是没有,但对孩子却是真的不错,至少比他亲奶奶来得好,该把屎把尿都搭过手。   对于张秀秀来说,这就足够了,她心里感激也是加倍对公婆和蔡国栋的好,她的付出也是有成果的,看看如今的日子,再想想从前,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也会有这样享受的日子,特别是自打她怀孕后,儿子的事情基本上被公婆接手,她冷眼看着,公婆也是真的疼爱,其他家里家外的有蔡国栋,小姑子又是自己从前的同学,简直是地主婆才能过得享受日子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年过去,张秀秀这两都透着福气,完达公社就那么大,一年到头还是有那么两三次能碰到陈家人。   有几次对方那见鬼了的表情,看得张秀秀神清气爽的,想着果然像舒曼说的那样,对于陈家根本不必去关心,只要自己把日子过好了过美了,那些人迟早会把自己折腾没了。   其实眼下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想到前两日听到的八卦,张秀秀沉了沉心思,没打算在这个档口说出来,都是那些乌七八黑的肮脏事情,实在不配在这样的好日子侮了舒家妹子的耳朵。   张秀秀笑道:“你也别多想,我这也是高兴。你来了镇上,往后我没事的时候也有了一个多的去处。”镇上走动总是比回红旗村方便的,而且这个时代,还是不兴外嫁女子频繁回娘家的。   没有别的去处,如今又没工作,舒曼住到镇上,张秀秀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开年的时候,蔡国栋的妹妹蔡老师就重返学校了,舒曼却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留了下来,如今已经转正,是有编制的工作,工资提高不说,福利待遇也因为之前拖延了好长一段转正的时间也一口气全抛了出来。   自此,舒曼虽依然是上海来下乡的知青,但路子已经截然不同。   往后就算想要回上海,机会也大大增加。   先前打电话回去的时候,舒母几乎是喜极而泣,似乎舒家的日子在女儿下乡当知青开始一点点的变好,可这样的前提是建立在女儿跑去偏远的地方不能回来。舒母不能违心地说情愿不要这样的话,但总体来说并不是那么欢喜。   可现在不一样,只要有机会调动,马上回来也不是不能。   陈锦州暑假提亲的时候,因为十分愧疚,原本两家订婚,男方的长辈也应该到,但孟家他根本没通知,徐老的身份根本不能出面,陶舅公倒是愿意走那么一趟,偏偏年纪大了,出发前又感染了风寒,吓得舒曼够呛,可不敢让人过去了。最后去的是王大有,他是特意请了假过去的,但因为临时的缘故,时间不多,大部分也浪费在来回的路上。   因而订婚宴十分简单,基本上就是两家人在饭馆里吃了一顿饭就定下了。   这在陈锦州以前的认知里和身边朋友中,都是十分简陋的订婚礼。   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舒曼,非常抱歉,哪怕在订婚后把所有的钱和私房塞到舒曼手里,订婚的时候也是绞尽脑汁的准备自己能准备的聘礼。   陈锦州依然愧疚,而且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离,他都要出于深深的内疚中。   就比如今天,他难得没有外出执行任务,却偏偏正逢公安局行动,不得不和龚琪去了县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曙光渐渐在黑暗中露出头,同时在黎明前的暴/动也开始频频发生。县城那边已经不知道发生第几期械斗的事情了,偏偏那革委会主任的本事相对顾长城这个前副主任来说的确不够看,并没有能力去镇压。   也或者说,在顾长城之后,有信任有目的地架空这个革委会主任的权利,逐渐代替的是公安部门的执行能力。   可以预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全国范围都会发生这样类似的事情。   单人间的寝室空间不可能很大,但住舒曼一个人绰绰有余,房间被隔开内外两间,里头是她的卧室,外面就充作餐厅和客厅,厨房是在外面。   那是陈锦州前几天抽空过来搭的一个小灶台,因为用的是小炉子,所需的空间不用很大,另外还接了个水管过来,方便她用水,不用上下地去打水。   舒曼把行李放好顾不上休息,拉住要离开的张家人和老根叔,去了事先已经预定好的饭馆。   哪怕在这个时代,舒曼依然想遵循某些自己了解的礼节。   “大娘,可没有道理连顿饭都不吃就让你们走的。我可是把红旗村当半个娘家的,你们要是不吃,那我以后可没脸回去?”舒曼说完也不管她们怎么想,一手一个拉着喜子和春花就往饭馆的位置去:“咱们去吃肉肉。”   喜子高兴地欢呼了一声。   他长这么大,可没有正经去过饭馆呢。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他肯定不敢去,留在原地看大人的眼色。   但这是舒曼姐姐……   有时候小孩子的想法比较单纯,也比较直接。   就像张家人明知道舒曼这样说很难拒绝的情况下,还要原地纠结挣扎一番。   最后张大娘无奈地和王老根笑道:“那咱们还是去吧,不然这大闺女就真的不会去了,那不得老伤心难过了。”   王老根乐呵呵地笑着。   他可不喝老娘们一样瞎想,笑得舒曼这闺女还是有些钱的,吃一顿饭也不算打紧,大不了回头分了粮送一些过来,不是说当娘家吗?   那他王老根不也就是她半个娘家亲戚吗?   这吃你的拿我的也就是正常了。   一群人笑着往饭馆去,走着走着,等不及的喜子就拉着春花跑了起来。   也就那么点路,大家也没有拦着。   忽然,就听到一声痛呼以及骂人的声音。   舒曼脸色大变,这时春花的哭声随之响起。   “不许你打喜子哥,你走开,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几天出差,没有更新。   榜单字数不够,还差1000多,这一章就是补的。   所以短小君。 第87章   舒曼占着身体好,冲在最前面, 其他人也不弱。   倒是张大娘一面护着张秀秀, 一面抬头担忧饭馆里面的喜子。   众人赶到的时候, 就看见门口一阵狼藉, 汤汤水水全部洒了出来, 有泰半到了别人的身上,而这个人,也不算陌生。   正是和赵成结婚了的李美丽,两个人结婚后, 也回过红旗村, 只是村里人多半不怎么欢迎,渐渐地他们也就不回去了。   说起来,张大娘这些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人了。   舒曼倒还好, 偶尔在校门口能看到李家姐妹在争执, 但她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到了宁可绕远路走其他门, 也不会在她们面前经过。   李美丽的出现说意外也不意外, 都说了镇子就那么大,饭馆也就一个, 她以前没少来,现在出现,也不是多奇怪的事情,倒是旁边出现的人让人侧目。   舒曼目光在陈耀文身上一扫而过,低头看了看被李月娥抱到话里的喜子, 他的衣服上面有个脚印,应该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脚。   “是你。”舒曼抬头看向陈耀文,目光微冷。   陈耀文不自在地缩了缩脚,他今天穿得是双七成新的旧皮鞋,表面看着还算新颖,但内里和鞋底又脏又旧,以前还有张秀秀打理,后来嘛……   陈耀文偷偷瞄了一眼走过来的张秀秀。   “不用问了,肯定是他。”那双鞋子还是张秀秀给买的,当初清洗的时候,因为上面有块淤泥冻起来,为了能洗的干净一些,她还用了刀子刀子不小心划了一道痕出来。明明在鞋底看不见,但因此被陈耀文好一通埋怨。   她那个时候也只顾着懊恼,一连串的道歉说软话,直到面前这个人消气。似乎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地把她的腰杆子弯折了下去。   “喜子没事吧,哪里疼。”张大娘看着孙子,那眼泪就呼啦啦落下,刚才听着动静也只以为不小心撞了人,大人手粗碰两下也是有的,哪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你,你想干什么。”看到张大娘起身,朝自己冲过来,李美丽吓得往陈耀文身后一躲,色厉内荏地喊道:“是这兔崽……他先冲过来的,你看我这一身都湿了,我找谁赔礼去?你们不道歉,反而想,想干什么?要动手吗?我可叫公安啦。”   “叫啊。”舒曼摸过喜子的腹部,也掀开上衣看过,有些红了,估计会有淤青,但里面的骨头应该没有事,但内脏这些她不是医生并不能全然保证。   在她心里是看不起陈耀文的,就他那身板,能有几分力气。   可受到伤害的是喜子,他因为这一两年吃得好,身子窜了好几窜,隐约都要赶上自己的下巴位置了,可无论如何,他还只是个孩子。   “对于一个孩子,下狠脚,是不是太过分了。”舒曼目光落在地上的汤水上面,早就没有冒气了,那应该差不多之前洒到身上就算还有温度,那也是不伤一点身体的,唯一麻烦和难堪的就是一身裙子估计要报废了,但这不是他们伤害一个孩子的理由。   “我这不是情急嘛。”在看到舒曼后,李美丽就想起她的那个对象就是公安,心里立时又怯了几分拉了拉陈耀文的袖子,急急说道:“真是倒霉,碰到这么个事情。走了,走了。还留下干什么,想要被打吗?”   陈耀文不发一言,由着李美丽拉扯。   舒曼见状去看张大娘。   张大娘看了看张秀秀又看了看喜子,轻轻摇了摇头。   李月娥忍了忍,垂下头,是以没有看到喜子黯然的目光。   “不是的,哥哥没有撞到她。”春花年岁长了两年,也口齿伶俐地表达一些情况,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那个人踢了哥哥就可以离开,立刻就为喜子不平起来。“是这位阿姨没拿好东西,掉了。那位叔叔先看到哥哥,后来就突然踹过来。”   春花话音刚落,就被喜子拉住了胳膊。   “哥哥?”   喜子抿了抿嘴唇,春花年纪小,没什么记忆,以前陈耀文来家里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们曾经的姑夫。   但喜子知道,家里面因为姑姑张秀秀的原因,最不愿意就是和这个人有丝毫的牵扯联系,否则换了其他时候,怎么也得为自己出头。   就算最后是他喜子的错,要按着他脑袋道歉,也不会就这么随意让人离开。   这些,以前的喜子不懂。   当这几年,扫盲班的课他也跟着学,有时间就去菜地里帮忙,若是陈锦州叔叔过来了,就会缠着对方说一些外面的事情,更有时候会跑去找老叔公。   这些经历,让喜子的成长有些拔苗助长似的快速。   他考虑地很多,但似乎没有真正考虑到点上面。   舒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若是事情像春花所说的那般,张家人岂会忍气吞声了事,之所以刚才生气却部队不把人放走,只以为是喜子撞到人的前提下。   “不如就报公安吧。”舒曼目光一转,在饭馆里扫了一眼,平静地说道:“这算是故意伤害罪了。”   “疯了吧你们,懒得跟你们计较。耀文,我们走。”李美丽拖着陈耀文往饭馆外面走,在看到舒曼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才使得她没敢继续纠缠下去,否则换了其他时间段,看到张家人和张秀秀不闹个鸡飞狗跳,怎么好发泄自己沦落到现在处境的愤恨。   舒曼不去看他们,招手叫来一个饭馆里看热闹的小男孩,隐约记得也是学校里的学生,不过不是她教的班级里。   那男孩也认识舒曼,哒哒跑过来:“舒老师。”   舒曼从口袋里掏出几粒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知道公安局在那吗?”   “知道。”手里捏着糖,小男孩眼睛亮闪闪的。   “你帮老师去过去,就说这边有个孩子被人打了。”   “舒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刚下了台阶的李美丽怒转过头。   舒曼看也不看她。   小男孩看看李美丽那边,又看了看地上的喜子,他认识李美丽和陈耀文以前是学校里的老师,也教过他,但他比较调皮,平时上课没少被骂,三五不时地还被叫家长,每一次回去后都被一顿好打。何况刚才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了,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喜子和他年纪相仿,小男孩用力拍了拍胸膛,也不去看身后父母的表情,应了声好,就要往外面跑。   “等等,等等。这都是误会,误会。”饭馆的老板这个时候跑了出来,他是认识舒曼的,也认识陈锦州,基本上说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公安局里姓陈和姓龚的两位公安。因为舒曼是提前预定的,过来交定金的人还是陈锦州。   得知这一天到来的时候,饭馆老板算着时间,自个儿进去厨房忙活去了,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等被服务员通知跑出来,就是眼前这么个情况。   “小陈小李啊,你们赶紧给人家小孩子道歉。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没有撞到你们,你们打人就是不对的。”都是一个镇上住的,也没办法不认识李美丽和陈耀文,他们这些人的事情,其实没有谁想沾上。可镇子就真没大,真要让公安把他们两带走,陈家和李家那边能绕得过饭馆老板?   他倒是能继续报警,可又能关几天,他以后还做不做生意的。   这饭馆可不是他自己的私家生意,若是时不时有人来闹事,他这饭馆老板也别当了,只能滚蛋回家。   “快点,饭馆里的人可都是有眼睛的,事情怎么样,你们真要到公安局去说?”饭馆老板看李美丽和陈耀文两个人死不听劝的样子,也不高兴了。“赶紧的,事情闹大了,对你们姐妹还有那位赵老师谁都没有好处。”   大家又不是睁眼瞎,谁和谁结婚,谁和谁搞在一起,哪能看不出来。   恶心是恶心,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可这几个人压根不在乎,似乎还因为被人看出来了,竟是破罐子破摔一点藏着掖着的想法都没有,当然在外面过分的事情也没有,也不会有谁跑他们家里捉奸在床。最多就是姐夫和小姨子,妹夫和大姨子在外面举止亲昵让人多了些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但看人家几个人竟是其乐融融的,镇上知情的人竟诡异地有了一种就让他们这样过吧,免得分开了去还别人。   只是这次的事情,也闹得过了些。   饭馆老板走出来才看清喜子的年纪,他身上的脚印,李月娥特意没擦掉,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一脚肯定不轻。   饭馆其他人都是客人,不好出面,但饭馆老板不同了,他要不是后面有人能被弄过来负责饭馆,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好差事,至少前些年,别人家里多多少少又饿没了的人,就他们家还吃得油光水滑。   说实在的,他也不怕得罪李美丽的舅舅,当然要是换了其他人,肯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说不得也不会去多管,毕竟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   谁叫里面还有个舒曼呢。   “对,对不起。”李美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推了推陈耀文,发现他纹丝不动,只得黑着脸上了一步台阶,也不看人在什么方向,低低地喊了一句就要走。   “就这么简单?”舒曼冷笑着说了一句以前觉得有些中二的话:“要是道歉有用的话,那要公安做什么?好看嘛?”   “那你想怎么样?”陈耀文眼神阴霾,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不是已经道歉了吗?怎么想讹钱?”   “是啊。”舒曼笑了笑:“就是不知道看个一声,休养个半年,营养费什么的要多少钱呢。”她就没打算让他们这么容易离开?钱其实不是多重要的事情,舒曼真正想做的是让喜子觉得他是被重视,是值得的,而不是被随意放弃的。   她在红旗村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喜子是最常往她家跑的人,虽说可能又的人觉得他是在蹭吃蹭喝,可对于舒曼而言,是他的靠近,让她一点点地融入红旗村这个地方。   “穷死鬼,给你。”李美丽甩下几块钱,拽着陈耀文的胳膊哒哒哒就跑了,那架势生怕再被人喊住一样。   一直在外面的王老根见状看向舒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让开,由着那两人跑走。   舒曼弯腰,把地上的纸币捡起来,仔细数了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包好,走过去放到已经起身的喜子的手里。   “拿着,买书本也好,做其他事情也好,这是你应得的。”   李月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不心疼吗?   甚至刚才吃了李美丽他们的心都有了,可在她第一个想法是喜子把人撞到在先,虽说对方过分了些,可毕竟喜子先有了错。   这样的认知本是应该的,过去许多年,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除了那种混不吝的会不分青红皂白只让自己占理。   可李月娥发现自己错了。   喜子是在乎的,也觉得受伤了,若不是春花的话,他就真的要被大人冤枉了。   “我怎么就没有问一问呢。”张大娘说出了张家人的心神,张秀秀嘴唇微微蠕动着,看向喜子的眼神是歉意的。   “奶,我没事,不疼了。”喜子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怕人不行还用力拍了拍刚才被踢到的部位,听到他闷哼一声。   张大娘就红了眼,嘴里嘟囔道:“哪能不疼呢,哪能不疼呢。喜子啊,咱们去看看医生?”说着还看了舒曼一眼。   舒曼点点头,这个情况下,谁还要心情吃,就是有肯定也不是在饭馆里了。谁知道刚才李美丽会不会不甘心,回去又拉一帮人过来。   她倒是不担心。   就怕张家人到时候又气又难受,总不能人家好心过来帮自己搬家,当娘家人给她温居,最后还弄得他们不舒坦吧。   王老根去把马车驾过来,舒曼就去找饭馆老板,让他把饭菜打包了。   一听这个要求,那饭馆老板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人家不吃就走了。   他倒是想说免费,可这话真的说不出口,总不能自己腰包里出钱去补吧。   不过人家难为情,给舒曼抹了零头,又奉送了一片西瓜。   这也是他权力氛围内能做的主。   舒曼也没有为难他,接过饭菜,答应回头把盒子这些还给他,她准备这些让张家人带回去吃,不过地先带喜子去医院看看。   王老根把人送到车站,舒曼同李月娥带着喜子上车,其他人就先回去。   从县城医院里出来,李月娥才堪堪放心。   也不知道说是陈耀文这个人真的没用,用力吃奶的劲也没有伤到喜子要害,还是农村娃果然皮实,但总体来说,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舒曼忍不住揉了揉喜子的头发,邀请李月娥:“先去饭馆吃饭吧。”   李月娥左右四顾,摇头:“我们买几个馒头对付着吃,想吃什么回家都能吃,你不是打包了好多菜嘛。娘肯定等我们回去的。”要不是张秀秀的情况,以及春花不合适带过来,当时张大娘都要跟过来了。就这个档口,绝对不会在不知道喜子的情况下,一家人还安心地自己吃大餐。   舒曼让她们母子在原地等,自己去买了几个肉包子,又看有牛奶,又要了一瓶,为了能带走瓶子,还多付了一毛钱当押金。   她们路上来得及,又在医院耽搁了下,中午根本每次,舒曼的肚子都开始叫唤了,李月娥母子怎么可能不饿,之所以没答应,她心知肚明估计是觉得自己刚才在医院掏了钱,心里过意不去,不肯再浪费。   但吃饭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那都是进自己的肚子。   三个人拿着肉包子在车上吃,吃完后,舒曼帮着送到镇口那里,正好有马车,等他们离开后,这才回去自己的新家。   房间都被张秀秀和蔡国栋夫妻收拾过。   舒曼先去找人换了把锁,拿着脸盆去接水,打算重新清洗一下。   每个人的习惯不同。   张秀秀其实已经非常细致了,但她的身体的确不方便,指望蔡国栋一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勉强,可能跟陈锦州在一起久了,对周遭的环境就更加挑剔一些。   虽不至于每日起来,被子要折成豆腐块,但也都是铺的齐整,屋里屋外也会打扫地非常细致。   就像现在这样,在边边角角随手一模,手指上面就沾了灰,舒曼已经不怎么能接受了。   就在舒曼挽起袖子洗刷刷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越趟越憋气的李美丽猛地起身,大力推了推坐在桌子前面的赵成。   “你是教书教傻了,没看到我吗?你就不问问我这是怎么了?”   赵成瞥了一眼,唉声叹气一个下午了,他又不是聋子。同样的,饭馆里的事情,他哪能不知道?舒曼是因为搬家请了假,但自己可是在学校里。   不巧的是,从学校里回来,正好会经过那处饭馆。   哪怕他不去刻意打听,都有的是人心怀暗胎的把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面。   说他读书读啥了   怕是她和陈耀文两个人脑袋被驴踢了吧,都说一样是姓陈的,陈耀文能和陈锦州那人比?就是面前这个李美丽也不够舒曼一个手指头的分量。   问了有用吗?   赵成在心里呵呵笑了。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男人。”李美丽对着赵成的脸气不打一处出来,偏他跟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真喊他出去,也能跑别处去混。   说多了,反而是浪费自己的口水。   只是想着白日里的事情,想着那舒曼前些年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只是个土土地穿着土黄色棉服的小知青,而她是学校里最漂亮的老师。   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一般,想着对方在饭馆里看在的眼神,就跟看马猴似的。   要是当年,当年她再用力些,再放下身段一些,把陈锦州抓住,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李美丽盯着赵成的背影,捏了捏腰间努力收回去的赘肉。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身体遭受过数次伤害的曼妙少女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   她再三努力,也不过是像在耍猴戏般,骗骗自己。   不对,还有陈耀文。   李美丽垂下目光,想了很多,想到反咬自己一口的妹妹,想到一开始以为是潜力股被骗到手的赵成,想到一开始唾弃自己但自打重新上了床后一面依然嫌弃却又像上了瘾一样找上自己的陈耀文。   赵成坐在桌子前面,摊开的书依然还是那一页,一直听着后面的人自怨自艾,听着洗漱的声音,听着她窸窸窣窣爬上/床的声音。   这才起身推开椅子,直接跑到厨房淋了一桶冰水后,摸回已经变黑的屋子里,凭着记忆爬上床,摸索着伸了手。   几声不轻不重的拍掌后,屋子里面想起压抑而又痛苦的欢/愉声。   赵成一面奋勇前进,一面分心想起土家坡的妻女,没多时脑海里的画面被在学校里勾搭自己的李曼丽代替,想着她此刻怕是在陈耀文的床/上发/浪,心里立时发了狠。   李美丽猛地就喊出声,恨恨地拍了拍赵成的后背,而后主动环了手抱住。   明明同样是当老师的,但在农村里当过知青的赵成比起陈耀文更有一股蛮力,而后者却是在同张秀秀离婚后,继而发现李曼丽和赵成的关系后,在床上的举动越发变/态起来。   李家姐妹就像是着魔一样,先后沉沦下去。   或许也有一种我不好,也要拖你下水的心情。   既然都沾湿了脚,四个人谁也别想上岸。   舒曼第二天就在办公室里看到赵成。   他是来替李美丽道歉的。   顶着一张有些淤痕的脸,笑容却是十分和煦。   要不是知道赵成的为人,舒曼有时候觉得大概也会被学校里的一种流言洗脑,觉得在那复杂的四个人关系中,赵成只是个受害者。   当然学校里关于他们的流言很多,有李曼丽的,也有李美丽和陈耀文的。   只是学校里终究是教导学生的地方。   作为育人为本的老师,有这样或那样的流言真的好吗?   想到之前在陶主任那里听到的话,舒曼抿了抿嘴,平静地接过赵成手里提的东西,不收白不收,喜子的确受了罪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 第88章   赵成见舒曼收了送的东西,面上一松, 笑着离开。   他是不怎么敢得罪舒曼, 除了因为陈锦州的缘故, 最重要的还是经常看到对方在午休时间旁若无人地出入陶主任的办公室。   若是只是去汇报事情, 他也不那么在意, 但偶尔一两次刻意经过的时候还能听到古板的陶主任说笑的声音,这让他记忆深刻。   学校里的那些流言闲语,他也听见了。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又是聋子,只是只能厚着脸皮当做不知情, 事实上, 最开始的时候,赵成还会尴尬,坐立不安地以为会立刻被学校严惩, 或者退回红旗村不再任教。但显然学校里的老师还是有些不够用,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时间久了,赵成也觉得李美丽说得对, 只要不影响到别人, 学校里其实不爱管这些事情,当初她和陈耀文要不是弄到和张秀秀离婚了, 也不会先后被辞职了。   而他们几个人的事情,说白了,关上门就是一家人。   倒不是没想过同他们撇开,可除非自己甘愿离开这里,回到土家坡去, 只是那边的生活,赵成却是不愿意去过。   舒曼并不知道赵成想的这些事情,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别说她没有左右陶主任想法的能力,就是有,若非她不怎么喜欢背后说人是非,摆弄别人的人生,她早就偷偷跑去告状了。   怎么说一个学校至少应该是最纯洁的纯粹的学术环境,哪怕只是个小学,也应该是笼罩在纯真的范围内。   有这么个品行不端的老师,实在是不妥。   可被说后世这样那样的事情太过常见了,就是现在,读书不读书的,因为普通老百姓看不到那么长远的事情,更多的人不过是想着认识几个字有进厂子工作的机会。所以说,学术的范围其实不是很浓,且因为之前几年老师被打倒地很多,更有甚被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按在尿桶里这样的事情。哪怕这说学校的校长是陶明希,可也管不住老师心中真正所想。   不过,这样的情况不会太久了,光明的脚步已经临近。   舒曼走到窗边,极目远眺,忽得嫣然一笑。   她的光明,已经来了。   陈锦州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二楼,窗户边已经不见人了,但他有预感。   悠闲地半靠在门柱上,心里默念不过十,一道身影已经从教学楼里面冲了出来。   陈锦州伸展双臂,小姑娘扑了过去,正欲抱个满怀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一个刹车,整了整袖子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可惜了。   陈锦州余光瞥见左右,保安室的大爷哪怕故意躲着,那窗户下面还是能看到影子,被说那教学楼里面此刻正是休息的时间,人影晃动的就快比得上树影斑驳了。   本还想抱一抱小姑娘的呢,这一次出的时间短了些,也就两三天,但每一次重新见面,陈锦州都觉得惊喜。   “回来了?”舒曼走上前,目光上下打量着,全须全尾,鼻子上也没有闻到什么气味,很好,比上一次腰部中了颗子弹的情况好上太多了。   “嗯。”   “都处理好了?还回局里吗?”   “不回了。”陈锦州摇头:“龚琪已经去了。”有龚琪在,写报告的事情就省下来了,当然这一次的弓拉龚琪肯定占了大半,但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就不在乎这些,该他升地早就能升上去了,之所以迟迟不离开,还不是因为小姑娘在这里。   况且有时候他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都有龚琪在这边压阵,这才能使得他毫无顾忌地在前方奋斗,就是唯一觉得对不起的是小姑娘。   订婚后的生活,并未重回平静,甚至因为境外的一些局势,他时常要钻入热带雨林里,上一回被毒蚊子叮了满身包回来,身上还起了脓泡,小姑娘眼睛红红地却依然倔强地替他清理伤口。   似乎,在很多很多的时候,他对小姑娘都是出于抱歉的状态中。   “那就好。”舒曼走上前拉住陈锦州的手,自打订婚后她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点亲昵的动作都不敢做,也得益于现在日益宽松的环境,哪怕有些异样的目光,也不会有红袖章的人冲上来拦下她们,或者要把人拉到公安局去。   当然进公安局,最多也就是给龚琪嘲笑的机会。   舒曼怎么可能会给,就像刚才其实扑进怀里去也不过是让学校里的那些人多了一些谈资,只是她依然不愿意罢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情变成别人开玩笑的内容呢?   学校离她的单身寝室很近,门才打开,就被一股大力拥入,后背抵靠在墙上,双手自然地环了上去,火热的双唇紧贴在一起,谁也不满足如此,像是互相侵略一般奋勇缠斗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曼虚脱地半是挂半是抱地靠在陈锦州的怀里。   陈锦州就像着了火一样,等不及想要甘霖降临,刚才那点露水般的滋味一点否不能抵押他心头的火热,反而让熊熊烈火燃烧地更加旺盛。   舒曼才缓过劲,眼眸半睁,迷离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就像是开了荤过后,哪怕没有人特意提醒,也会本能的进食,特别再不能痛快地大口吃肉的前提下,就开始各种啃啮亲/吻。   不得不说,男人的这种天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第二次也不是那么难受,舒曼被动地接受着,心神也是浑浑噩噩的,直到被人抱到床上……   “放松!”陈锦州拍了拍。   小屁股疼了一下,使得舒曼更加清醒,男人从来扣得严肃正经的衣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开,可以看到里面古铜色的皮肤,只要再微微低下头,就能看到一条长长的延长线一路到了肚脐眼那个位置。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的时候,全然忘了看到后的恶心,心里眼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也是在那一次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不。”舒曼坚决摇头,她可不想被折磨得浑身瘫软在床上,当然最后一步,他肯定不会做,这个底线他还是有的。   可舒曼是在乎这个的人吗?   她只是不喜欢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哪怕她用再大的毅力,也抵不过他一对会说话的眼睛在游走,更别说那粗糙地像是在磨挲带着微微痛感却令人酥麻的双手。   “那放手。”陈锦州笑。   舒曼还是摇头,一脸地不信对方。   陈锦州无语:“你确定不放手。”他知道这是把小姑娘吓到了,刚才也没想怎么继续,他回来地着急,还盯着一身臭汗呢。   就是让自己心里的火热慢慢冷静下来,基本上要动用他特训过后的意志力。   陈锦州不敢保证,小姑娘若是再继续拽着他的衣领子不放,他能不能继续控制身体里的狂躁。   空气一窒,舒曼猛地松开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头顶上方的人。   陈锦州伸出手,就看得小姑娘呼吸都要停止了,眼看着那张脸不知道是羞地还是憋气憋得通红通红的,只得单手一撑,站了起来。   “这地方是不是小了一些?”陈锦州环视一圈,不是很喜欢。虽说农村那地也小,但房顶高,不像这边的房子,几乎抬一抬手往上跳就能轻轻松松碰到了。   “不小了,单身寝室呢,你还想怎么样?”舒曼特意在关键词上面用了重音。其实学校里没有什么分配房子的,可能更大一点的城市里有,但这边还没有怎么听说过。   她这一次能分到还是得益于公社略带安抚的奖励性子,此后不管那大棚菜如何,再往上报成果的时候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舒曼知道几年后的情况,当然是不在乎。   私底下也提点过张家。   至于他们怎么选择,打算无私公开还是藏着掖着当自家本事,她都不会去说什么。   “那要不我们结婚吧?”陈锦州老话重提,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立刻抱新娘归。   舒曼嗔了他一眼:“想得美,你先搞定我爸再说。”订婚,老舒都难过地听说还流泪了,还想着马上结婚?哪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而且我才17岁。”原主可是18岁都没有。   舒曼都不忍心去提,一提起来就觉得牙疼,只能拼命安慰自己,17,8岁的人在后世虽然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可谈恋爱的不在少数。   她如今是老师,偷换概念的,也能勉强算是在校园恋爱,至于结婚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没办法,他就是故意忽视,小姑娘年纪太小也是事实。   舒曼休息了一会儿,等那股软麻无力的劲过去了,才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墙头上钉着的镜子照了照,忍不住回头瞪了男人一眼。   占了便宜直觉心虚的陈锦州嘿嘿笑着,那目光飘啊飘,还是不可抑制地落在那还带着湿润红肿的唇瓣上。   舒曼用手背反手一擦,走到橱柜翻了翻,拿出一把挂面和两只鸡蛋往外面去。   陈锦州一路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小姑娘故作镇定地关上房门,两个人被隔在门外门内,听到外头锅碗瓢盆响动的声音。   陈锦州才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这次任务的凶险不亚于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   虽说若是不救龚琪,他也不会受伤,但他再冷血碰到一个这一两年总是刻意靠近想要交好自己的人也不能一直无动于衷。   但好在也不是半点收获都没有。   想到回来之前,接到龚家那位老人的电话,陈锦州目光冰凉。   这一两年,在有小姑娘的情况下,明知道她害怕失去自己,而他同样怕她忍受不住这种分离可能就是生离死别的恐怖而选择离开,依然几次差一点命在旦夕。   其实也只是想得到真正的平静。   可就像徐老说的,除非自己放下父亲的是,否则这份宁静永远不可能得到。   陈锦州觉得自己很卑劣,就这样拖着小姑娘不放。   可听着外头的动静儿微带愉悦的哼唱声,舍不得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给你放了两颗鸡蛋,汤底是是我昨天熬好的,幸好这样的天气没坏。”若是再往前半个月,可就不敢保证了。   “正好饿了。”陈锦州看着面前的汤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不过一把的挂面都放下去是不是有些多了?   舒曼皱了皱鼻子,一点都不多好么。   有时候她也羡慕陈锦州吃得再多依然八块腹肌的肚子,还好她有工作有钱,养得起面前这个小白……不,已经快要死包青天的黑脸了。   拴伸手摸了一把,嫌弃地说道:“你这是黑得快,白得也快啊。”   陈锦州吸了一大口面条,喝了一大口面汤,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羡慕了?要不跟我生个女儿?肯定白白嫩嫩地跟糯米丸子似的。”   他这就是天生地白皮肤,倒不是说晒不白,你往热带雨林里钻几天试试,绝对跟上了一层古铜油漆似的,但只要任务中间有个把月的缓冲,下一次见面,又会白了回去。   大男人嘛,肯定不在意。   但每次小姑娘羡慕偏偏不承认的样子,总是让他莞尔大笑,不逗弄一下,嘴皮子里面不占点便宜就仿佛缺了什么似的。   “那要是生个黑炭头呢?塞回去?”舒曼忍不住问道,说完后她自己也愣住了,在心里骂了一句有些得意忘形过头了,趁着陈锦州怔愣的时候,忙道:“这次回来能休息一阵子吧?过几天周末陪我去一趟省城怎么样?”   陈锦州哦了一声:“陶主任又让你帮忙带东西?”   “不是。”舒曼摇头:“这次是我自己的事情,也可以说是老舒家的大事。”说到这,嘴角就微微翘起,目光得意地说道:“我要当姑姑了,怎么样?你也能勉强算半个姑父了。”剩下那半个自然地等两个人结婚后才作数。   不过随着订婚结婚,即便还差了一个本本,舒曼心里已经觉得大概她和陈锦州这一辈子是真的要绑定终生,没得跑了。   差一半什么的,也就是一小半了。   陈锦州嘴角抽了抽,想到暑假的时候被舒安打的那几拳,言不由衷地说道:“大舅子可真是厉害,醉心研究的时候还不忘记为舒家开枝散叶发扬光大啊。”   “会用成语嘛。”有鉴于男人和哥哥的那点事情,舒曼也怕引火烧身,真说多了把陈锦州的嫉妒之火点燃,到时候扑灭地不还得是自己?   “有空吧?没空的话,我约别人好了。”   “约谁?”陈锦州翘起二郎腿:“张秀秀去不了吧,你是打算找月娥嫂子?还是你这阵子和学校里的老师有了交情了?”   舒曼听前面的话还好,听到后面立刻泄气。   “不是谁都是杜鹃姐和嫂子,再说了说不上话也没什么不好。”舒曼见陈锦州在这个时候吃完面条了边接过空盘子边说道:“本来这就讲究缘分,我又不是粮票?不是谁都上赶着喜欢,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还不如就这样好。在办公室能聊几句,气氛不会尴尬就成了。”私生活的话远离一些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舒曼看陈锦州心疼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好笑:“要不是当初杜鹃姐太热情,说不定我和她也熟不起来,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我想没有谁喜欢下班后还得应酬那些同事吧,那得多累啊。”学校里的那些人对她来说也就是个工作同事了。   当然陶校长和陶主任不算,前者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怎么管学校的事情了,也就挂个名,现在一年有大半年会去临近的疗养院里休息。   这是陈锦州费了好大的劲,把人送进去的。   其中付出的东西和艰辛,舒曼也不敢去问,但想着陶校长这个舅公对于眼下陈锦州来说那沉重的存在意义,哪怕付出的代价还要再多一些似乎也是应该的。   之前舒曼和陈锦州订婚的时候,是陶主任代表陶校长去的上海,就算知道陈锦州已经准备好订婚的大小东西,仍然是在私底下掏出一副名贵的字画。   舒曼不懂这些,但从舒安的态度可以看出其中的珍贵。   在这种世道能保存完好,可见不易,别说陶校长之前还受到了一些磨难。   也是陈锦州最后拍板让她们收下,舒家财郑重收好,舒母私底下说过因为世道还不明朗先帮她藏着,等情况转好了,就交给她放好。   舒曼知道这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说担心的,同样这也是他们爱女的态度。   估计是怕舒曼带着在身边,会出事。   而放在他们自己那,哪怕真的出事,估摸着这对疼爱子女的父母也会一力承担,不把一丝一毫的罪责引去别处。   陈锦州听着直乐,他就喜欢小姑娘这么坦率的态度。   其实按照他们所谓大院里出来的人,挑媳妇的第一个条件,小姑娘就过不了关。   她有时候会退让和委屈,但更多的时候会坚持住自己的底线。   不喜欢和太多人靠近,接触,说着那些场面上的话,大概是她最真实的性子了。   可有什么关系?   就像在得知他订婚后,那位终于沉不住气打来电话的时候,他说的那样:“只要他喜欢就行了,为人父母最真的不就是这样的想法。”   父母不在了,但陈锦州知道,就算他们站在自己面前,也会赞同自己这样的想法。   毕竟对于深爱不对的父亲而言,小时候不懂事的自己都说过不喜欢当兵不愿意当兵的话,当时母亲都先生气上了,但父亲只是笑笑,说长大后若还是这样的想法,绝对不会勉强。   但现在看来,估摸着当兵的儿子还真的跑不开对那个地方的好感度。   兜兜转转地,他还是与那里扯上了在短时间内无法扭断的关系。   陈锦州:“周末我正好要去省城,有空。”   舒曼一顿,皱眉。   想了想,没有问什么。   他忙忙碌碌的原因,已经猜出来。   有时候心疼,有时候替他都觉得累。   舒曼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他的事,但显然陈锦州不这么认为。   外面的事情再重要,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完成的。   甚至私底下,他问过自己。   若是两件事情进行选择,两者必须舍弃一样。   他可能就要当个不孝子了。   陈锦州从舒曼新家走出的时候,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局里,龚琪一看到陈锦州,打开抽屉把一包东西丢了过去,嘴里唠叨着:“我就不明白了,你再重的伤又不是没有受过,那几天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我看舒老师停沉重冷静的。这一回就是受了点内伤,怎就膏药都不敢贴了?”   “你不会真的是个怕媳妇的吧?”龚琪忽得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挤眉弄眼地朝陈锦州笑。   陈锦州咳了一声,一把抢过膏药,走到一旁的小门里面,小心翼翼地脱掉上衣,把膏药外面的包装撕开后,贴在胸口。   这次伤的是内脏里面,但偏偏不必要开刀。   西医不行,就找了中医,要了几贴药膏。   别说,冰凉凉地没一会儿就像是火烤了一样。   陈锦州的额头上很快就沁出冷汗来。   用屋子里的毛巾擦了擦,陈锦州才走了出去。   龚琪看到他,喊道:“这次谢了,我欠你一条命。”   陈锦州:“你家里面已经道过谢了。”所以无所谓道不道谢。   “那不一样。再说了我的命就只值一条过时的消息?”龚琪心里就算清楚那封信对陈锦州很重要,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封信,而对于龚家,最多也就是一个可以交换的有价值的物品。这样的东西,如何和他的一条性命相比。   陈锦州扯了扯唇角。   龚琪大手一挥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就算……就算是要我陪你大干一场,也行。”说到后面都一个咬牙用力。   “哪有什么大干一场,你想多了。那可是我亲外公。”陈锦州笑笑,并不真的把龚琪的话当真,就是拼命也不该扯上别人。   “可是那个尚家……”龚琪后面的话在看到陈锦州冷酷残暴的的神情后噤声了。 第89章   “抱歉。”陈锦州心浮气躁地扯了扯领口子,他刚才差一点没控制住, 实际上从看到那封信后,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刚才在小姑娘那里差一点没有控制住, 他不是故意瞒着对方, 也不是想当然觉得什么外头的事情就应该男人自己解决好, 不应该让女人担忧。以他对舒曼的了解,若是被对方发现异样,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从而会影响到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   不是说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只是既然是秘密, 就不应该让对方知道, 否则很容易心里面存上一根刺。   陈锦州也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怎么说,也是想在确认一下。   总的来说, 他还是不想让小姑娘担心, 这里面的危险性不是以前的种种可以比拟的。   只能说,他还是自私了。   说得那么好听, 最后做出来的事情, 也是下意识地不想对方知道。   “没什么。”龚琪摇摇头,陈锦州的事情他本来知道的不多, 但龚家这次给了信后,自然会给这个在陈锦州身边的傻小辈说个清楚,免得糊里糊涂地糟了灾送了命。在得知陈父的死可能是个阴谋后,而且下手的人是藏在自己人里面的蛀虫。他还是能体谅陈锦州的心情,也极其佩服他的能力, 至少被救的那一个想着自己若是小姑娘家怕不是要有以身相许的想法了。还别说,陈锦州这身板,这骗死人不偿命的脸蛋,连脖颈都好看的过分,别说那……   “哎呦,够热情的啊。”龚琪眼底升起名叫八卦的熊熊烈火。   陈锦州咳了一声,抓了抓领子,扭过身去背对着他,半晌后才回了一句:“别在外头瞎说胡说啊 。”   “知道,知道。小姑娘面皮薄嫩。”龚琪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一点也不觉得舒曼会因为这个二难堪。   不过男人女人就是那回事,谈起感情就只看到对方。   龚琪啧啧摇了摇头,想着往后自己要是谈对象,绝对不像陈锦州这样,大男人搞得黏黏糊糊的,看着就肉麻。   省城火车站正前门的街上,一辆吉普车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十几分钟,两三个人走了过来。   车门打开,尚依依看了眼车后座的人,啪地关上车门后,去打开副驾驶的位置。   跟在他后面的人,立刻通红了脸,紧张地抓着车门不放。   尚依依撇撇嘴,重新走回后面,钻了进去。   车子开动。   尚依依忍受不住空气中安静的气氛,张口说道:“孟爷爷跟你说了吧?你怎么想的?要是不愿意,我让大姐来。”   车上的另一个人,孟海东睁开眼睛,嗯了一声后,扭头看向窗外。   人都来了,哪还有什么不愿意。   比起尚盈盈,当然是眼前这个人更加可人一些,符合他对另一伴的设想,倒不是说他对妻子的想法就是花瓶一样的娇弱人物,只是相对而言,尚家姐妹中这个人他更能接受一些。   想到上一次母亲打电话过来,哭诉西北的风刮得她老了十几岁,再想想父亲在家里越发少地提起母亲,孟海东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开口说道:“我过几天可能有个任务,到时候你地自己安排着。”   “成,你忙你的就是了。”尚依依无所谓道。   她不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在大院出身,再怎么贫困的那几年,都会比普通老百姓过得好,前些年国家经济发展起来后,每个人手里基本上也有点余钱,她也慢慢开始借出差的名义来个短途旅行。东北这一片,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为了体会这边冬钓的乐趣,跟尚盈盈来过。   但那个时候是旅游和出差,就算再不好的经济情况,碰上这种大院来的子弟,地方上哪个不小心翼翼地接待着。   但这一次不同。   尚依依透过窗户看着旁边孟海东的侧脸,心里想着来之前爷爷说的那些话。   她不只是一次后悔,当年陈锦州离开后,她没有追过来。   事实上,她已经动手了,在准备中了。   但被尚盈盈破坏,导致再能离开,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情了。   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的激情磨灭,何况是她那已是涌出来不甘心的情绪。   反而在长久的时间沉淀下,尚依依不只一次庆幸过当时被大姐拦住,为了感谢对方后头还帮了她好几次。   也就是说,她曾经后悔自己冲动,幸好被阻拦。   但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更冲动一些。   孟海东接到人,把人送到招待所安顿好后就回到部队。   路上碰到张建设喜形于色地往外面跑,似乎都没有看到自己,怔了怔才想起,似乎他的妻子怀孕了,当时是晕倒在部队设立的托儿所里面,只可惜当时张建设去别的军区进行友好的比赛,并不在,现在看来应该是刚回来才是。   要是换了以前,孟海东肯定叫住人,笑话他几句,顺带着大手一挥同意他请假的要求。不过现在,肯定轮不上自己了。   孟海东怔愣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脸上,目不斜视且笔直地走回办公室。   与此同时,在红旗村那边,张大娘也知道杜鹃怀孕的消息。   这可把她乐坏了。   当晚睡下后,还时不时的起来点灯看着白天邮递员送回来的信。   几次下来,还把张队长给叫醒了。   张大娘年纪大,家里人心疼,不让她去田地里干活,就是年纪小的春花都及其懂事地说可以帮奶奶干活,让姥姥休息。   但张队长不同,他是队长也是红旗村的威信,自然得以身作则早出晚归地扑在田地里。今年的收成真是老天爷赏饭,是个大丰收,有时候走在田坎边微风吹过那的田就像金黄色的波浪,噗嗤噗嗤地带着暖意钻到这位老农民的心里。   大丰收,代表着来年大家都能吃饱饭,就算不是十分饱,也有个七八分,这对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与此同时也代表收获时候大家会更加辛苦。   张队长累得都打鼾了,被张大娘叫醒后,眼睛都睁不开,不过他也不用睁开,竖起耳朵就行。   “不睡吗?不是说明天早上要收拾收拾东西给小媳妇送过去嘛。”   “我这不是睡不着嘛。”张大娘才不在乎张队长说什么么呢,只要有个人醒着就算是半醒,她也有个能听自己唠唠的人。   “你说老幺出任务回来没?杜鹃这孩子也太好强了,就写封信回来,要是拍了电报我昨就说不定去看她了。”张大娘想着就是写信,他们才这个时候收到的,这不等于杜鹃知道有孕的消息好几天了吗,也不知道怀相好不好。   本来张大娘看来,生孩子就没有不容易的,就是时间长一点,再说难也就是难在生孩子了,可自打知道蔡国栋妹妹那一回事,也知道了又的人怀胎开始就辛苦地很,有时候不是这个人身体不好,就是怎么说呢大概就跟鞋子太长不对脚板一样,一个不小心那鞋子就会掉了。   自打知道这么一回事,张大娘就开始担心,大儿媳李月娥生过两个了有经验又在眼皮子底下她是一千个一百个放心的,但杜鹃不同了,她虽然随军了,可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也就是晚上张建设才回去睡觉,偶尔还得去任务不在不对。   这让张大娘怎么放心。   她看到信后第一个想法是让杜鹃回来住,她照顾。   但被张队长直接拒绝。   两口子住得远,稍微偏心一些,寄点家里的东西,大儿媳性子好又是亲侄女不会计较,但真把人接回来照顾,再宽和敞亮的人心里也会不得劲。   本来两兄弟,他们就是要靠大儿子养老了,总不能真让儿媳妇心里不满吧。   再说了,人家好不容易在部队里有个工作,之前帮忙安排了,若是回来生孩子,短时间内回不去吧,到时候肯定被人替代了,那再回去没有工作怎么办。   杜鹃那儿媳妇,知青出生,又读书又识字也不是那种在家里呆着不想做事的人。   所以人是接不回来。   张大娘也知道,但就因为如此,担心紧张的情绪就没有停下来过。   一下子念叨着家里的老母鸡不太够,是不是要去村子里收一些,又担心会不会去外面被红袖章的人抓住。   刚说了两句,又说不接回来是不是要过去照顾照顾,话头刚提起又被她自己否决,原因也是一个样,何况家里儿媳媳妇心疼她,不让她下地,可不代表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等着吃饭了。反而家里一些简单的洗洗刷刷煮饭做菜顺带照顾一下春花,这些事情都足以绊住张大娘的脚。   “行了行了。杜鹃不是说想吃山核桃嘛,你早点睡,明天跟老大家的除去收一点,家里面不够用。”杜鹃以前跟舒曼一起的时候,偶尔听她说过吃核桃对宝宝的脑子好,会聪明。当然她这样做,也是怕张大娘觉得什么都不能做而心里焦虑,等于是找点事情给她做。   于是一大早起床,打算去公安局找陈锦州吃个早饭后再去上课的舒曼,一脸懵逼地看着张大娘说着杜鹃怀孕的事情。   可真是巧了?   舒曼想到在上海的白玉英,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幸好不是昨天同时让陈锦州知道这么个消息,不然他肯定化身成狼了。   真的那种,能咬人的,超凶!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有点晚,星期六也上班加班。   就先发3000,迟点再发一章。 第90章   车子到站了,面沉如水的陈锦州右手虚虚地搁在小姑娘的身后, 随着人流一起涌到了车外。   这一两年来, 县城来回省城的巴士被说空车了, 几乎是人满为患。   没多时, 就有一窝蜂人挤了上去, 这多半是在省城住了一夜要回去的人。   舒曼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人潮涌动,各种味道冲刺而来,她又不能做出任何嫌弃的动作, 轻轻皱起的眉头也很快就要松开, 只是微微往陈锦州身边钻了钻,很快地被搂到胸前。   舒曼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把脑袋靠了过去。   身后的陈锦州心里却是乐开花了, 他一早知道她的小姑娘不同别人, 虽说东北这地方娘们都泼辣的,当然这不是说不好的那种, 可也就是嘴上说一说, 真要和男人在外头弄出亲热的举动一个个面红耳赤地要赛猴子屁股了。   但小姑娘不懂,她该脸红就脸红, 该亲近就亲近,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当然就陈锦州的心态,小姑娘真要在街上和他做出更加亲热过分的事情,偏心眼已经偏心到太平洋里去的人,只会摸摸自己的脸恨自己蓝颜祸水, 所以怪不得小姑娘把持不住自己的骄矜。就是可惜,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小的,不只是陈锦州就是张大娘这些人也看出来,那心思沉地很。也就是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又打眼的时候。   陈锦州一手抓着只大麻袋,那半大小子的重量,搁他手里就跟玩儿似的,另一只手慢慢地圈住了舒曼,两个人很快就挤了出去。   舒曼这回才真是放心。   她就知道这男人,别看故意摆了个脸色出来,但在自己面前就是个纸做的老虎。   一男一女看似各怀心思,偏偏脸上的表情任谁看着都觉得牙疼。   尚依依收回目光,只觉得短时间内,她肯定不想吃任何糖。   就像一开始讲的那样,孟海东很快就忙了起来,除了第一第二天还能见到人,后头基本上是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也算是自得其乐了,心里压根不在乎,拿了对方让小兵送来的钱高高兴兴地跑到省城里来购物,别看这边是比不上京城。   但总比在部队里,来来回回就那几样此时来得好。   说实在的,尚依依就不是适合部队的人,这也是她一开始在爷爷提出孟海东这个人后心中是拒绝的原因,比起丈夫一忙起来跟守活寡一样的军嫂,她就是那种成日把自己捯饬地漂漂亮亮就算不敢大手大脚花钱,但满足自己的口欲还是可以的。   可有时候,人生是没得选择。   比起出生在那些贫困家庭里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溺死的女孩,尚依依还是跟喜欢现在的自己,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跟着那个叫舒曼的人钻进百货大楼里的背影,扭头走人。   陈锦州跟着舒曼逛了一圈,手里就拿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这次要准备双份的,两个闺蜜一人一份,大家都是一眼一眼的东西,布匹、奶粉还有麦乳精这些,舒曼做得很公平,哪怕这两个人一南一北未必知道对方得了什么东西,而且她这次是直接把东西在省城寄出去,杜鹃那边也因为张大娘的恳求打算亲自过去看看,自然也是直接带过去了。   但舒曼并不希望在这上面弄出什么间隙来。   当然绝对的公平是没有的,这是送给两个闺蜜的份,白玉英嫁的是舒曼的哥哥,从另一边走礼,舒曼也是要给舒家准备了一份。   白玉英结婚,舒安肯定吃不上用不上一些东西,所以东西送过去还是给她,名义上也不会让人挑出错误来。   从离百货大楼最近的邮局出来,舒曼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现在对人情往来这种东西简直是熟练工一样了。   “去军区?”舒曼问等候在外面的陈锦州。   刚才她不但要寄东西顺便还写了信,陈锦州就去外面等着了,别说这男人长得帅就是招桃花,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来了好几拨面嫩的小姑娘了。   “没事。”陈锦州知道舒曼的意思。   他和孟海东这一两年见可不是没有碰面过,甚至私底下还一起出过任务,他还救过对方一次,但这和他与增加和孟海东这个表哥的关系无关。   除了在舒曼身上,陈锦州很多时候被徐老培养地公私分明。   再说了,当时不救孟海东,总不能到时候把一句尸体带着撤离吧,肯定是活人更加方便一些,而留下尸体的话,很容易暴露身份,到时候国际上两国骂嘴仗的时候,就会处于不利的局面。   陈锦州在这上面还是很分得清楚的。   何况……   “错的又不是我。”甚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看到孟海东。   按照龚家的说法,手里的那封信,是误打误撞在处理一个人的时候,在某个红/卫兵手里弄到手的。虽说那个人后来死了,但想着这一两年在一些场合上偶尔会碰到尚家人和孟家人,龚家还是怀疑走漏了风声,毕竟当时某些运/动,知情的人不会是少数。   那封信别人未必看过,但知道是哪里来的,谁的,后来落到谁的手里,哪怕就是个猜测,也足够尚家人去试探了。   而之所以什么都不做,一来是龚家和陈父并无任何关系,二来尚家和孟家不是龚家能去抗衡的,加上陈锦州沦落为一个孤儿,也算家大业大的龚家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也就是这次,救了龚琪,这也是龚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子,龚家这才把信送出去。   当然,陈锦州怀疑这个烫手的山芋对方早就想丢出去了。   毕竟龚家就算说信不见了,毁了,改不信的人还是会不信他。反而借着他救了龚琪的事情把信还回来,既是还了人情,又能把尚家和孟家的目光引开,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了。   陈锦州倒不觉得龚家这么做有什么不好。   能做到那个位份上的,哪个不家大业大,自己可以不在乎生死,但总有小辈成为他们的软肋,任何家庭大部分也都是这样的情况。   陈锦州不知道这封信的事情,传到京城了没有。   自己那位外公跟孟海东说过了没有。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   毕竟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孙子,任何一个做法都是有可能的。   军区那个地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了门口,要登记。   舒曼报了张建设的名字。   等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就看到对方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那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这天气还热着,可还是穿着长袖,衣服裤子都是一丝不苟地整齐。   看到这,舒曼忍不住瞥了眼身边的陈锦州。   要说这人的气质是天与地的差别,陈锦州穿着绿军装她是看过的,也是蛮正气的人,可跟张建设一比,就觉得自家男人海洋那么点痞子味道的贵公子风格。   当然这,绝不是贬义的意思,太褒义也是没有。   纯粹就是舒曼的小小的感叹了。   “是舒老师来了啊。”杜鹃结婚的时候家里没有来人,是舒曼充当了娘家人的角色,可偏偏这小姨子不好叫,叫妹妹也不太合适,没看一旁的陈锦州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嘛。   别看现在这个年代很淳朴,但兵哥哥情妹妹的话已经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荤话了。   张建设绝对是没有什么其他心思,但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   这是他当兵前,老叔公对他说过最郑重的一句话。   有时候宁可精神一些,也不要太拼,毕竟他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不只是为了张家当兵,而是为了整个红旗村。   张建设也曾经累到不行,觉得老叔公给他增加的压力太重,几乎压垮了他。   但那股劲过去,最后还是发现他自己也是真的热爱不对,热爱身上的绿军装,那些压力久了似乎也跟呼吸一样成为最自然的东西。   “陈同志。”张建设朝陈锦州伸出手。   陈锦州回握了过去,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是张大娘让外面带来的。”   “麻烦你们了,先去家里喝口水。杜鹃都在等着呢。”张建设一面把他们拒绝,毕竟他也是真心喜欢杜鹃,怀孕后女人的情绪听说不一样,这个时候有个类似娘家人来看望总归是有好处的。另一面心里也是有些犹豫,因为孟海东的关系,是不是不好把陈锦州请回去。   但想了想,还是凑近他小声说道:“他在部队里呢。”这几天一直在开会,估摸着孟家这一年半载没有停止下的操作,终于让他再耽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后,那职位要动一动,往上升了。   “没事。”陈锦州勾了勾唇角,朝前面走着的小姑娘努了努嘴:“我就是来看大姨子的。”杜鹃勉强能算了,白玉英本来也算,不过她现在成舒家的媳妇,那就只能是岳家那边的大嫂了。   “那我岂不是和你成连襟了。”张建设状似随意的笑了一句。   陈锦州:“这样说也是没错。”   张建设心中一动,随即又笑了起来。   陈锦州余光瞥见刚才见面那双眉间的愁烦似乎散去了一些,遂在心里点了点头。只要表哥能上去,张建设那边多少受到一些掣肘,他会烦恼也是对的。   看在小姑娘的份上,陈锦州不介意提点一下对方。   而且他往后说不得也需要对方的帮助。 第91章   杜鹃住在部队的家属区,张建设受到消息后请了个小兵去通知她, 自己则是去接人。   得知舒曼来了后, 杜鹃先是错愕随后狂喜不已。   说是不让人来, 也可以没有打电报过去, 实际上是杜鹃清楚妯娌之间本来就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错杂情绪。   她以前没嫁给张建设, 同李月娥这个嫂子处的挺好的,虽然肯定也没有她和舒曼的关系好。像舒曼,似乎只要她有心的话,任何一个人都能成为交心的人。   不知不觉或者后知后觉地, 杜鹃发现原来她一直以为在照顾的小妹妹, 事实上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比她更为成熟也似大胆。   当然她有时候也很任性,但想到那个一直一来守在身边的男人,杜鹃轻轻一笑, 为这个妹妹赶到由衷的高兴, 且她也完完全全有任性的资本。事实上,她们三个人中, 就是自己, 也会做任性的事情。杜鹃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平坦地看不出一点凸/起的小腹,脸上洋溢着作为母亲那神圣的光芒。   舒曼站在家属楼的楼下, 抬头往上面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无论如何,张建设对杜鹃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舒曼很快举手朝上面招了招,高声喊道:“杜鹃花都开了,故人也要来了。”   “什么?”杜鹃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怔, 随即展颜大笑,看着底下的人,招了招手,又突然消失在窗户边上。   “哎呀。”舒曼呆了呆,立刻跳了脚。   她是闲来无事,就像偶尔装一下文艺范,逗一逗上面那朵杜鹃花,怎么没想到这准妈妈现任的孕妇也一下子少了以前的稳重。   眼下不用猜想都知道,肯定是激动之余跑出来找自己了。   “你慢着点,一定不要跑啊,我就在楼下呢。”舒曼一面嚷一面想往楼上跑,与之同时,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闪进楼梯间。   “我没事呢。”   “注意点。”   “知道了,我就是刚才激动了下,出了门就没跑动了。”   先是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随后就只剩下轻缓的脚步声。   留在原地的舒曼和已经走到身边的陈锦州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她刚才未尝不也是试一试张建设呢。   就算他刚才的行径或许有因为杜鹃怀孕的原因,可世人皆是如此,想要男子爱女人胜过儿女,不是没有,只是男女之情上,大部分人还处于极为内敛的阶段,但对子女的疼爱就不同了,可以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杜鹃被张建设扶着走下楼梯的似乎,就看到舒曼朝她微笑。   明明看着挺无辜的,杜鹃依然从里面品出其他意味,忍不住红了脸,嗔了张建设一下,撞了撞胳膊肘,这才高高兴兴地朝舒曼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真是没良心,也不来看看我。”   说道这个,舒曼就有些心虚,杜鹃随军之前,她答应过的,不过一来懒得走,二来嘛也是不喜欢这边有个孟海东。   她多少有些护短,不能帮陈锦州扳倒对方,那就少见为妙,免得气着自己了。   况且毕竟人家是书中原主,又有一个杨依依之前闹出那么多事情,似乎因为是原女主的光环,这一两年前一直没什么消息。   也许……孟海东也自带光环呢。   而相较而言,陈锦州这个被她怀疑在书中开篇没多久就不行夭折了的人,好像就处于弱势一些。有时候你在乎一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式的担惊受怕。   舒曼知道自己虽说知道后世的一些事情,但书中内容后半段并不知道具体,甚至因为许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扭转,日后如何发展都不能预测。   也就是说,除了因为历史大致发展轨道不会改变,她能预测一些,其他人事物的详细内容,她也是走一步看个两三步。   有关孟家的事情,她对陈锦州再心疼,目前也只能属于干着急的那种。   舒曼不想自己太着急,也就懒得来这边。   这次要不是杜鹃连着白玉英都有了,她心里那点暗藏的内疚蠢蠢欲动了,说不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跑过来看杜鹃。   或许是她有朝一日离开东北?亦或是去上海探亲的时候。   两者似乎重合但隐约还是有些区别,但现这些不算重要。   舒曼上前小心翼翼地挽住杜鹃,有些敬畏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虽说在红旗村和镇上没少看过孕妇,但怎么亲近的人里面还算是第一次。   这重视的程度自然也是不一般。   “哪里是我不愿意来,我这不是忙不开身嘛。”说着还轻轻瞪了陈锦州一眼:“他们局里老是有任务,上一次还受伤。”或多或少陈锦州的一些受伤行为在明面上都有了这样,因而关心舒曼的杜鹃也是从张建设口里知道一些。   见状,倒不好多说什么。   两个人携手往楼上去,她住在三楼,好在怀孕日子尚浅,并不算累。   陈锦州被张建设带去食堂了。   他们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饭点了,两个人都各自不想对象饿肚子,也是留出空间让这一对小姐妹好好说话,当然他们也有一些感情要交流一下。   “本来大娘要来的,我正想着自己也要来呢。她要是也来了,我们肯定赶不上时间说悄悄话了。”舒曼朝着杜鹃挤眉弄眼,毕竟感情再好,成了婆媳还是有些变化的,说婆婆把媳妇当亲女儿看待,都是又水分的,只是区别在多少而已。   “你不必安慰我。”杜鹃失笑:“我也不想婆婆辛苦,你来了才好。”她以前不懂这些,可耐不住村里那些婆媳事情太多,从和张建设有了意思后,杜鹃也开始观察其他人的一举一动,慢慢就得出一个自己的结论,她没听说过婆媳是天敌这句话,却也明白再好的关系依然是远香近臭。这一点在她和白玉英以及舒曼身上也是能看出一些的。   倒不是说她们三个人在红旗村的时候,关系不好。   只是多少能看出一些谁和谁关系最好,这些杜鹃开始并不介意,可难保以后不是,值得庆幸的是白玉英离开地找,让杜鹃对她只有感激。   至于舒曼,许是因为第一眼见到就把她当成呵护的小妹妹,杜鹃倒是更能接受一些,不过比起在村子里住,自打来到部队里,她每每想起舒曼也只剩下那些好的画面。   舒曼和杜鹃相识而笑,很庆幸两个人都挺明白对方的意思。   杜鹃并不想张大娘来,虽说也顾虑李月娥,也有并不想被束缚手脚,哪怕对方可能是好意的,舒曼则是下意识提张大娘圆场。   “对了,玉英也有喜了。”舒曼说了自己要当姑姑的事情:“一下子当阿姨,一下子要当姑姑,等你们孩子出生了,我肯定要大出血了。”   “那你可得好好存着钱。”杜鹃大笑,知道对方这意思是往后真的当成亲戚再走。   她心里自然也是万分感激和高兴。   哪怕她自己不在乎,可有些事情似乎张建设需要,而自己的男人若是能好,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能得益。   所以大概是当了母亲,想法自然而然地就会发生变化。   相对于两个姐妹之间愉快的对话,作为未来的连襟,陈锦州和张建设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怎么说呢,两个人都不怎么爱说话。   一个是到了外头就不怎么爱开口,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说多了有攀炎附势的感觉。   一直到了食堂,张建设才提议:“不如去二楼,那里的小炒不错?”他们这边的军区很大,食堂更是又大有多,不然如何满足这么多人的肚子。   张建设把人带过来的是位于家属区的一处,食堂小一些,但是有个二楼,上面专门做小炒的,本来吧按理说应该人不怎么多。   毕竟这个时代大家还都是习惯买了东西回去自己做,就是那些当兵的也多半是在一口,就是偶尔有那些尝嘴了,会到这边的二楼买一些小炒菜,但往往价值也不菲。在二楼的基本上是退役的残疾老兵,不能上战场了,但在另一个地方依然能挥动他们独有的武器。   陈锦州对这样的地方其实还是有些熟悉的,甚至隐约记得以前有几个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后来也进入这些地方。   虽觉得可悲可叹,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出路。   凭着这股熟悉,陈锦州走得很顺当也自如,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二楼的食堂看到令人意外的人。   不,或许从眉眼间的神态来看,略微赶到意外的只是张建设一个人。   他很快收敛了表情,但还是有些尴尬的看向陈锦州,却见对方神色漠然,在走到门口后,目不斜视踏着笔直的路线往小菜的窗口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忙……忙道喝咖啡骨头疼,神经头痛是什么意思 第92章   小姑娘上一回说要吃锅包肉倒不是红旗村那边不能做,就是不好意思麻烦人, 而且这涉及到肉的东西, 做了不分对方吃说不过去, 分了吧对方可能会高兴但也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要拿什么东西补偿, 一来二去地反而添了麻烦。   舒曼自己私底下做了几回, 味道不错,偏后世她在自己生活的城市改良后的当地口味,不像东北这边的。   刚才路上,张建设已经介绍了这边掌勺师傅的绝活。   陈锦州很快要了一个锅包肉、拍黄瓜, 还有一斤的韭菜鸡蛋馅的白面饺子。   张建设见状也要了一个盐煎馒头, 还不忘解释道:“她最近吃不上什么东西,是啥吐啥。问了别人,听说这个挺好的。”所以真不是他要虐待妻子, 不给吃喝, 他现在买个月给张大娘10块生活费,杜鹃也有上班, 两个人生活真不算难过。基本上偶尔吃上肉吃点水果都不是难事。   陈锦州挑挑眉, 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是不怎么在乎张建设的做法,但听了结束就忍不住抬头往窗户口里面看去, 想看看那边怎么做的馒头。   “洪师傅手艺好,速度也不慢的。”以为他怕等急了,张建设又解释了一句,不知道为何在面对陈锦州,特别是这一两年的时候, 总有一种对待上级领导的感觉,有时候不必要对方问,就忍不住说明。还好这种情况是可以抑制的,否则有这么一个影响自己至深的人,就算杜鹃和舒曼关系再好,张建设也会想办法疏远她们。   好在目前二人,两姐妹离得远,见面的机会不多,这也就等于张建设和陈锦州见面的机会不多,所以即便是应酬式的,两个人都是好话好说的那种。   陈锦州抬了抬眼皮子,正打算回应,面前就站了一个人。   “建设,我想和表弟说说话。”孟海东露出恰当不失礼貌的微笑。   张建设撑着桌子起身,笑:“正好我忘记再要一个汤了,去催催洪师傅。”家属楼的后面有一块土地,杜鹃来了好就拉着张建设划了一小块过来种一些蔬菜,早起的时候刚去摘了根丝瓜,这才没有点汤。   但既然找了借口出来,张建设还是开口要了一个紫菜蛋花汤,也没有离开,就杵在窗口等着。   幸好这个时候二楼没什么人,满打满算就他们几个人。   对着上头的玻璃,张建设能勉强看到孟海东坐在了陈锦州对面,还要再看的时候,忽得心口一紧,随即苦笑一声,垂头。   这一会儿,是真的看着窗户里头在炒菜的洪师傅了。   “爷爷,他……锦州?”孟海东伸手在对面人眼前晃了晃,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是滋味,敢情他说了一大通,这人却是在走神?   要说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但那个时候,孟海东知道陈锦州的性格,也不以为意,晓得对方只是不怎么在意。   可现在的情况,那种不在意的态度,让孟海东有一种被人忽视的感觉。   陈锦州收回视线,抬头看了一眼,半晌后站了起来。   “你这是……”孟海东也跟着起身,就看到表弟走到窗口,那边张建设已经在帮忙打包,等陈锦州过去,两个人的速度就更快了。   基本上孟海东还没有缓过神,陈锦州就提着东西从他身边走过去。   孟海东嘴唇一翕一合。   陈锦州就和张建设走了二楼食堂的门口,不一会儿就转过弯去,看不到人影了。   尚依依垂眼,掩住心里的鄙视。   等面前传来声音,孟海东坐上去后,才不经意地笑道:“你这表弟……”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孟海东不去看他,面无表情地动了动筷子,把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后,又端起空盘子去了一边清洗。   等去门口与尚依依会和后,第一句就道:“过阵子,我会请假回去。这几天,我先打结婚申请。”   尚依依怔了怔,等说好的时候,发现孟海东已经走下楼梯。   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那个人坐着的位置,心知等让孟海东提早说出结婚的事情,必然有这个人的功劳。   就是不知道怎么成的。   她本来就是打着相亲的名义来的。   虽然两家差不多已经认可了,但因为孟海东是孟家培养的继承人,而她虽然是个受宠的,但女孩子的身份就代表婚姻背后更多的光良是利益,这重要性自然就比不上身为男子的孟海东。   但尚依依也不是那种,你不给我脸色,我就舔着脸求你答应结婚的。   本身两家结婚,又不是谁欠谁,利益相关而已。   孟海东不表态,她也就不吭声,久而久之就拖了这么几天,之前尚老爷子电话打到招待所里,也被尚依依三言两语地推搡过去。   不过这是,有一不能有二,爷爷对她好,也是有底线的。   这底线,自然是她听话,做对商议有利的事情。   原本还能借孟海东,拖着。   但对方一开口,她就知道拖不下去了。   尚依依叹了一声气,缓慢走下台阶。   孟海东在下面等着,看到她后,立刻转身。   尚依依就默默地跟在后面。   本来今天见了人,她也是想过开诚布公的,按理来说孟海东这进程对她的设想来说,快了不少,但一想达到这里面似乎又因为陈锦州的缘故,心里就觉得烦躁。   只是,她素来在外头能掩住心思,笑着对人不算啥,何况如今只是沉默。   但不知道为何,就觉得这脚步格外的沉重。   尚依依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小羊皮高跟鞋,把一切归根在这上面。   陈锦州和张建设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姐妹已经说完悄悄话了。   杜鹃正在拿着剪裁好的布料跟舒曼说话。   舒曼参考这后世的一些衣服,建议了一些类似和尚服的做法。   杜鹃想了想觉得好,她这日期,怀孕的时候差不多是夏天,电风扇倒不是买不起,可对着小孩子吹,谁敢放心,只能在别处想办法发。   分体式的虽然不错,但到底护不住肚脐眼。   也就是张建设条件不错,张家那边自打他结婚后也不要那些补贴,票啊这些,基本上都能留下来,特别是杜鹃现在怀孕了,就更不可能开口要了,攒一攒到那个时候给小孩子做衣裳也不是,而且因为连体,不是裁成一小块一小块做衣服,到时候整一整还是能用。   杜鹃越想越好,最后干脆叫舒曼给她画下来。   画好后,饭桌那边已经摆好了。   看到桌子上的紫菜蛋汤,杜鹃看了张建设一眼,倒没有说什么。丝瓜也不是什么放不住的东西,何况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会让自家男人难堪。   作为外人的陈锦州在舒曼坐下后,很自然地夹了一快锅包肉过去。   那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口水瞬间分泌出来。   杜鹃来不及张口,碗里也飞快地多了一块,忍不住红了红脸。   真是容易害羞。   舒曼一手就开大快朵颐,一手暗叹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太容易害羞了。倒是自己,许是因为订婚的缘故,真的当了自己人,陈锦州对她的照顾已经被当成习惯了。   一顿饭吃得舒曼拍了拍肚子。   张建设就去厨房端出酸梅汤来,这是给杜鹃准备的。   过后,他还得去忙。   不可能一直招待人。   张建设前脚走了,陈锦州后脚也跟着离开。   他留下来也不合适,虽说有舒曼在,但毕竟男主人不在。   因为部队里面不能去,只能走动的地方就是家属楼这一块。   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吃过午饭,虽说天气还热,大太阳,可皮猴子哪里顾忌这些,虽说不用像后世那样怕人拐子所以看得那么严实。   在阴凉的地方,偶尔能站着几个大人。   不多,但安全性上肯定有一定的保障。   陈锦州走在路中间,没有往两旁去看。   虽说军嫂,也是家属,八卦的人不少。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在部队里,每一次跟着母亲走在家属楼的路面上,脸蛋总是少不了被捏上几下,美其名曰是喜欢。   可对他来说,就是一些抹不去的阴影,特别是那个总是陪在他身边温柔地牵着他的人不在之后。   所以……   孟海东怎么好意思让他原谅外公呢?   想到在食堂里对方那看似低声下气实则荒唐的话,陈锦州嗤地一声笑了。   父亲当年的死,固然是尚家那边先出了个头,可后头孟家没少因此谋利,要说认真算起来,现在孟家某些抓在手中的权利还是从踩在父亲尸骨伤得到的。   所以当初王叔说的没错。   是他天真。   孟家真的时候不遗余力地谋取父亲留下的东西。   而这一切最后的受惠者里,孟海东不是有份吗?   要不是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怕打草惊蛇,陈锦州真想一拳揍过去。   陈锦州都说不上怪自己的定力和毅力,还是感激。   在走过一棵大树,阴影处的人走了出来。   陈锦州余光瞥见,脚步一顿。   尚依依在他看来的时候,伸手捋了捋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 第93章   出乎意料的是……陈锦州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尚盈盈笑容一僵,抬起的右手又重新捋了一遍发丝, 左右想了想不甘心, 一跺脚, 追了过去。   身后的脚步声哒哒哒响起。   这是小皮鞋踩着路面上的声音。   如今街上, 仔细看看的话, 已经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打扮起来了。   但小姑娘那边,似乎一如既往地热爱平底布鞋。   陈锦州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双特意让人从外面带回来的鞋子,从她当时乍然绽开的笑容可以看出, 是喜欢的。   但也就是喜欢, 然后被放在角落里。   陈锦州应该庆幸的是,因为是自己送的,小姑娘还算爱惜, 时不时地会拿着沾了水的抹布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   “你还是一样的没变。”没变的说话让人讨厌, 偏偏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触摸,从背后看去宽肩蜂腰, 大长腿笔直好看, 尚盈盈小碎步跑着才能勉强跟上陈锦州走路的速度。   也不知道是跑得着急了还是如何,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尚盈盈很小的时候就注重保养了, 以前困难那几年,别人攒的钱都是买一些漂亮的发夹或是衣服,唯有她特意留着就去买一些护肤品。   只因很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一个人,从此心里就有了记忆, 无形之中默默地就开始学习。   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何况是一面之缘。   到了最后,她唯一追赶上去的,似乎只有白皙的面孔,配合着如今粉扑扑的样子,看着可口极了,尚盈盈注意到陈锦州的目光在她的脸色停顿,心里微微有些得意。   陈锦州的目光落下去只是一瞬,很快就移开。   他想起小姑娘有时候也是这样红扑扑可爱的脸蛋,每每如此的时候,他就想要去啃上一口,那滋味一定甜美多汁。   其实这样亲热的动作已经不少见了,但就像是上/瘾一样,想深入,而不是在表面浅尝即止。   陈锦州重新转过身子,顿了顿,往另一边开阔一些,正好是交叉路口的树下过去。   尚盈盈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双臂交叉靠在树上。   “尚同志也没变。”   “是……是嘛。”手心无意识的被抠了一下,尚盈盈的心脏就像是夏日里的气球,扑通扑通地往上升,越升越高。   “可不是,尚家人嘛。”陈锦州勾了勾唇角。   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破了。   尚盈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和难堪,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并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就像爷爷说的,如今的陈锦州似乎因为在公安系统里被重用,出的任务多了,好几次跟部队里直接合作,这种事情是危险但却是能让人快速成长的。   就是成长地太快,尚家派人查看过陈锦州。   尚老爷子才终于放弃吸收陈锦州的打算,把他放在对立面,当然这决定也是在龚家送出那封信后。   尚盈盈深吸一口气,扬唇笑道:“瞧表弟说的,我们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嗯,说不定。”陈锦州意味深长。   他还算了解孟海东,尚盈盈这样的怎么说呢,可能容貌上合适,但绝对不是孟海东喜欢的,他这个表哥有这孟家惯来的大男人主义,觉得女人就应该柔弱受到呵护,躲在男人身后,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后面出来……就比如自己那个好舅妈。   他收到消息,尚家在西北那边的人似乎在运作,打算把徐慧调回京城。起初陈锦州还不算理解,当然也只是一点点不理解。   现在嘛。   看着面前的尚盈盈,陈锦州嗤地一声笑了。   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尚盈盈却仿佛站在对面的人看透了她的一切,此刻站在树荫下的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毫无遮拦。   那双锐利透着锋芒的眼角,像是一刀刀刀光剑影划破一切。   尚盈盈仿佛受到伤害,往后倒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陈锦州在家属楼里转了几圈,回来的时候,舒曼也准备告辞了。   杜鹃有些不舍。   陈锦州见状就说要借卫生间,一直捏在手心里的东西也在进去后打开看了看。   他一直没怎么出来。   舒曼稍微一想,就知道原因,索性坐了回去。   杜鹃看了卫生间一眼,对舒曼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舒曼抿了抿嘴。   杜鹃笑笑,感慨:“这次你回去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呢?说不得就是你结婚的时候了。”   “放心,你孩子满月酒,我肯定跟着月娥姐来的。”舒曼拍了拍杜鹃的肩膀,没有提张大娘,是因为估摸着等杜鹃七八个月的时候,张大娘肯定会过来照顾。   李月娥也不是真的小气的人,不可能在这上面有什么不满意。   倒是杜鹃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   以后怕是见面的机会会越发艰难。   本应该珍惜,但这里毕竟是部队,舒曼也做不到在这边长住,也没有必要,更加不能。她如今还在当老师,今年开始教的班级又多了一个。   本来舒曼不打算答应,想着明年下半年就有高考的消息了,想着剩下的一年好好复习,顺便再早点机会攒点钱。   舒曼自己没有什么太多的攒钱本事,但陈锦州有啊。   他出任务似乎默认的在任务之外可以小额度的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在得知舒曼想去给人做衣裳赚钱的时候,陈锦州提出自己帮他捎带。   舒曼思考一夜后,想着自己如今和陈锦州的身份,哪怕自己觉得不是依靠男人的人,但在外面人眼里似乎不是如此。   索性,也就把攒了半年的工资给陈锦州动用。   赚地钱不算多,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和收获,陈锦州的任务往往是危险而且隐秘,但足够她能安安生生地过完接下来的两三年。   在算一算考上大学后,学校里会给的补贴。   舒曼才暂时收心。   “杜鹃,我给你的那些书,你有在看吗?”舒曼抿了抿嘴,终于问了出来。   杜鹃啊了一声,摇头苦笑:“你知道的,我来这边也没有多久,邻里之间有不少事情。”说白了,大家都是军嫂,似乎默认的情况下就应该互帮互助。   比起其他人儿女一堆的,似乎杜鹃这样的太过悠闲了。   除了日常的工作,有时候不少人都把孩子送过来,请杜老师帮忙照顾,开始的时候是她班级里的孩子,后面发展成附近家属楼的。   也亏得她这屋子不大,一次最多就五个。   可就是如此,基本上占据了她做家务工作之外的所有休息的时间。   “你这次晕倒,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舒曼之前一直没有问,她对怀孕不是很懂,只想着每个人怀孕的反应不一样,也不是没有人晕倒这样,她以前看的时候,这种事情难道作者们写得还少吗?   杜鹃低头笑了笑。   舒曼也笑,当时被气笑的。   “书呢?”摊手。   杜鹃没多想,起来把帘子后面的书拿了出来。   舒曼接过来翻了翻,看到前面部分都有做了笔记,脸色缓了缓。   杜鹃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你说你明明年纪比我小,看着还是个孩子,但怎么刚才我就一动不敢动,就怕你生气呢。”   舒曼把书本放好,摸了摸脸:“可能我当老师当多了吧,由衷不怒而威的气势?”只是这话说得她自己也觉得好笑。   杜鹃也乐了。   她也就听听,就像刚才也就是随意问问。   不管怎么样,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就是了。   “正好你怀孕,就说要养身体,就不要给被人带孩子了。闲的话,就看看书。”怎么说应该都能看上个七八个月吧。   到时候孩子生了,肯定没时间了。   只是舒曼也不好把话说直白了,只是提了白玉英也在看书的事情。   作为白富美,要是白家不出事,几年后准备是个上海名媛的人,在读书上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天分。   可不知道是不是嫁给舒安的缘故,最近的几次书信中,白玉英也慢慢提到自己在看书。   舒曼从一些话语里隐约感觉到白玉英似乎在自卑。   自卑?   舒安从传达室拿了妹妹的信看完后,面色有些古怪。   他怎么也想不到气质会自卑。   本来同白玉英结婚的事情,没有想过那么早。   倒不是舒安不负责任,从与白玉英处对象后,他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哪怕心中对白父那边有些隐忧,也担心老丈人不会愿意。   但从未想过两个人不会结婚的事情。   只是没有那么早而已。   事实上,别看婚事是自己提出来的,但两个人交往期间,舒安就敏锐地从对象身上发现她的不安以及对自己隐忧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特别是在自己身边出现别的女同志的时候。   舒安并不是真的书呆子。   但同样的确是怕麻烦的人。   他是真的喜欢玉英,不愿意让她一直惶惶不安,而自己一直去解释。至于出现在身边的女同志,他已经尽力地避嫌。   但有时候,别人就是挤着过来,他倒是冷了脸。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前赴后继。   为了杜绝麻烦和隐忧,舒安这才提前了自己的规划。   作者有话要说:  尚家姐妹的名字,前几张弄反了。我人设上面的备案竟然自己写错了。后来觉得不对劲,一翻,果然弄错了。   尚盈盈是妹妹,尚依依是姐姐。这张正确,前面几章晚上改回来。 第94章   舒安捏着信回到办公室,独坐了一会儿, 起身去找了领导。   从叮叮车下来后, 经过水果店, 想到昨晚临睡前对方说想吃水果, 顿了顿走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篮子的石榴。   这是知道他给妻子买水果后,店里的售货员极力推荐的。   舒安看石榴又大又红,想着一粒粒吃起来能打发点时间,就买了, 一起的还有苹果。这一篮子的水果用了他好几块钱。   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却也做不到花钱如流水,可能习惯小时候舒母把钱掰成两半花的习惯,哪怕工作后, 工资一次次上涨, 说出去也是羡煞旁人的数字,可平时在食堂还是点素菜的时候多。唯一几次大手大脚都是给家里人花钱的时候。   以前是舒父舒母舒曼还有外婆, 现在多了个人, 未来也许会再多一个或是两个。   舒安嘴唇微微翘了翘,刚掏出钥匙, 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结婚后,他就从舒家搬出来,就算白玉英说不介意,可想着人家住的小洋楼,也没办法让她住到隔间里去。   小洋楼自然也没有回去, 倒不是什么傲气,而是地方离他工作的地方有些远,舒安总不能开着车上下班吧,最后还是白父出面找人换了一间二居室过来,否则以舒安的重要性,虽然也能分到房子,但估计也就是一居室撑死了的那种。   从里面出来的是刘晓雅。   看到舒安的时候,立刻比划了手势。   舒安眉头皱了皱,快步往屋子里面走去,白玉英正低着头啜泣。   “怎么了?”舒安坐到白玉英旁边,看她神情伤悲却不激动,心中的焦急一缓,看向后头进来的刘晓雅。   从被在火车上带回来后,刘晓雅暂时住在了舒家,偶尔跟着舒母往乡下去,几次下来,渐渐也不肯过去了。   舒母同舒父商量后,觉得乡下里面说实在的重男轻女的太多,真有那收养刘小鸭的,心里都不怎么诚,怕是惦记着自己许诺的那几十块钱。   他们也试着让刘小鸭和对方家里相处,但看刘小鸭一次比一次沉默,最后还是不落忍歇了心思,就是舒安也觉得住在办公室还挺好的。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后来舒安和白玉英结婚后,白叔提出想要收养刘小鸭,在问过对方后虽答应了,但因为舒安不住家里了,也因为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原因,她依然住在舒家。   白父很忙,同样的白叔也很忙。   但白叔也算是不错,不但给刘小鸭换了个名字,每个月都会空出几天来见她,是不是提着新衣服还有吃食上门,时日久了,或许两个人有别人没有的共同语言,虽然不住在一起,刘小鸭和白叔的感情一直一来都还算不错。   自打白玉英怀孕了,刘小鸭就住了过来,说是帮忙照顾,可人家到底还是小孩子,还在上学,也就是个陪着说说话的作用。   但不可否认,家里多了个人,让舒安在得知妻子有孕后能稍稍放心。   白玉英抬头看到舒安,下一瞬扑进怀里。   舒安愣了愣,拍了拍后背,把目光转移到茶几上摊开的报纸。   看日期是今天的。   他有看报纸的习惯,每天都会看,就是为了了解最新的消息,不过因为上班的缘故,能看到的时间只有当天晚上下班之后。   自打结婚,他已经很少值夜班了。   如今也算是个研究型人才,去年研究电子元件真的被他研究出一些门道,为此还拿了一笔可观的奖金,能让他安心去白家下聘。   舒安一手搂着白玉英,一手拿过报纸。   他很快浏览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最小的一个版块上。   舒安心里立刻有数了。   结婚前,白家的那些过往事情,白玉英有大概提了一下,有关那位保姆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可惜对方成分好,举报有功,在把白家扳倒后,虽然生活条件一下子提高,可十分聪明地搬到村里去住。虽说是村里,但里城镇不远,来往巴士也极为方便。   这些年,白父不是没有想过出手。   只是最终造成他们白家一切的人,不是郭世宝的母亲。   是白家的财富让人起了贪心。   对付一个郭母容易,但很容易让那些人心生警惕,对白父起了疑心,以后就算有再多的手段,怕是也要浪费许多时间。   而对白父来说,手刃仇人的时间恨不得越快越好。   似乎因为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所托之人也值得信任,如今白父的动作是越来越大,好几次都让关注白家这件事情的舒安心惊肉跳,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而白父通过这一系列动作也慢慢地开始占据上风。   因为不想白玉英担心,两个男人同时都瞒住了她,特别是如今怀孕的事情。   郭母死了的事情,不通过报纸,舒安昨天代替白玉英去看白父的时候,就知道了。   动手的人,不是白父,但也脱不开有他的手笔。   这里面涉及到岳母大人,舒安说不上什么想法,特别是在知道前因后果后,也只觉得一切因果似乎也有定数。   那么说,是不是前面十几年安歇嚣张地跳着脚残害了许多好人的魑魅魍魉也会得到报应呢?   舒安歪了歪头,就把这样不科学的想法丢开。   这种念头也就是瞬间的事情,能这么冒出来,大概是他最近废寝忘食的研究太累了。   舒安捏了捏鼻梁,等白玉英哭得缓过气后,接过刘小鸭端来的水杯,点头致谢后,开始哄着如今情绪开始多变易波动的妻子。   ……   从省城回来后,舒曼就开始照常上课。   陈锦州每天早上从宿舍过来接她去吃早饭,中午就各自吃食堂,等下课后,若是时间早的话,舒曼就自己去买点菜和肉先回家去,若是时间迟了,往往出了校门,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这一天是周五。   舒曼和陈锦州约好,要回红旗村。   书本教案这些就留在办公室里,走到校门的时候,陈锦州没在,刚想着去公安局找人,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牵着孩子。   舒曼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想避开。   涂小月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速度,够快的。   舒曼十分无奈。   “我不知道赵老师去哪里了,你真有事,可以去他家里。不过……”目光落在怯怯躲在涂小月后面的女孩子,心里忍不住骂人。   在这个年代,离婚除了受伤的夫妻其中一方外,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显然面前这个就是。   “我不建议你去。”亲爸妈都不爱的孩子,跑过去,还指望李家姐妹喜欢吗?她隐约在学校里听说过涂小月曾经把女儿丢到学校里,赵成没办法把人带回去,没几天,这孩子就被送去卫生所,后来又被送回土家坡。   舒曼和陈锦州说起的时候,龚琪那边找人去土家坡了解情况。   孩子的确受伤,还挺严重的,但听说到时候赵成也会被抓起来,可能因此连累对方工作丢了,涂小月突然就改口,说是女儿不同时,自个儿贪玩摔的。   舒曼倒是真可怜这个孩子。   可她能做什么呢?   看着面前的涂小月,颇有些怒气不争的气愤。   在农村离婚不是什么好事情,可身为生产队队长的侄女还是有人愿意娶回家的,不说别的什么利益,就是赚工分的活计,也能找个轻快工分高的不是?   但涂小月五一不例外的拒绝了。   开始别人不是很能理解,但看她数次出现在镇里,在想想赵成似乎也明白一些事情。   想到之前孟主任和自己说的话,舒曼看了涂小月一眼,也不知道她的执着会不会得到她自以为的回报。   舒曼去公安局的时候,陈锦州正在接听电话,看到舒曼从外面进来,挥了挥手,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放下话筒拿起一旁的外套。   “琪子,我先走了。”   龚琪头也不抬地挥挥手,局里好歹也有几个能用的人,又没有什么答案,一年碰不上几次,就是有碰到的机会,多半也是像之前一样把他们这种无所事事闲的不能再闲的人借调过去出任务。别说就是提早几分钟下班,就是半天也不是什么事情。   陈锦州先带舒曼去供销社买了一提水果,一盒子的糕点,这才骑着自行车往红旗村走去。   舒曼坐在后面。   “早上就和我说要回去了?神神秘秘的,不会告诉我要进山打猎去吧?”双抢的时候,山上的野猪也跑下来凑热闹,后来被合力打死。   舒曼没想到自己也分了一块,后来过意不去,就骑自行车回去拿钱又买了一些工分,在用工分多买了几斤肉。   野猪肉有些柴,她不是很喜欢。   但陈锦州和龚琪那几个人吃得挺好,还笑着说找机会再打几头下来,一次吃个饱。   前头的陈锦州笑笑,那些话就是玩笑话。   虽说野猪无主的,可没有公家的人跑去打猎就为了一口肉的。   至少光明正大这样的是没有。   “去见一个人,他想见见你。”   “谁啊?”舒曼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心里想着能让陈锦州把自己大张旗鼓带回去的,肯定不是红旗村里原来就有的人。   难不成孟老爷子跑来了?   也不可能。   至少,要真是这位,陈锦州肯定不能笑得像现在这样好看。   就算是坐在后座,可稍稍探探脑袋,还是能从侧面看到前面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第95章   “到了就知道。”不是他要卖关子,而是前面有人走了过来, 还算是个熟人, 在白玉英离开后, 同陈德生一起去当了兵的郭世宝。   自行车上的两个人和地上行走的人擦身而过。   陈锦州和舒曼齐齐皱了眉。   按理说当兵的人, 其实还挺好认的, 都有一股精气神,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看着特别正气,但像郭世宝这样……要该怎么形容呢。   “是杀意。”前头的陈锦州说道。   舒曼怔了怔,是杀意不是杀气。   看着好像差不多, 但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可若是当兵的话, 虽然也有像陈锦州哦不对,是张建设这样跟着出任务,手上会有几条人命的, 可郭世宝才去多久, 一年多的时间?部队再能锻炼人,也不至于直接让人跑去执行比较凶险的任务。   至于其他的, 毕竟在部队外还有公安系统, 就算这两年革委会领导的武装组织有些势微,可也是能在外头处理事情的, 也用不上部队的人。   如今虽然边境那边时不时有些小打小闹,但大动作还是没有。   陈锦州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远。   他想了想,反手拍了拍同样好奇不已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好笑。他的对象,有时候看起来比谁都稳重, 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意外;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好奇。   “别看了,徐老在等我们呢。”   舒曼:“……”   同陈锦州在一起这么久了,多少也听说过徐老这个人,想着能把陈锦州培养出来,放入某个特殊部门的,想想也能猜出他的地位和位置。   只是这样的人,竟然来到红旗村了。   是为了老叔公吗?   舒曼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在陈锦州的身后对着红旗村的方向翘首以盼。   车子直接进入红旗村,一路上有认识的人打招呼。   看到好一阵子没回来的舒曼,就算以前有些什么想法,大家这个时候也是笑脸相迎。   “陈公安,舒老师。”   “是来看望张大娘的吗?”   “哎呀,两位什么时候结婚啊,可要请我们吃喜糖啊。”订婚的喜糖是从上海回来后补发的,她买了不少,虽说不多,除了老叔公、张家这些人外其他人多少也拿了两三颗,这可不是一般供销社里买的水果硬糖,吃起来只有糖精的味道,是白玉英特意帮忙弄到的,真正的水果硬糖,用喜子他们说的话,那含在嘴里就跟塞了只大苹果,舔一口都是浓浓的水果味道。   说到喜子,喜子就带着春花出现了。   看到她们,舒曼从车上跳了下来,抱了抱春花,对一脸羡慕的喜子笑道:“小伙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喜子一看就是张家人那种,以前还是猴子的模样,这一年多不知道是不是伙食好,营养够了,出了整个人晚上窜了窜,同时那身体也往横向发展了一圈。   若是在南方,从后面看过去,说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也不为过。   “舒曼姐。”喜子摸了摸头,又朝后面同样下了车正推着过来的陈锦州道:“陈叔叔,老叔公让我来看看你们到了没呢。”   陈锦州嘴角放好自行车,从包里面掏出一小包的江米条,用鼓励的眼神看向春花。   舒曼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扶额。   春花伸手接过江米条,小手摸了摸很快眯着眼睛笑:“谢谢陈叔叔。”她以前叫过锦州哥哥,不过被喜子哥给教训了。   看看陈公安的脸,再看看喜子,春花又一次道谢。   连着两次,陈锦州有些生无可恋地看着舒曼。   舒曼不理他故意耍宝的样子。   说实在的,这么好看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有些违和。   不过等舒曼,站到半山腰老叔公的那栋小屋的时候,心里面的紧张已经去了大半。不管怎么样,她相信陈锦州不会放开自己。   倘若真的有那一天,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所以……屋子里面的人,认同她是再好不过。   若是不认同,又勉强不了,那更不必要去做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情。   陈锦州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是舒曼所没有听过的,她不由看向陈锦州,见他点了点头,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培养了陈家父子的徐老。   对于这么一个有着传奇色彩以及和陈家渊源颇深的人,舒曼脑海里已经勾画出无数次这个人的模样,或是龙马精神,或是一身正气,或是面容清癯,文人模样,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推开大门会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舒曼下意识地看向甚至僵硬住的陈锦州。   陈锦州眼眶通红,看着面容带笑的徐老,霍地转身就要离开。   老叔公大喊:“快拦住他。”   话落的瞬间,舒曼扑了过去。   她被陈锦州周身突然爆发出来如同火山烈焰一样的愤怒给惊到,几乎在老叔公开口的同时,身体就有了行动。   陈锦州挣了挣:“放手。”   舒曼沉默地用力环住他的腰,整具身体几乎都贴了上去。   除非他用力,很用力地把人甩开。   陈锦州扯了扯,无奈地带着人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空了一截的裤管上,逐渐地到了徐老的脸上。   “是谁?”为什么   以徐老的年纪和资历,他如今更多的就是决策人以及一种精神领导,绝对不可能碰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也不曾听说过对方生重病或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如今这个场景。   陈锦州中午接到电话后的喜悦像是被兜头一盆冰水,熄灭了。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徐老对旁边的老叔公说道。   老叔公咧了咧嘴,点点头。   小年轻肯定比不上上年纪的人,出了阅历和经历,当然也是人老了,想要激动一下,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   “咱们年纪大了,小陈还不是。”要说尽早屋门被撬开,看到徐老的时候,老叔公也是受到惊吓,不过不是因为这人的腿,反而是对他的到来。   老叔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左手边的烟枪,对舒曼说道:“丫头,跟老叔公出去走走?你也有一阵子没有回来了吧。”   “是的。”舒曼搀扶着老叔公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要是平时,后脑勺仿佛长眼睛的陈锦州早就注意到了。   看着面前已经成长成苍天大树的人趴在自己尚好好的那只腿上,没一会儿就被泪湿了膝盖,徐老长叹一声,颤抖着摸了摸陈锦州的发顶。   “都要娶媳妇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呢?”粗糙待茧的手顺着头发一路到摸到脸颊上,湿漉漉的。   陈锦州抬头狠撸了一把脸。   其实他刚才就想明白了。   能让徐老受伤的,不外乎是那帮人,只是一直以为徐老的身份游离外面,基本上不涉及政/权,就以为能没事。   可目前看来,光明即将到来是没错,但黎明前夕也会更加黑暗。   舒曼跟着老叔公下了小山坡,一路到了村委会那头。   那里有几个陌生的人,看到突然开进门来的老叔公和舒曼,那眼神锐利的像红外线一样,几乎一寸寸扫过去,无人能遁行。   “是舒曼啊。”张队长朝那几个人解释道:“这是我们生产队的知青,前阵子转正,搬去镇里住了,在学校里任职。”   那人听到舒曼的名字,面容稍缓,点了点头,继续低头看着手边的纸张,那是从他带来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一页,上面简单地描绘了红旗村的地形图。   舒曼跟着老叔公走了几步,竟无人拦着,心知是能让自己看的,就走到桌边,发现那纸上被圈了红的几处要么是空地,要么是无人居住的老旧破房子。   那是真的破,基本上可以推翻了重建的那种。   若是一场倾盆大雨,绝对能怀疑人在屋里睡,也得披戴上蓑衣的那种。   临时建房子也是可以,但也得花个几天,到时候让徐老住到别人那里也成,但问题是徐老并不愿意。   舒曼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看着他们发愁,默默地举了手。   老叔公回去后陈锦州从山上下来,径直去了舒曼的院子。   里头,舒曼已经整理出两只包袱了,看到陈锦州过来,拍了拍炕床笑道:“来得正好,帮我清洗一下屋子,我腾不开手。”   上一回带走了不少东西,但留下来的也不少。   真要全拿走,估计要用马车运回去。   但舒曼想了想,就带走自己比较私人的东西,比如衣物,书本以及从上海带回来的这些,一些碗筷家具就留下来。   徐老对陈锦州有恩,面前也能算上自己半个领导了。   没了公婆,他就算是陈锦州的正经长辈了。   只是听那几个人的意思,徐老这一次回来,不易声张,不可能直接公开和陈锦州的关系,倒是因为自己贡献出院子,有了那么一点接触。   回头碰面了,说说话什么的也算是有个合理的解释。   舒曼这边整理完,陈锦州已经把厨房都清洗过,地上都是水,顺着流到屋子里面。   舒曼走过去,开了厨房里面的小窗。   “你说我这院子,徐老能住惯吗?”自己住的时候,其实觉得还好,反正她又不需要多大的位置,真想走动了,往外面走走就是了。   但徐老能一样吗?更别说她那腿?   想到这,舒曼突然跑出厨房。   陈锦州端着水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她在门口比划着,目光闪了闪,脱鞋子踩上坑擦洗了起来。   “还好还好。”舒曼拍了拍月匈,刚才在老叔公那边,她虽然没有呆上多久,但知道陈锦州在轮椅前面的时候大概的样子。   她比划的其实就是陈锦州的肩膀再往外面扩一些,得益于她不喜欢太窄的门,因为窗户不大,厨房又只是一个小口,平时白日不点灯的时候,都是靠打开大门进些光线进来的。否则这轮椅进不来,一时半会也不能把门给劈开重弄啊?   比起其他地方,她这独门独院算是不错的去处。   能有个房间让徐老暂住,附近没什么邻里,又靠近老叔公这边的后山,就是想要去串门也比较容易。   舒曼当时提出来的时候,对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舒曼猜,估摸这事在自己和陈锦州来之前,就已经有过提议,只是应该有些原因,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   等她主动提出来,那边松了一口气之余觉得锦州的这个对象还挺不错的。   舒曼同陈锦州花了半个小时才把房子打扫干净,陈锦州去收拾院子的时候,她洗了手去张家那边。   张大娘看到她过来,就高声喊道:“我正打算过去找你呢。”说着指了指脚边放着的篮子:“按照你大爷说的买了,就不知道是不是都买了。”   回去收拾院子的时候,舒曼还托了张队长回去让张大娘帮着买一些食材。   不管怎么说长辈来了,她总得下厨烧点菜。   倒不是想表现自己的贤惠。   只是今天这个见面,于陈锦州而言心里怕是十分不甘愿,他很难接受也根本想不到会见到这样的徐老。   刚才他一直不怎么吭声。   基本上是舒曼指哪干哪,还把两个大水缸都挑满了水,像是身上的力气无处可用,等不及要发泄的样子。   “够了,都有呢。”舒曼低头翻了翻,主要的食材都有了,其他有些遗漏的并不是很重要,她就是口上报乐下,更别说这个时间点还能买到,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估摸着有不少应该是张家人给的,等问了价格,果然比市面上便宜了许多。   舒曼也没有推脱,老老实实地地给了钱,心里想着徐老既然住在这边,无论是自己还是陈锦州隔三差五肯定会回来一趟,到时候带点什么东西过来给张家人。   “那大娘我就先走了,等一下叫喜子过来一趟。”舒曼说着要去提篮子。   “唉,让大娘来吧。你这力气……”张大娘不吭声了。   舒曼笑着晃了晃,这点重量对她来说还是挺轻松的。   张队长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舒曼立刻道:“正找你呢。”   “大爷。”舒曼以为是徐老的事情,忙不迭地过去,眼看着张队长往外走,她一只手提篮子一只手朝留在院里的张大娘挥了挥。   走出去一段路,张队长从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只香烟,划了火柴点燃,对上舒曼好奇的目光,笑道:“建设媳妇寄回来的,偶尔抽抽还成。”   舒曼看了一眼,这个牌子她听说过,蛮受部队里的人喜欢的,价格不贵,和大前门这样的差不多,当时味道比较冲,抽惯了老烟枪的人应该能接受一些。   不过看来,杜鹃还挺会做人媳妇的。   舒曼抿了抿嘴,笑容还未溢开。   张队长就丢了一个□□出来。   “郭世宝回来了,去了趟知青点,之前白……白同志住的那屋。”张队长欲言又止,从杜鹃嫁人后,知青点那几间屋子重新收回来了,杜鹃也没有要钱,她想着都是知青要互相搭把手,算是送了一半给村委会,新来的知青只要付一小半的钱就能住进去。   今天郭世宝回来的时候,好些人都不怎么认识了。   不过因为这几天很忙,要不是为了招待徐老这几个人,张队长他们也不会放下田里的事情,郭世宝来的时候,是张茂田去接待的。   他也就把人带到知青点。   “都是老知青了,以前也住了几年,说是这次回来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来了,想好好看看。”之前那一批知青除了走的走逃的逃的,剩下的在田地里干活也算卖力。不卖力不行,走了一个杨依依,整个知青点的那股你不干活我也不干活的懒散劲好像都跑掉了。   王茂田也惦记工分多一点,至少能多吃一回肉不是。而且张红军那边的收获不错,冬天别的地方肯定都窝冬了,但红旗村这边还是有用人的时候,这算个比较轻省的活了,冬天是辛苦,但要是争取到一年到尾都是在菜棚里做事呢?   王茂田几个身体并不如当地人壮实的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干得不算十分快,倒也认真。   知青点里没人,就给了郭世宝机会。   舒曼从知青点里出来,张队长已经回去干活了,她一个人提着篮子走了一路也没有想出原因来,那整整一面被用红色墨水划了一个大大的X字。   明明不是什么更恐怖一些的死或是其他字,但陡然看见,想着之前好些年□□的那些运/动,凡是去看过的人,无不是心惊肉跳。   原本住在这屋里的女知青,是不敢住了。   舒曼出来的时候,她正抽泣着和旁边屋子的人商量住上几宿,至少要等搞到石灰把那墙面重新抹了一圈才会考虑住回去。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彼时上海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一般情况下,舒安也不会主动说一个无关紧要人的事情。。   舒曼实在想不明白。   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她对郭世宝还是挺有好感的。   人也是不错,只是和白玉英命运使然,不能在一起。   即便现在白玉英成了舒曼的嫂子,舒曼也生不出对郭世宝什么不好的观感。可今天一事,让她心生警惕。   这个人绝无可能从部队出来,到了红旗村,到了知青点,就为了做一件没必要的事情。   而且真是没必要吗?   舒曼心里砰砰跳着,总觉得有些不安。   “等回去,让人查一下他的部队?”至少一名军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陈锦州微微皱眉,打算回去后先打个电话给舒安。   至少这事,就不显说给小姑娘,免得她担惊受怕的。   “都买了些什么回来”陈锦州接过篮子,刚才舒曼不在的时候,他把院子也洗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不过厨房一烧火,很快旁边就干了,倒不妨碍下厨,就是那点湿气产生的不舒服,舒曼还能接受。   “一只老母鸡,还有一块五花肉,蔬菜也有一些。”舒曼打算熬个鸡汤吃,就让陈锦州先把一个锅里的水烧开了,等食材弄好下锅,这次啊抽出手里弄其他菜。   因为不知道徐老喜欢吃什么。   问陈锦州,也只说不知道。   舒曼就决定自己随意做一些,她到不觉得陈锦州故意隐瞒,而是想着徐老的身份,或许真的是不露声色没让人看出什么喜好。   当然哪怕是领导人,有些领导,特别是越是在明面上的因为一言一行都受人注视,反而不像大院里的许多人大鱼大肉地吃喝。   舒曼记得以前看过某些介绍伟人生怕的事情,她就十分敬佩其中几个。   每年,都会有人感叹。   年初的时候,十里长街那一幕,舒曼虽未去往,却是在报纸上感受到那份浓烈的敬意,   这一年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年,年头和年尾的都会是如此。   舒曼心里微微颤了颤,强行忍住,默默地低下头收拾起桌上的五花肉。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紫老过来了。   其实这门想着,以紫老的身份和年纪,能及时退下来也是好事,可以不必扯入那混乱的漩涡中心。   就是代价惨了一些。   舒曼在紫老过来的时候,微微垂下视线,不去看那双腿。   菜色很丰富,农家土生土长的老母鸡,鸡汤味道鲜美,因为火头算足,鸡肉撕咬起来一点都不难,汤汁是烧到骨肉里面。   虽然不是重口味,只有清甜的香味,但看刚出锅的时候,陈锦州喝了一大碗,舒曼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除了清炖老母鸡,还有凉拌什锦菜,是她自己鼓恼的,木耳、花瓜、胡萝卜,还有张大娘自家炸的香脆的花生米。   剩下的就是入口即化的五花肉,顾念老人家特意没做的很甜,再配上张大娘额外给的凉拌猪耳朵以及她做的上汤娃娃菜。   主食是大米、玉米糙米三合一的杂粮米饭,还有一筐玉米面馒头同样是张家送来的。   “不错,看来我们都是有口福。”得知大部分都是舒曼做的,紫老朝陈锦州笑笑,后头的男人就推着轮椅坐到桌边。 第96章   “忠叔也坐下吧。”舒曼这是方方正正的四方桌,正好可以坐四个人, 要是人多也没有关系, 去茅草房里把圆桌板搬出来放在四方桌上面, 就能坐上十来个人。因为之前说过, 只来徐老一个人, 舒曼就没有另外准备,陈锦州招呼后,徐老点了点头。   陈锦州叫忠叔的人出府意外的竟然不是紫老身边的警卫员,不过作用上也差不多, 只是更倾向于生活上的照顾。   据说忠叔是被徐老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而后就一直跟在旁边,也一直不曾结婚。   说起这件事情,忠叔十分坦然地笑道:“本来老陈说过, 等锦州以后结婚了, 生的孩子认我当干爷爷。我在京城也留了一处小院想给孩子当见面礼的……”看看陈锦州又看看面红耳赤只顾着埋头扒饭的舒曼什么也没有说。   陈锦州抿了抿嘴,举着筷子给徐老夹了菜。   他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明白肯定是父亲的确有说过类似的话, 不然忠叔是不会胡编瞎造的。要给忠叔养老,是没什么。   他不介意, 可涉及到自己的儿女,陈锦州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   小半碗放下去了,桌上的菜却不见她动几筷子。   不了解的以为她害羞,大家默契地笑笑。   几筷子下去,桌上的饭菜就少了一大半。   等徐老和忠叔离开, 几乎是进行了光盘运动,也是他们临走前的解释,舒曼才知道从徐老出事后,忠叔虽生活上有所照顾,但无奈厨艺这事情也要考天赋,弄得两个人只能吃一些干粮,之前一直想着退路,等定下地方就是想着如何避人耳目地离开。   等到红旗村,倒是在张队长的殷勤招待下,在张家院子里吃上一顿不错的饭菜。   但到底有所顾忌,只是略微动了动,走前还给足了粮票了。   倒是到陈锦州这边,这就是真的亲近的小辈,两个档长辈的都放得开。   不但如此,走的时候,舒曼还得了一个忠叔送的小玩意。   陈锦州送人到小院门口,虽说这地方要给徐老住了,但毕竟主人家还没有拿东西离开,徐老也没打算马上住下来,他暂时还在老叔公那里住一晚。   他回屋的时候,就看到舒曼拿着个用子弹做的模型坦克把玩着。   “喜欢?”   “嗯。”挺精致的不是嘛。   除了以前的那些老物件,以及现在科学出来的例如收音机、缝纫机这些东西,其他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以实用为主,想精致大方是万万没有的。人力资源都没办法去实现这些。   “喜欢,我给你做几个?”   “我要那么多做什么?”舒曼看向陈锦州:“你可别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她不知道陈锦州暗地里做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因为有保密约定。   似乎正是因为如此,反正她除了在公安分局的时候看到龚琪手里拿过手木仓,其他时候没见到陈锦州有佩戴这些东西。   舒曼就猜估计因为陈锦州双重身份,他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能携带武/器。既然如此子弹这些东西肯定也是被严格控制的。   “能犯什么错误。”陈锦州有些哭笑不得,闷在胸口里的那股气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谁知道呢?”舒曼嗔了陈锦州一眼:“我可是听说对岸那边什么法子都能使出来呢。”饭桌上,许是为了气氛融洽,忠叔说的多半是类似这种的话题。   说实在的,有那么点理解他为何到现在没有结婚。   因为是凭实力单身的。   就是陈锦州,要不是有一副好皮相,也难保不会是忠叔第二。   不过,舒曼很快知道自己想错了。   “忠叔是受了伤,徐老这一辈子没犯什么原则问题,那一次却打算一贯以来的行事,替他相一门亲事,不过忠叔拒绝了。”   忠叔不愿意骗人家姑娘。   就算对方说自愿不在乎,但谁知道是不是和徐老的位置有关。   因为徐老一生无儿无女,作为旁边最近的人,忠叔没少被人使用糖衣炮弹,就是威逼利诱在这一次事情发生后也出现过。   “那他在桌上说的话……”应该不仅仅是开玩笑吧。   “的确不是开玩笑。”忠叔也在闷声闷气地回答徐老的话:“老陈亲口说过的,听到的人不只有一两个,就是找人来作证也找得到的。”所以他不是在骗人。   徐老叹气:“你这是何必呢。”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要是只有阿忠一个人,他断然不会说起这件事情,徐老有心想要说他几句,又想着自己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在这边了,同样阿忠也差不多如此,那话就说不怎么出口。   想着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多久,去年隔上几日做汇报工作的人,说走了就走了。这一年来,那些老领导 、老同志一个两个的没了。   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   若是人都没了,怕是阿忠再也不会提起这样的话题。   徐老看着远处的青山,又觉得阿忠的提议也是不错,真成行了,至少能绊住阿忠的脚。   就是有些对不起陈锦州这个孩子。   舒曼收拾出来的两只大包袱就交叉着背在身上,还有一个竹篓子就挂在车前。   走之前,把钥匙交给张大娘。   陈锦州要先送她回去。   回去的时候,经过邮局,看到紧闭的大门。   舒曼想到郭世宝。   隔天去上班的时候,和其他老师调了上课的时间,赶去邮局拍了电报,随后又写了一封信过去。   她不清楚郭世宝是不是去找白玉英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回上海了。   陈锦州昨晚送她回来后,就找人调查了郭世宝在部队里的情况,因为体格上的不足,虽说和陈德生同期入伍,但后者进入部队仿佛鱼入海洋如鱼得水,而郭世宝却是有些艰难,在新兵营结束训练后,只能被分配去了炊事班。   陈锦州最后了解到的消息,至少前面有半年的时间,郭世宝是做了养猪的活计。   这显然不符合郭世宝进入部队的目标。   但好在,他的初衷至少借着当兵的机会离开农村。   等时间到了,转业或是退役都可以,调动一下,回到上海也比在红旗村里傻傻等待容易多了。而且男人嘛,在不知道实际情况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些美好的幻想,觉得兴许他就合适部队里,然后向张建设一样一路晋升呢?   “很多人看不起张建设是个农民的孩子,觉得他能行,自己怎么不能行?但实际上虽说国家开始注重知识,部队里不少干部都会去培训和潜修,但那还只是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少数人,绝大多数还是像张建设或是陈德生这样,你要有个好体格,没有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其他都是虚的。身体不好,训练都受不住,怎么去适应外头要经历生死的任务。”陈锦州的身体也不是特别好的,他被徐老找到的时候,因为营养不好,身体像个瘦竹竿一样,每一天的训练都压得他喘不过气。要不是凭着一股信念,他也不可能坚持下来。   “那郭世宝他……”   “很显然,他没有坚持下来。”陈锦州摇摇头,他了解到的消息,其实部队里还是有人在观察郭世宝,虽说大部分是需要有个好体力的人,但也有个别部门喜欢会动脑子有些小聪明的人,而不管什么原因,事实上这样的人去部队的并不是很多。就是有,多半是家里有背景的,根本轮不到他们去挑选,家里人就已经安排好他们要走的路了。   其实郭世宝再坚持一下,未免没有一个好的未来。   或者……他本可以坚持下去的。   但郭母的死,是继白玉英结婚的消息传过去后,压到郭世宝最后一根稻草。   郭世宝做了逃兵。   或者说……很快就要变成逃兵。   他是以为母亲办理丧事的名义请假的,部队给了七日的假期。   从部队出发往返上海,中间治丧,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偏偏,郭世宝中间来了红旗村。   从上海火车站出来,看着大堂上挂着的巨大始终,时针走到12点,就代表了假期的结束。   郭世宝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提着行李袋,钻入人群中。   ……   白玉英把舒家父母送到公交车的站台,目送公婆上车后,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从舒安接到电报后,舒家父母就住了过来。   美其名曰前三个月,怕白玉英不懂,紧张害怕。   这种情况下,按理来说白家的爸妈在更好一些,但白家情况特殊,舒家父母就住过来,好在他们的房子有空余的客房,住着比较宽敞。   白玉英开始的时候不是很理解,但白父知道后和她说了一些话,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坏了。毕竟男女结婚,别说和公婆一起住,多的是人几代同堂的。相对而言,她这样已经比许多人幸运很多,而且之前舒家父母并不打算住过来。   这一次来,也只是为了照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当然能这么快说服自己,还是有因为舒安和舒曼的缘故。   且事实上,因为公婆的到来,除了稍微有些不方便外,其他地方的确很熟悉,舒母的手艺很好,白玉英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只要安心养胎就是。   就是今天,若非乡下那边大舅家要办孙儿的满月酒,舒家父母说什么也不会丢下白玉英一个人在家,好在刘小鸭那边今天只上半天的课,中午就能回来。白玉英想着自己一怀孕要被当成瓷娃娃就有些哭笑不得的甜蜜,特别是舒安最近都准点准时上下班,有时候甚至还提早离开。这对一个研究狂人来说,实属难得。 第97章   舒家父母去乡下,舒安中午肯定会赶回来吃饭。   白玉英脸上微微带笑, 捏着手指掰了掰, 家里炖的老母鸡汤, 还有其他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想着就往副食品店过去。   出来的时候, 特意带了钱包。   白玉英拐进巷子里的身影一顿,重新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白玉英心满意足地从副食品店里出来,手里拎着猪蹄,另外一只袋子还有一些黑豆, 只是才走几步, 就郁闷了。   她结婚后,还没有下过厨。   之前一直吃饭馆,因为没有和公婆一起住, 舒安也不在乎, 只是回家,一般都是他来做, 白玉英就跟着打打下手。   许是才新婚吧, 虽然舒安什么也没有说,但白玉英一直觉得甜甜蜜蜜的。   可总不能这炖猪蹄, 也让舒安自己给自己做来吃吧?   白玉英想了想,打算先回自己没有结婚前的小洋楼,白父请来的保姆阿姨还在那里住着,偶尔会做点吃的送过来。   她想去请教一番。   过马路的时候,白玉英抬头看了看红绿灯, 忽然耳边响起急促的惊呼声音,随后是一股大力袭来。   ……   “找到人了吗?没有?那暂时也没办法。嫂子那边,哥哥是不是多陪着一阵子。还有嫂子爸爸那边?是,我知道了。”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舒曼怔愣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放下话筒。   谁能想到,好好的马路上,突然会有失控的汽车袭来呢。   龚琪拎着热水壶在门口晃了一下,这才走进来。   看到他,舒曼忙起身道谢。   “这又不是什么事情。”龚琪摆摆手,这私人电话,他们可没少打。按理说这舒老师是陈锦州的对象,来打电话,基本上没有人会拦着。   但从他们这装了电话至今,一直不见她来打过电话,就是急事也是循规蹈矩地跑去邮局那边。当然邮局那边也是而已打电话,但介绍信这些少不了,比较麻烦了。有些厂子里也是有电话,不过完达公社这个地方,哪有什么厂?   算算除了公社、邮局、供销社、学校,也就他们这边才有电话机了。   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   舒曼又是看到电报内容急眼了,才打电话去了舒安的厂里。   她也是试试运气。   好在舒安,也是回来继续请假,正好赶上。   说起这事,舒曼都不知道怎能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忙着她,过去好几天了,白玉英都要出院了,才打个电报说了一声。   电报能写几个字?舒安又不想让舒曼担心,更加言简意赅。   也就是舒曼觉得不对劲,按着舒安平时打电报的习惯,又因为郭世宝的原因,心里迟迟不能心安,这才跑到公安局里打了电话。   她刚才都想问,是不是她不问,舒安就不说呢?   当然也不是如此。   舒安挂断电话,就看到直属领导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几乎是一闪而过。   他垂了垂眼,捏了捏手里的话筒,说了继续请假的事情。   “你放心,厂里开过会了。你之前忙起来别说周末了,大晚上的都在加班呢。上一回的研究成果也已经送出去了。舒安啊,你有个准备,说不定要调你去专门的研究所里。”国家这个时候选拔人才已经不拘一格了,隐隐约约的,有些之前几年,十几年被打倒下去的人,慢慢也有了平反或是所谓戴罪立功的机会。像舒安这样虽然只是高中毕业的证书,可因为政治和时势的原因无法前去大学深造而因此埋没的人才不在少数。   因而舒安的情况,虽然特殊,但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谁能想到几个电子元件,最后竟然对那些电器的性能上产生改进的作用呢。   说起来这还是大功劳呢。   看着面前的舒安,不过二十出头,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伯乐一般,能提拔优秀的人才,厂里对他也是有奖励的,以后升迁转职都有好事。   如此一想,他拍了拍舒安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也别着急,你岳父的事情,有希望了的。”感受到手下的身体一震。   那领导笑笑,拿起舒安的请假条离开。   舒安等人走后,眼里才露出一丝喜意。   他不是有意瞒着舒曼。   实际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几乎让他□□无暇。   妻子出事的时候,他在厂里,事后得知,也不能第一时间赶过去,却是因为白父那边传来消息,他和白叔被一班人带走了。   舒安很想立刻赶去医院,但却不得不隐去行踪,免得被人看出破绽,偷偷地摆脱掉跟踪的人,找到白父留下的东西,一部分毁掉,一部分偷偷寄出去。   再做完这一切过后,才来得及赶去医院。   白玉英摔倒之后,就小产了。   就是舒曼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听到后,心里都格外沉重。   何况当事人呢?   只是当着舒安的面,哪怕只是电话联系,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舒曼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要不要安慰。   千言万语,似乎只能化为让他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除了公安局,舒曼去了副食品店和供销社。   陈锦州过来的时候,在门口站了好久,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偷偷打开门缝,屋子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   他走了过去,看到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再看着地上放着的还没有收拾的东西,忙走过去,拿走舒曼手里的刀:“够了,再多就浪费了。”   舒曼差一点把刀甩过去。   陈锦州的手更快一些。   她愣了愣,就被抱住。   陈锦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没能在这种时候陪在她身边,他回来前去了公安局,已经从龚琪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龚琪也不是故意偷看或是偷听的,而是舒曼走的时候把电报落在那里了。   这得情绪多恍惚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否则以小姑娘的性子,肯定会回去拿回来,只怕现在都没有想起这一茬的事情。   龚琪只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锦州也猜着和舒家有关。   或者说,和一直以来小姑娘担心着的郭世宝有关。   但事实却是大不相同。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郭世宝扮演的不是加害者的角色,反而是他救了白玉英。   倘若不是他,白玉英根本来不及逃开失控且加速了的汽车。   可通过调查,似乎也可以看出,郭世宝跟踪白玉英一整天了。   舒曼抱着陈锦州,闷声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更早地发现那辆车呢?”若是再早一点,是不是白玉英有可能保住孩子呢。   舒安电话里没有说,但舒曼可以想见,白玉英有多伤心,父母那边有多难过和自责,而哥哥,哥哥就更别去说了。   他既是丈夫,又是儿子,还是那肚子里胎儿的爸爸。   “算了,是我太贪心了。”没有去等陈锦州的答案,无论当时是什么情况,郭世宝救了人是真的,舒安查到的消息,郭世宝再推开白玉英后,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上海了,反正郭家那边,听说郭母死后,几个兄弟姐妹为了钱财反目,放着郭母的尸体不顾,还是郭世宝回来办了丧事,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舒曼想着知青点里的事情,不愿去猜最坏的人性。   他救了白玉英就是事实。   “部队里已经通告他做了逃兵了。”陈锦州说着打听到的消息。   舒曼抿了抿嘴,没有说什么求情帮忙的话。   别说陈锦州办不到,就是可以办到,估计也要通过徐老他们。   而徐老……   想着历史上数字帮粉碎的时间,舒曼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虑起来。   陈锦州只以为她是因为舒家的事情,只能跟体贴和耐心,在局里的时候,有机会就打电话给舒安,从而得知了一些后续的消息。   白玉英在休养几日后,不肯住在医院里。   在医院里,她也只能日以继夜地流泪,特别是在后头知道白父的消息后。   最后还是,舒母拍板把人接回家里去照顾。   白父那边,舒安一直没有接到什么消息。   但等他去了某个需要签订保密协议的研究所里,有人给他透露了消息。   白父出去干一件事情。   成了,就是真正的戴罪立功。   当着电话,很多事情,不能明说。   陈锦州私底下猜测,这几年外头陆续有爱国人士帮着运送和购买一些机器回来。作为以前是上海一霸的白家,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渠道。   只是国家监控太严,而白父想着报仇,断然不可能出国。   但若是国家给了保证呢?   这就不一定了。   这件事情,陈锦州在心里转了一个弯,没有告诉舒曼。   日子到了十月,天气渐渐开始冷起来了。   舒曼已经穿起了风衣,款式没有像后世那样,不过据说在港那边已经很流行了。这是白玉英让人做了寄回来的,一起的还有夹杂在衣服里的字条。   很多事情,白玉英找不到人去抒发。   舒安不是不行,但自从签订保密协议后,他更加忙了。   白玉英心里是不满,是委屈的。   按理这样的话,同舒曼说也不合适,毕竟已经成为了姑嫂的关系。可联想到杜鹃也怀孕了,白玉英甚至连自己小产的事情也没敢告诉对方。   舒曼呢,只能尽力而为地爱安慰和疏导,话题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道读书的事情。   这一回,舒曼已经不是那么遮掩了。   局势的变化发展是明显的,有眼睛看的人,能猜出来不是少数。   许是真的被舒安刺激到了,白玉英也不再成日无所事事地,不是逛街就是逛街,慢慢也着了书回来看。偶尔几次,舒安回来看到挑灯夜战的妻子,心里觉得有趣又是心疼。   终于在收到白父让人传来的字条,带回来塞到白玉英的手里。   那一夜,舒安被搂着又哭又笑。   夫妻间的风波,总算是稍稍过去。   这让一旁看在眼里,只能焦急的舒家父母也松了一口气。   等外面的狂风暴雨却渐渐起来。   舒曼看着陈锦州忙进忙出,那头顶上的乌云一点点聚集起来,似乎……下一瞬,就是暴雨袭来。   红旗村那边,徐老来访的客人也多起来了。   徐老不耐烦,把陈锦州提溜了出来,自己带着忠叔美其名曰出去旅游了。   虽说被下放了,但好歹有些关系,简单的介绍信不是难事。   徐老才走没多久,京城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时候,张队长啪地一声,手里的烟杆枪掉在地上了。   经过的张大娘,也顾不上说他。   只是一连声问道:“老头子,我没听错吧。是吧,是吧。”   “没错,没错。”张队长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   不多时,就听到狂呼的声音。   在海外某个地方,白父捂着脸,老泪纵横。   半天后,起身擦了擦眼睛,对白叔说道:“走,咱们赶紧把事情办成了,就回家去。我还得看看玉英还有外孙外孙女呢。”跟着白父一起出来作为监视和帮助的人不曾告诉他白玉英的事情,只是好几次看到白父在空闲的时候买一些对孕妇对婴儿好的东西,嘴唇轻轻动了动心里有些不忍,只是想到这一趟出来的不容易。   想着外头这些东西,要卖了郭家几千吨,几万吨,还得拖着关系,绕着远路从国外辗转运回去,那心里徘徊犹豫的信念又坚定了起来。   十一月份的时候,舒曼跟学校请了十天的假。   她要跟着陈锦州去京城。   孟海东要和尚盈盈定亲了。   陈锦州本来了是不想去的,但徐老知道后,找了他过去。   隔天,就准备去京城的事情。   舒曼知道后,决心一定要跟着过去。   有些事情,她放在心里想着,反而更加难受和害怕。   还不如就在眼皮子底下。 第98章   得知舒曼要请假,陶校长把她叫了过去。   “现在外头不太平静, 我是不建议你去的, 而且你班级的学生也听你的。”10天假期, 差不多就是八天正式上课时间了。似乎因为要放手一搏, 外头妖魔鬼怪突然就盛行起来, 就是偏院的地区也被影响到,陶校长想起最初红卫兵起势的那几年社会和国家遭到的破坏,就觉得头皮炸裂,好不容易养了十多年缓和下来的脾气就跟要点燃的炮/弹, 眼看着得炸了!   “有老校长您在, 哪个学生不敢听话?”舒曼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可哪怕丢了这份工作,有些事情该去做还是地去做。“舅公, 我不能放锦州一个人去。”京城哪个地方之于他, 并不是多么美妙的地方,以前还能说有个孟老爷子。   可现在呢……   “这种时候, 我若是不在身边, 又怎能放心呢?”舒曼垂下眼,盯着有些微裂痕的地面, 她知道陈锦州这次为什么要去京城,当然不可能是老爷子出面就行,而是某些领导人希望他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在风雨缥缈之际能合力为国家效力。   可这简直就是效果。   就比如脚下水泥浇出来的地板,你能再浇一遍, 或许能覆盖完整,再也看不到表面上的裂痕,可这就代表发生过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吗?   那可是杀父之仇?   一条人命呢。   舒曼抿了抿嘴,再抬头的时候,眼神越发坚毅:“舅公,你不用劝我。是锦州求的你吧。”看到陶校长愣了一下的样子,心里是更加确信了。   陶校长身体不怎么好,陶主任现在根本就不让他插手学校里的事情。做女儿的也是费心费力,基本上把一应琐碎的事情都挡在了外头。   陶校长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   而能说动他,且因为自己请假的事情,除了陈锦州还能有谁。   陈锦州走到大门口,看到舒曼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很快走过去,说道:“走吧。”   “嗯?”   “买票啊。”陈锦州伸手一抓,小姑娘柔柔嫩嫩的手就被捏在掌心里,就像他心底深处隐藏的柔软。可他竟是把日子过糊涂给过忘记了。   他的小姑娘,可是再初见面能从他身上闻到血腥气后依然面不改色离开的人。   “这是答应了?”   “不然呢?”   “我本来以为你准备一大箩筐的话要来劝我的。”以她对陈锦州的了解,他这人除了在自己的事情身上婆婆妈妈,其他地方想当果决,就好似一辈子的话痨就给了她一个人。   “你听吗?”他倒是准备了,但在看到人后,像是卸掉所有重担一般,大概,他对京城之行也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陈锦州暗道,或许他内心深处也想着小姑娘陪着一道。   若是不错的话,今年,最迟明年,就是真相大白的时候。   陈锦州到底也没有带舒曼去买票,开玩笑,龚琪一个电话的事情根本不必要浪费。何况是有关人士让他过去的一路上的交通自然有人解决。   只是陈锦州不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里,才拖了龚琪帮忙。   走之前,陈锦州去见了徐老。   徐老是前天夜里回来的,汽车开进红旗村的时候村子里的土狗们叫了大半个小时。   张队长从黑夜中起来,又急急忙忙各处安抚。   “你父亲的事情,这些年来,总该有个真相大白的时候。”徐老说完,身后的忠叔把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   陈锦州没动。   “拿着吧。”徐老颇为怀念地说道:“我这腿废了,也是好事,如今也算是安安静静退下来。过去那些年的功劳,换一个文档,上头也是肯的。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你爸,要不是我把他引进来,他兴许能安安心心当个兵。”   徐老是陈父的伯乐,但同时也是他把人拖入枪林弹雨的危机中。   当然,有危机也伴随着机遇。   所以相同的年纪,陈父爬地比谁都要快,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挡了别人的道。   尚家的女婿是个蠢的,被人诱哄着冲到前头,可陈父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死之前也拖了一个人下水。原本,这事,同孟家无关。   甚至,因为陈父娶的是孟家的女儿,孟家可以对此质问尚家。   但孟家怎么做呢?   风平浪静?粉饰太平?   一切不过是利益。   孟家把女儿嫁给陈父,在当时算下嫁,可真正在那个层次的人心知肚明,未尝不是孟家在行拉拢的事情。   当时孟家其实在领导人那边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   别看陈父只是个单枪匹马的小兵,但谁都知道他背后站着的是徐老。   徐老那个时候几乎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肯定比不上最高的几个领导人,但因为领导特殊部门,有调查权,至少调查两个人让许多人心生危机。   当时陈父出事,尚家快速应对。   孟家把陈锦州接回去。   徐老等反应过来,想应对的时候,却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也有了许多顾忌。   他可以行使一些特殊手段,但若是一个不甚,可能会被之前扳倒以及没有扳倒的人联合弄下,当时数字班已经开始在前头活动。   如今呢?   数字班倒台,该算的账也要算了。   徐老拍了拍自己完好的那只腿,朝面前的老叔公一笑,下了一枚棋子。   老叔公看了一眼,摇摇头。   他的老首长和徐老无仇无怨地,自然无事,何况今年几位领导先后出事,老领导也像似想开了,去了南海的疗养院里头。   老叔公不知道是暂时抽身,还是如何。   总之……他也不管,也管不了。   想其他的,不如好好下好眼前这盘棋。   已经输了两局了,五局三胜是,输的人可是要请喝酒的。   老叔公想着藏在橱柜里上一回被徐老看到的酒,那心就疼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走就走吧,有走的,自然也有来的。   这一年的知青比去年更早下来。   舒曼在火车站看着穿戴一新,精神面貌十分好的少年少女们,不由想起原主那个时候。   她勾了勾陈锦州,轻声说道:“你说会不会上面不耐烦他们捣乱,提早把人送下乡来啊。”下乡改造好啊,干干农活,知道累了,就不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陈锦州勾了勾唇。   他这一笑,引得那些下乡知青们频频看来。   舒曼轻轻拧了一下他的后腰。   陈锦州眉眼不变,拉着舒曼到火车站外的饭馆里面;‘先吃饭吧。’他们的火车一个小时后出发,现在火车站里都是人,自然不好在里面等着。   两个人早上出门的时候,是舒曼亲自下厨做的鸡蛋面,中途转车的时候,还买了几个茶叶蛋,但这一回陈锦州早就消耗干净了。   舒曼知道陈锦州的胃口,事实上,身上挎着的布包里面还放了不少特意做的肉干,还加了调味品,吃起来很不错。   反正她记得给龚琪还有红旗村那边的人,大家都挺喜欢吃的。   虽然不排除,现在的人对这些调味品依然珍惜,烧饭做菜很少去用到,故而乍然吃到,手艺再不好的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好吃。   但反正总比简单的干粮,窝窝头好。   当然,吃现成的热饭热菜自然是更好了。   两个人点了三个菜,舒曼吃了一个玉米面窝窝头,陈锦州就吃完剩下的四个。走的时候,舒曼又在火车站门口卖了几张脆脆的烧饼。   京城那头,徐慧推开门。   背对着门口的孟海东猛地转过身,看到是她,立刻起身,问道:“妈妈怎么来了?不去休息嘛?明日肯定许多事情要您辛苦的。”   “我睡不着。”徐慧说完就看孟海东神色一变,连忙说道:“是我想着你明天就定亲了,心里难受。你那个时候出生小小的一个人,没想到都可以结婚了。”   孟海东神色稍缓,拉着徐慧在床上坐好,又把之前阿姨送来的牛奶递到徐慧手里:“喝了牛奶好睡意些,再说了,只是定婚,不是结婚。就是结婚了,是娶回来一个媳妇,那就是多一个人孝顺照顾您。您有什么好难受的。”   徐慧点点头,双手摩挲着玻璃杯,就听得沙沙作响。   孟海东听得心里难说:“不是给你买了雪花膏嘛,您拿来擦手,不要觉得浪费,用完了我再给你买。”   在西北几年,成日黄土地沙城暴,徐慧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   曾几何时那位大院里的太太,现在的脸变得暗黄,摸起来跟沙皮似的,更别说一双劳作多年的手了。   可有什么办法   她被送去西北,不是享受的。   谁又能料到,那个地方金融还有陈锦州所谓的叔叔。   就算孟海东想尽法子去周旋,可人家只要给予徐慧日常劳作的工作量,就足够让一个人呆上几年后仿佛老了十来岁。 第99章   “你什么别想,也不要担心。”徐慧站起身给这个唯一的儿子整了整衣领子, 轻声说道:“好好听你爷爷的话, 你爸那里, 万事有妈呢。”   徐慧低头擦了擦眼眶, 抬头复又笑道:“我儿子真能干, 尚家也算有眼光。”   孟海东嘴角往下一撇,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扯一扯衣领子,刚抬起手在看到徐慧的时候只能在虚空抓了几把又垂落回去。   他笑道:“是妈有眼光。”之所以同意与尚家,也是有徐慧的原因。   当初是因为尚家姐妹的事情, 母亲伤到陈锦州, 惹恼了爷爷,如今把人娶回来,也算是让这事有个了解。   当然真要娶没有那么快。   两家商定的是年底结婚, 那个时候过年, 在外的亲戚朋友大部分能够回来,也算是热热闹闹地办个喜事, 驱散一直以来笼罩在两家头顶上的乌云。   徐慧回到她和孟川流的卧室, 孟川流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盯着后背看了一会儿,换上睡衣躺了上去。   还未躺好, 那人像是无意识地翻身,往角落又滚了一圈。   徐慧笑容不变,打开床头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瓶雪花膏,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来。在她去西北之前, 她也有相似的习惯。   只是这双手再不能恢复光洁。   徐慧对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儿,关上灯,望着房门的方向轻轻阖上双眼。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床边的人已经离开了。   徐慧微微挑了挑唇角,出去的时候,孟东海一脸不虞地坐在餐桌上。   自打老爷子去疗养院后,餐桌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徐慧吃过饭后,翻出钱包:“带盈盈去买套衣服,再买点她喜欢的。下一回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不要先去把相片给拍了?”   “妈,我有钱。”   徐慧的手一顿,很快嗔笑道:“你有钱妈知道,不过你结婚的钱,吗可是一直有在准备着的,这可不能用你的。”   像是要说服对方,徐慧在桌边比了比:“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每个月都有存下定量的钱,咱们家里哪个人没有收入?你放心,多得很呢。”这笔钱,她去了西北也一直未动。当然饿死没有机会动,那个地方从干活的农场到附近的镇上,光走路就得两三个小时。倒是可以托人购买一些生活用品,但把存折拿给人家去取,徐慧还没有那么大的心。   她手上的这笔钱有些大了,大到娶十个八个儿媳妇都是够得了。   孟海东最后只拿了20块钱,多得怎么也不肯有,就算以前有存下钱,可后面呢?这几年吃用不要钱的吗?   他虽然有补贴寄过去,但往往都被退回去。   十次里面收一次就算是徐慧惦记孟海东,担心一直不收,这孩子跑过来看她,惹出事情来。   徐慧想着20块钱,放尚盈盈那里估计也就十天的零花钱,但想着孟海东手里肯定还有钱的,大不了以后等生了孙子,再补贴一点过去,也没有多说什么。   等孟海东走后,徐慧吃过饭,和保姆阿姨说了一声,拎着包避着人出了大院。   徐慧先去了一处地方见了徐大舅。   这个徐大舅,是徐慧旁亲里头的一个哥哥关系算是比较远。   在饿死人的那几年,徐慧手头有钱有粮,人家为了快病死的儿子求到面前来,当着孟老爷子的面,她给了10元钱,又请了警务员帮着把人送到武警医院去。   如今请人帮个小忙,实在不算什么事情。   徐大舅的儿子长大了,可不得求着徐慧这位姑奶奶,想着让她帮忙调动一下,就算进不了部队,一个正经工作总是有吧,再不行,先临时工也可以。   就算徐慧在外受苦了两年,但在徐大舅眼里,那也是整个生产队里最娇娇养着的人也比不上徐慧这个派头。   为了今天,徐慧一早就开始准备,身上的外套是为了孟海东定亲,找人定做了几套,手里挎着的包,也是个外来的洋货。   在大院不好用,可出门在外,偶尔拎一拎还是可以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徐慧出门的时候,在外面套了个棉布袋,等到了地方,才露出原来的模样,再配着她脚下的牛皮鞋,也够能唬人的。   徐慧带着一帮人,坐了找来的车子,到了一处巷子。   车不能开进去,也不好开进去。   徐慧下来走了几步,转身看了看带来的几个人,道:“收起你们的笑,就想着那里头的人杀了你的妻儿的表情。”   “事成之后,一人5元钱。”   别看5元钱好似不多,但乡下人,一年也攒不下十几块钱。   何况又不是真的杀人,除了一开始被徐慧话里的狠意吓到,等听到有钱拿,五六个人也都笑了,但很快就板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能被徐大舅带出来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是什么忠厚老实的人。   来钱快,而且有靠山,几个人跟着徐慧到了一处宅子,也不需要人吩咐,其中一个几人中块头最小的一个,过去敲门。   不一会儿里头就有人询问。   两个人隔着门一问一答了起来。   徐慧就等在外面,趁着那边人攀扯,在仔细往四周看了看。   忽得,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凝固起来。   徐慧是不会开车的。   车子是另外找的人开起来。   作为国家前三特别又是首都的地方,京城这边有车子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不少有门路的人已经能搞到私家车了,偶尔还能借一些野物。   徐慧就是找这样的车子。   她当时是报了宅子的名字,巧了,也根本不用查,翻了翻某个借酒装睡睡得人的外头口袋,正好在笔记本里翻到某个地址。   在找人一查,多简单啊。   徐慧就这么来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方。   她不会忘记,也不会觉得陌生?   徐慧恍惚记得十几年前,跟着小姑子来过一趟。   “夫人,门开了。”去敲门的人跑了回来,这屋里的人谨慎,问了许久,也是这人想着法子赚那5块钱,哄骗的人开了门缝,后头的几个大汉趁机撞开了门进去。   这门可不就是开了嘛。   屋里面的老妇人被门撞地倒在地上,看着外头几个大汉,在远一些有个不善的妇人冷眼看过来,心里咯噔一声,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   她一咕噜爬起来,冲到后面的房子里面。   “你干什么?”里面的女子怒喝一声,来不及说什么,徐慧已经带着人赶过来。   她看到屋子里的一男一女,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个贞/洁烈/女,原来是个淫/娃荡、妇。”   “你是谁”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皮肤白嫩,看着娇娇俏俏可人极了,要是以前,徐慧还挺喜欢这样的小姑娘,虽不一定就看上当自己的儿媳妇,可见到了也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然后在心里勾描一下,把未来的儿媳妇人选更加完善。   “我是谁?”徐慧冷笑:“得亏圣祖英明,否则在以前,可不得让你一杯茶奉我,进了孟家。不过嘛……”徐慧眼珠子转了转,在看到那个男子后,心里大笑。   “我不认识他。”女子心里一慌,却是张口就来。   男子冷笑一声:“杨依依,你也是够蠢得。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对的,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我只是让你把东西给我。”   “你事情没……”杨依依刚要说,忽得意识到徐慧的存在,立刻闭口不言。   男子冷笑不语,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木仓,在虚空中晃了晃,无视其他人,走到一早就看好的大箱子面前,砰的一声响,快速打开,往里面掏了掏东西,放入随身带来的包袱,旁若无人的跑走。   徐慧和他带来的人,从这个男子掏出手木仓后,就不敢动了。   别说他们人多,可谁都不想死。   谁知道下一发子弹先对着谁过来。   男子走后,杨依依白着脸,注意到徐慧的目光,暗道不妙,只是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后脑勺就是一痛。   徐慧拿着找来的剪子划了划,丢下钱和人给那几个大汉,神清气爽地离开。   陈锦州看着人离开后,退回门内,不发一言。   舒曼看到他出去又回来,不由奇怪:“不是让你去副食品店买点东西回来吗?总不能天天往外面出去吃吧,要是想吃夜宵呢?”   陈锦州转过头看了舒曼一眼,忽得笑道:“等一下再去吧,这个点不想和安歇大妈大娘挤,我先帮你擦桌椅吧。”   舒曼白他。   懒得说他。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从跟着他来京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一惊一乍什么的,这种底线肯定往上调高不少。   他爱打扫就打扫吧,大不了等一下出去吃。   说来坐火车过来,又是打扫房间,估计等一下自己也没力气做什么吃的。 第100章   有了陈锦州的加入, 舒曼的动作就快了很多。   两个人收拾了厨房出来,又收拾了两间客房。   陈锦州没有住后面,而是和舒曼一起选择在第一进随便找了个向阳的房间,家具都是现成的,擦擦洗洗,也不敢真的过水,只是湿帕子拧得半干擦了擦,然后开了门窗通风透气。   舒曼换了件清爽的麻布衬衫, 下身是浅灰色的长裙, 一直长到脚踝处。   孕妇怕热, 舒母找了麻布做了好几套给白玉英,对方也不嫌弃反而觉得不错,又买了一些,做好后寄了一套给舒曼。   到了京城这地,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心里存了事有些躁,换上衣服后, 舒曼拿着个小包跟着陈锦州出去。   “怎么不住上回的地方?”舒曼虽然也挺喜欢四合院的, 又大又气派, 而且似乎因为陈父的身份恐怕也有一直暗中照看,里面的家具不多, 但都保存完好。就是维护起来麻烦,舒曼住得有些小心翼翼了,生怕刮花了古董。   “不喜欢这里?”陈锦州牵着舒曼,她挣了挣没挣开, 想着到胡同口还有点路,也没有说什么。   “哪里不喜欢,就是太喜欢了。”舒曼刚叹了口气,视线就被前面突然跑进来的一群人给转移走。   “出什么事情了吗?”看到那群人跑进一处门户大开的宅子,舒曼拉着陈锦州靠边站好,两个人的手慢慢到了背后。   陈锦州勾了勾唇角:“你不是问为什么住这里吗?”   “嗯?”所以为什么?舒曼看着那处宅子,里面有惊呼的声音,然后就看到有人跑来跑去,没多时一群人抬着个拆下来的门板跑了出来。   舒曼就被一股大力带了过去。   那一瞬间,两边的人几乎是并行而过。   那些人的确是着急了,就看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床单上都有了血迹,舒曼对那几个人有些粗鲁的推搡的动作视而不见,当然也是有陈锦州在一侧护着,根本没人能碰到她,甚至还有间隙看了一眼那门板上躺着的人。   杨依依瞳孔猛地一缩,怎么是她?   她甚至来不及扭过痛得不行的脸去仔细看一看,确认一下,就被闹哄哄地人抬着去了路口。   看着人群散去,舒曼捏了捏陈锦州的手心。   “你早就知道了?”   陈锦州嗯了一声。   舒曼深呼吸一口气,须臾后,扬起笑脸说道:“先去买东西吧。”其他事情自然是回去再说,杨依依这边的动静早就惹了不少人过来相看了。   只是不比前两年,虽然也有人看到两个年轻男女双手相握的样子,却也没有上前。   许是这点事情不够刚才那年轻女子受伤来得刺激。   许是……有心无力,也不敢管了。   到底是风向有些不同。   有些人胆大妄为,想着趁黎明前最后的喧闹来干一场大的,说不定会有翻盘的机会,这种人都是极具野心的。   但大部分人是普通人,势比人强的时候,低头也比谁都要来得快。   小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哼着不知名但听着也算悦耳的小调在副食品店里面穿梭,陈锦州双臂环胸靠在门口,一边看一边想着之前的那一幕。   就像小姑娘说的,他早就知道了,甚至花了点时间和金钱,让人把消息捅到徐慧那里。可能徐慧还不知道,只会以为是自己起了疑心偷偷从丈夫口袋里找到的证据。   可没有人引导,一个女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去怀疑一个男人,至少徐慧这样不会。她就算怀疑也要让她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更别说那么凑巧翻到的笔记本里就有那样的地址。   别看听起来很简单,但真的操作起来,很难。   陈锦州还向徐老借了人。   徐老当时只叹气,说他痴儿,没说不借,没说借,但往后几次行动的时候突然顺畅了很多,陈锦州就知道这位带出陈家两代人的老人还是让步了。   要说意外还是有的,谁能想到当初逃离红旗村的杨依依竟然有本事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小领导所谓流落在外的女儿呢。   别说还有本事住在这么一个地方,虽说只是大宅子后面一小个院子,前面其他地方都隔开了,这地方是那小领导以前家里的,但现在想要拿回来不容易,索性被那位家里的女人丢出来给了杨依依一个安身的地方。   其实陈锦州怀疑这一家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否则怎么那么容易就诱引到孟川流呢,简直是开了方便之门。   但想想杨依依以前搅地知青点一池春水,有本事弄到孟川流也不算什么意外。   毕竟徐慧不在,男人空虚,开始一次两次可能是半推半就,后头是新鲜,再后面自然是年过半百的人突然在一个年轻女子身上仿佛找到第二春的触动。   陈锦州知道后,当机立断地帮了杨依依一把。   比如孟川流回京出差开会的次数多了,比如徐慧被困在西北半步也走不出去。   做这些事情,陈锦州从未和舒曼说过。   他不想小姑娘心中,他是个很坏的人。   只是……他若猜到了,陈锦州也依然坦坦荡荡。   反正再分开也是不可能,唯一可行的大概就是生死了。   陈锦州嘴角噙笑,注意到小姑娘似乎挑到合心意的鲈鱼,正高兴地找人开票,不觉也乐起来。   要说这次的事情,真正让他意外的还是刚才竟然看到了另一个相熟的人。   郭世宝!   部队里一直找的人,竟然会出现在京城。   要不是时机不对,陈锦州说不得把人留住,但想着这人好歹在上海救了大舅子的妻子,小姑娘的闺蜜兼大嫂。   陈锦州那才涌出来的正义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所以说……有些人对他的评价也没有错。   他是最合适部队的人,但同样不应该属于那边。   他与那边的所拥有的人性,终究是格格不入的。   舒曼挑好了一尾鱼,拿了一把韭黄,又要了几根茄子,老实说也没什么太好的胃口,经过某个橱柜的时候又要了一个黄桃罐头。   这实在是新鲜的货色,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说来十分怀念。   回去后,陈锦州帮着打下手,两个人整治了一桌菜。   舒曼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停下来。   陈锦州伸手按了按舒曼的肚子,小姑娘躲了躲没躲开,嘻嘻笑了一声,也由他。   在确定对方的确吃饱的情况下。   陈锦州把装饭的大碗摆到面前,筷子挥动的速度一下子就又快了许多。   舒曼好整以暇地拄着下巴。   她很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情非常好。   当然她也相信自己的厨艺棒棒哒,但明显,他的心情在这上面占了上风。   “杨依依是怎么回事?”她相信陈锦州能给他一个答案。   同样在问这话的还有孟海东。   杨依依只是被毁了容,杨依依几刀子下去根本没想杀人。   她只是教训小三罢了,就算闹到公安局,凭着孟家的地位,也不过是口头教训几句,毕竟也没出人命不是。   何况孟海东即将要结婚。   不管孟川流怎么想,孟老爷子首先都会保住这个大儿媳妇。   面对儿子的质问,老爷子不赞同的目光,孟川流抓了抓头发,黑着脸出了房门。   孟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用力砸了砸地面,看了徐慧一眼,在看护的帮助下上了二楼。眼不见为净的,不服老不行了。   闹出这么个丑事,孟家的丢脸是丢定了。   但正如前面说的,徐慧必须保。   而外面的女人,不过是起风流债。   说起来,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再少数。   徐慧变成这样,大家心里其实都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议论说嘴笑话的人,绝对不会再少数。   孟老爷子回了二楼,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去了书房,打了电话到尚家。   楼下的徐慧,笑着去厨房倒了杯牛奶给孟海东:“火气这么大干什么?毕竟是你爸,不能大吼大叫这么没规矩。”   “妈?”孟海东不敢置信地看着徐慧。   他不知道是不相信徐慧在经过下午的事后现在是这样的表情,还是觉得刚才那句话让他感到震惊。   孟海东不理解,也不相信。   他其实一直觉得陈锦州很可怜。   他有爸妈,感情还很好,所以很多时候面对这个表弟,他即便刻意忽略,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天然的优越感。   可下午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巴掌甩到脸上,告诉他,从前所想的都是笑话。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一两年,孟川流提起徐慧的次数越来越少。   父母感情发生变化,孟海东也是知道。   但他一直觉得只要母亲回来,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   可真的能一样吗?   孟海东目色复杂地看着神情温柔的徐慧,心里更加错杂,甚至对明日的订婚礼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心情。 第101章   女人果然不能轻易得罪。   真要狠起来, 也是够渗人的。   就是女人何必欺负女人,一个巴掌拍不响,好歹把男人的第三条腿给就地正法了,再来找小三小四报仇不是吗?   公交车上,舒曼小声私语。   旁边一下子空了一大圈。   陈锦州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只是对个别人那眼神时不时扫向自己的□□,有那么些不舒服。   舒曼身影一闪,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只是刚站定, 就被陈锦州半拥抱着转了个身, 变成他背对着那些人的视线。   听着后面议论的风向顿时走偏了,已经到了愿打愿挨的地步了。   舒曼轻轻一笑,靠在陈锦州的月匈前。   他们是去医院的。   吃过饭后,陈锦州问她想不想去看看杨依依。   舒曼沉吟了好一会儿,得出结论,她是想的。   当年差一点从鬼门关走一回的感觉她不是忘记了, 而是每一次回忆起来, 那种窒息感实在真实地让人痛苦。   说来, 她也是死过两回的人。   一回是上一辈子,一回就是李二达的那次。   但上一回怎么死的已经迷迷糊糊记不清楚了, 许是死的太过干脆了,也许是死后穿越到书中人的震撼太过强烈了,总之那次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但在小林子的那一次不同。   死神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有一种她在前面跑, 对方在后面追,好几次被追上,差点要被拖曳住黑暗中,虽然最终活过来了。   但她实在是不想回忆那次的事情。   而造成这后果的人,是李二达。   可这人,一直没有找到,龚琪曾经说过通缉令会一直都在,只要这个人出现,总是会被抓住的。舒曼不知道以后这样的通缉令会不会有年限限制,但总归还是稍稍有被安慰到。   除了李二达,在这事情上另外一个推手,舒曼几乎不用怀疑,觉得这肯定和杨依依有关系。只是没想到这人真的离开了,没有回到杭城老家,反而一转身到了首都。   现在似乎还换了个名字,成为人家的私生女。   这手段,这本事。   说是女主,还真的没说错。   只是原本书中没有暴露出许多问题,作者写出来的就是比较纯美的大院子弟和下乡知青的爱情故事。但现在嘛……   舒曼等在门外,陈锦州和里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   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看了舒曼一眼,对陈锦州说道:“我先去安排,你大概5分钟后过去就没问题了。”   陈锦州点点头,等人走后看了看舒曼。   舒曼抿唇笑:“我知道,所以我不问。”她对陈父的那些人脉已经有些麻木了,不是他救过的人,就是从前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出任务的战友。   有些任务,自然也少不了军医。   在那处疗养院都能碰到一个,这个医院里的主治医生认识也已经至少让她恍然了一下,难怪杨依依会被送到这里。   其实舒曼是误会了。   陈锦州哪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凑巧而已。   当然若是舒曼想,既是别的医院,也没有规定不让人探视病人不是?   若真的不行,陈锦州也不介意公器私用,拿出另一个他另一个身份。   杨依依已经冷静下来了。   不冷静不行。   孟川流根本就没有来,也不能让自己的警卫员来,这个节骨眼他不为自己,也不能让尚家那边不瞒。虽说以前不在乎,可两家都要联姻了,那是奔着利益去的。正是需要团结的时候,自然不能让勉勉强强搭在一起的纽带出现断痕。   来的是医院提供的一个护工,钱自然是孟川流出的,医药费一应全都不需要杨依依负责。   她只需要静养。   安静地在医院里好好休养。   杨依依懂这个意思,是让她乖乖懂事,不要闹事的意思。   她要真闹事了,孟川流分分钟能把她丢弃,特别是在不知道脸上的伤能否痊愈看不见疤痕的情况下。   想到方才医生来巡房说的话,杨依依神色阴郁。   其实对方不说,她也能猜出来,只是不愿意承认。   徐慧当时是下了狠手。   在西北的劳作让她的力气大增,几刀子下去,刀刀深入骨头。   杨依依被几个大汉按住手脚,是根本连挣扎都不能,就觉得脸上一刀一刀地被划开。   舒曼过来的时候,杨依依脸上的麻醉正在缓缓消退它的作用。   只是这一切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去感应,杨依依就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给震住了。   她当然知道,只要跟着孟川流,有朝一日,肯定会和这两个人对上。   孟川流同杨依依在一起,享受着小姑娘的青春肉/体,喜欢她的温柔小意,有时候气氛上来也会说一些外头的事情。   在杨依依刻意的引导下,多次被提起的当然是陈锦州这个外甥。   杨依依想过很多次,会与他见面的机会。   或是到时候她成了孟川流的妻子,嫁入孟家后,或是她出现在某个社交场所,而陈锦州也回到京城,总之见面的时候,感觉不会太坏。   但现在嘛,杨依依下意识用身上的被子遮挡了脸。   舒曼啧啧两声,斜睨了陈锦州一眼。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老实退到后面。   舒曼心里满意,目光重新扫向杨依依,后者似乎这个时候才把关注分一点点给自己。   真真是……男色误人。   不过她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其他什么想法。   显然嘛,本来要和男主孟海东有一段美妙爱情的人,突然告诉她,对方已经上了男主他爸的床,这感觉,这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舒曼走到床边,陈锦州想了想没上前。   他刚才看过了,那杨依依一只手上打了石膏,估计是挣扎的时候伤到了,另一只手打着吊针,脸上还包了一大半。   从武力值来看,小姑娘完胜。   不过他也没有大意,别看简简单单站着,但只要后面一有动静,可以立刻转身冲刺过去,几乎一秒内就可以到达。   陈锦州在心里估算一番后,站在门口开始当守门神。   “你就没什么话要说?”舒曼拉开椅子坐好。   本来她以为自己看到杨依依应该很激动,或者有那种恨不得揍对方一顿出一出心口的恶气,但实际上……很平静。   是那种知道自己是女配后,而且是活不过第一集甚至就出现在别人提起的几句话里的女配后,哪怕自己没有意识到,可还是对作为女主的杨依依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抗拒。   然而……现在仿佛都消失了。   “说什么?”杨依依在看到陈锦州的行为后,心里的失望让她放下被子,既然对方压根没在意,又何必多此一举,索性撑着躺好,目光灼灼地看着舒曼:“你是打算同张队长说我的行踪,把我抓回去吗?你知道的,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不说还有个孟川流,就是她现在的所谓亲生父亲也能护住她。   逃是逃了,不过又没吃谁家的粮食不是?   难不成自己花钱买的,还不能吃?   “李二达。”   “什么?”杨依依完好的那只手狠抓了下床单。   舒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朝她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李二达要是知道你的存在,会不会找过来。”对于杨依依的不认,她是想过的。   之前还觉得生气,可当下的想法冒出来,看到杨依依乍然变色的表情,舒曼心中的那口恶气顿时去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气,她相信时间会给她一个说法。   舒曼轻笑着站起身。   “你去哪?”杨依依伸了手要去抓,陈锦州一把拍开,拉着舒曼往后退了一大步。   杨依依手上一疼,肉眼可见的红了,更别说针头都歪了。   舒曼摇摇头,拉着陈锦州出去,又好心地叫了护士,请求她去帮杨依依重新插好针头,这才悠哉悠哉地拉着陈锦州走出医院。   “你的提议不错。”陈锦州道。   舒曼一喜:“真的能?”过后脸色一黯:“我刚才也是傻了,人都找不到了,还怎么通知他呢。”但吓一吓杨依依肯定是有了,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想明白。   她那么聪明,应该不会很久。   这一点就有些可惜了。   陈锦州见不得她失望的样子,伸手捏了捏,笑着说道:“鼠有鼠路,蛇有蛇道。这么就没有抓到李二达,可他重要吃喝的。之前没有想到杨依依,大概也是没有想到她改没名换姓不说,还跑到首都来了。你想想李二达会高兴自己躲躲藏藏但别人却是吃香喝辣吗?”   抓一个人,肯定不容易。   毕竟中国太大了,花力气不值当,而且这一年多风雨缥缈,也分不出人力去侦办这件事情。   但放出去一些风声,让李二达知道还是可以的。   他既然想躲藏好,肯定暗地里也注意这些动静,会偷偷在打听。   所以难度不算特别大。   只要李二达还活着,总有会听到消息的时候。   何况……没有李二达,不是还有孟海东,徐慧以及尚家人嘛。   杨依依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她要是在其他时机暴露出去,说不得真被她谋取到想要的孟川流第二任妻子的身份。   只是偏偏这个节骨眼。   不只是孟家,尚家也不希望两边的婚事出事。   特别是在陈锦州步步紧逼,调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的情况下。 第102章   陈锦州一点也不觉得这么算计一个女同志会不会不太好。   这世界上大概除了小姑娘, 他已经分不出什么男女了。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视作平等,不会觉得什么女孩子就应该保护她的柔弱。   他犹记得,最开始的自己不是这样子的。   但现实很好的给他上了一节课,在出任务的时候碰到七八个月的孕妇做敌特。一个年轻的战士心软了,稚嫩的面庞就停留在那一天。   陈锦州还记得那个人下巴上刚刚冒出来的青须。   更别说小姑娘因为她差一点出事,李二达暂时找不到,那仇恨的对象暂时只能是她了。何况……谁叫她哪里不好去, 偏偏和孟家扯上关系呢。   陈锦州嘴唇微微翘起, 一丝讽笑划过, 嘴边就被按了按。   低头。   舒曼按了按,又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许这样笑。”讽刺人没关系,但陈锦州的笑看起来太孤单落寞了。   “我不喜欢。”   “好。”陈锦州反手抓住她的手,重新绽放的舒朗笑容让舒曼眯了眯眼睛。   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   七十年代的首都,天空还没有什么雾霾, 月亮又大又圆, 星星点点地同她摄人心魄。   这是可很美好的夜晚。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 能睡个安稳的觉,明日起来有一顿饱饱的早餐, 再用心热情的工作,就非常满足了。   但也总是有极少数在各自映照出的欲/望之海中沉/沦不起。   尚依依穿着笔挺的军装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一地的狼藉,了然地点了点头, 叫后面的保姆阿姨进去收拾。   大家都习惯了,手轻脚轻的,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也得亏于住在大院里,串门的人还是有的,大家家里的东西摆在明面上的都不敢太过特殊。   虽然有些虚假,但大家都这么做,虚虚假假的也仿佛变成真的了。   摔倒地上的都是茶杯器具。   尚依依看着整个人拢在床被里的人,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叫人去添了点茶杯器具进来,总不能到时候新郎过来迎亲,深受宠爱的尚家小姐房里却是空洞洞的吧。要是说简朴,指不定要被多少人嗤笑了。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好。   等一切收拾妥当。   尚依依打开靠墙的衣柜,柜子前面是一扇镜子,看,大院里的人 ,不同的地方就是有了。   你到寻常人家里,有个巴掌大的就不错了。   尚依依打开柜子看了看,见今天要穿的衣物完好,这才稍稍松口气,总算不用等一下去面对爷爷了。虽说订婚的人是尚盈盈,但她也跑不了什么好。   隐约的,她被明理暗里说了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   尚依依一面庆幸,当年和陈锦州没有成,否则仇人成夫妻,还真想着能恩怨化解?   反正她是不信的。   就是为了这,她也得感谢床上的人。   要不是她,横插一脚,说不定也许……算了,成不成的,现在探讨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义了。   尚依依拉开窗帘,阳光照射了进来。   “关上。”浓浓的不悦的起床气或是其他……   尚依依不理会,反而把窗帘全部拉开后,淡声说道:“10点钟孟家就会上门,两家离得近,爷爷让你动作快点,别让客人等着。”   毕竟是订婚而已,这个节骨眼能隆重到哪里去。   几个领导人今年先后离世,最大的那位听说前几天感染了风寒,病病好好的,大家心里都提着高高的呢。   要不是什么都不做更不好。   今日这样的订婚礼,估计也简化了。   “关上。”尚盈盈霍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像是顶个鸡窝。   够糟心的,估计跟她的心情一样。   想着昨晚听到的那些事情,尚依依真的有点可怜同情这个妹妹,又有些庆幸。   仿佛有一种她在代自己受过的感觉一样。   事实上,尚盈盈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着尚依依的笑,那都不是笑了。   只是半晌后,颓然放下手:“出去吧。”   尚依依点点头,心里也放心。   尚家的情况,尚盈盈只会更清楚。   她既然点头答应,就不会让这门亲事出现变故。   否则昨夜也不会只是关上门,摔几个杯子的事情。   不过孟家嘛,原来已经成这样子了。   难怪偶尔听到人说起来的时候,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以前尚依依不理解。   毕竟孟家还有个孟海东不是,他的履历在大院的众多子弟里面,也算是比较出色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对于孟家和尚家来说,是够的。   至少尚家的几个孙子辈,谁也没能交上比孟海东更漂亮的履历表。   否则尚家又何必一定要和孟家纠缠上呢。   孟老爷子是希望陈锦州提早到大院,住进孟家,至少是提早一天,方便第二天的时候陪着孟海东一起去尚家接尚盈盈。   就是想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舒曼摇摇头,把熨烫好的衬衫拿出来给陈锦州:“得亏昨天出了事,估计这回是想到我们这里,也暂时走不开了。”   之前两个人私底下说过,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订婚前一晚,孟海东这个男主角亲自过来请陈锦州过去。   两个表兄弟也是有些感情的。   也许没准真的能行。   当然这是孟家和尚家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   要不是小姑娘想去看看热闹,实际上陈锦州当真不愿意去,他来京城又不是来和他们说说笑笑演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既然下了手,断然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陈锦州拿着衬衫笑了笑:“这就是你瞒着我特意找人做的?”白衬衫嘛,他也是有好几件的,但手上这件质感上就不一样,有一些偏丝绸的材质,具体的因为没有研究也说不上来,至于穿上的效果嘛。   陈锦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翘了翘唇角,问背后做捧心模样的人:“喜欢?”   “真帅。”舒曼跳到他的怀里。   一直知道这个男人其实不错,身材也棒棒哒,更别说这张脸极具威胁性,但真的穿上后,说是衣服衬他,倒不如说他穿出这件衣服真正的风味。   “我都有些不想你穿过去了,明明别人才是新郎官,但肯定你最出风头了。”   陈锦州系纽扣的动作一顿。   舒曼笑:“开玩笑的,好好穿,杀一杀他们的气势。”   她说不上是不是自己果真太有魅力了。   但这些年,还是清楚,陈锦州只有对她是不同的。   她又岂会真的因为别人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多了一些,就想把这个男人藏起来。   说心底话,反而隐隐有些得意。   是的,舒曼看着周围一道道若有若无或明目张胆投递过来名为惊艳的眼神,哪怕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还是挺了挺已经有些气势的小山丘。   “锦州。”孟海东一眼就看到陈锦州,当然想不注意到也难。总是这样,以前一起出任务的时候明明大家都不熟悉,到了最后似乎默认的都会听从他的吩咐。   孟海东挤出一抹笑容,上前打招呼:“你来了啊,正好,等一下同我……”   “外公呢。”   “在二楼书房呢,下面人多,迟点下来。”实际上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大院肯定传遍了,孟老爷子怕丢脸干脆不下来。   反正只说个订婚宴,有各自父母操办就是了。   这种情况下尚老爷子也不会过来,也不需要孟老爷子出面招待。   等孟海东把尚盈盈接过来,到书房里见一见,这程序也就是全了。   陈锦州点点头,看向舒曼。   舒曼不等他问,直接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陈锦州眉头轻轻蹙起。   “放心。”舒曼笑了笑,事实上她也不放心陈锦州,也想陪对方上去,但有些事情,似乎让他自己去面对更妥帖一些。   “我就在这里等你。”舒曼轻轻说道。   陈锦州嗯了一声。   孟海东见状,就喊道:“我叫人带你上去。”   陈锦州可有可无的点头。   孟海东叫来自家堂弟。   他订婚,孟家老二一家人还是都来了,毕竟是长子嫡孙,往后说不得就是孟老爷子这个位置。同时,孟老二也想亲自看看京城里的风向怎么样了。   他经商的地方转移到经济开发区,许许多多事情都得靠向国家政策和走向。   一个不妥,可能会让他跌落谷底。   只是没曾想,半夜的飞机过来,一大早刚到家,就听说了老大的事情。   孟老二此时的心情,犹如吃屎一般。   可看着愁了半白头发的老爷子,到嘴边的埋怨又怎么也说不出来。   敲门的声音,让他惊醒。   等开门看到陈锦州先是惊喜,随后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看你外公?进去吧。”   等陈锦州进去,孟老二倒退着关了门,隐约看到老爷子肃穆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闪烁的眼神。   孟老二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发苦。   “爸。”   孟老二摇摇头,问道:“你表哥的对象是不是也来了?”   ……   舒曼从陈锦州离开后,朝孟海东点了点头,说了声恭喜后,自顾自走到角落边站好,几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也只当不见。   她的心神全在二楼的书房那头。   期间,隐约听到什么时间到了。   孟海东就被从卧室里走出来的徐慧叫走。   舒曼看着打扮的端庄典雅的徐慧,在心里呵呵一声,就听得耳畔有人问道:“锦州,锦州的对象?” 第103章   陈锦州生得很好。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 孟老爷子就知道了。   这话还是初见面的时候他亲口说出来的,觉得外孙不但是个带把的还集合了父母容貌的优点,幸好不是女孩子,否则得招多少臭小子上门。   当时可把陈父得意的,他高兴疼惜的模样,仿佛就如在眼前一般重现。   当年襁褓里的漂亮孩子越发的气宇轩昂了。   孟老爷子看着这样的陈锦州感慨万分,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他没想到……他一直看漏了这个孩子。   他防着陈父身边许多人,甚至也一直在暗暗关注着陶明希这个有些远但在文人中有几分影响力的人,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 不息跟着别人推了对方一把。   倒是没想到对方最后还是爬起来, 然后去了偏远的地方。   当时不是没考虑过在做点什么,只是那个时候陈锦州已经开始向着孟家,好几次帮着海东,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了。   孟老爷子犹豫过后,决定暂时放对方一马。   也许,对方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毕竟一个文人, 想要触摸到军政界的东西太难了。   在那之后, 孙子和外孙的关系一直不错, 互相互助的,原本以为这种关系会至少持续个几十年甚至更久。   但反复一夕之间, 什么都发生变化了。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的?”孟老爷子想问很久了,他不认为应该是突然之间的事情,虽然说龚家那边的信是比较直接的证据。   可实际上呢,若是真的怀疑一个人, 就会从源头开始,习惯性的追溯从前。这一年多,孟老爷子基本上是呆在疗养院里,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去想。   想很多……   “重要吗?”陈锦州沉默了一下,说道:“几年前,我执行了一个任务。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任务,横冲直撞地深入地方的巢穴。”   “当时所有人对我能够平安回归,都以为我运气好,不过徐老依然关了我半个月的禁闭。”说是紧闭,其实也是国家和军队需要时间去查他消失时候的踪迹,免得他被敌特收买,好在这些都已经事先有人帮着动过手脚。   这个经历其实不算多愉快,可就算他是陈父的孩子,犯了错,同样要受罚。所谓的禁闭,就是一间小黑屋,那半个月的时间,没有人来和他说过一句话。   在那种氛围下,人很容易放空,也容易孤独。孤独的人会容易自言自语,同样地,比较有毅力的人在这个时候也更容易反省自己或是想一些事情。   陈锦州就是后者   或许是命运牵引,或许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陈父的死,除了己方这一边的人知情但他们隐瞒后,其实敌方也是有个别人知情的。   那个人是极为佩服陈父的,在意外遇见陈锦州后,认出他是谁的孩子,行动中多有帮助。真是这几次不留痕迹的帮助,让陈锦州一开始就比较相信这个人的话。   然而毕竟事关孟家,孟家是母亲的娘家,容不得陈锦州不多思考。   他也是担心这会不会是对岸人另一个计策。   但几年间的查证,询问徐老,他给予的反应和态度,让他一点点地失望。   “我很幸运。”陈锦州注视着孟老爷子因为惊愕而有些破裂的表情,平静地说道:“没有被一直蒙在鼓里。”   真相虽残忍,但好过一直被掩盖。   陈锦州说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他本不想来的。   其实没什么意义,从他到京都,对孟家、尚家的行动就已经开始了。   可他还是来了……   陈锦州转身,视线在书房里绕了一圈,回忆着小时候,曾经在这里细细跑闹,那是更小的时候,陈父和陈母都在的时候。   “等等。”孟老爷子霍地起身,书房的门就被敲开。   陈锦州顺势过去开门。   舒曼在门外笑:“好了嘛?”她身后站着孟二舅。   陈锦州挑眉,笑:“好了,我们回吧。”   “好。”舒曼抬头,看向陈锦州后头似乎因为被打搅了而神情不悦的人,笑笑回头对孟二舅说道:“谢谢您带我上来。”   一码事归一码事,自己也能走上来,但估摸着比较麻烦。   谁知道会不会闹出被人拦截的动作呢。   孟二舅肯主动答应,总是省事的。   舒曼拉着陈锦州下楼,一楼的人眼神更加明显了。   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徐慧,舒曼扯了扯唇角,对她一笑,在她怔愣的时候,拉着陈锦州飞快地离开。   “咦,锦州,你们……”孟海东正牵着尚盈盈进来,脸上的羞涩表情瞬间冻结,看到突然出来的两个人错愕不已。   陈锦州稍稍把舒曼拉到身后,朝面前的一群人微微颔首,方正视孟海东:“恭喜。”   “谢谢。”孟海东咧了咧唇角,忽而又皱眉:“你这是要……”走?   他以为人来了,至少等到订婚宴结束不是吗?   “你等等,我想找你。”   “快进去吧,别耽误时间了。”陈锦州打断他的话,拉着舒曼站到一边。   孟海东抿紧双唇,轻轻松开牵着尚盈盈的手,屋里面的徐慧突然跑了出来,飞速地瞥了一眼陈锦州,对孟海东说道:“快进去,你爷爷还等着呢。”   里面,孟老爷子已经跟着孟二舅下楼了,而孟川流见状不得不从房内出来。   好在,今天是尚家和孟家的喜事。   毕竟是订婚,能请来的都是两家的亲戚或是交好的人,就算已经注意到空气中仿佛爆裂开来的火花,但在那之前,每个人仿佛都是获奖无数的戏子,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孟老爷子其实是下来想叫住陈锦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锦州总不好真的撒腿走人吧。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陈锦州和尚盈盈回来了,听到门外的动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让徐慧去把人叫进来。   再丢脸,也不能在新媳妇面前丢脸。   陈锦州也不理会身后那些人想什么做什么,拉着舒曼往大院的门口走去。   一路上,还能看到有几个人特意过来同他打招呼。   舒曼看得惊奇。   陈锦州等身边没人,凑近小声说道:“也算不上多熟,都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可小时候那是多小,大院一关,认识不认识的玩个抓迷藏都酸小时候一起玩过了。   这种攀扯出来的交情没什么意义。   主要还是来探查一下情况。   舒曼听得咋舌:“就刚才那晃一下的功夫,能探查出什么情况?”   陈锦州笑:“就是看一眼罢了。”有没有什么意义,谁知道呢。有些事情太过深奥,真说起来就牵扯到许多事情。   小姑娘嘛,还是不要让她太过担心了。   “你呢?怎么说服二舅舅带你上去的。”   “那有什么难的,毕竟是你二舅嘛,我好歹以后算是他外甥媳妇。”舒曼娇嗔后,两个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真的把这当一回事。   就算陈锦州还叫着二舅,也不过是本来就是这个称呼。   舒曼自然也是如此。   要说孟二舅这个人,是一直以来被孟老爷子刻意遗忘隐隐有暗中打压的对象。   但他其实很聪明,从早早去了特区发展经济。   虽然现在不能明面上买卖,可毕竟背靠大院,从小认识的朋友基本上也是大院里出来的,暗地里拿着条子做一些小生意,便是国家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居多。   可以说,孟二舅的做法,有时候还是所谓长辈,家主在默认的。   毕竟钱能通神,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时陈锦州上楼,孟二舅来找舒曼。   “他说到底是一家人,血缘关系不会断,让我劝劝你,该放下的放下。老爷子年纪也大了,总不能真的因为这事出什么意外,想必这种情况,大家都不愿意见到。”舒曼简单地复述了当时两个人的对话。   陈锦州微哂,所谓的大家是包含了自己的父母吧。   “那你怎么回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听,不然也不会把人哄着带她去书房找自己了。可以想见,他们离开后,外公肯定会因为此事训他。   要不是小姑娘突然来敲门,指不定外公要做出什么行为。   老人家是老了,年龄上的确应该尊重,可也有一种行为叫老不羞。   不是他不尊敬长辈。   只是杀父之仇在前,如何去孝顺加害过自己父母的人?   或许这世界上有人能为了一些钱、一些利,一些权做到,但他不行。   他陈锦州,做不到。   他就是小气,就是睚眦必报。   “我?多简单啊。”舒曼摇头晃笑:“作为父母最不愿意见到的,应该是不能陪伴子女成长。相反……是一个道理。”   陈锦州看话说到一半伸手抓了抓自己手心的小姑娘,心里不由一安。   “你说得对。”他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觉得多难受。   以己度人,被说为人子,就是和小姑娘订婚后,他也想过往后自己的儿女,若是他的孩子,他一定好好和小姑娘保护自己,尽量陪伴他们成长。   让他们的童年不会与他人不同。   至少有父母在,倦了,累了,高兴了,开心了,都不是一个人。 第104章   此刻在书房里的孟二舅有些委屈。   孟老爷子已经指着他脑袋骂了半个多小时了。   不但老大一直在看着, 就是孟海东也在旁边坐着,手里还短了杯徐慧塞过来的解酒茶,就他,好歹也是个长辈了,可还是站在书房中间,耷拉着脑袋被人训斥。   就是再想装作不在乎,孟二舅也觉得锦州那小对象说的话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除了对陈锦州说的,舒曼还暗暗往孟二舅心里埋了跟刺。   没有父母不爱子女的, 当然不希望孩子一直活在仇恨里。可如果没有页数情况, 世道上的伦理情感上来说, 也没有子女不爱父母的。   有些事情,有些仇,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说忘记就忘记。   比如仇恨,也比如长期被忽视而埋下的不甘和不愿。   或许只有孟二舅,他能够继续忍耐下去。   但他有儿女。   想着有一天是不是他的子女也会如自己一样站在这里,然后孟海东坦然地坐在位置上看着, 就像看笑话一样。   孟二舅余光微微瞥了瞥, 在注意到自己的时候, 稍稍点了点头的孟海东,不由暗暗嘲笑自己,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不同意。”孟二舅突然说道。   孟老爷子喉咙一哽,未完的话语瞬间倾倒回去。   下一刻,屋子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爸。”孟川流即刻起身,朝孟东海使了个眼神后, 抢在孟二舅前赶到孟老爷子身边,抚了抚后背。另一边孟东海也夺步过去,手里拎着茶壶和杯子。   孟二舅刚提起的脚步一顿,双手颓然放下,肩膀也往下一滑。   他都不用去抬头,对面三个人肯定都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   此前,无数次,他都选择退让。   但这一次……   孟二舅舌尖一疼,稍稍抬头,等牙齿咬过的痛感去了一些,才皱眉说道:“爸,不是我不肯拿钱,是前阵子听说了一些消息,我把钱都投进去了,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同之前一样,训斥完老二后,老二就要有一些表态。   这段时间,孟家的处境不算好。   可以说内忧外患了,别看孟老爷子退下来了,可孟川流和孟海东的位置多的是人虎视眈眈,以前怎么说也算是一些牌面上有身份的人,你占过去就占过去,而且好歹在部队也是有些贡献的。可若是孟家真的出事,陈父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从前其乐融融见面能说笑的人绝对会立刻搭手把孟家拉下去,说不得还有人趁乱踢到深渊去。   毕竟夺人前程犹如杀妻杀子,别说是毁整个孟家的根基了。   既然要把孟家弄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怜悯的想法,让孟家有爬上去报复回来的机会。   孟家需要找人往上面疏通。   不是权就是钱,权拿不出来,就看上孟二舅手里的钱了。   刚才孟二舅低头的时候,孟老爷子一个狮子大开口,差点把他炸晕过去。   不说他被丢到广州那边的时候,家里就给了几百块钱,虽然事后也给了些方便,但比起大哥,他因为孟家得到的好处实在是不堪一提。   反而因为自己,儿女跟着奔波,在外头也是颇为辛苦。   虽然孟海东也辛苦,但至少他孩提时代,是在大院长大,大院里的孩子,一起玩耍的友谊这就是人脉资源,而这些,他的子女是一点都没有享受到。   不只是他要避老大的风头,就是自己的子女也是如此。   孟二舅心里有不甘也有不愿,但也知道于事无补,这才一头扎到广州,这些年,陆陆续续地给孟家提供了不少钱。   每年万把块是最少的。   别看说万把块轻松,就算靠着孟家,做生意赚钱,这些都是违法的事情。   基本上,孟家是把赚到的能动用的钱,都拿出来了。   仔细想想,似乎自己的儿女生活并没有因为父亲手里有些赚钱的门路而得到太多好处,若说每日可见鱼肉,同样在大院里的孟海东更加不会缺。   而孟二舅,这些年,手里攒下的钱甚至都没有一万块钱。   刚才老爷子一开口,可就是三万。   三万块钱?   他去哪里拿?   卖了他都不够。   要说前些年,因为家里有些背景,不是没有人找他干一些来钱快的事情,可孟老爷子为了老大和长孙,一再叮嘱孟二舅。   总得来说,他还算是听话。   或许是因为如此,攒不下那么多钱。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突然的拒绝让孟川流心思一动,小声劝起孟老爷子。   而这件事情,陈锦州第二天就知道了。   不过那是后面的事情。   眼下却是两人出了大院后,舒曼拉着陈锦州立刻往旁边走去,避开了一只在外头徘徊不定的人。   走得远了一些。   舒曼才回头去看了一眼。   杨依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   只是值得吗?   对她近乎卖惨的行为,舒曼心里略微一想,就知道这个人根本没想进去,但又出现在外面,不过是想让孟川流知道罢了。   至于她为什么这样做,图谋什么,舒曼突然就没有兴趣了。   人是会有报应的。   她相信着。   舒曼最后看了一眼,拉着陈锦州回去,经过副食品店的似乎,看到里面还有不少食材,竟然还有牛肉,不由大喜,问过后得知不是病牛,而是被车子撞死,临时拉过来的,因而过来的时候还能看到。   舒曼喜滋滋地把肉票全花了,一口气要了四斤的牛肉。   老实话,来这世界,吃过的牛肉一只手都可以数了。   想起来就是惨兮兮,不过比起人家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肉的,她又似乎应该感恩。   陈锦州就那样笑着看着,无视店里服务员奇奇怪怪又似乎带着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说四斤了,要不是知道不可能就这么一个才,姑娘爱买多少就买多少。只要她吃得开心就成了,毕竟也不是没能力不是吗?   舒曼回去的时候,绕了一条路,特意不从杨依依住的那地方经过。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要是那孟川流果真被勾着过来呢。   这种可能辣眼睛的情况,她实在是不想看的。   一回到家,陈锦州就被拉着各种折腾,一顿饭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只有三个菜,不过等上了桌,嘴上火辣辣地,对着那道水煮牛肉,他只是竖了竖大拇指。   舒曼是难得在副食品店看到牛肉还有那么齐全的调料品,辣椒可劲的下,基本上就是后世的重辣口味了。   陈锦州吃得一身汗。   等他去洗完澡,舒曼已经收拾好东西。   舒曼也没有看他,只是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得午睡去了,你该改干嘛,干嘛去,不许打扰我哦。”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胃。   舒曼走近房内,关上门。   没多时,就听到极其轻微的关门声音。   这一离开,就是第二天。   陈锦州早上,一回来,舒曼就站在院子里。   两个人相视了好一会儿。   “醒了?”   “都睡好久了。”那可是午睡,到现在……   “我出去了下。”陈锦州笑着晃了晃右手拎着的东西:“正宗豆汁儿,喝吗?”   舒曼一脸嫌弃地接过来,闻了闻,果断还回去。   陈锦州笑:“收拾收拾,出去吃吧。”   舒曼挑眉,看出他心情很好,显然昨天出去是很有成果的。   想到这,到底先把他昨天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依依来过,还有其他几个人,说是你以前认识的,我让他们留了名字。”差不多都是来探听陈锦州的动向,一律被舒曼搪塞过去了。   除非他们硬闯,否则空口白话的还不是自己说。   那些人到底要脸,没敢做太过。   舒曼思考,毕竟人家只是帮孟家一个忙,在不知道鹿死谁手之前,不可能真的撕破脸皮。   怎么说,徐老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人虽然下去了,但影响力还在,   有厌恶他恨不得立刻弄死的,也有私底下暗暗保护的人。   以徐老的身份和他做的事情,本来就有两面性。   陈锦州看了下上面的名单,不能说不认识,只是最近的一次对话,差不多是两年前了,这样的关系都比拉出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他倒是猜出来孟家或是尚家会找人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只是何必呢。   在来之前,该送上去的东西,已经送上去。   基本上人在火车的时候,已经抵达上听了。   如今隐而不动,要么还在调查,要么被人阻拦了。   他希望是前者。   至于自己昨天去拜访的人,也不是没有用处。   首先那位的身体大概真的不太好了,从年初开始就陆陆续续的,后续的一些事情就提早进展,若是他看到的听到的没有错。   明年一切是真的要不一样了。   “杨依依那边你不用管,她找你也不要见,不,要是我不在,你就不要见她。”这个女人有些邪性,真到一个地步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陈锦州突然眯了眯眼睛。   舒曼本身也没打算见杨依依,要是单打独斗,一对一,她不怕这个人。   只是杨依依最会的是借刀杀人。   舒曼还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就几天,很快就回去了。”陈锦州说完牵起舒曼的手,虽然很想留下来,亲眼看着它大厦将倾,山岳崩颓。   但眼前人的安危,更加重要。 第105章   这是第三次了。   杨依依看着紧闭的大门, 又敲了敲,等了大约5,6分钟,依然没有人出来开门,这才低着头离开。   “怎么?还是不在?”孟川流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到杨依依的时候,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嗯,我不是说过了嘛, 她不太喜欢我。”杨依依轻轻低下头, 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要不, 等一下我再去一次,说不定他们回来了,说不定就给我开门呢。”   “不用了。”孟川流摆摆手,在找杨依依之前,他也来过两趟。   这是存心避着人呢。   不过是之前还抱存着一些希望,如今就算失望, 倒也没有多少怪怨到杨依依的头上。   孟川流说着看了一眼杨依依, 脸上的还包着棉纱布。   想着人家本来应该在医院里好好休养的, 却因为自己的事情,心里反而有些不知滋味。   按照年龄来说, 他都可以当对方的父亲了。   小姑娘的年纪,却是被活生生地毁了。   孟川流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又看着哪怕因为自己略带无理的要求,但还是无怨无悔从医院出来的人, 顿时有些心软。   他把放在身后和靠椅之间的公务包拿了出来,掏出一个纸包,数出一部分钱,顿了顿,又数了一些出来递给杨依依。   “这是做什么?我不要。”杨依依背着手不肯拿:“你知道的,我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不过……”孟川流想了想说道:“海东要结婚了,暂时……你还是离开京城一阵子才好,留在这边,我可能顾不了你。”这是孟老爷子想出的法子,打算让两家提早结婚,只有真正有联姻关系,尚家和孟家才是真的缠在一根藤上,而尚家很快也答应了。虽然不太情愿,但徐慧在尚家出手的情况下,也非常容易地从西北那边转了回来,暂时是没有工作,一切还得看这一次的事情怎么过去。徐慧留在京城,而孟川流和孟海东会先后离开,到时候杨依依若是留在这边,靠她那个所谓的父母根本不能护得住。有些话,孟川流都不忍心跟杨依依讲,自从她出事后,她那对父母就先后找借口出去旅游了。   明知道对方是怕事,逃了。   孟川流还是忍不住骂娘,之后更加心疼杨依依。   给的这笔钱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前后两次差不多又两千块钱了。要知道,孟老二最后招架不住孟老爷子,也只拿出了八千块钱来。   “可,可是我,我好想有了。”   “什么?”孟川流霍地起身,神情激动地看着杨依依。   杨依依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像似在确认什么一样,随后转身进了她的房间里面。   孟川流跟了进去。   屋子里面,上次被徐慧带来的人一通砸,原有的桌椅都缺胳膊少腿了,杨依依之前一直在住院,倒是没来得及收拾。   就是今天被孟川流接出来,也只是进去换了衣服。   看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好像医院报告单的东西,孟川流心中一动,冲过去夺了过来,好久好久之后,杨依依才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   杨依依目送孟川流离开,回到房内看着明显多了一半的钱,嘴角扯了扯,重新梳洗换了件朴素的衣服,努力把自己往最寻常的装束里打扮,才拿起挎包,离开。   走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舒曼在的院子,这才低着头穿入人群中。   不知道绕了多久,又渐渐绕回来,才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里就是她住的地方旁边隔了几条街而已。   陈锦州靠在墙边,看到来人,扔掉手中的烟,脚跟踩了踩。   杨依依默不作声地过去,从挎包里拿出东西,刚要交出去,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陈锦州嗤笑:“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虽然这个答案挺让人难说的,杨依依却是心里稍安,在红旗村的事情,她不相信陈锦州想不到自己身上,当然她也以为最多他们怀疑她有个挑唆的罪。   恨自己是肯定的,真的无私无心地帮助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利用,反而被利用才更能安心。   想到陈锦州搞到的那份报告,杨依依脑海里回忆刚才激动兴奋毫无判断能力的孟川流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落忍,只是脸上的疼痛却是子啊提醒她一切。   或许她在孟川流心中有几分地位,但比起他儿子,所有人都要让位。   也许刚才对方有几分真心,但不够。   何况这一切原本都是假的。   没有进孟家之前,杨依依可不打算暗结珠胎,或许是她的“父母”有先见之明。   “我要明晚离开的票,介绍信,还有一套全新的身份证明。东西的话……”杨依依还是把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她是个聪明的人。   从孟川流的行为中,如何看不出孟家有些在强撑。   或许最后真的能度过去。   但那个时候的孟家绝对要休养生息,不能再有任何变数。   总之,她之前在孟川流身上的投资注定是要付诸东流了。   真是可惜……   或许她应该恨着眼前这个人,要不是他出现,或者回来要报仇,她的计划说不定是能成的。   目送着杨依依离开,小巷尽头的拐角处,舒曼走了出来,感慨道:“她对你有感情。”   陈锦州:“……”   “真是蓝颜祸水。”舒曼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陈锦州的脸蛋,有个好皮相真的太占便宜了,竟然这么容易解决杨依依?   “你真以为她就一个心思看上孟川流。”或许是对孟川流不耻,陈锦州连舅舅都不愿意叫了。不管徐慧之前对他做过再多的不好,但她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孟家父子。可孟川流呢……陈锦州想不通,或许是他不明白为何家里有心爱的妻儿,还要在外招惹别的人。   倘若是他,满心满眼只有小姑娘一个,都害怕这样还不够爱她。   她会突然消失。   “嗯?”舒曼微讶,她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吗?   陈锦州也知一时口快,说漏嘴了,可也不想小姑娘真的对自己有什么误会,索性低声说道:“杨依依一只以来往来的人就不只是孟川流一个人。”   许是失身后,一个或是两个或是再多一个,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了。   只要能稳稳抓住最好的一个,就是赢了。   显然,孟川流就是杨依依最后选定的人。   可饶是如此,有个别人偶尔上门,杨依依在确定安全的环境下,依然没有拒绝。   她的那对父母有些大胆,又有些缩手缩脚。   敢帮着杨依依拉皮/条,又怕弄出什么父不详的事情,一直有让她做保护措施。   总之孩子是不会有的,这也是杨依依自己的选择。   这样一个人,你说她喜欢自己?   陈锦州笑着摇摇头,拉着舒曼往后面走,打算绕回家里先。   “有没有打算买点什么东西,寄回爸妈那里?还有兄嫂。”   舒曼嗔看了他一眼,越来越会占便宜了。   不过他也真的挺会做人女婿的。   自打订婚后,三五不时地会寄点东西给舒家父母。   起初的时候,舒曼还不知道这事。因为多半她寄东西的时候,陈锦州也会跟着给点钱,她也就当时两个人的心意。   直到后来,舒家父母写了信回来,让他们两个省点钱,别拉寄东西回去,他们不缺的时候,舒曼这才知道这么一回事。   要说不高兴肯定没有。   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一个男人只有真正在乎你,把你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都往心里放,认真去想,才会把家里人的方面也照顾上。   “杨依依真的就让她这么走了?”   “当然,我还是守信的。”   “行。”舒曼点了点头。   两个人拐过另一个街道,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走了?”   陈锦州回去看了一眼:“走了。”   舒曼点点头,对于杨依依的谨慎还是知道的,不然这人就是真的笨了。   不过真的就这么放走她吗?   舒曼月光看着面色平静的陈锦州,想着这些日子,虽然不在一个房间,却夜夜听着隔壁那几乎一宿没有睡的动静,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时候,舒曼坐车去了一趟北大。   上一回听到舒安提起清华园,心生想法,但临出发前,还是到了这边。   可能他对这里更有好感。   比起其他地方,北大里的氛围仿佛更好一些,但也偶尔从行路匆匆的学子身上感受到时势的些微紧张。   但这暂时和舒曼无关。   她站在校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想着也许有一天她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至于现在,该是离开了。   这是昨晚临时定下的。   陈锦州给杨依依买了票之后,也给他们自己买了回东北的火车票。   听说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舒曼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头透露出来的一个意思。   陈锦州私底下和她说过,就算他觉得不会,但上面的人估计也担心到时候他会出面替孟家求情,索性直接把人送走。   等尘埃落定了,陈锦州再想干什么就难。   舒曼从中听出一些别的意思。   似乎上头是铁了心要对付孟家和尚家,而且严肃地很。   就为了陈父的死?   想到这里面兴许有别的原因,舒曼三缄其口,也不再多问陈锦州,实在是也担心这个人为难。 第106章   杨依依走前, 偷偷去见了孟川流。   她不敢直接打电话,只是一圈一圈地在大院外面打转,自然有看见的好事分子过去。   彼时正是孟家的饭点。   饭桌上,徐慧脸色一沉。   孟老爷子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孟川流,他以为大儿子已经把人解决掉了。   “我去看看。”孟川流放下手中的碗筷,想了想解释道:“她应该是来和我告别的。”隐约多看了徐慧一眼。   徐慧心里嘲讽,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 似乎要数清楚米粒的数量。   孟海东有些不有些尴尬, 嘴唇动了动, 偏什么也不好说出口。   “去吧。”孟老爷子叹气。   孟川流嗯了一声,飞快的出去了。   看到杨依依的时候,到嘴边责备的话,顿时吞咽了回去。   “我要走了。”杨依依低头像是无意识地转动右脚踝。   “这么早……”孟川流双眉紧皱,他是想把人送走可也没有真的打算这么早,当然这几日去找杨依依也是不现实, 因为要筹备婚事, 作为父亲肯定有不少事情, 以前还有二弟帮忙,但之前的事情, 二弟虽然给钱了,但据说和二弟妹大吵一架,两边都不怎么痛快,他没办法也不放心, 只好自己上。   只是杨依依就这么走了,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有些不舍……   “行。”孟川流道:“我找人送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话出口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用想着做坏人。   要说他爱杨依依肯定没有,贪鲜而已,有的话也只是年龄上的那点愧疚,然后如今还多了个孩子,可这一切的同孟家相比,那些分量就不够看。   昨天也是一时激动上头,毕竟算是老年得子。   出手给钱也大方,等回到家里被徐慧逮住年代结婚的花用,孟川流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就是杨依依不来,他也是打算过些日子去找她的,但肯定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   时间久了,那点激情也会消退,人也会重新冷静下来。   杨依依其实也是清楚这一点。   她相信自己对孟川流是有吸引力的,但这一切抵不过富贵前程。   男人多半是如此。   所以她不但要走,还得早早走,趁着对方还有愧疚,愿意帮她做一些扫尾的事情。   “我到地方了再联系你。”杨依依小小声地说道:“我是担心……”话未尽,可摸着平坦的小腹还是能看出心中所想。   孟川流现在还是心疼杨依依肚子里的孩子,嘴唇蠕动半天,报出一个地址。   杨依依当着他的面复述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离开的时间和火车站,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没有再回去。   相比她那对父母已经收到消息了。   当年攀上去,花了不少气力。   想必他们也不愿意白花心思,可眼下,却不是自己继续留下来的时候。   她把时间告诉孟海东,不只是防着徐慧,这个人是其次,她的能力是有限的,显然只是局限在京城这一块地方,但陈锦州不同。   杨依依不得不多想。   那个男人那么爱她,会这么容易放过自己?   杨依依几次推敲,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她倒是想换个火车,可介绍信上面有写了去向。   她提前一个小时过去,换了一班火车,目的地相同,时间相符,但已经不是同一班的车了。   她推迟了两个小时离开。   孟川流的人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乔传打扮过。   对方只以为人已经走,得益于现在买票不像后世那样联网,一时半会,谁也不容易发现杨依依做的手脚。   当然,舒曼和陈锦州除外。   实际上为了避开杨依依,他们也是特意迟了几个小时,没想到来的似乎,杨依依还没有走。   得亏陈锦州优越的眼力和不输兵王的侦查力,两个人险险地避开后,顺利地登上回家的火车。   孟川流接到下面人的消息,什么也没有说。   人既然走了,他也算是尽到心意了。   往后如何,不在眼皮子底下,只能盼她好运。   有关杨依依怀孕的事情,孟川流也不曾和人说起,只是暗中把位于京城一处的一居室房契整理了出来。   等做完这些事情,正式带着孟二舅登门的时候,才发现陈锦州已经和舒曼走了。   “你都没派人盯着?”孟二舅心里慌了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埋怨去孟川流。   “我盯着了,可他们经常在家里一呆不出门的。我的人难道还能进去不成?”事实上也是拜托了居民区的人时不时上门问候。   这当然是被陈锦州安排的人搪塞过去。   要他们走的是上面的人,就算陈锦州什么都没有做,除非孟川流带人闯进去亲眼所见,其他能得到的消息大多是别人想让他们看见的。   孟家算是完了。   陈锦州在车厢的交接处抽完手里的烟,跑去洗手间洗了手后,才走回座位。   两个人买的着急,也不想被人发现,就直接定了硬座。   他们这一排是三个人的座位,最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舒曼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看到陈锦州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锦州笑笑,走到中间坐下,转头自然地接起中年男子的搭讪。   舒曼下了火车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陈锦州好笑:“不是听着挺入迷的吗?”   舒曼笑笑:“听着挺有意思的。”但那位中年大叔不愧是还没有正式改革开放就走南闯北搞赚钱路子的人,一张嘴抵得过十几个人。   太能说了。   同时,也让舒曼知道了全国不少地方的情况。   形式上的确是越来越好了,而一些局面上也越发的剑拔弩张了。   回去后,舒曼写了一封信回去。   舒安看过后,直接找了火盆烧了。   他不知道自家妹妹哪来的思路,竟然用高中课本来写密信,他又不可能常常把舒呆在身边,时间久了竟然也会背了。   如今看信也不算吃力,不用回去后拿着书本翻页码去找。   白玉英看到舒安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有我爸的消息了吗?”   “你别着急,慢慢走。不是让你别这么激动嘛。”舒安快一步扶住要奔过来的白玉英:“有消息了,在回来的路上。”   “那就好,人平安就好。”若是舒曼此时在的话,会发现白玉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如今眉眼间都是平和。   “嗯,会的。”舒安喉咙一哽,很快若无其事地笑道:“明天,爸妈让我们回去。说是去老家买了老母鸡。”   “好。”白玉英恬静地点头一笑:“辛苦爸妈了。”舒家父母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喊他们回去吃饭,最开始还是留在这里照顾。   但时间久了,白玉英有些不习惯,两个人来回也累得慌,就变成他们偶尔回去吃饭,或是舒父舒母隔三差五过来一趟。   就是他们不能来,刘晓雅也会送了汤汤水水过来。   自打白叔跟着白父没了踪迹后,刘晓雅又住回舒家父母那边。   白日上课,周末没课就会过来陪着白玉英。   日子一晃晃地也就过去了。   孟海东和尚盈盈结婚后,就回了东北。   陈锦州得知消息,还是张建设中间回了一趟无意间说起的。   孟海东在部队里的日子不算难过,但肯定不如从前。   没了陈锦州暗中相助,陈父的事情也被王大有这些人知道,他们虽使不出下作的手段在部队i害人,但漠视却是可以的。   而有时候这些人的态度,会影响到一些被他们带出来或是曾经共事的战友。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上层领导人态度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已经不只是第一次了,好几次孟海东的任务都被辗转着到了张建设手里。   他送了杜鹃回来,住了一阵子,美其名曰出任务担心无人照顾。   但舒曼几次看望杜鹃的时候的,饿到对方的感激。   次数久了,就更加不爱动了。   红旗村去得也就少了,基本上就是单身宿舍和学校两处走,偶尔和陈锦州在镇上转一转。   日子稍纵即逝,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   陈锦州带着一身的风雪钻进门内。   舒曼来不及上前,就被他跑开,自顾自去了火炉旁边烤了烤,等冷意去半,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给舒曼。   “这是什么?”舒曼好奇地接过来,这是内陆某个城市当地的新闻报纸,日期还是大半个月前的,看样子是被人特意邮寄了过来,还能看到折叠后塞到邮包里的痕迹。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舒曼形式一动,整个报纸翻找了起来。   很快在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地方,看到几列文字叙述,其中还有一个看不清楚但隐约就觉得应该是她认识人的背影。   “杨依依死了?”   陈锦州嗯了一声。   舒曼深吸一口气,手指点了点那个背影:“那李三达呢?”   “逃了。”陈锦州神情严峻。   舒曼抿了抿嘴。   陈锦州继续说道:“这是我惹出的事情,所以……”   “我知道。”舒曼平静地收好报纸,一个人第一次可能是误杀,或是激情杀人,当然也有可能是蓄意杀人,但又第二次、第三次,这个人就完全漠视性命。   之前的时候,可能会是因为仇恨,因为必然的因素和动手。   但他漠视人命的时候,就有可能因为一句口角,一个简单的白眼,就起了杀心。   这个人是断然不能放过了。 第107章   陈锦州走后, 时好时坏的领导人终究没有挨过去。   舒曼后来得知,时间上已经比历史推迟了几个月,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的问题,但大体上许多事情依然引着历史的轨迹前进。   数字班也被粉碎了。   一夕之间,似乎连空气都变得不一般。   在陈锦州回来之前,徐老就来告别。   这也是舒曼,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位老人家。   他回去后,就是去干休所呆着, 若是愿意的话, 去疗养院也是可以的。   这些都随他选择。   徐老最后还是选择去干休所。   毕竟那里离某些权政中心更近一些, 他这么多年不只是培养了陈父一个子辈,总想着年纪大了,好歹也帮着其他人看看。   不像舒曼是后面来的,知道往后的历史,真的一切都开始往好地方向发展。   祖国会越来越强大,那些出去的人绝大部分也毫无怨言, 义无反顾地投身回来, 就是为了报效祖国, 发现经济。   面对老人家不小声流露出来的那些,舒曼并未任何表态, 只是认真地倾听,最后再离开的时候,以小辈的身份为他准备了一些路上用到的吃食和生活用品。   哪怕这次来接徐老的是军方的人,一路上自然有人安排无忧。   但陈锦州不在, 作为目前最为亲近的身边人,应该做的,舒曼绝不会落下。   她不能因为数字班倒台,历史似乎真的走上正轨了而掉以轻心,反而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残余势力在苟延残喘地最后一击。   在这个时候,陈锦州想要追击到李三达就变得有些困难和麻烦。   那些人知道如何利用这些人,毕竟这个时候不再蹦跶一些,以后迎接他们的不是死亡就是无止境的牢笼。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二十八了。   上海那边,已经不只是拍了一个电报,电话也打了两三个。   这一个年,陶校长由陶主任陪同去了京城。   也许是最后一次,孟主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临走前找了舒曼,把年前开学的一些事情交代给她,暗示她可能不能如期赶回来。   舒曼答应了,但同时也不能保证她会一定在开学前赶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是临近过年,她反而一下子想开了。   没曾想,时隔许久出现的陈锦州,手里拽着火车票,迫不及待地拉着舒曼前去火车站。   是够着急的。   也必须着急。   舒曼看着离出发时间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钟,有些无语。   陈锦州也有些兴许,他本该是昨天到哦的,这样不但可以洗去一身尘土,还能搂着小姑娘香亲香亲后再吃上一顿热饭。   “海东出事了,我临时转了个弯。”就是这一转弯,让他后面的时间变得紧凑,差一点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小姑娘肯定不怪他。   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这么想。   “他不是……”不是任务都被人均摊走了嘛,张建设拿了小头,剩下大头其他人分一分,总是都能吃到一块肉的。   这要是在孟家从前还妥当的时候,肯不会这样。   少说里面有一小半是必定到孟海东头上,剩余的,他也能捡皱几个任务。   忘记说了,因为四人帮粉碎的事情,在京城的一部分人被带走。   其中就有孟老爷子和孟川流。   后来孟川流出来了,但孟老爷子和孟家是真的废了。   徐慧当时就和孟川流离婚,最后跑到东北来。   孟海东自然地接受母亲。   为此尚盈盈没少埋怨,可她再不满也不敢往大里去闹,同样出事的还有尚家,比起孟家,尚家进去后像是水入海里,没了消息。   可往往如此,最让人惊恐。   尚依依那边,也一下子和尚盈盈断了消息。   比起其他人,尚盈盈在隐约猜到一些真相后,更恨这个姐姐。   看似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可毕竟最开始动手的人是她的爸爸,可真要说些什么,尚盈盈在面对尚依依自问的目光后,一下子变得词穷。   不管怎么样,她们似乎是尚家里面最为幸运的人。   尚依依的爸爸已经死了,而且她在尚家长大,可偏血缘上不是尚家女,至于尚盈盈她已经是出嫁女。   这两个身份,让她们暂时无恙。   只是这种无恙,在孟家的事情下定论之前,也只是战战兢兢地捧着。   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是除夕的夜里。   火车上依然有行人进出,但已经不怎么多。   毕竟除夕对中国人来说,情结太深,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人不会回家。   作为情非得已的两个人,看着略微有些少人而不用挤来挤去的火车站,舒曼是有些笑不出来,旅程的疲惫不说了。   就是在火车站,两个人咬耳朵的时候,舒曼才知道陈锦州去帮孟海东的事情。   因为急于冒进,孟海东几乎把一通执行任务的人都拖入险地,当时陈锦州等人去的若是晚了哪怕一秒,那炸/弹砰地一声,这世间就会少了数十个目光坚毅却面孔稚嫩的年青人。   正是危急关头,也更说明当时的危险性。   舒曼不用去想,就知道当时会是什么情景。   怪陈锦州吗?   有的否则也不会连着两日都陷入冷战。   可更多的还是心疼。   人人都说陈锦州狼心狗肺,毕竟孟老爷子是他外公不是?可事情不到那些人头上,不明白杀父之仇的沉重是如何说放下就放下的。   那些人就是嘴皮子动一动,就想让陈锦州放下仇恨去成全他们的善良大度,这才是最大的可笑。   下半年的一两个月里,就是找上舒曼的人也不下于四五拨,可想而知找陈锦州的只会更多,身份上也会更加压人。   “锦州,曼曼。”   “大哥。”舒曼冷不丁地听到舒安的声音,立刻冲了过去,等看到舒安旁边坐在轮椅里的白父以及又笑又哭的白玉英的时候,笑容顿时敛了起来。   “没事,只是瘦了点。”白玉英看到舒曼,赶忙抹泪解释,其实她刚才就差哭成泪人了,但仿佛这样说给被人听,就好像真的这样一样。   白玉英做着她以前都看不起的傻事。   但没有什么比,在这样的日子,接到白父更来得高兴。   至于陈锦州和舒曼,这是意外之息了。   白父自然不仅仅是瘦了点那么简单。   怎么说呢,你见过一个还算正常体格的男子猛地廋了40多斤的情况嘛,就是那个感觉。白父一直属于清瘦,原先的体重估摸着也就140不到一点,可现在都看着和100斤不到的人似的了。那脸颊就像掉了两块肉,整个凹进去了。   这哪里像是白玉英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作为儿女,她心里肯定不轻松。   舒曼没有问,也不是时候,就是舒安也没有机会问问本来拍了电报说有事不回的妹妹,怎么会突然在年三十和陈锦州回来了。   车子是开到一处大洋房。   白父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舒安从车后座搬出轮椅要帮忙,被陈锦州拦了下来。   再瘦弱也是一百斤的人了,虽说应该让大舅子在他老丈人面前表现,但也不是急在这个时候。陈锦州帮着把白父抱了下来,不说轻飘飘的,毕竟分量还是有的,但就这么搭一把手,碰到的地方都是骨头,几乎没有肉,除了皮就是骨。   这得受多大的罪。   “哎呀,回来啦。亲家……”跑出来的舒父舒母看到白父先是一怔,随即冲舒曼责怪道:“你这死女子回来也不说一声?是要吓唬人啊。”   “爸,妈,我错了。”舒曼连忙扯了扯陈锦州朝舒家父母陪小脸。   “哼,回头再训你。”这一会儿功夫,舒家父母已经调整好情绪,尽量不让脸上露出太大的异样,舒母叫舒安推着白父进屋去,刘晓雅也跑过来扶着白叔。   白叔摆摆手要拒绝,可抵不过刘晓雅倔强的眼神。   一行人进了屋。   舒母看了看陈锦州,拿出藏好的艾叶草出来。   陈锦州摸了摸鼻子,觉得未来丈母娘看自己的眼神有点防坏人的感觉。   舒曼走到舒母旁边,小声说了几句。   舒母的眼神就变了。   等白父进去,被舒安先送到一楼的洗澡间里洗漱。   舒母又掏出一把艾草往陈锦州身上扑打了起来。   陈锦州:“……”   舒曼心虚地扭开头跟舒父说起话来。   这才知道这处附带小花园的大洋房是白家的房产,当然不是祖业的那种,祖业也是已经的大宅院,但不在上海这里,已经有些太久远了。   倒是这大洋房,白玉英是在这里长大的。   半个月前,突然有人找上了舒安,把房子还了回来,同时告知了白父的情况。   因为帮助投运一批国内没有的机器回国,其中不少涉及一些研究秘密,白父被人为的软禁起来,国家真努力想法子去研究。   只是因为国内的动乱,花费的力量不如某位老人在的时候。   白父的回归是绝食被紧急送到医院后,趁机制造混乱,被一些爱国人士给救出来,随后绕了好几个国家,躲躲藏藏地坐上飞机回来的。   伴随一起的,是在白家历史事件上的拨乱反正。   舒安是接到消息,带着白玉英去接人的。   因为白父的消息,舒家父母因为之前说不能回来的舒曼,这才决定除夕就在白家过。   一大早就忙碌开来来了。 第108章   吃过除夕饭后, 在白父的盛情挽留下,舒家人都留了下来。   舒安总算找到机会子啊白父面前当半个儿子,送着人进房间后,忙前忙后地,也没让白叔帮忙,其他人更没有机会。   舒曼呢,是嘴巴里的饭还没有吞咽完就被舒母抓了丁,跑去厨房帮着洗刷刷。只是受伤没有停下的功夫, 耳朵同样也是忙碌地很。   舒母几大箩筐盛不下的唠叨全部冲她而来。   舒曼能怎么办?一年一次, 忍着呗。   陈锦州都是想上手帮忙, 先是被丈母娘瞪了一眼,随后被塞了一筐葡萄指了指外面。   得了……他是不好留下来了。   陈锦州投递给舒曼一个自求多福,爱莫能助的眼神后,高高兴兴地抱着小箩筐往客厅里去。   白家的这栋房子还回来的时候,里面空了大半。   能搬走的都被搬走了,搬不走的也拆了精光, 就是大门都被拆下来当柴火烧了, 更别说以前种满鲜花的花园子如今东一块坑西一块坑的, 不是刨了种菜,就是被挖出来铺上石头又整了个室外的小灶台。毕竟当时这地方也被人分出去住了, 不是人人都能在房间里弄个小炉子生火的。   就是现在这房子里的门啊窗的也是在还回来后,舒安跟着舒父舒母帮着弄好的。   白玉英倒是想插手。   只是她又怀孕了。   是的,怀孕了。   在上一次伤了身体后,又不折手段差点把舒安折磨疯了, 就是想能有一个孩子。   舒安犹豫过,劝过,也想私底下自己把守住,只要不发生事情总不会凭空有孩子,但最后还是心疼在白玉英无止境的眼泪中。   他同白玉英结婚,自然看重对方,把对方视为与自己平等的一方,也会孝顺和照顾白父,更别说原先那个没了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舒安的心痛不比别人少。   白玉英可以一直伤心难过,舒母可以红着眼眶欲言又止,舒父可以连连叹气,唯有他只能强打精神,一面照顾这三人,一面在研究所里继续奋进。他很明显,只有自己的重要性提高了,才能保护家里人。而另一面,他还得在最开始瞒着白玉英偷偷探听和接受白父的消息。   如今白父回来了,舒安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白玉英作为重点关怀对象,如今就坐在客厅里唯一一张藤椅沙发上。   没办法,舒家毕竟不像以前的白家有底气,贵的东西也买不起,就是这个节骨眼,哪怕以前不少人悄悄冒头,谨慎惯了的舒家父母也还是拦着舒安。   白玉英则是在没有亲眼见到白父安危钱,无心其他事情。   如今总算可以安心,正捧着红枣茶小口喝着,陈锦州单手拖着把一直过来,那葡萄也放在白玉英的面前。   白玉英:“谢谢。”   她对陈锦州的态度还算自然。   除了如今她嫁给舒安的缘故,已经在某种意义上算是陈锦州的嫂子了,还有一点她引以为豪的就是当初这两个人的红线可算是给拉上的。   “郭世宝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白玉英猛地抬头。   陈锦州目光平静。   他最开始是去抓李三达的,后头转道去帮助孟海东。   明面上是他们赶地正是时候,把人救回来了。   实际上呢,这里面有郭世宝的帮忙。   这个人真的是有些聪明的小人物,但偏偏正是这样的人物偶尔起的善念救了几十个兵丁。   “什么,什么话。”   “他说对不起。”陈锦州当时赶到,救下孟海东和其他人,沿着追寻到的痕迹,一路追查,在干掉几个敌特后,竟然碰上了郭世宝。   郭世宝为了活命,说了他帮助孟海东那些人的事情。   对于他的话,陈锦州几乎没有多做考虑就信了。   因为之前救人太过顺利,他就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按照正常推测来说,真的等他赶到了,孟海东已经不能再死了。   老实说,救人是他想去救的,可真没救上,也是没办法。   反正他既然答应下这任务,肯定全力以赴,毕竟陷进去的不只是孟海东一个人,可真的任务失败了,也是没办法不是?   他毕竟是中途转道,想要去时间赛跑谈何容易。   可就是幸运的,他们赶上了。   当时郭世宝那么一说,陈锦州反而把各种疑点对上了。   当年郭世宝接到郭母出事的消息,离开之前,最后见到的人不是别人,是杨依依。   也就是说杨依依一直盯着红旗村这边。   当时陈锦州听到的时候还有些后怕。   倒不是说他一直没有让人盯着杨依依的动静,只要她出现在县城附近,就会被发现。   但杨依依聪明就聪明在她只是派人接触郭世宝。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翻身变成白富美了,就算是个伪的,弄几个人去接触郭世宝还是可以的,随后再借机出现在省城附近。   省城那么大,总有给她找到漏子的时候。   而郭世宝出出现在上海,甚至在见到白玉英之前,都是满腔怒火,大有玉石俱焚的念头。   除了郭母的死,也有得不到心爱的人由爱生恨的想法。   只是郭世宝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后悔了,改变主意了。   在看到预先安排好的车子失控后,身体比头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救下了白玉英,却同样让她没了孩子。   “所以这是一命还一命?”白玉英眼露悲伤。   陈锦州没有答话。   这事情上,他原就是个传话的人,之所以愿意帮忙,一是替那些幸运活着的人感谢郭世宝,二来也是知道郭世宝的突然离开,不仅仅是舒安,就是白家一家人都是隐隐在担忧中。   “他走了。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流亡在外或是有朝一日锦衣而归都是有可能,但那至少五年十年后的事情了。   舒曼和陈锦州在上海呆到正月初八,坐了当天晚上的火车回去。   赶到学校的时候,陶主任已经在了。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拍了拍舒曼的肩膀,知道她才回来,就让她去休息。   晚上,陈锦州拎着半只烤鸡回来,说了陶校长的事情。   陶校长当年是被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打到的,去的时候,不少人痛哭流涕地道歉。   下跪这些不说了,还有的人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狗咬狗地去指责别人。   看到这仿若泼妇骂街的举动,陶校长突然就意兴阑珊起来,在京城都没呆上五日,就有又匆匆回到完达公社。   或许某一天,老人家回想着回去看看。   但现在……还是宁静的小村庄更让他留恋。   与此同时,陈锦州还带了一个消息回来。   国家有意恢复高考。   当然这目前只是像陶校长这种在教育界里德高望重的人知道一些消息。   “真正想要实施起来还得是下半年。”新上位的老人英明果敢,但百业待兴的国家需要决策的事情太多,更别说如今当务之急,是让那些蒙受冤屈被打入谷底的知识分子回归正常。   “这么多年就等下来了,还差这一年半年的吗?”舒曼心里有数但又对偶尔在某个轨迹上喜欢拐弯的历史有些担忧。   陈锦州带来的消息算是好消息了。   “陶主任本来想告诉你的,不过应该是忘记了。”这才不好意思地拿了从京城带回来的半只烤鸡让陈锦州带回来给舒曼。   “她忙呢。”舒曼喜滋滋地笑了笑后跑去书桌前开始写信。   这样的事情就不合适拍电报和打电话了。   按照陈锦州的意思,不少像陶校长这样的都知道这样的消息。   每个人家里都有些亲戚朋友,如此腿酸的话,提早知道的人也不会在少数。   这样公平吗?肯定不公平的。   可事物原本就是不公平。   当年的那些事情,对知识分子,对白父这样的人公平吗?   同样也是不公平的。   可生活往往是如此,这种悲哀会一直存在。   而人们所能做的是,尽力,尽最的力气,淡化悲哀的力度。   虽然很难,往后还会出现其他问题。   但至少大家都做出了努力。   舒曼先后给舒安、还有已经跑回部队里的杜鹃写了信。   白玉英那里有舒安在。   不过她如今是三个月的身孕,等高考消息传来,孩子才三个月不到,按理说她要高考没有关系,但就怕她自己静不下心。   这就是她和舒安该考虑的问题。   是他们夫妻该去忧愁的。   就是杜鹃那里,舒曼也把消息送到,除了让她保守秘密,其余的也未多说。   她之前做过很多努力。   该做的都做了。   若是她自己不用心,别人再着急也是没有用。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下半年。   在被陈锦州拉着去拍了个傻兮兮的单寸照后。   舒曼两辈子第二次踏入高考的战场。   这一次与她一起的有许多人,有放下笔杠子拿起锄头十数年的老知青,也有朝气蓬勃刚赶上好时候的高三学生,大部分的还是知青和已经成家工作诸如舒安这样的人。   白玉英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高考,和舒安商量过,只是在这一天抱着孩子送舒安进了考场,与她一起的有舒家父母和养得脸上终于有肉的白父。 第109章   当上姑姑的舒曼刚从考场里出来, 就被陈锦州劫持了。   这人之前消失了四五天,连舒曼高考都不在,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也不是小孩子不一定要家长在旁。   可想着之前许多自己的事情都参与的人猛地在人生大事的时候失去踪影。   这感觉, 不太痛快。   舒曼只来得及翻了个白眼,就后知后觉地发现上了火车, 而火车的方向是上海。   “曼曼, 该结婚了。”陈锦州随后丢下一个今天大雷。   那消失的四五天不是平白无故的消失, 而是人奔去了上海,正式同舒家求亲。   当时还是高考前,对于陈锦州的到来, 舒家父母也是又着急又气氛最后更多的是好笑和无奈, 把舒安叫过来一商量, 还是心疼远在东北的舒曼, 想着早点让陈锦州回去, 再了解了陈父的事情在上头那边已经基本上盖章定论,这才松了口。   只等着高考结束,大学前,把两个人的婚事给办了。   “你就这么着急?”舒曼哭笑不得。   在这之前,有关两个人结婚的事情,一直没有吐口。   她是想拖个几年,就算不到后世的法定年龄,年满二十周岁总是要的。   但陈锦州已经等不住了。   每日每夜看着娇嫩的小姑娘在旁,看着手心里用心呵护的鲜花越发香艳, 这对受到特殊严格训练的人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精神折磨。   “我要上战场了。”陈锦州突然抓住舒曼的手。   他不可能真的因为结婚的事情,两三天都等不住,小姑娘在高考呢。   只是在高考前,徐老给他打了电话。   陈父的死,在上头那里已经有了结论,外公和尚家那位都得去荣养了,尚依依作为女儿已经被调到基层,孟川流是孟老爷子花了力气去保的,但也因为徐慧同他离婚,传出一些不好的名声,虽然品级没掉,但已经转去没什么实权的闲置部门。   倒是孟海东的事情有些难说。   郭世宝做的事情,不可能被公之于众,索性他让陈锦州瞒下来。   那当时就是孟海东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虽然一开始有些冒进,但还是顽强地带着一群人撑了下来,直到后援部队前去支援。   这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战功,但也算是互相抵住了。   其实也是孟海东如今的职位在上头人的眼里不算高,而以后想要继续往上升迁,比其他人要难上几十倍,他要真有这本事攒到足够的功劳继续往上爬,陈锦州也不会真的还动用各种人情和人脉把他按住。但只要孟海东用不好的手段,也是不需要陈锦州出手,就会有人把这股邪风给按下去。   投桃报李的,陈锦州继续为国家效力。   过去十几年,风雨缥缈,秩序错乱,如今努力纠正,却是百废待兴,极度缺人的时候。   陈锦州没有那么强的责任心,不觉得国家的事情,他必须去完成。   只是不喜欢欠人情,同时也要去把没有了却的恩怨给了解了,方能以后安心地当个普通的警察?不过真的普通嘛,那是以后的事情。   如今嘛。   舒曼在听到陈锦州的告白后,举双手双脚投降。   她很高兴,这个男人没有想着什么任务有危险,可能要是,不如不结婚的蠢蛋想法。   这说明,她的□□还是有用的。   至于结婚,以前觉得太早什么不好,但特殊事情特殊对待,从自己出发,如今的身体还算不错,若是按照正常程序,哪怕生个孩子也是没问题。   不过,陈锦州刚才也说了,他不急着要孩子,可以等几年。   只是吃肉肯定要吃上的,最后真的会不会种子生根发芽,那也同样是以后的事情,做父母的在有条件有能力的情况下,孩子又是健康的,也不会真的做出剥夺他们降生的机会。   乡下的林老太太知道他们要结婚了,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直拉着陈锦州说着舒曼小时候的趣事和糗事。   虽说这是原主的事情,可别人不知道啊?   当大家把揶揄的目光投注过来,舒曼也十分配合地闹了个大脸红后,跑了出去。   村尾的一大块土地上都罩着棚子。   这是红旗村那边,张红军的大棚菜成功后,舒安年初征求过对方的意见后,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告诉村里人,也不是想要干什么。   只是村子里富了,大家连冬天都安心有活干了,也能少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舒曼是觉得舒安这个哥哥挺腹黑的,完全是在白家的家业回来后,就开始安排起来了,免得到时候打秋风的人太多。   不是说不帮着村里人,毕竟是外婆的村子,是舒母的娘家,而是那毕竟是白家的产业,姓白不姓舒,舒安也从未对其动过心思和想法。   白父年纪不算很大,但孤单寂寞许久,还不如找点事情才能焕发新生。   为此,舒安把未曾出现的二儿子丢出去了。   白父算是心里有了期盼,眼看着是一天比一天有精神。   白玉英看在眼里,倒也不说生孩子的疼痛了。   孩子她可以不生,肚子是她的,娘家让她有底气。   但这却也是为了娘家。   白玉英心里也是有过想法的,她没办法接受白父另娶,虽然这样很自私,可若是一个儿子让父亲能找到目标,她反而应该感谢开明的公婆和主动提及此事的丈夫。   舒曼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虽然是冬天,但比起东北的雪飘百里,这里已经好太多了。   因为舒安的关系,舅舅家的孩子们优先被村子里挑选过去做一些轻便和工分高的活计,许是如此,这一次一家人回来。   大舅母一直是乐呵呵的表情。   从林家离开后,陈锦州又跟着舒家父子去了舒家奶奶那里。   舒曼没有去,她和这位奶奶真的不算熟。   不是说人家对舒曼不好,相反偶尔几次去,都是受到殷勤款待,但就是那份殷勤更像对待客人一样,只能说感情是相互的。   因为林老太太养过舒曼,似乎无论是原主还是她,更亲近外家这边。   这一点,舒父知道,但一直也不曾说什么。   母亲也不缺孙子孙女,没必要让两边的人强扭在一起表现祖孙情。   也是他的这份认知,让舒家的氛围一直都很好。   外国人那边可没什么过年。   陈锦州大概年前就出去,也有可能更早,若是明天突然一个通知要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答应结婚的事情,也知道陈锦州那边没什么亲戚了。   舒家父母在询问过陈锦州和舒曼的意见后,全权操办了起来。   陈锦州有钱,过来的当晚,就拿了一个小木盒子给舒母一起的还有一份存折,那是过去这一年多出任务挣得奖金,大部分都被攒起来当成聘礼。   舒母和舒父商量过后,都卯足劲地办一场热闹婚事。   “你别觉得烦心,爸妈这也是烦着呢。”算是比较清闲关系又亲近的白玉英被打发来陪着舒曼,怀里的小团子被养得跟个米其林似的,手上的肉层层叠叠的,可爱极了。   白玉英看她喜欢,忍不住笑道:“回头你生了,我告诉你怎么养啊?”   舒曼睨了她一眼。   白玉英笑笑:“怎么了?”   舒曼摇头:“没什么,我现在还想起当年见你第一面的情形,怎么都想不到如今是你和我说育儿经的事情。”   “我也不曾想到呢。”白玉英温柔地笑笑,她的脾气一直没有变,有些骄纵,幸运的是舒安的脾性温温和和地一直包含着她。之所以如今被人说变了个模样,不过是一腔母爱只能给怀里的这个孩子,那可是两倍的母爱呢。   舒曼见她虽笑但眼里似乎在回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撇开话题:“你开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的婚事,也被人议论去了?”   “不怪你,是我和你哥的事情。”白玉英说起这事,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你不知道吧,董晓华出来了。”   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本来出来了,也算是因为拨乱反正,有时候就正国投。   但毕竟街里街坊的,看着老了好些的邻居,求到面前的时候,心善的舒家父母只事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原想着人家在里面改造过,出来了好生过日子,也就是了。   没想到最后,舒家还是被盯上了。   原本就名声不好,又从牢里出来,董晓华更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对象。   找了好些人让帮忙介绍对象,明里暗里的被挤兑,时不时还拿出舒安的事情刺激董家父母,这不董母渐渐心理又不平衡,偶尔碰到舒家父母都夹枪带棍的。   原本是想挤兑舒安和白玉英结婚时候,白玉英娘家连个人都没有到场这样的话。等白父一亮相,这被拉出来当靶子的对象就换了。   顶着白玉英同情的目光,舒曼无语地指了指自己。   “可不是嘛,你和锦州当初订婚的时候不是更简单,也就是我们一家人坐一起吃了个饭,连好点的饭店都没有去,邻居知道还是你们走后了,别人家好歹有亲戚上门来回走了几趟。人就想着总不能陈锦州也和我一样又冒出一个……”白玉英不说了。   舒曼嗯了一声。   的确,是不能冒出来。 第110章   也就是面子功夫。   真正来自董家那边的威胁, 舒家父母早就不在意了。   可以说是层次上的变化,两家就算还算是邻居,可也是话不投机的那种了。   要不是舒父舒母舍不得那片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舒安早就安排父母搬家了, 对此,他也不需要借住到白家, 也不必担心父母心里有负担。   一切, 只是看父母的喜好罢了。   当哥哥的如此, 当妹妹的能怎么办?   举双手投降,任由父母安排,他们高兴就好。   只是再怎么安排还是符合这个时代一般稍微有些富裕家庭的水准, 搞不到那里去, 这也是舒曼放心的地方, 诚然要大动干戈, 可以借助白家。   但没必要不是吗?   日子一天天临近, 陈锦州有一天捧回来一个房契。   舒曼捏在手里沉默半晌,拿过去给舒母看了看。   她对上海不怎么熟悉,只是看父母的神情,还算能接受,应该不是什么洋房大房子,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小居室或是平房四合院这样的地方。   以至于等到跟着陈锦州去归整家具,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是个小四合院的地方,也没有多少惊奇, 别看陈锦州穿着挺海派的,但比起洋房似乎更喜欢四合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京城那地方有关。   总归因为有陈父留下那套好几进的四合院做对比,眼前这个不算大的宅子,接受起来非常容易。   只是舒曼忽略了在后世,上海的房子同样寸土寸金,而隐隐约约,这一片地区不说最值钱的,但前三是有的。   陈锦州也没让舒曼动手,只是让她嘴里布置,想要怎样,他挤在心里,趁着结婚前就在上海满大街地跑了起来,为此还找白家借了车。   如今白家一个翻身,国家那边又有些补偿的意思,经商的气息在上海这个地方快速弥漫开来,整个经济都变得蓬勃。   白家自然不用和那些小商小贩争利。   虽然还不知道世道会不会继续变,但国家归还补偿的那些东西,足够让它站在金字塔尖,更别说去年年底那次出过,着实遭了一番大罪之余,但也是实打实地扩展了国外的人脉和见识到许多这边没有的世界。   如今的白父正和白叔磨刀霍霍地准备给两个孙子和外孙攒家底。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偏心姓氏是白的那个,毕竟血缘上是一样的,姓氏虽然更亲近一些,可再怎么亲近也比不上白玉英在他心里的地位。总归一切给女儿,那给女儿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这些姓氏,白父一直不曾露出来,倒不是不信任什么,而是说得好听没用,还是地看以后,更何况如今白玉英都没有怀上第二个孩子,不说第二个是男是女。就是这头一个,白父都已经爱得不行了,时常坐车过来就是陪着玩闹一会儿再回去。   如今刘晓雅跟着白叔住在白家。   她是个善良且知道感恩的孩子,非常懂事,学业一直在追赶之余,生活上也常常用心地照顾两位长辈,当然白家有保姆,但有她在,白父和白叔也算是有个约束的人。   上海的火车站人流量一直非常大。   如今更甚。   人生第一次到这个繁华大城市的杜鹃非常震撼,等看到来迎接她的舒曼和白玉英。   她由衷地说道:“我非常感谢,真的谢谢你们及时劝住我。”   “你们说得对,军嫂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要被锁住腿脚,我应该出去看看,才会知道这世界又多大。”何况心里有家,哪怕被外面的繁华迷乱了眼睛也会知道回家的路。正是当初白玉英这句话,点醒了杜鹃。后头,舒曼已经不怎么和她说高考的事情,反而是白玉英决定不高考后,写了信劝起杜鹃。   “怎么有好消息了?”舒曼也不可能说那些,只知道杜鹃高考后她心里也是高兴的,不管以后会不会出去,就是夫妻还要一起,继续随军,但你总得为自己的人生负一段责任,出去走走才是应当的。而且有一句话舒曼没有说,因为孟海东的缘故,张建设得了不少机会,在上头也是有了名字,更别说老人上位后,老叔公背后那位一直有理权力之外的人猛地到了权力中心去。   老叔公是退了,可在那边也是有点分量的,更别说当年顾长城的倒下,让那位老领导游离在外依然可以做出最合适的布局。   这也算是他欠老叔公和红旗村的一份情。   作为唯一在部队的人,这份惠泽肯定落在张建设身上。   男人升得高了,看到的视野也不一样。   舒曼希望杜鹃能跟得上去,而不是龟缩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当着个小学老师。   她应该出去看看。   就像自己,其实这一年多,对高考的想法也慢慢淡了。   她有很多可以过得很好的办法。   但似乎是最开始的执着,以及对那所学校的一些喜好,还是认真而又努力地去准备了。   “嗯,我考上了。”杜鹃很高兴地说道,虽然只是省城的大学,只是没办法,她带着孩子,不可能离开太久,而已毕竟已经为人父母,张建设又非常忙碌,他是在做报销国家的事情,本性是良家妇女的杜鹃十分体贴和包容,下意识地就会做出退让。   其他人没办法说她不好,甚至,舒父舒母知道后,还觉得她顾家。   这次舒曼结婚,回来后还是打了电话给龚琪,又拍了电报让他拿去红旗村那边。   作为代表,来的人就是杜鹃。   舒曼把她送去白玉英那里。   杜鹃这次没带孩子来,不方便也不合适,到时候人多,哪里顾得上孩子,因而住到白玉英那里,反而对雪团子一样的孩子喜爱地不行。   原本两个人是同时怀孕的,如今,却是相差了一岁多。   “我家那个就不行,可淘气了,见天地往训练场里跑,晒得跟他爸似的。”而白玉英的孩子不同,当父母的都是白皙皮肤的人,五官也长得不错,最要紧的是当时孩子出生的时候,听到医生说非常康健,两家人都是大松一口气特别是舒安和白玉英,前者担心孩子遗传了自己不好的体质,后者则是因为小产后没有养好着急又要了一个,虽然那个时候鼓着劲要怀上,但真正怀上了,心里不好的担忧和后怕也是来了。庆幸的是,大家的担忧都不会实现。   “那才好,部队里长大的孩子不孬。”白玉英甜甜地笑着。   她现在心态非常好,整个变成甜心美人似的,当然在外人面前依然是有些高冷,但碰上孩子的事情又变得非常心软。   对于这一点,舒安和白父看在眼里都没有说什么。   就像陈锦州有时候随便舒曼搞搞善心或是做做小动作,当男人的自然要有能力护住和包容女人。   “我就这样盼着了,要是以后能有他爸几分本事我也就满意了,对了……”杜鹃想了想还是把从下火车后就一直在嘴边盘旋的话说出来。   “你是说尚盈盈要来?”不出意外的,舒安避嫌回到舒家居住,顺带帮着舒父舒母操办妹妹和妹夫的婚事,他来的时候,正好是饭点。   吃过饭后,两兄妹借口溜达了出去。   舒曼其实也看出来杜鹃似乎有话要说,但也没有当一回事,距离本来就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只是目前来说,他们依然是好姐妹,只是除了这个身份,她们还是妻子,儿女以及其他……这样的身份。   但就是想太躲了,也没有想到尚盈盈会来。   “是孟海东的意思吗?”舒曼扭头去看双手插在裤袋里沉默不言的人。   陈锦州轻轻嗯了一声。   作为目前只能攀附在孟海东这根枝丫上的人,除了孟海东,还有谁能叫得动他?   “白费力气,不去管她。”陈锦州并未受这消息的影响,别说只是孟海东的妻子,就是他本人来了又如何?如今唯一能牵动他的,孟家也就老爷子了。   可老爷子会来吗?就是他想,他的身体也不允许。   这也是,陈锦州为何挑了这个时间点又积极在上海结婚的其中一个原因。   至于其他地方的人,像王大有他们各司其职,人是来不了,也就是包个礼而已。   红旗村和龚琪他们,等回头在做安排就是了。   陈锦州把舒曼带走,是给了她另一个大消息。   “龚琪让人寄过来的。”   舒曼看了一眼,嘴角上扬,想了想伸手勾住陈锦州的脖子:“怎么办,我要去京城了,至少三年呢?”一想到结婚后就要分局,还是有些不太是滋味。   陈锦州摸了摸舒曼的脑袋,笑道:“你不知道我和龚琪也要过去嘛。”下一瞬就见小姑娘眼睛一亮,像天空的星星,好看极了。   陈锦州满足地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   原本龚琪还让她瞒着对方,说到时候给个意外的惊喜。   只是原本结婚的事情,一开始就瞒着小姑娘了,其他的事情,他不是特别想瞒着他。但若是以他被国家征召的情况,很多事情还有不得不去隐瞒。   所以生活上的这些事情,他是很乐意去坦白。   瞧,她多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收尾结文了。   这篇文发生太多事情,家庭的,工作上的。   女儿终于正式开学了,前几天一直上半天,还得家长陪同,明明是上过暑假班的孩子。   哈哈哈。   不过也终于挤出一些时间来了,只要不生病在家,似乎可以多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了。虽 第111章   尚盈盈下了火车,就找人打听了一个能打电话的地方。   先后拨了几个号码后, 才打到某个地方。   孟海东估算好时间, 今天特地休假,不在部队里面,听到电话铃响后, 知道是尚盈盈, 忍不住说道:“你过去旁的别多说, 就把东西交给他。”   “我知道, 何况我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听到对面话筒里略带讥笑的声音,孟海东声音忽得大起来:“你别忘了,我再不好,也是锦州的表哥。我没事, 你才会没事。”   “你不是之前, 想问我尚家的情况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爷爷去了XX疗养院,你知道那里的, 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至于尚家其他人,你爸被撸了职位, 兄长他们更别说了,时刻有丢掉工作的危险, 就看有人想不想弄他们了。”   “那……那尚依依呢。”尚依依抓着听筒的手一紧,难怪刚才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明明来的时候爷爷和爸爸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过……是啊,两天的火车能改变太多的事情。   “她?她如今不姓尚了。”她也是个狠人, 国家现在自然不可能翻篇追究一个死人的错误,何况她爸的那些错误,作为小孩子的她又哪里知道。就是如今尚家危机,尚依依非常干脆又果断地同尚家割断关系,真是狠心呢……   徐慧好歹是为了不害到孟海东,最后孟川流也同意,而且毕竟当初两个人中间出现过杨依依,或许还有其他人。   饶是如此,徐慧来到孟海东这边,偶尔想起孟川流还会打点毛衣寄过去。   孟海东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做,但他下意思地去忽略,或许心里也希望有一天父母能重新走到一起啊,当然是等局势对他更好一些的时候。   即使不能,总归若是母亲能拖出父亲的一些心思也是好的,他不想又突然冒出什么弟弟妹妹来。   是的,杨依依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至于为何知道杨依依结婚了,自然是因为不在眼皮子底下心里就有些偏心眼的孟川流一系列动作被他察觉,虽说人跑了,不知道去哪里。   可不代表孟海东不关注。   而且很恰巧,那份报纸他也看见了,于是顺顺当当地安排人隐瞒了下来。   这样做非常容易,毕竟杨依依去了哪里,有陈锦州帮着遮掩,孟川流并不知道,不过是在当地流传的报纸,入不到孟川流眼里实在是太正常了。   尚盈盈放下电话,走出门,站在寒风中拢了拢身上灰绿色的大衣。   她依然没办法像别人一样面黄朝天地穿着土土的,被人再说她也没有用,尚家出事了,可出事前她手里攒了不少钱。   孟海东至少有一点是好的,从不过问她这些钱,虽然自己赚的钱也不给她管,但没关系家里一应开销也轮不到尚盈盈去负责,反而每个月能得一些零花钱。   有钱有闲,尚盈盈还是能小小地打扮自己。   至少到底还是同过去不同。   要是以前,她身上肯定是艳丽的大红色呢子外套,来了上海之后,肯定直奔最大的饭店,但现在嘛……   尚盈盈走到一边问了路人,找了叮叮车后,坐车过去,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寻到办结婚酒的地方,就过去等着。   对此,舒曼还不知情的。   她也没有机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   两辈子第一次结婚,说不上什么心情,只记得全程赶鸭子上架一般,伴随着紧张的心情,等人缓和过来,已经坐在昨晚林老太太提前过来铺好的喜被上面。   这可不是市面上有在卖的,而是老人家一早之前弄得,原本是打算弄个八床六床的,但因为局势和之前的情形,棉花不易得,拢共攒到现在就一条,外面的绸缎罩被也是舒母陪同着在上海绕了好几大圈子才买回来的。   “怎么样?心情激动不?”白玉英和杜鹃推门进来。   舒曼看到是她们,笑了笑。   白玉英揶揄道:“是不是很失望进来的不是妹夫啊。”   舒曼抿着嘴笑了笑,要说结婚紧张是紧张,主要是那种仪式感一样的情绪,可真要说其他什么想法也是没有的。   几年的相处,已经有老夫老妻的模式了。   舒曼敢说他们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了。   昨天夜里,陈锦州还巴巴地偷爬过来见她,刚才迎亲也是全程一起,又不是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有什么失望的。   当然……本以为会是他的。   “爸妈呢?还有伯父呢?”毕竟这里暂时当做陈锦州的新房,娘家人就没有上门,舒安和白玉英无所谓,但长辈这样的就会顾忌许多。   “你哥开车送去饭店先了,你知道的,爸妈有多紧张了。”当年舒安和白玉英的时候,一个局势还不太好,还有一个白玉英的身份当时是造假的,根本不敢做大动作,再是喜事,也是往低调里去。好在白玉英只有高兴的份,正因为低调,白父才得以有机会参与,否则真的办得热热闹闹的,白父却是不能参与了,与之相比,后者这样才是遗憾。   “那锦州呢?”   白玉英笑笑,没真取笑自己的小姑子,只是想了想说道:“刚才来了个人,他出去了。”   舒曼笑容一敛。   白玉英安抚地拍了拍白玉英,当着杜鹃的面,有些话她没有说。   也知道小姑子的担心。   但这事真是没办法,说不清对错。   怪谁呢?   谁知道这么巧不是。   陈锦州的脸色沉沉的,最后抿唇说道:“夜里离开。”   “可是……”   “我会准时到达的。”不是紧急到差这么几个小时,按照对方的行路安排,路上会耽搁一阵子,但陈锦州有自己的法子,他会按照时间抵达的。   所以……婚礼继续。   陈锦州和舒曼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笑。   去到饭店,看到笑容满面的舒父舒母,谁也没有说什么。   舒曼不太喜欢应付那么多人,当结婚嘛,总是随大众避免不了的。   或许是这样热闹喜庆的气氛,每个人都是由衷地说着漂亮好听的话。   原本三分的情感也被渲染成七分。   舒曼跟随陈锦州从舒家奶奶那桌离开后,目光忽而转向大门口走进来的人。   她拉住陈锦州,往后边努了努嘴:“去好好表现,无关紧要的人,你去什么?”这个时候不想好好在老丈人和大舅哥面前表现,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那……”   “我去。”舒曼勾了勾唇角。   不就是夫人外交嘛。   她懂。   自己这婚事一结,辈分立刻见涨。   瞧,什么老婆,妻子,夫人,反正听着年纪就大了些,昨天晚上,舒母可是拉着她说了一堆的话,从出生说到嫁人,也就是陈锦州还小姑娘小姑娘地叫着。   别说,听着听着还是让人忍不住唇角上扬的。   “出去说话?”为着今天是结婚的日子,舒曼和陈锦州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随大流,不弄什么新潮流,而是穿着两套修身崭新的绿军装。   婚礼是做给别人看的,想穿漂亮的裙子有的是机会。   舒曼并不着急,见尚盈盈在自己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也不以为意,或者说懒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舒曼把人带去饭店的一个包厢里,让人送了一壶茶过来。   饭菜是没有的,为了一个人整一桌菜也太浪费了,去和其他客人挤一挤,舒曼也不认为尚盈盈愿意,她也不希望宾客板着个难看的脸。   索性,等对方喝了茶,就问得直接。   “你是代表孟家还是孟海东?”   “就不能是我自己嘛。”尚盈盈放下手里的茶杯,认真地说道:“你该知道的,我对陈锦州……”   “那不重要。”舒曼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尚盈盈忍了忍,努力端着脸笑道:“那什么才重要?”   舒曼挑了挑眉,看着神色有些认真的人,不由好笑道:“所有人都喜欢钱,可钱喜欢所有人了吗?我知道自己男人有副好皮相,但那又有什么?总归不是外面什么人他都放在心上的?””   这些年,陆续看上陈锦州脸的也有个五五之数了。   大家都是什么情况,她还能不知道。   她要真因为别人喜欢陈锦州而埋怨他,那他得多委屈啊。   “追求美好事物我是懂的,只是有时候大家也应该明白求而不能得是必然的。”舒曼勾了勾唇角,笑看脸色突变的尚盈盈:“你现在可以说你的来意了吧?我猜你是代表孟……孟老爷子来的?”她的目光落在尚盈盈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的东西。   尚盈盈看着她,沉默半晌后,垂眼:“这是爷爷给锦州的。”   “不需要。”陈锦州从门外走进来,看也不看尚盈盈一眼,对站起身的舒曼温和笑道:“你这个新娘子也该去敬酒了,爸妈他们都问了呢。”   一辈子难有一次婚礼,至少对陈锦州来说如此,他十分不乐意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占据夫妻的时间。   一寸光阴一寸金,对于夜半就要离开的陈锦州来说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完本中…… 第112章   “他不收。”离开饭店,尚盈盈找了个最近的能打电话的地方。   “那……算了, 你回来吧。”孟海东本身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爷爷偏偏说上一回锦州任务刚结束就拼命跑去救他,足够说明对他这个表哥还是有情的。   孟海东放下电话,捏了捏鼻子, 目光越过面前的桌子, 看向窗外。   怕是不见得吧。   果然就像妈妈说的, 爷爷是越老越糊涂, 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拿主意才好。   冤有头债有主,没人能说陈锦州有错。   这事要轮到自己,说不得还没陈锦州这个本事和忍性。   罢了,与其在他身上执着惹得对方生厌, 还不如疏远一些, 或许日后见面还能在点个头什么。当年发生的事情,孟老爷子和孟川流都语焉不详, 那些调查的人更没有把这样的事情公之于众,反而是存档起来。   可当年还有个知情人, 就是徐慧。   徐慧在和孟川流离婚后,到了这边, 私底下也和他说过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陈父的势头十分猛烈,上头也有流露出重用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因为成也徐老,败也是徐老。作为被伯乐发现的千里马, 陈父得到很多机会,但反而在升迁道路上更加严苛,至少正常流程必须过去,哪怕中间的时间极度缩短,但当时的情况,许多人不知道。   尚依依的爸爸在尚家努力多年,也终于得到机会,很快就可以爬一个位置,但上头来了一个任务,与他一起的还有陈父,当时陈父的位置和尚依依的爸爸相仿,可以说在不懂的人眼里绝对是有利的竞争对手。于是一开始,尚依依的爸爸心里就存了不好的想法,只是后面事情发生,也因为敌方那边的动作,让他趁此机会,把陈父给弄了。   按照徐慧的说法,陈父被徐老培养地有些太正了,绝对想不到最终的背叛是来自原以为可以背对背,把嘴软弱的部位投向对方的人。   陈父死了但临死前反弹,虽然没有反杀对方,但也是的尚依依的爸爸死在别人的枪/弹下。当时跟着尚依依爸爸的人立有尚家的人,尚家为了给尚爸爸遮掩,且当时虽然人没了,但也是大功一件,后头唆使同样知道部分真相的孟家,也不知道两个人达成什么交易。   徐慧只知道,孟川流没多久就得到他一直一来想要的职位。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欠陈家,欠锦州。   如今在厚颜攀上去,不说有没有效果,就是想想都举得有些恶心。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这边好好努力,兴许日后还有用到他们夫妻的时候,但愿那个时候,也能得到一些小帮助。   海东轻轻转了一下手里的钢笔,决定放下。   不说尚盈盈放下电话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上海兜兜转转几日,徘徊许久才走,期间还在陈锦州和原来的新房附近转了转,几次确定陈锦州不在后才离开。   就说陈锦州打发走人,迫不及待地进去,不用他出声。   其他人已经放他们离开。   舒父板着脸,心里有些不舍,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几次瞪了陈锦州一眼,有一种狼崽子终于把自己家里养的小白兔叼走的不痛快。   偏这狼崽子进兔窝,还是在兔父兔母默认下的。   舒母拿出一跳羊毛围巾给舒曼披上,轻轻抱了一下,对陈锦州说道:“你们先回去,这里有爸妈。”话落又看了眼舒曼。   在大部分过人的心理上,当女儿嫁了人就仿佛真的成了两家人。   舒家父母虽不至于如此,把好好的女儿看成外人,可大抵明白,结婚后女儿自当更加把心放在小家上面,都是为人父母,有儿有女,也有儿媳妇的,这种心情他们还是能理解的。就算陈锦州的父母……可难不成小两口就不应该好好齐心用心过日子了?   “都要好好的……”舒父终于开了口。   舒曼转身的时候,眼眶有些发红。   到了家里,终于眼泪像落盘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眼看着陈锦州蓄势还要再来,舒曼赶紧把人从身上退下,此时此刻喉咙干地跟三天三夜未沾水一样,还有些微发疼。   “别闹了……”无力地抓住陈锦州攀上小山峰的手,舒曼的眼睛红得厉害。   陈锦州眼里的猩红逐渐退去,心疼地亲了亲舒曼的额头,翻身下床。   大冬天能有一脸的汗水,足见陈锦州的战力有多么惊人。   他倒是有力气再来一次。   舒曼却是不行。   男人太有本事,也是一种,嗯,小小的负担。   “喝口水。”陈锦州端了搪瓷缸回来。   里面是满满的红糖水,低头一闻,就可以看出大约被倒了大半袋了。   舒曼顿觉得牙疼,正想拒绝,就看到陈锦州有些忐忑和无措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软。   说来婚前还是有一个好笑的事情。   舒曼也是意外得知。   舒安作为大舅子被扭扭捏捏的陈锦州找上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等知道对方的来意,一时之间那心路复杂地都不知道如何说。   在犹豫过是否让舒父上场,但想着老人家思想上还是比较保守,舒安带了陈锦州去了某个地方拿了几本比较古色古香的书籍。   这个时代还能找到这样的书,可见保存他的人是有多挚爱了。   反正陈锦州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些微潮红。   本来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意外就是来得让人防不胜防,舒安原本就好学,既然家中妻子想要二胎了,他本和研究的精神也摸索了两本回去。   然后被白玉英知道了。   作为八卦好姐妹,好姑嫂,舒曼也就知道了。   知道的时候,先是大笑随即有些淡淡的心疼。   陈锦州一直说在遇见舒曼之前,不曾动过心,甚至从未想过要结婚。   他说得其实一直没错。   哪怕青春少年的那种悸动,他也是微乎其微,一直用强大而又可怕的自制力去控制,直到遇见舒曼,才溃败地一发不可收拾。   饶是如此,也忍了几年,一直到尽头结婚,才像是找到一个缺口,猛地冲刺进去。   看着什么都不懂,没什么人教这些知识的陈锦州,心知他估计哪里听过女人事后要补血或是什么,就以为多喝点红糖水会好。   也有可能情绪太过激动,暂时脑子罢工。   只是……舒曼轻轻皱眉,又快速宋爱,接过杯子的时候,迅速低下头,面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饶是有心理准备,也被甜地差点咳嗽起来。   只是再多的甜蜜,听到特意调好的闹钟发出那有些令人烦躁的声音后,室内为之一静。   “我走了。”   “你要走了吗?”   两个人俱是看了对方一眼,过后,舒曼想要起身,就觉得浑身像是被车子碾压过的不舒服,忍不住发出嘤嘤的声音后,瞪了陈锦州好几眼。   陈锦州上前又是揉腰又是揉脖子,语气内疚地说道:“你别起来了,就在这躺着吧。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   舒曼无语,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晚了,而且刚才是谁不死心还要再来一次。   但想着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在别处能管住也就是了。   舒曼只安慰自己赛妲己,美过杨玉环,以至于让陈锦州这么沉醉。   想到这,忍不住咳了几声,嘴角边溢出一丝笑意,只是很快又淡去。   她叹着气,让自己靠在床头,指挥对方去打开自己作为嫁妆被带来的一个大箱子里面:“我手艺不行,是老妈找人做的两身衣服,虽然不知道你去多久,先带着吧,里面是一些简单的药,是哥哥找别人要来的。”不只是舒曼考上心目中的学校,舒安也是如此,而且他还提前被招入某个研究所里,虽然是要去打下手,记录一下数据,帮不上什么忙,但全中国那么多人,得到这样机会的可是凤毛麟角。   因着不少下放的人回来,校友的情感纽带这个时候就出现了。   通过舒安,拿了不少需要去医院开方才能拿到的药。   “我知道肯定有人给你们准备,兴许更好,但这是家里人的心意。”以前这样的事情是不曾有的,一是两个人毕竟没有结婚,就是再喜欢陈锦州,也得为舒曼考虑,不能给人家一种女方家人扒着对方的感觉,二来,也是不想因此让人误以为陈锦州把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们了。   但如今结婚不同,丈夫消失,总是有个理由,虽然依然是公安部有任务,但才结婚第一天的夜里就要离开,肯定是什么重大任务,当老丈人当大舅子的操心也是可以的。   总之,收不收看陈锦州的。。   至于陈锦州?   他又不蠢,肯定拿了。   只是走前,又抱了抱舒曼。   屋里终于是彻底地安静下来,那种叫孤寂的情绪也涌上了心头。   舒曼也终于有心情环顾四周,新房的布置是她和陈锦州一点点准备和完善的,什么东西在哪里都是非常的清楚和明白,根本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找不到自己想要东西的事情。   只是……当目光触及地上无处安放只能躺平任嘲的衣服。   舒曼可疑的红了脸,想找始作俑者,人家早就跑了。   冬天的衣服肯定不少,一件件地几乎是从入门的地方就慢慢飘落在地。   男的女的都有。   舒曼叹着气,即便身体不舒服,还是忍耐着爬起来,把散落在地的衣服收拾好,自己想要去打水擦一下身体,发现热水瓶里已经有热水,这才松了口气,总算不愿继续折腾。等随后没多久,杜鹃被舒安用车子送过来的时候。   舒曼十分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不然地多丢脸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在即,加油,哈哈哈。 第113章   原以为很快回来的人,却还是让人失望了。   婚礼的第三天, 杜鹃就要走了。   都是家里有孩子的人, 在外面呆得稍微久一些,就饭不思茶不想的,舒曼和白玉英都能理解, 两个人带着她往淮海路逛了一圈后, 帮着人送上火车。   此后的告别, 除了舒曼年后会回去一趟, 办手续不说,也是对那个地方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而白玉英就不行。   她有孩子,不可能离开,且年后也是要跟着舒安去京城。   比起舒曼, 舒安要去的时间更早一些, 似乎要提早进入研究室,详细的因为保密条例不曾说起, 但总之年后每个人都要忙开了。   一直到除夕那天,陈锦州都未能回来。   舒曼给龚琪打了电话。   舒安问道:“怎么样?他怎么说?”   舒曼摇摇头, 眉头却是皱得紧紧的。   其实打个电话,原本不报什么希望, 涉及军秘甚至可能国家的一些事情,龚琪再犯蠢也不可能在电话里说。   她得到的至少一个陈锦州暂时平安的口讯,龚琪能给的或者说他知道的也只是如此。   兴许为了这么一个消息,他也是花了大力气的。   “肯定没事的,陈锦州他聪明着呢。”这个妹夫虽为国家做事, 可也不是那种喜欢做无意义牺牲的人,不过有时候一些事情防不胜防,而且不身临其境,不到那个境况,外人也无法理解。就比如舒安自己,他此前从未想过进入那个研究室,成为其中一员。   只是因为白父的事情,几次接触下来,上头就注意到他。   他倒是可以拒绝、   只是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   他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家人考虑,以及陈锦州是半个内部人,要是他的未来大舅子是个思想跟不上的人,想想以后会不会影响到他很多事情呢。   索性还好,他只是负责研究,而且也喜欢和这些打交道,这算是他唯一能接受的,与此同时,只要他不背叛国家,不做对不人民的事情,白家和舒家都能安安稳稳的。   经历过过去那么多混乱年代的人,最大的述求也仅仅是如此了。   如今有能力为家人营造这么一个环境,舒安也是心甘情愿的,以后倘若过个几年,局势再生变化,至少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太大。   因着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舒安倒是不曾和家里人说起,如今也算是能理解陈锦州,他原本是空有脱离出来的人。   为何又投身进去,除了心有国家,也是为家人寻求一种保障。   陈家已经没了,他的家人自然是舒家,陶校长几人,也许还有包括那个在疗养院里的人吧。   过年的时候,舒曼一直和舒家人一起,自然也少不了白父和白叔以及刘小鸭。   刘小鸭以及正式和白叔放在同一个户口上,关系也是养父女了,作为后世来的人,舒曼强烈要求他们去完善这么一个手续。   这些年在舒家和刘家的生活,让刘小鸭真的从丑小鸭完成白天鹅的转变过程,这走出去,不知道的人,哪里会想到她从前是个什么模样。   白叔就这么一个说起来是依靠的人,以前白家境况不好,现在好起来了,白父对白叔根本不吝啬,白叔又疼爱刘小鸭,尽可能地往好的地方去培养。   如今端看这气质,怕也是说从书香门第里出来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言这一方面,恬静的样子虽然惹人喜爱,但舒母说起来的时候每每有些忧伤,倒是白父提起或许以后有条件可以去国外看看,兴许能有所帮助,再不行,养一个小姑娘,哪怕是一辈子,不说白叔现在攒下的那些东西,白父也是愿意。   何况……他们这些虽不是亲的但也是做哥哥做姐姐的人,真的能放她不管?   感情是相互的,这话恒久不变。   白眼狼虽有,但感恩的人只会更多。   随着舒家兄妹和白玉英的离开,作为剩下唯一的小辈,几个长辈都需要刘小鸭来照顾和在她身上得到慰藉。   这其实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无论舒安和白玉英还是舒曼,都提过跟着去京城的事情。   但都被长辈笑着拍了一句,说胡闹。   毕竟乡土难离,家在这,根也在上海。   好在现在火车已经没有那么难买票,国家一直在努力发展,过几年飞机也会慢慢普及。   临上火车前,舒曼想着就是到了京城读书也不能放松,是时候开始人生另一段进程,至少最近的目标为了以后能频繁坐飞机而不因为近前拮据感到困难,她也应该努力。   好在,78年的国家,正以一种被压抑许久到有些兴奋激动的情绪在等待蓬勃发展的那一刻。   舒曼先去了东北。   到的时候,先去找了龚琪。   “我也正准备离开呢,你再不来,那些东西我都打算给你送陶校长那边去了。”龚琪带着他去了一个小房间里,平时偶尔他会在这里睡觉,但以后是用不上了。   “谢谢。”这里都是在上海的时候提早寄过来的东西,当然也有给陶校长的,肯定不合适放到他们家里去,至于龚琪就无所谓了,他也是要回京城的。如今局势好了,当时陈父的事情,龚家又是投资成功,这么一个有本事有能力的儿子孙子不得早点安排回去。   现在国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同时也给不少人带来机遇,好处也是有的,但辛苦也会多,因为许多都是推倒重来,许多也是从零开始,摸索着前进。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国家更加强大。   “锦州的事情……”龚琪有些歉疚,那不是他能接触的东西,龚家也不会让他知道,所以觉得帮不上舒曼的忙。   “我听说是在外头了。”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后马上帮着把包裹搬出去。   舒曼微微皱眉。   外头?是境外吗?   舒曼睫毛微微一颤,心知怕是一些危险的事情。   但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何况人都已经在外头,只盼一切平安。   去见陶校长的时候,老人家态度和蔼,让陶主任把一叠书递过来:“听说你学的专业是古汉语专业?以后打算做研究?”   舒曼笑笑:“还没呢,先去看看。”她其实别的专业都想过去试试,也知道从北大出来,只要正常毕业,在这个年代总归有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从知道自己出现在一本书里面,她最初的目的就是好好活下去,争取寿终正寝。   所谓的好,不是要有多大的成就和金钱,只盼着能舒心的过着每一天就是了。   至于陈锦州的事情,原本一个比原主更早消失的人,他既然愿意去继续发光发热,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夫妻是一体,同时也是个体,这并不矛盾。   在张大娘等人的盛情挽留下,舒曼还是提早离开,经过省城的时候没有去找杜鹃,她已经去学校报到了,正是适应新生活的时候,而且她还带着孩子,也算是让舒曼佩服的。张大娘还对舒曼小小埋怨过,觉得自己不是不懂得体谅的婆婆,觉得儿媳妇就应该呆在家里,读书毕竟是好事,大学生呢,说起来,可是红旗村的骄傲呢。这个时候,自然也愿意帮着照顾孩子,但杜鹃拒绝了,不管理由是什么,张大娘总有一种被嫌弃的不舒服感。   这其中涉及到婆媳关系,舒曼只能帮着杜鹃说了几句,其他的却是爱莫能助。   杜鹃有自己的考量,张大娘也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是不同,不能要求别人和自己必须想的是一样的。   正如这次回红旗村后,从张大娘口中得知了一件她十分不能理解的事情。   高考的时候,绝大部分的知青都去了,有听说消息后真的刻苦的,有一直以来哪怕下放都不忘约束和提高自己的,也有得过且过纯粹想着天上掉馅饼说不定就考上的,但更多的是觉得有回城希望,哪怕没有也去试一试的。   总之高考的人不少,但在报考要钱,拍照片要钱的情况下,也有许多人被拦在门外面。   这对于在当老师的赵成来说,按理是不难,但他的工资基本上是一到手就被李家姐妹弄走,倒是也没亏待他,吃喝都有,但想攒下多少钱是不够的。   好在考试或是拍照这些都难不倒他,唯一难的就是要防着不让李家姐妹和陈耀文知道,毕竟大家都共沉沦了,作为工资提供者,你想跑,另外三个人哪里同意。   为此赵成去求了陶校长,这么大的一个人,哭倒在面前。   陶校长虽然烦他,却也不想真的让一个原本应该是好好的知识分子,烂在这里。   赵成很顺利的高考,也非常幸运地,吊着末尾车考上了,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但对于这个时代十分够用了。   但赵成还是被拦住了,介绍信那边暂时拿不出来,更别说路费和学费了。现在许多人不知道学费是免的,还有补助。   只是最少路费是需要不少。   于是赵成在李家姐妹这边受制后,一转头带上涂小月去县城找革委会举报去了,说是对方借着在供销社的舅舅强逼他,夫妻二人才不得不离婚的。   离婚的事情,怪不上这个什么舅舅,可介绍信的确是做了阻拦,不管初中是不是走了一个赵成,还要找其他人,还是别害别人了。   总之……最后赵成和李美丽离婚了,为此还得了一笔补偿,钱据说是那什么舅舅借给李家的。   然后赵成快速收拾行囊走了。   是的,就这么走了,丢下为他声张的涂小月。   对于涂小月的做法,舒曼真的不能理解。   一个人犯蠢是会有的,但两次,三次,真的会继续在头一块石头上被绊倒吗?   舒曼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最后只得出结论,或许有的人就是想法和别人不一样。   只是,在她入学后没多久,从几经碾转得到的消息,知道某高校一个被学子抛弃的农妇在小院的高楼跳了下来。   这个人自然是涂小月,而赵成也被学校以品性不过关退学。   不知道是谁人在推动,这个消息在各大高校迅速流传起来,一下子让不少人的心猛地收紧,如此看来,似乎还起到一些好作用。   舒曼叹着气,把餐盘放到水龙头洗干净,放好。   余光瞥见有几个人往自己走来,眉心一皱,迅速往食堂外面走去。   原主的脸越发出色且面嫩,说了一轻遍一万遍自己是已婚妇女,但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总是不相信,好在赵成的事情,让不少人收敛。   可作为被认定是未婚对象的舒曼,扯了扯有些发僵的笑容,忍不住回忆起开学后的几天,拖家带口开车带看自己的舒安。   十几年才得以恢复的高考,让哪怕是北大这样的地方也是鱼龙混杂,别说过去那些年还有什么农民工大学进来的人。   风气一时之间想转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舒曼说不过,更多的是避开。   或者说……因为数月没有听到陈锦州的消息,这份埋在心里的焦虑让她无心与其他人交流,即便是同寝室的室友,同班的同学,都不能让她放开心去接受。   舒曼快速离开试探,一脑袋撞到铁板,抬头的时候,愣住了   “同学,你撞到人了。”陈锦州双手抓着舒曼的肩膀,发颤的手指,微微发红的眼眶,忍不住蠕动了好几西的嘴唇。   舒曼飞快的伸出手,抓着陈锦州往食堂里进去,正好和那几个人迎面碰上,立刻挽住陈锦州的胳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陈锦州。”   彼时的男人,仿佛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不是说衣服,衣服是全新的,可头发乱懊糟的,脸色也是不太好看,但挺拔的身躯,以及瞬间迸发出来凶狠犹如困兽出笼的目光,让那些自诩不与小兵争长短的人讪笑着快速离开。   舒曼直接被陈锦州拖回最近的一个二居室。   两个人来不及话长情浓,就是猛烈和急剧的肉/搏。   冗长的一夜过后,舒曼拍了拍陈锦州的背,笑:“精力不错嘛。”   “是啊。”原以为自己的回归即使不是小媳妇能淹没人的眼泪,也该是她的不满和怪怨,可这些都没有,却是刚才两个人水/□□融的时候,能从中感到对方浓烈的爱恋和思念。“对你,就是七老八十,依然精力不改。”   “别说笑话了,七老八十都老掉牙,皮肤皱得跟癞皮狗一样了,你还下得了手?”舒曼忍不住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   舒安来看她的时候,说了一些内部消息。   是他一直暗中打听的。   1月底的时候,某国一个间谍卫星坠落他国。   2月的时候,这两国在嘴皮子打架的时候,发现部分核心内容被窃取,同时,舒安知道某研究室一下子收紧了保密协议和要求。   舒曼不敢去想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人平安,平安就好。   “怎么会?即使是老太婆,也是最漂亮的一个。”陈锦州轻轻的吻一个个落在舒曼的头上、脸上、鼻子上,嘴巴上,顺着脖子一入下滑。   在外头红颜枯骨看过太多太多,但能让他心动的只有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完结了。   开文的时候,是考虑60万字左右完本,现在差了10万。   因为大学生活就没写了。   原定八月上旬完本的一直拖到现在,新书也是如此。   本来考虑自己现在时间稍微多一点是不是可以多写一点,但想想,大学生活也就那样,按照这本书的论调,也是略带黑暗又稍微激情昂扬一些的内容。   想想,还是不写了。   也是有些写不下去,这是第一次写年代文,就像大象过河,摸索着来。   想着继续写下去,也未必更好,不如趁早完结。   感谢大家到现在的支持,作者食言很多次,但想说真的不是故意,现实生活整个受到影响,更新内容也时断时续,真是万分抱歉。   然后,嗯……真的完结了。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极品小说阅读http://www.ypmao.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