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 望族嫡妇之玉面玲珑 作者:筑梦者 内容介绍: 一桩富贵姻缘从天而降,掉到林家人的头上,砸得这已家道中落的人家晕头转向,于是各方诡计层出不穷,姑娘们誓要争着成为望族嫡妇。   林珑原本不屑,这样的人家势必是非多,后院没有一刻安宁,以她的家世踏进去就只有俩字——找死。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越是岿然不动,别人就越是要扯你进旋涡。   自从爹死娘改嫁后,林珑的人生跌到谷底,亲戚无良,弟弟体弱多病,妹妹不争气,身为长姐的她必定要挑起家中的重担。   在婶母的一再欺压下,她惟有奋起反抗。   即使明知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   在她的斗争下终能踏进这豪门望族的大门,这时候才发现婶母堂姐那不过是小儿科,因她的家世不高,在这望族里屡遭人白眼,等着她的是更大的风暴。   可是管它呢?   水来土掩,将来…呃…不怕…还有更高的人挡着呢…   她林珑虽是小小女子,定也要栽培弟弟成材重振家业,为小妹觅得如意郎君,当然,家中的那只怪癖一萝筐的更要搞定,在这名门望族里处事八面玲珑,成就自己的锦绣前程。 本书标签:种田 豪门 励志 专情 宠文 腹黑 ==================   ☆、楔子 一场惊梦一承诺 “侯爷,你没有忘记当日我们的约定吧?”长相儒雅的老者朝一身着华服的同样年龄的老者问道。 “约定?什么约定?”华服老者一脸茫然。 长相儒雅的老者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道:“侯爷莫是忘了当年事吧?乾兴二十六年你用兵错误置使战机贻误还被陷害通藩卖国,是我给圣上上书一力担保让你打个胜仗证明自己,因而保住了你们候府的地位,你当日指天发誓会让我林家女入你们襄阳侯府叶家为嫡长媳,此事看来侯爷是忘了?” 华服老者这才开始一头冷汗涔涔,这件事这人没提,他还真的不记得了,一记起当日的情形如在眼前。当时他愁得日夜不得安眠,襄阳侯府一大家子的,他可不能出半点事,幸得这人相保才让圣上暂不追究,他对这人那是万分的感激,一时激动,许诺叶家下一代嫡长媳必定是他林家女,永结两姓之好。 因想起往事,他尴尬一笑,“林老弟,你看……” “哼!”儒雅老者不悦地看了眼华服老者,“我有三子却无女,昔日之约无法实现我不怪你。现今你的嫡长孙尚未娶妻,正好,我有孙女数人,你从中选一个吧。” 华服老者皱紧眉头,哪有这样的? 自己的长子嫡孙可是人中龙凤,如何能娶他家的孙女儿,况且现今林家已是没落了,娶了这样的长孙媳妇于自己的孙子而言没半分好处,故而没有做声,显然心中不愿意。 “好哇,你现在是不打算屡行当日的承诺?”儒雅老者一眼就看穿此人的想法,忽而脸形一变,变得青面獠牙的样子朝华服老者扑去。 “啊——” “老侯爷,老侯爷……” 帐外值夜的小厮被老侯爷的惊叫声惊醒,忙撩帐看到六十多岁的老侯爷一头冷汗地摆手道:“林老弟,不是这样的,你别……”看来老侯爷是梦魇了,吓得额头冷汗直冒,顾不得上下尊卑忙伸手推着老侯爷的身子。 半晌,老侯爷才满头冷汗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没有那可怖的青面獠牙,而是自己的寝室后这心才安定下来,正喘了几口气,看着帐顶出了会儿神,外头就有匆匆脚步声响起,接着雕花银台上的蜡烛被人点燃,光亮大作。 他心生不悦正要斥责,听到自己老妻的声音,“刚刚是怎么了?我老远都听到老侯爷的声音,你们都作死了,半夜睡得那么死,明儿个定要仗责三十下才能给你们提提神……”接着是求饶声一片。 “夫人。”老侯爷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看到老妻披衣一脸着急地过来,忙让小厮扶自己下床。 老夫人顾不上斥责没用的家奴,着侍女扶着上前关心地道:“侯爷,今夜又梦魇了?” 老侯爷看了眼自己的老伴半晌,挥退那些个奴仆后披着外衣踱到窗前,只看到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几盏宫灯在风中飘摇,看得人心里更为惊悚,想到梦中林有德化为一厉鬼扑向自己,后背又开始冒冷汗。 “侯爷?”老夫人走近丈夫不解地再次问道。 老侯爷闻言转身为难地看了眼老夫人,当斩不斩反受其乱,想明白后,他的老眼里一片清明,沉声道:“明儿吩咐儿媳妇不要遣冰人往临沂伯府求亲了。”咬了咬牙道:“还记得那林大学士吗?那年我们家得了人家的恩泽,现今看来不能不还了。”   ☆、第一章 弱女斗渣叔狠婶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院子里的百年老树被狂风吹得“呼啦呼啦”地响,寒风刮得人身体心里都发寒,屋檐下站着的衣衫单薄的少女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身子,但仍顽强地站在那儿,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瓣用眼角瞄了瞄上房。 极便开春了苏州仍因梅雨季节而阴冷不已,因而上房四周的隐蔽处都放着火盆,炭烧得“噼啪”地响,将一屋子熏得温暖如春。 屋子里一名身穿桃红色华服的少女,梳着灵蛇髻,斜插了一朵桃红绢花,一把质地上乘的玉梳插在髻的正中央,桃花儿似的肤色,此刻正掀窗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看了外面衣衫单薄的少女一眼,然后嘴儿一噘,“娘,林珑那个死丫头还在廊下没走,难道真要拿钱让她去给那病秧子看病?那病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我们家真倒霉,还要养着他们姐弟几人,怎不打发掉就算了?” 此名正瘪着嘴抱怨,将那窗户“啪啦”一声拉下来的少女名唤林璃,是苏州林氏一脉林刚的嫡女,素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同为堂姐妹的林珑,厉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将炭拨得更旺一点,丫头动作稍慢即伸手一掐,桃花眼一瞪。 正在吸着烟的林刚不悦地皱紧眉头,想着大哥死都死了还将那三个讨债的丢给他来养,他容易吗?要养着妻妾子女十数人还有不少的仆人哪来的余钱给那病秧子看病?不待一旁拉长马脸的妻子开口,即朝一旁的管家道:“拿两吊钱给外面的死丫头,然后打发她回去。” 管家应了声“哎”还没转身出去,林刚的妻子林白氏即厉声喊住管家道:“哪需两吊钱那么多?拿一吊钱给她即可,听到没有?” 林刚看了眼妻子皱紧眉头,那好歹是他大哥唯一留下的血脉,只给一吊钱哪够抓药?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将人往绝路上逼?嘴唇嚅动了一下,“夫人……” “就这么多,一个子儿都不许再添。”林白氏强硬道。 那个臭丫头隔三岔五的就来要一回钱,当她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现看到丈夫的心似有松动,即瞪眼道:“都开春了,璃儿十六了,回头巡抚夫人开的赏春宴我正想带璃儿前去,不花点银子装扮你还想不想让她许上一门好婚事?做衣裳、头面……哪样不花钱……” 林璃听到母亲的话脸上一阵娇羞,自是受用得很,手指卷着绢帕想着自己的心事。 林刚一听妻子唠叨即闭嘴坐在主位上吸着烟不搭腔,眉头皱得死紧,外头的雨又下个不停更是让人心不能安宁,妻子越发说得上瘾,他不悦的神情就越凝重。 他书念得不好,没能如大哥般踏上科举之路光宗耀祖,父亲时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他自是心慌慌,后来为了避开父亲严厉的目光,选择回了苏州老家打点祖业,娶了苏州乡绅白氏之女为妻,这一回就是二十年,一想起狠抽了一口大烟。 想他林家也曾风光过,父亲林有德更是曾官任内阁大学士,是先皇面前的红人,于乾兴二十六年对蒙国战事时曾执皇令任过监军,是大败蒙国向大顺称臣的功臣,那时候林家在京城是何等的风光?多少人踏烂了林家的大门?只是随着父亲的逝去,家道那是一天不如一天。 曾经他大哥即林珑的父亲林则还能当个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圣上也还念父亲的功迹曾下达旨意让其外任布政使,哪知林则却是个不长命的人,在圣旨下达的当日恰巧染上了风寒,病情一重再重,没法圣上委派了他人,林则怒愧交心下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在那一年的冬天即去了。 他三弟林创又是个屡考不中之人,现在没了老大的照拂,只怕更是考不上,搬出林家在京都的大宅的三弟表示没能力照顾林珑姐弟仨,惟有让赶到京都奔丧的他带着姐弟仨回苏州老家靠着祖业过活。他也惟有叹气地携侄子侄女回来。 林白氏一看到多了几张吃饭的嘴,当即就大骂出口,只差没戮他脑门。 正在他胡思乱想当中,门口处却是吵闹不已,心情极度郁闷的他朝门口处大喝道:“嚷嚷什么?没得扰人。” 即看到一身衣着单薄,长相明眸皓齿的少女原本冻得发青的脸此刻正因为愠怒而变得绯红,明眸上的一双柳叶眉往上一挑,将拦着她的管家往旁边一推,举着手中不多的一吊铜钱走向林刚道:“二叔父,今儿个我不管不顾也要说说,这就是您给栋哥儿看病的钱?亏你拿得出手?我爹就剩这一条血脉,这是救命钱啊,你还要克扣至此……” 林白氏一听就火,拍桌子跳起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啊?几时轮到你严声质问?你以为我们林家有金山银山能供你们姐弟仨挥霍?珑姐儿,我告诉你,钱就这么多,再多没有……” 林珑的胸脯气得一上一下的,捏在手中的那一吊铜钱似火一般的烫手,烫得她的心她的手都在发颤,二婶这人素日里小气又不讲道理,她忍了,次次来不让她进屋,只能在廊下等着她也忍了。 凄风冷雨中的她在廊下跺着脚擦着手谨遵一个晚辈的本分等着,等到的居然是管家林南拿着区区一吊钱想要打发她走,这一吊钱先莫论还不够她家中五口人的开销,单单小弟林栋的药钱都不够。 登时她就火大,管家林南还好言劝她,“珑姑娘,您看这天还下着雨,你们住的那地儿只怕也要漏雨,还是先拿着钱回去给栋哥儿抓上一副救命药应付着吧,太太都说多了没有……” 她当即就往里闯,管家林南拦着她,她道:“南叔,若你还念着我爹的恩德就不要拦我,你也知道栋哥儿的病是娘胎带来的,这一点子钱哪够他喝药?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趁着管家林南一怔之余,她顺利地闯进正屋,一进屋就感觉到这屋里温暖如春,看了眼那炭盆里面烧得红热的炭,过过几年好日子的她一看这炭即知是江南丰家出品的,光一两炭就要五吊铜钱,这一盆还不得一两银子? 她上前指着那炭盆,冷笑着打断她的话道:“二婶你说没有余银给我?但你们一家子却用得起那么贵的炭?”看了眼婶婶身上的穿着,“二婶这一身只怕没有十两百两银子还置办不出来吧?二婶,你也得讲点道理,你们好吃好穿的,我们姐弟挨穷那也没有什么,但是你连栋哥儿的救命钱都不给那就真的不是人。” “哟,你倒是说话凭良心,我爹娘可有亏待你们姐弟仨?别忘了你现在吃的住的穿的可是我们家的?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林璃冷睇着林珑道。 林珑俏脸气得通红,将一吊铜钱狠狠砸在林白氏面前的案几上,挑着一张雕花圆椅坐下,怒极了反而头脑更清醒,看了眼林璃上前宽抚着因她的举动气怒不已的林白氏,然后那一双桃花眼狠狠剜着她,嘴角的冷笑更大了。 “堂姐,正所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别当我是傻的,当日我爹去时留下了至少有几千两白银,不但如此,还有我们在京中的那四处铺子,二叔与三叔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做主卖了,少说也有几千里银子进账。我们姐弟仨在此住了三年未到,就算再怎么花也不可能花得了那么多银子,这还叫什么我们吃的住的穿的都是你们家的?说话得凭良心。” 这嘲讽的话一出,林璃的俏脸嫣红一片,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娘,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娘……” 林白氏轻拍女儿的手安抚了一下,将案几上那一吊铜钱砸向林珑,冷道:“别在这耍嘴皮子,拿了这一吊铜钱赶紧走,你爹留下的东西早被你那个无良的娘带去改嫁了,我们家没得你们家半分好处,现今你在我这儿闹是什么意思?传出去别人笑话的可是你,十五岁大的姑娘,名声不好看谁家敢娶你?” 林刚的心头却是一跳,看了眼那严肃着脸的丫头,从大哥林则那儿自是捞了不少好处,可这话不能说,宗族那儿他打点好了,不怕这丫头去闹,但传出去毕竟难听,看到林珑要还嘴,将烟杆在桌椅处重重一敲,发出的声响让在场的人都惊跳起来。 只见他沉着脸道:“再去拿两吊铜钱来,珑姐儿,我是你叔父还能私吞了你爹留给栋哥儿的银钱不成?别听你那个姨娘说道,青楼花魅也是上不得台面之人。我今儿个也给你透个底,我们林家是什么人家?你祖父你爹都不是贪财之人,哪有什么家底?你爹去时府上就只剩余区区三百两银子,还有那四处铺子因在郊区不值几个钱,当日卖了也只得二百两银子,加起来就只有五百两银子,不信你可以写信问问你三叔父。你娘是个狠心的人,扔下你们嫁到高门大户去,将来你们的婚姻大事还不是要我们这些个长辈操持?这些个钱给了你只怕要便宜你那个姨娘?收在叔父这儿他日栋哥儿娶了亲一文不少就会归还。” 他越说越是满脸的高风亮节,语气越发温存,接着话头一转,摆出长辈的姿态,“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就是目无尊长,念你是初犯二叔父今儿个就不计较,若还有下回就别怪二叔父狠心拿出藤条代你死去的爹好好管教管教你,都听明白了?”微抬眼凌厉地看了眼林珑,若不是今天闹了这一出,看不出这个丫头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许给,林刚,我告诉你,这种事情不能惯,上回已给过他们不少钱了,这才多少天?敢情是打着栋哥儿的旗号来讹钱?”林白氏如炸了毛的猫般跳起来指着林刚道,“还有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留下五百两银子?在哪?我怎么没见着?林珑,我们家对你们姐弟仨已是情深义重了,别给脸不要脸。” 林珑算是开了眼界,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境地的人,上回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只给了区区的五吊铜钱,到了她嘴里竟变成了不少钱?心中顿时不是滋味。 明明捞了她家不少好处,现在居然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咬着唇看到二叔父林刚少有的当众斥责林白氏,接着林白氏更提高了嗓门回应,然后又着人准备将自己撵出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样一想,她顿时火起,在那听命要赶她的小厮上来时快步走近那炭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炭盆的铜环,端了起来靠近林白氏,吓得林白氏大惊,颤着手指着她道:“你……你要干什么?” 林珑举着炭盆,人人忌悔她手上那烧红的炭,怕她泼向自己因而不敢靠近,她一步一步走近林白氏与吓着自椅上跳起来躲到林白氏身后的林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笑道:“栋哥儿没了这救命的银子活不成了,那我也索性不活了,大家一块儿死掉干净。二叔父,你口口声声说得仁义,但你这举动连祖宗也看不惯,别说我爹留下的财物被你们夺了去,就是这祖业栋哥儿也有一份,你让我们姐弟活不成,那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反了天了,你眼中还有没有长辈?”林刚气得浑身发抖。 林珑冷哼一声,真想说凭你这作派你算哪门子的长辈?不过再怎么气怒也不能这样说,心里转了数个来回,“二叔父,侄女也不想的,栋哥儿这回病得不轻,大夫说药方子要添上红参才行,你若见死不救,那也别怪侄女狠心。”做势要往林白氏与林璃的身上泼那烧得红热的炭。 “拦住她,不要让她在这儿发疯……”林刚指挥着管家林南,那烧红的炭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林南听命上前伸手拦着似发了疯的林珑,看着这丫头长大的,以往都是谨遵礼仪的姑娘作派,真没看出还有这狠劲。林刚的做法他也看不惯,只无奈家生奴才的他一家子都得靠着林府养活,惟有暗中不着劲地拦着林珑,趁着背对林刚,在林珑一脚踹过来时,假意一跌顺带将几名听令要阻拦林珑的仆人拉倒在地。 林珑暗暗感激地看了眼林南,不使出点泼劲今儿个真是休想要到钱,突破了林南的防守,更往林白氏与林璃而去,林璃吓得尖叫起来,怕她手中举着的炭盆泼向自己,那样受伤是其次,因与林珑只差一岁,两人身高相仿,如若被炭溅到脸上毁了容她哪里还能嫁得出去? “娘,不就几吊铜钱给她吧,万一泼到女儿的脸上那就糟了……”林璃抓着母亲的衣服道。 林珑得了林璃这句话,看来是吓住了她们,更是似要绕过林白氏将热炭泼向林璃,林白氏伸出手挡住后头的女儿,脸都吓白了,双脚直打颤,眼看林南等人拦不住林珑,想要松口,但嘴唇只是嚅动着发不出声音来。 “给她,拿一两银子给她。”林刚气极大喊,一双老眼狠瞪着林珑,今天闹的这一出他是恨不得将她煎皮拆骨。 管家林南得令后赶紧一溜烟地跑去取银子。 林珑仍是维持这个姿势不变,林刚的眼神她装作看不到,若是换作三年前的自己哪有可能会这样要胁人,只是世事半点不由人,你越是退让别人就越要欺你,二婶给他们过活的银子是逐年下降,现在更是少得可怜。 待得林南取来了银子后,她看着那一两在光线下闪着暗沉光泽的银子,鼻子不由得一酸,怔了半晌,随即忆起自己是家中的长女,弟妹还要靠她,这次得手了下回不知又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让抠门的二叔父夫妇掏出银钱?算了,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不甘心地将炭盆再扬了扬。 林白氏搂着林璃一脸戒备地看着她,心里是恨死了眼前的丫头。 “还不拿钱?你还想怎的?”林刚威严地喝道。 林珑这才将炭盆交给上前的小厮,接过林南手中那发烫的一两银子,这回依足礼数地给林刚及林白氏福了福,“二叔父莫恼,侄女也是被逼的,还望二叔父原谅则个。” 林刚重重地一哼,显然不信她所言。 林珑也不管他,径自起身准备回去,出来这么久实在担心发病的小弟,哪知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头阴恻恻的声音,“站住。” ------题外话------ 某梦的新文初开张,心情忐忑,希望亲们能捧捧场,收藏一个,感激不尽。   ☆、第二章 雨夜初遇玲珑人 “你以为今儿个的事情就这样算了?”林刚背着手走近林珑,细数她目无尊长拿着炭盆威胁婶母堂姐,罪大恶极,越说越火大,厉喝一声,“拿藤条来,今儿个我要代你死去的爹好好教教你,不然他日到了别人家里为媳人家会笑话林家没有家教。” 管家林南没有动,缓过气来的林白氏一听丈夫要教训这个可恶的侄女,松开怀中的女儿,朝林南狠厉地道:“你耳聋了,老爷的话都不听?老爷,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丫头,居然想要朝璃儿泼炭,简直就是一只白眼狼。” 管家林南同情地看了眼林珑的背影,赶紧转身去拿藤条。 两名小厮得了林白氏的指示,上前一左一右地钳制住林珑,林珑只是咬着唇看着气愤的林刚以及得意的林白氏,还有那林璃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由侍女扶着坐回雕花圆椅内,正斜着眼看她,那双似春日桃花的眼睛射出一抹凶光,嘴角微勾地挑衅不屑一笑。 她读懂了她眼里的意思,大意是看你这个臭丫头怎么死? 林珑也回她一个不甘不屈的眼神,然后就被后头的小厮一推身子一歪险些跌倒,林璃举帕子掩唇嘲笑地一哼,看你还倔?还敢那样威胁人不? 林家的正堂上此刻热闹得很,很多仆人都偷偷地张望,看到孤女被人押着跪在地上,年长的仆人都叹息一声,若大老爷林则没死,林珑可是林家最贵重的女儿,哪能任由他人如此作践? 林刚握紧林南呈上的藤条,步履沉重地走向林珑,看到这侄女仍是不知悔改的样子,心中的那口气怎么也下不来,林白氏又在一旁鼓吹,“老爷,你若不教训她一顿,只怕大伯在天之灵也要责怪我们没有尽到长辈的责任,任由她染上了那下流气息。” 林刚的脸紧绷,高高地扬起手中的藤条朝林珑的背上挥去,就在藤条险险挥到弱女的身上时,忽而听闻,“二叔真的要打侄女?” 闻言,林刚的手本能的一顿,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少女缓缓转头,一双璀璨的明眸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乍看之下竟有那么几分像父亲林有德,心一紧,忙眨了几眼,这才看清是那个臭丫头在用这样的眼神看他,遂恶声恶气地道:“你当我不敢打你?珑姐儿,我是你叔父。” 林刚越想越气,再度举起藤条重重地挥下。 “正正因为你是我叔父,所以你更打不得我。”林珑不轻不重地道。 “珑姐儿,你娘自个儿其身不正没有教好你,今儿个婶母教你,长辈教训晚辈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叔父打你也是为了你好。”林白氏挥着帕子一副蛇口佛心的样子。 林珑朝林白氏一笑,双眸又锁定林刚,“二叔父,看来二婶要害你呢……” “你别在那儿挑拨离间,我娘处处为我爹着想,哪来的害他?倒是你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林璃伸出纤纤玉手指着她不忿道。 “那是堂姐有所不知,我会说二叔父今儿个打不得我那也是为了二叔父好,可二婶偏偏唯恐天下不乱怂恿二叔父犯错,这不就正正是害了二叔父吗?堂姐倒是说说现在是谁好心谁坏心?”林珑朝林璃笑道。 林璃的桃花眼狠瞪着这个坏心肠的堂妹,现在是谁在挑拨离间?居然还想要反咬她一口,也要看她爹娘信不信?娇声道:“娘,你看看她得意的样子?爹,还不快点教训这个可恶的丫头。” 林珑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林刚,手中的藤条高举。 “二叔父,后日就是清明节了,若今儿个叔父朝我挥藤条,一时半会儿这伤也好不了,万一血水浸到了衣裳上,后日的祭祖之时,别的叔叔婶婶,哦,不,太叔公等人问起时,侄女一定谨遵叔父的教导不敢对长辈有所隐瞒,必定如实相告,唉,我这失怙之人不知能不能搏得太叔公太叔婆等人的同情呢?” 林珑一脸为难地看向因她话而停住手的林刚,抿了抿唇,又道:“只怕到时候人人误会二叔父,如若是这样,那就真的是侄女的罪过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这是在场之人的想法,林刚对他们姐弟是过份,但一来是最亲的亲戚,二来林刚又好面子,即使虐待了人家孤儿,也不愿丢脸丢到宗族大会上,因而手中的藤条一时间竟成了烫手山芋,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林白氏一手掩胸一手狠戳林珑的脑门,“你以为你这样说就有人信?老爷,别信这丫头的虚张声势,今儿个一定要好好地教训她。” 林珑眨了眨眼,一脸同情地看着林刚,“二叔父,您听听,侄女之前就说了二婶要害您,您好歹也挂着乡绅之名,侄女不过是烂命一条,活了今朝明儿在哪还不知晓。您非要这样,那侄女无话可说,反正这世道碎口的人多了去,明面上说着仁义,背后里最爱看这样的戏,两相一比,还是侄女占便宜,那就多谢二叔父成全了,指不定有太叔公太叔婆出面,二婶也不好克扣我们姐弟仨过活的银子。” 她跪着朝林刚的方向挪了挪,一副你打吧,搞不好还是便宜了我的姿态。 林白氏的脸一白,这丫头的话半真半假,绝不能如了她的意,“老爷,我是你的妻哪会害你?这丫头的话信不得。就算她真的在宗亲面前乱说话,那也是丢她自己的脸而已……” “我又没什么脸面,哪怕丢脸啊?”林珑嗤笑地看着林白氏。 林刚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一面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教训林珑,另一面又颇为忌惮,今儿个一连串的事情都表明这丫头心狠的很,就算下重手打得她卧床不起,只怕她又要另生幺蛾子。 林珑等了等,只听到林白氏在骂骂咧咧地劝着林刚打自己,没听到藤条挥下来的声音,这时候才敢轻喘一口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那个紧张,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了。知道自己赌对后,她微掀眼帘看到林刚犹豫的脸色,不好,这叔父怕是要动歪心思打残自己,手心更是急出了汗。 就在场面冷寂之时,外头传来了年轻男子的笑语声。“爹,娘,孩儿回来了。”只见一名身着青衣的十*岁的男子跨步进来。 管家林南也自着急,现在一听到这声音即知是林刚的长子林标回来了,忙上前去迎,“大爷回来了?” 林标笑着轻拍了拍林南的肩头,“明儿是清明,先生放假着大家都回家,爹……”正要问候爹娘时却看到父亲举着藤条,而堂下跪的却是五堂妹林珑,眉头一皱,上前拉着林珑起身,“爹,你这是干什么?地上这么凉,你让珑姐儿跪在这儿是何道理?” “大哥你就同情她吧,若是你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只怕你还巴不得爹这一藤条挥下去呢。”林璃酸溜溜地道。 林标知道自家妹子的性情,看了她一眼后,即上前扯下父亲手中的藤条,“爹,有话好好说,你这做法只怕大伯在天之灵看了要痛心。”知道自己爹娘对这堂妹一家一直过态了,转头朝林珑道:“外头的天色都要黑了,珑姐儿来了这么久只怕栋弟的身子骨又出毛病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对了,南叔,我带了些糕点回来,你拣些出来给珑姐儿带回去,改明儿我再去看看你们。” 林珑知道这大堂哥是有心支开自己,这样好让好面子的二叔父能下台,遂也不辩驳,福了福,“琦儿好这一口,那就多谢大哥了。二叔父,二婶,侄女先行告退。” 林刚重重一哼,将举起来的手垂下,“这回若不是你大堂哥求情,我定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林珑暗暗扯了扯唇角,再度福了福,这回没有逞口舌之快赶紧转身离去。 林白氏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大儿子说起书院的事情,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儿子的身上。 廊下,林南将一把油纸伞塞到林珑的手上,然后将油纸包好的糕点递给林珑,“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珑姑娘回去路上要小心。” “多谢南叔。”林珑眼里有着水雾道,雪中送炭最是能温暖人心。 “傻丫头,你南叔没本事,只怕大老爷在天之灵难安啊。”林南叹气送她出了大门。 站在斜风细雨中看着那瘦弱的小姑娘举着伞在雨中前行,直到后头有人喊,这才收回同情的目光转身进屋侍候二老爷一家子。 才走了一半路,因雨势越下越大的缘故,天色早早就会黑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林珑仔细地拢着怀中油纸包着的糕点,小心地辩别前路。 雨势将马蹄声掩了去,林珑并未听到前方的危险,直到那马儿靠近,方才知道前方有马车驶来,小脸自油纸伞下抬起,双眉纠结,驾车的小厮在晕黄的灯笼光下也看到了前方有人,赶紧扯起马缰绳,连“吁”数声。 “啊——”林珑本能地尖叫出声,身子一滑倒在了泥水里,怀中小心护着的糕点呈一道抛物线甩出。 “出了什么事?”一道冰冷得如万年雪山上永久不化的冰川的声音在这黑夜中响起,似要冷彻心扉。   ☆、第三章 赔我糕点的银钱 “爷,有个不知分寸的丫头闪了出来,不知撞着了没有?”驾车的小厮赶紧道,自家爷的性子自己知道,丝毫不敢隐瞒,两手仍扯着马缰绳勒住马儿。 林珑因摔到泥水里,顿时变成了个泥人,吐出嘴里啃的泥水,待两眼看清前物,方才发现马儿停在自己的面前,拍了拍胸脯心定之余,一看到踢踏的马蹄正踩着她小心翼翼护着的糕点上,这回顾不上别的,赶紧爬起来,一身狼狈地冲向那只不知珍惜东西的畜牲。 驾车的小厮见她爬了起来,这才停下欲下马车去查看的动作,转头朝帘后的主子恭敬地道:“爷,没撞着,那个不知道分寸的丫头爬起来了,应没受伤。” 林珑却是没心思管这小厮说些啥,小心地推开这高大的马儿,自马蹄下拾起那包被踩得稀巴烂,明显已经不能吃的糕点看了半晌,一阵心疼,偏在这时听到马车里传出冰冷的声音,“既然没撞着,那就赶紧走吧。” 驾车的小厮忙应了声,朝马车前的林珑吼道,“还不闪开?我们爷要起程了。” 想走?没门。 林珑两眼怒火中烧的看着这辆其实并不太华丽的马车,曾为官家女的她却知道出行在外,外表越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马车只怕坐的人身份越尊贵,现在他的马踏烂了她的糕点不算,还害她跌了一跤,不让他赔回来她就不叫林珑。 急切之下,她倒是手脚灵敏地绕过欲起程的马儿,迅速跳爬上马车前座,这动作极其的危险,正要扬鞭的小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个女的不要命了? 林珑不管那么多,将自己手中烂得不成样子的糕点递到他面前,一手却是抓着那驾马车的小厮的衣领,“你看看,你的马将我的糕点踩烂了,你快点赔给我,不赔就别想走。” “你滚开,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怪得了谁?”小厮一把想拿开林珑抓着他衣领的手,无奈这丫头看似纤细的手怎么也甩不开。 “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这样的雨天你的马车赶得那么急,根本就没为经过的行人着想,快点,赔我的糕点钱。” 林珑恶狠狠地看着他,尤其她现在一身的泥水,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心惊。 前方的争执引得马车里的人物不满,冰山的声音里满是不悦,“匪石,在嚷嚷什么?” “爷,这女的不讲道理想讹钱……”匪石在夜色下的脸上满是通红,可见是气的。 “谁要讹钱?你可别乱泼脏水。”林珑一听立即反驳。 “倒是个活泼的姑娘,掀起帘子,让我瞅瞅。”立时就有一把颇带流气的声音响起,那调侃的意味甚浓。 不待那冰山声音的男子阻止,马车帘子“刷”的一声被掀开来,林珑听到主人家的声音后,正准备扔下小厮与主人理论,却在猛然之下转头看到马车帘子掀起,一股暖气直扑面庞,里面的装饰低调中见奢华,红木案几旁坐着两个气息截然不同的男子。 两人年约二十上下,晕黄的光线下面容看得并不真切,只隐隐地感觉到那身着白衣的男子表情冰冷,正用他那带着寒气的眼睛看着她,应是这驾马车的口中的爷,至于另一个却是用颇带流气的目光将她全身上下睃巡一遍。 林珑感觉到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没穿衣物一般,低头看了看,今儿个穿的是藏青色的衣物,在这漆黑的雨夜里即使湿了身也不会暴露半分,遂抬头朝那一脸流气的男子瞪视一眼。还看? 一脸流气的男子一看这姑娘的反应,顿时就大笑出声,苏州城还有这等个性鲜明活泼的女子?以前怎么没见着?遂起身上前用手中的折扇想要挑起林珑的下巴瞧个真切,哪知林珑却是头一偏避了开来,带着不悦两眼斜睨着这个男子,“这位大爷还请自重。” 可能没被人这样拒绝过,一脸流气的男子怔住了,随即眼眉上挑,因着这一头的泥水,这姑娘的长相并没能瞧得真切。 林珑却不搭理他,知道里头的那个才是正主儿,径自绕过这男子,看了眼那铺着的纯白的来自一个叫波斯的地方的昂贵毛毯,毫不迟疑地一脚就踩上去,洁白的毯上立即有一个黑黑的脚印,果然看到那白衣男子的眉皱了起来,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很好,心疼死你,好让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林珑很恶质地想着。 马车里的小厮一看到林珑想要靠近自家公子,那一身的泥水正淌向纯白毛毯上,公子已是发怒的前兆了,赶紧上前拦着。 林珑却是眼明手快地一弯腰闪过,从那名来不及防她的小厮的腋下穿过,迅速冲到白衣公子的面前,隔着案几将那包惨不忍睹的糕点递到对方的面前,在泥水掩着的脸上那双明眸冒着火,“你的马踩烂了我的糕点,你赶紧赔我。” 近距离一看,这才发现这冰山男子长得十分英俊,天庭饱满,一双剑眉飞入鬓中,双眼炯炯有神,鼻梁似平原上凸挺的高山,身上更有秋菊冬梅的高洁气息,惟有嘴唇淡薄,看来为人必定不是宽厚的,林珑在心里腹诽着。 可这白衣男子只是略看了眼林珑头上滴下的泥水,身子往后靠去,眼里的厌恶之意更浓,嫌恶地看着她手中那一砣稀巴烂的糕点,半敛眼帘,“你踩脏了我的地毯,你又打算拿什么来赔?”   ☆、第四章 聪明勘破陷阱处 林珑一听这冰山男子说这话,顿时火气上升,嗤笑道:“若你的马没踏烂我的糕点在前,那我也不会踩脏你的地毯在后,这位爷连个前因后果也搞不明白?你有错在先就不能怪我讨公道在后,这糕点钱你一定要赔给我。”她的身子前倾,额头上的泥水滴嗒滴嗒地滴在案几上,只要再过些就要滴到他的白衣上。 早在进来一看到这白色的地毯及那冰山男子的作为时,林珑就知道这人过份的爱干净,必定不能忍受脏乱以及她……身上的泥水,所以才会倾身向前,分寸拿捏得极好,没有让泥水滴到他的白衣上。 一旁的小厮上前一把推着林珑,“赶紧滚,就算卖了你也赔不起这地毯的钱……” 林珑的身子假意一歪倒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眼明手快地起身避开,那个小厮一见弄脏了爷的坐位,爷身上的气息更冷,顿时身子僵在原地。 林珑装做不经意地在那软软的丝绸做的软垫上蹭了蹭,“这位爷,看你的样子像是读书人,现在是你撞我在先,又让恶奴逞凶在后,你还好意思不?看你这一身富贵样,莫不是连个糕点钱也赔不起?那早说,姑娘我也可怜你不与你计较。” “放你娘的狗屁,我们爷会赔不起你这破糕点的钱?”那名小厮回过神来冲口骂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粗口,赶紧低着头,不敢瞧主子的目光。 “既然有钱,那就赶紧赔。”林珑瞬间朝白衣男子伸手道,这恶奴的话正中她的下怀。 转身回来的一脸流气的男子闻言哈哈大笑,遂也学着林珑说话,“子阳,你什么时候破产了?要不要兄弟帮你一把?”瞬间看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看着他,鄱了翻眼,耸了耸肩。 白衣男子抿着唇,神情更见不悦,朝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友瞥了一眼,那伸在自己面前的小手在晕黄的光下仍看得出布满了老茧,看来这少女的生活困顿,兴许如匪石所言就是想要讹钱,心中微微鄙夷;再者对于眼前的脏乱十分的不满,再看林珑的样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丫头虽可恶倒也是个执着的人,好男不与女斗,与这丫头一般见识有失自己的身份。 这样一想,他准备掏出银钱来打发这少女,谁知一掏却是一把金豆子并没有银两,修长的手指划过金豆子那圆滑的表面,随即掏出几颗来,微沉着眼看着这几粒在微弱的光线下仍闪着光泽的金豆子,不经意地一笑,遂伸手递给林珑,“这些赔你那些糕点绰绰有余了。” 林珑顺着他的话看向那几粒金豆子,这些金豆子个个饱满圆润,应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放在身上做游戏之用的,一粒都值上几十两银子,这几粒那就是几百两,够给小弟买上一两年的好药了,也可以让家中几口人暂时过得舒适,但是…… “怎么?还不够吗?”这冰山男子的声音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又掏出几粒来,一时间,躺在那手心中的金豆子就有十粒之多。“这些够了吧?” 林珑猛然抬头,目光中有着了然,这人是在给她设一个陷阱,明明存着坏心肠便还要装出这样一副和善的面容,眼里的怒火中更有了一层冷意,“这位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冰山男子再度晃了晃手,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少了些,声音中的诱惑性在增强。 林珑站在原地突然冷嗤一笑,“这位爷要害小女子也别用这样阴损的招数,这让小女子很瞧不起你。” “哦?他给你你就拿着嘛。”那一脸流气的男子上前一手搭在好友的肩上,无奈那人只是冷瞥他一眼,随即知趣地赶紧放下手,看不出这个狼狈的丫头眼界力不错啊,居然这样也看得出来。 “我如何要害你了?你不是要我赔你糕点的银钱,现在正好,我加倍偿之,这十粒金豆子足够你一小户人家开销五年了,你不多谢爷就算了还要用这样的态度,真让爷瞧不起你。”冰山男子嗤道。 林珑心中暗道我若见钱眼开的拿了这十粒金豆子,那才会被人瞧不起,正色道:“我是穷但也穷的有骨气,这位爷,你藏的是好心还是祸心别当我是傻的看不出来?正正因为我穷,所以更不能要你这十粒金豆子。像我这样的人一旦突然有钱了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再说拿着金豆子去换银钱,再怎么乔装打扮只怕也要引起贼人的注意,我又不会飞檐走壁,如何斗得过那些个泼皮无赖?”顿了一下,不屑的笑容浮于唇角,“你给我这十粒金豆子看似是赔偿,实则是催命符,这位爷,我说得对不对?你这还不是包藏祸心要害我吗?” 她上前拿起一粒金豆子看了看,嘴角一掀又松手,金豆子又掉回冰山男子的手心处,“姑娘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位爷的好意还是留着你自个儿享用,我可消受不起。”   ☆、第五章 穷要穷的有骨气 冰山男子看着这丫头最后浮起的轻蔑的笑容,脸上那装出来的和善瞬间一收,又是那百年不变的冰山样,初初以为这丫头是想要讹钱,故而想设个陷阱让她踩,只是没想到她看到这些个金子并没有两眼放光反而能理智地分析利与弊,做出合乎身份的举动,确实不容易。 世人在利面前往往会失去本心,这丫头让他高看了一眼,大手一收,将那十粒金豆子卷回来放回荷包内,朝一旁的小厮冷道:“匪鉴,给她银子逐她下马车。”不想再与林珑纠缠不清。 一脸流气的男子摇着头满是可惜的样子,那双会放光的眼睛又一次睃巡着林珑那张并不能看真切样子的脸,“有钱都不会赚,姑娘行事未免过于畏首畏尾。” 林珑朝他冷冷一睇,“看这位爷这样做派定也知道要趋吉避凶,我这等市井小民难道就不会?”未免小看人。 闻言,他再度一怔,流气的笑容凝在表面怎么看怎么怪,她才懒得再搭理他,只想等着这小厮拿出银子来赔她,她就立即走,绝不在这儿多待片刻。 一旁叫匪鉴的小厮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如施舍给乞丐那般抛到林珑面前的地上,恶声道:“还不捡起来?赶紧走,别挡了我们爷出行。” 林珑看了眼这小厮的态度,真真狗眼看人低,被他这样一激,傲性一上来,遂屁股一坐坐到这地毯上,“我又不是乞儿,再说这是你家爷的马犯的错,你这态度我不喜欢,把这银子捡起来好好地赔礼道歉,不然今儿个我还真坐在这儿不走了。” 一脸流气的男子一看到林珑这架势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这丫头忒有趣,这性子竟是半点亏也不吃,他这一笑竟惹来万年冰山不带温暖的一瞥,对于冰山的反应他不在乎,两眼都盯在林珑的身上。 “姑娘不走更好?爷对你正感兴趣呢。”他不忌讳林珑身上的狼狈,一屁股坐到她身旁,试图与她攀谈。 “傅年。”冰山男子微掀眼帘道,警告他别在自己的面前调戏良家妇女。 傅年看了眼好友的态度,嘀咕了一句,“不开化的老顽固。” 林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这人脸皮真厚,“你觉得我有趣,我却觉得你相当的无趣,这位爷莫不是皮痒得很,那敢情好,外头的雨正下着呢,这位爷出去淋上个把时辰,包准什么皮痒症状都一扫而空。” 傅年一听到林珑暗讽他皮痒欠揍,一时间觉得这在灯下乍看十分狼狈的女子,突然间美了不少,眼中的兴趣渐浓。 那叫匪鉴的小厮真想一巴掌甩过去,这女的欠揍,不过在自家爷面前不敢放肆,斜眼看到自家爷脸上的不耐之意渐重,傅爷又不正经,果然爷抿着唇朝他一瞥,看来不将这女的赶走,爷就要拿他来发作,这时候哪还敢拿乔,弯腰蹲下来拾起地上的银两递给林珑,“姑娘,银子在这儿,你拿好,赶紧下马车走人。” 林珑看他现在态度好了不少,这才不再耍赖,接过那一小锭银元宝,掂了掂大概有五两重,遂冷笑道:“姑娘说过我又不是要讹你们的钱,这钱太多了,买上一大麻袋这样的糕点也绰绰有余……” “给了你就是你的,这回别不识好人心。”冰山男子再度低沉出声,眼眉也没掀。 林珑起身走近冰山男子,“我只要符合我这一袋子糕点的银钱即可,多的不要,你这约五两重的银子姑娘我找不开。”毫不留恋地将小银元宝抛到地毯上。 这动作她做来潇洒之极,一脸流气的男子吹了声口哨,倒是冰山男子这回直直地注视着林珑那张在此刻怎么看也只有狼狈二字可形容的面容,林珑下意识地挺直胸膛,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自家气势。 因她的动作,冰山男子冷声道,“这么个大雨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怕被人欺负了去?若我是你就赶紧捡起地上的银两欢欢喜喜地回家去……” “第一,我已说过我不是乞儿,不需要你的同情;第二,我也说过我不是要讹你这富贵爷的钱,只是要拿回我应得的赔偿;第三,这位爷看起来虽然不咋的,但也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猪狗不如的事情,还是说,你就是那人面兽心连畜牲都不如的东西?”林珑口齿伶俐,思维清晰地道。 随即有叫好拍掌声传出,林珑不用回头也知道拍掌的人除了是那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外无他人。 冰山男子这回也不得不服这少女的口齿,如果他动手对她不利那就承认了自己是连畜牲也不如的人,这话对无赖没用,但对他这等读过圣贤书的人那就不同了,看来这丫头跳上马车讨要赔偿并不是鲁莽之举。 定定地看着林珑狼狈的小脸,他朝匪鉴沉声道:“拿个最小块的银子给她。”   ☆、第六章 暗藏礁石的姻缘 匪鉴听令地翻找了半晌身上带着的银两,最后找出一块约一两多的银子出来,本想顺手抛到林珑的脚面前,但想到刚才她的言行,这回捏着一两多的银子递给林珑,“这是最小块的银子。” 林珑接过,随即在袖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块小布包着的林刚给的那一两银子,两手掂了掂后,感觉到差别,这才将那一两银子塞到匪鉴的手上,偏头看向冰山男子子,“我这糕点最多只值两吊钱,你这还多了约一吊钱的价值,就当是赔我的医药费,这下我们两不相欠。” 冰山男子正皱着眉头看她,却见到她手不停地将那一两多的碎银子郑重地包在原先的布里面,然后小心地塞好在袖子里,抓起那一包碎得不成样子的糕点在手,她的眼睛似乎看向洁白地毯上的脚印子,这回终于有点歉疚的样子,眼里不知为何却有了笑意。“你是不是打算赔我地毯的钱?” 林珑一听到这话,眼里的那一丝歉疚随即烟消云散,再抬头看这冰山男子的时候,她眼里哪还有歉意?“这位爷说的是什么话?我都说了有因才有果,你这是强词夺理,这地毯之所以被弄脏,那也是你的责任。”赶紧走为妙,这地毯的价值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孤女就能赔得起的,“天色不早了,家人恐担忧,小女子先行告退。” 傅年惊讶地看着刚才讨要赔偿时凶悍样子的少女瞬间变得温文有礼地一福,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跳下马车,那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昙花一现,利落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纸伞,那伞已烂了一角,她皱眉看了看,然后不以为意地头也没回地撑伞走向黑色天幕里。 “这姑娘有趣得紧。”他笑道。 “既然傅家少爷有兴趣,那我让匪石去追回她,如何?”冰山男子又是一贯冰冷的神色。 傅年一副你放过我的样子瘫坐在地毯上,随即目光看向对面冰山男子的衣摆处,惊道:“子阳,你的衣衫?” 冰山男子闻言低头一看,即看到洁白的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许泥浆,定是刚才那个丫头的杰作,脸上顿时郁怒起来,双眼猛然抬起,那目光似要透过马车与空间的距离看着林珑离去的背影。 傅年玩笑道:“子阳,看来要派匪石追回那个姑娘的人是你才对,没想到一向爱好啄雁的你会反被雁啄,那姑娘倒有两把刷子。” 冰山男子的眉头紧锁,听到好友幸灾乐祸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而正朝家门急奔的林珑的背脊突然一凉,不知这冷意是来自于风雨还是来自那冰山男子的,想到自己趁他不注意故意将脚上的泥水溅到他的身上,想到他那爱洁净的性子,嘴角还微微一扯,看他还傲还得意还看不起人不? 想到家中的弟弟与妹妹等人,脚程又加快了几分,从晌午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多个时辰,心中越发担忧。 马车里,冰山男子脸色冰冷地由匪鉴给他换上新衣,看了眼那已经脏污了的地毯,冷声吩咐下人卷起来,眼不看为净,等一切都弄妥了这才坐下来,只是心里怎么着还是不爽。 匪席小心地奉上茶水,自家爷只是嫌弃的一瞥,然后自动自发的收起不敢再轻捋虎须。 傅年却是心情愉快地捧茶轻茗了一口,他可没有对面坐着的人怪僻多,这案几不就是脏了那么一会儿,现在都擦干净了他还要嫌弃?“子阳,就你的毛病最多。”突然似想起什么,“听说你家的长辈已经不打算向霍家求亲?” 冰山男子一想到这里,似不关己地淡然道,“爷爷打算向林家提亲事以兑现当年的承诺。”想到出京之前母亲大力反对,祖母也不赞成,又是请人做法事又是敲经念佛的,但不知是怎么的,爷爷仍然每晚梦魇,日渐消瘦,最终父亲出面替他应承下婚事。 那一夜,父亲与他道:“旭尧,你是叶家的长子嫡孙就要承担起责任来,现今你祖父卧病在床,不就娶个破落家族的媳妇,我们叶家已是富贵至极没有必要高娶,再说这也未尝不好,回头劝劝你娘不要再执着,霍家那姑娘也不见得就多好,那丫头没娘管教能好到哪儿去?” 他自是没有反驳父亲的话,执手为礼应下了,叶家的门槛还真不是那破落户的女儿能随便迈得进去的,但这又关他什么事,只叫他娶没说要他花心思去宠去爱,正妻之位这家道中落的林家女不知能不能坐稳还言之尚早。 傅年一看他这表情即知他心思,叹气道:“你真够凉薄的,那林家只怕要因这天上砸下来的富贵姻缘而争抢不休,你倒好站在岸上看着别人斗生斗死。” 叶旭尧冷冷一笑,“那又与我何干?他们的眼里只看到那泼天富贵,并没有看到那富贵下暗藏的礁石,只要撞了个头破血流,那就知道什么叫富贵。”冰山脸上的嘲意越来越浓。 京城此时已是百花齐放,襄阳侯府里却是气氛低迷,但这也是仅限在春晖园与菊园,别处却是花团锦簇好不热闹,热议着这叶家未来的嫡孙长媳,不怀好意者不知凡几。 “已经遣冰人前去林家提亲了吗?”   ☆、第七章 波谲云诡暗计算 正在侍候婆母用宵夜的现任襄阳侯夫人叶钟氏闻言,脸上僵了僵,至今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自家儿子一表人才非要低就那个出身低的女子。 老夫人叶秦氏看了眼不言语的儿媳妇,将刚漱口的茶盏放下,板着脸看向这长媳,“我知道你心不甘,但这已是既定的现实,你气又有何用?临沂伯霍家那儿有我担着,现在老侯爷因这个被林有德的鬼魂缠着日夜不得安宁,莫非你打算将自家公爹气死了这心才舒爽?” 钟夫人看到婆母的语气重,忙将手中吐水用的小玉盆呈到婆母的面前,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婆母勿恼,儿媳已经遣人去了,相信不日就能到达苏州。”顿了顿,“本来林有德的后人中有一房在京里,听冰人说那家的姑娘也年十五了,模样儿也算周正,只是她爹屡考不中,我怎么看也不满意。尧哥儿说,既然公爹指的是林家女,又没说是哪一房的?林有德有三个儿子,早年那大儿子去了,那一房的子女回了苏州,再者苏州还有一房人,不如也派个冰人到苏州去看看,哪家的女儿好就娶哪家的,总不能亏待了我们尧哥儿。” 老夫人这时候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点了点头,这姻缘是不合心意,孙儿这主意太损了,林家只怕为了争这个名额而要窝里斗,这也正中她的下怀,正好将那口恶气出了,就着儿媳妇从丫头手中接过的铜盆洗了洗手,“你能想明白了自然好,这是嫡孙媳妇可不能大意了,府里虽有人在你面前碎嘴,但你也要谨记一条莫要掉了自家身份,我想着如有必要你还是亲去苏州一趟为妥。” 钟夫人见到婆母心向自己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笑容,“那是自然的,怎么着也要选个可心的,只是这家下事多,儿媳妇又主持着中馈,哪能这么容易抽身?只怕……” 老夫人看了眼儿媳妇,随即抛下一句,“不是还有老三家?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代你理理家有何不可?” 钟夫人闻言手中端着的铜盆险些要掉到地上,脸上的笑容一窒,原来婆母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叶家内院的波谲云诡吹不到苏州城,此时雨势稍减,林珑在夜雨中急速地狂奔,远远地看到自家的院子里透出灯光,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脚程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一到门口还没敲门,不太结实的大门却立刻打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朝外张望,“可是姑娘回来了?” 林珑忙应声,“苏嬷嬷,是我,快点开门。” 苏嬷嬷一听到林珑的声音,兴奋地打开大门,看到她一身泥水的狼狈样,心中一紧,并不太麻利的手脚抖着上前想要扶着林珑,“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雨大而摔着了?”紧张地想要查看林珑的伤势。 林珑忙笑着阻止老人家,迅速地收起油纸伞,边往破落的屋子走去边道:“苏嬷嬷莫忧心,虽然摔了一跤但没有摔着哪儿,仍算万幸,我瞅着这房里的灯点的那么亮,是不是栋哥儿又犯病了?”这么一想,顾不上苏嬷嬷,脸色大变的忙拔脚往前赶。 苏嬷嬷在后方追着,“姑娘,曹大夫已经来看了,哥儿没事……” 林珑一听到弟弟没事,脸上的神色才和缓了些,回头做了个手势给苏嬷嬷要她慢点,自己却是极快速地往弟弟的房间赶去。 还没进去即听到里头传来温润的声音,“栋哥儿的病没大碍了,只是注意这段时日不要着凉,他这病根难断,万万要小心。” 接着是绿姨娘的声音,满是感激之意,“麻烦曹大夫了,这么晚了若不是请得你来,只怕栋哥儿也难熬过去,珑姐儿又不在家中,只我一个妇道人家终不抵事……” “珑姐儿还没回来吗?”曹大夫的话里满是担忧之色,“莫不是那林二老爷又为难她这孤女了?眼瞅着这天色已经全黑透了,就快是一更天,雨势又大,我到林府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她?” “真的?那就麻烦曹大夫了,你看这儿栋哥儿与琦姐儿又离不开我,我就算忧心也不能去找她,二老爷一家子除了标大爷外没有一个是有良心的,我怕珑姐儿这回要遭罪……” 林珑闻言赶紧推门进去,“二娘,我回来了。”   ☆、第八章 晕黄灯下探心事 里头的妇人一听到林珑的声音,脸上一喜,赶紧转身去拉开门,只见到少女夹着一股冷风从外面飘进来,身上一阵狼狈,忙拉着她的手怒道:“这么大雨的天,二老爷也欺人太甚,本就该留你宿上一宿才对,还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路上摔了跤吧?” 一旁身着蓝衣的温润男子本含笑上前,但一听到绿姨娘的话,两目看向一身泥水的少女,急忙道:“伤着哪儿了?我带了药来,正好给你看看?”上前就要抓着林珑的手检查一番。 林珑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他的抓握,看到他一怔的表情,这才拉着绿姨娘的手朝曹大夫笑道:“没大碍,回头我让二娘上点药即可,曹大夫坐下吧,这么个大雨天还麻烦你上门来……” 曹大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一窒缩回手,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一张平凡温润的脸上布满了红晕,“没事就好,不过淋了雨终究要小心,绿姨娘,你赶紧烧热水给林姑娘洗洗,我回去给你抓一副防伤风的药送来。”背上药箱抬脚就走。 林珑一听,忙道:“曹大夫,不用了,我这不过是小事哪还需要开单子啊?” “小病不医成大病就麻烦了。”曹大夫正色道,“你等等,我去去就回。”说完,不顾林珑的阻扰,拔腿就走,差点撞上欲进屋的苏嬷嬷,赔礼几句即冒着风雨往前走。 绿姨娘看了眼曹大夫离去的背影,瞄了瞄林珑,眼里有着笑意,吩咐苏嬷嬷去烧开水,然后出声催促着林珑去换下衣物。 “我先去看看栋哥儿。”林珑却是抬脚往内室而去。 简陋的床上躺着年约十岁上下的男孩正熟睡着,男孩的脸上十分苍白,但却眉清目秀极为出色,脸形与林珑略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其姐的好肤色,林珑搓暖的手碰到他脸上时,他却惊醒了,眨了眨眼,耳里听到长姐温和的声音,“吵着你了?” 林栋微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姐,你回来了?”墨眸看到姐姐满是泥水的头发,发生了什么一猜即知,眸子里越发黯然,“都是我不好,一直病着,拖累了姐姐,不然也不会被……咳咳……二婶找借口赶我们到这老旧的祖屋来住,她就怕我会……”死在大宅里不吉利。 最后的半句话被林珑的手挡着,只见她的脸上严肃着道:“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姐不爱听,二婶是怎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我们若没被她赶出来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扶着弟弟躺回床上,“你现在是爹惟一的血脉了,心里有姐有二姐有二娘有嬷嬷,那就快点好起来,别整天想着死,我可还指望着有一天你能得个功名光宗耀祖让姐过上好日子,不让爹爹这一房的人被人瞧不起,听到了吗?再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姐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林栋一听到姐姐的话心里就一暖,在这个破败的家里,他的病是花销最大的,不仅如此,长姐还让他吃最好的食物给他调理身子,看了眼对面架子上放着的书,堆起来有几丈高,当时三叔父想要了去,姐却死活不肯给,说是他将来也要念书考取功名,宁可不要其他值钱的东西,这书也要带到苏州来。 往事与现实交错,他的眸子里一片泪光,瘦骨嶙峋的手包住林珑的手,道:“姐,我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 “嗯,这话就对了。”林珑抽出手来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不要着寒了,这回二叔父大方了些,给了我们一两多的银子,回头我给你的药里加上红参,过了开春,病就会一天天好起来,现在好好睡一觉。”摸了摸他的头顶关怀着,看到弟弟听话地闭上眼睛,这才转身往外走。 出得房后没见着绿姨娘,想来应是到厨下去忙了,想到妹妹林琦,步子一转进到另一边的屋子里,此时的屋里只有微弱的灯光,旁边放着几个盛滴水的盆子,她抬头看了看,看来这间屋子漏水越发严重。 微皱眉往前走,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少女歪在床上显然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打了一半的络子,刘海遮住了她的眉眼,只依稀看得到那微翘的唇显然正做着美梦。 林珑上前将她的身子放平整,将她手中打了半个的络子放到一旁的盒子里,抓过打了大个补丁老旧的棉被给她盖上,听到小姑娘说着梦话,“丰盛德的胭脂……” 她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即无语地笑了笑,才多大的人儿素日里就最喜欢胭脂水粉,连做梦也念念不忘,摇了摇头,将装满了络子的盒子拿到一旁的案几上,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屋子到厨下去。 绿姨娘与苏嬷嬷正将热水倒进不大的澡桶里,一看到她,即拉着她的手进了澡间,吩咐苏嬷嬷去取换洗的衣物,然后将她身上湿了的脏衣剥下,看到她急着将那一两多的银子取出,惊叹道:“二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林珑一面坐进狭小的澡桶,一面将来龙去脉道出,看到绿姨娘听得脸上青白交错,这才笑道:“二娘,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这都过去了,若是我不去讨个赔偿,我们哪多出来了这几吊铜钱?” 绿姨娘将一瓢热水浇到她的头上,“我宁可不要这几吊铜钱也不要你去冒险,那是什么人家?你居然还大胆地上了马车,万一那些个人见色起心了怎么办?你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个轻重,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阴间不知怎么跟你爹交代……”想到那死去的人,心中又满是凄苦,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林珑闻言,回头看着哭红了眼的绿姨娘,突然想起那年这女人进府时光鲜的样子,她原是出了名的花魁,不知多少人为了见她一面而一掷千金,她却一片痴心交付到父亲的身上,最后在一场赌局中愿意嫁与父亲为妾。 那时候她才五岁,刚生下栋哥儿的母亲却只是冷眼旁观,年纪小的她以为母亲不高兴,心里恨死了这个夺去父亲的女人,总要找着机会整她,看她灰头土脸她就高兴,为此她没少挨父亲的责骂,甚至是出动了藤条,但她却不在乎,只求为母亲出一口恶气。 后来父亲死了,母亲扔下他们姐弟仨迫不及待地改嫁了,她才知道母亲为何时常不开颜,因为她的心根本就不在父亲的身上。当年之所以会嫁父亲也只是她为了与那个人斗气,成了亲数年也没给父亲生下一儿半女,后来也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改变心意愿意与父亲同房,这才有了她,有了二妹林琦与小弟林栋的出生,只是那蹙起来的眉如冰山上千年不化的雪。 父亲的百般讨好也不能让她笑开颜,为了让她能有些反应父亲才会带回艳光四射的绿姨娘,但母亲却只是瞟了一眼,无论父亲做什么母亲都不会有回应。嘴角不屑地一勾,事过境迁后才明了母亲为何收到那个人的只字片语后才会松开眉头,脸上有着属于少女的红晕。 想到这,她的嘴角紧紧地抿着,水下的拳头紧握,目光移到眼前这个身穿一件灰色窄袖衫,外罩一件白底蓝花的比甲,下着素裙的女人,哪里还有什么光鲜亮丽的面容?不过二十七八上下的年纪硬是被磨成如三十好几的妇人,只怕就连当年的恩客见到她也不会认得出来。 她伸手握着绿姨娘的手,认真地道:“二娘,不如你改嫁吧,你看就连那个女人也不管我们了,你……还年轻,我们又不是你亲生的孩子,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生活也不至于那么苦……”自从母亲改嫁后,她再不称她为娘。 绿姨娘一听止住了哭声,抽出手舀了一勺热水给她淋上头部,抽了抽鼻子,幽幽地道:“珑姐儿是觉得二娘碍事了?” “没有,二娘不要多心……”林珑急忙解释。 “那就好,这话我不爱听,珑姐儿往后休要再提。”绿姨娘淡淡地道,“我这辈子就认定了你爹,就算人人都说伎子没有真情可言,可我就只想当你爹的女人。”就算是那个男人直到死也不曾爱过她,但那又如何?她爱他就行了。 林珑的眼里一片氤氲之色,“我只是怕委屈了二娘。” 绿姨娘这才笑出声地给她拧开发上的水,拿大巾帕包着,然后轻轻一搓,早已当这几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了,想到林珑在林刚府上的行为,转移话题道:“只怕你二婶这回更记恨上你了,往后连点铜钱也不会给了。” 林珑一面起身哆嗦地穿上苏嬷嬷拿来的衣物,眸光一沉道:“当时那情形也由不得我多想,不这样逼她,哪来的一两银子?若是乖乖拿了那一吊铜钱,往后她还不变本加厉连一吊铜钱也没有?” 绿姨娘一面给林珑扎上腰带,一面叹息一声,“都怨我当年连你爹留下的银钱也守不住,要不然哪会让人欺你们至此?” “二娘,你不过是姨娘,府里的事情哪轮到你做主?”林珑宽慰她的心道,“再说当年是那个女人为了能早些脱身将银钱与铺子的地契主动交到二叔父手上的,我们连阻止也来不及,要怪也只能怪她连条后路也不留给我们。至于二叔父,他不会想将此事闹大的,不然在族里说不上话,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因出了林有德这样的大官,所以林刚在族里是极有威望的,族里有个纠纷或土地买卖之事都爱找他,年中确能获利不少。 苏嬷嬷推门进来,“姑娘,曹大夫又转回来给姑娘送药来。” 林珑一听曹大夫转回来了,忙想着套上鞋出去,但被绿姨娘拉住,“急什么?头发还没梳呢?”接过苏嬷嬷递上来的木梳,着苏嬷嬷前去招呼一下曹大夫,看着林珑因刚出浴而绯红的肤色,一转眼当年那个调皮的姑娘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遂装做不经意地问道:“珑姐儿,你觉得曹大夫这人怎么样?”   ☆、第九章 看透世情心自知 “很实诚的一个人,况且这些年来我们也得了人家不少的帮助,二娘忘了?怎么这样问?”林珑拢了拢秀发随意道。 绿姨娘微一怔,看了眼林珑没开窍的样子,心里有几分着急,曹大夫的家世是不出众,但现在的林珑又能许到哪个好婆家?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帮她在发上缠上了彩色的发带后,这张小脸长开来是越发的漂亮,扳着林珑的肩膀正面对自己,“珑姐儿,你还为了当年出京之事难过?” 林珑定定地看着绿姨娘的眼睛,出京之时发生的事情到死她也不会忘记,世态炎凉她比谁都能体会。 父亲生前为她许过一门亲事,对方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沈浩之子,原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正是金玉良缘。 出京那天正好父亲的丧期过了三个月,十二岁的她一身素衣戴着白花正欲上马车前往苏州,却有人快马加鞭朝她们一行人而来,大喊着:“可是林府之人吗?请留步。” 二叔父忙命人停住,转身拱手为礼道:“在下正是林刚,不知兄台有何事?” 那个人身后也有数人骑着马前来,其中一个少年约十五上下的年纪,一身锦衣玉袍衬得那张脸更见俊美,少年郎在人群中一睃巡,立刻斜眼看向林珑,眼里有着挑剔之意,然后鞭柄指向那个喊住他们的人,“太太吩咐的事情都忘了?” 那人会意地上前从怀里将婚书及信物一一取出递给二叔父,“你是这家的大人,那这事就与你直说了吧,我们家太太有意要取消当年与林大人的闺女的婚事,这可是当年定下的婚书及蝴蝶玉佩,还请归还另一份婚书及信物。” 她踏在上马车的踏板上听到这话瞬间即知这伙人的身份,目光立刻看向那个傲慢的少年,她定婚的对象就是他?她的父亲刚死去没多久,他就要这样上门退婚来羞辱她,当即咬破了嘴唇,嘴里尝到一阵血腥味。 二叔父的脸色是又青又白地极难看,看了那发烫的婚书及信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是对一个家族莫大的羞辱,“这是我大哥生前与你们家订下的婚事,现在我大哥刚去,你们这样做岂不是欺人太甚?” “你以为就凭这样的家世还配得上当我的妻房吗?林家已经今非昔比,这婚事已是不恰当,我劝你们识相地就赶紧交还婚书及信物。”马上的少年睥睨着眼前这群人,那傲慢的眼神里哪还有半点温情,目光更是犀利地看向林珑,嘴角一勾道:“若是你舍不得这桩婚事那也行,就降格当我的妾吧,这还是我看在两家昔日的交情上。” 做妾? 居然还这么傲慢地说出,这人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她当时眼里的火已经越烧越大。 在后头的绿姨娘怒道:“沈公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现在欺辱失怙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婚事是长辈订下的,要退也请沈大人及夫人亲自出面,否则免谈。”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赖上我了?”少年咬牙道,更是策马上前,马蹄高举险些就要踢到她们的身上。 绿姨娘的脸色发白,条件反射地一把将最近的林栋与林琦抱在怀里,怕这畜生踢到还幼小的孩子。 惟有她昂着头寸步不移地站在原地,两眼紧盯着少年的眼睛,二叔父的喳叫声她没有听到,这样的少年做她的丈夫她也不要,马蹄张狂,她却反而轻移莲步走近他,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有本事就当众踩死她。 “要退婚可以,但这信物需得你亲自下马来拿。”她镇定地道。 少年微眯眼看她,“你可别耍花样,我可不想娶一个破落户的女儿遭人耻笑……” 她大笑出声,然后笑容一收,微昂下巴肃容打断他瞧不起人的话,斩钉截铁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少年利落地下马站在她的面前,以她当时的身高还要仰头才看得到他的脸,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份羞辱,她林珑记下了,从怀中掏出那块自打小就一直戴着的玉佩,连端详也没有,即毫不留情地伸手递向站在她面前的少年,“玉佩在这儿。” 少年连忙一看正是这块定婚的玉佩,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退婚,狭长的眼睛刻意看了她一眼,当即伸手就要取回玉佩。 就在他修长的手指碰到玉佩之时,她嘴角轻轻一笑,小手一松,玉佩从她的手指中划落,掉到了地上,好在那地是泥地,玉佩并没有破裂,但这举动本身就比砸玉更让少年难堪。 “你!”少年看了眼地上的玉佩,随即抬头愤怒地看着她。 她轻哼一声,“这婚你不退我也是要退的,你这样的人本姑娘不稀罕。”趁着少年与二叔父等人愣着,她上前从那人手中一把将婚书拽过来连看也没看一眼,随即撕了个粉碎,至于那一块蝴蝶玉佩她看了看,想要顺手扔了去,但想着这玩意儿还值不少钱,到了苏州是怎样的光景还不知道呢?随即将其塞到怀里。 也多亏了当时没有一时意气地砸玉,日后当了这块玉佩倒也换了些银两给栋哥儿看病,小弟才能度过那最危险的日子。 利落地转身,她将小弟抱上马车,敦促着绿姨娘与小妹上马车,坐稳后即朝二叔父道:“二叔父,人齐了就上路吧,不然到不了打尖的地儿。” 二叔父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些羞辱林家的人想必也有一份怒气在,遂也不发话跨上前面的马车领路开航。 当马车骨碌碌地往前走时,她着绿姨娘将婚书翻出来,“啪”地一声打开车窗的纱帘子,看到那个少年一脸铁青地看着她,她很是快意地笑出声,将手中另一份婚书慢慢地撕开,看到红色的纸片躺在手心中就如那从身体上流出来的血,在少年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中,她恶意地将那一份碎成无数片的婚书抛向少年,风儿将其吹散在空中。 “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沈公子,本姑娘会记得这一份羞辱的,他日必定相报。” 现在想来当时还真是年少气盛,还没从官家千金的身份抽出身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就凭她现在的光景还怎么“相报”,只是,此时她握住绿姨娘的手,仍气难平地道:“二娘,此事我终身难忘。” 绿姨娘轻抚她的秀发,“珑姐儿,事情已经过去了,至于沈家少爷,你也不应记挂于心,我看那曹大夫似乎对你有点意思,眼瞅着你都及笄了,婚事还没着落,二娘心急啊……” “二娘,我现在如何谈婚论嫁?还有栋哥儿与琦儿要照顾,我不能将他们都撂到二娘与嬷嬷二人的身上独个儿去享福,曹家只得一家医堂,断断不会同意奉养你们,所以此事休要再提了。”林珑清醒地道。 她到过曹家药堂去执过几次药,曹大夫的娘都用一种让她不舒服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不傻,自然明白人家的娘是看不起自个儿老是赊账,她是家中的长姐,要嫁也要嫁到一户愿意供养弟弟妹妹的人家才行。 绿姨娘一听她这一番话,表情一片苦涩,林珑拍了拍她的手,其实她何尝没有看出曹大夫眼中之意,无缘无故地对她那么好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人家看上她了,只是她对他并无意,再加上自身家世清苦,两人并没有前程可言。 “二娘无须多想,曹家的长辈不会喜欢我的,所以往后若没有必要不要让曹大夫前来,欠人家的人情越多,我的心就越难安。”林珑道,顺道将那一两多银子分出三份来。 前头的曹大夫等了半晌方等到佳人的出现,忙将药包递到林珑的面前,笑道:“这是防风寒的药,你赶紧让嬷嬷去煎了来服。” 林珑笑着接过递给苏嬷嬷,吩咐她拿下去煎药,再看了眼这二十上下憨厚男子一身的水气,心中不是不感动,但她拖家带口的家世哪户人家愿娶进门?还是不要让他泥足深陷,遂笑容一收,掏出那被砸出三分之一的碎银子递给曹大夫,“这是这次的诊金及药钱,还有上几回的账,曹大夫你快收下吧。” 曹大夫的脸上一僵,但看向她时却是脸色一红,“林姑娘,你手头也不宽裕还是收回去,账……就先赊着没关系的……”本想说免了,但想到这姑娘傲性,于是又改了口道。 林珑的俏脸绷紧,“曹大夫,你可是看不起我?如若你不肯收下这诊金,那往后我也不敢再请大夫上门来给栋哥儿看诊。” 曹大夫见她坚持,并且隐隐有着怒气,这才悻然地收下这诊金,暗暗叹息一声,他几次明示暗示,这姑娘愣是不明他的一番心意,心中未免一片惆怅。待了片刻,他即告辞回去。 绿姨娘自告奋勇地送他出去,一路上两人都默然无语,曹大夫的心中郁结,对于林珑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三年了,看着她青涩的面容慢慢地长开,渐渐地变成了一朵娇艳的花。 将曹大夫送出门,绿姨娘在他转身要走之际,思虑了好长时间的她还是开口请曹大夫留步,看到他眼里的不解,遂道:“曹大夫,我知你对珑姐儿的一片心意。”看到对方的脸色在灯笼的映衬下红了,这男子还真是纯情得很,“曹大夫你不要不好意思,其实只要你能劝得家中长辈同意前来提亲,珑姐儿那自有我担待。” 曹大夫闻言一脸的喜意,“当真?” 绿姨娘点点头,这个男子若能成为林珑的夫婿必定会对她好,只要那丫头能幸福,她愿在背后推波助澜。 曹大夫得了她点头,立即喜笑颜开,忙道:“我这就回去与长辈们提。”手舞足蹈转身快速跑着回去。 绿姨娘只是好笑地看着男子走远,希冀着自己能为林珑寻得一门好婚事。   ☆、第十章 骂战声中人朦胧 三月的苏州正是绿柳抽叶,游人雅兴大发之际,林珑换了身翠绿的衣衫,将头发梳上去扎了个双环丫髻,系上两条绿色发带,照照镜子没有不妥后,方才起身推开简易木门。 一出门就听到林栋的读书声,林珑不禁驻足听了听,看来那些药有些效果,弟弟的身体正渐渐有起色。 绿姨娘张罗着早膳,看到她即笑道:“栋哥儿的病好了,这念书声也响亮了些许,将来肯定像老爷那样高中当大官。” 林珑脸上漾着一抹笑容,“若是有了余钱,赶紧将栋弟送到苏州书院才是。”总在家里念书也不是个事,总得有个老师教才行,只是这束脩倒是让她为难了。 跟着苏嬷嬷端菜进来的林琦一听,顿时扁着张小嘴,将菜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又怎么了?”林珑看了她一眼。 “你说过的,只要赚到钱就给我买丰盛德的胭脂。”林琦一脸不高兴。 “那儿的胭脂有什么好?二娘做的才叫好。”林珑白了这妹妹一眼,小小年纪尽是迷那些个玩意儿,这是毛病得治,况且她又没应过她这不合理的要求,也不知道怎的就被她拿来鸡毛当令箭。 “我才不要她的东西。”林琦一脚踢椅子朝绿姨娘瞪视一眼,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娘才不要他们改嫁了去。 林珑瞪视着她,“林琦,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本事你也别吃二娘做的早饭,或者你就干脆去找那个女人,看她到底收不收留你?” “你就会欺负我,哇……”林琦哭着抹眼泪起身要走,她就喜欢丰盛德的胭脂怎么了? 绿姨娘忙拦住,“好了好了,别哭,姨娘那儿还有点钱,待会儿就拿给你……” 林琦将她一推,“谁要你假好心?你不过是个妾侍罢了,算什么东西?”气不过地就跑出这间破烂的正厅。 “林琦,你给我站住!”林珑喊住她,只是她越是喊林琦跑得就越快,很快就没影了,俏脸一板怒道,“这丫头再不教,往后都要没法没天了。” 过了这三年苦日子,这妹妹还是一副京中小姐的臭脾气,若是以前有爹有那个女人护着还好,就这样往后准出大事,她哪能看着她往一条歪路上走?都是那个女人宠出来的,一想到生母,她就想要抚额。 “珑姐儿,好了,别与琦姐儿置气,她还小,慢慢再教便是。”绿姨娘和着稀泥,“赶紧用早膳吧,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回春堂找曹大夫买些药材呢。” 她想着要给林珑与曹大夫制造多点机会,也不知道曹大夫与他爹娘谈得如何?如果这婚事真成了,那她赶紧给地下的老爷烧一注香报告这喜事。 林珑方才再度坐下,“我们手中的银子也不多,先买些回来试试看看效果如何?若是还可以我就拿去给巡抚大人家的姑娘试试,好不容易才能搭上她,若能做成她的生意,我想着给栋弟换些好药与进书院一事应能有些眉目。”顿了一会儿,“对了,二娘,你别私下拿银子给琦妹,省得她一天到晚都净想些不着边的事情。” 绿姨娘期期艾艾地应了声。 林珑也知道她是真疼林琦,想要得到这妹妹的认可,才会也跟着宠她,“二娘可要记住我说的话,留些钱给栋弟岂不更好?他读书正是要花钱的时候。”换言之给妹妹拿去买胭脂水粉那是多余的。 绿姨娘这回用力地点点头,林栋将来得好了,林珑与林琦两个姐姐将来才能跟着得好,这道理她懂。 林栋与苏嬷嬷一道进来,林珑忙唤他们赶紧用早饭。 “怎么没见着二姐?”林栋左右看了看,果然没有他家那个娇气二姐的影子。 “甭管她,肚子饿了,她自会出来找吃的。”林珑将餐桌上惟一的鸡蛋放到弟弟的面前。 “我不用了,大姐……”林栋忙推给林珑,他一天到晚都要家里花钱不说,就每餐最好的菜都是给他吃的。 “给你吃,你就吃。”林珑再度放回他面前,“推来推去有意思吗?” 林栋这才接过,眼里微微湿润。 林珑虽然说不管林琦,可还是拿了个碗摊了些卖相好点的菜肴出来,让苏嬷嬷待会儿拿去放在灶头上,等林琦饿了再让她去吃。 绿姨娘见状,脸上不由得笑了笑。 用过早膳,林珑就与绿姨娘一道结伴出了门。 林家三姐弟的生计,一是靠林刚定期给点银钱,二就是靠林珑与绿姨娘一道,为特别的客人量身定做适合肌肤的胭脂水粉。 林珑以往在京时就常鼓捣这些个玩意儿,那时候家境尚可,也没人阻止她这兴趣爱好,估计也就是这样才让林琦好上胭脂水粉,说起来姐妹俩都是一个样。 只是家道中落后,一个能面对现实,一个却仍想活在昔日。 再加上绿姨娘这见多识广的昔日花魁,见识过大江南北的客人,对于林珑偶然弄出来的东西多说了几句,机缘巧合下,倒是让林珑凭这个赚了些许银两贴补家计。 苏州的街头一大早就热闹非常,挑担的卖膳食的都忙得很,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身绿衣的林珑颇为抢眼。不少人看到这年轻的少女驻足观赏一番,由此可见苏州城的风气颇为开放。 林珑也不在意,被看去又不会少块肉,以前在京中时顾忌名声,每每与那个女人出门时都要假惺惺的戴面纱。如今家道中落,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多臭毛病。 绿姨娘却是朝那引些人瞪视一眼,身子才是微微一侧想要遮住林珑的容颜,“下回出门还是带上面纱吧。” “二娘,带着面纱多不方便,如今正好可以看看苏州的春光。”林珑笑着拒绝,反正这儿就是富户人家的姑娘出门也不带那个玩意儿,她也没有必要自找罪受。 绿姨娘见劝她不听,遂也不再讨没趣,只能自个儿多留意些,林珑越长越像朵花儿似的,可不能给狂风浪蝶随意采了去。 到达回春堂的时候,没见着曹大夫,倒是有个伙计将一包药材给她们,说是曹大夫吩咐的。 林珑接过,果然是当归等几味药材,不过看这卖相应是上等货,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她之前就说过要些边脚料即可。 “这是不是弄错了……” 话还没说完,就有一胖胖的妇人从内堂冲出来,一把夺过林珑手中的药材看了看,“好啊,我还说怎么这上好的当归少了那么多,原来是你狐媚我儿拿来给你。”将药材递给一旁的伙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珑,“我告诉你,你想嫁进我们曹家那是想错你的心,就凭你这样的家世,配得上我的儿子吗?老是骗他给你那个病秧子弟弟看病,又还来讹药材,你还要脸不……” 这曹周氏噼哩啪啦地骂了起来,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更有人朝林珑指指点点。 不远处茶楼的二楼,叶旭尧正与傅年茗茶等人,看到对面街道的热闹,也不禁看了过去,隔得不远,粗胖妇人的骂声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隔着人群,叶旭尧看着那个扎绿色发带的姑娘,越发觉得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题外话------ 让大家久等了,某梦终于回来填这个坑了,请大家继续给某梦一点支持与鼓励!   ☆、第十一章 淡定回应发毒誓 绿姨娘的神色渐渐变得难看,往日虽然见过曹周氏,以为她人脸冷些罢了,实实没想到骂起人来十足市井泼妇。她渐渐后悔,那日不该怂恿曹大夫提与珑姐儿成亲,今天也无须在此被人兜头指着骂。 她朝四周看去,脸上越发着急,两手攥着林珑的衣袖,急匆匆说了一句,“你胡说八道,没这等事儿……” 曹周氏一听绿姨娘敢回嘴,当即再度把矛头对准这个敢出口的中年女人。 林珑拦住绿姨娘,斜睨一眼曹周氏,“二娘,你与她说这么多做甚?没得别人也把我们当成泼妇,那就不划算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明亮,一如她身上飘着的翠绿,看来与这早春时节颇为相衬,看热闹的人也渐渐不再指手划脚,更何况看这少女的气度,那可不是小门小户培养出来的。 这声音同样传到了茶楼的二楼,叶旭尧在她开口之际,就认出她来,不禁多看了两眼,她那犀利坚持非要他赔糕点钱的狠样子,他想要不记住都难,只是雨夜里没看清她的长相,声音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玩味地轻转着茶杯。 傅年却像发现什么好玩似地指着那两条绿发带,语气兴奋道:“子阳,这不是那天雨夜里弄脏你衣物的女子?” 叶旭尧只是略转头淡淡地瞟他一眼,没吭声。 傅年却像是没发觉一般,仍自兴奋道:“没想到还真是有缘啊,这偌大的苏州城居然只隔数天又再碰上了,诶,子阳,你说是不是?” “怎么?你要带她回京?”叶旭尧嘲讽一笑。 “跟你这块冰山没话好说,张口就是不讨喜的话。”傅年一张流气的脸顿时板起来。 叶旭尧才不管他怎么想,神色冷淡地提醒一句,“我们来此只是办差的,你可别忘记。” 傅年轻“嘁”一声,果然茅坑里的臭石头不好玩。 叶旭尧不再盯着对面看,似乎专注地喝着茶,只是那些话语仍是时不时地飘到他耳里。 “你说谁是泼妇?”曹周氏怒喝一声,这回她卯足劲要对付林珑。 林珑仍是那般气定神闲,似乎没有被她骂的话影响,淡淡道:“谁应声谁便是。”看了眼她指向她的手指,“在你要指着别人开骂的时候,可要记得自己有没有骂人的资格?” “我怎么没资格骂你?你骗我儿……” “呵呵,”林珑讽笑出声,扬脸看向周围的民众,背着双手渐渐踱起圈来,似在打量这间药堂,最后表情一冷,“原来回春堂就是这样待客的?难怪生意清淡如此,本姑娘总算是明白了。” “你别在这儿信口开河扰我生意,你好毒的心肠……”曹周氏怒极回嘴。 “我有没有信口开河,乡亲们都是知道的。”林珑一副奇怪的表情看她,随即问向看热闹的人,“大家评评理,我是不是来这儿买药的?可有问过曹大夫的行踪?” 众人看热闹的时候就没见到曹大夫在场,如果曹周氏所言属实,这姑娘来时必定会瞅到曹大夫在再现身才合理,不会贸贸然地就去撞曹周氏的枪口,这么一分析,之前跟着骂狐媚子的人也赶紧闭了嘴。 绿姨娘看到众人的神情不再像那之前那样,方才定了定神,还是珑姐儿厉害。 林珑再度瞥了一眼曹周氏,“曹夫人,我又再问问你,我现今可有再欠你们药堂一个铜板儿?” 曹周氏的表情悻悻的,林珑付清了欠款的事情她焉能不知道?这药堂的每一分钱都是经过她手的,强词夺理了一句,“总之你又想来讹药材就是了……” 林珑轻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叫讹?曹夫人可知道?我一来没欠药堂一分钱,二来也没打算赊账,何来讹?”从袖口掏出布帕来,打开给曹周氏看,里面正躺着两块碎银子,不多,但是买买当归等药材还是够的。 周围的民众看到这里,渐渐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林珑收起手中的碎银子又放回衣袖内,冷冷道:“只是现在姑娘我不高兴,自然不会再买回春堂的药材。”眼睛再度看向回春堂的匾额,“原来这就是回春堂的待客之道,我算是领教了,二娘,我们走。” 她挺直腰板拉着绿姨娘转身就走。 曹周氏又骂道:“赶紧走,我也不屑做你生意,总之你别再来缠我的儿子,我是坚决不会让他娶你的……” 林珑闻言,猛然转身,眼神犀利地看着曹周氏,掷地有声,“你也给我听好,我林氏阿珑今儿个就当天发誓,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儿子一个男人,我也决不嫁他为妻,若有违此誓,必定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眼睛微微一眯,“死后不得葬身之地。我活也活得有尊严,不是你可以随意辱骂之辈。” 这誓言太毒,不但曹周氏闻言身体一震,周围的民众也是一时半刻没能反应过来,目光再看去时,他们都不再用轻侮的目光看向她。 茶楼二楼里的叶旭尧听到这毒誓,不禁再度看向对面临街那间小药铺,这时候初春的太阳光映照在少女的脸庞上,少女满是生气的面容煞是漂亮。 绿姨娘也震惊地站在当地,心想:珑姐儿这誓发得太毒,已是没弯儿可转。 林珑不理会怔愣的曹周氏,转头时,即看到曹大夫背着药箱一脸苍白地站在人群里。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五颗钻钻!感谢飞花轻似雾送的三朵花花! 某梦回来了,大家可要坚守住啊,给某梦坚定的支持!飞吻一个,群么么~   ☆、第十二章 明心事少女绝情 曹大夫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听到伙计来禀说是母亲正在为难她,他扔下病人急急地就赶了回来,哪知等待自己的是她绝情的话语。 他的嘴唇嚅动着,似乎有话想说。 凭心而论,曹大夫对林珑的帮助是巨大的,林珑自个儿也是知道的,但是一码归一码,不可混为一谈。 林珑历来知道自己要什么,而谁能给得起谁又给不起,她也是能分得一清二楚,也好,曹大夫是个好人,他早点死心,她也不用有负罪感。 她敛起自己的目光,镇定地从他身边经过,轻声道:“抱歉!”推开人群往外走去。 往往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只能有擦身而过的缘份。 绿姨娘也没法,看了看曹大夫苍白的神色,叹息一声,急忙撩起裙摆去追前面的少女,“珑姐儿,等等我……” 曹大夫却是怔愣地站在那儿,周围一欢而散的民众离开时,有人甚至撞上他的身子,将他宝贝至极的医箱都撞倒在地,仍没有反应过来。 身子如被雨打风吹一般东倒西歪,他只感觉到心口的疼痛,她发的毒誓仍环绕着他,使他喘不过气来。 “儿啊,那样的女人你还想她做甚?”曹周氏心疼地上前护住儿子,赶紧推他进去药堂。 曹大夫仍是一声不吭,明显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茶楼二楼的两个看客也不禁微微眯起眼。 “倒看不出来也是个狠角色。”傅年玩笑道,“只是可怜那个男子,一副痴情错付他人。” 叶旭尧没吭声,眼角余光看向林珑离去的方向,只见她像一只春天的蝴蝶一般慢慢飞远。 狠吗? 他嘴角微勾,只有生性凉薄的人才会明白,这并不狠,相反她还算仁慈,至少把话说明白,若是换成他,只会在岸上看戏,半点也不湿身。 哪管他人瓦上霜与雪? “叶兄、傅兄,久等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叶旭尧与傅年看去,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郑兄。”傅年热情地唤了一声。 叶旭尧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三人行礼问好,各自坐下聊正事,至于刚才的插曲已是没人再提及。 林珑与绿姨娘一道走向回家的路,沿途自然去了别家药房买下需要的药材,只是两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 林珑没吭声。 绿姨娘一脸的懊恼,几度瞄了瞄林珑的神色,“珑姐儿……” “二娘,我不希望有下一次。”林珑停下步子正色地看向她,把话说清楚。她不是嫌绿姨娘多管闲事,只是有些事她思虑欠周。 “哎,我明白。”绿姨娘也没有推卸责任,若不是她那个提议,林珑是绝不会被曹周氏当街辱骂,更重要的是往后与曹大夫必定要断绝关系,再换一个大夫来给林栋看病,肯定不会如曹大夫那般细心周到。 “二娘别怪我语气重。”林珑还是多说了一句,就怕绿姨娘多想。 “我明白的。”绿姨娘再度点头。 一路上两人没再吭声,这条道竟是比往日走时多花了些时间,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林珑一看急忙加快脚步,马车的踏板也才刚放下,只见上面下来一个身着桃花颜色春衣的少女,同样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瓜子脸上两颊红粉绯绯,被侍女扶下来的时候,头上戴的珠钗发出一阵响声。 少女刚下马车,自然就瞧见了林珑,不禁皱紧一双秀气的柳眉,明亮的眼里有些不满,“我不是跟你说我会送药材过来的?你这死脾气就不能改改?” 这少女是苏州最大盐商贝聿的女儿贝明绯,早些年贝聿没发迹的时候,借着同乡情谊的份上,倒是有段时间寄居在林大学士的府上,而贝明绯与林珑颇为投缘,分开后,两人的书信没断过,这情谊也就延续下来了。 “长贫难顾,我又怎好要你时时资助?”林珑推开残破的大门,也没有汗颜地邀请客人进来,“再说古语有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尤其是经过了今天曹周氏的事情,她更是明白要想人看得起就得自己有本事,不然其他都是假的。贝家是得到过林家当年的帮助,如今先人已去,贝聿就算能帮又能帮得多少?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贝明绯也没有推辞,对于这破烂屋子她已经见惯不怪了,倒是身边的小厮丫鬟面有微词,这林家老宅看来风一吹就要倒。 “你这宅子真的要修一修。”贝明绯再度拢起柳眉。 林珑也看了看那斑驳的外墙,晚上看尚好,白日一看确实寒碜人,“嗯,等有余钱了我自会找人来修。”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塌不了,钱都得用在刀刃上才做数。 又是这句话,贝明绯都想要翻白眼。 进了屋子,找出两张还算完好无缺的椅子出来,绿姨娘就下去煮茶水准备待客。 贝明绯忙唤住绿姨娘不用去忙,对于林家飘着茶渣子的茶水,真个喝不惯,唤出身后戴着面纱的女子,“你且上来吧。”   ☆、第十三章 玲珑巧手理红妆 林珑瞟了眼贝明绯,朝绿姨娘吩咐道:“她好茶喝多了,给她来碗净水吧,正好清清肠胃。” 贝明绯顿时脸上一红,“我肠胃好着呢。” “对哦,好着呢。”林珑略嘲讽地看她一眼,“阿绯,你又没听我的,对不对?我不是说叫你少吃点肉,你那肠胃不适合,饮食尽量清淡,最后这些都会反馈到你的脸上,你别是不信?” 贝明绯一听到林珑这话,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照了起来,紧张地问,“我的痘痘又长出来了?在哪,在哪?阿珑,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女子皆爱美,贝明绯也不例外,哪怕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 在林珑没回苏州之前,她的脸上满是见不得人的痘痘,甭管你五官长得有多好,肤色有多白皙,一旦长满痘痘,那就是一场悲剧。当时的她怕别人耻笑,买了最上等的胭脂水粉擦在脸上想要遮掩住这些痘痘,哪知脸上受到胭脂水粉的刺激,痘痘更是严重,越严重她用的胭脂水粉就更多。 本来如果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有东西遮挡着,也没人看得真切,但人算不如天算,天天在贵女圈中打滚的人,她的性子又略微张扬,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 俗语有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贝明绯就被人暗算推到水里,那还是春游之时,从水中被救起的时候,脸上的胭脂水粉全部脱落,一张满是痘痘的脸暴露在人前,惊呆一群人。 她被人笑谑的名声不胫而走,从此都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这一段几乎是贝明绯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经历。 变美后,她高调出现,狠狠地扇那个当初推她落水出丑的女子一巴掌,反正美人做什么都会有人歌颂,摆脱了痘痘,她就是活脱脱的大美人一个。 现在被林珑这么一吓,她哪有不紧张的? 林珑收起她的小镜子,“阿绯,你怎么还是这么没自信?它没长出来,不过你再不注意,只怕它又要出来骚扰你。” 贝明绯仍是抢过镜子照了又照,发现没有半颗痘痘的痕迹,这才放心地收起小镜子,白了林珑一眼,娇嗔了一句,“你就会吓我?坏透了。”手却是朝戴面纱的女子轻轻招了招。 那个女子见状,迈着小步走上前来,素手就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略有几分感激地看着林珑,微敛眉屈膝行礼:“月儿见过林姑娘。” 林珑当即站起,仔细看她的脸,令人惊喜的是之前看起来十分可怕的斑点都渐渐变淡,这张脸算是可看了,看得越仔细脸上的笑容越大。 贝明绯也笑着走近两人,“你这方子配得好,不过用了一段时间就能有这效果,只要坚持下去,我这丫头只怕脸好了就要被我哥讨去当通房。” 月儿听到自家姑娘打趣的话,瞬间红了双颊,想到大爷的俊美,心里渐渐有了想法,不过这些都要多谢眼前的林姑娘,没有她,她这一辈子怕是连嫁个小厮也困难,那一脸的褐色斑点能吓退不少人。 林珑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收回查看月儿脸上情况的手,转而摸起她的脉象,眉间轻皱,“月儿的体质与巡抚家的千金不同,所以给她用的方子未必适合巡抚家的千金,还须再改改才好。” 月儿的体质是中性的,也就是并不偏向寒热哪一边,所以才能令药效发挥得更好,这效果也就很快体现。巡抚家的千金却偏偏是一个内热较甚的人,这个方子直接给她用,效果要大打折扣。 贝明绯看到林珑脸上思索的表情,撇了撇嘴道:“你呀就爱吹毛求疵,你可知那巡抚千金郑南珠天天遣人来看月儿的脸,这两天就像中邪一般,说是要我将月儿用来擦脸的东西拿去给她用。我好不容易才拒了她,说是你会给她配更好的,我这侍女不过是代她试方子罢了……” 看到林珑似没在听一般,她可不干了,哪有留她一人在那儿唱独脚戏?声音渐渐加大,“诶,林氏阿珑,你回魂没有?” 林珑被她这大声一嚷,刚才的思绪都飞到了爪哇国,用手掩了掩耳,“听到了,那么大声做甚?” “我怕你听不到。”贝明绯收起自己的恶作剧,“我跟你说真的,郑南珠似乎等不及,你也知道她都十八了,这婚事没着落,她能不急吗?哪怕是巡抚千金,也没人想要娶张麻子脸……” “说她麻子脸夸张了些。”林珑厚道地说了一句。 贝明绯挥了挥手,“差不多了,反正她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几次要派人来都被我拦下了,你可要加快速度才行。”毕竟是商家的女儿,她拉住林珑的手,“郑南珠告诉我,只要你能救她的脸,她愿付这个价。”用手比了比。 正正因为有贝明绯这个活广告在,林珑方才渐渐能打入贵女圈中,只是之前找她的人问题都不严重,赚到的钱也有限,给林栋看病就是一大支出,前几天实在是银钱不够使,这才气不过去新宅找二叔父要银子。 此时林珑看了看贝明绯比的手指,眼睛一亮,“五两银子?” 这对于她而言已是一笔巨款了,如果省点够她一家子用三个月了,林栋入学的事情也算是可以解决。 贝明绯只差又要翻白眼,得意地宣布,“是五十两银子。” 林珑的眼睛不禁睁大,早就知道做成巡抚千金这桩生意,可以赚进更多的钱,却没想到是多得有点吓人。 她现在缺的是银子,不用点手指,她也知道样样都要花钱,思忖一番,最后拍板道:“你跟我约她七日后相见。” 贝明绯自然乐得跑腿,急忙点头。   ☆、第十四章 制胭脂姐妹说和 临走前,贝明绯将她带来的药材留下,看到林珑要拒绝,赶紧堵住她的嘴,“你再说些拒绝的话,就是不拿我当朋友看,阿珑,我知道你要骨气,不过这些我可不是给你的,我也把栋弟当弟弟看,姐姐给弟弟的东西,轮不到你这个长姐来辞。” 林珑对她的歪理哭笑不得,转思一想,这也确是贝明绯这个朋友的心意,没再拒绝,赶紧催她上马车,别在她这儿阻了她去调粉。 贝明绯跺了跺脚,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离去。 林珑关上残破的大门往回走,经过斑驳的回廊,到了厨房,见到里面有人正在走动,看样子竟像是妹妹林琦,忙加快脚步进去。 听到脚步声,正在将茉莉花仁磨粉的林琦别扭地回头看着林珑,仍有几分气恼,抿着唇不说话。 林珑哪能真生她的气,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怎么?还生我的气啊?” 林琦口气有点冲地道:“我来帮你磨粉,可不是白干的,你拿到钱后要付我工钱,我可是连络子也没打,你知道我打那个一天也有几文钱收入。”说白了小姑娘就是想和好,又不想失了颜面,所以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行,到时候我一定给。”林珑这回大方道,反正这世上只得姐弟仨相依为命,以前是没法子满足,现在想到巡抚千金那儿的生意,她也不想小妹失望。 林琦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长姐,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说那话她可是没指望林珑会答应,可现在她答得如此爽快,“莫不是诓我的吧?”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林珑一面将绿姨娘泡好的药材放到小罐里面,这些都是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动作小心又小心,把隔蒸气的纱布盖上,弄妥了就将它们放到蒸笼里面。 她坐下来拉着风箱让火烧得旺一点。 林琦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虽没到那破烂大厅去,但不妨碍她听到贝明绯的话,五十两银子啊,听得她也大流口水,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与长姐呕气,赚银子才是王道。 家中本来人手就不够,绿姨娘去侍弄红蓝花等做胭脂的花朵,苏嬷嬷人又老眼睛不好使,栋弟身子弱只会读书,惟有她还算是一个劳动力。 不过一听到长姐的话,她又使劲儿地撇嘴,“你明明答应过的。” “什么时候的事?”林珑回头看她一眼,“你把时辰说出来,我分辩分辩。” 林琦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把心一横,“就是那天睡觉之时,我问你,你说嗯的,这不就是答应了吗?” 林珑不禁想要翻白眼,这都行?她算是服了这妹妹,看到火侯差不多,这才停下不再拉风箱,上前给了个粟子妹妹吃,听到她呼痛,半玩笑半警告地道:“别再东想西想钻我的空子。” 林琦敢怒不敢言,只得更用力地磨茉莉花仁,把气都撒在上面。 林珑坐下来拈了拈妹妹磨好的粉,粘度比新米磨的粉要强,而且粘在手上十分的贴,这次的花粉不错,看来做出的胭脂品质会很令人期待。 随便用了午膳,各人各司其职,林栋想帮忙,被林珑一瞪眼,就乖乖地回去读书。 林珑看了看绿姨娘新调配的红蓝花,因为加入了蔷薇花,这次的色泽更自然鲜亮,拿手沾了些许拈了拈,眉眼满是笑意,“二娘,这次的品质倒是好了不少,我瞅着可能会更持久些。” “嗯,如果我们有余钱使用珍珠粉,可能效果会更好。”绿姨娘笑道,这次做出来的东西她也极满意,“对了,巡抚家的千金,你都想好怎么为她调理了?” “这个我已有眉目。”林珑回道,有了月儿这个案例,对于改善巡抚家千金的皮肤,自然有了更大的把握。 绿姨娘见状也没再细问,反正医理这东西她知道的不多。 林珑是姑娘家,昔日林家也是官宦人家,自然也不会让她去学医术,不过她自个儿看了些许医书,又缠着昔日的府医问长问短,在医理上也就略通了皮毛。 贝明绯带来的都是好药材,尤其是这次要给巡抚家千金使用的当归,更是上等中的上等,绿姨娘看了后不禁啧啧出声,“这贝姑娘就是豪气。” “她钱多烧身。”林珑戏谑了一句,心下自然是少不了要感激的,回苏州若是没有贝明绯,怕是要艰难得多。 绿姨娘知道她们感情好得很,笑了笑将药材拿下去清理。 几道药材经过反复蒸煮拧汁,直到过滤出澄静的部分来,这才算是制成半成品。 一旁的苏嬷嬷正在熬制牛脂,在小锅子里,水一沸,就会扔进牛脂,往反数次,先用武火,再慢慢改用文火去熬,调入青油,慢慢搅拌至其浓稠透明。 停火后,林珑即将药材的澄清部分加入进去,然后掺进清香扑鼻的桂花露,慢慢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不过是初春时节,她的额头仍布满了细细地汗珠,阳光一照,更显得肌肤晶莹剔透。 费了大半天功夫,这才得出一瓷盒淡黄色的膏状体来,闻起来略带桂花香,其他药材的味道都被掩盖了去。 “好香。”林琦伸出小指舀了一点尝了尝,还带着桂花的清香,也不难吃。 林珑轻拍她的手,“别吃了,就你爱吃这些个玩意儿。”丰盛德的胭脂,她不知道吃了多少。 林琦收回手,朝林珑吐了吐舌头。 林珑不管她,收好刚做好的东西,再去看看绿姨娘的胭脂,倒是没有一个工序出问题,品质卖相上佳。 制作胭脂比林珑做脂膏要复杂得多,须得将最基本的红蓝花摘下、碾碎、捣汁、过滤、分解色素,再慢慢将其阴干,若是一个步骤不得当,等于是白做了。 绿姨娘的手艺一向是没得说的,林珑颇为满意这一次的出品。 剩下的时间她没外出,在家里研读一些医书,想着适合那郑南珠使用的调理方子,不停地在纸上写着画着。 绿姨娘与林琦不敢去吵她,就连林栋读书的声音都小了些许。 一晃眼,七天即过去。 这日,不用林珑去催,一大早,贝明绯又上门来,见到她即道:“都备妥了?” 林珑拍了拍拿在手上的绿色小包裹,“都在里面了。” 贝明绯眼睛一亮,赶紧拉着林珑就上了马车。   ☆、第十五章 巡抚宅内巧相遇 苏州的巡抚衙门前衙办公,后面就住了巡抚大人一家子,占地颇大。 现任苏州巡抚姓郑,这郑巡抚到任不过三年,在苏州一地名望挺高,当地乡绅颇为拥戴他,与各路盐商帮派往来也密切,总的说来他这官当得是相当的风生水起。 贝明绯是苏州最大盐商的女儿,前来拜访郑巡抚的千金也得层层通报,马车驶进巡抚衙门后边大宅的时候已经近晌午了。 林珑下了马车与贝明绯一道往后院去,两眼都没有斜视,这样的宅子比起当年京师的大学士府其实是不够看的,她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况且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来了。 两个好姐妹亲热地走着,正要通过一道角门时,就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林珑反应快地拉住贝明绯,贝明绯这才没有跌倒出丑。 “谁走路不带眼?”贝明绯站稳没看清人当即就发怒。 “贝姑娘,抱歉,是我一时没看路才撞上你,没事吧?”男子的声音低醇有礼,听在耳里煞是好听。 林珑定睛看去,这个男子长相颇为周正,五官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有几分眼熟,约莫一会儿后她才醒起他像郑南珠,这么一来,也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必是郑巡抚的公子无疑。 她站定没说话,两眼自然地往他身后一看,不看犹好,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正那天雨夜里面理赔她糕点钱的大爷吗?不是她记性好,而是那天她看出他有洁癖后,故意蹭脏他的地毯,还有他的衣物,这才对他的长相记忆深刻。 真是冤家路窄,本以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出门一定没有烧好香,赶紧做出一副没有认出他来的样子。 叶旭尧原本不在意,在郑华翰撞上那个华服女子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生性不喜欢与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眸子一扫,自然发现华服女子身边的少女颇为眼熟,上下一打量,这翠绿衫子好认,不就是那个大胆的姑娘吗? 哪知这姑娘看到他立即撇眼,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他不禁有几分莞尔,遂两眼放在林珑的身上,提醒她,她上回做的好事。 林珑如芒在背,不过生性不是认输的性子,也就毫不客气地瞪视回去。 看什么看?想要本姑娘赔地毯与衣裳的钱,没门! 一旁的贝明绯在认出郑华翰的时候,脸上羞红一片,收起自己张扬的一面,微微屈膝,“是我走路没带眼……” “贝姑娘不用自责。”郑华翰笑着说了句客气话,正要招呼身边的叶旭尧,看到他的目光看着贝明绯身边的丫头,如果不仔细看都会忽略过去,这个姑娘五官长得好,一身翠衣也漂亮,就是衣衫的布料普通,不然会更亮眼。这么漂亮的姑娘他没见过,气度颇为不凡,看来也不像是贝明绯身边的侍女,“这是?” 贝明绯一把拉住林珑的手,笑着给郑华翰解释,“这位是林姑娘,是我推荐为南珠调理皮肤的人。”转头为林珑介绍道:“这是南珠的兄长郑公子。” “见过郑公子。”林珑收起自己的棱角,盈盈一拜,这是她这次主顾的兄长,自然要摆出一副有礼的样子来。 “林姑娘有礼。”郑华翰笑道,不过心下却是可惜,这样的佳人偏偏身世不显,让开一条道,“你们先过去吧,南珠怕是等不及,待会儿就会派人来催。” 贝明绯收起大大咧咧的性子,掩嘴一笑,莲步轻移地往前走,还不忘多谢郑华翰让道于她们。 这样的贝明绯,林珑是第一次见,不禁感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郑华翰看到她们走远,这才转头招呼叶旭尧,“叶兄,这边请,对了,叶兄认识林姑娘?” “曾有一面之缘。”叶旭尧本想说不认识的,最后出口时却是转了个弯,不过这话说得极淡,似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郑华翰闻言,原来还真认识,不是他多心。“这林姑娘倒是个趣人,长相颇好,就是出身过于低微。” 叶旭尧冷淡地与郑华翰往前走,淡淡一瞥,“她是何身世与我何干?郑兄,如果这是你要听的话。” 郑华翰听着这不打折扣的话,不禁有几分汗颜,难怪傅年老说这人就是一座冰山,依他看还真是,“叶兄,我对那林姑娘没想法……” “那是郑兄的事情。”叶旭尧淡道。 郑华翰再度感觉到冷场,暗自摇了摇头,果然是茅坑里面的臭石头,傅年说得没错啊。 贝明绯拉着林珑才不过在府里刚过两道月亮门,就有侍女寻了上来,说是夫人与姑娘等她们良久。 两人对视一眼,步伐不禁加快。 春风拂柳,走在这赏心悦目的庭院里,林珑很快就遗忘掉遇见叶旭尧的事情,心情再度愉悦起来。 经过两三道珠帘,她与贝明绯才见到了正主儿。 铺着红地毯的地面上摆放着豪华的家具,椅子上都有着半旧不新的翠绿色团花坐垫,主坐上的女人一副贵夫人的打扮。 林珑与贝明绯一道给郑夫人见礼。 郑夫人看起来颇为和眉顺目,笑看向林珑,“林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我女儿这脸可还有得救?”为女儿的婚事已是愁得不能再愁,这脸就是最大的障碍。 “天下没有绝对之事,林珑只能说必定尽全力为郑二姑娘治脸改善皮肤。”林珑有技巧地答道,那种绝对的话她是不会说的,在改善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不过也需郑二姑娘配合……” “娘,阿绯与那林姑娘到了没有?”立即有人掀帘子进来。 林珑闻声看去,只见进来的人头上戴着软纱帽,看不清她的长相,光听声音就认出这人就是郑南珠无疑。“郑二姑娘。” “林姑娘,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三催四请这才把你请到。”郑南珠不禁抱怨道,自个儿动手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长满雀斑的脸。 林珑没因她抱怨的话而动怒,脸上挂着淡笑,“总得有万全准备才能来见郑二姑娘,二姑娘也是希望脸上的斑能淡一点的。” “这是当然。”郑南珠不敢摆出小姐脾气来,她有求于林珑,上前亲热地拉着林珑的手,急切道:“林姑娘,你可要救救我的脸。”   ☆、第十六章 以退为进玲珑计 贝明绯走近两人,笑着道:“南珠,我这好姐妹的能力可是一流的,你也看到我的脸现在有多光滑了吧?”手指轻轻地指了指自己那吹弹可破的肌肤。 郑南珠看去,眼里有着嫉妒之意,昔日这个贝明绯可比她丑多了,痘痘会化脓,看了就恶心,自己这脸最多被人笑为麻子脸罢了,可比她好多了。 今天贝明绯的光彩照人,正正是她郑南珠要追求的。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我今儿个来正是为了郑二姑娘的脸,虽不敢打包票,但是绝对会尽力。” 郑南珠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自己而言,林珑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珑示意郑南珠坐下。 郑南珠没耽搁,赶紧坐下,然后一边的侍女给她的手腕下垫了个垫子。 这林姑娘上回来就说过给她治脸要内外进行,所以她初步建议自己戴上面纱,少在太阳下走动,她也一一照办了。 郑夫人看到给女儿诊脉的林珑严肃的小脸上,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微蹙,顿时有几分担心,着侍女扶着她上前,“林姑娘,我这女儿身子一向很健康,大夫给诊过也没说有大碍……” 这林珑毕竟不是大夫,如今她把话说出来,就是告诫林珑不要随意说说来诓她们。 贝明绯忙扶着郑夫人另一边的手,“郑夫人,我这姐妹不是个无敌放矢之人,这么做必是有原因的。” 半晌,林珑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眼里有期待的郑南珠,最后目光定在郑夫人的脸上,“郑夫人,郑二姑娘的身体是没有大碍,但这不代表没有小毛病。我上回就说过郑二姑娘脸上的雀斑是从小就有的,这正正是因为肺经风热引起的,当时我就建议二姑娘一定要饮食主清淡,不能大鱼大肉,不过很可惜,二姑娘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离上次给郑南球诊脉约有一个月的时间,她也是希望郑南珠的身体会有所改善,这样一来她在里外给她调理的时候会更见功效,不过现在依郑南珠的脉象看来,结果不太令人满意。 她再度执起自己绿色的小包袱,头上的绿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朝一脸惊愕的郑夫人行了个标准礼,“郑夫人,真的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改善郑二姑娘的脸,还请您另请高明,小女子先行告辞。” 她也不待对方反应,转身就毫不犹豫离去。 郑南珠看到她潇洒离去的动作都傻眼了,这林珑怎么如此大牌?留下一句无能为力就走了?她当自己是什么? “站住!” 林珑听到郑南珠那一声怒喝,微微一侧头,“郑二姑娘唤住我也是没有用的,光是我一个人在那儿蹦跶,郑二姑娘不配合也是不行的。” 这回她真个径自掀帘子出去,将郑家母女都抛在脑后。 郑夫人没想到这林珑说走就走,竟是半点脸面也没给她这个巡抚夫人,再慈眉善目,她也是一方地方官的夫人,哪有可能被人忽视乃至无视? 贝明绯看到郑夫人的表情动怒,忙道:“郑夫人,我这就去劝她回来,您别生气,这事明绯会处理妥当。” 这好姐妹到底在唱哪一出?好端端地她就反脸走人,这不是在打郑氏母女的脸吗? “阿珑——”她急忙追出去。 郑南珠看到贝明绯追出去,脸上难以置信,她这巡抚千金有多少人巴结,这个要靠出卖手艺讨生活的女子也敢下她的脸面?“娘,您看看?” 郑夫人安抚地看了眼女儿,心里也不爽林珑这高傲的做法,只是一想到贝明绯光滑的脸蛋,前往贝家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再看看女儿的脸,这雀斑随着她的年纪越来越深,占据整张脸,以致无人问津。 再大的怒火也抵不过对女儿前程的担忧,她道:“南珠,你还想让她给你治脸吗?” 郑南珠咬了咬下唇,这林珑明显是有本事的,半晌,她狠狠地点了点头。 外面红色回廊处,贝明绯早就追到了步伐并不快的林珑,一把拉住她,神色严肃地道:“阿珑,你怎么说走就走?我知道要你来给郑二姑娘治脸是为难了你,毕竟你也是官宦之家出身的。只是以前还好说,不治咱就不治呗,反正我的私房钱有不少,给栋弟医病也是绰绰有余,”舔了舔唇,“可现在我们是骑虎难下,郑面珠好歹是巡抚千金,我们得罪她并没有好处……” 林珑看了一眼贝明绯眼里的担忧,拉着她往前走,“阿绯,你放心,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弱势一方的不是我。”微微一笑,“我们继续走就对了。” 贝明绯看林珑的态度也不像是不想给郑南珠治脸,莫非这是林珑吊高来卖的策略?思忖一会儿,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与林珑一道往出府的方向而去。 郑巡抚年方不过四十岁,肤色白净,留着山羊胡须,浸淫官场二十来载,看起来没染多少官场恶习,仍风度翩翩得很,此时亲自送叶旭尧这襄阳侯府的嫡长孙出去。 这年轻人有着大靠山,这回亲自到苏州办案,可见圣眷正隆,前程不可限量。 “旭尧啊,老夫这儿空房子甚多,何必在外居住?” 叶旭尧对于这热情相邀的苏巡抚只是扯了扯脸皮算是回应,“旭尧不好过多打挠……” 听到有骚动声,他微皱眉转头看去,就看到巡抚宅里的丫鬟仆妇以及小厮都出动,拦着两个青春俏丽的少女的步伐,将她们团团围住。 定睛看去,一眼就落在林珑的身上,怎么一天到晚都遇上她?他心底下颇为不悦,这个女子想看不到都不成。 郑巡抚与儿子郑华翰对视一眼,对于这场面颇有微词。 郑夫人与郑南珠也急急追了上来,落在后方的郑南珠一看到有外男在,忙戴上面纱遮住自己满是雀斑的脸。 “林姑娘留步,有话我们好好相商……”郑夫人放低身段道。 林珑看了一眼面前这阵仗,小脸严肃地转头看向郑氏母女,眯眼冷声道:“郑夫人,这就是您相商的法子?我林珑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但我也是正经人家出身的,您现在是要以武相逼吗?”   ☆、第十七章 打他主意求见证 “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郑巡抚板着脸喝问,一大群人围着个弱女子,还是在叶旭尧的面前,这不是在抹黑他? 郑夫人没想到会碰到议事出来的丈夫,心底暗暗叫苦,再者看到林珑那并不屈服的小脸,赶紧就撤去围住林珑与贝明绯的下人,上前解释道:“不过是桩小事罢了,夫君,我与林姑娘有些事还要相商,一时间怕她已经出了巡抚衙门,紧张之下才会出此下下策……” 林珑在这郑夫人开口之际,两眼看向郑巡抚以及他身边的年轻人,这张脸想要记不住都难,眼睛一眯,怎么又是他?内心不木禁纠结万分,处处都遇上他,这老天爷是纯心让她不好过吗? 眼珠子微微一转,她道:“郑夫人,我已说过对郑二姑娘的脸无能为力的话,哪怕当着巡抚大人的面,我仍是这般说……” “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夫人看向她时眼里微微有着恼怒,“你要的无非是银子罢了,只要你开个价,我眼也不眨地就付给你。”顿了顿,“哪怕你要一千两银子我也照给。” 贝明绯与这郑夫人还算是相熟的,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是真动怒了,悄悄扯了扯林珑的衣袖,“阿珑,见好就收……” 这郑夫人都开到一千两银子的天价,看来为了郑南珠的脸,这巡抚夫人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她不禁暗暗咋舌,转念一想,这郑氏母女看到月儿的脸好了,这才对林珑充满了信心。 这好朋友,看起来比她爹还会做生意,她再度暗暗腹诽。 林珑微微一笑地摇着头,“看来郑夫人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要走不是因为你们给的银两少了,而是,”抬头看向那个戴面纱的少女,“郑二姑娘并不配合我行事,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令她脸上的斑点消失。”笑容浅浅一收,“到时候出了纰漏,郑二姑娘一句推搪就算完了,我可是平头百姓一个,斗不过你们官字两张嘴,郑夫人,我这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最后摊了摊双手。 “你凭什么说我不配合你?”郑南珠有些咬牙地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林珑回应,“郑二姑娘心中有数,你若想要一张明艳照人的脸,就得完全听我说的去做,不然我是不会给你美肤的,你且问问阿绯,她当初可是吃足了苦头。” 贝明绯这才知道林珑担忧顾虑的原因所在,明明林珑就吩咐过郑南珠不可吃油腻的食物,可这郑南珠明显没听进去,若是在美肤的过程当中,郑南珠自个儿不遵守约定,皮肤没有改善,最后吃苦头的必是林珑。 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她忙道:“南珠,阿珑说得没错,我当初若不是完全戒口,你以为我会成功吗?” 郑夫人与郑南珠母女这才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尤其是郑南珠,她平日根本忍不住口腹之欲,如今失信于林珑,若导致自己的脸没得救了,这……最后吃苦头的还是自己啊。 想明白后,她急切道:“林姑娘,这事情是我不好,我保证会完全听从你的嘱咐……” “不行。”林珑再度摇摇头,“我记得上回郑二姑娘也是这样说的,今儿个我还没走出巡抚衙门就遭到这待遇,他日郑二姑娘若是脸没有改善,我岂不是要人头落地?”头摇得更厉害,摆明小命更重要。 郑巡抚瞟了眼次女,这个女儿渐成老大难的问题,况且当着客人的面前说这些个揭家丑的话,他的脸渐渐挂不住,“林姑娘,你且放心,本官身为苏州的父母官,若小女的脸没有改善,本官必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现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贝明绯一脸的喜色,有这郑巡抚开口保证,阿珑还有何可忧?再度暗地里拉扯林珑的衣袖,要她赶紧应下。 林珑看了眼巡抚一家子人,暗暗思忖,这郑南珠确实让她失望了,她高估了她的决心,接下巡抚千金这桩生意,有利有弊,再高明的医生碰到不合作的患者也是白搭,更何况是她? 一双美眸扫过场中之人,最后她两眼一亮地定格在叶旭尧的脸上。 叶旭尧眼睛一眯,背着的双手微微一握,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林姑娘的目光太炽热,不是他司空见惯的爱幕之色,而是发现有利可图的欣喜,好一个敢打他主意的姑娘家。 他的鼻子一哼,微不可闻。 林珑才不管他一脸的冰山之色,反正这人似乎除了这脸色就没别的,安抚地拍了拍贝明绯的手,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叶旭尧的面前,行了一礼,笑着道:“能否请公子为小女子与巡抚大人做个见证?”   ☆、第十八章 玲珑佳人巧出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姑娘,尤其是郑华翰,险些下巴掉到地上捡不回来,她的眼睛长哪儿去了?叶旭尧这人并不好相处,她没见到? 贝明绯并不晓得叶旭尧的来历,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之前撞到郑华翰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在招呼这个一脸冰山的男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能出动到巡抚家的公子亲自接待,这人的身份能低吗? 此时林珑走上前去请人见证,这人能肯吗?看他的样子,能搭理林珑才怪?她脸上一片担忧之色。 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况下,叶旭尧居然发话了,只见他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一边眉毛上挑,“为什么是我?” 林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道:“因为公子是巡抚大人的座上客,那么说来与巡抚大人必有渊源,而你与我也曾有一面之缘,小女子相信公子必是个公正严明诚实之人。”小脸转向郑巡抚,“郑大人,你说是不是?” 叶旭尧的眼底一片寒意,这个女子真的好大胆子,居然给他挖陷阱跳进去。一来摆明他与他们两人都认识,必定不会偏帮,只因相信他所谓的公正严明诚实,纯属狗屁不通;二来如果他不答应,那他就是个不公正、不严明、不诚实之人,因为担不起这六字,所以才拒绝嘛,这多好理解啊,果真居尽叵测。 郑巡抚一怔之下,在大赞这个女子大胆之余,私下里也微微蕴怒,真个大胆至极的丫头,说了那么一通,他能不答应吗?更何况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皇上派叶旭尧到苏州来必有深意。 “既然林姑娘这么说了,旭尧啊,为了那让我愁出满头白发的女儿,你就勉为其难地为我俩做个见证吧。” 郑巡抚这话一落地,郑华翰也跟着张大嘴巴合不上。 “既然巡抚大人都这么说了,公子何不爽快点应承呢?”林珑催促道。 叶旭尧朝郑巡抚微微一晗首,再看向林珑时,眼里微闪过一丝微怒,嘴角一咧,“既然叶某深得两位信任,那我就在这儿做个见证吧,这样,姑娘可满意?” 林珑的全身打了个冷颤,这座冰山用这样的脸容与声调说话,真的让人不寒而栗,只不过一会儿,她就又恢复常态,似热诚地笑道:“当然,多谢公子成全,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叶旭尧。” 林珑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然后记在心底,依眼前这情势,这人所说的必是真名无遗。 得了叶旭尧的首肯,她这才走到郑巡抚的面前行了一礼,“郑大人莫要怪罪,小女子必定全心全意地为令千金美肤。” 郑巡抚点点头表示应承。 林珑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缓步走到郑夫人的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表示可以与郑南珠治脸上的雀斑了。 郑夫人还没有完全下了那口气,转身就走,她身边的郑南珠急忙跟上。 贝明绯顾不上去看心上人郑华翰,而是急忙追上林珑,再度与她往内院而去,途中,她低声道:“你傻的,今儿个闹了这么一出,郑大人夫妇岂不是要恨死你?那个叫什么叶旭尧的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这都敢叫他当见证?” 林珑笑了笑,“我若能让郑南珠的脸似你的脸一般,他们一家谢我还来不及?哪里就真个再拿捏着这些个事来为难我?难道说你对我的手艺没信心?” 贝明绯瞪了她一眼,“少来,你知道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叶旭尧再拐过这个弯离开这道回廊的时候,刻意看向林珑的背影,这个姑娘他记住了,这次她欠自己的人情可大发了。 林珑的背脊再度一寒,回头看去,却是半个人影也欠奉,只有微风拂过庭院发出的“沙沙”响。 “阿珑?” 贝明绯这一唤,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走在这长长的回廊上。 再度回到那间厅堂,这回分宾主坐下。 林珑没再含糊,而是打开自己绿色的小包袱,看向郑夫人与郑南珠道:“我之前说过郑二姑娘的病情是由肺经风热引起的,兼之气血两亏,所以肤色才呈现暗黄与斑点。” “那该怎么治?”郑夫人急忙追问,对于刚才的不愉快已经是撇到一边去。 拿掉面纱的郑南珠也脸现急色。 林珑这回不再卖关子,“其实我给郑二姑娘的脸治雀斑的方法只有一道,那就是内外兼治。”慢慢走上前去看着郑南珠的脸,仔细地打量,“建议郑二姑娘每天可以用洗了第二次的淘米水来洗脸……” “什么?”郑南珠一听,有几分不乐意,“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我可是巡抚千金,林姑娘,你可不能拿我来寻开心,好歹也给我弄点价值贵的有用的敷脸才行……” 郑夫人看了眼女儿,示意她稍安勿躁,让林珑把话说完。 贝明绯翻白眼,这个郑南珠真是龟毛,难怪之前林珑要费这么多功夫。 林珑并没有动怒,“郑二姑娘不要抵触这淘米水,常用会有美白肌肤的作用,当然这只是第一道程序罢了,建议用只是为了去除郑二姑娘脸上的杂物。”旋身回去从绿包袱里面拿出一细白瓷瓶儿装着的膏状物品,打开给郑氏母女看,一股浓郁诱人的桂花香味飘出,“这是我为郑二姑娘调制擦脸的膏脂,每天早晚都要使用,这里面含有当归、白芷、甘草等几味中药材经过蒸煮过滤出来的精华,这对改善郑二姑娘脸上的斑很有益处。” 郑南珠一听,满脸欣喜,忙命侍女拿过来她闻闻,这是她最爱的桂花香,尤其是这膏呈现出来的乳白颜色,一看就爱不释手。 林珑早就知道郑南珠会有这反应,所以在添加花露水的时候就选择了桂花,只因上回她给郑南珠号脉的时候闻到过她头油的味道,就是桂花香。 “那内服呢?”郑夫人没女儿那样顾此失彼,对于林珑所说的话她可是记得很清楚。 林珑再度递上一张单子,这回是她亲自给郑夫人的,“夫人,这是我给开的方子,主要的功能也是改善肺经风热症状的,夫人一定要看着郑二姑娘服用,期间饮食上一定要禁油腻,譬如东坡肉,那是绝对不能碰的。” 一提及东坡肉,郑夫人的脸上也微赧,瞥了眼装无辜的女儿,现在只怕苏州城无人不知道巡抚千金爱吃东坡肉,想来都是丢脸至极。 “这是一定的。”郑夫人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低头仔细看起了方子。   ☆、第十九章 查身世夫人侧目 只见上面写着:黄岑、当归、熟地、桑叶、枇杷叶、甘草…… 方子上的字迹清秀,颇有大家风范,可见写字者必是幼时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不然不会在这个小小年纪就能写出这样一手字来。 郑夫人也是官宦之家出身,嫁的丈夫官职又不小,见识比起一般人家那是高出不少,此时不由得抬头看了下林珑,这姑娘长相不俗,不但识字兼之说话有文有理,又大胆地向叶家长孙求见证,这个姑娘怕是有些来历的。 这么一想,她对林珑的观感改了不少,原本她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低下出身出来讨生活的罢了,哪怕和蔼中也带有几分高傲。 林珑见这郑夫人只是看着她并未话话,怕她有误解,忙又说:“郑夫人,小女子虽然不是大夫,但这方子是在治疗脾胃湿热的黄连平胃散的基础上写出来的,略改了几个药材的使用,按方子服用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顿了顿,强调道:“这是非常适合郑二小姐身体的。” 她与一般大夫不同的是,人家主要是治病,她的是调理为辅,改善肌肤为主,一切都要以美肤为根本目的,严格说来她不是大夫,却有与这个行当靠边。 贝明绯也怕郑夫人有疑虑,毕竟林珑年纪不大,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忙在一边搭话,“郑夫人,这方子不会有问题的,我也吃过她开的方子,若有事,我焉能还坐在这儿与您说话?您说是不是?” 郑夫人把方子交给身边的嬷嬷,嘱她按方子去抓药,然后才笑了笑,“你们都误会了,我没有怀疑林姑娘的意思。” 林珑看了一眼那拿着方子下去的嬷嬷,她也不怕人家拿着她的方子去问坐馆的大夫,自己开的方子自己清楚。 “对了,林姑娘是苏州人氏吧?” 听到郑夫人似随口的问话,林珑也没有隐瞒,“正是。” 郑夫人点点头,又笑着问了一句,“不知道林姑娘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令尊是做什么的?” 这是有查问户藉来历的意思在了,林珑皱了皱眉,最后淡淡地道:“父母在三年前即去世了,只有弟妹二人,所以只得回到苏州投靠自家亲戚。吾父生前曾任光禄寺少卿。” 哪怕她与叔父林刚一家的关系都恶劣,别人问到,她仍是要提林氏宗族的,表示自己虽然是失怙之人,却也不是无枝可依。 至于母亲,她当她已经死了,反正能扔下年幼的儿女离开改嫁,这样的母亲与死了有何异? 郑夫人与郑南珠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林姑娘身世如此坎坷,更出其意料的是这林珑居然还是官家女出身,可惜其生父已亡,不然怕是不会沦落到此田地。 光禄寺少卿这官在京中只是不起眼的官职,与郑巡抚这样的从二品官员差别甚大,郑夫人微愣过后,看向林珑的目光颇为惋惜,这样的出身连贝明绯也是及不上的。 郑夫人到底颇有几分同情心,“林姑娘也莫要伤心,苏州一向太平,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们一家子的。” “有抚台大人做镇,苏州确是井井有条。”林珑笑道,给了顶高帽子给郑巡抚,“小女子回乡这三年,确是生活太平。” 郑夫人对于林珑这恭维的话,自然是受用万分,只有丈夫的官途亨通才会有自己的诰命册封,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些。 接下来,林珑也没再聊家常,而是亲自给郑南珠做一次洗脸抹膏给旁边的侍女示范,细心地叮嘱她们应注意的事项,哪儿需要多大的劲儿,哪儿只需轻轻地抹过。 郑南珠感到脸上一片清爽舒适,没有油腻的感觉,叫侍女赶紧递上镜子,左照右照,竟是觉得脸上大片的雀斑似乎淡了不少,竟是越看越欣喜。 她一把抓住林珑的手,欣喜道:“要不林姑娘留下来暂住一段日子,如何?我怕她们粗手笨脚地做不好。” 林珑闻言,怔了怔,“这个可能不行,我家中尚有弟妹二人需照顾……” “把他们接来一块儿住不就行了?”郑南珠满脸不以为然,忙看向母亲,撒娇道:“娘,我们府里也不缺几张嘴吃饭,你就让林姑娘带弟弟妹妹来住,这样我的脸也能快点好。” 林珑心下微微不悦,这郑南珠颇有几分强人所难,带着弟妹二人住进来算怎么一回事?传出去话也不好听。 郑夫人看到林珑一脸的为难,就知道女儿这提议人家并不接受,上前抓下女儿抓住林珑的手,“反正住得也不远,让林姑娘每天都过来一趟看看进展如何就行,府里的丫头也有手巧的,还能侍候不好你?” 以林珑的出身,让她来侍候女儿,这到底说不过去,官场之上人情交错,林父生前能在京中当上个不高不低的官职,必定会有些故交好友,郑夫人到底还是心水清。 郑南珠看到母亲脸上似有不悦,这才悻悻然地闭上嘴巴,半晌方道:“娘,我不过是说说罢了,林姑娘既然不方便,那就算了。” 林珑道:“郑二姑娘不用着急,我的根在苏州,也走不到哪儿去,只要你配合我,你这脸会如月儿一样光洁的。” 一提及月儿这个试验者,郑南珠眼里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 贝明绯笑道:“我记得郑夫人的赏花宴还有些日子,南珠啊,等你脸上斑点消失得差不多,这一出现必会惊艳四座。” 这话正中郑南珠的下怀,别以为她不知道人家背后都爱嘲笑她是麻子脸的话,背着这名声多年,真有一股气郁结于胸,早就想回敬她们一巴掌,看还有谁个敢笑她? 林珑见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当即提出告辞的话。 郑夫人也没有挽留,反正女儿的脸能否改善,还需要时间来证明,朝身边的嬷嬷道:“送明绯与林姑娘出去吧。” 林珑微微一屈膝行了一礼,如来时那般与贝明绯一道离开。 待得上了马车,贝明绯方才拍拍胸脯道:“阿珑,你今儿个真是让我的小心肝狂跳个不停,我还真怕最后局面收拾不了。” 林珑微微一笑,“事实证明最后还是一切如我所愿,你呀这心是白担了。” 贝明绯轻捶她一记,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了,“如果郑南珠能赶在春天赏花宴出现,阿珑,我看苏州城等着找你美肤的人会大排长龙。” 林珑倒没有想那么长远,自己手头资金限,能做的事情不多,不然必定会不会是这般小打小闹。 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已经近晌午,林珑刚下马车,准备与贝明绯说再见的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林姑娘。”   ☆、第二十章 痴心人跳水明志 林家祖宅门前不远处有着一条河流,此时正值春天,柳枝抽芽,行人在树下走过更添诗情画意。 林珑此时站在这柳树之下,并没有半分惬意的表情,看着面前男人消瘦的面孔,“曹大夫,你还来找我做甚?我想上回我与你母亲已是把话都说明白了……” “林姑娘,我娘是我娘,她不能代替我做决定。”曹大夫一把抓住林珑的柔荑,换做平日他不会这么大胆的,经过这么些时日,未能忘情的他顾不上那些个繁文缛节。“林姑娘,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林珑忙抽出自己的双手,若是被人看去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在这个时点人并不多,“曹大夫,请自重,你不要名声,我还要的。” 曹大夫听着她语气重的话,脸色不由得一黯,“林姑娘,我不是有心要唐突你的,真的,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林珑感到一阵头痛,这个曹大夫就不能放过自己?好言相劝竟是不行,那就只能来恶言,小脸一冷,“曹大夫,你控制不住与我无关,我并不心悦你,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曹大夫,你能养我一家五口人吗?”看到他还要辩,她举手制止他,“就算你肯,你娘能肯吗?她并不喜欢我,而我亦厌恶她,只要她还是你娘,我与你就不可能。” 这等于是逼他在她与他老娘之间选一个,曹大夫瘦削的脸一片苍白,她真要如此狠心? 林珑看到他没再说话,心下微松一口气,眼睛没再看他,而是抬脚越过他就要往家里去。 “林姑娘?”曹大夫仍不甘心地唤了她一声。 这简直就是魔音穿耳,林珑一阵烦躁,手指着身后的河水,小脸一板,“你若跳进这河水里面,我兴许会考虑一二。” 三月的苏州说冷也不冷,但河水仍是冰凉的,她给出这道难题来,就是希望他能见难而退,莫要再来纠缠她,这人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 曹大夫看向她指的河水,此时微风拂过,河水波光粼粼,看起来极美极诱人,只是他并不会泅水,真跳进去,只怕小命难保。 林珑见他没有动作,脸上故意做出讥讽的笑容,“怕了吗?曹大夫,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爱慕啊?我还真是受不起,得了,你也别在这儿碍我的眼,赶紧家去吧。”说完,不再看他,而是转身回家。 才走了约莫十步左右,她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顿时满脸震惊地回头,这时候哪里还有曹大夫那道高瘦的身影,只有柳枝在那儿“沙沙”响。 “曹大夫?”她忙大喊一声,拔腿就奔向河堤,满脸着急,这人怎么那么蠢,她不过是这么随手一指,他真个跳下去? 果然,看到水面上有人在那儿扑腾着,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本身也是旱鸭子一个,如何能跳下去救这个曹大夫? “来人,快来救人啊——”她放声大喊。 这声音引来了不少人,包括绿姨娘等人。 “珑姐儿,出了什么事?”绿姨娘着急问道。 “二娘,快别问,快,去拿我们晾衫的竹篙来,快点,莫要耽搁……”林珑赶紧指挥绿姨娘。 绿姨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拔腿就往家跑。 看热闹的人渐多,估计没有会泅水的人,因而并没有人往下跳,仍有好心的人赶紧去找东西来救那个在水里快要被淹死的人。 林栋与林琦也一脸紧张地看着曹大夫在那儿扑腾,不由得赶紧唤了一声,“姐?怎么办?曹大夫快要沉到水底了……” 林珑也是急得要上火,在原地不停地跺脚,这曹大夫若是死在这儿,先不说良心那一关,曹家只怕还得要闹事,这个男人是专门来害她的吗?对于这样轻易就为爱轻生的人,她是半点感动也欠奉,傻不拉叽的男人,嫁过去也是自讨苦吃。 今天能为她这样疯狂,他日再遇到合心意的女人,指不定也要疯狂个半天,这可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绿姨娘拿来竹篙。 林珑忙接过伸进水里,喊周围的壮汉来帮忙,然后朝水中的曹大夫道:“你快点抓住这竹篙,我们拉你上来,听到了没有……” 曹大夫估计是喝了几口冰冷的河水,两手想要抓住那竹篙也是几次都抓不住,似乎更往下沉去。 这样一副画面落在今日乘画舫出游的人眼里,只见那站在船头的人看到众人欲救人而不得的画面,不禁概叹了一声。 “今儿个倒也算是好风景,莫让这人煞了风景,下去把人捞上来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长相颇为风流倜傥,狭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怎么看也是美男子一个。 “是,爷。” 立即就有人跳下水中去捞人。 “爷真是好心肠,这善心发得让奴家仰慕不已。”身着绫罗绸缎的女子恭维地道,并且亲自斟酒给这男子,身为这苏州城有名的花魁娘子,女子自然是要极力讨好眼前的贵人。 男子接过,眯眼笑了笑,这女人的心思他焉能不懂? 没多时,这人就被救到画舫之上。 岸上众人看到突然杀出来的人救了那曹大夫,再即看到那如花似玉的女子,这不正是苏州有名的花魁娘子绮娘吗? 顿时看热闹的人更甚。 林珑本想趁机离开,只是担心曹大夫不知道是生还是死?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怕不好收场。 看到画舫靠岸,她忙过去,林栋身为男丁,急忙跟上长姐的步伐。 踏着船板,林珑姐弟二人上了画舫。 “快,把他胸部的水挤出来……”一上来,她就朝那名救人的壮汉指挥道,此时的曹大夫脸色发青,明显是凶多吉少。 壮汉看了眼自家的爷,见到主子再度点头,这才按住曹大夫的胸口挤压他吞进去的水。 绮娘看到自己成为众人争先恐后目睹的人,二话没说,赶紧进了船舱里面,外面没热闹可看的人渐渐散去。 吐出一串水,曹大夫重重地咳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再慢慢地睁开眼睛来,入眼即是林珑板着的面孔。 看到曹大夫平安无事,林珑长吁一口气,这回她的语气不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轻易跳进水里,可有想过你的爹娘?曹大夫,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语气再度强硬:“曹大夫,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你,可你不能死在我家门前,你这是触我的楣头,想让我没好日子可过。”   ☆、第二十一章 打她巴掌暗使计 这样一番话让曹大夫本就苍白发青的脸色更为难看,眼底一片黯然。 在一旁观看的长着一双单凤眼的美男子闻言,狭长眸子不禁朝林珑多看了两眼,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倒是颇老成,眸子里多了几分戏谑。 “这位姑娘,人家都为你跳河了,你还这样说,真是太伤人心,也显得颇为无情。” 林珑抬眸看向这凉凉说话的男子,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但这与她无关,说到底这人还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是恩怨分明的人,遂朝他屈膝行了一礼以为答谢,“公子善心,小女子永远铭记。”看到他眼眉一挑,她再度微昂头道:“只是一码归一码,这位公子不知道实情就请不要乱说话,小女子有情或无情也与公子无关。” “你这个女子真不识好歹,若非我们爷,只怕他现在已经被淹死了……”有小厮看不得林珑这态度,立马不满地道。 单凤眼男子举手示意下属住嘴,眯眼笑看林珑,“倒是我多事了,姑娘说得对,这确是不关我的事。” 林珑一副你明白就好,目光再度落回曹大夫的身上,态度诚恳道:“曹大夫,我向你道歉,这事就当我失言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真会跳进水中,不过真的求你放过我,我还有家人要养活。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彼此并不认识吧。” 曹大夫想要说点什么,却是话到唇边说不出来。 突然,后边再度有骚动声传来。 “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能为一个女人做这傻事……”胖胖的曹周氏急冲冲地上了画舫,一把推开林珑,然后蹲下来抱住儿子大哭,“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还活不活啊……” 后头曹老爹也急得满头汗地奔上来,这个外表老实的老大夫在当地人缘极好,惟一最不好的就是娶了个恶婆娘。当听到独子跳了河,老两口忙扔下所有的活计赶过来。 此时看到儿子还活着,脸上这才稍微和缓起来,他转头看向林珑,眼里有着指责。 林珑真想仰天叫屈,这事真他娘的与她何干?她是无辜的好不好? 曹周氏这时才发现林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张口就想要开骂,若不是为了这狐媚子,她的儿子至于这样吗? 林珑见状,生性倔强的她哪有可能再度站在那儿任这曹周氏痛骂?“既然你们当爹娘的都来了,那更好,今儿个我们都把话说清楚。这件事我是无辜受害者。请你们看好,不,是拴好你们的儿子,别让他再度跑来我这儿上演这么一出。我当日发的誓至今言犹在耳,你们要骂也得看清对象,好好地回去教儿子才是正道,别是非不非,随便乱泼脏水。” “你!”曹周氏两眼瞪着林珑,恨不得将她吞吃进肚,“你这个该死的贱蹄子,你勾引我儿,我还没有与你算账,现在又说我儿没家教,你怎么不去死?都是你狐媚我儿的……” 这话骂得极难听,曹大夫的老爹也听得面红耳赤,一直朝妻子努眼,让她别再丢人现眼。 林栋的小脸板得死紧,小手握紧拳头,怒道:“不许你辱骂我姐姐,曹大夫有你这么一个娘,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长姐嫁到你家去的。”亏他一直感激曹大夫给他看诊治病,也有心想要撮合他与长姐,现在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行动,不然就是害了自家亲姐姐。 曹周氏立即掉转枪头看向林栋,眼里一阵嫌弃与厌恶,“你这个死兔崽子,怎么不早死?不知道吃了我家多少药,不然你还能在此活蹦乱跳?死剩种,难怪连爹娘也克死了……” “啪”的极响一声,曹周氏的脸偏向一边,两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珑,这个死丫头敢打她嘴巴? “你敢打我?你这个没家教的贱蹄子……” 林珑满眼喷火地看着这个胖胖的妇人,声音极其冰冷地打断她的话,“我就打你了怎么样?满嘴粪,到底谁才是那个没家教的人?非但如此,还恶毒地诅咒别人,你这样的人不该打吗?”拍了拍手掌,一副嫌脏的样子,“你骂我时,我都忍你了,那是我敬你是长辈,可你骂我弟弟,就不在我容忍的范围里面。” 她转头看向一脸错愕的曹大夫,正色道:“曹大夫,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娘就是猫和老鼠,合不来的,今天我敢打她巴掌,他日她再犯到我,我照打不误,你确定还要再来纠缠我吗?” “你这个杀千刀的——”曹周氏何时被人如此没脸过?急忙起身冲向林珑,誓要讨回自己损失的面子。 她肥胖的身躯冲向林珑,众人不禁为林珑捏一把汗,这娇小的姑娘家怕是要吃亏了,谁能打得过这样的胖婆娘? 曹大夫忙大唤一声,“娘——” 曹老爹也急了起来,自家婆娘的性子他焉能不知?那样骂林珑咒林栋,是个人都忍不了,哪怕他并不喜欢林珑这样强悍的性子。 林珑冷冷地看着这个胖婆娘冲过来,给急着要上前来帮她的弟弟一个眼神,瞄了瞄自己的位置,嘴角的冷笑更大了些。 曹周氏表情狞狰,来势汹汹。 在她靠近之时,林珑的身子一侧避开她拍过来的巴掌,小脚却是掩人耳目技巧地一绊,双眼却是无辜地眨了眨,动作却是一气呵成。 曹周氏因为在气头上来找林珑的晦气,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拍没中,她又想要去抓林珑,小腿被林珑绊倒,重心失却,呈抛物线,一个倒栽葱往水里掉去,速度快到没人能拉住,“扑通”一声,水花大飞。 林珑似一脸失望地收回自己想要拉住曹周氏的手,在船上看着她在水里扑腾。 “娘(娘子)——”曹氏父子忙奔到船边,这回急成热窝上的蚂蚁。 林珑看了一会儿戏,这才朝绿姨娘凉凉地道:“二娘,把竹篙借给他们吧,她不义我们不能不仁,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 绿姨娘在这曹周氏大骂的时候,就恨得不行,因而递竹篙的动作极慢。“这可是我们家晾衣衫的,你们借了可要还。” 曹周氏身体胖,几次都难以抓住竹篙。 曹大夫朝那个壮汉求救,他会泅水,只要跳下去,自家老娘就能得救。 那壮汉看了眼自家主子,看到主子暗暗摇头,遂忙摆手道:“不行,你娘那么重,再湿了水,我可拖不了她上岸,你且让她赶紧抓住竹篙上来吧……” 林珑只是冷眼瞟了瞟,看她还有力气扑腾,就知死不了,只是救上岸的时间长短罢了。没兴趣再看这倒人胃口的女人,赶紧走为上策,看了眼弟弟,两人正准备下船。 那个单凤眼美男子却是上前拦住林珑的去路,低声笑道:“这位姑娘,你刚刚使的小动作我全都看到了。”   ☆、第二十二章 堪世事美男惦记 林珑看到他眯笑的单凤眼,眉尖微微一蹙,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本来对他救了落水的曹大夫的感激都扔到了爪哇国。 她秀眉一挑,同样低声道:“那又怎样?” 单凤眼美男子一怔,这话回得半分也不落于他的气势,眼里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比起京中看一眼就娇羞的贵女,再比起那一直巴结讨好的花魁,这个穿着平凡长相不俗的姑娘更为有趣。 他笑出声:“姑娘就不怕我去报官?” 林珑抿唇笑了笑,“公子请便。”说完这话,微一晗首,推开他的手,径自踏上船板下船去。 单凤眼美男子没有再度阻拦她,而是玩味地目送她下船。 少女的背影十分的秀美,微风一吹,绿色的裙袂飘扬,更添诱人的美态。 船舱里的绮娘自然不会错过这最近颇宠她的男子眼里的兴味,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但是男子的表情明显十分的舒畅。拢紧秀眉,她的一双美眸都落在那下船的绿色身影上,这个少女正值花样年华,青涩中能预见未来的诱人风景。 “小姐,我看那个姑娘有意要引诱高国舅呢?小姐可得抓紧了。”一旁给她递茶盏的侍女烟儿表情有几分阴郁。 “别胡说,高国舅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他在京中就有美妾无数,我一个区区花娘又能耐他何?再说人家是良家女,就不是我能比的。”绮娘有自知之明,一把关上船舱的窗子,对于那胖婆娘的落水,她是半分兴趣都无。 想到高国舅,她有几分黯然神伤,这长相好家世不俗又待她颇温柔的男子,哪怕阅人无数,想要不动心也难。只可惜自家身份太不堪,就算高国舅要替她赎身,只怕身为皇上宠妃的高贵妃也是不肯让自家玷污了高家的门庭。 “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高国舅身边的小厮说,国舅爷很是喜欢小姐,只要小姐加把劲,从了良,换个名儿,到了京城,谁还知小姐曾经是苏州的花魁?”烟儿极力撺掇绮娘,绮娘若是能进高国舅的后院,自己也能有个好前程。 绮娘的表情一愣,在这泥潭里面这么多年,早就厌弃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且看看吧。” “哎哟,我的小姐,这事要趁热打铁,过了个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比起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年轻有为的高国舅岂不是更好?”烟儿极为推销,“你若再不努力,只怕这国舅爷真要便宜之前那女子。”嘴角朝窗外的方向努了努,暗指高国舅会移情向更为年轻的姑娘。 绮娘斜睨了一眼那紧闭的窗户,握紧了自己的帕子,嘴唇紧紧一抿。 林珑刚上了岸,就听到身后的嘈杂声,站定在柳树下回头看去,看到曹周氏那肥胖的身躯正被人拉上船,看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恢复元气可能需要有些日子,嘴角冷笑一声,看她还有力气诅骂人不? “大姐,这等人看她做甚?”林栋冷冷道,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船上那个似乎不太良善的单凤眼美男子,“大姐,他如果真报官的话,我们……” “不会。”林珑正色看向弟弟少年老成的脸,“这不过是他戏耍之言罢了,真要报官,就会当众揭穿我,立即遣人下去救曹大夫的娘,哪还会与我废话这么多?”正正因为看清了这点,她才施施然地留下那四个字。 再退一步说,他也没真拿到什么证据,自己做的小动作,能发现的人并不多,就连曹周氏自己只怕也是蒙查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她自然能推个一干二净,正正因为算计好了,才会大胆地报复一下这个口臭不饶人的曹周氏。 林栋看到姐姐表情淡定,这会儿也放下心来。 绿姨娘与林绮、苏嬷嬷赶紧围了上来,没再去管后面那一堆烂摊子,簇拥着林珑回林家祖宅。 一回到家,绿姨娘就自责道:“珑姐儿,这事都怨我,若不是我多事,哪会让曹大夫魔障了……”原本这曹大夫多好的人啊,哪里知道一入情障就走不出来?她真是罪孽深重。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肩膀,“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提了吗?这事谁也不想的,二娘,往后再说这事,我可要动怒了。”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 绿姨娘这才表情宽松些许,内心仍是过意不去,她等于间接害了林珑与曹大夫,没有自己在一旁撺使,只怕这一辈子腼腆的曹大夫也不会向林珑表白,更遑论是跳水明志? “记得要去把竹篙收回来。”林琦看到长姐进了屋,朝绿姨娘语气不善地道,“那竹篙也要几文钱的,都是你惹的祸。” 绿姨娘不敢吭声,忙点了点头。 林栋看了二姐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这三年里面,绿姨娘为这个家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救上来的曹周氏还没缓过一口气,就被身为国舅爷的高志遣人请他们下画舫,没了那个俏佳人在,他也懒得搭理这一家三口。 旋身进画舫之际,他朝身边的人道:“去打听打听那绿衣姑娘姓甚名谁,身世几何。” “是,爷。” 身边的人立即领命退下。 上前的绮娘闻言却是一怔,强笑道:“爷可是看上人家年轻姑娘了?” 高志笑看绮娘,伸手揽住她的柳腰,“我若说看上了,你是不是要吃醋了?” “爷就会寻奴家开心。”绮娘违心地道,“那样的俏人儿,我看了都动心,更何况是爷这双利眼?” 高志在女人堆里打滚这么久,岂会看不出绮娘的曲意奉承?花魁俩字不过是叫得好听罢了,充其量不过是个千人枕万人骑伎子。 曹大夫来还竹篙的时候,刻意朝里面张望几眼,希冀可以再看到那牵肠挂肚的佳人。 绿姨娘身子一错,挡住他的目光,“曹大夫,你赶紧走吧,这都是我的错,你把我以前说过的话都忘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曹大夫表情黯然地转身离去。 在暗处的林珑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走远,这才现身走出来,“二娘进屋吧,别在外耽搁,今儿个郑夫人倒是先付了二十两银子予我,你待会儿拿十两银子去给栋弟执药……” “诶。”绿姨娘忙应声,把大门关上。 一场春雨刚刚下完,林家三房一家子抵苏州,带回一个重磅消息。 ------题外话------ 感谢飞花轻似雾送的三朵花花!   ☆、第二十三章 渣叔婶颠倒黑白 非时非节的,林创突然带着一家子人回苏州来,自然落脚在自家二哥林刚的家中,林白氏对于这小叔一家子的到来内心是不太欢迎的,只是久未见面,还是脸上带笑地迎接了。 经三房安排好了住处,这才坐下来说闲话,林白氏身边挨着的是女儿林璃,另一边是林创的妻室林余氏与两个女儿林琳与林玫。 林白氏笑道:“三叔与弟妹这趟回乡可是要办什么事?清明都过了有些日子。”摆明就是暗讽他们对祖宗不敬,回来的不是时候,逃避祭祖大事。 “二嫂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能回来似的。”林余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大伯去了,二嫂可是沾了我们家不少光,琳儿她爹是没能考中举人,可这秀才的名号为你家少了不少锐呢。” 一想到要把消息与二房分享,她就满肚子的不愿意,瞪了眼两个女儿,若那时候随便一个笼络住襄阳侯夫人的心,也就没有后面这一摊子事。 林琳与林玫姐妹二人的表情也有几分不悦,本以为是囊中物,哪知道现在又凭添变数,为了这个位置,只差一岁的姐妹俩都斗得难分难解。 林琳那时候暗讽妹妹,她才是老大,要嫁也是她先嫁,哪有妹妹抢先出阁的道理? 林玫却是半分不让,她是妹妹又怎么了?有这等好事,哪还能顾得上是姐姐还是妹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若是叶家满意她,她也不在乎比长姐先出阁。 此时林白氏撇了撇嘴,回来后还不是得在她这儿白吃白住?问一句话,得她三句话,这弟妹真是有够嚣张的,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七品芝麻官的女儿罢了。 林璃撇嘴侧目了一眼对面的两个堂妹,看到对方身上的衣物首饰都是最新流行的,暗暗计较着,回头也要整一套出来,不能落了自家威风。 与女人们的不愉快相比,男人们倒是坦荡得多。 林创没有隐瞒,把襄阳侯府那桩婚事全说了出来,直听得林刚睁大眼睛,自家再叹口气,“琳姐儿没许婚,也让那襄阳侯夫人见过,当时没说什么话,也不知道她哪儿不中意?后来只回话说要考虑一二再行决定。听闻她要到苏州来亲自再相看我们林家的女儿,这不?我也得赶紧回来才行。” 林刚不禁乍舌,这可是老天掉馅饼啊,不信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生疼生疼的,“三弟,你没骗你二哥?” “二哥,我哪会拿这个来寻你开心?”林创道,“我想着襄阳侯夫人看不上我家琳姐儿,不还有你家璃姐儿吗?若真能嫁进去,我也跟着风光。” “那是,那是,”林刚搓着双手直附和,好像自家女儿已经是襄阳侯府的长孙媳妇,“大家一家人,哪能手指拗出不拗内的?三弟,若你二哥得了这大造化,必定不会忘了你……” 林创表情有点僵,不太看得惯自家二哥这动作神态,八字还没一撇呢,就高兴上了?指不定最后还是花落他家琳姐儿。 在门外侯着的管家林南将两位老爷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也跟着吃惊,他在京城呆过,知道这襄阳侯叶家的威风,林家看来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搓了搓手,这事也得让林珑知晓,她这两位叔父是压根就没想到她,忒不是东西了。 他正思索着,看到廊下有人跑过来,遂板着脸,“急匆匆的有何事?” “林管家,有冰人……冰人上门……” 林南听着这下人结结巴巴的话,不用细思也知道必是叶家遣来相看姑娘的,没想到居然与三老爷一家来得这么巧。 忙吩咐这下人迎人进门,自家却是急忙进屋给两位老爷回话。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那叶家遣来的冰人被迎进正堂,林家两房人都到齐,林白氏与林璃的满脸惊喜,反倒是林余氏母女仨面容有点难看。 冰人是从京城来的,自然看不上叶家这样的门庭,但这是一桩大生意,她自然也得赔笑脸,哪怕见着林家三房也在,她仍是把话说得圆满漂亮,半晌后,方问道:“听说林二老爷闺女生得好,是哪个来着?” 林白氏忙道:“小女就坐在这儿,璃儿,还不给嬷嬷问好?” 林璃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表情从容地出来给这上了年纪的冰人庄重地行了一礼,这副样子她不知道练了多久,本是为了去巡抚夫人家的赏花宴,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见过嬷嬷。” 冰人打眼看去,只见到林璃柳面半遮,表情温婉,桃花般儿的年纪,眼里渐渐有几分喜意。 这表情让林余氏母女仨瞬间黑了脸,这林璃不过会装罢了。 冰人没有过多的点评,毕竟襄阳侯夫人不日也要抵达苏州,所以这事还得听夫人的意思,随口应承了几句,又问:“你们林家大房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姑娘在哪?可否让老身见见?” 这林家大房的女儿,并不是她此行的主要对象,毕竟失怙的女孩家,襄阳侯夫人未必中意。 一提起林珑,林家二房与三房不太愿意又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遂集体沉默。 管家林南见状,忙道:“小的这就去把珑姑娘唤来……”拔腿就要走。 仍记恨林珑上回用火盆子威胁的林白氏起身阻止,“且慢。”对这喜欢自己拿主意的林南颇为恼恨,“你糊涂了你,珑姐儿正生着病呢,你这不是让她病上加病吗?”回头朝那冰人歉意道:“真个对不住,这是我那苦命的大伯留下的儿女,我们一家子照顾得是万分小心,就怕磕着碰着,对不住九泉下的大伯……”帕子一抽抹起了并不存在的泪水,“如今姑娘的身子欠佳,万一吹风又加重病情?我们就是罪孽深重了,等她病好些,我再让嬷嬷见见,可好?” 林余氏在一旁也忙道:“这珑姐儿,我们刚回苏州也还没来得及见她,只怕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年前就收到二嫂的信,心急如焚,这不,赶回来也是为了她的身子。” 说得倒是挺情深意重的,冰人也没有非要见林珑的必要,一听身体不好,立马就不再提,这身体不好,如何能嫁到叶家去?只怕夫人第一个就剔除她。 林南怔在那儿,这俩夫人说的话不是颠倒是非黑白吗?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沉默的林刚与林创,他们就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第二十四章 认出故人还人情 直到冰人离去,林刚与林创也没有为林珑说一句话。 林南暗忖,得找个机会通知林珑有这么一桩婚事,又没指定是哪家的女儿,人人都有机会,惟独剔除林珑,这不公平。 就在他要转身退出去的时候,被林白氏当场唤住。 林白氏冷笑地睇着他,“林管家,这三年来我们待你也不薄,既然你要为人出头,那就怪不得我。”朝左右的小厮喝了一声,“将林管家暂时关押起来,这事情不许透出去给林珑那个死丫头知道,若让我知晓有谁碎嘴,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发狠的话让在场的下人都打了个哆嗦。 林南睁大眼睛看向林白氏,正要辩,嘴里被塞进了破布,然后强行被拉下去。 林刚与林创只是冷眼旁观。 林余氏斜睨一眼,这林珑父死母改嫁,其实不太可惧,怪就怪她有个曾当官的爹,确是比林刚与林创两兄弟强太多,叶家会不会因此高看她?这是她一路回来最为担忧的。 在堂外偷听的林家二房庶女林琼悄然退下,放轻脚步回到她姨娘的屋里,把偷听来的事情都告知自家姨娘。 “姨娘,你说我有没有机会?”林琼一脸希冀,她也年方十五,与林珑同岁,算来也是林家的女儿啊。 正在织布的佘姨娘看了眼女儿,“人家那样的家世,会要你一个庶出的?” 这一盆冷水浇下来,林琼知道彻底歇菜了,掰了手指算算,年龄相当的五个姑娘里面,只有她是庶出,压根到冰人面前的机会也没有。 眼珠子转了转,她坐下来倒了杯凉水喝,似若有所思。 这两天,林珑都忙得要死,给弟弟抓好了接下来一段日子要用的药,这回手头宽裕,都是拣好的来买。 再将制好的胭脂送到之前的客人手里,算了算这一来二去的,除去成本,倒也赚了三两银子之多,夜里的晕黄灯下,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正在缝衣服的绿姨娘看到她脸现微笑,“我们现在手头有多少银子?” 林珑停下手,看向绿姨娘,报账给她听,“除去给栋弟抓药的,再加上给苏嬷嬷拿去买猪油的林林总总,哦,对了,我把生活费也除了出来,约莫我们这回可以存下十二两银子。”顺手将一两多银子递给绿姨娘。 绿姨娘接过这生活费,这些琐事一向是她在管,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这回总算可以松口气,家有余钱心里不慌,我明儿就去给琦姐儿买丰盛德的胭脂,她念了很久。” 林珑按住她的手,“别,我已另外给了她‘工钱’。”咬紧工钱二字,摆明了就是要给妹妹钱也得有名目。 绿姨娘一愣,知道林珑是不希望自己宠着林琦,遂忙应了声“诶”,用巾帕将这生活费包好,这可是未来一段日子的菜钱。“对了,那巡抚千金的脸怎么样了?” 林珑每天都要跑一趟巡抚衙门,自然对郑南珠脸上雀斑的情况了如指掌,遂笑道:“效果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得多,那郑夫人现在待我可是客气又感激,不过要效果显著,须得多等一段时间。” 绿姨娘闻言,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佗佛”,一脸的松懈。 苏嬷嬷进来,笑道:“姑娘,我刚烧了洗澡水搁你屋里,你快去洗洗吧。” 林珑应声,将剩余的银子包好,然后拿回房内,藏在了床底下地里暗砖的下面,这些动作她也没有故意瞒着绿姨娘,所以后者进来的时候,她连头也没回。这藏银子的地方惟独是不许透露给林琦知晓,就怕她会趁她不注意把钱拿来全买了丰盛德的胭脂。 “珑姐儿,我来给你擦背……”绿姨娘翻出林珑的换洗衣物,试了试水温,挽起了袖子。 林珑忙道:“我又不是孩子,二娘先出去,我自己洗就好。”绿姨娘老当她还是以前的官家千金,其实她早就能独立自主。 绿姨娘看她态度坚决,这才不再坚持,叹息一声转了出去将门关好,等以后家境好了,还是要再买进两个丫头侍候才行,让林珑姐弟仨过这样的苦日子,她感到万分对不住死去的丈夫。 林珑褪了身上的外衣,解开头上丫髻的发带,拿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着兜儿走近澡桶,伸手试试水温,感觉尚好。她这才抬手准备解开兜儿的带子,突然,看到白色兜儿上面疑似有血水,她大吃一惊。 伸手一摸,放在鼻下一闻,有股腥甜气息,这是从哪来的?又一滴从上面滴下来,她猛然抬头,屋顶横梁上有人? 这一抬头,与躲在横梁上仅能看得见身型的人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对视上,这人是怎么蹿进来的? 大惊过后,她张嘴就要大喊,“来——” 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屋顶上的黑衣人就猛然往下一跃,速度极快掩住她的口,把她求救的声音都捂住。 林珑口大张咬上这黑衣人的手,看这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男人,还是个高大的男人,脚往后一踢,做出挣扎自救的动作来。 黑衣人闷哼一声,闪身避开她的攻击,手掌一阵生疼,怕是被咬出血来,没想到这丫头片子倒像只小母老虎一般强悍,换作别人早就晕过去。 林珑的头脑一片空白,在害怕之前想到的更多是如何自救,只是她的力量微小,这男人高她太多,挣扎两下被他拖着到窗前。 “你别惊叫,我这就走。”黑衣人压低声音示意,两眼没有斜视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不过捂住她口指下的凝脂玉肤还是让他微微失了失神。 林珑往后仰的头与他一双眼睛对视上,动作一怔,这人说真说假她无从分辩,但这声音异常的熟悉,似在哪里听过。 黑衣人见她不言语,以为她妥协同意,正要试图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偏在这时候,外面似乎有骚动声,绿姨娘慌乱的声音传了进来,“几位官爷,你们有何事?里面是我闺女正在洗澡,你们不能硬闯进去……” 林珑与黑衣人对视一眼,看到他皱紧眉头,突然灵光一闪,终于忆起此人是谁。 林珑衡量了一下形势,惟有压低声音道:“我帮你躲过去,之前我欠你的人情就一笔勾销。”   ☆、第二十五章 暗施巧计阻搜查 此时绿姨娘与苏嬷嬷两人的表情都极难看,真让这些个大老爷们冲进去,林珑的闺誉就算是完了,将来还如何能嫁人? “几位官爷,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理?你等会儿,我让我闺女穿戴好再让你们进去,可好?”绿姨娘张大手挡在门前,死活不肯让开。 几个衙差却是粗鲁地将她一把推开,如果今天抓不到人,回去如何向大人交代?这都不是开玩笑的,与之相比,一个小姑娘的闺誉不值一晒。 绿姨娘被推倒在地,额头碰到地上顿时泛起了血丝,苏嬷嬷急忙扶起她。 这吵闹声惊醒林栋与林琦,两人急急忙忙穿上外衣赶过来,看到在屋里横行霸道的衙差,均白了脸色。 看到那几个大男人真的闯进去,绿姨娘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要再度拉住他们,争执一起,她再度被推倒在地。 房门仅被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几名衙差互相看了看,这中年女人并没有说谎,不过他们仍要进去搜寻。突然,里面有一物速度极快飞出来,衙差的头一偏,茶壶立即撞在门框上碎成一朵花。 “谁敢硬闯?”少女威喝的声音立即响起。 这声音听来带有几分威压,不像是一般的姑娘家,原本不在意的衙差们顿时僵在门口处,一时间进不得又出不去。 “珑姐儿,”绿姨娘忙出声,“他们非要闯进来搜人,说有人躲藏进我们家,我说你正在沐浴,他们也不听……” “我们只是奉命拿人,若有冒犯姑娘也实属不得已。”其中一名衙差说了一句客气一点的话,手上却是要大力将门推开。 林珑的冷笑声传了出来,“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二娘,你也别跟他们瞎扯。看来真把我们都当成了破落户,我算是大开眼界。”声音里满是震怒,“二娘,你拿着令牌赶紧去寻抚台夫人,请她出面为我做主,若是他们胆敢进来破坏我的闺誉,我绝对将此事追究到底。” 抚台夫人? 这四个字将这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们都镇住。 在这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屋里扔出一块令牌来,掉到地上转了个圈停了下来,上面有个郑字,他们虽然不是巡抚衙门的人,但也不代表他们认不出这块能自由出入巡抚衙门的令牌。 这会儿他们的气焰收了起来,在衙门里面混的人,哪会不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宰相门房七品官,凡是与大官沾边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别看这里似乎挺破败的,人家却能真个拿出巡抚衙门的令牌来,就不是在虚张声势,或许与巡抚夫人有关系? 绿姨娘看到他们没有动作,一把推开挡道的高大汉子,捡起掉在地上的令牌,这可是郑夫人交予林珑每天出入巡抚衙门的信物,没想到在这会儿会派上用场。 她与林珑相伴了这么些年,岂会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这是在借巡抚夫人的势将这些人逼退,立即扬声道:“我这就去。”这会儿她不再哀求,而是瞪了一眼这几个不讲道理的人。 林珑的声音再度传出来,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你们要搜可以,等抚台夫人派来的人到了,我即打开大门让你们进来搜。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搜到即可,搜不到的话,那这后果可要自负。” 这话一放出来,几名衙差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甚至其中一个还将那条门缝关上,不敢朝里面多看一眼。 屋子里面穿上了外衣的林珑表情十分的镇定,并没有半分惊慌,把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坐在不远处正在处理伤口的男子一抬头就看到她这样一副表情,一向冰冷的眸子里面颇有几分赞扬。 记得当她说完要还他人情那句话后,他挑眉冷道:“你知道我是谁?” 她当时同样也挑眉回敬他,“叶旭尧,我说得没错吧?” “原来你这么思慕我?”他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少有地开起了玩笑。 她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看得他牙痒痒的,那会儿他不再与她兜圈子,指着那澡桶,似有几分轻蔑地道:“你要我藏在这里面,也不错,你也有几分看头。”上下打量她一眼。 “想错你的心。”她当即俏脸一怒,然后推了他一把,抓起外衣就穿上,“本姑娘的豆腐很贵,你吃不起。”一拨秀发,“你当我是蠢猪吗?无权无势又非亲非故的,谁会为你的闺誉操心?指望外面那几个衙差会大发善心,无异于母猪上树。” 他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子倒是颇有自知之明,那会儿他也不打算再站着,看了看这屋里,惟有那凳子还算干净,在坐下之前,他还是擦了擦,颇为嫌弃,忍着恶心坐下去,然后开始处理流血的伤口,“那你打算如何阻止他们,呃,进来?” “你尽管坐着看好戏得了,问那么多做甚?” 她抓起茶壶倒了一碗水,仰头喝尽,随后这茶壶就被飞向门口,完成它的使命。 此时他嘴角一勾,倒也是场好戏。 林珑看到他发笑的样子,不禁剜了他一眼,自己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离他有一丈远,这人之前嫌弃她这里家具的样子全落在她眼里,心里也在骂他一身龟毛,也不知道怎么活到这么大? “你不担心?”他包扎好伤口。 “你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林珑斜睨他一眼,“其实你也不是非要藏身不可,以你的身份,别说是外面的衙差,就是抚台大人也要卖面子给你。不想被人发现是另有目的吧?” “姑娘家嘴太利,不惹人爱。” “放心,那与你无关。” 叶旭尧冷冷看她一副悠闲的样子,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果然没有骗他。 外头的绿姨娘却是被人拦住,遂狠道:“怎么?你们打算动粗?” 其中一个道:“实属误会一场,请原谅,小的就此告辞。”拱了拱手,挥手示意其余的兄弟们离开。 屋子里的叶旭尧靠在窗前,从缝隙里面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表情凝重。 林珑踱到他身边,却是没有兴趣看外面的情形,郑重道:“这事还没完。”   ☆、第二十六章 援兵至林珑发难 那几名衙差一出了林家祖屋,在外就商量了好一会儿,然后兵分三路,着一人回去禀报给盐运使苏大人,再分出一人监视这幢屋子,然后剩余的人继续挨家挨户搜查,根据一路的血迹,那个胆敢偷了运司重要东西的人就是在这附近消失不见的。 因着这搜查,沿河岸边的人家都鸡飞狗跳,多少人家的抱怨与哭泣的声音响起,这一带所住的都是一般人家,哪有能力与衙差相抗衡?因而更显得这林家的与众不同。 入了夜的苏州城街道并不平静,一对人马迅速奔向沿河两岸的人家。 林家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一名中年男子表情严肃地进来,两眼扫视了一圈这林家破败的样子,眼里分明有着鄙视。 “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攀得上抚台大人的夫人?分明就是有诈。”他回头瞪视那两名禀报与监视的衙差,“搜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回头苏大人怪罪下来,我可不为你们担待。敢到运司衙门来犯事,就得有这觉悟。” 林琦一直与弟弟的手紧紧地握着,看着这群人去而复返,上前牙齿打颤地威胁道:“你们……若是敢乱来,待会儿……抚台夫人派的人来了,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丫头片子,也敢骗老子?”中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推开挡路的林琦,挥手下令让人彻底搜查,这屋子必有古怪。 年老的苏嬷嬷把林琦与林栋都护在怀里,她的眼里止不住的恐惧,这群人被吓退后再回来更加的凶神恶煞,而前去搬救兵的绿姨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林珑的房门就要被人推开之际,再度传来林珑沉稳的声音,“我说过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现在给我滚!” “曾师爷?”有人立即回头请示这中年男子。 “给我把大门推开,我倒要看看说这大话的女子长的是何样貌?”曾师爷脸色阴沉地道,表情相当的不善。“敢放话给本师爷听?” 那名衙差硬着头皮就要去推开林珑的房门。 “你敢?”林珑的声音也相当强硬,气势半点也不落。 衙差的手又僵在当地,他也怕到时候真得罪了郑夫人的人,曾师爷再推脱,自己可不能得好,正正是左右为难。 双方僵持住的时候,林家大门处再度有骚动。 曾师爷与一众运司的衙差都回头看向那两个大踏步急匆匆进来的男子,尤其是曾师爷,眉头皱得很紧,这两人他都不陌生,一人是抚台大人的公子郑华翰,另一人自然是前来苏州办案的京城贵客傅年。 绿姨娘紧跟在两人的身后,待看到这群人真个如林珑所说那般去而复返,她的表情再度蕴含愤怒。 曾师爷忙上前请安,“小的不知这真是郑夫人的人,多有冒犯得罪之处,还请翰大爷多多包涵。”话音一落,他手一挥就要带人离去。 傅年却是伸手拦下曾师爷,斜睨郑华翰笑道:“这样就想走了?郑兄,连我都看不过眼呐,抚台大人的面子不及这盐运使大人啊。” 这话分明就是挑拨离间,曾师爷却是敢怒不敢言。 郑华翰冷着脸瞪视这苏大人的走狗,当绿姨娘持着令牌到巡抚衙门的时候,他爹娘听闻此事,尤其是他娘,当场就拍了桌子,这苏宥武分明就是不将他郑家看在眼里。 门“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众人听到声音顿时抬眼看去。 只见上身着一件淡黄色窄裙襦衫,下套一条朴实无华深蓝色布裙,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绣着淡雅梅花短裙斜领袄服的少女一脸寒霜的走出来,那张小脸看着仍稚气,头上的双环丫髻显示她不过是刚刚及笄的年龄,但在这晕黄的烛光下,却有着凛然不可侵的气势。 她走上前斜睨了一眼曾师爷与魁梧的衙差,再看一眼额头血丝已凝固的绿姨娘,一股怒气由然而生,上前给郑华翰行了一礼。“见过郑公子。” 郑华翰不是第一次见林珑,今夜再见,对于她的大胆求救与临危不惧相当赞赏,“林姑娘快快请起。” 傅年却是心下吃一大惊,两眼都盯在林珑的身上,眯了眯眼,似有所领会,刻意瞄了瞄屋内,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目光再度落回林珑的身上,笑咧开一口白牙,“姑娘,我们真是有缘。” 林珑再度见到这一脸流气的傅年,眉尖不经意地皱了皱,很快就又松开,微晗首算是问了好,对于他的话,并没有半分回答的兴致。 傅年挑了挑眉,这林姑娘架子可不小啊,脸上却是不以为意的笑容。 林珑含着一抹怒火看向郑师爷,“你们几次要硬闯,不就是欺我后面无人罢了,如今郑公子已到,我就打开房门让你们搜。”怒火上升,一把将门推开,简陋的卧室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大大的澡桶仍在,表示着之前绿姨娘的话没有半分虚假。 曾师爷两眼贼溜溜地转了转,将这简陋卧室看得仔仔细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表情这回有几分悻悻的,心里思量着要如何应付郑华翰待会儿的发难。 “可曾藏有人?”林珑怒道。 曾师爷不语。 “郑公子,还请您为小女子主持公道。”林珑不依不饶地再度向郑华翰施礼,“小女子奉公守法,他们却屡次要坏我闺誉,这笔账如何算?” 郑华翰脸上同样有怒意,“曾师爷,这苏州还不是他盐运使一手遮天之地,乌漆抹黑的,你们运司衙门派人到处扰民,在办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吗?郑某孤陋寡闻,曾师爷说说,让我也开开眼界。”   ☆、第二十七章 一同合谋慷人慨 曾师爷转了转眼珠子,强笑道:“翰大爷说的是什么话,这不过是我们运司衙门丢了东西抓贼罢了,有人看到他往沿河两岸这边跑,所以小的才带人追过来。”舔了舔唇,“并没有什么惊天大案发生,不然必会向巡抚衙门通报。” 这番话说得客套谨慎,也给足了郑巡抚的面子,傅年一脸玩味,之前收到的消息并没有出错,巡抚郑大人与盐运使苏大人不和。 郑华翰扫视一眼这曾师爷,“原来是运司衙门丢了东西啊,确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手指了指这简陋的林家祖屋,“曾师爷不曾在此寻到人,那么这事曾师爷打算如何给我,不,给林姑娘一个交代?”下巴抬了抬,指向林珑。 曾师爷悻然地转脸看向林珑,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与郑夫人有什么关系,居然是郑华翰亲自为她出头,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遂昂着头道:“姑娘,我愿赔付汤药费。” 他的手伸向袖内摸出两块小银锭子出来,约莫有十两银子的样子。 林珑一看到他拿钱,就会想到那天雨夜里的叶旭尧,他也是想要这样打发她的,冷冷一笑,“曾师爷真是好大的面子,你这是欺我们小家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么?你手下的衙差推倒我的二娘,并且差点损及我的闺誉,连句赔礼也没有,这像话吗?” 傅年听闻,突然大笑出声,在场的其他人都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傅兄?”郑华翰唤了一声。 林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用钱打发人这一招真的很眼熟。”傅年停下笑声,看向脸色涨红的曾师爷,“真要赔给人家,也得拿出点诚意来,运司衙门的人不会是这样对待苏州城的百姓吧?” 这话略带几分调侃的意味,曾师爷却是变了脸色,可以不惧郑华翰,哪怕盐运使苏大人的官职低过巡抚郑大人,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不同,出身权贵之家,苏大人交代过他,最近一定要收敛,绝不能让这人抓到脑后的辫子。 思及此,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曾师爷觉得自己鲁莽了。 正在场面胶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的骚动声,曾师爷听闻,似乎是那贼现身,想要借口抓贼从而脱身。“傅爷,翰大爷,你们看,小的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你们多说……” “何必急着走呢?”傅年又再度拦下他,“这么多衙差去追即可,曾师爷还是留下解决这烂摊子再说。” 曾师爷不禁叫苦连天,只好使眼色让身边的衙役去追,那个人一定要追到才行。 场面再度沉静下来,衙差出去后,没多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身月白色华裳的俊美男子正走进来,后面跟着两名表情严肃的小厮。 “子阳,你怎生来得这么迟?好戏都快要散场了。”傅年击掌笑道,与叶旭尧交换了一个彼此知道的眼神,这回他终于心下大安。 郑华翰忙过去见礼。 叶旭尧冷冷地回了一个礼,很自然地在人群里找到林珑,这丫头颇为机灵,可惜了却是个女儿身,不然留在身边当个幕僚倒也可行。“我母亲就要抵达苏州,自然要为她安排好住处,这马虎不得。开石,你在这儿搀和着什么事?”瞄了一眼这场面,“我遣人到郑大人处寻你,却被告知你跑到这儿来,倒是让我好找。” 破天荒地说了一大串话,郑华翰微微吃惊,随后看到叶旭尧脸上有薄汗,兴许是找傅年找急了的缘故,想明白后,也就不再称奇。 傅年遂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不过是官大压人的戏码,果然还是当官好啊,官字两张嘴,别人说不过,哪怕只是当官的身边一条狗,面子也是大大的,是不是啊,曾师爷?” 曾师爷顿时脑门冒冷汗,傅年或许不可怕,但这叶旭尧却是主查此次盐务案子的官员,苏大人下过几次帖子想要宴请他,都被他找理由推了,最近更是听闻他出入过巡抚衙门,苏大人颇有几分寝食难安,现在这劣迹更被他逮个正着。 叶旭尧一声不吭,只是看向曾师爷的表情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紧抿的双唇更见严厉的样子,吓得曾师爷差点当众出丑。 “原来运司衙门是这样办差的,叶某算是领教了。”半晌,叶旭尧才冒出这一句冰冷至极的话来。 “不是的,这都是意外。”曾师爷极力分辩,心中却是叫苦连天,这回顾不上面子,转身朝林珑鞠了一个大躬,“姑娘,都是我老眼昏花,不,是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这就给姑娘赔礼道歉。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别与我这等人计较,这是给姑娘及家人的赔礼。” 他再度又掏了两个小银锭,合在一起约莫有二十两之多。 绿姨娘看到有这么多银子,早就不想再与这些人辩,况且林珑还未出阁,与这么多男子在一块不太合乎礼仪,遂踱近林珑,“珑姐儿,我们这就罢了吧。” 林珑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来搅局,然后目光飞快看了眼叶旭尧,意思是她为他担了这么大的风险,就只值二十两银子?再说这可是慷他人之慨啊。 叶旭尧的表情一僵,这女人算计的样子真讨厌,似乎两眼会发光,一如她之前与他说话时的样子。 当时两人还在她那间简陋的寝室内,她拿捏着他急忙写给傅年的信,然后笑得老奸巨滑,“叶公子,现在我不但帮你躲过一轮搜查,接下来还要来第二轮,这才是一场硬仗,再说还要帮你送信,算算我还你做证这人情真是还大发了,不太值本。” 他当时冷冷一笑,“你要的无非是银子罢了?” 她摇了摇头,“你给我送银子是好,只是与那天夜里的金豆子一样都是不好拿的。再说事后我家可能会被苏大人惦记上,我这小小的百姓之女如何能担待得起?当然如果你出面帮我讨要那又另说,他只会记恨你啊。” 从来没有人能令他咬牙切齿的,这女人还算是头一份。 当时他不做声,她似乎也看穿他的心思,“既然叶公子不反对,那我们就成交。”顿了顿,她又道:“到时候我负责吸引他们的目光,你就趁机从这窗口钻出去,接下来的事情只怕不用我插手了吧。” “你的要价可不便宜,我怎好劳烦?”他凉凉地回了一句。 “好说好说。”她居然还敢笑眯眯地回答他,下一句同样是不讨喜的话,“叶公子,你看看你弄的血迹,这可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才成,不然到时候穿帮就麻烦了,还有些许时间,只好劳烦你。” 她分明是看出他有洁癖,故意给他找的碴。   ☆、第二十八章 相看两厌两心知 最后,曾师爷大出血,留下了五十两银子才得以全身而退,苦着一张脸离开林家祖宅。 傅年看着曾师爷狼狈离开的背影,不禁放肆地大笑出声,这回运司衙门吃了个哑巴亏,只怕肥肥的苏大人要气个半死,不,是担心个半死才对。 郑华翰却没有想得那么深入,反正苏大人与他爹合不来,对方越是吃瘪他自然越是高兴,不过仍是略有所思地看了眼叶旭尧,没有他的施压,曾师爷是不可能留下五十两银子当赔礼,哪怕这运司衙门从上到下都是富得流油,也不可能这么大手笔。 他径自走到林珑的面前,“林姑娘,若这曾师爷再回来搅事,你切莫要隐瞒,我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林珑今晚也得到眼前男子莫大的帮助,自己不过是为郑南珠调理肌肤罢了,这巡抚夫人算是很庇护自己,屈膝为礼,“多谢郑公子相助,小女子莫齿难忘。” 郑华翰看她一副有礼的样子,好感渐长,这林姑娘倒真是不错,迅速也拱手还礼,然后才告辞离去。 叶旭尧在离开的时候,刻意看了眼林珑,只见到这丫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有几分不是味儿,不知她又想到什么来算计自己,真正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经过她身边,掩下靠近旁人的不适,他压低嗓音仅用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我们俩的账就此清了,他日没瓜没葛。” “放心,叶公子。”林珑一副彼此彼此的模样,“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与你打交道。” “有人说过你很讨厌吗?”在最后时刻他突然皱眉道。 林珑一愣,随后一副灵动的样子摊了摊手,“说这话的人还真不少,叶公子,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是那独一份。”眼睛上下瞄了瞄,回敬他一句,“叶公子与小女子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叶旭尧的神色一肃,再度默念孔老夫子的名言,然后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林珑冷笑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还不知道谁嫌弃谁呢? 转身回去屋子里面,她看到晕黄的灯光下,苏嬷嬷正在给绿姨娘的额头上伤药,只见那扯下来的白布上血迹如太阳一般耀眼,她的心头就是一紧,急忙上前关心地问:“二娘,疼不疼?” 绿姨娘忙摇头,“没大碍的,过两天就好。”然后看向一脸担忧的林栋,“栋哥儿先行回去歇息吧,你身子弱,要睡好翌日才有精神念书。” 林栋一脸难过:“都是我没用,不然这些个人也不至于将二娘推倒在地。” 林珑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这弟弟仅到她下巴的位置,“傻瓜,你还小,长大了就不一样了。” 林琦少有地没有与绿姨娘呛声,默然地递了药膏给苏嬷嬷,她是不喜欢绿姨娘,但对方今天保护了她的家,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上了马车,叶旭尧就咬牙掀起衣袖,只见到包扎的伤口又再度有血水渗出,一旁的小厮匪石急忙给重新换药,嘴上不禁抱怨了一句,“爷的伤口没处理就急着现身,这不又裂开了?” 叶旭尧没吭声,只是淡瞟一眼,匪石自动消声。 傅年道:“好在最后安排得宜,不然这次肯定不会这么顺利,那个林姑娘倒也能震得住场子,子阳啊,你与她看来缘份非浅啊。”最后不忘调侃一句。 匪石嚷道:“傅爷,这个玩笑可不能开,爷还没娶奶奶呢。” “就你的话多。”叶旭尧冷道,“赶紧到外头去,看看后面可有人跟踪?” 他虽高调现身,只怕曾师爷缓过劲来会有所怀疑,小心驶得万年船。 匪石不高兴地起身掀帘子出去与匪鉴坐到一块儿。 匪鉴玩笑道:“怎么?话多被爷赶出来了?” “去去去,少拿我来开玩笑。”匪石推了一把自家兄弟,然后自言自语一句,“那个林姑娘有什么好?我看爷对她很不一般呢,这种人连当爷的通房丫头也不够格。”摆明了对那天雨夜的事情仍介怀。 “大男人学人家小气巴啦的,传出去是丢爷的脸。”匪鉴道,“太太就要到苏州城了,你说话要仔细点,这回还是多得林姑娘,爷才能脱险,别乱说话给那林姑娘招灾。” 匪石皱了皱鼻子,点点头。 车里的叶旭尧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都是有关盐务贪腐案的名单,你看看?” 傅年接过来,打开仔细看起来,不禁目瞪口呆,难怪这盐运使人人抢着当,当真是肥缺啊,“有这个,我们即可以回京向圣上交差。” “还不行。”叶旭尧皱眉道。 傅年不解地看着他,可惜叶旭尧此时沉默是金。 屋子里一片沉默,林珑不喜欢这种低迷的气氛,待绿姨娘额头的伤包扎好,赶了弟弟妹妹去睡觉,将五十两银子收好,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想到绿姨娘有伤在身,她抱着个枕头到绿姨娘的屋子,“二娘,今晚我与你睡吧,你额头有伤,半夜也好有个人照应。” 绿姨娘也没有推搪,而是铺好床,吹熄烛火,与林珑一块躺下,屋子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哪怕今天忙碌了一天,林珑却没有多少睡意。 盘算着那总共六十二两的身家,这是她这三年来手头最宽松的一次,林栋的药早已备好可用一段时间。做散客的生意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像贝明绯与郑南珠这样差的肌肤只是个别案例,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可能花大价钱请她去调理肌肤,长远来说还是要开间香铺才是正经,若能经营得好,也是一项稳定的收入。 要她学人家走街串巷卖脂粉,她还是有几分抵触,如今想着未来的脂粉铺子,她有几分火热。靠人不如靠己,这生意做好了,将来小弟科考的钱也就有了,一家人的生活也有了着落。 掰着手指算了算,她想着明日去找牙侩问问可有适合的铺子可租,睁眼到半夜,听着绿姨娘浅浅的呼息声,终还是打着呵欠缓缓睡去。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林珑用过早膳,正要出门,倒是有个意外的访客到来。   ☆、第二十九章 闻婚事林珑警醒 在那破败大门处,林珑差点与之相撞上,急急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子,抬眼看去,竟是二叔父家的庶女堂姐,两人一向无甚往来,不禁皱了皱柳眉。 林琼惊呼一声,探头瞄了瞄里屋,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才一把拉住林珑,“珑堂妹,这是哪去?” “琼堂姐怎生得闲过来?”林珑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答非所问。 林琼却是再度拉着她的手,一副自然而然的神态,径自往里屋而去,“走,我们屋里说话。” 林珑的眉头拢得更紧,这会儿也不好逐客,顺手将大门关上。 正在养伤的绿姨娘看到林琼到来,忙起身上前,“有些日子未见,琼姐儿都是大姑娘了,你家姨娘可好?” 同为妾室,绿姨娘与佘姨娘交情尚可,不过各住一方后,交流日渐减少。 林琼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好着呢,我家姨娘还老说绿姨娘怎不过去坐坐?你们与我嫡母关系不和,也不能影响了我们的交情。”不待林珑发话,就挑了张最好的凳子坐下,耳朵听到隔壁屋里林栋的念书声,瞄了瞄屋里的情景,看来大房这日子过得不错,“有客至,珑堂妹也不奉碗茶水?” 林珑朝苏嬷嬷抬了抬下巴,苏嬷嬷一脸悻然地下去砌茶,这二房庶女到来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是非?佘姨娘为人一向低调安分,倒是生了个口齿伶俐脸皮厚的女儿来。 林珑扶着绿姨娘坐下,一时半会儿也是出不去,“琼堂姐来这儿也不是为喝碗茶水吧?” 林琼一向知道这个堂妹不太好说话,遂也不再兜圈子,把凳子挪近,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一事要来告知堂妹,这可是件大事。” 乍呼的语气,神秘的面容,林珑对她嘴里所谓的大事不感兴趣,嘴角扯了扯,“琼堂姐卖什么关子呢?我待会儿真有事要出去,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不奉陪了。”做势要起身离开。 林琼撇了撇嘴,这堂妹一向不讨喜,难怪嫡母如此厌恶她,忙抓住她的手腕,“得了得了,这都是我的不是,珑大姑娘,你就给我坐下,让我好生把话说完。” 林珑看她似乎不打算再瞎扯,这才再度坐下。 绿姨娘接过苏嬷嬷手中的茶水放到林琼面前的桌子上,林琼也心安理得地接受,连句客气的话也没说,这让林珑的脸色顿时一黑。 再怎么说,绿姨娘也算是大房的长辈,这琼堂姐果然不大讨人欢喜,她暗中腹诽。“二娘,你有伤在身先且坐下,这又没有外人。” 绿姨娘听到林珑的话有几分生硬,知道她在为自己打抱不平,遂讪笑了一下捋了捋衣摆坐了下来。因着这额伤,林珑甚至不许她与她一道出门,非要伤好才能出去活动,这让她的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不是亲女胜似亲女估计就是这样。不由得想到改嫁到高门府第的夫人权美环,连这样的儿女都舍下,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的一天,换成她哪能说舍就舍呢? 林琼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也成功让林珑与绿姨娘看向自己,这才绘声绘色地说起之前生父嫡母与三房叔婶的所作所为。姨娘让她不要多事,她才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那高傲瞧不起人的嫡姐林璃嫁到高门大户去,总得要搅乱这一湖水她的心才舒爽。 言语上颇有几分加枝插叶,将几位长辈说得越发不堪,这回连绿姨娘也皱紧眉头,这些个人还算是长辈吗?心底的怒火不停地燃烧,其中却还有几分窃喜,这可是一桩富贵姻缘啊,若真的能成,大房要翻身就会容易许多。 林琼抓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这事连我都看不惯,我是没那资格侯选,谁叫我是庶出,人家襄阳侯府哪能看得上我?”似亲热地握住林珑的手,“但堂妹就不同了,虽然大伯父去得早,但你可是根正苗红的官家女出身,比我那嫡姐不知好上多少倍。”鼓动道:“现在他们谎称你病了,不就是怕你抢去这名额,我爹也由得我嫡母这般行事,我也为你心寒着呢,他们怕不正说明堂妹你有优势?” 林珑未表态,绿姨娘对林琼这一番话却是颇为认可,几乎说到她心坎里面,林家几房女儿,有哪个及得上林珑的相貌,又有哪几个及得上林珑的性情,在她心里,林珑就是最好的。“珑姐儿,琼姐儿这话也没说错,凭什么连让冰人相看的机会也不给?二老爷与三老爷确令人心寒不已,这不是欺我们大房没人?赶我们来这下雨漏水的屋子住也就罢了,这断人姻缘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真真欺人太甚……” 林珑却是皱紧眉头看了一眼绿姨娘,二娘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再者这一桩婚事真不如表面看来那般让人心动,谁知道那叶家安的是什么心?真甘心娶她家这样身世的姑娘为长孙嫡媳?若她是叶家老夫人,怕也是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撒,将来不撒到这不甘不愿的长孙媳妇身上,她的名儿就倒着写。 绿姨娘被林珑这么一看,顿时就住了嘴,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可不是吗?珑姐儿,我可打听过了这襄阳侯府可是一等功勋世家,将来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不在话下,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一下自家姐妹。”林琼一听到这绿姨娘附和,心知有戏,“我私下里给你当内应,不过你可不许说出是我说的,你也知道我嫡母是个心狠的,这事全家上下都下了封口令……” 林珑的内心半点波澜也不起,那等泼天富贵要享也得去了半条命,她的弟弟妹妹尚小,可不想去趟这样的浑水,表情极淡地道:“琼堂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是要坏我闺誉的,到时候我许不到如意郎君,可要唯琼堂姐是问。” 这话成功地让林琼闭上嘴巴,只是脸色极不好地瞅着林珑。 林珑不管她,径自问出最关心的事情,“他们把南叔怎么样了?”   ☆、第三十章 论婚事家人异见 林琼听到她转移话题,颇有几分不悦地道:“能把他怎么样?还不是关在柴房里面,着人看起来罢了。”脸上一皱,瞪了一眼林珑,“我好心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我个准信儿,别把好人当贼来办?让你帮衬一下自家姐妹有错吗?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留下来的血脉,同宗同根。”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颇委屈,这个珑堂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了就憋屈。庶出的身份不可能见容于三房的堂姐妹,如果能拉拢大房的林珑,将来哪怕从手指缝漏出点利益给她,那也是受用无穷。 所以这才巴巴地瞒着姨娘过来说这些鼓动人心的话。 林珑闻言,想到南叔暂时不会有危险,待这婚事的风头过了,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也就能平安被放出来,二叔父夫妇断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这么一想,倒是安心些许,面容越发从容淡定许多。 再说,她也不兴被人当枪来使。 绿姨娘皱了皱眉,这会儿也看出林琼来说这话并不全是实心实意,这姑娘与她姨娘不同,看那眼珠子转动的速度,并不是十分安分的人。“这婚事还有待商榷呢,琼姐儿,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莫要胡说,传出去可是要坏了我家珑姐儿的闺誉,我可饶你不得。” 林珑听到绿姨娘这番义正辞严的话,总算是点了点头,家里人齐心还愁对付不了个把外人?看了眼林琼咬唇生闷气的样子,“我家二娘说的话也就是我的意思,琼堂姐还是请回吧。” 清楚明白地下了逐客令,林琼哪里还能再待下去?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新做的湖水蓝衣裙,整了整绣着回纹图案的斜领,“算我白来一趟,早知道珑堂妹你是这样怕事的性格,连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我真是有眼无珠,来错了……” “懂不懂也无须你来教?琼姐儿,你说这话连我都看不过去,回头我遇到你姨娘必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让她教教你该怎么说话……”绿姨娘听着就不乐意,不再高看这个林琼,之前觉得她是佘姨娘的女儿,才会和气善待她。 林珑拦下脸色不悦的绿姨娘,“二娘,你也无须与她多说,琼堂姐若是不家去也行,就让她坐着呗,我可还有事要出门……” 林琼的脸皮再怎么厚也不可能在别人连续两次下逐客令,还能待得下去?当即俏脸紧绷地甩手离去,到了外头回廊仍觉得气不过,回头瞪了一眼大屋,“呸,下回你请我,我也不来,你当我喜欢来你这破屋子。” 这声不屑的声音,将正在念书的林栋也引了出来,推开门走过来,正好看到林琼气呼呼的样子,少年的眉头紧皱,“姐,二娘?” 林珑看了他一眼,表示着没事,让他不用担心,绿姨娘却是差点气炸了肺,抄起扫帚大力扫向林琼。 林琼惊叫一声,没想到不会叫的狗才是最厉害的,怕被这扫帚弄破新做的衣裙,这可是她磨了姨娘好久,姨娘才肯为她做的新衣,自是宝贝得很,再度呸了一声,脚不踮地的赶紧离去。 绿姨娘一面扫她,她一面惊叫逃走,场面竟有几分搞笑逗趣。 “下回甭再来了,我们家也不兴你来。”绿姨娘拄着扫帚放话道。 林珑上前忍着笑拿开绿姨娘手中的扫帚,“好了,二娘,她已经夹着尾巴走了。” 花魁出身的绿姨娘幼年就被卖进了京城最高雅的落月轩,长相娇美的她自然是老鸨重点培养的对象,打小就是学着富贵人家的姑娘那般培养,琴棋书画无一不教,将来侍候的对象也是定位在那非富则贵的人身上。 真真是没有吃过多少苦,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是让她学这学那,成长后惟有接客那会儿烦恼忧愁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放开了,反正就不是大家闺秀的命。 跟了林父后,性子本就单纯的她越发贞静,就怕别人看低自己,努力地容入这个家里面,哪怕林父并没有进过她的房,上过她的床?她也当他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这回真是被惹毛了才会粗鲁了一把。 两人提着扫帚回转,厅堂里已坐着这个家另外的三个人。 苏嬷嬷上前接过扫帚,皱着老眉道:“这琼姑娘在这们这儿吃了亏,怕是不知道要在背后编排我们多少是非?” 林珑笑道:“不碍事,我就是要她这样,有她在其他人面前放话,二叔父与三叔父也不会紧盯着我,这正合我意,反正我对成为叶家长媳不感兴趣。” 绿姨娘的嘴唇却了动,思忖一会儿,道:“珑姐儿,你真的不多考虑一下?别这么早下定论,我也知道我们家与叶家并不是门当户对,可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往后再找一户这样家世的人家,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比起林珑,曾是花魁的她更知道机会难得,往往明明知道会有陷阱,为了从良,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这是改变自身命运的契机,稍纵即逝,所以她才会表现得这么急躁与热切。 “如果你爹还活着,我必定不说这样的话。”她脸上有几分忧愁地道。 天晓得,为了林珑的婚事,她是愁得不能再愁,及笄后,也就这两年的光阴还能挑挑男方的家世,万万不能熬成老姑娘。 林珑自然不会将她的意思想歪,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二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桩婚事我真的不能应下,你想想,他家在我们一众姐妹中挑三拣四的,引得我们争破头,出这主意的人真是损得够可以。” 这真是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绿姨娘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再者林珑不愿,她也是万万不会为难她。 倒是一旁打着络子的林琦抬起头来,认真地直视她家大姐,“你净为自己着想,有没有想过我们?我倒是觉得这婚事好极了,我是妹妹年纪又小,没得争,可你不同。这可是我们家翻身的机会,你若嫁进去,不也能提携我与栋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为婚事姐妹置气 听到妹妹的话,林珑转头看向她,一语不发,那深沉的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也似有着说不出来的失望。 林琦咬着下唇撇开头,自觉没有说错,牺牲长姐一人,造福全家人,有什么不好?再说那琼堂姐不是说叶家长孙长相绝对是一等一吗?大姐根本就是赚到了。 一向温和儒雅的林栋此时却是沉声怒喝,“二姐,你怎么如此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你就舍得将姐往火炕里推?依我看,真正自私的那个人是你。” 他再没出息也不能卖姐求荣,去舔别人的鞋底,不然与畜生何异? 林琦却是将打了一半的络子甩到地上,这栋弟实在过份,“我有说错吗?”两眼不忿地看向林珑,“姐你说说,他叶家是富得流油,你嫁进去,他家能亏待你吗?你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激动地用手指向头顶的瓦片,“这里一下大雨就会漏水,你总说会修缮,我也信你,可钱呢?从哪来?靠我每天打着这只值几文钱的络子?还是靠你卖胭脂水粉赚来的蝇头小利?” 她越说越激动,不禁飙起了眼泪,这过的是什么样的破日子? “你若肯去争这婚事,不说别的,叶家的聘礼也会比别人家多,这样一来,栋弟读书的钱,我将来出嫁的嫁妆,不都有了吗?”她再指了指二娘,“你心疼的姨娘也不用跟着过苦日子,苏嬷嬷也不用一人操持家务活儿,至少我们大家都能过得体面富贵。” 林珑看着她一面吸鼻子一面算计能从叶家讨得的好处,算来算去,她倒是外人了,看到一旁的林栋气不过举起巴掌要去打林琦,她踏步上前一把抓住弟弟的手,死命地攥着,看到妹妹仍用那倔强的目光看着自己,“是我这个当大姐的没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奴仆成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妹妹这举动说不失望是骗人的,自父亲死后,她一再地逼自己不能让人小瞧,要扛起这个家。 “姐,你别听二姐瞎掰,她这是不懂事……”林栋转头朝林琦吼了一句,“你倒是赶紧给大姐赔礼道歉。” 看到这姐弟仨真个吵起来,绿姨娘忙打圆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快别吵了……” “不要你管。”林琦朝绿姨娘不客气地大声嚷了一句,对弟弟的大呼小喝也极为不满,“我没觉得我有错……” 林珑自嘲一笑,“你当然没错,错的是我,是我不自量力非要带你回苏州。可是你想过没有,没人帮衬的我们,人家叶家就算聘我为长媳,又能给多少聘礼?真嫁进他家去,又有谁会将你们放在眼里,将我放在眼里?”深呼吸一口气,“赶明儿,我就将你送回京城交给那个女人来管,好歹临沂伯霍家也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再不济也会将你这拖油瓶当姑娘养大,人家可是真爱,自然容得下你。” 这是回到苏州三年来,林珑对林琦说过最重的话,若非真被伤透了心,又怎会如此说话? 当年出京的时候,那个女人是说过可以留下她们姐妹二人,但是林栋是林家的男丁,霍家是不会收留他的,二叔父林刚也丢不起那脸面,他林家的男丁哪能让这寡嫂带到别人家去? 这一来一去,性子烈的林珑也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舍下林栋去过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富贵生活,她如何能做得出来? 林琦性子是娇气自私了点,却不代表她就那么没骨气,姐妹二人相当同心地拒绝掉生母的提议,毅然而然地回苏州来。 此刻林琦怔愣了一会儿,回过味来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谁说要回京城了?”转身就抹着眼泪跑回屋里去。 绿姨娘略有几分心疼,看了看林珑与林栋,这对姐弟没有动弹,惟有急忙转身进里屋安慰林琦。 “姑娘,这话重了。”半晌,苏嬷嬷才挤出这么一句来,长叹一口气。 林珑没有应声,转身拍拍林栋的肩膀,“回去念书吧,你才是我们家的希望。” 林栋担忧地看了眼仍在里屋哭泣的二姐,自己肩头有怎样的担子他也清楚,点了点头后迈开步子打算再去温书。 林珑没有去劝妹妹,绿姨娘那保证的话也时不时传进耳里,妹妹本性不坏,但有些话她不得不往狠里说,她是想要让家人过好日子,可不代表自己要往火坑里跳。 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问题,而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儿她不会做。 她整了整衣袖,朝苏嬷嬷道:“郑二姑娘只怕正在等我,若是我晚了回来,你们也别等我用膳。” 交代完,她头也不回地就穿过斑驳的回廊,往破败大门而去,迈开步子走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拍了拍自己的脸,遂打起精神来。 郑南珠望了许久才等到林珑的到来,一看到她忙拉她进屋,将自己的脸展示给她看,这段时间她脸上斑点逐渐减少,一众的姐妹都追问她用了什么好东西,把她得意个半死。 林珑仔细看了半晌,对这进度她也是相当满意,这效果远超她预期,“郑二姑娘一定要坚持住,这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等用完这次的份量,回头我再改善一下,想必效果会理想。” 郑南珠自然是欣喜地一一点头,这林珑果然是她的大救星,现在她说什么她都听。 在郑家这儿耗了不少时间,待回去时天色已近傍晚,是没有时间再到牙行了,她归家的步伐渐渐加快。 在路过一家卖糕点的铺子,一阵阵的香味扑过来,她驻了驻脚,最后还是走近铺子,朝那一身布衣的老板娘道:“给我来两钵桂花糕、红豆糕,还有这种枣泥糕。” 她的手指了指,老板娘一一包起来,“一共是二十文钱。” 这些糕点不便宜,林珑还是掏出钱袋子把数好的文钱递给老板娘,伸手接过包好的糕点,这都是林琦爱吃的,打个巴掌总得给个甜枣吧。 她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有人在门口张望。   ☆、第三十二章 盛情邀请理肌肤 那人身边还停着一辆并不精致的马车。 看背影是个肥胖的妇人,梳着矮髻,穿着蓝色裙套褐色比甲,看那样子像是哪家贵妇人跟前体面的嬷嬷,不过脑海中却没这人的印象。 她还没走近,就看到绿姨娘推开大门走出来,与那妇人说起话来,秀气的眉头一直在皱。 “二娘,出了什么事?” 绿姨娘听到她的声音,一脸惊喜地看着她,正要说话。 那肥胖的妇人却抢先道,“可是林珑姑娘?” 林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从哪儿知道自己的名讳?“正是。” 妇人像是没看出林珑的戒备,径自道:“我姓桂,大家都唤我桂嬷嬷,家主是城东高老爷。我们姑娘听说林姑娘对胭脂水粉很有一套,并且治好了贝家姑娘脸上的痘,所以我家姑娘想请林姑娘上门帮她改善一下肌肤。”似笑得纯良地看向绿姨娘,“我之前来过一趟,贵府的姨娘却告知,林姑娘出门了,再者这接单的事情,也得林姑娘点头才做数……” 绿姨娘也跟着解释了两句,表明这人确是没说谎,只是林珑没在,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应下。 林珑上前,将手中的油纸袋交给绿姨娘,这个自称姓桂的嬷嬷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者城东似乎没有富户姓高的,“桂嬷嬷是吧,我可不记得城东有一位高老爷?” “我们老爷是最近才回苏州城的,难怪林姑娘没听过他的名声。”桂嬷嬷耐心地解释,“再者林姑娘与巡抚大人的千金及贝姑娘都交好,冲着这一点,老身就绝无谎言。” 话说得有理有据,且对她的一切知之甚详,林珑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她被何人盯上?思量片刻,她笑道:“我最近有点抽不开身,这样吧,桂嬷嬷,你先回去,等我安排了时间再与你联系。” 桂嬷嬷脸上的笑容凝窒,这样客气的话其实已有拒绝的味道,内心有几分不快,面上却不显,怕引起林珑的反感,强笑道:“那倒是我思虑不周,这样吧,我明儿再来,希望林姑娘已将时间安排好。”说完,她客气地告辞上车离去。 一切看起来极有派头。 林珑却是眉头紧拢,听这桂嬷嬷的语气,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绿姨娘也知道林珑担心什么,“明儿我就去城东看看是不是有户姓高的富户?” 林珑走进大门,顺手就关上,接过绿姨娘手中的糕点,“二娘的伤还没好,还是在家歇着吧,依我推测,这姓高的人家估计还真有,不然也不会让仆人坐着马车来请我过府。” 至于是不是真的为高姑娘改善肌肤,她还是持保留意思。 绿姨娘脸上有几分紧张,“那我们还是拒绝掉吧,不认识的人家哪能乱去?真个出了什么事就糟了。” 林珑笑着安抚绿姨娘紧张的情绪,“没事的,二娘,她能知道我周围人的情况,就不会轻易动我,毕竟现在郑二姑娘还需要我,若是因我与巡抚大人交恶,没人会做这个赔本买卖,你看那盐运使苏大人身边的走狗没再来搅事即可见一斑。” 所以才显得此人的用意难明,当然这话她没有说,不然绿姨娘怕是要犯头疼。 绿姨娘轻拍一下胸脯,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别的原因,麻烦事一桩接一桩的出现,“等我的额伤好了,还是要到庙里去许愿才行。” “子不语怪力乱神也。”林珑调笑了一句。 二人穿过斑驳的回廊刚要走进正堂的时候,看到一颗不停张望的脑袋,只是一看到林珑,那颗脑袋又缩了回去。 林珑怔了怔,妹妹的脑袋她岂会认不出来? 绿姨娘之前接过林珑递过来的油纸袋,知道这是买给林琦的糕点,家里也就只有林琦还保留着好吃甜食的习惯,有心做和事佬的她,倾身与林珑低声道:“琦姐儿知错了,你就别与她置气,大家一家人,哪能有隔夜仇?” 林珑没吭声,绿姨娘也不敢多说,心底却是着急一片,就怕姐妹俩生份了。 进了屋,林琦仍坐在原地打着络子,头也没抬。 林珑也没去哄她,而是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将手中的装糕点的油纸袋往她怀里一放,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帮苏嬷嬷摆晚膳。 林琦抓着手中的油纸袋,转头看向林珑的背影,咬着下唇打开来,一阵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都是新鲜做出来的,这三年来,这是头一回吃到这新鲜的糕点,长姐一向不舍得花钱买这些个。 她皱了皱泛着酸气的鼻子,眼睛微微发红,拈起一颗枣泥糕吃进嘴里,似乎更甜了。 “就快吃晚膳了,你少吃点。”林珑道了一句。 “嗯。” 林琦应声,只是仍拉不下脸来说自己错了。 绿姨娘一看姐妹俩和睦起来,忙笑着招呼姐妹俩用膳,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一手拉着一个让她们落坐,林琦也没有甩开她的手。 林珑却是笑道:“二娘,我又不是孩子。” “你就算八十岁,在二娘的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一家人再度和乐融融地吃起简单的饭菜。 饭后,林珑去熬药汁准备做面膏,林琦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到了林珑的面前,两手不自觉地抓着裙摆,“姐,我错了。” 在内心深处,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姐姐太傲了,这样的好婚事,换成她,是求也求不来。 林珑的动作一僵,回头看了看这妹妹,脸色还有几分紧绷,“你真得知错才好,琦儿,我们是穷,但也要有骨气,不去食那嗟来之食。” 这话一出,林琦又红了眼眶,兴许她是真的错了。 一个晚上,姐妹二人还是各有各的心事。 林珑与绿姨娘商量找店面的事情,绿姨娘一听,也是大为赞成,更是与她商议哪里的店面人流更旺一点,睡在一起的两人讨论得越来越兴奋,临近天亮才睡了过去。 翌日,林珑先去了一趟巡抚衙门,顺道打听一下城东的高家,倒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回家刚用了午膳,那桂嬷嬷又寻了来,一见到她,即笑道:“林姑娘,我家姑娘真是急着要林姑娘过府一趟,还请林姑娘莫要推辞。” 这样的盛情邀请,林珑这回没有再拒绝。   ☆、第三十三章 入高府惊遇熟人 “你说当时叶旭尧与傅年都在?” 闻言,盐运使苏大人的眉头又紧皱,为了这个他几乎寝食难安,曾师爷那废物非但没有追回那张名单,还与郑巡抚的儿子闹了个不愉快,损失了五十两银子的事情已经无法引起他太大的反应。 “确是这样。”他郁闷地点点头,“我已经尽力在找出那天的窃贼,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高国舅,此事我也没有瞒你,娘娘那儿……” 高志挑眉一笑,似浑不在意,“苏大人,此事如果解决不了,只怕你也难以脱罪,娘娘当然是希望你能将名单追回来,把这事压下,不过此事如果真的扬了出去,娘娘估计也保不住你。”似乎没看到苏大人难看的面容,“苏大人,我就曾提醒过你,凡事别太过,惊动了圣驾,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高国舅,你不能置身事外啊,娘娘那儿你替我美言几句……”苏大人表情犯难,现在毫无头绪,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高志淡定地品茗,苏州已被这苏大人搅得一团乱,也难怪郑巡抚会上秘折到达圣听,这姓苏的是他高家捧上来的,看来要有两手准备才行,到万不得已之时,弃车保帅也能更容易一点。 正在他思量之际,有仆人匆匆进来,附在他耳边悄语一句,他的眼睛一亮,顿时不再与这苏大人废话,“我还有事,就先失陪。苏大人,别怪我们高家翻脸不认人,这样吧,在我还停留在苏州采卖宫中用品的这段时间,你要么就把名单追回来,要么就稳住叶旭尧与傅年,办得好,任期满后调任他处也还是可行的。” 苏大人听得眉尖皱得更不像样子,这两样事情,目前他是一样也难以办得好,苦笑道:“高国舅,你这不是在逼我吗?” 高志淡定一笑,“苏大人言重了,罢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吧,这两件事还得从叶旭尧入手。”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偷名单的人会是叶旭尧?这可能吗?他可是堂堂襄阳侯的长子,就算奉旨调查盐务贪腐案,也没有必要亲自冒险? 但眼前这个高国舅如此提,必定有用意,苏大人的眼睛眯起,似乎渐渐有了主意,或许他一直被人领入了误区也不一定。 高志不去管这苏大人在想什么,径自扔下“告辞”二字,扬长而去。 此刻的林珑已经下了马车,跟着那个胖胖的桂嬷嬷身后走在这所谓高府的回廊上,没有刻意四处打量,但她仍习惯性地暗暗估量。 这院子看得出来被人重新翻新过一次,柱上的红漆尚是新干的,走近仍能闻到新漆的味道。到处都透出焕然一新的感觉,原来这是苏州一栋荒废已久的宅子,这样看来,似乎是迎进了新主人,桂嬷嬷的话倒也有几分可信。 踏上台阶,看到门外有侍女站着,这俩侍女都穿着粉红色交领衣服,腰间系着一条翠绿色的腰带,头上梳着双丫髻,面容仍显得脆生生的,看到桂嬷嬷,即屈膝为礼,其中一个笑道:“桂嬷嬷好,姑娘已在屋里等候多时。” 桂嬷嬷点了点头,刻意让开半个身位给林珑,胖脸上笑得颇为从容得体,“林姑娘,里边请。” 林珑也没有客套,镇定的从桂嬷嬷身边经过,眼角瞟了瞟那两个双目不斜视的侍女,眉尖微皱,这俩人与桂嬷嬷看起来就像那大富大贵人家的下人,可这高老爷,城里的人说法不一,她打听时只以为是富户。 不过依进府里这一路的观察,看这样的行事与风度,这样的下人一般富户是培养不出来的,足可见这高老爷比自己想象中要尊荣体面得多,惟有请她一事与身份略有不符。 桂嬷嬷一直面带微笑地又掀了撒花金丝绸红门帘,暖阁里一阵清雅的香味飘来,林珑闻了闻,见识过好东西的她自然知道这香不是便宜货,昔日在京时生母也是最爱熏香的。 “桂嬷嬷,林姑娘请来了吗?” 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林珑方才回过神来,打眼看去,只见坐在罗汉床边的十五六岁的少女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含情目,红唇轻启,似能酥人体骨,一笑似春风在吹,当然这得排除她脸上长的细微红痘,用粉倒也能遮一遮。 “回四姑娘的话,请来了。”桂嬷嬷仍是笑着,这笑容仍一如既往,转头朝林珑介绍了自家四姑娘。 “高四姑娘。”林珑微微晗首。 高四姑娘似要起身,最后还是又坐着,瞄了眼桂嬷嬷,方才看向林珑,下巴微抬,不过说出来的话倒也温和,“林姑娘的架子真大,我这又催又请的总算将你请来了。” 林珑自是谦逊几句。 桂嬷嬷叹气道:“我家四姑娘本来脸上没有毛病的,只是一回到苏州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别的,竟是出了这些个细小红痘,请大夫回来开过治水土不服的方子,可就是不管用,这红痘竟是消不下去。四姑娘到了婚嫁之龄,这脸如何给冰人相看,急得我们夫人嘴角生泡,这才火急火燎地把林姑娘请来。” 林珑听着这桂嬷嬷说着前因后果的话,似在打消她的疑虑,再看了一眼神色黯淡的高四姑娘,“四姑娘也别着急,且待我给四姑娘把把脉。” 桂嬷嬷一听这话,急忙朝一边的绿衣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转身进内室取出小巧的绣花枕来压在高四姑娘的手腕下。 另一侍女搬来雕花圆凳放在罗汉床边,上面铺着一层松绿色团花精绣锦缎,处处透着典雅的少女闺阁之气。 林珑看了一眼,缓步上前欣然坐下,一手正要按上高四姑娘洁白秀气的手腕。 突然,门帘处一阵骚动,一名身着蓝靛玄色洒金镶边锦袍的男子大踏步走进来。 桂嬷嬷立即恭敬地行礼,“见过三爷。” 林珑下意识抬眼看去,这男子异常的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第三十四章 淡定从容揭谎言 对方看到她后,单凤眼微微一挑,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林珑顿时忆起此人是谁,不正是曹大夫跳水明志那天,救起他的那位爷? “林姑娘,我们似乎在哪儿见过?”高志径自走到罗汉床空着的一边坐下,两眼笑看向林珑,这林姑娘再见比那天更美了些。 高四姑娘看到高志进来,“三哥怎么有空过来?”眼睛来回地瞄了瞄林珑与高志,掩嘴一笑,“三哥识得林姑娘?” 这笑容看来不太令人舒服,林珑淡定看了眼这对所谓的兄妹,“曾与高公子有一面之缘罢了,只是未曾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小女子这厢有礼。”她起身朝高志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高四姑娘闻言,脸色微微一僵,看了看高志与桂嬷嬷,这回没再说些自以为聪明的话。 高志的表情不变,端起侍女奉上的茶碗,“林姑娘倒是有趣得紧,请你来不为别的,舍妹这脸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林珑看他似乎一脸的担心,又淡定地坐回圆凳上,没再做声,镇定地给高四姑娘把起了脉搏,高志只是盯着她的侧脸瞧,嘴角微含笑容,一双迷人的单凤眼里光芒频频闪烁。 林珑由他去,松开高四姑娘的手腕,起身趋近她,朝桂嬷嬷道:“拿水来给我净一下手。” 桂嬷嬷微微一愣,随后明白林珑是要亲自检查一下四姑娘脸上的小红点,遂忙命人打了一铜盆水来。林珑浸湿双手搓了搓,随后接过干净的巾帕擦干净手,这才上前仔细地察看这高四姑娘的脸。 高志忧愁道:“家母为此都病倒了,林姑娘一定要治好舍妹脸上的红点,我高家必有重谢。林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开声,除了天上的月亮我高家弄不来以外,世上还没有为难之事。” 这话相当的托大,林珑微有几分反感,虽然不知道这高家是什么来历,但看这行事就让人喜欢不起来,“高三公子莫要担忧,小女子必定尽力。” 高四姑娘的眼帘一直在扑扇扑扇着,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没有姑娘家不担心自己的面容。“林姑娘,我的脸到底因何才变成这样?” 林珑收回手,背着手站在原地,不答反问:“高姑娘平日爱吃虾蟹与蛋类吗?” 这回高志与桂嬷嬷都没能抢先回答,只因这高四姑娘急着说,“不吃的,我吃那个会犯病,所以打小就是不沾的。” 桂嬷嬷也急着在一旁解释,“这些个事,人人都晓得,厨下也时常注意,为了姑娘的身子,这些个都是重中之重。” “林姑娘,这与舍妹脸上的红点有什么关系?”高志皱眉问道。 林珑微微一笑,“高公子稍安勿躁,小女子必定会给公子一个满意的答案。”目光又看向高四姑娘,“苏州的春天草木繁盛,四姑娘可喜欢到户外走动走动,赏赏春光?” 这问得越来越偏,而且也看不出来这与高四姑娘脸上的红点有甚关系?高氏兄妹脸上似有不悦,就连桂嬷嬷也眉尖紧锁,这个林姑娘到底有没有能力?他们的心里都产生了疑问。 这回高四姑娘没有抢先发言,桂嬷嬷在一旁解释:“我们四姑娘很少在外走动,待嫁的闺女,自然要待在自己的绣房里面才像样,我们太太可是不允的。”边说边形象地摆摆手,表示家教甚严,不是那等没规没矩的人家。 “林姑娘,我想知道我脸上的红点到底能不能消?” 听着这高四姑娘一再相催的话,林珑却是陷入思索当中,依她诊的脉,这四姑娘并不是水土不服引起的,而且自己问的几个问题都遭到了否定,这样一来,引起高四姑娘这症状的源头又在哪儿呢? 借着茶盖的遮挡,高志的目光仍放肆地溜过林珑的小脸,比起绮娘那样千篇一律的花娘,林珑这样的反而透着一股清新的气息,因为年纪未大,所以这张小脸他日会更诱人。 在林珑细思的时候,高志也在默默转着心底的主意。 好半晌,就在一部分人相当不耐的情况下,林珑行动了,走近那炕桌,拿起莲花坐台香炉上面镂空圆球铜盖,里面的香味更是扑鼻而来,微垂的头掩去眼里的精光,竟是端起高志随手放下的茶碗,将里面半余的茶水倒进这香炉里面。 “滋滋……”,一阵水浇到半燃香灰的声音响起。 高四姑娘跳起来道:“林姑娘,你在做什么?这香是京城苏合记出产的,小小的一钱就要十两银子。” 高志重咳一声。 桂嬷嬷侧目。 高四姑娘表情悻然地坐回原位,咬着下唇不吭声。 林珑看向她,没因她的喝斥而心生不悦,“四姑娘还是别闻这香,我也是为你好罢了……” “这香与舍妹的病情有关?”高志听出点味道。 林珑点了点头,“这是龙涎香,一般人用倒也罢了,但却不适用于四姑娘,应极早戒掉为好。”顿了顿,“四姑娘脸上这红点请个大夫来开上几剂治癣的汤药,我再给你配上一剂抹脸的肤膏,就能完全去掉。” “不会留下痕迹?”高四姑娘明显还有所担忧。 林珑摇了摇头,“只要你小心注意,就不会再犯。” “林姑娘当真是高手,让在下佩服不已。”高志起身给林珑打了个长揖。 林珑却觉得这话有几分调侃的味道,小脸上并没有兴奋的表情,微微屈膝回了一礼,事情已完,当即提出了告辞令。 桂嬷嬷还想出声相留,高志笑道:“我送林姑娘出去。” 林珑没有推辞,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裙,看了眼似乎欲语还休的高四姑娘,随后就着侍女掀的帘子跟在高志的身边离开。 未及傍晚,天色仍然光亮得很,走在出府的回廊上,可以瞥见亭院里面风景正好,微风拂过建在水面上的八角独亭,几丝缎带飘在风中更添湖光之美,高志笑言,“为了答谢林姑娘,下回我命人把画舫运到府里的湖上,还请林姑娘一定要赏光……” 林珑站定,这高志似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有心要当那万花丛中过的绿叶,她却无心成为他掌中一朵花,表情严肃道:“高公子,耍着小女子很好玩吗?那四姑娘并不是高公子的妹妹。” 高志一愣,只因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并没有些微的迟疑。   ☆、第三十五章 林珑严词拒桃花 “何以见得?林姑娘,亲妹可是不能乱认的。” 他的表情变得莫测高深,一副要找林珑晦气的样子。 林珑唇瓣淡淡一笑,“高公子,何必再装呢?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请我过来究竟意欲何为?小女子是奉公守法的平民,只想老老实实过日子,实在没有时间与心思陪公子玩这样的把戏,还请您往后自重。” 高志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拒绝他,他有才有貌有权有势,一亮出高家的招牌,不知道多少女子等着他?就连苏州出了名的高傲艳妓绮娘,前后不过花费些许时间,他不也手到擒来? 这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林姑娘,你的谬论让我大开眼界。”他表情一冷,“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林珑叹息一声,这高志是她见过脸皮最厚的男人,没有之一,叶旭尧与他相比,简直是差天共地。 “那龙涎香。”她皱着柳眉指出来,“其实是高公子喜欢的吧?那所谓的四姑娘也是故意发病,好有个借口请我过来,”看到高志还想否认,林珑不禁想要发笑,学得再像也没有大家闺秀的行事风度,那假的高四姑娘顶多是眼前这高公子的房里人,略有些身份罢了。 甚至还不及那桂嬷嬷,不但说话老瞄向桂嬷嬷,还极其吝啬,激动下所说的话才是符合她身分行事的。 她微举手摆了摆,抢在他前头再度道:“高公子无须再说,小女子这次就不赚你的钱,咱们后会无期。” 一说完,不顾高志瞬间变得冷酷难看的脸色,她行了一礼后径自离去,两眼再也不瞧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透着危险意味的钱不赚也罢,况且她现在手头有点余钱,也没有必要眼光短浅如此。 她竟是将他当成是那等没品之人?高志把手中昂贵的檀香做骨上铺泼墨山水的折扇折成两半,抿紧唇表情不善地转回屋里去。 长长的回廊似承受不住他的怨气而黯然失色,明媚春光成了他身边黯淡的背景,那两个守门的侍女看到他面色不善,大气都不敢喘地屈膝行礼。 他一脚踢开那碍眼的门帘,背着手走进去。 “三爷?”那所谓的高四姑娘一看到高志进门,当即就起身上前准备侍候他,不过在走近他时,看到他脸上的怒火,她立马怔在那儿动弹不得。 高志眯着单凤眼看她,一脚踢到她的膝盖,不顾她瞬间倒地“哎哟”那一声。 “三爷消消气。” 桂嬷嬷忙上前解围,之前看他与林珑出去时笑意盈盈,她不好去做那不通气的蜡烛,这才没跟上前去,有心给他制造相处的机会,怎么一转眼回来,就气恼成这样? “柳苏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老奴再教教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高志冷笑一声,“不过是装个病罢了,有多难?你在京中也侍候过四姑娘,怎么就学不到她半点风度?你说我留你何用?小小事情都办不好。” 柳苏,即假的高四姑娘忙跪下,“三爷,奴婢真的有模仿四姑娘说话的,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差错,让林姑娘识穿了……” 桂嬷嬷对林珑看穿柳苏假扮四姑娘一事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那个林姑娘果然人如其名,而且这柳苏也表现得颇令人失望,“三爷歇歇气,柳苏毕竟也曾侍候过老太太,若是将她遣走,回到京中不好向老太太交差,不如依老奴,将她交由老奴再调教调教……” 柳苏这会儿颇为庆幸她一向卖面子给这桂嬷嬷,并没有因为是高志的房里人而低看桂嬷嬷。 高志这才缓了缓脸上的表情,“你且给我滚出去,最近我不想看到你。”若不是出京那会儿柳苏侍候他侍候得不错,他也不会带她到苏州来,至于桂嬷嬷那是母亲指派来照顾他饮食起居的。 “三爷若是心悦那林姑娘,也不是没有办法……”桂嬷嬷一面给高志奉茶一面劝说。 且说林珑离开了高府,就马不停蹄地往家赶,这古怪的高府离得越远越好,那样一个花心大萝卜,送她,她也不要。 临近家门看到门前有人影晃动,柳眉一皱,走近前来一看却是曹大夫,她不悦地道:“曹大夫,你又来做甚?” 不会是又来表演跳水明志的吧?这个曹大夫是诚心来触她楣头。 曹大夫看到林珑的表情不悦,知道自己的出现令她产生困扰,清秀的脸庞上有几分羞赧,“林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今天给张牙侩的妻室看诊,听他说你正在找铺面,正好我知道有一家铺面的租期已至,那家掌柜要回乡不再经营,房东正寻人出租呢?” 林珑一愣,曹大夫这次看来似乎洗心革面,她也不好拒人千里之外,脸上带了几许淡笑,“我晓得了,曹大夫,谢谢你。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儿去看看,可用不可用?” 曹大夫看到她脸色和缓,知道她不再那么排斥自己,握着医箱的手这才不再紧绷,“那房东曾是我的病人,林姑娘若要租,只怕还须我出面才能拿到更便宜的租金……”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曹大夫能来说这话就代表着他能给她找着实惠,但一想到他那个堪比母夜叉的娘,她就想要摇头拒绝。 曹大夫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犯难,忙又抢先道:“我娘与我爹明儿回乡喝喜酒,一来一回估计要三日。” 林珑闻言,没有曹周氏搅局,她其实也不讨厌曹大夫,不过有些话要说明白才好,“曹大夫,你诚心的帮助我很感激,要接受也未为不可,不过这与其他事情无关,曹大夫,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曹大夫眼神黯然地点点头,“我明白的,明儿我再来接你一道去看看那铺子。” 爱慕不一定要占有,只要她快乐他就心满意足。 林珑站在原地目送曹大夫离开,半晌才推开门走进家中。 绿姨娘第一个迎上前,“你可回来了?都担心死我了,就怕你在那高府出了什么事?哦,对了,二老爷今儿个遣人来,说是明天摆家宴给你三叔父洗尘,要你们姐弟仨都回去吃饭。”   ☆、第三十六章 巧计吓唬道真言 洗尘?吃饭? 林珑一怔。 这个二叔父与三叔父都是蛇鼠一窝,既想要名声又不想付出,最好所有的好处他们全占完就最合他们的心意。 “二娘怎么回的?” 绿姨娘叹气一声,“能怎么回?我说的话他们何时听得进去?后来又找上了栋哥儿,栋哥儿只得应下。” 林珑的步子一顿,这么说来这宴是不好推了,怕只怕? 眼睛微微一眯,她心中渐有主意,冷哼一声,“去就去,难道还怕他不成?”随口提及高府的生意,只说不合适她给推了。 “白跑一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就心满意足。”绿姨娘道,“对了,那高家可有不妥?” 能把林珑的事情查得那么清楚,她直觉此事不简单。 “总之他家下回再上门,你也别应他家任何要求就是。”林珑怕绿姨娘担心,不肯说得明白,只得一再吩咐。 绿姨娘或许别的不敏感,可在风月场所打滚的人对于情感一类的嗅觉是十分灵敏的,听林珑这语气,她渐猜到几分,既然林珑不说,她也就不再追问,心下却是渐起提防。 刚进了正堂,苏嬷嬷那儿已经摆好了膳食,林栋与林琦都在,看到林珑回来,两人忙又迎上前来。 林栋张嘴就道:“二叔父家……” “这事我已听二娘说了,没事,到时候我们大方去吃饭即可,反正我也有话要跟他们说。”林珑忙安抚弟弟,并没有当即就否决掉他做主决定的事情,穷人的孩子须得早当家。 林栋这才掩下自己的担忧,脸上渐渐露笑容,就怕长姐怪他没与她相商就定下,当时情势逼人,他不应也得应。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过晚膳后,林珑给绿姨娘换伤药的时候,方才提及曹大夫介绍店铺一事。 绿姨娘一听,不禁点头道:“这曹大夫总算回到正道上来,听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颇为合适,明儿我陪你去看看。” 林珑点点头,绿姨娘的额伤本就不太严重,看样子也好得七七八八。 翌日,曹大夫很早就到,林珑与绿姨娘收掇得当推开大门的时候看到他等在一旁,两人当即一愣。 绿姨娘不禁概叹,这曹大夫若没有那样一个娘该多好。 一路上,林珑话不多,曹大夫不禁偷瞄她,能这样与她走在苏州城的日子怕是不多了,他颇为珍惜此刻的时光。 林珑走在绿姨娘的身侧,与曹大夫拉开点距离,对于那炽热的目光,她还是有几分不舒服。看在他也没有再说僭越的话来,她也不好直接就发作,说来最怕欠人家感情债,这个债真不好还。 好不容易才挨到店铺那条街上,她的目光就左右打量起来,这条街不算是苏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但胜在这条街能通往苏州城最主要的三条大街,严格算来经过的行人颇多,确是十分理想。 她再抬眼四望,这儿卖吃食的酒肆与茶馆也不少,此时正是早上最好的时光,人声鼎沸。 往前走上几步左边就有几间卖成衣与布匹的,不是什么大商家,只是一眼瞄去,倒也有不少年轻的少妇与姑娘在挑选,互相讨论的吱吱喳喳声不断。 右边有两家老字号的银楼,她以前为了筹林栋的药钱,就是将那块曾经订亲的玉佩当给这其中一家的,当时签的是死当,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赎回。 一想到那姓沈的,她脸上就没有好脸色,对这桩事始终耿耿于怀,说到底仍是不甘心在作祟。 “林姑娘?”曹大夫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喜欢这地段,不禁又着急起来,急忙劝说,“这里确是偏了些,可还是挺旺的,林姑娘,你且再看看,房东只要一月十两银子即可……” 正与房东看店铺的绿姨娘,心底寻思着这十两银子确是人情价了,辅子不太大,也就一个单辅面,纵深颇长,可以再隔成几个小单间当仓库,而上面还有个阁楼,估计是上一手掌柜一家住的地方,再顾个夜里看守的人住在这儿也不难,暗暗计算成本人工的支出,与其中的利润,这样一想,她更为满意。 与房东正转出来的时候,听到曹大夫的话,她忙拉过想要答话的林珑,“珑姐儿,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没有啊。”林珑无辜地应声,拍了拍绿姨娘的手,没细说自己想到那个人渣前未婚夫。 观察完这街边的情况,她方才转进内室察看。 矮小的房东穿着一件绸布衣衫,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之前看绿姨娘年纪大,以为做得了主,所以他的注意力都是放在绿姨娘身上,现如今这样一看,顿时明白这小姑娘才是那个拍板的人。 “姑娘,不是我说,我这店铺位置好,不缺做买卖的人,之前有人给我出了十五两银子一个月我也没租,因你是曹大夫介绍来的,我这才给了个最低的价格……” 林珑仍只是看着并没有说话。 房东看向张牙侩,张牙侩忙发挥牙人的精神,“林姑娘,这真的是很划算的,若非有熟人,我也帮你拿不下这价……” 有时候急于推销就是有问题了,林珑淡淡地看了眼张牙侩,曹大夫自然是好的,可人多提个心眼没有错。 “这屋子真的没有问题?”她压低声音问,“你可知道我是巡抚大人千金的座上客?你若是骗我,我没发现也就罢了,若是发现……呵呵……” 刻意说一半留一半,并且从袖口里面掏出那块屡试不爽的巡抚衙门出入的令牌,这可是做不了假的。 张牙侩心头“咯噔”一声,这林姑娘忒精了。 房东看到他们在小声说话议论着,不禁探头看望,不知道这两人谈得如何?这铺子再租不出去,他也发愁啊。 绿姨娘没有过去插嘴,而是在盘算着能顺利开业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曹大夫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林珑,局促着手站在原地。 张牙侩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终还是咬牙道:“林姑娘,我也不瞒你,这上一任掌柜的女人连生三个女娃,好不容易才生了个男丁,本是喜事一桩,哪里知道这男丁刚过了满月就死了,一家子伤心至极这才回乡,唉……”顿了顿,“后来这店铺不知为何被人传死过人,房东想要再租出去就困难了……”   ☆、第三十七章 玲珑巧语赚实惠 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想要好彩头? 林珑这才算明白里面的猫腻何在?看了眼那矮小的房东,明知道他在想法子偷听两人的谈话,这会儿她不再压低声音,小脸一板,“我对牙侩一直是颇信任的,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找上你当这中间人,可你倒好,联合房东,利用了曹大夫给我设这个局,你这行为,我当即可以到衙门去告你串通房东赚这昧心钱……” 张牙侩原本以为说得悲情些,这姑娘会产生几分同情,哪里知道她却是这个反应?竟然一下子就能猜到事情的原尾。 为了帮房东租出去这房子,他确是利用曹大夫上门为妻子诊病之时,似说漏嘴般透露林珑要租房,曹大夫与那房东相识,自然能做这中间拉线的人,顺利把这房子租出去,解了自己与房东的忧愁。 这话说得不高不低,矮小房东听闻,绿姨娘与曹大夫也听闻,后两者不禁皱紧了眉头。 “珑姐儿,怎么了?”绿姨娘忙走近林珑。 林珑只是冷笑地看着张牙侩,牙人最重诚信,这张牙侩这等行事等于是败坏了名声,以后还如何在这一行立足? “林姑娘,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骗你的……”张牙侩急得满头是汗,这林姑娘真的是不好惹,他有点后悔给她设局。 房东也是懵了,这事情被人拆穿,他脸上也是一阵难看,“林姑娘,这事我们再商量……” “还有何好商量?”林珑冷声道,“你还有另一处没问题的店铺租给我吗?” 房东顿时哑声了,他不是什么大房东,充其量就有几间店铺罢了。 “既然没有,那还有何好说?我们官衙见。” 话音一落,林珑抬脚就走。 张牙侩却是脸色灰败地上前拦下她,“林姑娘,这事我们再商量商量,我再给你另寻一处物美价廉的,在西大街上,那儿的店铺包准林姑娘满意……”最后咬牙承诺。 西大街正是苏州城的三大街道之一,历来人流最旺,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况且那条街上同样也是店铺林立,确是比这儿更为理想。 “可租金?”没有一口应下,她眯着眼立刻提到这关键的问题。 张牙侩再度咬牙道:“林姑娘,你也是知道行情的,这样大街上的店铺少于二十五两银子一个月,人家是真的不会租的,这样我把我的佣金都给了你,我不赚这钱,店铺的租金我给你尽量向房东争取到十五两银子,如何?” 十五两银子? 林珑知道这次张牙侩倒也没有蒙她,这确实是比市面的价要低了些,如果把店铺开在那儿,估计生意要比这里好得多,如此一算,这租金倒也不算贵。 “张牙侩说的是真的?”林珑挑眉道,“我可不信空口白牙,我们须得立字据才算是真。” “那是自然。”张牙侩这样的人最怕惹上官非,进了一趟官衙,只怕要倒霉好久。 张牙侩去立字据的时候,绿姨娘拉过林珑到另一边,“珑姐儿,这店铺我们真不租了?这只要十两银子,若是我们再压压,估计他也是肯的……” 凶宅什么的,绿姨娘出身青楼,哪一家青楼没有姑娘为情上吊死的?那冤魂是数不胜数,所以她并觉得死了个把孩子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更重要的是这租金还可以便宜啊。 林珑瞄了眼那欲哭无泪的矮小房东,“二娘,这店铺我原先也挺满意的,位置理想,价格还不是很贵,可你想过没有?能让这店铺是凶宅名声传出去的人,怕是与这房东有仇口或者对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可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 到时候没赚到钱,反而还惹了一身腥。 绿姨娘一听,顿时知道林珑的忌诲,细思一下倒也在理,遂也只能放弃这便宜的店铺。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手背,“好了,二娘,你得把眼光放长远,那丰盛德开在哪儿?不正是西大街,证明那儿的生意真的不错,要买胭脂水粉的谁个不知道丰盛德,我们若是把店开在那儿,不说别的,捡捡丰盛德剩漏的客人,倒也受用无穷。” 丰盛德的东西贵,她所做的胭脂水粉比丰盛德的品质好,何愁没有识货的人? 绿姨娘顿时眼睛瞠大了,这珑姐儿的脑子是什么做的?这头脑转得真快,听她这么一说,她似乎也感受那客似云来的场面,不禁暗暗吞了口口水。 别的不说,这胭脂水粉,她做的真是丰盛德比不了的。 林珑看到绿姨娘心生响往了,没再继续忽悠下去,转而接过张牙侩递过来的字据,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没有问题后,这才吹干墨迹折好郑重地放到袖口里。 张牙侩仍是一脸灰败,做林珑这单生意,他非但不能赚钱还要往里赔钱,这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   ☆、第三十八章 瞥一眼夫人好感 林珑却是径自走向矮小的房东,“如果我一时大意租下你这店铺,只怕后悔莫及。你未说实话本来就不对,与张牙侩合谋设局给我与曹大夫就更是大错特错。”嘴角冷冷一笑,“现在更是不能落下你那一份,这样吧,你给五两银子曹大夫当做是赔礼。至于我,我就大人有大量地不要你这赔偿。” 这一番话说得似是而非,矮小房东当场都懵了。 一直低头不语概叹自己识人不清差点害了林珑的曹大夫一听到林珑说的话,顿时一惊,忙上前去想要阻止林珑,他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赔礼? 林珑瞪了他一眼,曹大夫当即脚步一顿僵在当下,不敢再置一词,林珑这一面他还是首次见到。 林珑看到那矮小房东不做声,看了眼张牙侩,掏出之前那张字据,“张牙侩,既然这房东不肯,那我们的约定就做废,现在我们就到公堂去,辩个是非曲直来。” 张牙侩一听这哪能使得?这林姑娘的难缠他算是领受了,往后看到她也要绕道走,忙上前扯着矮小房东一旁低声商量。 林珑的美眸看去,只见到矮小房东一直在摇头,两人甚至一度争执起来,最后那矮小房东还是低垂着头走向林珑,从袖子里掏出约莫五两的碎银子塞到林珑的手里,然后就是拂袖而去,看那背影似乎气愤之极又无可奈何。 林珑笑了笑,再度收好字据,与张牙侩约定个日期,这才满意地打道回府。 路上,她看向兴致不高的曹大夫,抓住他的手腕,将那五两碎银子塞到他的大手中,“这次的教训你记着,往后别再犯……” “我不能要这银子。”曹大夫着急将银子还给林珑,这事他也有错,耳根子软容易轻信人,差点好心办坏事。 林珑将手背到身后不去接,小脸上一直绷得紧紧的,“曹大夫,这是你应得的,别再推辞,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家,不是你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往后多长个心眼吧。” 话毕,她毫不留情地迈开步子离开,若是这样能让曹大夫减少对她的迷恋与幻想,她乐意之至。 曹大夫见状,急切地想将银子给绿姨娘,“你们比我更缺银子使,这个你们拿着,我真不能要……” 绿姨娘也推却不要,“曹大夫,这银子你就收下吧,这就当是我们报答你好心的酬劳。其实珑姐儿也是为了你好,要这银子,将来就不会有人看你老实道你好欺,利用你的好心来达到目的。” 曹大夫一怔,没想到林珑是这个用意,手中的银子在发着烫,似要灼伤他的手心。张牙侩是个口疏的人,这件事他也必会与人提及,往后想要再利用他的好心设局的人都要三思。 站在风中的他看到绿姨娘追上林珑,与她并肩走在这苏州城内的拱桥上,言笑晏晏的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幅动人的春日图。 林家祖宅,林琦已经换好了衣物,下着一件她留着做新的宝蓝色襦裙,上面套着一件绣着碎花图案的回纹斜领衣衫,梳着两个丫髻,垂着淡蓝色的发带,怎么看都渐渐有了少女的样子。 一看到她们回来,她就上前抱怨道:“二叔父遣人来催了好几次,让我们早点过去,对了,姐,你的衣服换一换,这穿到二叔父的新宅去,别人准笑话。” 林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下面着一条洒金玫红色襦裙,上面套着一件斜领暗纹月牙白的交领衣衫,料子不错,就是洗得有点发旧,但胜在干净,这套衣服还是当初她及笄时,绿姨娘用自己最好的衣服改了做给她的,毕竟当时真没有余钱给她置办一套像样的衣裙。 贝明绯说送衣衫给她,被她拒绝了,又不是缺衣穿。会接受这一套衣裙,也是因为不想拂了绿姨娘一番心意的缘故。 “我觉得挺好的,不用换了。” 林琦闻言,小脸上微有不悦,她就是看不惯绿姨娘,充其量不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妾罢了。 林珑也不管她在想什么,而是让苏嬷嬷唤林栋过来,他们姐弟仨要出发到林刚的新宅子去。 出门时,叮嘱了绿姨娘几句,看到她点头,林珑这才放心地带着弟弟妹妹准备赴宴去。 姐弟三人走在这苏州城的街道上还是一道挺亮丽的风景,看起来颇为知书识礼,衣着虽有些旧,但看得出来料子极好,而且这风度不像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养得出来的。 这样的一幕同样落在不远处正在行驶的马车里的夫人眼里,只见那夫人面若银盘,穿着讲究,头上的珠钗随着她的举动而微微晃荡,竟是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没想到这苏州城倒是人杰地灵,就连行走在街上的少年少女也是颇为典雅。” 这赞赏的话落到一旁坐着的身着白衣的男子耳里,原本不在意的他侧目就着侍女掀起来的车窗上的纱帘子,目光很快落在林珑的身上,怎么又看到她? “娘在说谁颇为典雅?” 听着儿子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叶钟氏早就习以为常,儿子若是有个反应,她才觉得不正常呢,涂着丹蔻的手指指向林珑的方向,“你看那姐弟仨,一看就是有修养的人家教出来的孩子。” 叶旭尧差点想要喷笑出声,说别人估计他还真信,可林珑典雅?这个他就万万不信,那天非要银子的人是谁?他还历历在目,就她那样子离典雅十万八千里。 而他这个一向眼光颇为精准的母亲,居然也有被蒙骗的一天,这林珑还真的很会装,至少外表看来确是如此。 叶钟氏只当这是一个插曲,很快就回到儿子婚事的正事上,“对了,我之前有命冰人在我未到苏州前,先将林家女儿的画像拿给你,你可有仔细看?有没有哪一个看得上眼的?” 叶旭尧顿时犯难,他早已将这一茬给忘了,对于这未来的妻室,他半点兴趣也没有,哪还会记挂什么画像? 知子莫若母,叶钟氏哪会不知道儿子这表情代表着什么?虽然她也不喜欢这林家的女儿,但总要娶一个,也不能马马虎虎啊,再者对于违背了她吩咐的儿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匪石,你给我进来。” 外头的匪石一听到襄阳侯夫人的话,在匪鉴的同情下,赶紧掀帘子进去,恭敬地行礼,“太太,您唤奴才?”   ☆、第三十九章 话中有话暗使计 叶钟氏略微严肃地看向垂手低头跪在那儿的奴仆,“出京前我是怎么吩咐你的?冰人交给你的画册你都忘了交给尧哥儿,你说你该不该打?” 匪石身体抖如筛糠,太太这分明要是杀鸡给猴看,她从来不明治自家爷的罪,一有错首先拿他们这些个小厮来问罪。 “你抖什么抖,我问你话呢?”叶钟氏不悦地开口催促。 “太太,奴才……忘了……”匪石左右为难,顺得哥情失嫂意,惟有两者取其轻,把一切都扛下来。 叶旭尧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娘,你不用为难他,这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他挥了挥手,让匪石先行出去。 匪石感激涕零,二话不说,连礼也忘行,赶紧掀起车帘子退了出去,一出去风吹在身上,感觉一凉,这才知道出了一身冷汗。 叶钟氏抿紧唇,看他那油盐不进的样子,这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错在哪儿?朝身边的侍女织锦看了一眼,示意她也出去。 待得车里没有外人,叶钟氏才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要你娶林家的女儿是委屈,可如今怎样也得矮子里挑高个。再说这主意是你出的,连我也被你祖母找理由差遣到苏州来。你给我上心点,这是我们长房长媳,怎么着也不能其他房的人看笑话。” 叶旭尧似认真听,“这事娘全权处理,我没意见。” 没意见就是有意见,叶钟氏哪里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理睬这未来正妻,娶谁对他还不是一样? “这话我听听就算了,将来好歹是你嫡子的生母,怎么半点也不操心?待会儿到了下榻之处,我让冰人再将画册拿给你看,你给我好好地张大眼睛,别以后怪我这个当母亲的硬塞了你不喜欢的。” 叶旭尧依然故我的表情,没有表示明确的赞成与反对。 叶家母子俩因这婚事略有龃龉,林珑领着弟妹二人却已是到达林刚的新宅。 宅子外早已有人在等他们,一看到他们即上前问好,“珑姑娘、琦姑娘、栋哥儿,你们可算是到了,老爷与太太让小的在此等候……” 林珑定睛看去,这人她认得,好像叫顺子什么的,是二叔父林刚身边听差遣的一名小厮。 “南叔最近还好吗?” 顺子道:“最近雨水多,您也知道他腿脚有风湿略有不便,太太也体恤他,故而不让他操劳,等腿脚利索了,就会让他重新回来侍候……” 林珑眯了眯一双大而有神的剪水秋瞳,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林琦与林栋听闻,两人也如同林珑一般停下步子,飞快对视一眼,这回连他们也觉得不对劲,这南叔据上回二房庶女林琼所说,早已被林刚与林白氏关了起来,怎么到了顺子这儿却又是另一番说辞? 顺子被这三双六只眼睛看得心里发毛,只得躬着腰双手垂着,“珑姑娘,可是小的说错了什么?” “没有。”林珑又再度迈开步子,表情一如来时,“我只是想到最近得到一味治风湿的药,想着改天拿给南叔试试?他早年跟着我爹,也算是劳苦功高。” 顺子忙附和着,太太林白氏给他的命令是让他顺着林珑点,别将这姐弟仨得罪了往回走,不然就要扒了他的皮,想到林白氏阴狠的手段,他又打了个哆嗦。 林琦与林栋忙拉了一下林珑的衣袖,林琦朝那个靠近的顺子瞪视一眼,看到他走到一边,方才悄然道:“姐,我觉得不对劲,我们还是回去吧。” “没错,这宴怕是鸿门宴。”林栋也是一脸的急切。 林珑看了看弟弟妹妹,颇感欣慰,现在看来,两人成长了不少,“不用担心,走,我们进去赴宴。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吃个够本。” 林珑与林栋仍有几分担忧,不过看到林珑态度坚决,两人惟有点头同意。 恰在此时,三房的两个女儿正走过来,笑得一脸热情。 林琳更是上前握住林珑的手,语带哽塞道:“珑妹妹,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们回京三年,我就记挂了三年。” 林玫却是招呼林琦,“琦妹妹,你怎么一封信也不给我写?那时候你回乡,说好要给我写信的,让我好等。” 林琦冷哼一声,甩开这个堂姐的手,“三婶母不是说不让我写吗?说是怕我们影响了你们订亲。” “我娘说我娘的,我们的交情归我们的,你听她的做甚?”林玫又再度拉住林琦的手。 以前在京的时候,林玫与林琦就十分要好,那会儿大家同住一府,吃穿上还是略有不同,身为大房嫡女的林琦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那时候少不得要分一份给年龄仅大她一岁的林玫。 离京回乡时,两人更是难以割舍对方,无奈林余氏不太高兴女儿与林琦来往,硬是拦住女儿去送人。 林琦这才不再扁着嘴推开林玫,小姑娘也不记仇,很快与林玫又好得似一个人。 走在前面的林珑却是与林琳说着话,两人都是长女,一向颇为稳重,惟有林栋一个人走在后面略有几分孤单。 “京城有什么乐事?你刚从那儿来,说给我听听?”林珑笑道。 “能有什么乐事?还不是那老样子?珑妹妹回乡了也好,对了,你知道沈公子又另聘妻室了吗?”林琳一副为林珑打抱不平的样子。 林珑的心里“咯噔”一声,他订亲了?哪怕极力表现得释怀,但脸上仍有几分紧绷,“哦,订了谁家?” “据说是鲁将军家的姑娘。”林琳掩嘴笑道。 林珑一怔,立即问道:“那位鲁姑娘?” “除了她,还有哪个?”林琳嘲笑道,“他当日那般嫌弃你,现在倒好,摊上了个最为粗鲁不堪的姑娘,也算是现世报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林家的女儿可是能嫁进叶家……” 意识到说漏嘴,她当即闭上嘴巴。 “琳姐姐,什么叶家?”林珑装傻地追问。 “嗳,你听错了,我是说他将来娶进门,准活在水深火热中。” 林珑也没有拆穿她的话,而是径自一笑,反正那位沈公子前未婚夫过得越不幸,她就越是幸灾乐祸。 这走廊再远也有到尽头时,看到那正堂在望,一群人的速度更快些。 林白氏与林余氏看到他们,也停下说话,上前围着他们转。 林余氏立即看向林栋,“三年未见,栋哥儿都长高了不少,来,给婶母瞧瞧,我看着气色比在京城时好,还是苏州的水养人。” 众人闻言,都莞尔。 林白氏也是暗暗打量林栋,这个病秧子真的是气色好了许多,不禁心疼起那一两银子,拿着帕子掩掩嘴,“三弟妹有所不知,为了栋哥儿的病,我们没少操心,银子什么的都花得不计数。你们在京城远可以不管,我们哪能弃之不理?这不,他二叔父还给找了个适合养病的去处,连大夫都寻好了,就是等着接他们姐弟仨过去,好好养养身子再回来。”目光略有些嘲讽地看向林珑,“这不,正打算问问珑姐儿是咋想的?别又糟踏了他二叔父的一番心意。”   ☆、第四十章 软硬兼施达目的 苏州城里一处别致的宅院,叶钟氏梳洗过后,重新换了衣物,看到儿子坐在那儿,画册却是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你倒是打开看看啊?” “娘,我寻思着,这看画册能了解多少?莫不如我们现在就到林家去拜访,这不一目了然了吗?总比看画册受人蒙骗。”叶旭尧冷声道。 “大爷,这画册上都是依着林家姑娘的样子画的……”冰人忙解释,站在这叶家大爷身边,连气氛都是冷冷的,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竟是发挥不出。 “那我问你,这林家所有的姑娘都在上面了?”叶旭尧努了一眼那画册。 冰人忙道:“都齐了的,连林家庶女都在上面,还能漏了谁?”话音一落,她即知道自己有所纰漏,忙补救,“这林家大房长女生病,次女年纪过小不合适,所以老奴就没有着画师去画……” 正在茗茶的叶钟氏立即横了一眼冰人,怎可犯这纰漏? 叶旭尧则是冷笑一声,凉凉道:“娘,这里面有猫腻,据我所知,这林家大房的林则曾当过官,虽然人不在了,但他家的女儿也曾是官家女,不比这乡绅的女儿名声好听,人更有教养?保不齐是这林家背着我们胡搞瞎弄,什么病了,无非就是借口罢了,欺他们无父无母,什么事做不出来?” 叶钟氏驳不了儿子这话,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娘,打铁趁热,我们现在就去突然拜访林家,他们想要有所准备都难。” 叶钟氏本想传唤林家姑娘逐一细看,如今儿子的话也有道理,遂点头同意,再度命人备马车。 此时林刚的新宅正堂内却是气氛紧张。 林余氏并不喜欢这二嫂明枪暗箭的话,把自己抬高贬低他人,嘴角一撇道:“我与他三叔父也不是不想理?你也知道这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着,再者他三叔父若是能考上举人,那也是光宗耀祖之事,说到底,我们也是在为这个家族尽力。” 她看了看林栋瘦弱的身子骨,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这身子骨真要好好补补,你三叔父也要静心念书备考,你们叔侄正好可以一块儿念书,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林栋皱紧眉头,这两个婶婶说的话似是而非,连他都听出有问题来。 林珑上前将林栋从三婶母的手中拉开,笑道:“两位婶婶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栋弟的身体已有好转,我看这休养之事就无甚紧要……” “给脸不要脸,别到时候又说人家不关心栋哥儿。”坐在一旁只顾着看手上新染的指甲的林璃冷冷一笑,对于上次林珑要泼她炭盆的事情,她仍耿耿于怀。 林琳看了眼林璃这个堂姐,不喜欢她的态度是一回事,但现在没有比将可能的竞争对手拉下来更重要的事情,“珑妹妹,璃堂姐倒也没说错,现在大家都关心着大伯留下的惟一男丁,这也是我们回苏州来的原因,还是先行到别处休养为好。” “听听,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在说。”林璃微抬眼打量着林珑,“上回是谁非要银子来着?娘,你这次可有备银子给他们?”手指朝林珑姐弟俩指了指,略有不屑。 缩在林璃身后给她当侍女的林琼闻言,掩嘴偷笑,两眼看向林珑,上回她好心帮她还遭驱赶的事情,现在还历历在目,如今是乐得坐壁上观。 林珑的目光环视一周,二叔父林刚吸着水烟不吭声,三叔父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二婶母与三婶母是一样的嘴脸,林璃就不说了,包括之前与她还亲热说着话的林琳也是一个样。 到底还是有几分失望的,她的嘴角抿得很紧。 林白氏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哪能没有?珑姐儿,这回我们两家一同合力,给栋哥儿备了医药钱,你且放心过去陪他治病,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大房的香灯考虑。” “没错,等栋哥儿的病好了,三婶母在回京之前一定帮你说上一桩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样过下去,总要嫁了人才能安心。”林余氏笑似十分诚恳,“珑姐儿,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三婶母可是说到做到。” 女人们又是哄又是劝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林珑暂时离开,别挡她们的路。 林珑没有回答两位婶母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两位叔父,“二叔父也三叔父也是赞同婶母的话?” 林刚敲了敲烟枪,没吭声。 林创笑道:“我刚好也在苏州,可以给栋哥儿讲讲功课,我听说你也没送他到书院去,这功课不知道落下了多少……” “姐,别听他们的,一群都是黄鼠狼。”林琦早就听得心头火起,这些人还要点脸面不? “琦姐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白氏当即拉下脸,本来就没有心情与他们废话,这都是老三家的主意,说是现在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呸,说白了无非就是面子里子都想要。 “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林琦嘴硬地回道,本来还想着来此可以大吃一顿,听了这样一番话都倒尽胃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哎呀,你这黄毛丫头真的以为我不敢教训你啊?”林白氏上前挽起袖子准备抽林琦的嘴巴。 林玫有几分紧张,虽然当年与林琦好有利用之嫌,但毕竟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她刚踏前一步,就看到母亲林余氏瞥向她的目光,当即怔在那儿不敢动弹,不禁有几分怨愤地看了眼林琦,刚才她都拉住她了,让她别搅入这是非当中,她就是不听她的,这下要找罪受了吧。 眼看林白氏举起手来,林珑一把将妹妹拉至身后,往前一步,抬头看向林白氏,“嘴上说不羸人就要动粗的?果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二婶母,你敢挥下来试试,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任你羞辱。” 此刻她的眼冒凶光,脸色十分的凶狠。 林白氏本来比林珑略高一点,如今被她这么看着,就想到炭盆那回,这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她疯起来会干什么?弄不好放火烧屋她也干得出来,打了个冷颤,这巴掌挥也不是,不挥也不是。 “娘,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才行……”林璃火上浇油。 林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过去,林璃顿时闭嘴。 林刚看到场面失控,已经偏离了他的初衷,扔下烟枪,站起身来,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势,“珑姐儿,你也别在你叔父这儿耍横,你始终是晚辈,这休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来人,将珑姐儿姐弟仨都拉下去反省反省……”   ☆、第四十一章 侯夫人施下马威 林珑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这群人眼里只有自己,为了那桩所谓的富贵姻缘,挡路者都该死,手臂被仆妇拉住,她用力一甩,仅看了一眼那两名仆妇,后者立即僵在原地。 “我自己会走。”她冷冷一笑,回头瞪视在场所谓的血亲,“果然鸿门非好宴,好好地捂住你们那桩富贵姻缘吧。二叔父,三叔父,往后别后悔才好,好好记住我这话。”不管他们难看的神色,立即掉头就走。 才刚踏上门槛,她突然转头看向脸色略有几分惊慌的林琼,眉毛一扬,“哦,对了,琼姐姐,还要感谢你的通风报信呢,只可惜我无心于此。” 对于她的这一番话造成怎样的风浪,她是半点也不关心。 林栋与林琦也学着长姐的样子甩开那群下人,同样用发狠的目光看了眼在场的所谓亲人们,迅速跟上林珑的步子。 林刚看到林珑姐弟三人被人押下去,冷脸吩咐妻子,“明天天一亮,就让他们三人到我们安排好的地方暂住,等这婚事稳妥后再让他们回来。” 林白氏点头,“我早已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目光一转,凌厉地看向丈夫的庶女,“琼姐儿,你都做了什么?给我老实招来。” 林琼两眼惊恐地看向嫡母,忙摆手往后退,“母亲,我什么也没做……” “没做你心虚什么?” 林璃一向不喜欢这个处处拍她马屁的庶妹,母亲与她说过,没有必要与庶女一般见识,不然就是有*份,只要赏她一口饭吃,到了年纪送出门去即可。 “分明就是做了亏心事,快说,是不是?” 林琼咬紧下唇,这回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林创与妻子林余氏对视一眼,随即道:“本来这是二哥的家事,轮不到我这个当三弟的多嘴,但如今这婚事关系到家族的名声地位能否东山再起,别让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毁了才是。” 林余氏抽帕子按了按刻薄的嘴角,“二嫂,嫡庶有别,本来上回若不是冰人坚持,庶女哪能列入侯选的画册里头?这不是明摆着将我们家琳姐儿与玫姐儿的格调也降低了。” 林白氏听着这三弟妹挤兑的话,心里哪可能舒服得起来?这个三弟妹把丈夫管得死死的,三房里面就只有她这一房生出来一个处处让人看不顺眼的庶女,狠狠瞪向林琼,“你这个死丫头,明儿你也给我休养去,别搅黄了你嫡姐的婚事。” “不,母亲,我求求您别送我去休养……”林琼跪下来求林白氏宽恕自己,真被送走,她就一点机会也没有,至少她现在庆幸着自己的画像能到那叶家长子的手中,如果他看中她,当不了正室,纳为妾室,她也心满意足。 林琳与林玫冷眼看着林琼在那儿求饶,林璃表情一冷,“哭什么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明儿赶紧滚……” 林刚也心烦意乱,看这庶女越发不顺眼,挥手让人拉她下去,哭哭啼啼的林琼死活不肯走。 佘姨娘穿着一身蓝色布衣走进来,没看女儿一脸的委屈,跪下来面无表情道:“老爷,是我把这桩婚事告知珑姐儿的,她是大老爷留下的女儿,有权知道这婚事……” 林刚闻言,顿时一怔,佘氏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般,没想到不会叫的狗却是最会咬人。 “老爷,不能就这样放过她。”林白氏当初也恨佘姨娘的进门,只是这个女人不争不吵,她也端着正室的架子,懒得与她一般见识。 林琼歉疚地看了一眼自家姨娘,两手卷着裙子的两侧,不敢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 “把她拉下去狠打二十大板。”林刚怒道。 佘姨娘庄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正要随下人去领罚,差点与急冲冲进来的下人撞了个满怀。 “老爷,太太,襄阳侯府的马车……进了我们林家的大门,襄阳侯夫人与世子正过来……” 一句话喘了几口气才能全部说完。 林刚夫妻与林创夫妻都一脸的惊诧,这襄阳侯夫人连帖子也没下就亲自登门,这……太出乎他们的预料。 林璃、林琳与林玫,包括林琼在内都一脸的惊谎,急忙整理衣裙,抚平鬓边的碎发,心口如小鹿乱撞,对于叶家长子这乘龙快婿,她们早就心生响往,现在就要看到真容,哪能不紧张? 恨只恨他们来得过于突然,不能让她们下去再精心打扮一番,换上最近新做的最好的衣裙。 林余氏到底比林白氏肚子里多点墨水,赶紧扬声让人将最好的花鸟红木屏风搬来,赶着一众姑娘家都到屏风后。 林白氏也是赶紧整理衣裙钗鬓,看了眼镇定的三弟妹,她抬起头,挺直腰板,决不可能输给这个三弟妹。 襄阳侯夫人叶钟氏的排场不小,人未至,就有六个身着粉红斜领襦衫,下着绿色绸裙的侍女在前头开路,这六人一看分明连大丫鬟也不是,不过看那妆扮比林家姑娘还要好,这让躲在屏风后的四人看得眼睛发直,这叶家果然是豪门大家。 四人急忙又整理了一番衣物。 林白氏与林余氏看到这里,掩不住地心生响往。 下一波进来的人是身着玫红色回纹图样斜领襦衫,下着深蓝色摆边绣花绸裙的侍女,一共四人,一进来即分开两列,这四人明显应是大丫鬟。 这叶家的架子好大,连林刚与林创也跟着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这还没照面,他们就被叶家的下马威打得找不着方向。 半躬着身子的他们只看到再进来的人下面穿的是烟霞桔红二色精绣凤尾裙,随着她走动露出的鞋头上有着精绣图案,一看就是非富则贵。 “你们谁是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 略带威仪的声音响起,林刚是二哥,惟有站出来应道:“在下正是林刚,见过襄阳侯夫人。”赶紧作揖行礼。 叶钟氏的秀眉一扬,不过就这程度的排场,这林家的人怎么胆子这么小? 一旁的叶旭尧却是少有的淡笑,带着些微的嘲讽,这林家的人果然上不了台面。 屏风后头偷瞧的林家四女已是眼睛都瞠大了,这叶家长子一身月白锦衣在这人群里极其醒目,那微微一笑更是勾得芳心不由自主地跳动不已。 叶钟氏越过林刚,径自坐到主位上,反正在她眼里,林家人这表现已是自动降了一个档次,“林二夫人,有客至,怎么不奉茶?” 林白氏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尴尬地忙吩咐人去沏最好的茶来,目光微微上提,看到这叶钟氏一脸富贵相,头上珠钗闪耀人眼,那件烟霞桔红二色凤尾裙上面套的是一件朱红底子金凤凰团花刺绣配彩绣阁鬓立领衫子,端的是豪门大家的风范,更觉自家形象矮小。 叶旭尧朝林刚与林创微一晗首即坐到了母亲的下首位,摆明了也是没将林家看在眼里,母子俩的行动一致。 林创上前道:“侯夫人若是提前打个招呼,我等必定铺上红毯相迎……” “不用如此麻烦,我们两家也快是姻亲了。”叶钟氏的话听来可没有多少姻亲的味道,“对了,你家的姑娘们呢?都领出来我瞧瞧。” 林余氏觉得这襄阳侯夫人的话不太中听,像是人家楼子里看小姐一般。 林白氏则是不敢怠慢,赶紧亲自到屏风后领出四女,正要一一介绍。 叶钟氏只是瞟了一眼,“不是说已故的林大学士有孙女六人吗?其余两个何在?” ------题外话------ 感谢飞花轻似雾送的五朵花花!   ☆、第四十二章 施妙计安抚人心 林家柴房,林珑姐弟三人都被推进去关起来。 里面被关着的还有林南一家四口人。 林南看到林珑姐弟仨进来,忙松开抱着的小女儿,上前急道:“老爷怎么也将您们关进来?” “他说要送栋弟去休养,我们一个也不能跑必须去。”林琦抢先愤愤不平地道。 林栋一声不吭。 林珑倒是神色淡定不答反问,“南叔,你还好吧?” “我一个奴才哪有好不好的?倒是珑姑娘你这次被他们摆了一道,他们这是要将您排除出叶家求亲的行列外,您可知道这婚事……” 林南越说越着急,这可是一个机会,看林家这两房上蹿下跳就知道这婚事难得。 “我知道。”林珑淡淡地打断林南着急的话。 林南一愣,“珑姑娘您知道?” 林珑点点头。 “既然您知道,您为何还要来这林府?赶紧去找叶家的冰人才对,他们编排您病了,只要您好好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谎话就不攻自破,这样他们的脸面就没法维持,这婚事还不是您的……” 林南忍不住指责,看到林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都快气得要吐血,果然年少不更事。 林珑笑了笑,“南叔,你也消消气,这婚事不是我所思,要来何益?况且这次进林府来,有一半也是为了你,我总不能看着你在此受苦。” 林南听到这话,指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眼里有着泪花在闪,他何德何能,值得林珑如此为他? 他的一儿一女年纪还小,长子七岁,小女儿才三岁,看到父亲蹲在地上咬着拳头,他们跑上前去巴住父亲,好奇地看着林珑。 林南家的也上前朝林珑郑重地屈膝行礼,这原是林珑在京时的管家娘子,虽然没有了昔日的风彩,礼数还是不缺的,“珑姑娘……” “南婶,起来吧。”林珑上前将林南家的扶起来。 林琦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哪里还感觉到饥饿?听着姐姐安抚林南一家的话,她觉得说得太轻巧了,忍不住问:“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 林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姐做了什么安排? “对啊,珑姑娘,二老爷将您们关在这里就不会放出去的,要离开这儿比登天还难。”林南勉强止住眼里的泪,用袖子擦去那泪水。 林珑神秘一笑,“仙人自有妙计。” 众人皆是一愣。 林家正堂里,因襄阳侯夫人叶钟氏提及大房的两个女儿,林刚夫妻与林创夫妻都是一愣。 林刚笑得谄媚道:“侯夫人有所不知,我这大哥的女儿身子骨不太好,一开春就犯了病……” 话还没说完,外头又有小厮急冲冲地进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没看到有贵客吗?哪来的不好?”林白氏当即板着脸训斥,随即想到叶家两位贵客都在,又忙改了面容,稍微慈眉善目,变脸相当快,“出了什么事?” 叶钟氏看着这个林白氏的行事,不由得暗暗摇头,这林家二房的太太行事颇为不得体。 林余氏看得仔细,竟是将叶钟氏表情上细微的变化也看出来,瞟了一眼可笑的二嫂,嘴角挂着一抹不显眼的讥笑。 “绿姨娘与巡抚大人的公子正进来呢……” 绿姨娘出现不奇怪,可这巡抚大人的公子与林家八杆子打不着,他来做甚? 林家众人都一脸的诧异,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难怪这下人会惊慌成这样? 叶旭尧的表情一怔,郑华翰来干什么? 叶钟氏也皱了皱精心修饰的柳眉,林家还能攀得上郑巡抚这样的二品大员?她怎么没听说林家还有这能力?自从林有德这大学士故去后,林家就再也入不了当世豪门贵族之家的眼里。 没等林刚与林白氏做出反应,绿姨娘与郑华翰已经第一时间走进来。 “二老爷,我且问你,我家珑姐儿、琦姐儿还有栋哥儿呢?你将他们藏在哪里?”绿姨娘一进来即严声质问。 叶钟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一双凌厉的眼睛看向门口,看到一身着褐色比甲蓝色衣裙徐娘半老的女人气冲冲地进来。随后的是一名长相端庄稳重的年轻男子,以及他身后带着的几名小厮与一名侍女。 郑华翰进来后看到这排场,以及端坐在首位的威严妇人,更没有忽视她一身奢华的装扮,当然少不了存在感极强的叶旭尧,到嘴的话也及时咽回去,思及叶旭尧曾经提及的话,这奢华妇人估计就是襄阳侯夫人叶钟氏了。 这两人若是出现在别处他不吃惊,出现在这儿才令人惊讶,看这样子,竟是林家的座上客。 “郑兄。”叶旭尧淡淡地打声招呼。 郑华翰回过神来,赶紧上前给叶钟氏行礼,“见过侯夫人。”这才看向叶旭尧,唤了声“叶兄。” 绿姨娘才不去管那边发生的事情,而是步步紧逼地走向林白氏,“你们把珑姐儿姐弟仨藏到哪儿去了?” “这位是?”叶钟氏回应了郑华翰的问好后,立即看向绿姨娘。 林白氏怕失了颜面,忙一把拉住绿姨娘,“让侯夫人见笑了,这是已故大伯的房里人,一时间没规没矩的,让夫人笑话了,我这就让她下去……” 绿姨娘一把甩开林白氏的抓握,“你少来这一套,你们请珑姐儿姐弟俩来赴宴,如今他们都未归,你让我是傻子吗?什么病了,根本就没这回事,你这是捏造谎言……” “绿姨娘。”林刚喝了一声。 绿姨娘仍是不依不饶地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 叶旭尧也眉头紧锁。“郑兄所来为何事?” 郑华翰答道,“自然是为了林姑娘之事。” 林姑娘三个字一出现,叶旭尧顿时一怔,一张少女容颜浮现脑海,他与郑华翰同时认识的人中姓林的姑娘,只有一个,别无分号。   ☆、第四十三章 威胁利诱索身契 在叶旭尧皱眉之际。 绿姨娘奔向坐在首位的贵妇人,不用多说,她也能知道这人的身份,故意在大闹后再哭着跪下来,“您必定是襄阳侯夫人?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 叶钟氏看了半晌早已心中有数,“你先别哭,把话道来。” 绿姨娘边抹眼泪,边将林刚等人黑心的举动一一道出来。 林家众人听得脸色都难看至极,包括那四个故做娇羞的少女,原本是她们出头的机会,现在却是生生地被别人夺去,这口气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林璃想要呵斥绿姨娘信口胡言,就遭到母亲暗示的目光,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 叶钟氏冷眼扫过林家众人,开口问道:“你是说林家将大房的女儿们都关起来?就在这宅子里?” “没错,他们姐弟仨今儿个都到了这里,至今未归。”绿姨娘立即道。 郑华翰忙上前拱手,“本来这事情晚辈不应插手,但侯夫人有所不知,林姑娘与晚辈的妹妹有交情,而晚辈的妹妹今夜又急寻她进府,不得已到了林家祖宅打算接林姑娘过去,哪知却听到了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两眼凌厉地看向林家众人,“我且问你们,林姑娘何在?” 林刚夫妻与林创夫妻都表情急切,四人也没想到一个好说辞。 “你们不是说大房的姑娘病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叶钟氏拍打着桌面,表情严肃。 林白氏急中生智,“正是因为珑姐儿病了,我们这些当婶母的才将她接过来照顾,她不过是我大伯的房里人,说的话哪能做准?” “没错没错,我们都是一片好心罢了。”林余氏忙附和,摊开双手道,“正是怕病情有变化,这才没让她到跟前来……” “那现在就去把林姑娘找来对质,你们的话是否可信,不就一目了然了?”叶旭尧冷声提议。 叶钟氏自然是一脸怒气,这林家两对夫妻居然将她玩弄在股掌当中,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 有再大的怒火,她说话仍是那般语速,“把林家大房两个女儿带过来。” 林家两对夫妻面面相觑,林白氏还想要辩,林刚就抢先开口,“珑姐儿的病也好了不少,我这就亲自去领她们过来。”看来有必要威胁一下这个侄女才行。 看到林刚亲自下去,叶钟氏道:“且慢。”朝身边的侍女道:“织锦,你一道过去。” 郑华翰看到襄阳侯夫人有所行动,赶紧将身边带来的侍女也遣了去。 林刚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 柴房里的几人虽然得了林珑安抚的话,但却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尤其是林南,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愣是说不出话来。 林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绿姨娘找来的郑家人一出面,这林刚不放她也得放。 正在这时候,柴房的门“咿呀”一响,林珑抬眼看去,叔父林刚一脸难看地走进来,后面还有两个侍女,其中一人她不认识,但另一人,却是郑南珠的侍女。 “叔父所为何来?”林珑淡定地坐着,并未起身相迎,哪怕她坐的只是一残椅,倒也不失风度。 “珑姐儿,走,你与我一道出去见客。”林刚冷硬着声音道。 “见客?”林珑戏谑地重复这两个字,“何时我成了楼子里面的小姐?二叔父不要这脸面,我可还要的。” “你别给脸不要脸。”林刚骂道。 “哟,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是请人的态度?”林琦嘲讽地笑了一句,也学自家长姐一般不动弹。 林栋斜睨一眼,“二叔父,你若敢毁我家长姐的声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兔崽子,不识好歹。”林刚想要教训林栋,动不了那两个丫头,动动这小子还行。 林珑上前挡在弟弟的面前,瞪视林刚,“你敢?”表情一狠厉,“你今儿个若动了栋弟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想想堂上的来客,自己盘算值与不值?” 林刚气急败坏地收回手,无论是叶家母子还是郑华翰,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样才肯妥协?” “二叔父先给我赔礼道歉。”林珑昂着头道。 “珑姐儿,我如终是你的二叔父。” “不赔礼?那也行,我就在这儿坐着,哪儿也不去。”林珑再度坐回原位,“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二叔父。”讥嘲的风凉话脱口而出。 林刚气得想要跳脚,看了眼外面的两个侍女,最后一咬牙给林珑赔礼道歉。 林珑也没有避开不受,这礼她受得心安理得,这三年来吃了这叔父多少苦头,心中就有多少怨气。 起身拍拍衣裙,她再度道:“还有一个条件,二叔父也要应了我,我才到前堂去。” “你还想要干什么?”林刚一脸愤怒,以叔父之尊给她一个黄毛丫头赔礼,他已是吃亏不已,她居然还得寸进尺。 林珑的手指向林南一家四口,“我要南叔一家人的身契。” 这话一出,不但林刚怔住,林南也同样愣在那儿。 “珑姑娘……” “南叔,你别插嘴。”林珑回头看向林南道,目光又看回林刚,“二叔父意下如何?这外面的场子是否收拾得了,我可不在意,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刚这回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珑的小脸,这样的胆量与气度,在林家小辈中颇为突出,只可惜是个女娃,颇为让人扫兴。 “好,我给。”他沉声应道,掏出钥匙让身后的小厮赶紧去将林南一家四口的身契拿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厮就飞奔回来,将身契交到林珑的手上。 林珑打开一看,果然没有错。 “现在可以走了吧?”林刚咬着牙道。 “二叔父守承诺,我也不会推搪。”林珑收好卖身契,转身吩咐林南赶紧带家人去收拾东西,等事情结束了再与她回祖宅。 林南点头应了。 林珑这才带上弟妹二人,与林刚一道到前方的厅堂去。 她刚踏进厅堂的门槛,目光就与叶旭尧对上,对方嘴角一勾似有笑意,她却是一愣半晌无动作。 ------题外话------ 感谢小乐快乐送的三朵花花!   ☆、第四十四章 坦然应对承旧事 这厮怎么会坐在林刚这新宅的堂上? 林珑只是皱了一会儿眉,待目光看向那一身奢华的妇人之时,联想到这厮也姓叶,不会这么巧,他就是这襄阳侯叶家的长孙吧? 她不禁咋舌,这个巧合让人相当无语,手顺势整理了一下衣裙借以掩饰刚才那一愣,然后从容不迫地迈进厅堂。 林白氏一看到她,忙上前亲热地握住她的手,“珑姐儿,现在感觉舒服些了吗?” 林璃等四个姑娘也赶紧表现姐妹情深地上前问侯,总之就是力图将这事遮掩过去。 林珑没应声,只是看着她们的表现。 织锦这侍女一回到堂前,就凑近叶钟氏的耳边细细地禀告。 林刚早就想好了说辞,“侯夫人,是这样的,珑姐儿到柴房去也是为了看望旧仆,他前段时间犯了点小错误,我就罚他关在柴房里,事情就是这样……” “是吗?”林珑一把推开围着她的林家众人,这些人想要堵她的嘴,以为她不知道?表情故作惊讶地道:“二叔父,我可是听说南叔是因为风湿腿发作,二婶母体恤这才让他下去歇息的?还有,我何时患了重病?” “珑姐儿,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林创赶紧出声,不忘暗中给她使眼色,好歹是一家人,哪能如此不留情面?“连我们给你提过的话都不记得了,这事情府里的人都知道。” 对于这个老想中举,却偏偏没这个命的三叔父,林珑也没有好感,这人比林刚还要自私,书读得多了,肚子里的锼主意也多。 再说咒她病关她进柴房时,又不见他们讲半分亲情? “三叔父,你这么急做甚?我说得可没有半句隐瞒。”林珑朝叶钟氏行了一个标准礼,“再说我有没有得病?”她的玉指指向叶旭尧与郑华翰,以及郑南珠遣来的侍女,“他们可以为我做证。” 林刚兄弟二人本来还想强辩,可看到林珑的玉指一指,郑南珠的侍女可掠过不理,郑华翰也可以无视,但林珑是何时勾搭上叶旭尧的?一脸惊讶的二人猜度着叶旭尧与林珑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这婚事莫非真要便宜了大房长女? 林璃与林琳两人脸上的嫉妒最明显,一个是恨林珑捷足先登,一个是恨林珑后来居上,这两人都不禁卷着手中的帕子,叶旭尧长和好还是其次的,看看襄阳侯府这排场,看看叶钟氏的妆扮,她们就止不住地响往,这样的贵妇人生活才是她们想要的。 “娘?”林璃低声唤着林白氏,声音颇急。 林白氏也无计可施,只恨没有尽早将林珑打发到别处去,让她碍着了女儿的婚事。 林余氏故做一脸惊讶地道:“珑姐儿,你何时认识这两位公子的?怎么我们这些个长辈不知?你这孩子也是的,虽说搬到了祖宅去,但也不能行事太荒唐,女儿家还是稳重些好,不然又像当年在京城时被人退婚那就糟了。” 关心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暗指林珑行为不检,以及退婚影响声誉。 这话一出,本来叶钟氏还对林刚兄弟不满,此时却是看向林珑,她自然也认得出来这是今天下午自己见着的那姑娘,看这长相风度就是比林家其他两房的女儿要好,哪里知道背后还有这事? 叶旭尧也是动作一怔,刻意看向林珑,本来对于她是林家女儿一事,吃惊过后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比起林家那四女看向他的目光,这个死要钱的林珑的目光还让他舒服一些,至少在她眼里,他没看到那种女儿家明明心喜若狂还要遮掩的小眼神,她倒是坦荡荡的。 如今林余氏的话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这个林珑一向心计颇深,眸子一眯,他的表情更为冰冷。 “尧哥儿,你见过这林珑姑娘?”叶钟氏看向儿子。 林珑却是斜睨了一眼林余氏这三婶母暗自得意的嘴脸,心里有着一股强烈的不甘,林余氏说这样话她自己就会面上有光了吗?林家女儿的声誉是一体的,她若是声誉不好,她家的女儿就不会受到牵连? 听到叶钟氏问向叶旭尧,她坦荡荡地看向叶旭尧,目光没有半分闪避。 叶旭尧冰冷的目光也看向她,对于她没有回避心虚的目光,他倒是有几分赞赏,不过是不是真没有心虚,他还是存疑,收回目光淡然地看向母亲,“确曾有数面之缘。” 郑华翰看了眼这场面,顿时就知道这一家子在闹什么,敢情这是叶家来林家选媳妇了,吃惊于叶旭尧要低就这林家姑娘,面上却是不显,当即澄清道:“在下与林姑娘没有半分违礼之处,这些叶兄都是知道的,我们几次的会面,叶兄都在场。”看了眼林珑眼里的怒火,不禁有几分怜惜这个自强不息的姑娘偏偏遇上了这样的渣叔婶,“不瞒侯夫人,舍妹的脸上肌肤不佳,林姑娘是这方面的好手,这才会在我郑家出入,也方才碰上叶兄。” 等于是将林余氏指责林珑不检点的问题一一做正面的回应。 叶旭尧皱眉看了眼郑华翰,这样为林珑开脱不像郑华翰的一贯作风,不过落井下石也不是他堂堂男子所为,“郑公子所言甚是,林姑娘并没有与我们二人有过独处失礼的行为。” 儿子今晚的话似乎颇多,知子莫若母,叶钟氏秀眉紧拢,目光更是落在林珑的身上,是因为这姑娘,儿子才有些许反常?   ☆、第四十五章 唇枪舌剑噎别人 林珑自然是感激地看了眼郑华翰,对于叶旭尧,她则没有半分感激,这人是如何想她的,她焉能不知? “小女子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自然是免不了凡俗的事情,没错,小女子是被人退过婚。”她毫不避讳地谈及这段往事。 “珑姐儿,那不是你的错……”绿姨娘着急地分辩,这说出去会有损林珑的闺誉,再说叶家母子在这儿,提这个并没有意思。 林珑伸手制止了绿姨娘继续说下去,“有些事藏着掖着,别人还当我做了亏心事或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小女子与双亲缘浅,亲父撒手人寰之时,家道中落,自然免不了要受人看轻,这本不是小女子的错,但这婚事也确是小女子主动退的,一句话,齐大非偶。” 齐大非偶四个字一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叶旭尧重新审视打量林珑,好一个大胆的姑娘,她这是在告诉他,她看不上他,他非她良配,以至从这桩乱七八糟的婚事中抽身。 从来没人这样当面嫌弃他,叶旭尧不怒反笑,“林姑娘好生有趣。” “不及公子。”林珑立即反唇相讥,想看她笑话,没门。 叶钟氏来回看了看儿子与这林珑姑娘,暗自琢磨着,对于林珑那一语双关的话,她何尝听不出来?与其说这原未婚夫齐大非偶,不如说是她叶家齐大非偶,不知道该赞她胆大还是年少无知。 林璃反应最快,上前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小女子这堂妹一向心直口快,惹大家笑话了,这都是老黄历的事情,她过于心高气傲,早就说过不嫁那等人的。” 林琳也回过味儿来,也忙一副帮林珑辩解的样子,“可不是么?那年小女子也在京师,清楚得很,小女子的堂妹可是连婚书都撕成稀巴烂,可见对这婚事的不屑。” 林余氏在郑华翰与叶旭尧为林珑辩驳的时候,就懊恼万分,此刻一听到两女的话,顿时暗喜自己歪打正着,有了这句话,林珑休想入得叶家母子的眼,这婚事也就更不可能落在她头上。 “都是我这当婶母的说错了话,珑姐儿,你可别与我一般见识。”她忙补救,“让侯夫人见笑了。” “确实是让侯夫人见笑了。”林珑接下这话,“小女子也是熟读《女诫》等书的,自然知道为女之道,堂堂姑娘家本不应开口闭口论及婚事,倒是小女子疏忽了,一时义愤,说了不该说的话。”说完,朝叶钟氏行了个标准的礼。 叶钟氏看向林珑那标准的礼,再加上这一番话,这姑娘倒也没取错名字,站在礼字上噎得别人无话可说,“林姑娘无须自责,为自己辩乃人之常情。” “谢侯夫人。” 林珑这表现让林家众人再度皱紧眉头,林璃与林琳面色有几分难看,本想表现姐妹情深,哪知道转眼就成了不知羞妄议婚事的姑娘家?这林珑至于这么拆她们的台吗? 林余氏忙道,“确是义愤,所以这些个姑娘家都一个个失言了,我们林家的姑娘也是禀持庭训,行规蹈矩之辈。” 叶旭尧看向林珑,她使的什么计他焉能看不出来?这林珑无愧自己的名字,鬼主意倒是不少,鼻子不由得轻哼一声。 林珑不避讳地看向他,不去辩解一个字,反正他怎么想的,她从来无须理会。 “二叔父,你谎报我生病之事,你可要给我个说法才是?” 林刚看到她掉转矛头对付自己,不由得咬牙切齿暗恨不已,一时间也找不到好的说辞。 林栋却像没看到他的坏脸色,落井下石道:“二叔父,你以前不给我银子治病就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但我现在身体好了不少,也就无须到别处去养病,我姐说给我联系了书院,三叔父的教导恕侄儿无福领教。” 叶钟氏本以为这林刚兄弟二人捏造林珑有病就算了,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打算将人藏起来不让她见,顿时又怒拍了一下桌子,“林二老爷,可有此事?” “这……”林刚面色悻然,一时间挤不出话来。 郑华翰却是一脸怒色,“简直是荒唐,林姑娘还要给我妹妹调理肌肤,如何能去他处?你们林家简直是乌烟瘴气。比起你们这些个叔婶,林珑身为长姐已是一肩挑起了这个家,你们惭不惭愧?” 这样义正辞严的话,林刚与林创都没脸再驳,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 林珑却是疑惑地看向郑华翰,没错,郑南珠的脸是要靠她才能治得好,可今晚他却是一再帮她,这就有几分恐蹊跷了,这样的话等于也是在向叶钟氏解释她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原因,而且拔高她的形象来反衬二叔父等人的卑鄙。 叶旭尧原本不解郑华翰为何要帮林珑,现在却是有几分了解,手指轻松惬意地敲打在椅把上,斜睨地看着郑华翰,直看到后者背脊发凉。 叶钟氏一脸愤怒地起身,“没有来这一趟,估计连我也要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林家太让我失望了,如此对待自家兄长留下的遗孤,你们倒真的是‘情深意重’,走,尧哥儿,我们回去。” 语毕,叶钟氏率先愤怒离去,一众侍女赶紧跟随。 叶旭尧离去前深深地看了眼林珑,林珑也大方地与他对视,不闪不避。 他忽然一笑,这对于不太爱笑的他来说显得难能可贵,“林姑娘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后会有期。”   ☆、第四十六章 被敲竹杠大出血 林珑差点气得吐血,这世上有这样故意给人抹黑的人吗?不用回头去看她那群无良的亲戚,她也知道他们的脸色堪比焦黑的锅底。 什么叫后会有期? 分明就是说给林家众人听的,这回她想要从这桩乌七八糟的婚事中抽身,那就真的是难了,她那几个堂姐妹都想要将她生吞,如果可以的话。 “珑堂妹,叶公子那话是什么意思?”林琳首先发难。 林璃本也想发作一番,看了眼仍在场的郑华翰,颇有几分顾忌,这人也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以前高不可攀,现在看到真人,她的芳心还是止不住地跳动,没有叶旭尧,有这人也不错。 郑华翰不去理会这林家人的目光,而是看向林珑,“林姑娘,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珑没有拒绝,正好她也有话要与他说,转头看向愤慨的林琳,凉凉道:“琳堂姐,我又不是他叶公子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本事你去问他啊,问我做甚?” “没错,别净想着拣软柿子来捏,有本事找叶公子去。”林琦鄙夷地道,这三房的姐妹俩都恶心至极,对于曾经的手帕交林玫,她是再也不会信任。 “你,你们两个别得意。”林琳指着林珑姐妹气得够呛。 林余氏毕竟吃过的盐多过女儿吃过的饭,还有一个巡抚公子在,她可不能做出这泼妇状来,忙拉过女儿使起眼色,低语训诫一句。“也不看看场合?” 林琳一把甩开母亲的手,怒色冲冲地转身出了厅堂,从京师回到苏州,她对这婚事的执着没人能理解,这是她的,她才配得上那多才多金又长得俊帅的叶公子。 林创看到女儿不得体的举动,少有地瞪了眼妻子,看她教出来的好女儿。 林珑对于林琳失礼的举动不甚在意,径自走向林刚,“二叔父,这个月你还没给我们应有的生活费,你可是持着我爹留下来的财产……” “哎哟,珑姐儿,上回不是才给你一两银子,这么快就花完了?”林白氏立马质问。 “二婶母也知道那不过是一两银子,栋弟的药钱都不止这个数,你这不是让我们一家去喝西北风吧?要不二叔父将我爹留下的钱财都归还给我们,那我绝不管二叔父要银子,可好?” 一番话又噎得林白氏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无赖地道:“没有,你爹哪有留下什么……” “要不我们上公堂去辩一辩?”林珑指着外面道,实则是指向郑华翰,这股东风都不会借,当她是傻子,不趁这个机会刮下林刚一层油她就不姓林。 “上公堂也好,至少用了刑这罪也就能定下了。”郑华翰立即会意地帮腔。 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官的儿子更是如此,林刚的面色难看,“珑姐儿,我都说你爹的银子我给你们保管……” “我也不是全向叔父要,这样吧,栋弟的病与读书要花去不少钱,一百两银子好了。”林珑道。 一百两? 林刚夫妻都瞠大眼睛,这可是一笔巨款了,这林珑狮子开大口了吧? 林白氏想要撒泼将林珑赶走,林刚一把抓住她的手死命摁住,“珑姐儿,一百两太多了,给你们我不安心,这世道乱得很……” “林二老爷是想说苏州城的治安不好吗?”郑华翰冷笑道,这可是他老爹的治下,说这话就是找抽。 “没的事。”林刚讪笑地道。 “这天也不早了,你身为人家叔父,区区一百两的看病钱也要拖拖拉拉,真个让人瞧不起。”郑华翰一脸的不耐烦。 林刚心里狂喊,一百两足够林珑一家子嚼用三年还有余,当然,在他郑华翰这个巡抚公子的眼里就是一笔小数目。 “二叔父,你也听到了,爽快点吧。” 听到林珑催促的声音,林刚气得一口老血涌上喉咙,真闹到公堂上去,他的脸面就丢光了,更何况人家林珑有后台,他还要顾忌与叶家的婚事,衡量再三,一脸郁怒地让妻子去取一百两银子给林珑。 林白氏不愿给。 林刚一把推她,低声咆了一句。“你想害我进监牢?还不赶紧去,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叶家的婚事还要不要?” 林白氏这才一脸悻然地去取银子。 林创夫妻见状,大气都不敢喘,林珑比在京时变化甚大,这样逼迫林刚要银子的魄气够吓人的。 夫妻对视一眼,赶紧想要开溜。 “三叔父。”林珑唤了一声。 “三弟。”林刚也唤了一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没道理光他掏银子,这三弟也得了老大不少遗产。 林创回头。 林珑上前笑眯一双剪水秋瞳道:“三叔父,你与三婶母之前不是说这三年没有帮助我们愧对九泉之下的我爹吗?那正好,三叔父,你也出一分力吧,一碗水端平,同样一百两银子好了,栋弟,还不上来谢过三叔父。” 林栋忍着笑意上前,一脸庄重地给林创行了一礼,“小侄谢过三叔父。” 林创与林余氏对视一眼,眼里的怒火高炽,看到林白氏取来了红纸包着的银子,看来是讨不得好,林创惟有吩咐妻子去取银子。 林余氏到底识得几个字,知道时不予我,愤慨地下去拿银子。 绿姨娘看得眼睛都大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家就进账二百两银子,这是二百两银子啊,不禁傻笑起来。 林琦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不就二百两银子吗?看将你乐呵的,赶紧擦擦口水吧,免得失礼于人前。” 绿姨娘赶紧用袖子不雅地擦拭嘴角,半晌,什么出没有,这才知道被林琦耍了,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又乐呵一笑。 “傻了吧唧的。”林琦咕哝。 林珑接过二百两雪花银,打开来看,成色十足,看来林刚与林创这两个叔父这回没玩花样,这才满意地包好,朝两位叔父行了一礼满载而归。 林刚与林创咬牙切齿地看着大房的众人得胜离去,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在大门处,见到等候多时的林南一家四口,林珑招呼了他们一声,就出了这林刚的新宅。 “林姑娘,上马车吧。”郑华翰道。 林珑看了看身后诸人,都这个时辰了,再走回去也不安全,惟有道:“谢过郑公子。” 郑华翰笑了笑,着人放下矮凳,众人依次上了马车。 车里载不下这么多人,林南夫妻只得与驾车的车夫坐在外面。 马车立即起程,朝夜色中奔去。 林珑掀起车窗帘子,看向骑着马在外护卫的郑华翰,“今儿个真的多谢了郑公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出了新宅。”没等郑华翰谦虚几句,她就又歪了歪头,“只是我不明白,郑公子这么尽心尽力帮我,究竟意欲何为?”   ☆、第四十七章 表意图人心浮动 郑华翰原本在这微凉的风中感到颇为惬意,听到这问话,不禁转头看向探出头来的少女,略微皱了皱浓眉。 “如果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 林珑“扑哧”一声笑出来,用袖子掩住自己笑露白牙的嘴,眼里满是不信,他郑华翰将她当成了无知少女吗?或许心动会有,但绝不会是这么个热切的样子,毕竟她又不是天仙美女,那个有一面之缘的苏州城花魁绮娘就长得比她好看。 看到美人一笑应是赏心悦目,可看到林珑这么个笑法,郑华翰感到一阵的尴尬,这少女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叶旭尧看出来他的意图并不奇怪,可林珑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绿姨娘在这马车一端都感觉到外面郑公子的尴尬,忙拉了一下林珑,“珑姐儿,你别这样,会吓着人家郑公子的?” 依她看了这么久,这郑公子很有可能会对林珑产生兴趣,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巡抚家的公子,林珑若能得到这么一门婚事,让她现在死了她也无憾。 林珑推了一下绿姨娘,示意她不要插嘴,有些话必须开诚布公才行。 “郑公子,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郑华翰听到少女的再次问话,略微捋了一下思绪,就着晕黄的光线看着林珑,“林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也配得到一桩好婚事,襄阳侯府的婚事,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二为好,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还是为了叶家的婚事,林珑的两弯柳眉聚拢起来,很明显,她对这桩婚事忧虑重重。 “郑公子,你不懂……” “林姑娘,你还是详加考虑为好,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我娘收你为义女,这样算来,我郑家也可以当林姑娘的后盾,岂不比你家那群亲戚要好?”郑华翰笑道,还努了努眼看向已离得颇远的林刚新宅。 林珑顿时明白,郑华翰是想通过自己拉近与襄阳侯府的关系,所以才会处处维护她的名声,好让她能在襄阳侯夫人叶钟氏的面前有个好印象。 她并不想卷入这样的是非当中,正要启唇拒绝掉,郑华翰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林姑娘,你现在不要急于拒绝掉我的提议,哪天你想通了,我都可以帮你进入叶家。我郑家是没有这样的功勋名号,可也不是吃干饭的。” 世家之间一向有联姻,外人很少能凑进去,郑家的根基还浅,也就郑华翰的父亲早年得到贵人提携才爬到这位置,郑家有四女,却难有一人嫁进那样的世家豪门里面。如果透过林珑能与叶家攀上关系,倒也是桩美事。 襄阳侯府暂时落脚的宅子,叶钟氏一想起乌烟瘴气的林家就头疼,与这样谎话连篇的人家结亲,她是百般不愿。 “织锦,你说说这林家六女,哪一个人适合啊?” 给叶钟氏梳头发的侍女动作一僵,微敛眉,笑道:“太太看谁好,谁就好。” “你真的这么想?”叶钟氏转身看她,似笑非笑。 织锦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妄议主子,再说这六人当中必有一人是未来主母,太太这不是强织锦所难吗?他日传到未来奶奶耳里,太太是不想让织锦活命了。” “罢了,就你这丫头精。”叶钟氏抬手示意她起来,“这几个姑娘,说真话我一个也没看上……” “老太太说过必得选一人,太太还是尽早做决定为好。”织锦起身继续给叶钟氏梳理一头长发。 叶钟氏怒哼一声,婆母的死偏心始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依我看,林家大房那女儿还可以,就是性子悍了些,有几分得理不饶人……” 织锦一听,就知道叶钟氏是不悦那林家大房姑娘嘴里的齐大非偶这四个字,不过回想那林珑姑娘倒也长得挺醒目的,一身旧衣穿在身上也还是颇具风度,再对比那四个把虚荣羡慕刻在脸上的林家四女,这林珑姑娘高出不止一截。 蹲下来给叶钟氏捶腿时,她笑道:“太太,府里的各房人都等着看笑话,依奴婢看,有本事些岂不更好?”言下之意就是若只知道一味的装腔作势又没本事,到时候不是纯惹笑话? 叶钟氏闻言,镜里的神性微微一顿,似在想些什么,“这事还是容我再琢磨琢磨。” 织锦闻言,老老实实地侍候着,不敢再妄言。 帘外的叶旭尧原本要进去,听到母亲主仆俩的对话,刚要掀帘子的手一收,低声吩咐一句,“别告诉太太我来过。” 守门的侍女忙行礼低声应“是”。 走出母亲的屋子,他走在这回廊上,背着手若有所思。 临近自己暂住的院子,听到匪鉴与匪石也正在讨论这桩婚事。 “都快吓死我了,没想到那天夜里狼狈不堪的姑娘会是爷的未婚妻之一,我那天没将她得罪死吧?” “亏你还整天笑我话多得罪人,你那天夜里打发乞丐的行为,可要祈祷林姑娘别记在心里,不然她嫁进来,你往后就要惨了……” “我这不是改过了吗?自打上回她救了爷,我就彻底服了她……” “哎,你说这林姑娘有没有故意这样做引得爷注意?怕是她一早就知道这婚事,故意做出这样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来……” 叶旭尧板着脸从阴影里现身,重咳了数声,匪鉴正要回答匪石的话立马咽回肚子里,赶紧垂手相迎。 叶旭尧经过他们身边时,一人给了一脚,脸孔严肃,“别让我再听到你们胡说八道。” 两名小厮面面相觑,急忙答应,被主子捉了个现形,两人都有几分面红。 欲迎还拒? 叶旭尧想到这四个字,不禁冷笑出声。   ☆、第四十八章 议开铺和盘托出 如果林珑是那种会欲迎还拒的人,那他叶旭尧的人头可以割下来给人当球踢。 如果他第一次遇见林珑是在她光鲜亮丽之时,他或许还会信这个说辞,只可惜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却是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那样子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产生联想。 更可恶的是她看出他喜洁净之时,竟还敢将那泥水溅到他的衣服上,这种故意而为不像是挑起他的兴趣,更多的说是报复不为过。 还有她死要钱的行为,她就没在他面前展示过一次好的,包括这次在内,哪像是早知他身份故意布局的样子。 越想他的冷笑声越大,竟吓得两名小厮不敢轻举妄动,莫非他们家爷真个钟情那个林珑姑娘?他们竟是打了个冷颤。 回到自家门前的林珑在下马车的时候连打了数个喷嚏,鼻子痒痒的,她不舒服地皱了皱。 “林姑娘,可是感染了风寒?”郑华翰下马站在她面前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碍事的,哪有这么脆弱?”林珑笑了笑。 这个姑娘其实笑起来颇为甜美,郑华翰是男人自然也会欣赏美的事物,“林姑娘要多这样笑笑才好,哦,对了,你弟弟要进苏州书院的话,这个易办,我给书院打个招呼,明儿就可以去上课,还可以免你束脩,分文不取。” 林珑的眼睛瞪大,“郑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苏州书院是苏州城不少学子响往的地方,具有半官学的性质,但又不若官学那般僵化,书院的山长是大儒,要进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除了束脩,还得要看资质,愚钝者一概不收。 林家二房的长子林标就是在苏州书院上学,这让林刚夫妻好一阵子都走路有风,家里更有亲戚巴结说将来必又是一个林有德,即她的祖父那般有出息的人。 不过林标去年的童试却是没能通过,今年就没下场,在书院发奋图强,看样子是想要养精蓄锐,打算明年一击即中。 “林姑娘,我何时对你说过假话?”郑华翰笑道。 林珑一脸惊喜地转身将亲弟林栋拉到身边,“快,给郑公子道谢,他答应帮你进苏州书院。” 林栋也是一脸的惊喜,与给叔父们的道谢相比,这会儿的道谢真诚无比。 郑华翰也没有避让,知道林珑一向都是如此,这姑娘好强,却又不顽固,他眼里的欣赏之意更重,能这样为弟妹二人着想,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林姑娘无须如此多礼,你准备好,明儿我遣人来接令弟进书院。” 这样的好事从天而降,林珑这回看郑华翰是无比的顺眼,忙不迭地答应。 目送郑华翰离去,林珑招呼林南一家四口进屋,林南夫妻都面有几分难色地跟在林珑身后,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的苏嬷嬷少不得要絮叨一番,当然是说她在家担惊受怕的话。 林琦一把抱住这老嬷嬷的胳膊,“苏嬷嬷,你怎么能对我姐没信心呢?你可不知道这次她把我那两个伪善的叔父气得够呛……” 林栋今晚得知能进苏州书院念书,话也多了起来,与林琦一道将发生在林刚新宅的事情比手划脚地说给苏嬷嬷听。 苏嬷嬷不听则已,一听即咋呼,“他们都没让你们用晚膳?” 这话一出,众人的肚子开始打鸣,只顾着兴奋哪还记得肚子饿? 苏嬷嬷直摇头,这回是半点面子也不给林刚与林创,直骂他们不是人,一边骂着一边转到厨房去重新生火做晚膳。 绿姨娘挽着袖子也到厨房去帮忙。 厅堂里点亮了油灯,将灯罩罩上,林珑招呼一直局促的林南一家四口坐下,并且着小妹林琦去房里再端凳子出来。 “南叔,别客气。” 林南看了看这家徒四壁,再抬头看看透着星光的屋瓦,长叹一口气,“珑姑娘,您这回冲动了,南叔这一家四口到来岂不是给您添乱来了?唉,明儿南叔就去找工做,总不能让您雪上加霜……” “对啊,南婶帮人家洗洗衣衫什么的也能赚到几个铜板儿,珑姑娘,您不用开支我们的伙食费,不然我们就真的没脸见天上的大老爷……”林南家的赶紧道,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林珑笑道:“南叔,南婶,你们也太小看我了吧?你以为没点计划,我能去弄你们过来?让你们跟着我一道过苦日子?” 这话一出,林南夫妻都瞪大眼睛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林琦与林栋也好奇起来,对于林南一家的到来,林琦私心里是有几分不悦的,大姐太鲁莽了,他们在二叔父家就算受排挤,也是有口饱饭吃的,现在弄了来,他们的粮食可是不够多养几个人的。 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浑话让大姐伤心难过,小姑娘也就不表态,反正南叔南婶待她也不错,偶尔也会给她带点好吃的来。 林南的心头跳得很厉害,“珑姑娘,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你南叔,您到底有什么打算?” 事关生计,他能不着急吗? “南叔,你别急,且听我道来……” 林珑这回没再隐瞒,将她计划开间脂粉铺子的事情和盘托出,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弟妹二人面前提及,倒是听得众人都直呼头大。 开铺子少不得要人手,再去买个人不但要花钱还要考虑到忠心的问题,虽然有卖身契在手,但也保不济人心的好坏。 算上家中的劳力,也就只有她、绿姨娘、小妹林琦,林栋的职责是念书,可不能让他参与到这营生买卖当中来。 所以缺的不光是掌柜的还有帮手做脂粉的人,这就意味着需要一男一女,且须得是成年人,买两个人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她当然心疼了,所以脑筋就不得不转,究竟从哪儿能不花一文钱就能有人手帮忙,还要忠心不二,不会贪墨她这点辛苦钱? 林琼到来时带来林南的消息给她打开了一扇大门,这现成人选不就有了吗?有比南叔一家子更可靠的人吗?答案是没有。 可要从林刚这抠门的二叔父手中弄到人,那是比登天还难。 哪知天无绝人之路,林刚提议的家宴给了她绝佳的机会,能谎称她有病,还会没有后着?她才不信。 遂一面着绿姨娘在家适时向郑华翰求助,一面又激得林刚提前动手关他们,事情发展得一如她所料。 “所以说鸿门非好宴,可也不全是糟的。”她笑眯双眼,“南叔,你就等着当大掌柜吧。”   ☆、第四十九章 讨价还价姐妹情 林南立马被吓到了,这样的好事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珑姑娘,您真的想好了?” “南叔,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林珑睁大眼睛。 林南家的掐了一把自家男人,“珑姑娘何时说过假话?你且听着就好。” “还是南婶明理。”林珑笑道。 没多时,绿姨娘与苏嬷嬷就端着饭菜进来,道:“大家赶紧过来吃吧。” 林南家的忙上前去帮绿姨娘这半个主子的忙,摆碗筷什么的,动作麻利得很。 林珑也不含糊,靠近餐桌,招呼林南道:“南叔且用晚膳吧,有什么我们明儿再相商,这会儿有你在,我行事也会方便得多。”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并不丰富,脸红了红,“粗茶淡饭,南叔也别嫌弃了。” 林南哪会嫌弃?只是看到桌上的菜色,想到昔日在京时的日子,不禁老泪纵横,“难为你们姐弟仨了……” “这有什么好难为不难为的?”林珑交筷子塞到林南手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昔日我爹教的我全记在心里。” 林南一怔,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林珑确实长大了,想到去世的大老爷,不禁又是一阵感慨。 一家子用过迟来的晚膳后,林珑就将林南一家安置在西厢房,屋子几天前收拾过一遍,摆了些简单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与几张凳子。 林南一家已是极满意,虽然在林刚的新宅,日子是要好过一些,可林南不懂得讨好林刚夫妻,还能守得住管家的位置也是林刚看在他是家生子的份上。这次若没跟林珑出来,以林刚夫妻的小心眼,他与妻子也不会有好结果。 安顿好林南一家后,林珑转身回屋,刚推门进去,林琦就急蹬蹬地跑过来她的屋里,“你真的打算开铺子?那可是二百两银子。” “对啊。”林珑一别脱下外衣,一边道:“往后你少买点丰盛德的胭脂。” “你就不怕全赔光?我们现在这样不挺好的。”林琦有点不情愿,爬上林珑的床,一脸担忧,“姐,这二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一旦全赔光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我觉得这事悬。” “你给我放心吧,我哪有可能让你喝西北风?”林珑也躺在床上,“你想想啊,我们以后会赚进更多的银子,到时候够你花的,不过只有一条,你可不许再到我们的竞争对手那儿去买东西。” “得了,你说来说去都是这两句。”林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也躺了下来,“我岂不是以后打络子的时间也没有?” “会给你算工钱。”林珑就知道她跑过来是有目的的。 “那给多少?”林琦立马来兴趣,反正她存下的钱就是她的,如今家道如此,再不存点私房钱,她将来拿什么当嫁妆? “一天二十个铜板。” “不行,怎么这么少?” “还少?你怎么不去看看码头上抬货的,这么辛苦一天也不过是二十五个铜板的收入。” “我怎么跟他们比……” “怎么就比不了……” 姐妹俩互相在暗夜里瞪大眼睛,林琦最后翻身向里,“我不管,一天至少三十个铜板,少这个数我就不干,打络子去。” “二十五个,再多不行。”林珑的口气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妹妹花钱没有太大的概念,还是她要多看着点才行,听她老说要存钱,最后不还是都贡献给丰盛德了? 林琦一听,就知道这是她能争取的上限,笑嘻嘻地转身揽上长姐的腰,“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珑佯怒地拍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就你这样还跟我耍心眼?赶紧睡吧,这回给你的工钱都要存好,可不能像以前乱花了去。” “我都听你的……”林琦将头埋在林珑的肩上,含糊不清地说着。 林珑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这一天到底是忙得累坏了。 林刚的新宅仍灯火通明,林刚与林创都睡不着,他们一想到损失的钱就是一阵的恼火,这都便宜给了林珑。 “二哥,我们是不是得给那丫头一点颜色瞧瞧?不然她不知道得罪叔父的代价?”林创阴狠地道。 林刚一脸黑色地吸着水烟,“那丫头鬼得很。” “二哥,我们这回等她求上门来,我就不信,她拿着这钱财就能安稳?”林创冷笑道。 林刚停下吸烟的动作,皱眉看向三弟,“你有想法?” 林创凑近自家二哥轻语几句。 林刚边听边点点头,一拍大腿道:“就这么办,我让这丫头再嚣张,连叔父都不放在眼里,往后指不定还要变本加厉。” 林创却想到襄阳侯府那桩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林珑,依今天看来,林珑嫁过去也不会带给他任何好处,斜睨了一眼二哥,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第五十章 高国舅暗中设局 翌日清晨,郑华翰就上门接林栋前往苏州书院,林珑看着亲弟出门,有郑华翰的保证在,她也就能放下心来。 开这脂粉铺子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林珑又是个姑娘家,哪怕有绿姨娘陪着,别人总要想法子欺她半分,如今有了林南这中年男人陪同办事,很多事都立马手到擒来,就连她也不得不概叹,当初把南叔要来是聪明之举。 张牙侩给她找来的西大街的铺面十分理想,是最当旺的地方,她去看时是半分毛病也挑不出来,这临街的店铺自带一个后院,这院子不算大,倒也精致,有四间厢房,放货物或者住人都是十分理想。 这样的铺子,东家却只要十五两银子,当时她就拉过张牙侩详问这情形,虽然当初逼着张牙侩给她在这街上找物美价廉的店铺,但也没想过会是如此理想的? 张牙侩笑道:“这东家本就不缺钱,我给你说直白了吧,这东家与丰盛德的掌柜有过节,听说你要开的是脂粉铺子,他可是巴不得与丰盛德唱对台戏,我一提只能付十五两银子一个月的租钱,他当即就拍马同意,林姑娘,我跟你说,这等好事真是可遇不可求。” 这理由听来倒也有几分成立,敢在丰盛德眼皮子底下开脂粉铺子,她可是早就想好了的,不过当时也没有一口应下,总要私下打听一番才能放心。 南叔去打听一番后,回来告诉她,张牙侩所说的倒也没蒙人,她这才拍板同意租下这店铺。 等合约签好,她与东家正式达成协议。 张牙侩是最高兴的,毕竟这次他连半个铜板儿也没有倒贴,这十五两银子一个月的上好铺面就成功拿下,怎不够他乐呵傲视同行呢? 花红柳绿的院子里面,苏州城最有名的花魁娘子正在唱着苏州城有名的小调,这声音听来让人骨头都要酥了,高志却是百无聊懒地打着拍子,似听得入神,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不在焉。 绮娘一边唱着,一边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高志的身上,他根本就没在听,她的秀眉不禁拢得更紧,就差当场甩帕子走人。 烟儿不停地给她做手势,要她忍忍,这花魁一向都是高傲的,绮娘也不例外。 端着一盘新鲜红彤彤的樱桃走近高志,她笑着讨好道:“国舅爷,这是我们小姐特地选来给您的,小姐说,这季节啊就是吃这个最有味道……” 高志看了眼红色樱桃,瞄了瞄仍唱着小调的绮娘红透了双颊,顿时来了兴致,拈起一颗,看似红透的樱桃微有几分酸味儿,细嚼,又有一丝丝儿的甜味儿蹿上味蕾,他眯了眯眼,不自然地就想到林珑那张微微长开的小脸,就犹如这初初成熟的樱桃,散发出迷人的味道。 琦娘看高志吃得兴起,竟是少有的一颗接一颗抛进嘴里,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看向烟儿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这丫头就是机灵。 讨好高志好让他为她赎身,这是她现在最大的响往,身为妓子又有哪个喜欢在泥水潭里久呆?抓住一切机会从良才是正道。 只是高志一直不看向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起,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轻颤,可见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烟儿也有几分犯急,琦娘若是巴不上高志,她也不能跳出火坑啊?等她年纪再大点,院里的妈妈就会逼她接最下等的客人,这都是院里的老规矩了。 正待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个老女人领着人匆匆过来。 高志远远见着,就丢下刚拈起的樱桃,忙挥手让琦娘不要再唱了。 琦娘停下声音,咬着下唇站在原地,眼里有几分委屈,将手里的帕子拢进袖口,起身走向高志,坐到他身旁的椅子里,巴着他的健臂道:“爷,奴家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高志此时哪有心情与她*?一把推开她,急急看向桂嬷嬷身后的男人,“办成了?” 那男人将一纸文书递给高志,笑道:“小的不辱使命,这是租约,有牙侩的签名与按印,当不得假。” 高志不待侍女递过来,就伸长手臂拿过打开来看,果然上面有林珑的签名与指膜,顿时脸上带笑,为了不让她起疑心,他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从舆论到实施,一个环节也不能出错。 琦娘凑近一看,识字的她自然明白这是一份店铺租约,这叫林珑的租客,一看就是姑娘家的名字,顿时脸色都变了,这高志得了她才没几天,又看上了别的姑娘? 烟儿不识字,可也不妨碍她从琦娘的脸上猜出几分事实,这会儿也犯难起来,就连琦娘这样美貌的人也拢不住高国舅,这说出去怕是也没人信? 高志大笑道:“此事你办得不错,爷记住了。” “谢过爷。”那人顿时眉笑颜开,能巴上高志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高贵妃的亲弟就不是个普通的角色,况且他还管着宫廷采买的活儿,这可是个肥得流油的职位。 “爷,这林妹妹是何方人物?奴家可否见见?”琦娘佯装一脸感兴趣地笑道。 高志将这份租约郑重收好塞到怀里,一把挑起琦娘的下巴,看了眼她精致的妆容,美则美矣,与林珑相比,总觉得少了几分活力,“琦娘,这妹妹可不是乱叫的,至少你没这资格。” 琦娘的脸色顿时大变,身为苏州的花魁都是喜欢人家奉承的,这高志说这样的话不正是在嫌弃她出身不好吗? 高志看也不看她变了脸色的面容,一把甩开她的下巴,看着她顺势别开的脸,冷声道:“琦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自个儿有多少斤两自个儿清楚。” 琦娘忍着屈辱不敢发作。 高志一脸坏了兴致的样子,挥手示意桂嬷嬷将这琦娘送走,真是晦气,自己找她来是为了寻乐,可不是看她哭丧脸的。 桂嬷嬷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板着脸送她们主仆离去,比起柳苏这家生子奴才的通房,这主仆连提鞋也不配,当然那林珑姑娘看着比这几人都要好些,若爷得了她能收心,她乐得推波助澜。 开铺所需的柜面以及装修的事情,林珑都暂时交给绿姨娘主管,自己却带着林南往城郊而去,这香料铺子离不开花源,如果从别人的手中进干花,这成本就高了,若是自己能掌握第一手的资源,当中可以省下不少钱来。 林琦一听她要亲自去弄鲜花回来就为了省几个铜板,不禁笑她钻进钱眼里,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最适合她,少不得又要被林珑教训一顿。 谁知刚出了城就遇上大雨,马车也不好前行,她只得吩咐车夫暂时寻那客栈避雨。 好在这路边有家小客栈,简陋的马车一驶近,林南就打开油伞给林珑挡雨,着她赶紧到客栈门前避雨。 少不得淋了几丝雨水的林珑正用帕子擦拭之际,感觉到有人用冷冽的目光看着她,她不悦地抬头看过去,顿时皱紧眉头,直呼倒霉,出门都能碰上他,这必是没翻黄历的缘故。 不然黄历上必写着:是日破月,诸事不宜。 ------题外话------ 感谢13564661939送的十朵花花!感谢旺财旺旺旺送的两朵花花!感谢飞花轻似雾送的三朵花花! 感谢hy1997017dyl送的五分好评票!要抱抱亲爱的,谢谢你的认可,它拯救了某梦脆弱的心灵。 其实关于评价票,某梦一直没有多说,也知道它们握在亲们的手里,某梦没有太多的干涉权,只能听之任之,给个好评,我的幸运,若是不喜欢还要硬投来,我也只能叹声徒奈何。 不过说实话,如果你不是很喜欢这篇文,那就不要浪费手中那张宝贵的评价票,投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作者与文岂不更好?相信得到你五分好评的作者会很高兴的。 某梦只是很渺小的写手,会坚持也是缘于我喜欢,我不求你的支持,也请别打击,可以吗?   ☆、第五十一章 路中避雨偶相会 林珑正在自叹倒霉的时候,一旁的叶旭尧却是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今儿个她穿着一件月白色金线绣梅花襦裙,上面罩了件淡黄色暗纹图案的半臂对襟衫子,梳着双丫髻,飘着几条黄色丝带,身上清清爽爽无一饰物,在雨水略微打湿下,倒是显出玲珑曲线。 瞧了瞧周围避雨的人群,就她一个女人,他的眉头皱得似要打结,脸色更为阴沉。 几次见到她,似乎都没给自己留下太好的印象,想到林家其他几女,他的眉头稍松了松。“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他的问话声,林珑微抬头看他,“我去哪儿与叶公子无关。” 对于那桩狗屁倒灶的婚事,她没有心思去参与,所以语气也好不起来,或许别人要巴结他,可她没有这个必要。 看到林南要去将马车赶到一边避雨,这屋檐不太宽根本容不下马车,忙扬声道:“南叔,你先别管,与车夫赶紧避雨要紧——” 林南挥了挥手,“姑娘,不碍事的,将车安顿好要紧……” 这马车是租来的,如今碰上了大雨,若有个损坏,他们可是要赔钱的,林南心疼那笔钱,当然林珑也是一样,小户人家没有太多的闲钱来耗。 叶旭尧看到林珑梗着脖子担心地看向那中年男仆,一双秀眉几乎拢紧至打结,下意识地看向那叫南叔的人,敛了敛眉,这丫头担心人的样子倒也不令人反感,遂朝自己的小厮匪石看了一眼。 匪石立即会意地撑着油伞去帮林南将马车赶到客栈后面去,他们进来避雨比较早,马匹等都安置在那儿,给了客栈掌柜一钱银子,他们就等于将那儿完全占用了,客栈老板乐意多得这么些钱,不过后来避雨的人就不能再随便使用。 以致林南为了安顿马车伤透了脑筋,现在有匪石出面,这事情就能完全解决掉。 林珑看到这回是沾了叶旭尧的光,脸色红了红,回头朝他道:“多谢叶公子。” 叶旭尧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林珑也不以为意,这人面无表情就对了,他若表情丰富,自己才要遭灾呢。正要退开一边离他远点,进来避雨的人是一拨又一拨,可见今儿个出城办事的人不少。 两人站的地方又比较靠前,林珑退避不及,后面进来避雨的人莽撞地冲过来,她一个不稳向前跌去,叶旭尧退后两步想要避开她,看到她略有几分惊慌的眼睛,又突然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两人四肢相接,略有几分滚烫,林珑一脸嫣红之色,还没来得及道谢,雨势渐大,后面避雨的人更为粗鲁,硬是挤进这小小的屋檐下,再度被推撞的她直接干脆跌进叶旭尧的怀里,顿时脸色更为难看。 似有几分熟悉的少女幽香传来,叶旭尧略有几分失神,想要推开她的手猛然一改,握紧她的手臂,不由得想起那次在她寝室里躲避追兵时所见的美景,面色没变,耳根子红透,略有几分尴尬。 林珑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她还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与男人这般接近算怎么一回事?忙想站稳脚根就推开叶旭尧。 叶旭尧看到她后面是个避雨的壮汉,她若再退就要靠近对方的身子,眉头皱紧打了个死结,看到匪鉴正急匆匆地从客栈里面出来,忙问,“都妥了?” 匪鉴点头刚要回话,就看到自家主子突然拉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林珑姑娘迈进客栈里面,动作迅速到让他想要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林珑被他拉着走,一时间也回不了神,在客栈屋檐下避雨,掌柜的不会说什么,可若是进去那就是另一个局面了,想到自己并不鼓的钱袋子,她有几分肉疼,钱都要花在刀刃上才行。 这么一想,她挣了挣,“叶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赶紧放开我……” “闭嘴。”叶旭尧回头看她一眼,再看了看外面一群大男人,那手掌握得更紧,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拉着她“咚咚”地上了楼。 匪鉴跟在后面,目光古怪地在自家爷与林珑的身上来回转,自家爷这举动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莫不是被林家其他的姑娘吓着了?发现这林珑姑娘的好? 之前林家二房与三房的主母都领着姑娘去见太太,想要解释清楚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林家其他的姑娘自然将目光都放在自家爷身上,各种讨好的手段倍出。有人更是没有眼界力的送来吃食,自家爷有那洁癖,如何会吃那些玩意儿?少不得自讨没趣。 今天自然也是这情形,自家爷干脆不配合,而是带着他们美名其曰出城办公,以此为借口避开太太的唠叨,以及林家其他几女的干扰。 太太是个什么心思,他们这些奴仆也是不知晓的,太太明明也不屑林家二房与三房行的龌龊事,偏还是让林家那几女登门拜访,连他们都看得出来林家那几女行事不太妥,就差将贪婪二字刻在门面上。 更可笑的是林家二房的女儿林璃还想要用区区几贯铜钱就想要收买他们,让他们为她所用,在爷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这想法本身没错,也是一条路子,可他们好歹也是侯府里面一等小厮,不说将来,如今哪会缺这区区几贯铜钱? 这不知是看低他们还是看低侯府,侯府里面例如他们与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织锦每月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这足够普通一家五六口两个多月的嚼用。 想到那情形,当时莫说是他,匪石也差点惊掉下巴,那叫林璃的女子还扬着下巴道:“这五贯铜钱可不少,你们若干得好,我还会再加,等我成为了你们的大奶奶,自然也会更关照你们……” 当时匪石却是喷笑出声,在那叫林璃的姑娘瞪视下,匪石一本正经地道:“爷教过我们,不食嗟来之食,林璃姑娘还是收回去这天大的五贯铜钱,小的受不起。”咬紧天大二字。 然后他们哥俩不管那叫林璃的姑娘气得脸色发紫,恭敬地行了一礼就转身走人,就凭这样的眼界力,这林璃姑娘就算嫁进叶家,也不会被爷看在眼里,只怕混得比有实权的管家娘子或者老爷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也不如。 主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他们从小就是家生子奴才,哪会看不明白?奴大欺主的事情还少见吗? 眼前这林珑姑娘倒是看起来更让人顺眼些,以前没有比较,才会眼瞎地只看到她不好的一面,更是私下议论她心机重。现在再看,他都想要建议自家爷要不就选这林珑姑娘,至少回到本家时,不会因为贪婪与眼界低而惹出笑话来。 林珑被强拉着走,“叶公子,这不妥,你拉我上来,南叔回头寻不到我怎么办?你且松手,我到外头等他去……” 若不是见他之前帮了她一把,她早就一脚踢过去了,哪有男人这般拉个姑娘家的?他这不是要害她的闺誉吗? 她的嘴嘟得老长,可见心下不满。   ☆、第五十二章 邀品茗公子改观 客栈的二楼颇为宽敞,一般接待的也是出城办事或者郊游的富家公子哥儿,所以这儿看起来还是颇干净。 林珑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其中一张擦得极干净的桌子上,这张桌子还铺了一层月白暗纹的桌布,旁边还摆着两只铺着同样布料的雕花圆凳,而那叫匪鉴的小厮上前摆弄那一套明显不是这小客栈能有的上等青花瓷的茶具。 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本来应是看得眼花缭乱才是,可她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斜睨了一眼身边抿着唇的男人,像他这样喜洁的人还是不要出门祸害别人为好。 本以为这男人必是眼高于顶不会给人留情面的,如今一对比,上回他到林家时没弄出这一套玩意儿,已经很给她二叔父与三叔父面子,不然把嫌弃一摆出来,林家众人几乎都脸面扫地。 叶旭尧看到匪鉴泡好茶摆好后,方才扯着林珑过去坐下,一松开林珑的手臂,看到她要起身,微抬眼道:“坐下。”顿了顿,“你那个南叔会找过来的,这样的雨天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林珑看了一眼他,还是不想与他共坐一桌,天知道,人家会不会嫌弃她脏什么的?万一上回故意弄脏他洁白衣裳的事情再被追究怎么办?瞟了一眼桌上的布,她都想要大骂贼老天了,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同样也是月白色的布,人家拿来铺桌子的都要比她身上穿得还要高级,嘴角一直抽搐,心里素质再好面对这对比就是怎么也好不起来,真想再骂一句贼老天。 “还是不了,男女授受不亲……”她找着理由拒绝,万一这叶公子包藏祸心趁机坑她出银子,咋办?按理来说这是不太可能,可想到两人几次见面的不愉快,他不是老爱臆测她爱钱吗?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反正这人对她的观感就称不上好,只怕从来没看她顺眼过。 “不用你出一个铜板儿。”叶旭尧看也没看她,径自整理了一下袖口,似乎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林珑本来抬起的脚在听到他这句话时,一双剪水秋瞳转了转,顿时转身笑眯眯地坐下,不用花钱那真是好啊,别笑话她小家子气,有时候人得面对现实。“那敢情好,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个一屁股坐下来,反正话是他说的,若敢嫌她脏,她可是不依的。 匪鉴看得偷偷掩嘴,看了眼淡定的自家爷,爷还真是了解这林珑姑娘的短板,就这么一句话将人留下,接收到爷不善的目光,他想到被踢的那一脚,又感觉到身子还疼着,忙收起笑容,做那严肃状。 正在这个时候,匪石领着一脸担心的林南匆匆走了上来。 林南一看到林珑,急忙小跑到她面前,“姑娘,南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回头就没见着您,南叔都快急死了……” 林珑安抚地看了眼林南,“南叔,我没事的,这光天大白日的,到处都是人,能出什么事?你啊,就别多操心,给我定着就是。” 林南还是难以放心,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叶旭尧,自家姑娘与这个俊美的年轻人是什么关系?没有莽撞地咋呼出声,而是稳重冷静地征询林珑,“姑娘,这是……” “这是叶公子。”林珑瞄了眼似不在意的叶旭尧,简单说了五个字,并没有过多的介绍。 无须林珑打眼色,林南一听是姓叶,顿时就睁大眼睛,这不就是襄阳侯家那位与林家有婚约的爷? 倒吸了一口凉气后,他心下大喜,这是不是表明自家姑娘有这机会争一争?不过他不敢将这心思表露出来,而是抬头挺胸站在林珑身后,给自家姑娘长点面子。 “南叔,你身上被雨水打湿了,先去擦一擦吧,回头得了风寒就不划算了。”林珑担心地吩咐。 林南却是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他如何能离开?一旦走开,岂不是让这叶公子看轻自家姑娘不知庄重?“不碍事的,南叔身体强健,这么一点雨丝儿怎么就能淋病了?” 叶旭尧微抬头看了眼这叫南叔的奴仆,这仆人倒是挺为她着想,不着痕迹地再打量了一眼略有几分担心的林珑,看得出来主仆关系很好。 匪鉴与匪石两人都端来了一小铜盆柠檬水过来,分别摆在叶旭尧与林珑的面前。 匪鉴还刻意地看向林珑,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丑?说实话除了富贵人家,一般人家是不会这么穷讲究的,当然他家爷在这方面是要求过态了。 林珑看了看那小盆子,不用别人多言,她也知道这是给人净手,不是拿来喝的,这小厮想要看她笑话还真难了。 以前在京中时母亲也是爱讲究这些,可父亲到底不太喜欢这套,少不得要挨母亲的责备,说他像个穷叫花子什么的,各种嫌弃难听的话都会出口,如今想来,父亲都能喜欢上这样的母亲,也是自己找罪来受。 她将一双青葱玉手浸到小铜盆里,轻轻地搓了搓,动作轻柔,表情轻松,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匪鉴不禁暗暗给这个林姑娘加分,不看穿衣打扮仅看仪态,这林珑姑娘就算是在京中贵妇中走一圈,也不会掉架子。 叶旭尧面无表情地将手放在匪石端来的水盘里搓洗了一下,再拿那雪白的巾帕擦干净手,就将其嫌弃地丢弃到一边,径自优雅地端起青花瓷茶碗轻啜起来,眉尖略皱了皱,这茶泡得欠火侯。 另一边侍候林珑净手的匪鉴缩了缩脖子,这可不能怪他,本来匪石更在行些,只是他比较细心,爷才会遣他上来打点干净桌面什么的,匪石来晚了,他能将爷晾在那儿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离得些许远的掌柜的不禁要泪流满面了,他家这小客栈就这么令人嫌弃?每天都有擦洗干净,也没多脏啊。 这柠檬水净手就是好,手中略带香气,林珑深吸了一口,笑眯眯地端起茶碗姿态优雅地小茗一口,入口甘香,如果她没有猜错,应是今年新出的茶叶,叶家果然够富贵。 她也只是感叹一下,称不上羡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没必要妄自匪薄,自食其力的她不比叶旭尧差什么。 叶旭尧却是有几分惊讶地微微打量她,原本觉得她死要钱应是十分粗鄙,现在看来母亲还真没看走眼,就这行事,还真与粗鄙沾不上边。 “你看什么?”她不悦地瞟了一眼叶旭尧,别以为她没有发现他打量的目光。 “林姑娘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叶旭尧不给面子地直道出来。 林珑的嘴角略抽了抽,这人真是嘴贱欠揍,呲了呲牙,“彼此彼此。” 叶旭尧朝她微微举了举手中的茶碗,少有的笑着挑了挑眉。 林珑握紧手中的茶碗,就差将茶水泼过去,不甘示弱地笑了笑。 儿子就那样扔下林家二房与三房的长女离去,襄阳侯夫人叶钟氏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径自优雅地品着手中新沏的茶。 “这是那个叫林琳的姑娘偷塞给你的?” 她的下巴努了努桌子上一对各十两的银锭,以及一支做工精细的镶珍珠银簪子,一对水头尚算不错的飘花翡翠镯子,出手尚算阔绰。 正给叶钟氏捏肩膀的织锦略扫了一眼,“回太太的话,这确她硬塞来的,她说要奴婢在太太面前为她美言几句,奴婢不收,她非要给,奴婢没法,只好报给太太知晓。”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打赏的520520小说币!感谢13564661939送的十朵花花! 谢谢chip40531、zy41551042、dedelu、z71250、13564661939五热度的好评票!非常感谢!O(∩_∩)O~   ☆、第五十三章 太太品评林家女 叶钟氏闻言,回头看了眼一脸恭顺的织锦,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行事周全。” 织绵收回给叶钟氏捏肩的手,微垂头恭顺道:“奴婢是太太调教出来的,怎可随意收受他人的好处?奴婢一时快活了,他日太太知晓,哪里还有奴婢的好日子过?” 她打进府就伺侯叶钟氏,算得上知晓她的心意。 叶钟氏也没有心思找这个心腹侍女的碴,“这林家三房的长女,我在京见过,确有几分见识,可行事似乎不走正路,她找上你,倒也无可厚非,比二房那个要强得多。”顿了顿,“昔日在京我也没瞧她上眼,如今再见,也并无任何长进。” 让林家几个女儿都出入这宅邸,也是为了更看清各人的禀性,只不过越看她就越失望,这林家似乎都教不出一个像样的女儿来,尤其一想到乡绅之女、秀才女儿这几个字眼,她更难满意。 “太太,那林家大房的长女呢?她倒是一次也没出现……”织锦微歪头道。 “她?”叶钟氏对林珑的印象很深,轻抚手中茶碗的花纹,“模样长得好,虽没了爹,但也曾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其母虽已改嫁到临沂伯府,但外祖家还在,血缘亲情要断谈何容易?现在他们碍着临沂伯府对这外孙女不闻不问,若我们两家结亲,她外祖家岂会没有反应?算来比后两个身世要强得多,不过那性子太傲。” 想到那句齐大非偶,她就冷哼一声,放下茶碗,倾身推开身边的窗户,看了眼大雨之下的小花园,花骨朵儿被雨水浇打一副不胜寒风的样子,确有几分可怜,思及京中也没来信催她快点回去,可见婆母对于她这次出门是心满意足的,她的神色瞬间转冷。 织绵不敢再妄测叶钟氏的心思,一切都要恰到好处,若是触了太太的楣头,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往后的好日子就更难期待,一向懂取舍的她,自然知道适时地三缄其口。 “她若要进我叶家的大门,这性子还须得再磨磨。”叶钟氏最后微皱眉喃道,不然过于高冷,在这大宅门里更难生存,再说这老太太的心就是偏的。 看来还是更为看重那林家大房的长女,织绵琢磨着叶钟氏的话意。 “你且去探听一下这林家长女的一些事情,回头报给我。”叶钟氏吩咐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回内室小憩一会儿。 织绵忙应诺,立即跟上去侍候。 一切妥当后,她方才将内室的门关上,退了出去,这回到苏州来,六个大丫鬟里面太太惟有带她前来,这表明了太太对她还是颇看重的,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到外面的回廊。 “织绵姐姐,太太睡了?”有小丫头笑着问候她。 她点了点头,一向与人为善的她颇和气,“你们且在这儿守着,我去大爷的屋子瞧瞧,这雨一直没停,也不知道大爷及时回转没有?” 声音听来颇有几分担心,小丫头忙笑着应了。 看到织绵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廊另一端走远,新来的仆妇讨好地笑道:“瞧这织绵姑娘,不但长得好身段又苗条得很,再看这穿衣打扮就像富贵人家的奶奶似的,我都不敢凑上去说话。” 小丫头压低笑声,怕吵着里面休息的太太,“可不是?太太身边就数织锦姐姐最和气,要不然太太哪会如此看重?织锦姐姐将来可是……”说了一句,她意识到自己碎嘴了,忙闭上嘴巴,左右看看,与她一起当值的侍女出恭还没有回来,顿时拍拍胸脯,自己这大嘴巴可要不得。 “将来会如何?”新来的仆妇忙追问,心里对这富贵人家的*事是相当的感兴趣。 “去去去,这事儿不到你打听。”小丫头说翻脸就翻脸,板着脸赶她走,“还不赶紧去做事,回头织锦姐姐见着,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别怪我没提醒你。” 新来的仆妇撇撇嘴,拽什么拽,还不都是侍候别人的命,谁也没比谁高贵?提着扫帚敢怒不敢言地赶紧离去。 雨水仍似倾盘一般飘泼而下,林珑喝了几口甘香的茶水,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帘,一股略带寒气的风儿吹来,带来几许雨丝,身子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叶旭尧似在看雨品茗,朝匪石道:“去将窗户关上,别让雨丝儿飘进来,没得扰了爷的兴致。” 匪石奇怪地看了眼自家爷,不敢有慢立即过去伸手将雕花窗户关上,屋子里顿时暖和些许。 林珑惊讶地看了眼叶旭尧,见他没有什么兴致说话,她也就不自讨没趣。 这雨下了都将近小半个时辰了还有没有停歇的迹象,她难掩有几分焦心,若再没停,赶不及到目的地,那她这一天租马车的钱就白给了。 叶旭尧斜睨了一眼她没掩住情绪的剪水秋瞳,不可否认,这丫头长了双相当漂亮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微抬下巴向匪鉴看了一眼。 匪鉴立即会意地出去。 林珑有几分意兴阑珊,转头看向身边尽忠职守的林南,“南叔,你且到厨下烤烤火将衣裳弄干,不然依这天气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再提醒了一句。 “姑娘,南叔顶得住……”林南死撑着道,初时不觉得,可站得越久这身子越冷,这暮春时节,不下雨还好,一碰着下雨就会寒冷几分。 “南叔。”林珑加重语气唤了一声,“叶公子不是坏人。”最后她不得不点明这一句,就怕南叔非要站在这儿给她撑场面从而累坏了身子。 闻言,正接过匪鉴手里棋盒的叶旭尧诧异地看了眼林珑,什么时候他升级为不是坏人?当然他可不会厚脸皮给自己脸上贴金为好人,林珑嘴里的不是坏人,可不能往好人上理解。 “爷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淡淡的一句话,堵得林南脸色微红,此时也不好坚持,不然想要促成这婚事就更难了,一番思忖后,他从善如流地告罪一声即拱手为礼退下去弄干身上的衣服。 那早已不忍目睹自己被人嫌弃到不成样子的掌柜,一听到林南的要求,当即二话没说,就着小二领着林南去厨下借着灶火弄干衣裳。 “你这仆人倒是个忠心的。”叶旭尧一面摆棋盘,一面声音极淡地道。 “那可是。”林珑脸上渐有几分笑意,“南叔以前是侍候我爹的。” 叶旭尧点了点头,林珑的生父林则其实他还真见过,只是无甚交往也就没有必要再提,修长的手指摆好棋盘,微掀帘看她,“可会下?” 林珑愣然一下,看了眼这用上等玉石做的黑白棋子,不禁有几分怀念,伸手摸了摸,嘴角微翘,“当然,我外祖父喜欢这个。” 只是母亲改嫁后,他们姐弟仨就成为了最尴尬的存在,势利眼的外祖母又怎会搭理他们来刺痛临沂伯霍家的眼?而她别的没有,几根傲骨还是有的。 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五十四章 姻亲二字公子恼 雨势渐缓,匪鉴推开窗户,雨水变成细细的一条雨丝从天而降,屋檐那儿早已是人头涌动,嘈杂声不绝于耳,更有人看到雨势没那么大急匆匆地冲进雨水中赶往另一个目的地,众生熙熙攘攘皆为利。 正自出神间,听到身后玉棋落盘的清脆响声,他回头一看,看到坐在那儿下棋的两人,自家爷的一身白衣与林珑姑娘略带黄色绣花的月白衫子颇为相配,两人俱都长得好,此景就像一幅画儿似的。 林珑执着白棋托腮看了看棋盘,此时黑棋强势,微掀帘看着手拈黑棋的叶旭尧,这人的棋风倒是大开大合,杀伐果断,可见其性格的强势,收回自己的目光,她的手轻轻地将白棋落在棋盘上。 恬静秀美,这是此刻叶旭尧对林珑新的认知,撇去那几次见面的不好印象,此时安静下棋的她就像静止的山水画,白棋的进攻并不太强劲,却能在他的手下维持自我一贯的风格,步步为营,与其心思细腻应是分不开,这并不是学自林珑祖父的棋风,颇有她自己的味道。 他手中的黑子很快就堵住了白子的生路,步步进攻。 茶香袅袅,雨水偶尔打落台阶发出“叮咚”的响声,两人静默无语,只有棋盘上的交锋厮杀得颇为惨烈,叶旭尧越下越有几分惊奇,看不出来林珑能坚持这么久而不投降。 最后一个黑子落下。 林珑定定地看了棋盘半晌,生路竟是被封得死死的,手中轻拈的白棋已无用武之地,这人真没有怜香惜玉的良好品质,微微叹息的她手指一松,棋子落回棋盒内发出一声悦耳的声响。 她抬起头来看向叶旭尧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微微一笑,“叶公子棋高一着,小女子自认不及,甘拜下风。” 叶旭尧却没有喜上颜面,而是打量了一下棋盘,赢是最终赢了,可也只赢了她区区一个半子,他鲜少有赢得如此显微,于他而言,与输有何异? “林姑娘无须妄自匪薄,叶某也非赢得很光彩,算来与平手无异。” 林珑从来都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听到叶旭尧这颇为自厌的话,竟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惹得叶旭尧皱眉看她,那收拾棋子的手就是一顿。 “叶公子抬举了,小女子受宠若惊呢。” 她的玉手也在棋盘上穿梭,与他一道将棋子收回盒内。 叶旭尧发现林珑的性子颇有几分爽朗,与时下女子拘谨的性子略有不同,嘴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在拈起棋盘上一片白棋中的黑子时,与匆匆执棋的她那双莹润洁白却又略带老茧的手碰到一块儿。 感觉到她肌肤上的微凉,他顿时一怔。 林珑的俏脸微红,很快收回自己的手指,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有些发烫,咬了咬下唇,竟自尴尬起来。 怕他会误会自己借机勾引他,她猛然抬头看他。 “我不是故意的……” “这只是个意外……” 两人解释的声音同时响起,看了眼对方,林珑率先笑出声来,叶旭尧嘴角微微一翘,尴尬什么的竟是扔到了九霄云外。 匪鉴见到此情此景,有致一道地看向匪石,果然看到他惊得险些要掉下巴,这林姑娘看来与自家主子颇为投缘。 “姑娘,雨停了……” 林南兴冲冲地从楼下跑上来,嗓门颇大。 林珑探头看向林南,拾棋子的手不禁加快起来,雨停了她就该离开了,在此逗留了近两个时辰,再留下去天就黑了。 叶旭尧看到她似乎有几分急意,眉头一皱,“这儿留给匪石他们收拾即可,林姑娘有事可先行离去……” “这不太好。”林珑不好让他收拾残局。 “没有什么不好的,林姑娘先请。” 听到叶旭尧并不着恼的话,林珑确也是想要离开了,只好起身将棋盒交给一旁的匪石,“那就恕小女子偷懒了。” 叶旭尧朝她微微一点头,并没有别的表示。 林珑行了一礼,“叶公子,他日我们两家终还是姻亲,总是对对方产生误会就不好了,小女子先行谢过公子的茶水,就此别过。” 听到姻亲两个字,叶旭尧拾起黑子的手就是一顿,原本看来尚有几分惬意的表情彻底冷却,“林姑娘请便。”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匪石与匪鉴俱都一脸惊讶地看向林珑,这个林姑娘说的是真的? 林珑对于叶旭尧的冷场并没有什么意外,早就发现此人的性子不太好,不以为意地再行一礼,这才迈开步子,轻盈地向楼上而去。 林南原本在听到姻亲这两个字时也是一愣,自家姑娘真的不争取吗?这叶公子才貌双全,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最佳夫婿?人冷点没什么,反倒不太招莺莺燕燕,这可是多数女人求都求不到的。 “叶公子,别往心里去,我们姑娘一向说话如此……” 他拱了拱手作别,听到林珑在楼下唤着南叔的声音,方才急忙往楼下而去。 “姑娘,马车已套好……” “……” 林珑与林南对话的声音还能远远地从楼下飘到楼上。 叶旭尧却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黑棋捏得粉碎,手一松,黑粉从手里落下,不待他吩咐,匪鉴早就再度捧来柠檬水给自家主子净手。 “把这棋扔了。”叶旭尧冷声道。 匪石看着这缺少了几枚黑棋的棋盘,眼里颇觉得可惜,可又不敢说不,只得点头应诺。 “这林姑娘说得不过是玩笑话……”匪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与我何干?”叶旭尧如冰般的目光射过去。 匪鉴顿时识趣地闭上嘴巴,唉,这林姑娘比自家爷还要傲上几分,也难怪爷着恼。 此时再上路,林珑在车里也能闻到雨后青草发出的清新味道,鼻子狠狠一嗅,果然神清气爽,脸上不禁带了几分笑容。 “姑娘,你说那话是真心的吗?”林南的声音隔着车帘子传了进来。 “南叔说的是哪句?” 她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说过的话可不少,这没头没脑地让人好猜。 “就是与叶公子成姻亲的话。”林南干脆掀起车帘子直接看向林珑,“依南叔看,这叶公子并不太差……”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就怕招致林珑的反感。 “姻亲啊,”林珑托着腮,“当然是真心的啊,不管他娶了我们林家哪位,这姻亲肯定就是跑不掉的,不过我可不敢指望这大佛似的姻亲,惹不起还躲得起。至于我和他,南叔就别开玩笑了。” 林南看到林珑的表情并非是玩笑话,既然神女无梦,他再如何也得歇下这心思,瞬间就转移了话题,讨论起待会儿与人谈收购鲜花的价格。 林珑对这话题显然更感兴趣。 跟在他们身后有段距离的马车里面,耳力过人的叶旭尧自然是将前面马车里主仆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   ☆、第五十五章 擦肩而过不对盘 没想到两人上路的方向一致,这些个话他想听不到都难。 他一双墨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姻亲吗?其实对于她这话,他谈不上着恼,只是这两个字将他之前的好心情一毁而尽,从来还没有哪个姑娘家将他嫌弃成这样?好像他有多差劲一样,这林珑果然与林家那几女差别甚大。 一方面对于她的话甚为不喜,另一方面又对于她不是那种肤浅之人暗赞自己还是有眼光的。 可这心情为什么竟是糟糕透顶?叶旭尧扯了扯有些发闷的衣领,表情竟是越发森冷,这林珑埋汰人的话听来果然不太顺耳。 半晌,他伸手重重地敲了敲车板,不悦地吩咐一句,“快点,这样的龟速,天黑也办不完事。” 外头驾车的匪鉴与匪石对视一眼,看来爷还是气着了,这林珑姑娘胆子真大,匪鉴的手一抖,马鞭一扬,马儿的速度加快起来。 下过倾盘大雨的地面到处都湿透了,泥桨更是飞溅,林珑正与林南讨论着鲜花的价格,突然马车一个不稳,身子一歪,她忙两手扶着简陋的车壁,差点要惊叫出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正要不悦地责问车夫如何驾车的? 身边传来马儿奔驰的声音,一辆算不上华丽,却远比她这租来要结实厚重的马车呼啸而过,速度很快,她所坐的小马车还是晃了两晃,好在车夫反应快,驾到一边避开些许,那辆马车就迅速地擦身而过。 “什么人嘛?”林珑抱怨出声,这道路本来就不宽,又是雨后湿地,这样驾马车很容易伤及无辜,一双大眼里颇有几分不忿。 林南也是两手紧巴着车壁才能平衡身体,皱眉看向那迅速走远的马车,这马车一看颇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车夫一脸的歉意,“姑娘,没事吧?现在这些个富家子弟实在是嚣张得可以……” 林珑的面色一沉,“可不是?这样狂奔会出人命的。”坐正身子,看到林南仍出神地看着前方,“南叔,赶紧回魂,这马车已走远,我们再怒也不顶事。” 林南这才回头与林珑再度商量起来,好一会儿,他方才转头要车夫加快一点速度,不然今晚赶不及回城就糟了。 车夫也知道时间有限,马车赶得又稳又快,连林珑也笑着夸他的车技好,惹得车夫开怀不已,直道林珑有眼光,还说林珑下回要出城就找他,到时候必定算便宜一点。 林珑当然是笑眯眼,能省一个铜板儿也是好的。 到了那陈村的时候,已是下午,林珑在路上吃过干粮,又在那小客栈喝了不少茶水,这肚子一时间饱得很。 陈村后面有座高山,山上的花草颇多,一向无人采摘,林珑本也不识得此地,还是林南见多识广,所以一听到要开香料铺子,立即就想到花源,他在这陈村有熟人。 那等在村子里的人一看到林南,立即就迎了上来问好。 林珑踩着矮凳下来的时候,正眼看去,林南这朋友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年纪颇大,看他与林南说话必恭必敬的样子,就知道林南早年有恩于这人。 “这是我家主子,林姑娘。”林南忙让开身子,介绍起来,“姑娘,这是陈伯,以前与我也有些交往……” 林珑点了点头,唤了声陈伯。 陈伯有几分受宠若惊地应声,“林姑娘别客气,我们进村说话,以前我担谷子到城里卖,也是多得林管家,要不然必定被人坑死了……” 林珑一听,好奇地看向林南,“南叔,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在二老爷那儿当管家时,看到米铺蒙骗秤头压价钱,一时看不过眼说了两句罢了,偏陈伯还记在心里……”林南不好意思地提及。 “林管家太谦虚了,那时若不是你仗义执言,我可要亏三两多银子,我们这庄稼人亏不起啊……”陈伯咋呼道。 林珑一听,不得不说林南颇为正直,这样的品德很难得,对于他将来出任自己香铺的掌柜,颇为放心。 陈伯提议到他家喝碗水说说话再上山,林珑担心回城的时间,只好拒绝了,趁着现在没雨,正好可以徒步到山上去看一下花儿的品质如何,这关系到出来的香粉的品质,马虎不得。 陈伯也不废话,带头领着林珑就往村后背的山上去,这路有几分泥泞,林珑走得有点吃力,不过她不是娇养的贵族千金,银牙一咬就能忍过去,惟有绣鞋与裙摆有些个脏了。 这山倒也不高,果然花草极多,寻常可见的红蓝花、石榴花、蔷薇花、益母草等这儿都有,当然一些比较珍贵的,这儿是不可能出现的。更甚者她还见到一些寻常的中药材,心中更喜,她调的花粉要卖高价,还须添入几味中药,针对问题肌肤,她们想要美也会更舍得花大价钱来求购,一如郑南珠。 伸手摘了一朵被雨水打得有几分蔫了的花骨朵儿在手中,凑到鼻端仍闻到淡淡的香气,手指轻拈,汁液微稠,看来品质不错。 “林姑娘,你真要这满山遍野不值钱的花儿?”陈伯仍有几分迟疑地问,当初林南与他提的时候,他百般不相信,这儿开的花又不是稀罕品种,城里有谁个要?惟有村里未出阁的姑娘家还会摘来一二插插鬓发,除此外,也无人稀罕。 “没错,陈伯。”林珑笑道,“当然我初期不需要太多,将来就说不定了。” 陈伯一听脸上顿时带上几分喜意,若能有一份额外的收入,这于他这个庄稼汉来说相当难得,“林姑娘,你要多少,老朽每天都可以给你送到府上去。” 陈伯还是理解错误了,林珑口中的不多并不是几株的问题,除了需要根据肌肤定制的脂粉,一般的货色是需要大量的,薄利多销,积少成多,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的,况且打开名头也需要这最基本的货色。 “陈伯,我需要与你们的村长与里正谈谈。”林珑正色道。 这山里的花儿随便摘几朵怕是不成问题,可要大量的,就不得不与这些个人谈一谈了,短时间私自采摘没问题,长远来说会埋下隐患的。 陈伯一怔,没想到林珑会这么问?顿时皱眉地再征询一遍。 林珑还是点点头。 陈伯这会儿不再怀疑,而是领着林珑下山,往村长家里去。 陈村的村长是一名长着胡须的老头儿,林珑打眼看去,这村长的家里环境不错,应是这村里的富户了,他一听林珑的来意是为了村里后山的花草,顿时皱紧老眉,颇有几分轻蔑地看着林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遂语气不善地道:“这位姑娘,你是故意来戏耍老夫吧?” 林珑不以为意,淡笑道:“不是,我是诚心诚意来与村长相商的,你这后山的花草,我颇为满意,遂打算承包下来,一个月我出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她伸着手指道,然后又从袖口里掏出二十两银子,“为表诚意,这是二十两银子的订金,村长应知我不是在开玩笑吧。”   ☆、第五十六章 回程途中陷麻烦 陈村的村长表情一怔,这回不敢再看轻林珑,能拿出二十两银子的订金就不可能是找他老头子乐趣的,摸了摸胡子,皱紧眉头,“林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这万一你要这花花草草赚不到钱,老夫是不会退你押金的,这二十两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珑自然知道,这村长初看有点让人不喜,现在再看竟也能感觉得到他善意地提醒,遂脸上带笑,“自然是想好了,村长莫要有顾虑,小女子能说得出这话,就必然是心中有数。” 陈村的村长这才眉头一松,林珑花钱包这没人要的花花草草,他乐意之至,再者也还需要人手采摘花草送进城里,这也能为村民在农耕之余增添一笔收入,算来是件好事,这会儿招待林珑更为热情。 “林姑娘,喝茶。” 林珑笑着点点头,她的提议甚好,也不怕别人不答应,端起这普通茶碗轻饮了一口,虽没有叶旭尧那小厮泡得香浓,但也不难喝,一笑眼睛就如一弯月儿般。 林南看得心惊肉跳,不禁为林珑的大胆捏了把汗,从二老爷和三老爷那儿虎口拔牙才得了这么点钱财,这丫头倒是花得大方啊,这会儿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香料铺子做起来,不然就亏大发了。 林珑不知道林南内心的翻腾,从怀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契约递给这村长,“村长你瞧瞧这约写得如何?如果没有问题,唤来里正,我们把约签好,也免了将来的口舌之争。” 先君子后小人,这道理陈村的村长也明白,之前还以为做主的是站在林珑身后的中年男人,现在才知道错得离谱,伸出带老茧的手接过来打开一看。 契约写得很分明,竟是将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也点明,他仔细地一条一条看下去,嗯,这林姑娘还是个挺厚道的人,这约并不是一面倒地倾向于她,也保障了陈村的利益。 林珑径自喝茶,这是她与林栋一道商量写出来的,她禀着良心办事,也不怕这村长不应承,除非他是傻子。 陈村的村长看到林珑淡定的样子,心里对这小姑娘的认同多了几分,看过这约没问题后,就着人去唤里正过来。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唤村长,说是村里出了事,里正与耆长也在那儿。 村长不敢怠慢,忙对林珑说:“林姑娘,老夫去去就回,你先喝碗茶水,莫要客气。” 林珑点点头,村长这才急匆匆地离去。 陈伯叹息一声,看向来人,“是为了二黑他家吧?” “可不是?”那报信的人大口喝了碗水,这才止住喘不匀的气,看了眼林珑,见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也无甚要紧,这才再度低声道:“二黑也太大胆了,走私盐那可是犯律法的,也不知道哪儿走漏了风声,这才引来了上头的人。”他的手指了指头顶。 林珑一听到走私盐这几个字,顿时神色一紧,本朝是严禁私自贩卖盐的,一直抓得很紧,不过仍架不住有人为了多几两银子铤而走险。 林南也跟着叹息一声,“若不是日子过不去,谁愿做这种事?” 这话一出,那报信的人顿时看了林南一眼,陈伯怕他误会,忙道:“这是我恩人,不是坏人,他是为了后山的花草来的。” 报信的人这才点点头,搭腔道:“这话在理,二黑就是不听我劝,还说有门路,是赚了几两银子,可现在他要退出,那伙贩私盐的人还将他的腿打断,官老爷又查上门,唉,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怎样?” 林珑皱了皱眉头,“这贩私盐本来就是触动律法的事情,那二黑还是赶紧与官老爷合作,换得将来减轻刑法也还不至于太糟。” 报信的人点点头,“确是这样,唉,这苏州城的盐商也真是太黑了,什么都敢做,还不是仗着盐运使大人?” 林珑一听,顿时心头一跳,有人来查盐务的案子,不知阿绯的亲爹贝聿可曾卷入其中?这可是苏州城最大的盐商啊,万一有个好歹,阿绯的日子就难过了,这样的案子不动则可,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她不禁咬了咬指甲,心里为阿绯忧心,恨不得现在就回城找上她问上一问,不知贝聿与盐运使苏大人关系密不密切? 勉强压下心头的担忧,她喝着不知味儿的茶水,直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村长方才与里正一道转回。 林珑看了看他们的神色并不十分紧张,看来事情并不太糟糕,她的心也宽了一点,忙起身见礼。 村长对林珑的印象极好,遂引荐给肥胖的里正。 里正一听林珑的来意,即道:“这事我听村长说过了,林姑娘带来的合约路上我也看过,没有问题,我们这就签约按手模。” 林珑一听这事对方答应得干脆,遂忙应声,“那甚好,明儿我就拿去官衙备案。” 里正点点头,又誊抄了两份,双方签名按手模,这事也就算成了。 林珑仔细看了看,这才收到袖口里。 事情办妥后,村长与里正笑逐颜开地送了林珑出门。 到得外边的田垄,陈伯道:“两位若不嫌弃,不若到老朽家中用了晚膳再回去?” “不了,这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不然城门一关就糟了。”林珑笑着拒绝。 与陈伯商议了一下明天送花到城里的事情后,她即坐上马车离去。 回程途中,林珑想到贝明绯,对于这事情的顺利那高兴劲儿顿时就减缓。 惟有林南还兴奋地说个不停。 行了一半路程,马车重重一顿,林珑在车里被一抛,顿时撞到车壁上,感到一阵疼痛。 看到倾斜的马车,林珑稳住后忙掀帘子出来,“南叔,出了什么事?” 林南道:“姑娘,这车轮陷进一旁的烂泥内,您先下来吧。” 林珑站在车上看了看,果然其中一个车轮子陷进烂泥里面,几乎就将车轮子淹了一大半,怪不得倾斜得厉害,看这样子怕是不好将其拉上来。 车夫懊恼道:“我已小心了,没想到还是没避开这烂泥,这天一下雨最怕出现这情况……” “还是赶紧拉上来吧。”林珑道,现在再抱怨也无济于事。 车夫看到林珑没有动怒,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与林南一道将这马车从烂泥里拉出来,可是无论如何挥鞭让马儿使劲拉,这车就是拉不上来。 林珑初是在一旁干着急,最后也不得不搭一把手,弄得身上更是泥浆,却是半分帮助也没有。 “姑娘,这下可如何是好?”林南急得就差团团转。 “南叔,我们再使劲拉一拉。”林珑正色道。 与他们同道而回的驾马车的的匪鉴眼尖就看到了这状况,一眼认出那狼狈样子的是林珑,遂隔着帘子禀道:“爷,我们又遇上了林姑娘,她好像陷入麻烦里面……”   ☆、第五十七章 公子现身救美人 匪鉴话还没说完,车帘就被人用力一掀,叶旭尧冷然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吓得他顿时口大张合不起来,爷这也太迅速了吧? 叶旭尧看了眼那边的情形,林珑原本身着的月白色裙子上泥斑点点,梳好的丫髻上有几络头发垂下来,看来确是有几分狼狈,他的眸子一黯,她就不能光鲜亮丽地出现一次在他面前吗? “爷,我们要不要去帮一帮林姑娘?那马车太重,车夫与她的仆人看来是真的没法将车拉上来,若是再不走,城门一关,他们只怕要露宿荒郊野岭了。” 匪石小声地建议,之前这林姑娘把话说得太死,自家爷又很明显是真的动怒,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之前还差点吓哭人家的小孩,所以此刻他也拿不准自家爷的态度,是帮还是不帮?这林姑娘的傲骨,其实他是十分欣赏的,难得有人如此不媚权贵。 匪鉴拉了一下匪石,就怕他的建议惹怒爷,到头来自个儿吃不了兜着走。 叶旭尧一副浑然未觉这俩小厮拉来扯去的样子,只是眉头深皱,此时离得越近,林珑的狼狈样子越发清晰。 “南叔,你到那边使劲儿……”此时的林珑眼里只有这辆破马车,对于旁的目光竟是浑然不觉,她的玉手再指了个方向给车夫,让他用力赶马儿拉起这车。 马儿嘶叫着,四蹄一扬,往前奔着,车夫眼里一喜,看这样子有希望将马车拉出泥潭,后面推举着车的林南与林珑也感到有希望,两人对视一眼,更加一把力,争取将这车拉上来。 哪知这马儿是老马,本就体力不支,还差一点儿的时候,马儿的蹄子一顿,拉起已有三分之二的车轮子又再度掉回泥潭里,离得近的林珑眼看就要被这股力道带着摔倒,身子惯性地向前冲。 “姑娘?”林南心惊肉跳地唤了一声,伸手想要拉住她。 林珑没等到林南拉住她,想要退开,脚下却一顿微微挫到了,她的小脸一皱看来今天是免不了一场灾难了,她有几分悲观地想。 匪鉴与匪石这两个小厮也看得目瞪口呆,这林姑娘运气太背了,这回看来受伤在所难免,他们都屏住呼息,颇有几分不忍。 “爷,我们帮帮林姑娘吧……” 匪石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旭尧的身子就已经迅速掠了出去,从慢速行驶的马车上如一枝箭般射向那险些要摔倒的林珑。 匪石与匪鉴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可以看到一抹不可思议,自家爷可是有洁癖的,碰上这种情况早就脸色一黑地有多远避多远,现在居然会去救那个全身泥巴的林姑娘?这让身为贴身小厮并且十分了解自家主子怪癖的下人惊讶不已。 两人这回不现迟疑,自家主子都不畏脏地下去相帮,他们俩也不好坐在那儿不动,这点眼界力还是有的,于是一个吁马儿准备停下,一个已是迅速下马车去帮忙。 就在林珑以为自己要跌个狗吃屎的时候,身后的领子被人一提,她的身体就被人举起来,是谁帮她避开这场灾难?她回头看向脸色臭臭的叶旭尧,是他,美眸里也盛满着难以置信? “叶公子?” 叶旭尧冷冷地睇着她,尤其看到她身上包括脸上都有泥巴,像个泥猴似的,眉头更是皱得可以打几个结,这样没有形象的姑娘家,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完全挑战他的底线,心底的感觉糟透了,没好气地将她往一边扔去,“闭嘴。” 林珑一看他略为嫌弃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的洁癖犯了,撇了撇嘴,可想到别人的大方帮忙,又笑了笑,“叶公子,多谢了……” 叶旭尧懒得管她怎么想,直接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块洁白无暇的巾帕扔给她,“擦一擦,脏死了。” 林珑的嘴角再度抽搐,手一扬接住了叶旭尧扔过来的巾帕,看到这巾帕洁白如雪,那抽搐的嘴角抽得更厉害,这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顾不上别的,她到底还是好面子,展开帕子擦拭脸上的泥巴印记。 叶旭尧看到她这动作,不知为何因她而郁闷了半天的心情突然好转起来,紧绷的面容上也有些许笑意,不待两个小厮以及林南出手,他已是出手将这车轮从泥潭拯救出来。 轮子出来是出来了,可马车因为陷进去的时间太久,这马车的质量又不太好,轮子一出来就塌了一边,老马一拉就晃动得厉害,不知道还能不能坐人? 林南与车夫二人本来想要向叶旭尧道谢,只是看到马车变成这个样子,俩人一时间都蒙了,只能怔怔地看着这半塌的马车。 叶旭尧一声不吭,惟有看到洁白衣裳上的泥巴脏污,眉头皱得更紧,俩小厮也不敢轻捻虎须,自家主子今天的表现打破了太多惯例。 匪鉴急忙将牛皮水袋拿出来,倒出清水给叶旭尧擦手。 叶旭尧狠狠地洗了一水袋的水,两手搓了又搓,这才止住。 匪石看了眼林珑的狼狈样子,也拿了一水袋给她,“林姑娘,擦擦脸和手吧。” 林珑看了眼这小厮,曾经这人对自己是相当的不客气,这样和气说话,她还真有几分不适应,将帕子伸到水袋前,笑道:“那真是谢谢了。” “林姑娘,莫要客气。”匪石对于林珑的和气有几分受宠若惊。 林珑将已经染了脏污的帕子用水洗了洗,然后才再度擦了擦脸与手。 叶旭尧眼角瞥到她的行为,鼻子轻轻冷哼一声,一旁的匪鉴顿时身子打颤,同情地看了眼匪石,他抢什么风头?自作主张,要等主子发话再去巴结林姑娘才对,这样,主子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匪石浑然不觉这自作主张的行为让主子不喜,他没别的意思,只是颇为敬佩这林姑娘的品性罢了。 半晌,林珑然后朝林南与车夫道:“你们也来洗洗手吧。” 林南与车夫对视一眼,急忙上前用清水洗了洗。 林珑略微整理一番,这才朝前走到叶旭尧的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叶公子,之前多谢了,要不是碰上你,只怕我们也无计可施……” 叶旭尧沉着一张脸不作声,而是身子一跃上了自家的马车,手指在掀车帘的时候眼角往后一瞟,“还愣在那儿做甚?再不动身,就赶不及回城了。” 匪鉴与匪石急忙收好水袋,不敢再逗留,急忙上马车。 林珑站在原地看着这叶旭尧的行为动作,原本的感激都扔到了爪哇国,这人真会拉仇恨值,她愤愤地想,正要转身让南叔与车夫将塌的那半边整一整,无论如何也要挨到回城才算完事。 “说的就是你,还不赶紧上马车,莫非你想在这儿过夜?”叶旭尧掀起车窗上的纱帘子,看着林珑欲转身的动作,没好气地道。 林珑闻言,看了看那已经上了马车的俩小厮,再看了看叶旭尧皱眉的样子,顿时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叶旭尧眼眉一竖地道。 林珑不禁握紧小拳头,可看到那塌了半边的马车,她是没法再坐了,这就叫现实比人强,遂道:“还有南叔他……” 叶旭尧看了眼林南,“他也上来赶紧走,至于你那破马车承载一人还是可以的,让那车夫赶着回城吧,别再耽搁。”一说完,就将车窗上的纱帘子放下,不再看向林珑。 林珑撇了撇嘴,这会儿也不是计较他态度的时候,朝林南道:“南叔,我们上马车先回去……”转头又与车夫说了两句。 车夫对叶旭尧颇为惧怕,忙摆手说自己可以赶着回去。 林珑这才踩着匪石放下的凳子,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看到里面铺着上回她见过的长毛洁白地毯,这次不同于上回,她表情略尴尬地愣在原地。 叶旭尧眼眉也不抬,“进来吧,这地毯弄脏了不要你赔一个子儿。”   ☆、第五十八章 不计前嫌治脚伤 林珑顿时哭笑不得,难道他以为她眼里就只有钱吗?不过人家都发话了,她也就不再矫情,带着泥巴的绣鞋就那么踩了上去,看到那一个个泥巴印子,她一阵的心虚。 叶旭尧的眉头还是皱紧了,这脏乱对于他来说略有点难受,扯了扯领子,别开目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就那样下马车去帮她? 林珑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以为他是厌恶自己弄脏他马车里昂贵的地毯,遂道:“你说过不要我赔的……”再说她也赔不起,这样一块地毯比她整个家当还多。 “你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吗?”叶旭尧斜睨她一眼,“你眼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东西吗?一个姑娘家到处乱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林珑在马车起程晃动之时,握紧车壁,听到他不中听的话,嘴角抿了抿,半晌,抬头冷冷地看着叶旭尧,道:“你以为我不想光鲜亮丽奴仆成群?你以为我不想坐在那儿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以为我想这样到处奔波劳碌弄得狼狈不堪?可这就叫生活比人强。” 她自嘲一笑,“如果我像叶公子那样仍生活在富贵之家,那我也可以视钱财如粪土,你没尝过被一文钱逼死的事情,又有何资格批评我?端得那态度给谁看,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光明正大的,又何惧人家笑话?” 话毕,她立刻看向别处,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给个外人听,眼里没有眼泪也没有不甘,毕竟她从不怨天由人。 叶旭尧愣了愣,第一次打从内心正视这个一脸坚强的女孩,想到她的身世,常言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已做得比很多人要好了,至少认识至今,她爱钱归爱钱,却从不取不是自己的那一份。 思及此,他的神色变了变,再看这身上有泥巴脏污的林珑,他竟觉得有几分顺眼,只是生平没向人道过歉,因而他张了张嘴,最终将那几个字眼再度吞回肚子里。 马车里静悄悄的,两人都不言语。 他再抬眼看她时,看到她的两弯柳叶眉皱紧,目光微垂,手揉着脚踝,看样子似乎是刚才不小心弄到的,皱着眉头走近,“你脚怎么了?” 林珑这时候才感觉到头顶有阴影,抬头看他,强硬道:“没事……”之前不小心挫到的脚踝还没觉得痛,现在却是有丝阴阴地疼痛。 他蹲下来,伸手抓住她沾了泥巴的绣鞋,“弄伤了?” 林珑缩了缩脚,男女授受不亲,再说脚是不能随便露给男人看的,这是她未来夫婿才能有的权利,“叶公子,别弄脏了你的手,再说于礼不合……” 叶旭尧幽深的墨眸看着她修长的睫毛扇了扇,“事有轻重缓急,关礼何事?”竟是不顾内心的不适,将她沾了泥污的绣花鞋脱下来,动作快得林珑连阻止也不能。 “叶公子,这不好……啊……”林珑话还没说完,脚踝处因他的手轻捏而传来了疼痛,咬着下唇忍着这痛楚。 “你这脚是崴了一下,略有些肿,倒也不严重,我给你揉开这淤血,回头你再用药酒擦一擦,很快就会没事。”叶旭尧少有地说了一长串句子,微微运功揉着她微肿的脚踝。 林珑没吭声,这样揉化淤血的动作,比刚才还要疼,贝齿咬紧下嘴唇,忍泪地点了点头。 叶旭尧微掀眼帘看她,这样的她像只可怜的猫儿,不禁让人心生垂怜,这心思一起,他顿觉不对劲,很快就不再看她。 良久,林珑觉得脚一轻,竟是不再疼痛,既然他不在意,自己也没有必要拘泥于那礼法,遂抬头朝他笑得灿烂道:“谢谢!” 叶旭尧收回手拢于袖中,轻“嗯”了一声,表情冷淡地回原位坐下,只是他袖下的手在微微打着颤,努力地忽视着内心的涟漪。 林珑对他的冷脸习以为常,也不在意,对于不再疼痛的脚踝甚为满意,如果明天真个肿起来会耽误她许多事,这会儿她对叶旭尧是真的有感激之意。 两眼似看向别处的叶旭尧眼角余光看到她穿上鞋袜,那秀气玲珑的脚丫子似乎还在他的眼前晃,头一别,这回真的转开目光,惟有耳根子微微泛着可疑的红晕。 一路紧赶,在天擦黑城门欲关之际险险进了城,林南暗松一口气,与匪鉴两人说话时也透着几分轻松劲儿。 赶到林家祖宅的时候,华灯已上,叶旭尧扶着林珑下了马车,待她一站定,他立即松开手背到身后,“你且记得上药,就此别过。” 话毕,他转身上马车。 林珑忙再度道谢,看到他的马车驶离,这才与扶着她的绿姨娘攀谈起来,拣着紧要事问了问。 绿姨娘一一做答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珑姐儿,我瞅着那人是叶公子吧?你怎么会与他一道回城?” 林珑听她问得小心,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问题,笑着将路上的事说了出来。 绿姨娘仔细看她的表情,与前段时日一致,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遂将这事撂开到一边。 夜里上了药,翌日林珑再起来的时候,果然脚踝已经没有半分问题,心下一喜,对叶旭尧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送了林栋出门到书院读书,她吩咐绿姨娘在家等着陈伯送花草上门,再拿出两贯铜钱给绿姨娘,“这是给陈伯的酬劳,二娘收好,待会儿记得给他。” 绿姨娘点点头,“林管家已到店铺去监工了,我与林南家的会收拾妥当花草,你切莫要记挂。” 林珑这才点点头,叹息一声,“我到贝府去一趟,然后还要去一趟巡抚衙门,事儿不少,二娘与南婶多担待点,等这批花粉处理妥当,这店也就要开张了。” 绿姨娘与林南家的都忙谦逊几句,这事情能成也是林珑的功劳。 林珑这才转身出门到贝府去。 贝家的门房认得林珑,一看到她即迎她进府,笑道:“好些日子没见林姑娘上门,今儿个什么风将您吹来了?” 林珑笑道:“不过是事儿忙,倒让你挂念了,对了,你们绯姑娘可在府里?” “在,在的。”门房忙应了声,急忙唤人领着林珑往贝明绯的院子而去。 贝明绯是贝聿最为宠爱的女儿,自是给她建了最奢华的院子,林珑不是第一次来,还是不得不概叹贝家之富有,真正做到每步一景,可见匠心独运。 贝明绯一看到林珑,即扔下画笔上前拉着她的手,噘嘴责道:“我去找过你几次,你家苏嬷嬷都说你出门去了,以为你是去了巡抚衙门,我又寻过去,结果又扑了一空,你这会儿倒是得闲现身了?” 林珑笑着告饶了几句,顺口提及她要开脂粉铺子的事情。 “开铺子?你哪来的钱?”贝明绯一向说话直,再说她是知道林珑的经济状况不太好的。 林珑将趁机讹两位叔父的事情说出来,贝明绯挥了挥粉拳道:“还是便宜了他们,才不过区区二百两银子,要我说要他个两千两也不嫌多。” 林珑苦笑,二百两已够她两位叔父记恨了,还两千两呢?阿绯到底还是富人家的女儿,这金钱观让她也咋舌。 “我手头有点零花银子,要不我参上几股吧。”贝明绯爽快地道,看到林珑又想要强地拒绝,忙按住她的手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指望你给我钱生钱,到时候我好攒嫁妆,莫不是你连帮我赚钱也不肯?”说完,假意地噘了噘嘴。 林珑知道她是有心要帮衬自己,怕自己资金周转不灵,不然以她这身份,又如何会在意这点小钱?罢了,既然她有心,她何乐而不为?“那好吧,我说不过你,这生意现在刚刚起步,我可不能要你的钱打了水漂,这样吧,你就入一百两银子,我给你算四成的股份,如何?” 贝明绯哪会在意这点股份,“太多了,算我三成吧。”转头就吩咐贴身侍女去取银票来。 “那行。”林珑也干脆地道,既然是朋友,那就无须如此斤斤计较。 她到底记挂着听来的事,忙将这事与贝明绯提了提,“阿绯,我看你要劝贝叔小心点。” “我爹的生意我例来不管。”贝明绯朗笑道,“再说我爹精明得很,要想坑他不容易,你且给我放宽心,出不了事的。” 林珑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多说,转头一想以贝聿白手起家的本事,见惯了风浪本就没有什么好惧,倒是自己瞎操心,遂笑道:“倒是我想岔了,没事就好,这上头一有异动,大家都得小心。”她的手指了指头顶。 贝明绯点点头,“这话在理。”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贝明绯见林珑起身要到巡抚衙门去,遂吩咐人备马车,她也过去转转,顺道送林珑。 林珑也没有点破她,而是大方与她一道乘马车到了巡抚衙门的后院。 给郑南珠调理肌肤已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是颇见成效,贝明绯更是大夸郑南珠变漂亮了,听得郑南珠眉开眼笑,直说要多谢林珑。 林珑谦逊道:“这也有郑姑娘的功劳,不能全归功于我。” 郑南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轻茗了一口茶水,“听说林姑娘要开间脂粉铺子?” 林珑一愣,这事情怎么传到她耳里?   ☆、第五十九章 兄妹合谋暗算计 贝明绯侧目,看到好友一时间没答话,遂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阿珑的手艺与本事那是没得说的,这铺子我也搀了股份,郑二姑娘若愿意,也参一股玩玩?” 郑南珠一听,立即打蛇随棍上,“贝姑娘这话我爱听,正有此意呢,”伸手拍拍林珑的手背,“林姑娘看看缺多少资金,我手头的零花银子也有些。” 这回连贝明绯也愣然了,眼睛微微一眯,这郑南珠说的是真的?如果有她的参股,等于与郑巡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阿珑这生意就更稳妥,这么一想,她更热心地道:“也不多,我加了一百两银子,就可占一成股份了,郑姑娘也跟我一样好了。” 林珑因郑南珠过份热心的话而沉思着,这不像郑南珠一贯的作风,还没想到稳妥的说辞,就听到贝明绯轻快的声音,并且将她给她的三成股份改说成一成,她忙抬头看她。 贝明绯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做声,她对股份分红并不太在意,林珑给她的三成,她也嫌多,只是知道她是按出资比例算的,她也就随口应下。如今郑南珠要入伙可以,须得将利润的大部分都让给林珑才行,再说官家女并没有她这富商的女儿手头松动,一百两银子也是郑南珠能拿出来的上限了,再多她怕是要皱眉头。 林珑随即摇了摇头,这阿绯,让她说什么好? 郑南珠立即拍板应承,“行啊,就这么定了,林姑娘,你可不要推辞才好,再说就许她参股,不许我的,没有这厚此薄彼的道理。” 林珑对这两女的行为已是哭笑不得,尤其是郑南珠兴冲冲地让人去拿银票来,已经没有她回寰的余地,不然得罪了郑家,在这苏州城想要混得好就难了,这么一思忖,即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郑姑娘,这做生意是有风险的,我可得提前跟你说好,省得将来咱们说不清……” 郑南珠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都晓得的,林姑娘放宽心好了,这事情成了我领你的分红,不成我也不埋怨,再说哪有不成的道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少了许多雀斑的脸,“我这脸一摆出去,多得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夫人求上门,我们等着数钱好了。” “是这么说没错。”贝明绯微眯了眯眼笑道:“阿珑,你就别前怕虎后怕狼,放胆子做,我看早晚可以挤下丰盛德,到时候我们把店开到京城,宫里的娘娘们也用我们出品的胭脂水粉,只怕往后光数钱都能数到手软。” 郑南珠与林珑都不禁失笑出声,这两人也不当真,把店开到京城还做宫里的生意?这还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在往后的岁月里,贝明绯随口说的话竟然一一变成现实,当初出于各种目的成为合伙人的三人也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不过在当下,还真是只能引人一笑。 丰盛德就是脂粉界的老大,一直是宫里贡品的供应者,又与内务府的关系良好,家里也有女儿嫁到权贵家当姨娘,对于如今的林珑来说,就是一庞然大物。 “姑娘们都在笑什么?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郑夫人听到林珑进府,就午睡起身穿戴好过来一趟,对于这小姑娘,她还是很具好感的。 林珑与贝明绯一看到郑夫人到来,忙起身见礼。 “都坐下,没那么多虚礼。”郑夫人和气地道,女儿这脸现在就连丈夫也说变得好看,对她这正妻也看得顺眼多了,没再让那些个不要脸的妾室贱蹄子乱嚼舌根,她对这现状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听了她们说是开铺子的事情,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招了手示意林珑坐到她身旁,笑着拉住她的手,“南珠这脸还真的多亏你,我待会儿着人给你剩余的五十两银子,这往后要彻底治好,还须你多费心。” “太多了,郑夫人,当初说好就是五十两银子,您已给了二十两头期,剩下的按约定给三十两即可,我怎好意思多拿?”林珑一听就咋舌了,忙摆手道。 “你这孩子就是厚道。”郑夫人对她这不贪心的举动很是满意,“那二十两是我另外答谢你的,别客气了,拿着吧。” “对啊,林姑娘,我娘一向说一不二的,你再拒绝就是不给我郑家面子。”郑南珠也劝了一句。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只好硬着头皮要这郑夫人超额丰厚的答谢银子,只是她的手心不由得冒汗,这郑家人所图的她怕是不能应了,有时候别人的太过份热情还真是个负担。 贝明绯没有想得太深入,听到林珑又有进项,只有高兴的份,忙说了几句恭维郑夫人的话,惹得这内宅夫人大笑不已,直说她生了条会说活的舌头,人见人爱。 “现在南珠的脸也算是可以见人了,今年的赏花宴一再延期,再延就要到夏季了,我看再过个十天左右就可以办了,到时候林姑娘与阿绯都过来露露脸吧。”郑夫人轻茗了一口茶水正式提出邀请。 贝明绯是赏花宴的常客,很快就点头应承。 林珑却是头一次,若她爹没死,依她的年纪也该要到各大家的宴席上走动,这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被别家主母相看的机会,只是她家败落了,连带也没有这项福利,不过她如今想的却是这是一个很好推销新开铺子的机会,遂也赶忙应下。 从郑家出来上马车回去的时候,贝明绯拉着林珑的手直说,到时候她亲自给她做新衣裳,这些个不许她自己准备,还说要去做京城最新流行的款式,无论如何姐妹俩也要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人前。 林珑原本想说只要穿着得体不失礼即可,什么新款旧款也无甚差别,可看到贝明绯眼冒凶光一副不许她反驳的样子,她就吞下了到嘴的话,随她去弄吧,反正阿绯是绝不会害她就是了。 林珑一走,郑南珠就带着侍女到自家兄长的院子去,这院子里移植了几颗松树,此时郁郁葱葱的,看起来就让人心头凉爽。 她掀帘子进去的时候,看到兄长的通房丫头正在那儿磨墨,与自家的兄长有说有笑好不亲热,遂轻咳了数声。 那丫头一回头看到是二姑娘,忙欠身行礼脸红地退了下去。 “大哥,快给我一百两银子的本钱,当初说好了,本你出利算我的。”郑南珠一本正经地道。 郑华翰哭笑不得,着人去取银票给这二妹,“她答应了?” “我是谁,能不应吗?”郑南珠一屁股坐下,用手绢扇了扇风,“我可是听你的,给足了她面子,不过这林姑娘一向聪明,不知道能否猜到是你的意思?” 郑华翰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碗放到妹妹的面前,“这算我答谢你的,南珠,她迟早会想通的,你与她交好不会有坏处。” 郑南珠心满意足地捧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娘喜欢她,你不知道娘破天荒地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答谢,看得我都心里快不平衡了。”郑家是不缺钱,可她这样的未出阁姑娘月银也不过是区区二十两银子。 郑华翰摸了一摸下巴,看来要娘收她为义女并不会太难,嘴角翘了翘,他有的是耐心。 “哥,这林姑娘可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依我看你最后很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郑南珠见不得她哥这副样子,泼了他一盆冷水。 郑华翰也不以为意,这事成了于他家的仕途有好处,不成他也不亏。 夜里忙着做胭脂水粉的一家人听到林珑说注资的事情,都不禁目瞪口呆。 放下书本来帮忙的林栋问道:“这么说我们家的小店铺也算是有来头了?” “可不是?”林琦磨着茉莉花籽的手也加快了不少,脸上不禁带笑。 绿姨娘点点头,“这甚好,有郑家与贝家当靠山,往后想要招惹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我瞅着也是。”林南也加了把腔,这回更有盼头。 林珑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不禁要摇头,他们光看到好的一面,却没能想到其中也是有风险的,自个儿边琢磨边加快手上的动作,这批做好后,依前段时间赶工出来的,大概也够店面开张初期需要了。 丰盛德的门面一向人头攒动,他们家的胭脂水粉是苏州妇人的大爱。 名唤周义的掌柜在二楼听了林刚来说的话,不禁轻蔑地笑道:“这么说来,那家一直在装修的铺子是你林家的?”敢在他家隔壁不远开胭脂铺子,那是嫌赔得不够多。 “那丫头乱弄出来的,我可没应承过她。”林刚脸色一沉道:“她做事一向都如此,我也愁得很,钱都给她打了水漂,这事我跟掌柜的算是解释清楚了,也就没我们林家什么事。” “那是当然。”周义笑得两撇胡子一颤一颤的,自然听出了林刚话外的话,就是林家是不会管她一个黄毛丫头,没宗族当靠山,一个姑娘家家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过始终是碍他的眼,他说什么也要“回敬”一番。 林刚也是闻风知雅意的,顿时脸上笑了笑地起身告辞离去。 一离开这丰盛德,林刚回到家中,林创一问,他即笑道:“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林刚自然也是满意的,看林珑这丫头再嚣张,居然连铺子都敢开,也没跟他们这些个叔父打过招呼,胆子肥大了,不栽个跟斗不知道滋味。 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准备得差不多,四月二十一日,林珑的铺子也算是正式开张了。 换了身新做的红衫子,林家人都喜气盈盈的出门到那装修好的铺子。 这铺面的装修后期都是林南自个儿又是监工又是亲自动手弄出来的,自然是看来花团锦簇,用料实在,光看门面就颇为精致,林珑在开业前也查看过一番,却是挑不出毛病来。 如今林南举着鞭炮放响,更是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林琦胆小地早早损捂着耳朵,又怕错过热闹,少有地躲到绿姨娘的怀里。 林珑与林栋姐弟二人相视一笑,在请来唱礼的人宣布吉时到,姐弟二人一同拉开店铺上面牌匾上的红布,顿时在笑声中露出了店铺的名字。 玉肤坊,这是林珑姐弟俩相商后的结果,当时郑南珠还去央她爹郑巡抚给大笔一挥几个字,这就令这牌匾顿时身份百倍了。 林家人也四散招呼前来恭贺的周围亲朋邻居,到处都是一片笑声。 “走开,走开……”有几名彪形大汉推开人闯了进来,吓得本来要进去店铺看看的小娘子们顿时躲得老远,有些个胆小的率先开溜了。 林珑排开人群走上前去,冷声道:“你们有何事?不知道这样会吓着我的客人?”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流里流气地扫了林珑一眼,长得倒不错可惜身子未长开,索然无味,邪邪一笑,“你们在这儿开铺子,孝敬过宏爷没?” 什么宏爷?林珑皱了皱眉头。 丰盛德二楼的窗口处,周义转着手中两颗实心银球,看着不远处那新开的什么玉肤坊门前的混乱,不由得撇嘴一笑。 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惬意吃酒的男人,他笑道:“此事有宏门出面,我丰盛德必有重酬。” 男子撇了眼周义,“不过是间新开张的胭脂铺,你们丰盛德的肚量也太小了。”边说边还坚了个小指头。 对于这嘲讽的话,周义并不放在心上,而是上前讨好地给此人倒酒,“碍眼的人没有必要存在。” 此时林珑却是得应付这什么宏门的人捣乱。 正在场面不可收拾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面上抬来一顶青色暗纹的轿子与月白色的轿子。 轿子到了林珑铺子前就停了下来,正在纠缠不清的两拨人都不禁停下来看过去。 轿帘一掀,长相风流倜傥的高志率先出来,笑眯眼看着林珑,正要示意身边的小厮将名帖递给唱礼的人,却是眼角一斜看到对面月白轿子出来的人,顿时一愣。 叶旭尧,他怎么来了? 叶旭尧冰冷的眸子看了看高志,这位高国舅他是不会陌生的,只是林珑的店铺开张,他来凑什么热闹? 两人都莫测高深地看着彼此,暗暗打量着。 ------题外话------ 【求首订】文文明天上架,忐忑不安啊,某梦在此求大家帮忙一下首订,养文的亲们先不要养了,先帮忙一下首订吧,这项数据关系到文后面的推荐,不过几毛钱的事情,请大家不吝帮忙一个! 某梦鞠躬感激不尽!   ☆、第六十章 相争 林珑也看得傻眼了,一双美眸在那两个暗自较量的男人身上来回地转,她好像与他们都没有太多交情吧,她铺子开张,又没给他们下帖子,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再说她此时也看得出来这两人是相识的,眉尖不经意地一皱,这似乎不是太好的事情。 正拿着扫帚要赶宏门那帮烂人的绿姨娘凑上前拉了拉林珑红色衫子的衣袖,低声道:“珑姐儿,这两人是你请来的?” 说实话看这作派,两人均来历不浅,叶公子那是不用说的,京城豪门叶家的嫡长孙,至于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虽不知是何身份,她却记得曾见过他,只是没想到林珑与他居然还有来往。 绿姨娘看这场面似乎不太好收拾,顿时也头痛起来。 林珑低语回了一句,“我哪有那闲功夫请这两尊神来?再说你看他们俩是好惹的吗?” 再不情愿,她都得搭理,毕竟她是主人家,遂上前,扬起笑脸正要做声。 高志看着叶旭尧扬了扬眉道:“真巧了,与叶御史在此碰着,算来是高某的荣幸,高某居然不晓得叶御史与林姑娘居然相识?算来失敬。”说完,还朝林珑眨了眨眼。 不知情的人看他这作派,一般都会以为他与林珑关系不浅,不然又岂会以这种略带亲密的口吻说话。 林珑一听柳眉都倒竖起来,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她什么时候与他拉上关系了?前后算来,见过他也才两回。 叶旭尧淡淡地看了眼林珑的神色,那眉眼之间掩不住的怒意让他之前一沉的心情大好起来,也是,别人不知道高志是什么人,他还能不晓得?遂背着双手淡淡地回了一句,“高国舅何来失敬之处,叶某不晓得,林姑娘云缨未嫁,高国舅言语之间当得避嫌。” 两人都知道对方到了苏州,可公务不同,却是一直没有碰面。 高志的神情微微一变,每次叶旭尧唤他高国舅时,都透着一股他说不出来的蔑视味道。 这叶旭尧虽说是侯门嫡孙,却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现在也官至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隶属都察院,别看官职不高,以他的出身地位来说要爬上去是指日可待,连都察院的长官左、右都御史都得给他面子,几乎成为京城权贵人家用来教育儿子的典范。 常说的一句就是:“你也不看看人家叶家的长孙?年纪轻轻地就身居要职,什么时候你能学到他一点半点本事,我就阿弥佗佛了。” 很不巧,高志也被家中的长辈这样教训过,所以他打小就看这叶旭尧不顺眼,他到江南采办宫中用品这官职,也是亲姐给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弄来的。 这初斗第一局,叶公子完胜。 不过他高志是什么人?那微微一变的脸色很快回复正常,笑着朝林珑拱拱手,“叶御史言之太过,高某又岂会对林姑娘的闺誉无动于衷?现姑娘的铺子开业在即,特献上薄礼一份以资庆贺。”朝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 那小厮立即会意,将捧着的贺礼送到林珑的面前。 林珑敛下心中的不满,这人居然是什么国舅,随后想到宫里气焰正盛的高贵妃,顿时就明了,禀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朝高志行了个谢礼,“高国舅有礼了,小女子受之有愧,国舅爷身居高位,小女子不好过于叨扰……”这就有了些微送客的意味。 高志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她打发,遂打断她的话,“林姑娘莫要客气,高某看这店铺张红挂彩的新开业,必是有趣之极。” 林珑闻得此言,知道不好打发他。 叶旭尧也是朝身边跟着的匪鉴看了一眼,匪鉴立即就明白,当即脚踏前一步,早就看这放浪成性的高国舅不顺眼,自家爷也不多说几句挫挫这高志的威风,当即气势如虹地道:“林姑娘,这是我家爷送给姑娘开业大典的贺礼,请姑娘笑纳。” 顿时两份贺礼都摆在林珑的面前,一边是高志的,一边是叶旭尧的,林珑接哪份都是失礼,顿时她的面容一抽,这两人摆出这阵势来是想要为难她吗? 高志看了眼冰冷神色的叶旭尧,这人是想与他一别高下吗?顿时就来了斗志,说什么他也不会轻易认输,本就对林珑有兴趣的他,这回却生出了非得到不可的念头。 叶旭尧并未多看高志,在他眼里,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本就没有太多交往的必要,再说叶家与高家一向不对付,无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两家都是容不下对方的。 会这样做无非是想要压一下高志的风头,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有这么一股强烈的愿望,若是换在以前,他才懒得与这样的人计较。现今看到他与林珑说话的样子,竟是十分的碍眼,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收紧。 两人再度暗中较劲,为难的却是林珑,就连绿姨娘等人都面色不好看,这两份贺礼,接谁的都不妥当。 林珑一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面对那两个才貌出众的男人注视,换成别家的姑娘早就羞红了脸,可要林珑有这表现,那就真的是强人所难,只见她微微一笑,在红衣襦衫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目如画。 高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早就知道她长得好,如今这一笑竟是让他沉湎其中,手指骨收紧,不让自己失态于人前。 叶旭尧却是眉头一皱,她笑成这样是何意?对着个高志,笑什么笑?心下说不出来的郁闷。 林珑不去管这像要不到糖吃的两人,径自朝身后的绿姨娘与林南道:“二娘,南叔,有贺礼,你们还愣着做甚?赶紧收下吧。” 这娇俏的声音一出,绿姨娘与林南顿时会意,这贺礼又何须林珑亲自来接?遂都一脸笑意地上前接过这两份明显不轻的贺礼,点头哈腰地向叶旭尧与高志道谢。 这一局,很明显胜出的是林姑娘。 既然这两人都不想走,那就别走好了,林珑的表情含笑,手朝里面一挥,“两位里边请。”率先往回走了两步,这回她看向那几位彪形大汉不再像之前那般,声音透着清冷地道:“我不管你们什么红爷黑爷,今儿个我的店铺开张,就容不得你们在此捣乱,若是还不走,我们就巡抚衙门见。” 之前她出示巡抚衙门的令牌时,这几人还不当一回事地说着不敬的话,此时她却不再给他们面子,再惹下去就别怪她不客气。 “哟,你这个姑娘家家的欠揍是不是?”那带头的人原本因那两个似富贵之极的人到来,而微微露怯,如今听到林珑大言不惭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竟想出手教训林珑。 林珑却是避也不避地站在那儿,对于这样的恶人,你越是以礼相待,别人越是要欺上门来。 那大汉刚要出手,虎口处就是一麻,手臂一软举不起来,地上轻轻地“咣啷”一声,低头一看,是枚金豆子。 林珑也顺目看过去,这金豆子好生熟悉啊,脑海一转,顿时就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她弯腰拾起那枚金豆子,递回给叶旭尧,这回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多谢叶公子。” 叶旭尧淡淡地点头,伸手接过她递回来的金豆子。 高志对于那边的情形似乎浑不在意,上前两步打量起那新做的牌匾,似乎欣赏了半日,最后竟是笑道:“郑巡抚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回头我也厚着脸皮上门向他讨一幅,正好可以拿回去挂在书房里好好地瞻仰瞻仰。”眼角的余光却是轻蔑又暗含警告地看向宏门那帮人。 那个似头目的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原本以为林珑是拿郑巡抚当幌子来用的,真没想到郑巡抚还给她的店铺写了牌匾。再说这两个长得像小白脸的爷儿,一看就不是平凡人,不然谁能随口就说要到郑巡抚那儿讨字去? 叶旭尧淡瞥了一眼那牌匾,也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是不错。”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这回也看得出来些许苗头,这家新开的脂粉铺后台不小呢,就不知道货品如何?不过看这店家之前招呼客人的架势,并没有摆架子,和气得很,因而也生出些许好感来。 “哈哈,没想到家父的字能搏得二位的称赞,回头我必要告诉他,让他也乐呵乐呵。”郑华翰排开人群笑着走进来。 他的后面跟着的是带着面纱的郑南珠,以及郑南珠带来的几位穿着花红柳绿的闺阁少女,这亮丽的风景一出现,顿时夺人眼球。 林珑立即上前向郑华翰行礼,“没想到郑公子前来,倒是蓬荜生辉。” 郑华翰给足礼数地拱手回礼,“林姑娘太客气了,林姑娘的手艺我们都有目共睹,两家也不陌生,这回开业,郑某又岂能独坐家中不来贺上一贺?” 叶旭尧与高志看到郑巡抚的嫡长子到来,也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林珑招待完郑华翰,即看向郑南珠,“郑二姑娘,你总算是来了,快,里边看看。” 这店铺有郑南珠的股份,算来就不是客人了。 郑南珠轻撩面纱,“我就不用你来招呼了,这几位是我的好姐妹。”她转头向几位好奇看着林珑的姑娘家道:“你们不是老追问我,是谁让我变美吗?那个功臣就是林姑娘。” 顿时几个年轻姑娘眼睛一亮,都围起林珑问长问短。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谁个不知道苏州城的巡抚大人的女儿是“麻子脸”?并非真是麻子,无非就是雀斑过多罢了。 如今这么一瞄,那郑二姑娘的脸上哪有那么多的斑点,白净细嫩的脸上少许雀斑非但不难看,还凭添几许可爱。顿时一群年轻妇人都交头接耳,名人效应在当下也是流行得很,那群妇人看到连巡抚家的姑娘都来捧场,更是对林珑店里的货感兴趣。 迈进店门去看胭脂水粉的人不禁增多,这让招呼普通民众的林绮、绿姨娘、林南、林南家的,包括苏嬷嬷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珑看着这客似云来的场面,想要不高兴都难。 正要回头说话的时候,又驶来一辆马车,车未停声先至,“哎,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原来迟了这么多。” 听这声音除了贝明绯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林珑顿时含笑看去。 马车稍一停稳,贝聿的长子贝朗就率先下马车,然后扶自家这个不省事的妹妹下来,贝明绯脚一沾地,就急着朝林珑而去,一副亲热说话的样子。 贝朗也不禁摇摇头,这妹妹实在是被他爹宠坏了,与林珑见过礼之后,自然没漏看那边那三个颇具身份的男子,忙过去见礼说话,互相熟识一番。 在丰盛德二楼的掌柜周义看到下面热闹的场面早已是变了脸色,别人他或许还没认得出来,但郑华翰这抚台大人的嫡长子与贝朗这苏州富商的儿子,就是再没眼力的人也不能忽视。 “混蛋。”在周义身边的男子怒骂一句,尤其看到自己遣去的人被人拦下不许走的时候,他就再也维持不了风度。 周义的神色一变,“方爷,这事我……” “哼,看看你给我惹出来的好事。”男子依然难改怒颜,虽然他不惧官府与贝家,但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现在又正值门里挑选新一任的门主宏爷,他若是在此时结下仇家,绝对没有半分好处可得。 不再在这儿看着周义这蠢货,连人家的底牌也没弄清楚就敢去惹事,连他也看不过眼,若不是与周家继承人有交情,他才不应了周义接下这烂摊子。 转身“蹬蹬”地下楼去,但愿此时再去补救还没有迟。 “方爷……”周义在后边忙唤着,无奈别人就是不听他的,那下楼的速度快得他拦也拦不住。 此时的林珑看到寻几个想要借机寻事的彪形大汉被人制住,听得郑华翰问她可要送官府法办?她一双美眸转了转,“那是自然,有劳郑公子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有人急匆匆地排开人群走了过来,这人身形极高,却偏瘦,看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朴素不张扬的褚红色袍子,看起来不像读书人,但也与地痞流氓搭不上勾。 “翰大爷。”他一上前就给郑华翰行了个大礼,“我这几个手下不长眼,居然搅挠了翰大爷的朋友开店庆典,实乃一大罪过,方某管教不严实属罪过,必定登门谢罪。” 郑华翰一看就认出此人是宏门的方辩,一向颇为长袖善舞,人倒也讲义气,听说是这一届宏门门主宏爷的热门人选,他也并非要与宏门过不去,不过有一口气倒是要出的,遂摇头道:“我道是谁胆子包天,原来是你小子,倒真是踢馆踢中了铁板。”手指了指林珑,“这姑娘是我二妹的闺中密友,你下回找人麻烦也要长长眼,这样吧,你给她赔礼道歉,只要她不追究,我郑华翰也就不追究了。” 这把惩罚的权利交到了林珑的手中,郑华翰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 叶旭尧与高志都没吭声,但那并没有放松的眼神代表着他们对此事的关注,如今看郑华翰处理得当,两人也就不过多的插手,这苏州城的势力众多,非地头蛇的他们也不得不收敛一点。 贝朗斜睨了一眼那两人的神情动作,再看了看林珑,果然还是为佳人来的,不由得暗自思量起来。 林珑看着向她作揖表示道歉的方辩,这姿态放得很低,可她还是一言不发。 方辩看了看她的表情,伸手重重地拍了拍那几个彪形大汉的头,“还不快点给林姑娘道歉?” “林姑娘,刚才多有得罪,是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几个身形极其高大魁梧的男子弯腰给身材娇小的林珑道歉。 这难得一见的场景让不少人都忍俊不禁,有知道宏门的人都微微惊讶,这家小小的胭脂店铺老板怎么连黑白两道的人都认识?尤其是周边几家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掌柜,这会儿都坐不住,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遂都吩咐人紧急备下贺礼,打算亲自送去以示友好。 “林姑娘,意下如何?”方辩看向林珑,礼貌一笑,丝毫不像一个混帮派的人的作派。 林珑暗暗思量一番,也看到郑华翰打给她的眼神,这会儿心里也有了主意,她方才展唇一笑,“既然你们宏门主动道歉,那小女子就不再追究,希望他日你们能从中吸取教训,莫再做出扰民的事情来,不然就不再是区区道歉就能有用的。” “林姑娘说的是,在下定当改过。”方辩笑着点头,比起丰盛德的周义,这林姑娘倒是个明白人。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脂粉铺子不大,却引来了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来撑腰,有利则有弊,一般老百姓胆小的都不敢上门消费,怕被坑了连个投诉的地方都没有,可林珑这几句话正好表明她有正义之心,绝不会仗权为非作歹,倒让人生出更多好感来。 林珑见方辩应和,也就将这此事揭过。 方辩一把接过命手下紧急准备的贺礼奉上,林珑大方笑纳,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那几个耸搭着脑袋的彪形大汉离开,这样的开业庆典,他留得久也只会扰了林珑做正常生意。 走之前还刻意看了眼这黄毛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却是长袖善舞,这本事很多人还没有呢,他自要混帮派起就对礼义廉耻那一套嗤之以鼻,对这黄毛丫头也生出几分好感来,遂低声提醒一句,“林姑娘,这找你麻烦的是另有其人,我们不过是受人之托,也怪我过份讲这义气才会被人当枪使。”边说手指暗暗地指了指丰盛德。 林珑没想到这上门闹事的主使者会是丰盛德,抬头看了眼那窗户紧闭的二楼,这也太小气了,至于吗?就算她今天新店开张,丰盛德的生意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照样是客似云来。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明白了一点,怪不得这条街只有丰盛德这一家胭脂铺子,原来都被挤兑走了,这丰盛德也忒霸道了。 “谢方爷的提醒。”林珑一向恩怨分明,既然对方有意提点,那她就要真诚地道谢。 方辩对她这态度十分满意,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能有这见识胸襟颇不容易,行事有度,想要不欣赏都难,“林姑娘知晓就好,今日是不打不相识,他日林姑娘有用得在下的,只管派人去唤一声即可,就此别过,祝姑娘生意兴隆。”说完拱拱手。 林珑自是再道谢几句,含笑送走方辩。 “阿弥佗佛,总算走了。”绿姨娘拍拍胸脯道,这几人在那儿一站就让人心惊肉跳的,这开张第一天就够惊心动魄的。 林珑笑着安抚了绿姨娘几句,看她去招呼客人了,这才放下心来。 郑华翰走近林珑,与她细说,“这宏门是帮派组织,只不过两江的漕运都是把持在这些个帮派手中,一年到头来少不得也要与他们打交道,还是以不招惹为好。不过若是他们还不开眼,你也无须客气,直接报我的名号,我自会去会一会他们。” 林珑点点头,这会儿才知道那什么宏门也是大有来历的,不过这样也好,往后自己的小店也就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地痞流氓前来闹事,倒是因祸得福吧。 见到贝朗往自家亲妹那儿走去,只剩二人时,高志满眼含笑地看着在不店里招呼客人的林珑,目光随着她转来转去,嘴上却是道:“林姑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家,叶御史,你说是吧?” 叶旭尧闻言冷冷地斜睨他一眼,他想说什么?若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也轮不到他高志,遂淡然地回了一句,“那又如何?” 高志才不管他的态度为何,竟是两眼正视地看着叶旭尧,“我自幼熟读《诗经》,只知有一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当即表明自己内心的想法,若是之前还有几分迟疑,此时却是再明确不过了。 “只可惜高国舅怕是要失望了。”叶旭尧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想法。 高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的家世比起叶旭尧是略有差距,但要个女人还不至于太难,“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叶旭尧挑了挑眉。 “你们在说什么?”林珑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什么走着瞧的话,这两人要打起来只要不关她的事,她才懒得管,若是敢在她的店里闹起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赶他们走了。 “没什么。”高志笑着否认。 叶旭尧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林珑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笑道:“既然人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家里总有母亲姐姐妹妹等人,要不给红粉知己带上点胭脂水粉也是好的,今儿个开张一律打八折。” 这转折让两人都有滴汗的感觉,这林珑是把生意都打到他们的头上。 “我没有红粉知己,高国舅就不同了,回京时正好可以发放人手一盒。”叶旭尧趁机落井下石,不管他会不会选林珑,也不能让林珑落到高志的手中,这货就是个专害女人的主儿,跟着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高志被叶旭尧这一损,脸上微红,反正他狎妓的事情,林珑也曾亲眼所见,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大方道:“那每样都给我来几盒吧,我正好看看林姑娘的脂粉做得如何,兴许宫里的娘娘们会爱上也不一定。” 暗中将叶旭尧一军,他要来不是送红粉知己的,若是品质上佳,那么倒是可以帮林珑打开知名度与销路。 林珑一听,哪还管这高志有没有红粉知己,这就是个能帮到忙的人啊,遂笑逐颜开的给高志介绍她做的脂粉,什么肤色该用什么,哪种肤色要避用什么,总之林林总总地说得详细不已。 高志笑眯眼地听着,微微得意地看着被冷落在一边的叶旭尧,看吧,还是他厉害。 这次,终于轮到高国舅扳回一局,果然心情舒爽。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林珑,这做生意就那么兴奋?他当日还真没说错,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就连他身边的小厮匪鉴也幽怨地看了眼自家主子,连讨个姑娘欢心也不会,明知林姑娘的店铺新开张,哪有比生意更吸引人的?难怪林姑娘都理高国舅,将自家爷晾在一边当布板背景。 匪鉴看这林姑娘与高国舅聊得火热,大胆地捅了捅自家主子,“爷,您再不说句什么,林姑娘就要将你靠边站了。” 叶旭尧瞪视一眼自家小厮,嘴角紧抿,看来完全是没有要改变一下迎合林珑的心思,直看得匪鉴都要为他紧张不已,爷这也太那个了。 高志的心情好,自然就更使出浑身解数来,“林姑娘,这个要怎么抹才能得出好肤色来?”随手拿起一盒胭脂水粉问起来。 林珑一看,他手中那盒是针对黯沉肌肤的,遂道:“这个给长辈用不错,年纪大的人皮肤很可能会比较容易发黄,我这款脂粉添加了甘草、柑橘等成份,对改善肤色大有好处……” 高志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常年混迹于脂粉堆中,对胭脂水粉本就不陌生,哪个姑娘妆下的皮肤如何,他也是一目了然的,据林珑这么一说,她这脂粉倒是好东西,连丰盛德也没有她这样针对某种肌肤所做的脂粉,这会儿他的神态认真许多,这脸色发黄不但年老者有之,年轻的也不少,遂问了几个尖锐的问题。 林珑听他问得对头,那谈兴更浓,竟是一一解答得详细不已。 看得叶旭尧脸色更黑,神情绷得更紧。 匪鉴更是着急得很,不能让这高国舅一人独美于人前,于是他上前腆着脸道:“我家爷也说要带上一点孝敬太太,林姑娘说说太太要用什么好?” 这话插得妙,若是林珑没见过叶钟氏那就另当别论,说了等于没说,见过真人才好按病抓药,如今听了匪鉴的话,她自然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叶钟氏,当时她也是仔细打量过叶钟氏的肌肤,不过叶钟氏的妆底很浓,可见皮肤的状态应是很一般,这是她保守的估计。 叶旭尧没想到身边这小厮会如此说话,遂脸色不由得尴尬起来,下意识道:“我娘从来不随便用别的脂粉,你别瞎忙活了……” “既然襄阳侯夫人看不上,林姑娘你就无须为此忙了。”高志笑得万分高兴,还不赶紧说上几句噎对方的嘴。 叶旭尧瞥了眼惟恐天下不乱的高志,这回不用匪鉴说话,他即冷冷地道:“我没这么说,林姑娘也不是那肤浅的人,我娘自有她平日用开的,贸贸然给她换,那不是讨她欢心的法子。”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匪鉴,“不懂就别瞎说。” 高志自然不服输,正要反唇相讥。 林珑却是道:“叶公子所言确有几分道理,最好能见到当事人妆下的肌肤状态,这才能做到对病去药。” 叶旭尧诧异于林珑居然会赞成他的论调,他这话可是对他的生意有损,面瘫似的脸上有几分歉意,看来以前自己说她钻到钱眼里去的话,还是有失偏颇的。 “林姑娘说的是,倒是小的一时间鲁莽了。”匪鉴忙把错处揽上自身,这林姑娘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确实是越发顺眼。 高志颇为不悦的抿紧唇,半晌,颇有几分挑衅地看着林珑,“林姑娘,那我这样挑货品倒是不对了?” 林珑转头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高公子哪里一样了?你可是里家行手,见过的人肌肤如何哪能瞒得过你这双万花丛中过的眼睛?知道什么胭粉适合什么人,高公子心中自有一杆秤。” 摆明就是说他是个花心大萝卜,早已是脂粉界的常胜将军,给人买合适的脂粉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高志顿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林珑的嘴损起人来也不带脏字的。 叶旭尧却是开怀一笑,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看这高志还爱不爱现?他笑容一收时,也再度损了损高志,“高娘娘给高国舅找的差使,看来是完全吻合国舅的喜好,叶某不得不服了娘娘的先见之明。” 高志脸上一阵潮红尴尬起来。 林珑看到这两人又要再暗掐起来,忙转移话题道:“高公子,你之前选的要不要我去给你包起来?”可不能让他们的互掐毁了她的生意。 “那麻烦林姑娘了。”高志咬咬牙道。 林珑莞尔一笑,很快就转身离去把高志选的一大堆胭脂水粉包起来,算算这都能净赚二十两银子了,有钱赚,她焉能不高兴? 叶旭尧与高志之间的气氛并不好,所以郑华翰与贝朗都有致一道地不在这两人身边转悠,就怕殃及池鱼。 “没想到林珑那丫头魅力这么大。”贝朗有几分感慨地道,林珑父亲去世她被退婚之时,父亲曾有意要他娶了林珑当做报答当年林有德对他的照顾,可他还是拒绝了,那时候他就看出这个小小年纪的姑娘哪怕跌落尘埃,那骨头也没有弯折一下,勉强娶她是对她的侮辱。 后来所见也确是这样,她宁可给阿绯治疗脸上的痘痘来赚取合理的劳动收入,也没有贪过他贝家半点好处,所以他老说林珑这姑娘很傲。 “这有什么关系?”郑华翰看了眼互不对盘的叶旭尧与高志,“有竞争才有动力,虽然高志算不得什么好人,但那家世也是足够傲视不少人。” 只可惜他爹与盐运使苏宥武不对盘,这就注定了他郑家与高家是不可能走到一块。 “只怕林姑娘会受到冲击。”贝朗还是有几分担心林珑,到底他还是将林珑当成妹妹来看待,前几日听得妹妹提及林珑来过说要让父亲做生意小心点的话,他对林珑就更为另看。 郑华翰轻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你我作壁上观即可。” 贝朗想想也是。 叶旭尧最终还是也买了几件林珑铺子里面的脂粉,现在再看到这丫头数银子时,倒也不觉得那么鄙夷,还略有几分可爱的样子。 店铺里面的客人颇多,叶旭尧与高志等大男人也不好再逗留,很快就提出了告辞。 林珑与林南这掌柜自然送客出门。 高志是今天店铺里面买得最多的,离去时他的小厮又拿又抱的,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叶旭尧在离去之前,刻意与林珑道:“你还是小心点,高志这人风评不好。” 匪鉴一听自家主子背后批评人的话,顿时目瞪口呆,自家爷从不在背后品评别人,这高志还真的招惹到爷了。 林珑笑眯眼道:“我知道啊,不过仍是谢过叶公子提醒。” 叶旭尧被她的笑容迷得一时眼花,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错哪条筋,听到她的店铺开张,想着可以给她撑撑腰,这就不管不顾地过来了,眼看自己有几分失态,他略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转身离去。 匪鉴忙给林珑行礼告辞后,就紧跟上前去。 高志看到叶旭尧上了他那顶月白轿子,这才放心地吩咐轿夫起轿。 林珑在一旁看他二人的轿子离远了,再送先行离去的郑华翰与贝朗,这事才算完了,再回到店里就只有姑娘们的莺莺笑语声。 后面贝明绯的朋友也一一到来,众多姑娘们聚在一起,那消费是相当可观的,又是脂膏又是粉又是香油,就算有心中存疑者,为了卖个面子给贝明绯与郑南珠,少不得也要花上几两银子,回头用不用就另说。 忙得林琦与绿姨娘团团转,可与林珑之前一样,有钱赚再忙也是高兴的。 把这些个千金送了出门,林家几人也差点累瘫了。 最晚走的贝明绯走到林珑身边,眨眼道:“看我说对了吧?今天这一天下来,少说也能赚个五十两银子。” “那我真是托你的福了。”林珑笑着拉她坐下。 姐妹俩说起了一会儿悄悄话,店里的客人又开始增多,贝明绯这才起身告辞回府中去,林珑送她出去,这才转身回来招呼客人。 叶旭尧回到暂住的宅邸后,就转往母亲所住的院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脚步顿了顿,正好遇上掀帘子出来的织锦,遂低声道:“太太有客人?” 织锦点点头,“是郑巡抚的夫人,她似乎是来邀请太太出席赏花宴的,太太也接了她家的帖子,大爷可是有急事?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太……” 叶旭尧伸手表示无须正要转身离开之际,看到匪鉴手里的玩意儿,遂道:“我买了点脂粉什么的,你拿给娘试试吧,若是不合适就别勉强用。” 说完,他一使眼色,匪鉴忙将手中拿着的脂粉塞到织锦的怀里。 织锦有几分惊呆,这不像大爷一贯的举动啊?不过看着叶旭尧的冷脸,她又不好多问几句。 叶旭尧正要离开之际,匪石风一样地刮过来,禀告说傅年回来了,正在等着他议事,他这才不再耽搁,抬脚就往外走。 “织锦姐姐,看不出大爷还真细心,居然懂得拿这些个孝敬太太。”一旁的小丫头见不着主子的脸,这才敢说几句。 织锦拍下她想拿脂粉盒子的手,“这是大爷买的,岂能给你们弄脏了?”说完,转身又掀帘子进去。 小丫头轻拍了一下自己的手,真说自己犯贱,又不是一等丫鬟,哪配碰太太的物品? 林刚的新宅里,那派去监视林珑的人回来禀报时,说得手舞足蹈,学着那几人说话的声调更是惟妙惟肖。 不过听的人却是心情难好起来。 “你说什么?连叶公子都去给她捧场了?”三房长女林琳不悦地问了一句。 “还有一个是什么国舅爷?”二房的长女林璃也皱紧眉头,那臭丫头怎么这么会招男人? 林琼与林玫也伸长耳朵听着。 回禀的下人脑袋一缩,“正是。” 林刚与林创兄弟俩对于这结果是十分的郁闷,怎么连郑巡抚的儿女也现身了?就连丰盛德找的麻烦也被化解掉,这让想暗中给要珑下绊子的兄弟二人有如吃了一个苍蝇般难受。 “这事儿不能不管啊?不然她岂不是太占便宜了?”林白氏跳起来嚷道。 林创白了一眼只懂得叫嚣的二嫂,“现在大家不都在想主意?她从我们这儿讹去了不少银两,哪能这么便宜她?” “没错,三弟说得对,好戏还在后头。”林刚敲了敲烟枪,表情颇为阴冷难看。 一直没作声的林余氏皱着眉道:“你们说说她这一天能赚多少?”听这回禀的小厮说道,她暗中算了算,少说也能赚个二十两银子,一想到她一天赚这么多,她就止不住地眼红。 “你怎么也这么庸俗的开口闭口钱的?”林创喝了一声妻子。 林余氏不悦地看了眼夫君,过日子哪样少得了钱?他一介书生,现在连个功名也没能摊上,仅靠那么点租金过活,若不是她持家有道,早就入不敷出。 一提到钱,林刚也眼热。 本来应是讨论林珑与叶公子之间的事情,到头来居然是林珑这店铺赚了多少钱? 林琳一向清高,不喜欢开口闭口就是这些个黄俗之物,脸色不悦地起来走出去。 林琼看到她离去,忙也偷溜出这厅堂,在走廊里唤住这位堂姐。 林琳回头皱眉看她,“琼堂妹,你有何事?” “琳堂姐,我知你对于襄阳侯府嫡长孙的媳妇之位势在必得,妹妹是来帮你的。” 林琳轻蔑一笑,“就凭你?”一个没有地位的庶女也好意思到自己的面前来请缨?没得让人笑话,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想要讨好叶钟氏,却是一直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一想到上回叶钟氏让她拿回那些个收买织锦的物品,她的脸就臊得慌,这是完全被人打脸的行为。 林琼凑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我的好姐姐,我虽说是庶出,可我有什么做不出的?正好可以给姐姐打打下手,只要将来姐姐得了好处别忘了妹妹即可。” “别唤得那么亲热,你的好姐姐可不是我。”林琳一把推开林琼,脸色很冷地道,下巴还朝里面厅堂坐着的林璃扬了扬。 林琼的脸瞬间红透,不过想到自己的将来,还是使劲地露出个笑容来,“琳堂姐,你也知道我与她历来不对付,她得了好处又岂会分给我?” 林琳这时候才仔细打量林琼,心里转着主意,半晌,她的态度才有所软化,“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绝对是琳堂姐给得起的。”林琼立即道。 林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最不喜欢这种欲说还不说的人,她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要走。 林琼忙拉住她,“哎,琳堂姐,你别走,我这就说……” 林琳这才停下看她,“要说就快点。” “他日琳堂姐如果成为叶公子的正妻,许我个妾室即可。”林琼大言不惭地道。 林琳眯了眯眼,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仔细打量了这堂妹半晌,她方才笑道:“有何不可?” 林琼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与她一道走着细细地讨论起来。 ------题外话------ 很忐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个!某梦鞠躬感谢大家!   ☆、第六十一章 讨揍 说了好一会儿话,林琼才笑着与林琳分手,往自家生母所住的厢房而去。 林琳看着她那身淡红色石榴花的襦裙随着行动飘啊飘的背影好一会儿,嘴角冷冷一笑,想当叶旭尧的妾室,真是想得美,她可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这林琼真的是异想天开,庶女终归是庶女。 林琼在穿过一道月亮门的时候,眼角瞟到那林琳傲慢又清高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不就比她占了个好出身又多识几个字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脚下步子加快,到了生母正纺着纱的厢房,她一屁股坐到生母的旁边,“姨娘,你一天到头织这些个布有什么用?又换不到多少钱?也不会去笼络一下爹……” 佘姨娘回头看了看她抱怨不停的嘴,为她挨了林刚的打,又被罚了这么好些日子,可女儿还是老样子,这样浮躁的性子,连她都看不过眼。 收回目光,她淡淡道:“琼儿,姨娘没有本事给你个嫡出的身份,可我们也不能如此行事啊,你看看你为了叶家这婚事做的事,姨娘觉得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林琼掠了掠鬓边的秀发,“姨娘,就是你什么都不争,才会被嫡母踩在脚底下,若你会争取,我又比她林璃差到哪儿去?” 佘姨娘拿着纺线的梭子的手一顿,女儿的想法越来越偏,“你怎么不看看珑姐儿?她那样才像个样子,你……” “林珑?”林琼嘲讽地念着林珑的名字,“你可知道她那才叫做不会叫的狗会咬人,我们争个头破血流,人家叶公子看都不看一眼,可她倒好,装着不感兴趣的样子,背后却卑鄙的勾引叶公子,这样的人才叫可怕,我比她要高尚得多。”看到佘姨娘的表情一急,她这才语气一缓,“她昨儿开个破店铺,叶公子都去给她捧场了,这事全家人都知道,就姨娘你闭塞,什么也不知……” 佘姨娘表情一愣,这回连梭子都掉到地上,“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甚?”林琳愤怒地道,“上回她家的绿姨娘还拿扫帚来赶我,哼,这口气我还没咽得下,总之,姨娘我跟你说,我不求你帮我,可你不能拖我后腿,我想要挣个好前程没什么丢人的。” 佘姨娘这回也拿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阻止女儿的疯狂,只好弯腰捡起那只梭子,表情木然地织着她的布。 林琼也没有道歉,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正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林璃的侍女来找她,说是她那个一直瞧不起她的嫡姐唤她去。 佘姨娘看到女儿一愣后,随即快速跟她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去,长长地叹息一声,真是做孽啊,一家子骨肉至亲,偏要你斗来我斗去的,反正她微言轻也不会有人听她的。 她低头再度织起了布,还是这样装聋做哑算了。 这头一天开业,夜里林珑关了店铺用了晚膳后,即噼哩啪啦打起算盘来,很快出了今天净赚的银两,笑容越发灿烂。 “姐,你倒是快说说我们今天净赚了多少?”林琦催促道。 “对啊,珑姐儿,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宣布呢。”绿姨娘也吞了口口水道,忙活了这么久,只有这点盼头最是刺激得了人的积极性。 林南两口子一味地笑,看林珑那样子,今天的收获肯定不会少,若是往后天天如此,那他睡着也能笑醒。 “七十两银子。”林珑笑得异常开心地宣布,不再卖关子让他们着急,“这是把本钱都刨出来后净赚的。” 林琦眼睛都瞪大了,她的娘呀,这是不是骗人的?忙朝绿姨娘道:“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绿姨娘一把揽住她,笑着拍拍她背,这傻丫头。 林南夫妻惊讶地半天回不过魂,林南还掏了掏耳朵,“姑娘,这没算错吧?” “南叔,别的我不担保,可这算钱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错的。”林珑没好气地笑道,这事关一家子的生计,她哪里敢掉以轻心。 林栋笑了笑,“若往后天天如此,我们家的生活要恢复到爹在世的样子,那是指日可待。” 林珑摇了摇算盘将上面的珠子拨平,“栋哥儿,我可跟你说了,这终归不是正道,士农工商,赚再多的钱这地位也上不去,我们家真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只能靠你,只要你中了举,有幸成为天子门生,这才是真正翻了身。” 这话将众人心中的喜悦之情冲淡了不少,林珑到底比他们警醒得多,虽然本朝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但终究在世人眼里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林栋定定地看着长姐严肃的表情,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让姐失望的,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供我上学,等明年我就下场参考……” 林珑上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傻小子,姐可不是在催你,无非是要你知道发愤图强罢了,你的年纪不大,身子也才刚好些,药还没停呢,这下场考试的事情可以迟上一两年,到时候家境好了,你上京赶考也能松动点,姐可不想委屈了你。” 她的心里一直介怀着母亲的改嫁,无论如何要让弟弟成材,妹妹嫁得好,让亲生母亲看看,扔下他们的她到底有多蠢,这是林珑很隐秘的心事。 林栋眼里泛着泪花,对读书一事越发上心,他不知道书中有没有黄金屋,也不知道书中有没有颜如玉,只知道不发愤不图强,他就不能让两个姐姐过着尊荣体面的生活。 林家众人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这一天的盘账于他们是幸福时光。 林南更是急忙到店铺那儿住下守夜,就怕有个闪失,还惹得林珑笑话了两句,他也不争辩,这么有盼头的日子是自大老爷林则死后,他才首次感觉到的。 林琦却是跳进屋里打开今天收的礼,待看到一套华丽的青华瓷摆件的时候,不禁咋舌,找到那独特的标记,忙呼,“姐,这可是官窑出品的,一般人弄不到手。” 林珑与绿姨娘等人闻言,都急忙进去。 林珑拿起那箱子里的红色纸片,看到里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恭贺的话,叶旭尧那几个字更是不陌生,居然是他送来的? 就在林珑沉思的时候,另一边的绿姨娘打开高志送来的礼盒,这里面的物品就俗了一点,是一件金银加贵重宝石镶嵌的三脚金蟾摆设,不太高雅,却是好意头的东西,“这高国舅倒也舍得送礼,这么重的金银加宝石,依我看值不少呢。” 林琦鄙夷地看了眼绿姨娘,“亏你还是当年别人嘴里称赞的善于琴棋书画的花魁,别人还说你高雅,这么俗的东西哪及这叶公子送的?” 她是爱钱,骨子里对于曾经的家世那是念念不忘,现在不用愁三餐,自然更能欣赏美好的东西。 林珑看到绿姨娘神情一搭,上前拿起那三脚金蟾,“还别说,这高国舅送的更合我心意,琦儿,等没钱时,还是这俗物最好。”就像她曾经当掉的那块玉佩,这青花瓷不经摔,只有手中这玩意儿怎么摔都不会碎,照样值钱。 林琦撇了撇嘴,暗骂林珑偏心。 绿姨娘感激地看了眼林珑。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肩膀,“我说的可是实话。” 当然这一番话,高国舅是听不到的,可他此时还是认真地研究了林珑出品的胭脂水粉,摆了满满一桌子,脂粉香还飘荡在空气里面。 桂嬷嬷有几分担心,爷怎么就不能务务正业? 柳苏娉婷多姿地走进来给他奉茶,爷有段时间没宠她了,而她的脸上因前些日子长廯后就没好过,吃了大夫开的药见效也慢,终日只能蒙着面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被高志嫌弃? “爷,茶。” 高志连头也不抬,看到她要将茶摆在桌子上,遂吼道:“别弄湿了胭脂。” 柳苏顿时委屈地端着茶水站在一边。 桂嬷嬷上前,“爷,这些个脂粉有什么特别的?” 高志从里面挑了一盒递给桂嬷嬷,“嬷嬷拿去试用一下?据说可以淡化皱纹与改善肤色。” 桂嬷嬷狐疑地接过,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怕一把年纪,她也是贪美的。“爷,真的有效?” “试试不就知道了。”高志随口答道。 之后又挑了一盒递给柳苏,“这个你试试吧。” “爷,我也有?”柳苏受宠若惊地接过。 高志不搭理她,而是吩咐桂嬷嬷将这府里的女婢都唤来,今儿个人人都有一盒胭脂水粉发放。 柳苏听闻,脸上的喜悦淡了不少,原来不是她独一份啊。 丰盛德二楼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周义转着两只超大的银球看着账房先生,“今天的生意如何?” 那账房先生皱了皱枯瘦的额头,手中的算盘声音一停,报出个数字来,然后对比以往的营业额,这才再度道:“掌柜的,今天我们足足少了五十两的利润,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 周义转着银球的手一顿,起身踱着步子,这玉肤坊才开门第一天,丰盛德就受到了影响,再长久下去还得了?“怎么着也要想个法子才行?” “掌柜的,他们第一天人多,往后就未必了,依我看,还是以不动应万变最为妥当。”账房先生建议道。玉肤坊今天的盛况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比起丰盛德的底蕴,玉肤坊到底还是太新了,再说今天的利润受到少量的冲击是必须的,长久来说,丰盛德没有必要与玉肤坊这样的新入行者较劲。 周义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这劝阻? 账房先生暗自叹息一声,掌柜的就是容不下人。 林珑美美地睡了一觉,再起来的时候觉得神情气爽,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换了身淡紫色的衣裙,她推门出来,看到苏嬷嬷正在备早膳,遂道:“他们呢?” 苏嬷嬷笑道:“绿姨娘还在厨下端早膳上来,栋哥儿与琦姐儿正在梳洗,很快就过来。” 林珑点点头,“对了,你备早膳让南婶送给南叔没?” “备好了,都按姑娘吩咐的那粥都是熬得稠稠的,还给煎了两只鸡蛋。”苏嬷嬷笑了笑。 林珑这才放心,克扣下人的事情她做不出来,又吩咐苏嬷嬷去带林南那一对儿女过来一道用早膳。 一大早的膳桌上坐得满满当当的,林珑看了看早膳的菜色,一碟儿腌菜,一碟儿酸笋,倒是多加了一碟子的春韭煎鸡蛋,一小碟的豆腐乳儿,怎么看也不丰富,遂道:“嬷嬷,往后买菜的钱再加一倍,如今家里的手头松动了一些,也没有必要在伙食上省,往后中午两餐都要有荤菜……” “那敢情好,天天吃菜都吃得我嘴淡死了。”林琦最支持林珑这个决定。 “你这只贪吃猫。”林珑笑着开她玩笑。 林琦的嘴撇了撇,“就我想吃吗?你问问大家想不想?” 绿姨娘打圆场道:“能改善自是好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大手大脚,不然将来周转不灵那就糟了。”给林栋剥好的水煮鸡蛋放到他的碗里,“你读书最费劲儿,栋哥儿,多吃点。” 林栋腼腆一笑,道了声多谢二娘。 绿姨娘笑着抚了抚他的背,低头喝了几口粥,“对了,珑姐儿,今天你还是不要到店面为好,琦姐儿也不要去了,姑娘家老是抛头露面终非好事……” 林珑挟了口腌菜,“我也没想着老在前面露脸,那个后院也要收拾出来,我打算在那儿弄一个小样间,到时候有那些个上门的千金们,就一律在那儿接待,这样一来照顾了她们的身份,二来也好让她们体验一下,先这样试试运作一段时间,如果效果好,我再考虑买一两个人来帮帮手。” 绿姨娘一听,这十分在理,既然连她都担心林珑抛头露脸这件事,别个家的人也是不在话下的。 匆匆吃过早膳后,林栋到苏州书院上课,林珑就前往店铺而去,绿姨娘与林琦等留在家里整理脂粉,既然卖了不少出去,就要重新再做才能补上,又要等陈伯送鲜花来,一时间,林家各人都有各自忙。 玉肤坊店面的事情基本就由林南夫妻打理了,来了普通客人也是他夫妻二人出面接待,林南家的收掇整齐后看起来倒也光彩,说话又和气,倒是受到不少顾客的喜爱,至于他们夫妻的两个孩子,自然由苏嬷嬷这腿脚不太灵便的带着。 接连两天的生意都不如开业那时候旺,林珑晚上盘算的时候,倒也能有四十两左右的利润,这已是相当理想的数值。 至于丰盛德,晚上算账时,这利润还是比同期下降了不少,周义的脸色一天阴沉过一天。 这日,贝明绯遣人来接林珑去试新衣,那丫鬟道:“我们姑娘说了,林姑娘可不能推脱,不然她可不依的,还说钱都是赚不完的。” 惹得林珑好笑不已,这个阿绯。 吩咐了南叔几句,她这就出了店铺上了贝家的马车。 林南与妻子将客人看过后随处乱放的粉盒收拾妥当,两人忙了一会儿看客人不多正要歇息一下,就看到林家其他几个女儿走进店里。 他忙上前,正要做声。 林璃眯眼看他,“原来是到珑姐儿那攀高枝去了,怪不得看不上我们家。” “大姐,您别这么说,人家林管家自然是人往高处走。”林琼掩嘴一笑。 林南夫妻的脸色顿时难看,这林家几女是来找茬的吗? 林琳不去看她们奚落林南,反正与一个下人有什么好争论的,吩咐南婶给她拿粉盒脂膏来看,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花香味儿,沾了些许在手抹了抹,眼里顿时有惊喜,这还是茉莉花籽磨的,怪不得这么细滑。 “这加了什么?”林玫率先问道,这味道清新,怪好闻的。 “加了些玫瑰与甘草。”林南家的虽然心里有怒气,但却不得不回答。 林琳又拿了一盒脂膏试了试,比她在丰盛德买的要色泽鲜艳得多,这林珑倒真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娘与二伯父他们老说她这店铺赚了不少银子。 只要是姑娘家,都能发现手中的脂粉到底好不好?林璃也是喜出望外,这回不等林南夫妻动手,即叫她带来的侍女爬上又爬下,给她把每个品种都拿了一盒。 林琼平日里用的都是走街串巷的廉价玩意儿,她可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买丰盛德的胭脂水粉,如今更是双眼发亮的自己动手拿来,从头到脚,姑娘家能用的东西她全拿齐了,更贪心的一样拿了好几份,就怕吃亏。 “琼姑娘,你不能这样啊……”林南家的看她翻的到处都凌乱了,一边收拾一边惊呼。 林琼充耳不闻,照样故我。 林琳侧目一看,眼里微有鄙,这庶女就是上不了台面,不过也罢,没有她的反衬,如何能彰显自己的高贵?动作虽慢,可也一样都不落。 林家几女疯狂扫货的举动,让想进店里来的姑娘妇人们都不禁止步,这实在有失斯文,小声议论了几句就转往了不远处的丰盛德。 正要招呼客人的林南一看这情形,顿时傻眼了,不禁回头暗自恨恨地看着这几只蝗虫。 “这些个我都要了。”林璃率先出声。 “这胭脂水粉比不上丰盛德出品的,可我们好歹是自家姐妹,哪有帮衬别人的道理?”林琳撇撇嘴道,“既然自家有店铺,也就不舍近求远让人笑话,林管家,不,林掌柜,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林南道。 林璃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可是的,我能来她这儿也是给她面子,不然请我都不来。”下巴一昂,“得了,我也不与你多废话,我们也要回转了。”朝那捧了不少货的丫鬟挥了挥手,这次总算是满载而归。 林琳表情淡然地吩咐侍女拿好就走。 林玫假惺惺地道:“林管家,这些个我拿回去试试,你们跟珑堂姐说一声即可。” 林琼连话也说,一个劲地抱好怀里的胭脂水粉,这回可是赚了不少。 “哎呀,姑娘们,你们不能走啊,这钱还没结算呢?”林南大声嚷出。 “算什么钱?”林璃怒瞪一眼,“都是自家的店,哪有还赚自家人钱的道理?林南,你是不是傻了?” “不行,今儿个你们不给钱,就不能走,这不是让你们白拿的。”林南死活不让,据礼力争,她们拿了这么多,这得亏多少钱? 林南家的更是拿起扫帚出来,咬着牙看着林家几女。 林琳皱了皱眉,“什么叫白拿?这是我林家的店铺,别以为让你们当了几天掌柜,就可以蹬皮子上脸的,别不记得你们夫妻的卖身契还捏在我们林家人的手上,以下犯上,依律当也够你们喝一壶的。” “没错,听到没有。”林琼作势帮腔,为这琳堂姐保驾护航,甚至还狠狠地撞了这林南家的,看她跌倒,趁机踩了一脚她的手指,痛得林南家的直飙泪,她这才松脚,“哎呀,我这都是不小心踩着的。” 林南一脸愤怒地看着这几人,上前去扶起自家婆娘。 林璃等几女趁这个机会带着大把的胭脂水粉扬长而去,留了个长发飘飘的后脑勺与步摇相撞的声音。 “这一群强盗。”林南咬牙切齿地恨恨骂了一句。 林南家的捧着受伤的手指,“这回我们如何向姑娘交代?这事情大条了,我私下里算了算,她们拿走的货都有近五十两了,什么好的挑什么,一个子儿也不给,姑娘待我们那么好,这回我们可如何向姑娘汇报?” 坐在不远处马车里面的叶旭尧将之前那一幕全看在眼底,本来他办事经过这条街道,下意识地掀帘子,就是想看看林珑在不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林家那几个女儿贪婪,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他们会贪到这地步? 傅年咋舌出声,“子阳,这太恐怖了,怎么有这样的姑娘家?谁娶谁倒霉?”没有矜持就算了,可这样拿人家的货物真好意思出手? 为了办这盐务的案子,前段时间他离了苏州城,到外地去取证,这也是叶旭尧的主意,实证与名单相符,就没和可赖,他日这苏宥武也不能随意翻案。 这盐务一事一向牵连甚广,并没有多少人敢接手,毕竟苏宥武上头还有人,一层连着一层,哪个不要卖面子?除非是不想在这官场里面混了,或者一心一意当孤臣被人排挤。 皇帝有意整顿,可京里老油条太多了,个个能推就推,最后惟有一咬牙提拨叶旭尧这样的年轻人,只有年轻人才有干劲,才能不怕这些个盘根错节的大老虎。 再说叶旭尧家世了得,也不怕得罪人。 因而他错过了察看林家几女长相的事情,曾经他还打趣地说要帮叶旭尧掌掌眼。 叶旭尧的表情更冷了几分,一想到娶这几人当中的一个,那真的是浑身打冷颤,比起林珑,这才叫贪得无厌。 他的手指重重敲打在车壁上,“走。” 外面的匪鉴扬鞭,马车再度“哒哒”地走在苏州城的街道上。 “真是一出好戏,只是那店家亏死了。”傅年背靠在迎枕上笑道,“对了,子阳,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出好戏的?看你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性子冷……” “她们姓林。”叶旭尧冷淡地打断他的话,这些个损失换成他必不在意,林珑必定会气得牙痒痒的,想到她爱财,心底闪过一抹怒火以及不知名的怜惜。 傅年掏了掏耳朵,一脸惊讶,“你说什么?她们姓什么来着?” 叶旭尧淡瞥他一眼,根本就没有兴趣再开口说话。 一旁侍候的匪石低声道:“她们就是爷的未婚妻人选,那位过世的林大学士的孙女们。” 傅年顿时同情地看向叶旭尧,“子阳,你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样的妻子拿不出手啊,我看你还是准备二婚吧。”这样的妻子娶了后赶紧弄死弄残,往后可以再挑高门大户女当继妻。 叶旭尧半点反应也欠奉,可傅年还在那儿咋呼着,尤其批评林家女儿的德行。 叶旭尧听了半晌,随后皱眉道:“也不全是那般的。” “啥?”傅年一时反应不过来。 叶旭尧却不再说话。 傅年骂了句*的臭石头,立即转向匪石,“你来说吧。” 匪石偷瞄了眼自家爷,看到他不管,遂小声道:“还有位林珑姑娘倒是比这几个强得多得多……” “林珑?这名儿好生耳熟……” “就是之前雨夜我们马车差点撞上的那位……” “原来是她,这缘份还真的不浅。”傅年半晌才想起林珑是谁,这姑娘给他的印象还是深刻的,顿时促狭地看向叶旭尧,“子阳,我看你就从了那位林珑姑娘吧。” 叶旭尧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正儿八经地道:“你一个大男人直呼人家闺名,不害臊吗?” 傅年一愣,随后就是大笑出声,原来早就是襄王有梦,就是不知道那神女有情没有?那位林珑姑娘看样子性子很是倔强,原则性极强,不会这么容易就从了叶旭尧。 叶旭尧精准地一碗茶飞过去,正好倾倒在他的嘴里,顿时止住了傅年的笑声,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假寐。 林珑结束了在贝府的事情,回到自家店铺,看到店铺里面有客人,林南夫妻正在招呼。 她看了眼店里的物品,似乎销出去不少,看来今天的账单应该很可观,脸上带着些许笑意转出去先回家看看,绿姨娘与妹妹等人制作出来多少脂粉?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再度打算盘,算了算销出来的货品数量与净赚的银钱并不搭,顿时柳眉一皱,她当然不会疑心是林南私下贪污了,南叔夫妻不是这种人。 着苏嬷嬷将南叔的儿女带回房,没有孩子在,她道:“到底今天出了什么事?” 林南与妻子对视一眼,这一个下午都心里不安着,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林珑说,如今收了铺子,这就容不得他们逃避。 林南一咬牙跪下来,“姑娘,这事是这样的……” 林南家的听到丈夫气愤的说辞,顿时哭泣起来,也跟着跪下来,“都怪我们没用,没能拦下她们,这货都被她们拿走大半。” 绿姨娘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明抢吗? “真是岂有此理!”林琦气得要挽袖子,这样欺负人真还没见过,“她们凭什么来我们店里拿东西不给钱?我这就去讨她们要去。”说完,就怒冲冲地要往外走。 林珑忙站起来唤住她,“站住,你给我回来。” “你真要忍她们?”林琦咬着下唇看向长姐,“我可受不了,这都是我辛辛苦苦磨出来的。”摊开双手到长姐的面前,“你看看,我的手都长茧了,我是绝不会让她们占便宜。”说完,小脸皱得更紧。 “都是南叔不好,我这就拿把菜刀到二老爷家,逼他们将钱还回来。”林南起身,越想越气,脚步如飞地向厨房走去。 林珑心头一跳,忙朝亲弟使了个眼色,林栋立即会意地赶过去拦住林南做傻事。 林南家的越发自责,一直不停地捶胸口。 林珑安抚地扶她起来,看到她红肿的手指,心里的火也是蹿得老高,“绿姨娘,你给南婶的手上上药,南婶,这事不怪你们,她们这般做为,是早就想好的,你们要拦也拦不住。” “那现在如何是好?”林琦负气地道。 “拿了我们的,自然是还回来的。”林珑冷冷地道,“可是你们这样直接上门去讨要,他们是不可能拿出来的,要取回来银钱就得要花脑子。”表情很狠地看向门外,“还要连本带利,一个字儿也不少。” 林琦一听,立即狗腿地道:“姐,你指哪我就打哪。” “你这丫头真是那四月的天,说变就变。”林珑没好气地道了一句。 “只要不给便宜她们占,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林琦不服输地回嘴。 林珑笑了笑,妹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能让人白欺负,不是吗? 翌日,林珑去了一趟那宏门找方辩。 走进这个帮派的老巢,本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如今一看与普通的民宅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有个大大的演武堂,显得有点希奇。 林珑被迎进那所谓的正堂,那儿摆着十八张气势万钧的黑背罗圈椅,还有那正面的墙上有个大大的宏字,这字写得极具气势,一看就有扑面而来的威压。 林珑再如何不惧怕,也得汗毛直竖,身为良民,她实在是不适应这个氛围。 方辩进来的时候,看到林珑挺直背站在那儿看着他宏门的标志性大字,看那背影有几分僵直,居然不露怯,这会儿,他对林珑这个敢孤身进帮派的姑娘家更有好感。 “林姑娘。” 听到唤声,林珑立即回头,脸上还有浓浓的戒备,待看清方辩这宏门帮派头目之一,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微微屈膝行礼,“方爷。” 方辩随手一指,让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首位上,“林姑娘这回登门有何指教?”看出她的不自在,他也尽量长话短说,这场合确实不适合良家妇女。 “指教不敢。”林珑正色道,思忖了一下,还是将来意道出,“小女子想向方爷借几个人一用。” 她与这宏门并不熟,只是混帮派的人一向极重义气,承诺过她的话应是有效的,所以她也就大胆地前来。 方辩一愣,他没听错吧?借人? 林珑似看出他眼里的疑意,遂咬字清晰地道:“方爷没听错,小女子确是来借人的。” 直到走出了这宏门的大门,林珑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这儿真的不想再来。回头看了一眼,她更加快离开的步伐。 离得远了,方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早就等在那儿的林南一看到林珑出来,忙念了声佛,“姑娘,里面的人没为难你吧?” “还好。”林珑笑了笑,“也没吃人的事情,没有传说中那么吓人。” 林南急忙让她上马车,“你不许我们跟着进去,南叔这心始终忐忑着。” 林珑道:“南叔,你也太容易吓了,这方爷倒也是个人物。” 林南可不敢苟同她的结论,毕竟是流氓头子,又能有礼到哪儿去?“姑娘,我们这是要回铺子里面吗?” “不,我们去二叔父家讨银子。”林珑冷笑着手一指,一个晚上这气都还没顺呢,像小妹说的,不能让她们占便宜,她也小气着呢。 林南一听,立即来了力气,对于自己昨日的窝囊,他早就自责无数遍。 他们到达林刚的新宅时,刚好是晌午。 林珑一路进去也没人拦着,毕竟她可是林家的姑娘,只是仆人们还是免不了侧目。 她算准了这时间过来,就是正午膳的时候,两位叔父跑不了。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果然看到餐桌上两房人都在,他们看到她明显一愣。 “你来做甚?”林刚板着脸喝斥,“没规没矩。” “八成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回来向叔父们讨救罢了。”林创撇了撇嘴。 林白氏却是脸色一板,“有难处就想到叔父们,珑姐儿,你倒还真够可以的。” “珑姐儿,别站着,坐下一道用膳吧。”林余氏倒是扮好人地吩咐下人拿多副碗筷来。 林珑也没有拒绝,反正还没用午膳,肚子正饿着呢,看了眼桌上的鸡鸭鱼肉,心里更为不舒服,明明他们就不缺银子花,居然还到店里来搜刮一空。 当即没客气,哪样好的挟哪样? 林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死丫头果然让人看不顺眼。 林璃正要挟的鸡肉被林珑抢先一步,瞪眼看她,“你这是要与我对着干吗?” “怎么?许你吃不许我吃?”林珑立即呛声。 林琳吃不下去,接过侍女手中的巾帕,按了按嘴巴,站起身来正要说声慢用离席。 林珑斜睨她一眼,吃饱后自然是办正事,“琳堂姐走这么快做甚?我们还有账要算呢?” “我与你有什么账要算的?”林琳瞪大杏眼道。 “我看琳堂姐是贵人多忘事,你昨儿到我的铺子里面拿了不少胭脂水粉,这账不得算算?”林珑一副善良提醒的样子。 “真是笑话了,这是我们林家的铺子,我要什么还得给你钱?”林琳怒道。 “没错,你这是不讲道理。”林璃将筷子一扔,立即开腔。 林玫倒是温和一点,可说出的话还是不中听,“珑堂姐,大家姐妹一场,你何必计较那么多?” 林刚夫妻与林创夫妻俱都一脸怒意,女儿从林珑铺子里面那儿拿胭脂水粉,多大点事情,她就上门来讨要银子,这还有天理了? “珑姐儿,我告诉你,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你也给我收敛点。”林刚是老大,立即端出家族一长的架子来,教训林珑。 “没错,珑姐儿,你这性子得改,你开了这么间店铺,我们还没说你抛头露脸的丢了家族的面子,你倒好,上门来讨要银子,你还要脸不?”林余氏一副好长辈的样子,打算循循善诱。 林珑看着这一个个可笑的嘴脸,这些人到底还要不要脸面了?冷声道:“这铺子是我们大房的,与你们二房三房没有关系,总之你们在我铺子里拿的东西,我给你们打了折,一共是八十两银子。”目光看向林刚与林创,“女债父偿,两位叔父,赶紧付银子,一人四十两,公道得很。” 八十两银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林珑是不是想银子想疯了? 林白氏一向说话较粗暴,“没钱,不给。” “对,我们不给。”林余氏这回也不扮好婶母,上回拿了一百两,现在又来要,还四十两银子,当她们是金山银山啊。 “你给我滚。”林刚气得手指大门。 林珑早就知道他们的禀性,这样讨要是拿不到钱的,“你们真不给?” “不给。”林创咬着牙根回道。 “好,可别后悔。”林珑站起来,少有地放了句狠话。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支持!O(∩_∩)O~   ☆、第六十二章 赴宴 林刚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何时轮到你教训叔父?” “叔父做的不对,自然要提醒,我可是熟读圣贤书的。”林珑立即回嘴,半点也不落下风。 气得林刚拿起桌上的碗砸向她。 林珑头一偏避开,顺手一拉那桌布还以颜色,自个儿往后一跳,只见来不及避开的众人被桌上的残羹冷饭倒了一身,顿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杯盘碗盏掉到地上打碎的声音很响。 林白氏心疼的直滴血,这些也是要钱的。 林珑大笑了几声,浑然不在意,“叔父,后悔了就送银子过来。”语毕,她转身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这个死丫头。”林白氏尖叫地骂出声。 林珑充耳不闻,离开的步子从容不已。 林南鄙夷地看了眼林家这一群人渣,很快就跟上自家姑娘的步伐,姑娘还是好样的,这群人渣就不该给他们留面子。 一出到外面的回廊,他上前离林珑有半步的距离,低声道:“姑娘,我们就这样离开?”还没拿到银子呢,就算拿不到夸大的八十两银子,至少也要拿回成本啊。 林珑连头也没回,“南叔,你且等着看好了,两位叔父会把钱乖乖地送到我手上,半个子儿也不差。” 林南一听,不禁狐疑了起来,想到林珑办事一向稳妥,遂也就放下心与她坐上马车离开这林家新宅。 主仆二人先去把马车退租后,即回转到铺子里去。 经过林珑这一闹,林家两房人都怒火冲天,林刚更是难以再容忍林珑这个死丫头,“来人,备马车,我要去拜访族长,这事情不能这么轻易就完了。” 下人立即出去准备。 林刚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哪知马车欲离开大门的时候,却被几个长相骇人的彪形大汗阻止了,那几人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还没有碰到他,他就脚一软倒在马车的一角,颤着声音中干外强地道:“你们要干什么?苏州城是有王法的?” “爷还没打到你,你嚷什么嚷?就你懂王法?”那彪形大汗撇嘴道,“爷看你这宅子门口风景不错,暂在此处看看,这碍不到王法。” “哥,与他说那么多做甚?总之有哥儿几个在这儿守着,你这宅子不许进也不许出,明白了没有?”有人不客气地上前在林刚的面前挥了挥拳头。 林刚吓得险要失禁,他一辈子也没有招惹过这等人,正想唤家丁来壮壮胆,刚从马车窗口看过去,自家那群软脚蟹早就退到大门后大气都不敢哼,顿时又怒又怕。 在另一个大汉又要上前挥拳头时,他吓得立即扔下马车转身返回府里。 后面有一个大汉笑道:“跑什么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什么时候把钱还清了,我们什么时候就走。” 说完,几个长相令人惧怕的彪形大汉都大笑出声。 林刚气得浑身发抖,转回府里发着脾气。 “这一定是那臭丫头弄出来的。”林创一脸愤愤不平。 “不给,我们没银子给她。”林白氏与林余氏这一向明争暗斗的妯娌少有的一致同意。 林琳却是皱紧眉头,“过两天就是巡抚夫人的赏花宴,我们家也是收到了帖子,若是让这几人守在门口,那给我们修改衣裳的裁缝进不来,到时候岂不是去不了?” “爹,这回琳堂妹说得对,别因小失大。”林璃劝着她爹林刚。 “你们去她铺子拿那些个不能当饭吃的东西做甚?”林刚朝女儿怒吼。 林璃一脸委屈,“这铺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哪里知道她会如此小气?” 林白氏抱紧女儿,瞪了不眼丈夫,“你有气找那个死了爹的东西撒去,没见过哪家的闺女还结交那等人?如今是害了一个家族。” 屋子里面各人从讨伐林珑,变成互相责骂,听到厅堂这儿出了事的林琼躲在屋外一角,这个时候不能进去,遂轻手轻脚地转身要离开。 林玫所在的方向刚好看到她那偷偷摸摸的动作,眼里含着鄙夷,“琼堂姐,你在那儿做甚?” 这话一出,林白氏松开女儿,气呼呼地出去一把掐住呆怔在那儿的林琼的耳朵,“没去找你,你倒好送上门来,都是你这个死丫头怂恿的,这才惹出这些个事情来的……” 林琼的耳朵痛极,只能扭着身子呼痛,一边道:“不是我,是嫡姐她提议的,我这才跟着去……” 林白氏不听则可,一听火气更往上涌,掐耳朵的力度更大。 新宅这边的事情,林珑就算没有亲至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夜里收了铺子,一家人盘点的时候,林琦提醒道:“那些个人还没送银子过来呢?” 林珑一边打算盘,一边凉凉地道:“急什么,迟早会送来的,八十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收。” “姑娘,若他们去报官,会不会累及我们?”林南去瞧过新宅大门那儿几个吓人的彪形大汉守着,周围的百姓不敢接近,只能绕道而行,心头暗爽过后又担心会不会惹上官非。 林珑抬头看向林南,“南叔,这事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出不了事的。我这二叔父一向贪生怕死,与这样的帮派过不去从此会后患无穷,他怎么可能会去报官?再说巡抚夫人的赏花宴在即,我那几个堂姐妹们比叔父还要急。” 她早就盘算好了,这笔银子绝对不会飞。 绿姨娘一想到要与帮派扯上关系,到底胆子有点小,“珑姐儿,这事找郑公子也可以解决,二娘还是怕与宏门扯上关系,往后……”要脱身就难了,一想到那些人的行径,她就忍不住打冷颤。 “二娘,这事郑公子帮不上忙。”林珑笑了笑,林刚最会歪理,这事到底是她林家内部之事,闹上官衙也不会得到多少好处,还有碍名声,所以她自然要想个万全之策。 。放下算盘,她笑了笑,“再说宏门能把持漕运,必定有两把刷子的,官衙想禁是禁不住的,那方爷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应不会对我这样的小女子有什么不利的想法。”最后宣布道:“今天我们倒是赚了不少,足足有五十两银子的利润。” “这么多?”众人立即咋舌,把话题又引回这喜事上。 林珑乐意见到这局面,将手上的银子收好,仔细一盘算,开业还不到十天,她就净赚了四百五十两的巨资,这完全是超乎她想象的,主要是郑南珠与贝明绯引来不少大客户,加之名人效应,百姓的追捧,所以玉肤坊的生意才能这么旺。 与她相比,丰盛德损失了不少客户,周义这掌柜在盘点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现状,营业额下降的厉害,白天看着像客似云来,实际成交的数量却不多。 听了今天的报账,他更是坐不住了,要如何才能将客流从玉肤坊引回来? 账房先生现在也不敢说乐观的话,与往日相比,丰盛德至少少了约莫两成的生意,这会直接影响到周义年底在本家的排位,明年能不能再被派到苏州这纸醉金迷之地来就是个问题。 也难怪周义的头这么痛,他任了这么多年的掌柜,苏州城的生意一向仅次于天子脚下的京城,往常都是傲视各分号的他,哪里能忍受得了别人的奚落? “要不我们想法子也学学玉肤坊,请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走一圈?”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你去找一个给我看看?”周义冷笑地泼了一盘冷水,“大家闺秀与贵妇人们哪个不是在深闺内宅,她们连来我们的店面都要犹豫,宁可派人前来购买,如何肯出面来走一圈?再说你能找得出比巡抚千金更高身份的人吗?” 账房先生顿时不语,巡抚千金会出现也是在人家开业庆典上,顺理成章地恭贺,也就不会有人诽议,富贵人家哪个缺银子?这提议本身就站不住,可生意下降了这是确凿无疑的啊。 顿时账房先生不吱声了。 周义转着两个实心银球半晌,最后手一顿,就那么办,无论如何要让玉肤坊的生意大跌,遂扬声唤人上来。 账房先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周掌柜应该是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第二天,不出林珑所料,林家二房与三房等人想着巡抚夫人的赏花宴,是不得不妥协。 林刚在两名彪形大汉的陪同下,硬着头皮到祖宅来,本想一脚踹开这祖宅老旧的门,可顾虑到身后的壮汉,只好使眼色让小厮去敲门。 林珑刚好在家,一听到敲门声,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朝绿姨娘道:“我去看看,估计是二叔父来了,你不好应付他,我来对付即可。” 林琦看到长姐出去,也急忙放下正在磨的花籽儿,擦擦手跟着出去,这没脸没皮的二叔父终于来还银子了。 在祖宅门口等得不太耐烦的林刚听到门被拉开的响声,立即回头怒看,果然是林珑那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久才来应声,你好大的架子。” “二叔父何必一来就咒人?”林珑冷着一张俏脸,“你没听说过,咒人者最后都会回馈给自己的,我可是为你好,二叔父。” 林刚的脸色更难看一分,这死丫头分明就是在咒他早死,他呸! “二叔父,银子呢?”林琦探出个头来,“你不是送银子来的,来我家门口做甚?” 林刚瞪了一眼林琦,随后迈脚进去,“里面谈。” 林珑也不怕他耍花样,朝妹妹道:“琦儿,你领这几位好汉去喝碗茶水消消渴。” 林琦不敢大方打量这几个壮汉,听到长姐的吩咐,来不及撒丫子走人的她只好迎这几个壮汉进屋,有些木木地在前面领路。 那几个壮汉颇有几分忍俊不禁,果然还是这林姑娘胆子大,遂朝林珑拱拱手,“林姑娘,他若再不还钱,兄弟们就揍他一身。” 这话让前方走得飞快的林刚身子又打了个哆嗦,这一天一夜已够他担惊受怕了。 林珑笑道:“打就不必了,免得脏了几位的手,你们先去喝碗茶水,我去去就回,先失陪了。”说完,施了一礼。 那几个壮汉忙学着礼数周道地还礼,不过那僵硬的姿态还是让人看了忍俊不禁,林珑最后还是“扑哧”一声笑出来,惹得几个壮汉红了脸。 他们看到林珑转身离去,这才私下言议论了一句,还是林姑娘的胆子大的话。 林珑到了厅堂,果然看到那二叔父似大爷般挑了个好椅子来坐,“二叔父,银子呢?” 林刚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从怀里掏出那八十两的银票,往桌子上重重一甩,“把那些个地痞流氓都给我打发走,哼,真有你的,珑姐儿,没想到你居然与那等地痞流氓有来往,你真丢祖宗的脸面……” 林珑拿起银票一看,没有半分花假后这才收进袖口,对于林刚的指责,她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冷睇着他,“二叔父,你说够了没?我家没茶水招待你,对了,往后你别让那几个姐妹再到店里去拿东西不给钱,我下回肯定不会这么和气。” 林刚恼羞成怒,“你那些个破玩意儿,送我都不要。” “二叔父当然用不上,除非你想进宫里侍候皇上娘娘去。”林珑立即反唇相驳,这二叔父老想端架子,也不看看她是不是软柿子? 林刚顿时怒火攻心,这丫头嘴没遮拦,当场起来拂袖而去,离去前还怒骂一句,“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怪不得没有教养。” 林珑当即也拍案而起,“二叔父尽管多说一句,我看你是还想龟缩在家?” 林刚听得这话,哪里还敢再大骂林珑,只能瞪了一眼迅速离去。 在外偷瞧的林琦朝长姐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朝她那惹人厌的叔父伸了伸舌头,暗骂一声呸,老想剥削她家的老狗。 她这举动哪里瞒得过林珑? 林珑上前敲了一记她的头顶,“都大姑娘了,还做这动作被人瞧去,又要说我们没家教了,琦儿,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活得好给人看。” 一提到自家的身世,林琦也红了眼眶,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去磨花籽儿,那几个人我怕,你去招待他们吧。”说完,立即就跑远了。 林珑摇头笑了笑,回去拿了五两银子的小银锭,就转到那几个壮汉所在的小花厅,客套地说了几句答谢的话,最后才将手中的五两银子送上当谢礼。 “林姑娘,你这是做甚?方爷说过不许我们收你的银子。”其中一人推拒道。 “这是给大家辛苦的跑腿费,你们可别嫌少,赶紧收下吧。”林珑将银子硬塞给他们。 一个推一个送,当即僵持起来。 最后林珑道:“你们若不收,下回我都不好意思再登门相求,快拿上吧,这五两银子是不多,可你们也知道我的店铺新开张,这也是我能拿出来的上限了。” 话说到这份上,那几个壮汉也只能接过,忙道谢。 林珑这才送他们出门,看他们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了结一件事。 下午之时,陈伯又送来了一车鲜花,现在他一天要跑两趟,自家忙不过,也让村子里的人帮忙采摘鲜花,一看到林珑,他就眉开眼笑。 林珑清点了一下数量,又看了看品质,还是相当好,当即满意地给了一两银子结算这么天来的酬劳。 “这多了些,老朽找不开。”陈伯念叨着。 “这是给你老喝酒的钱,不过话可说好了,酒能喝,可不能误了我事儿。”林珑笑着让陈伯的儿子把花草搬进去,有时候要笼络人心,一点小恩小惠是必须的,她不住在陈村,样样都要靠陈伯来维持,所以这样的暖心之举是必须的。 陈伯顿时更拍心口表示会更尽习尽力地为林珑办事,让她放心,难得这雇主如此仁义,他还有什么不满呢? 回程赶牛车时,他还回头朝林珑挥了挥手。 林珑摇了摇头,这世上还是纯朴的人比较多。 傍晚时分,正在整理鲜花的她,听到马车响声,推门一看,果然是贝明绯派来送衣裳给她的人,那侍女下了马车,就将这手中的大包袱递给林珑,“这是我们姑娘给林姑娘送来的,她说明儿午时让林姑娘穿好,她过来接您。” 林珑忙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必是上回改好的衣裳。 等这侍女走了,她回到屋里打开一看,不止衣裳,还有一个装着几件饰品的小盒子,心里颇为感动,这阿绯居然想得如此周道。 “真好看。”林琦摸着那华丽的衣裳,当即拿起来比了比,“我也想要这么一件。” 林珑收好那几件饰品,刮了刮她的俏鼻梁,“等再赚多点钱,姐给你置办一身。” “此话当真?” “何时骗过你?” “骗人的是小狗。”林琦伸出小尾指,“我们拉勾。” 林珑好笑地拉了拉她的小尾指,“这回信了吧。” “这还差不多。” 夜里再盘算的时候,这收入锐减了一大半,一整天下来只有十两银子左右的进账,林珑严肃着一张俏脸,“南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今天没有闺秀预约,但也不至于惨淡如此啊?少说有个十来两才是正常。 “今天没有多少客人来,都跑去丰盛德了。”林南皱紧眉头。 “丰盛德今天开始店里的胭脂水粉打半折销售,所以很多顾客都到了他家。”林南家的也展不开眉,今天做生意实在是太憋屈了。 丰盛德来这一招,林珑是完全始料未及的,这是以本伤人。 她早就想到自家的生意对丰盛德是有冲击的,不过也没到伤及对方根基的地步,一早就有提防,不料对方这次会如此大动作? “姑娘,我们也要想个法子才成。”林南道,“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货是完全滞销,之前赚的都会赔进去,钱周转不回来,大好局面都会丧失掉……” 这些道理,林珑也是懂的,只是这主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出来的,遂举手示意林南,看到他会意地住口,这才道:“此事容我再想想,明儿早上我到铺子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哎。”林南立即应声。 夜里,因林珑第二天要去巡抚夫人家的赏花宴,绿姨娘就拉着她,给她的脸上敷了一层新做的有美白细腻肌肤的透明脂膏,林珑的皮肤底子很好,这样做也是想让她光彩照人。 当然,林珑也没有反对,身为香铺的东家,太过难看哪里还能指望别人买你的东西?就连林南家的这个常抛头露面的也被林珑重新调理了肌肤。 绿姨娘一面给林珑揉开这些个透明脂膏,一面叹气,“没想到做个生意也这么难,我们不过是想要糊口罢了,那丰盛德也欺人太甚。” 林珑抬眼看着头顶的绿姨娘,“二娘,不招人妒是庸才,我们也没有必要想那么多,明儿我去看看,估计也就会有办法了。” “你啊,就是鬼主意多。”绿姨娘弹了一下她嫩嫩的肌肤,年轻就是好啊,“也不知道像着谁?”说完,叹息一声。 “二娘,你也别再想着我爹了,他都走了这么久,往后还有我们孝敬你,这好日子还在往后。” 绿姨娘点点头,她相信林珑说的,不过正正是因为将林珑当亲生的看,所以才会操心,“在宴席上,看看哪家有适合的人,最好把握住一个……” 林珑不置可否,自从及笄后,绿姨娘这话她听得最多,不至于反感,不太喜欢就是了。 隔日,因店里的生意比较清闲,林南家的就留在了祖宅给绿姨娘打下手做脂膏,林珑则是一大早就往店面而去。 刚一走进西大街,就看到丰盛德店铺排了长龙,年轻的妇人与未出阁的姑娘家都有,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最里面更是传出丰盛德待客的小厮似唱礼的声音,“胭脂三盒,水粉五盒,香油两瓶,好嘞,您拿好,一共一两三钱银子,欢迎下次再来。后面的别插对,排好,货品充足,人人有份……” 她沉着脸转到自家的店面,今儿个真是门可罗雀。 “姑娘来了?”林南放下拍乌蝇鸡毛掸子,立即迎了上来。 “今儿个开张没有?” “唉,还没呢,都是进来看了看就转到丰盛德去。” 她早就料到这局面,人都是有贪念的,丰盛德一向又有品质,自然转往他家,:“南叔,别泄气。” 主仆俩正说着话,就有客人进来,林南忙去招呼。 那两人似是姑嫂二人,正在挑选着胭脂水粉,突然有人在店门外惊呼一声,“丰盛德的胭脂水粉半价,你们还不赶紧去排队?” 那姑嫂二人一听,立即扔下正在看的膏粉,二话不说,就匆匆去排那条长龙。 “哎……”林南想要拉她们回来。 林珑拦住林南,“南叔,别唤了。” 她看了一眼那在门外搅黄她生意的人,这人也挑眉看她,一副她奈他何的样子?显然是丰盛德派来的人,顿时冷冷一笑,“你也别太得意,风水总有轮流转的一天。” 那人听到她的话,没敢再挑衅,灰溜溜地走了。 “姑娘,这生意清淡到如此地步,可如何是好?”林南又一次发愁。 “少许风雨总要经得起,才能做大事。”林珑安慰了林南几句,看了看时辰,阿绯就要来接她了,遂叮嘱林南看好店面,这才急急返家。 贝明绯早就等得不耐烦,一看到林珑的身影,“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先来了,不然你准坏事。” 林珑看她柳眉倒竖,忙告饶了几句。 这才被贝明绯推着进去换衣裳。 撒小白花的紫色绸襦裙上面套着一件月白色的襦衫,领子还用了京城流行的花纹缝制,外面套了件浅紫色的半臂,这一身穿下来显得林珑的身材更为高挑,与身边穿着茜色衣裳的贝明绯一起,颇为抢眼。 “我都说你还是穿这颜色好看,以前的衣裳太素了些。”贝明绯是相当满意自己的眼光,还按着林珑坐下,指示自己带来的嬷嬷道:“我琢磨着,你老梳的双丫髻有点寡淡了,这回就弄个飞仙髻,与这衣裳倒也搭。” “会不会太隆重了点?”林珑不喜欢太复杂的,以前也是随意扎扎即可。 “你别跟我说你是脂粉铺的东家,连这爱美的常识都没有。”贝明绯撇嘴,“今儿个人人都争奇斗艳,就算不想当那花中之王,但也绝不能差人家太多。” 听她这么絮叨一长串话,林珑惟有闭上嘴巴任由她施为。 飞仙髻一向颇为典雅,与林珑的面型最为搭配,贝明绯还精心给配了一只镶紫色宝石的头饰,鬓边还点缀了几颗精巧的金钿。 林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这样一拾掇果然好看不少,这回不用贝明绯催促,她自己就动手画了个淡淡的妆,咬了咬最近才弄出来的粉色脂膏,顿时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怎么样?”她起身看向贝明绯。 贝明绯看得愣了,早就知道林珑漂亮,却不知道这样一打扮会如此光彩夺目,那美增一分过艳,减一分则失色,竟是恰到好处。 最后她拉着林珑,“不行,你也要给我画个漂亮的妆。” 林珑自然乐意效劳,将贝明绯脸上的妆洗干净后,即细心地给她弄了个透明又亮丽的妆容,让贝明绯开心地大叫,直说这是她最漂亮的一次,摸了摸脸上,“阿珑,你这妆不油腻,蛮舒爽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到有这么好的货色?” 一到近夏,爱出油的皮肤就是最难打理的,贝明绯之前是长痘的皮肤,这也侧面证明了她的皮肤偏油。 林珑笑着收回手,“这是新做出来的,我添了几样药材进去,最适合你夏天用,放心,我早就备好了,你到时候带回去即可。” “阿珑,我爱死你了。”贝明绯一把换住林珑大叫。 林珑没好气地推开她,“这妆若是弄花了,我可不管的。” 贝明绯这才松手,正儿八经地站着,林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也不用这样,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吧。” 贝明绯这才手脚自由了一点。 马车经过西大街的时候,看到那条长龙,贝明绯疑惑地问了问,听到林珑淡淡地提及这是丰盛德弄来整垮玉肤坊的招数,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林珑安抚道:“都没什么事,我自会解决。” “这还是欺人太甚,要不要我让我哥去教训他们一顿。”贝明绯道。 “暂时不用。”林珑笑道,“这样的事让你哥出面是大材小用。再说这是商业竞争,连这个我都处理不当,这店也无须再开了。”眼角还是瞄了瞄丰盛德车水马龙的门口,淡淡一笑。 贝明绯这才敛起些许怒火,一把抓着林珑的手,“真需要时,一定要与我说。” 林珑郑重地保证,贝明绯这才脸上带笑。 巡抚衙门的后院今天人流很多,不少的马车驶进去,可以看到邀请的人都是非富则贵。 襄阳侯夫人叶钟氏由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看了眼身边意兴阑珊的儿子,摇了摇头,林家那几个女儿的事情她也听说一二,不过心下仍是存疑,贪心成这样似乎有些夸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不满肯定是有的。 郑夫人一早就等候在那儿,看到叶钟氏到来,忙上前问好,“候夫人总算是来了,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快,里边请。” 叶钟氏客气地笑了笑,至少还是很给郑夫人不少面子的。 叶旭尧正要抬脚离开的时候,看到贝家的马车驶进来,脚步一顿,林珑很可能会与贝家的人一道前来。 果不其然,贝家那个姑娘下来之后,再下来的人就是一身紫色衣装的林珑,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到她微抬起头来,在阳光下一笑,那纯真的少女面容,华丽的衣装,以及闪着金光的头饰,让他的心头猛然一跳,快到来不及阻止。 林珑感觉到有人看她,遂双目炯炯有神地看过去,果然看到叶旭尧正看着她,顿时展唇一笑当做招呼,犹如春天里开放的鲜花,妍丽而夺目。 叶旭尧感到自己有几分狼狈,遂坚硬着面容点了点头算做回礼,很不自然地转了个头,此时面对林珑他感到颇为不自在,还是等他自在一点再说吧。 林珑奇怪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他这是怎么了?记得上回见面的时候他们相处还算不错,没有以前的针尖对麦芒,这回怎么如此疏离? “在看什么?那个不是襄阳侯府的嫡长孙吗?”贝明绯与郑南珠说完话,就好奇地拉了拉林珑。 “好像是,我也没看清楚。”林珑回了这么一句。 郑南珠笑着看向林珑,“这可是乘龙快婿,很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林姑娘,你说是不是?” 林珑一看郑南珠的表情,就知道她必是知晓叶林两家有婚约的事情,遂大方道:“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这是别人家的事情。” “林姑娘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郑南珠笑道。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听没有懂?”贝明绯皱眉道,“这叶家再好也轮不到我们啊,郑二姑娘,你这话就有待商榷了。” 郑南珠也不反驳,只是一味笑着。 林珑的笑容极淡,没有喜欢被人算计,这郑家做得有点过了。 “走,我们进去吧,好多姑娘家都在等着呢。”郑南珠指了指里面。 三人这才举步往庭院而去。 林珑举目看过去的地方都是花团锦簇的,到处都是衣香鬓影的人群,轻快的笑声不绝于耳,看来像仙境似的,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在庭院里面坐着的中年妇人,她们的一双鱼目都在庭院里面睃巡着,看到哪家的姑娘长得漂亮就会低头交语几句,完全是一副相媳妇的架势。 “那穿紫色衣裙的是谁家的姑娘?长得真好。” “哪个?” “就那个,看到没?与郑二姑娘还有贝家姑娘一块的那个?” “哦,瞧着了,确是长得一副好容颜,不过以往没见过她,不晓得是哪家的?” “……” 叽叽喳喳讨论的话,也落入了叶钟氏的耳里,这回她刻意看向林珑,倒是比上回见面更漂亮了些。 “她们说的是那林家的姑娘,这姑娘我识得,为人倒是不错。”郑夫人向叶钟氏笑道。 叶钟氏不置一言点评,不过仍是用眼角瞟了瞟。 郑夫人也不在意,让侍女再度端点新鲜的糕点与果子来,再沏上一壶新茶。 有郑南珠在,也没有人敢看轻林珑,再说女子之间的话题一向就是美容啊衣裳啊,所以一看到郑南珠这个活生生的招牌在,顿时向林珑咨询的人增多起来。 林珑变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远远看去被人围着的她就像是众星拱月。 “那个死丫头在那边。”林璃一踏进这庭院,就立刻发现林珑的所在。 林琳眯眼看了看,握紧手中的绢帕,看了眼林琼,林琼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六十三章 挑事 “林姑娘,你这唇上的脂膏真好看,颜色真鲜,像蜜桃儿似的,我就买过这粉色的脂膏,涂上去不是过艳就像是没抹。”其中一个穿蓝衣裳的少女艳羡地看着林珑道。 她这么一咋呼,周围的少女都立即盯着林珑的唇色看,这时候才发现她这妆的清新自然,比她们化得要好看得多,有个别的更是用力过猛很是浓艳,此时都下意识地用手中的团扇遮了遮。 贝明绯笑道:“这可是玉肤坊新出的,过两天就会有卖,你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林珑含笑地看向贝明绯,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大商家的女儿,这广而告之的行为真是见缝插针,滴水不漏,迅速得很,果然是家学渊源。 贝明绯扬了扬下巴,也不看看她是谁?再说丰盛德的行为更是让人看不惯,总要想法子挫挫这锐气才行,以本伤人亏他家还是脂粉界的老大,半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真的有得卖?”还是那蓝衣裳的姑娘睁大眼睛拉着贝明绯,“贝姑娘可别蒙我,后天我就去瞅瞅,听闻玉肤坊的脂粉好,可就是不知道是真好还是骗人的?” 林珑淡淡一笑,“这还真的有,这好不好不是用嘴说的,朱姑娘可以买来试试?” 这位朱姑娘家里是经营米粮生意的,算得上是真正的暴发户,只因如今家中的生意在城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其母又会钻营,所以也弄了张赏花宴的名帖,这才到得这苏州城有名的宴会上来。 “林姑娘是里家行手,说好就是真的好,那我也要试试。”朱姑娘一脸兴奋地道。 “我看阿绯的也不错呢。”有人发现贝明绯比平日更好看,自然少不得又是艳羡一番,追问其妆容上的花粉是不是也是新出的? 郑南珠也细细地打量贝明绯的明艳的肤色,不满地朝林珑低声道:“林姑娘,你忒偏心了,给贝姑娘化了个漂亮的妆,怎不给我也化一个?” 林珑也用团扇半遮颜面,回了一句,“我给郑二姑娘新调试的妆还没弄好,这可是特别给郑二姑娘做的,会非常适合郑二姑娘的肌肤。” 郑南珠无非就是发发牢骚,林珑也一下子就猜中她的心思,这样一番话正中郑南珠的虚荣心,这才做罢,直说一定要比贝明绯的好看才行。 林珑笑了笑,这郑南珠的性子不如贝明绯直爽,不过倒也不太难相处,只要摸准她的心思即可。 正在这热闹间,林家四女径直走过来。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林琳一出现就表现出十分的热情,更是亲热地上前坐到林珑的身边,一副姐妹好地挽着林珑的手臂,“我是阿珑的堂姐,阿珑也是的,躲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这话听来让人觉得不是味道,暗暗指责她不顾姐妹亲情,这林琳不愧是秀才家的女儿,林珑微微皱眉,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好与她翻脸,“我与阿绯先来,自然是与你们错开了,你倒好,竟是错怪起我,这好没天理。”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让人一笑过后,即知是林琳小气了。 林琳微觉不是滋味,这林珑越发滴水不进,看到众人笑了笑,也跟着扯了扯脸皮应付过去。 林璃斜睨了一眼林珑,她才不像林琳那样虚假得很,目光看向郑南珠,立马巴结起来,“郑姑娘看着比以前漂亮得多,都是用哪家的妆粉?我都不敢上前打招呼了。” 郑南珠面对这样小乡绅的女儿一向是不太给面子的,下巴抬得很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好半晌,在林璃满脸不自在后,方才不轻不重地道:“这城里的闺秀都知道我是玉肤坊的长客。” 这样的话很下面子,不少千金都半遮脸面偷笑起来。 林璃拍马屁拍到到了马腿上,心下问候了这郑南珠的祖宗十八代,脸上却不敢动怒,微僵地愣在那儿,眼角瞄到郑夫人与襄阳侯夫人叶钟氏以及几个贵妇人说笑地朝这边走来,眼珠子暗暗转了转。“是我家珑堂妹开的那间吗?她自小爱鼓捣这些个玩意儿,没想到现在连脂粉铺也开了一间,不过家中的长辈不赞成的居多,这样抛头露面的有失斯文……” 这样带有贬义的话一出,立即惹得众人都神色一变,令得一些想过来说说话的自命清高的闺秀立即退避三舍。 郑南珠的表情一僵,这林家的姑娘不是在打她的脸吗?这店也是有她郑南珠的股份,再说林珑的表现她是看在眼里的,不能说是真闺蜜,至少好感是不欠的,双眼渐含火气。 林珑的神色一肃,这林璃当众贬低的话听来真刺耳,双眼看到已经走到了近前的叶钟氏,这会儿总算知道这林璃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无非就是在这襄阳侯夫人面前说她林珑不守妇道,闺誉欠佳。 “璃堂姐,你说的是人话吗?”林琳立即怒火中烧地起身,当众为林珑仗义执言,“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的种,是骨肉至亲,阿珑不偷不抢,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问问这在坐出阁的夫人吗?哪个不是有陪嫁店铺?照你的意思来说,是不是个个都有失斯文?当然阿珑迫于生计不得不抛头露脸,这也是我们两家照顾不周的原因造成的,我爹为此自责不已。” 林璃当场怒瞪这个堂妹,她怎么能这么说?再说不是说好了,大家要一致对外先将林珑拉下来?她怎么突然调转枪头对付她?“琳堂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再说这都是你时常挂在嘴上的话……” “我没这么说过,我敢发誓对得起天地祖宗。”林琳昂着头道,“璃堂姐,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同是林家的女儿,你何不嘴下留德?揭人短处没有半分好处。”手指向林琼与林玫,“两位妹妹可以为我做证,若不是为了珑堂妹,我何须在此与你多说?” 一副自己都是不得已的样子,拿别人来竖立自己良好的形象。 林琼似有点胆小地道,“嫡姐,快别这样说了,这些个话私下说说即可,大庭广众的到底不好看,琳堂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再到珑堂妹的店铺里去拿胭脂水粉也不好看,这些个都是要银两的。” 故意说得不清不楚,就是要引人遐思,究竟是林璃不对还是林珑过于贪财? 林玫本身就是林琳的亲妹,姐妹俩暗斗是暗斗,对敌时一致枪口对外,“璃堂姐,出门时二伯母就让你谨言慎行,可你怎么如此口无遮拦?踩低别的姐妹们也不会显得你高雅……”话说到一半,似才看到襄阳侯叶钟氏一般,立即掩嘴不语,咬了咬下嘴唇,一副自个儿多嘴的样子。 “你,你们!”林璃咬牙切齿地指着她们几人,这会儿再傻也知道自己成为了最先当靶子的那一个,真是气得可以吐血。偏是这场合,这不是摆明不但要踢她出叶家孙媳妇候选人的行列,还要让她的闺誉受损以后难觅夫家?这几人真够狠的。 林珑微抬眼看了看一脸义愤填膺的林琳,不禁觉得可笑,之前一直没能在襄阳侯夫人的面前留有好印象,这回倒是想要一箭三雕,演的一手好戏,不当戏子可惜了。 虽然她不想竞争这叶家长孙媳妇的名额,但也不能让人拿来当垫脚石,硬拉她下水来打击抬高自己,这两位堂姐都将她当成软柿子不成? 她从容起身,走向郑夫人这主人家,郑重屈膝,“让几位夫人见笑了,这都是林家的私事,闹到这大庭广众之地,实在有失颜面,也让郑夫人的宴会失色,小女子代家中几位姐妹向夫人道歉。” 叶钟氏不禁看向林珑,虽说弄了个店铺出来不太像样子,但是这先向主人家致歉的行为,比起那个一脸惟护姐妹又当众挑事的林琳来说,这行事显得玲珑得多。 “这不是你的错,我想郑夫人也不会怪罪于你。”叶钟氏率先开口,这里她的身份最高,在主人家发话前先说一句并不失礼。 林珑这才看向叶钟氏,“谢过侯夫人谅解。” “襄阳侯夫人所言甚是,林姑娘赶紧起来吧。”郑夫人朝女儿看了一眼。 郑南珠立即会意上前扶起林珑,暗自瞟了一眼京城贵客,看那脸若银盘暗含威仪的样子,立即庆幸自己不是那叶家孙媳妇的侯选人,这样的婆母她侍候不来。 林琳一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就暗叫一声不好,白白地让林珑捡了便宜,遂忙上前施礼,“都是小女子一时间过于气愤才会失言,古语有言,有过即改善莫大蔫,明知自家姐妹言语有失也不提醒,这并不是为她好,搅了夫人的宴席,小女子相当过意不去。” 一张嘴倒会说话,郑夫人暗忖,不过她身在内宅,这样的把戏不鲜见,林珑上前道歉的话显得要合理许多,毕竟这口舌之争虽因她而起,但并不是她主动挑起的,受了池鱼之殃罢了。 相信她能看得出来的,叶钟氏自然也不在话下。“往后这样姐妹互相揭短的话不要再说了,你的堂妹本夫人也是认识的,一向极好,行事稳妥。” 林琳忙应声,“夫人教训的是,小女子定当谨记。”这林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得到郑夫人如此的称赞?心下想不嫉妒也难。 “你能记住即可,正如你所言,知过能改善莫大蔫。”叶钟氏看了她一眼,还是开口说了一句。 林琳顿时喜出望外,这回应声的话多了几分兴奋,能得叶钟氏开口说上一两句,比什么都不说要强得多,“侯夫人所言,必当平生座右铭。” 林璃的脸色苍白,现在她上前再说什么也搏不到一句好评语,在叶钟氏的心目中怕是已经排除出去,她后悔地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巴掌,之前为出风头贬低别人到头来害了自己。 林琼是庶出,哪会这么不识趣地上前表现自己?所以老实巴交地站在原地,就是让叶钟氏以为她听话好摆布,这不愧为一条表现自己的方式。 林玫毕竟年纪小上一些,上前也学着亲姐与林珑那般说话,应声的只有郑夫人了,还是不怎么搭理的那种,恼得她暗恨不已。 林珑看到这场面不太好看,脸上自然喜庆不起来,她的宗族观念是不强,却也知道在这场合失礼,还是先行辞去才是上策,遂道:“郑夫人,小女子不好搅和了这宴席,还是先行辞去为妥……” 林琳立即双眼看向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以退为进?心中立即分析起来,就差将林珑左转右翻地查看个遍。 “林珑姑娘原来在这里。”叶旭尧的声音很是清冷,但说出林珑姑娘这四个字时倒是颇为好听。 林珑告辞的话被打断,立即看向那边走过来的几个男子,为首的正是叶旭尧,与之前相见的别扭样子相比,现在的他显得似乎和气许多,这人是不是会变脸啊?或者说男人也是那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林珑暗暗揣测。 几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走近,一众少女都娇羞地半遮脸面,对于之前上演的精彩好戏顿时抛到脑后,一颗芳心微微跳动。 一身白衣的叶旭尧最为醒目,旁边的郑华翰与傅年也不遑多让,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一向是女人家追逐的目标。 叶旭尧站定在母亲的面前,嘴角略微向上翘了翘,“娘,你之前不是问我,那好用的胭脂水粉是哪家的吗?这正是林姑娘新开铺子玉肤坊的产品,哦,对了,我听闻郑夫人的宝贝千金与贝家千金好像在这店里也掺有一股。” ------题外话------ 今天先吃点开胃菜吧,明天某梦再上大餐,请大家见谅啊,实在是时间不够用。   ☆、第六十四章 动情 林珑微惊讶地看着他,叶旭尧一向不是爱讥讽她钻到钱眼里,不管是嘴上说的还是行为动作表现出来的,她都能一一看透,如今竟然破天荒地为她说了几句好话,颇有替她招揽生意的意思在,目光不禁看向他,这回她是真的不明白他的意图所在。 叶旭尧自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不着痕迹的轻咳一声,其实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只是听到匪鉴暗中禀报她这边发生的事情,林家几女的龌龊实在令人发指。他自然而然就往这边走来,原本要与傅年去与郑巡抚相商要事,半路还遇上了正找他的郑华翰,临时改道,这会儿怕是要惹得他们笑话了。 郑夫人立即会意地笑着承认,“她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好在林姑娘靠谱,我也就由得她跟着胡闹,赚了当她的零花钱。”再说这内幕能流出去估计还是自家儿子的嘴主动说的,眼尾扫了眼郑华翰。 郑华翰摸了摸鼻子,微有几分不自在,老娘常说他都要钻到权眼里去了,男儿哪个不在乎这些名与利?看叶旭尧这举动,林珑八成有戏,因而他将老爹的吩咐置之脑后。 “我还道是哪家的店铺新出的呢?原来是林珑姑娘巧手所为,倒是让本夫人意外了。”叶钟氏瞟了眼儿子,没有当众让他下不了台,转头与旁边的郑夫人道:“郑夫人的女儿倒是好眼光。” “哪里哪里,不过是女儿家玩闹弄出来的。”郑夫人立即谦逊几句,甚至把林珑本为生计所迫的行为也说成是玩闹,这样一来,面子里子也就全了。 叶钟氏一向喜欢与聪明人说话,郑夫人无疑是个中翘楚,一句就能跟上形势,话说得滴水不漏。 “没错,反正也不指望着她们能弄出什么大阵仗来,不过是女孩儿们打发时间的举措罢了。”贝明绯的亲母贝申氏适时地插了一句,面相有几分刻薄的她并不喜欢林珑,当初听到丈夫有意让嫡长子娶她,就大力反对过,这林家到底是败落了。 好在儿子听她的话拒绝了,她看林珑也就顺眼了那么一丁点,没有非份之想就最好,女儿与她来往过密,她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免得丈夫又说她不念旧人恩,毕竟当年她是在林宅住过的。正正因为这样,她与林家的关系并不好,尤其是林珑的生母权氏,那个女人太清高,当年为了生计她没少巴结她看她脸色,只可惜那个女人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改换了门庭自然也把这怨气撒在林珑身上。 林珑此时尴尬一笑,有些时候在这样的场合,是宁可沉默也不要自以为是地拆台,惹人厌是其次,主要是令气氛变得异常的难堪,她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林琳卷紧手中的帕子,心情实在好不起来,这林珑得了叶旭尧为她正名的话,又入了侯夫人的青眼,这还能自己的机会吗?尤其看到周围的姑娘家喁喁细语讨论着,大多都是肯定的话,这心更不是滋味。 林璃是全场最难受的人,出风头没有她的份,丢脸倒是丢到家,如今想要灰溜溜地离开,可又舍不得这花团锦簇的宴席?没人搭理的她心情实在难好起来。 周围的贵夫人一致笑说,改明儿一定要到这店铺去看看,选上一两盒合宜的胭脂水粉。 林珑顿时来了兴趣,“夫人们要是光临,必定倒履相迎。” “那可是,会有好茶招待。”郑南珠这巡抚千金立即搭腔,看那样子还是玩笑居多。 “岂止?还有新鲜出炉的糕点呢?”贝明绯也跟着开腔。 这样一来,玩笑的意味更重了,郑夫人指了指这三个年轻的少女,“看看这几个猴儿,都把我们当财神爷了,也罢,我就当这一回财神爷,明儿就真的去瞅瞅,到底你们都弄出了些什么名堂来?” 一听到郑夫人当众订下时间,闻弦音知雅意,鲜有人不附和?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这会儿却是真的不能再真。 郑夫人对自己的影响力还是相当满意的,在座的都是苏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至少都是乡绅,这一年一度的春末赏花宴也有收拢人心的意思在。眼角看到叶钟氏没吭声,知道这人不是会随便附和自己,遂诚意十足地邀请,“候夫人也来凑个热闹吧?就当我们这些个长辈对她们几个小辈的支持,如何?” “襄阳侯夫人若也能一道去,必定会令场面增色不少,我等也面上有光。”不用郑夫人指示,立即有人附和送高帽。 一时间,又是七嘴八舌起来,这回由少不更事的少女变成内宅主母适时的恭维与邀约。 叶钟氏是自持身份,可人家热情拳拳,她也真的感兴趣,大方地点头应了,还打趣了那三女,“可真的要好茶好糕点好招呼,少一样我都不依的。” “那是必定。”三女一致同声道。 看到这样的场面,再故作清高的人也会识趣地放下架子,相约到林珑那铺子去的人越来越多,当然是为了沾一沾那几个非富则贵的贵夫人的贵气。 林白氏与林余氏两人在人群的末尾,她们没有资格挤到前面去,此时脸色一如自家那几个女儿,这风头全让林珑出尽了,手中的帕子都要卷成了咸干菜,周围相识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妇人们都羡慕地说她林家出了个好女儿。 两人不好发作丢脸,只得应和了几句,说着言不由衷赞扬林珑的话,就差吐老血。 叶旭尧看到这场景,双眼不着痕迹地瞟向林珑,只见少女一身紫衣,脸上笑容真是灿烂得堪比天上的太阳,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 “子阳,你完了,你是真的喜欢上那林珑姑娘了。”傅年在他耳边调笑一句。 叶旭尧笑容一收,撇了他一眼,“没你说的事,别坏了她的清誉,走,我们要找郑巡抚商量要事。”说完,当即转身离去。 处于人群包围中的林珑应付了周围人几句话后,再抬眼扫去,哪里还有叶旭尧的影子?本还想与他说一两句话的,看来又要找机会了,这人怎么走得那么快?这心思颇有些嗔怪了,可惜当事人全然不将这少女心事当成一回事。 很快人群四散开,各自行动,那边的夫人群仍在讨着一些热门话题,那边厢的姑娘们却是提议击鼓传花,传到谁,要不唱段小典,要不就吟一首诗,如果两样都不选,那就自罚一杯,这游戏一向深受姑娘家的喜爱。 林琳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这两样都是她拿手的,要表现得好扳回一局是指日可待,只可惜那花束她刚一传到身边的人手上,鼓声就停了,白白错过了好几次机会,只能暗自瞪了一眼那击鼓的女先儿,可惜女先儿是个盲眼艺人,不然必定暗中问候林琳的祖宗十八代。 林珑倒是被传中一次,“唱小曲或者吟诗都非我强项,这样我自罚一杯当补数。”不待姑娘们反对,她端起侍女手中的酒杯仰头喝干杯中物,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抹去那酒液,亮了亮空空的酒杯给众人看。 姑娘们都大笑不已,贝明绯直说她耍赖,明明诗做的比她好,硬是要偷懒喝酒。 林珑将酒杯搁回侍女的托盘内,嘴一噘,“阿绯胡说八道,不要听她的,待会儿要把花束儿传给她,让她做诗去。” “你少咒我。”贝明绯这大商家的女儿,肚子的墨水还是有些的,可要做得一首好诗那就不容易了,连林珑这个自幼家中请了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女师来教学的都不表现,她哪还敢献丑?“不过你们要听我做打油诗,那倒容易得很。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 郑南珠立即大笑出声,更是夸张地笑倒在旁边交好的少女怀里。 游戏正到气氛最热烈的之际,喝了两杯酒的林珑却是不得不告饶去解手,少不得又是一番口头上的笑闹。 林家其他几女都看得牙痒痒的,她们不似林珑这般容易被这些个人接受,这不伤和气的笑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权利,似她们想要走也不会有人挽留。 林琳朝林琼看了一眼,要她跟上去找机会,这林璃如今不必再防,可林珑才是那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 林琼会意,悄然无声地退出人群。 林璃看了眼这庶妹,冷冷一笑,扬眉看向林琳,倒是养了只好狗,将传到手中的花束儿往旁边狠狠丢去,她旁边的少女少不得要瞪视她一眼,她不客气地回瞪过去。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那少女一扔花束儿,当即跳起来发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故意的?”林璃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坐得离林璃比较近的林玫起身想要拉住林璃,这少女她刚才听人提及,真惹上她没有好事,哪知还是拉不住林璃。 那少女冷笑一声,“你算哪根葱?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巡盐使苏大人的亲侄女。” 这话一出,林璃额角都要冒汗,她哪里知道对方会是苏大人的侄女?这回不敢再硬气,忙不迭地道歉。 郑家与苏家的关系一向不睦,但这样的场合也还是要请苏家的人前来,郑南珠只得上前打了圆场,那苏大人的侄女这才气哼哼地重新坐下。 郑南珠心里也憋着气,朝林璃撒去,“林璃,我看你累了些,还是先到厢房去歇一下吧。”眼角一使,俩侍女上前去搀着林璃就要下去,那动作不容拒绝。 林璃没敢反抗,只得随势下去让场面好看点。 林琳看着这今天刻意妆扮,着了一身玫红色华丽衣装的林璃被人半搀半押地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人再丢林家的脸面。 林珑解完手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色颇红的她略有醉意,径自沿着盛开的百花而走,醉眼朦胧的看到那石板凳,眯眼看了半晌。 走过去径自躺在上面,又觉得冰凉不对劲,歪了歪头想了想,记得幼时曾看到母亲娘家的一位表姑醉酒时曾拢花作枕,她起身笑着朝那落花而去,这一捧起来,玫瑰的香气就飘入鼻端,“真好闻,改明儿我就拿你做那香油……嘻嘻……抹身子的,你可高兴?” 她笑着朝手上那团落花簇指了指,醉态可掬,只可惜花儿不会回答她傻傻的问题。 经过此地的叶旭尧在看到她那醒目的妆扮时,不着痕迹地打发掉傅年,跟上前来在暗处看着她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却是喝了两杯水酒醉了的她在语无伦次,这样子颇好笑又惹人爱怜。 他正要上前拉她到别处歇下,哪知她歪歪扭扭的走回那石板凳,将落花都铺在上面,来回数次,正在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倾身把头枕在那香花上,颇为满意地舔了舔嘴唇,闭上一双星眸,竟是睡了过去。 看到她这浑然天成的举动,叶旭尧竟是僵直地呆站在那儿,半天不能反应过来。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呼息畅顺睡着了,他不禁摇了遥头,她该庆幸碰到是他,若是如高志那般猛浪的人,她的闺誉就堪忧了。 匪鉴正要上前侍候的时候,看到主子打来的手势,再低头看到石板凳上枕花而睡的俏佳人,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这林姑娘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真大胆,不过这画面怪好看的,就像那偷落凡尘的仙子似的。 他放轻脚步到路径的另一端守着,不让别的人瞧去林姑娘这样子。 叶旭尧原本只是站在那儿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随后一口末春之风吹来,身着春衣的她打了个冷颤,昨晚才下过一场雨,今天倒是凉了不少。 他眉尖紧皱,手却是很快地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将它盖在她的身上,而她似乎感觉到披风沾染上的体温,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拉着卷了起来,小脸还在上面蹭了蹭。 这似猫儿的举动,叶旭尧的喉咙不禁滑动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出丑,忙转过身去,惟有耳根子红透。 好半晌,他才再度转身看向她,心里微有一股暖意,竟是站在那儿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夕阳落山的时候,树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回巢,叶旭尧皱了皱眉,这些鸟儿叫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林珑的睡眠?正要摸出一颗金石子打过去。 林珑听到鸟叫声,眼睫毛眨了眨,很快就开了眼睛,半坐起身,身上的月牙白色暗纹的披风滑落,她茫然地看了看这披风?神志还未完全清醒的她一时间想不起这披风是谁的? 抬头看了看夕阳,一转头,就看到叶旭尧也正看向她,晚春之风拂过他一身的白袍,袍角随风舞动,俊俏的面容犹如神邸一般,竟是不那么真实,她下意识就眯了眯双眼。 叶旭尧眼里的林珑却是坠落凡尘的花仙,被她枕来睡的残花瓣儿随风飘飞,鬓边略有些凌乱的她坐在那儿,如坐在百花丛中,凭添几许美态。见过美人的他也不禁看呆了眼,生平第一次失神至此。 林珑最先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这低调而奢华的披风,看来应是叶旭尧的,掠了掠鬓边,她的睡相一直老实,倒也没弄得很乱,起身将披风整齐拿在手上,走到叶旭尧的面前,抬头看向他的墨眸,脸上略有些臊红,“叶公子,谢谢你这披风。” 两手一伸,将披风还给他。 叶旭尧这才看了一眼那件沾染了她气息的披风,伸手就接过,点了点头以示作答。 林珑搔了搔头,看他没有取笑的意思在,但仍不好意思道:“叶公子,小女子没想到在击鼓传花中罚了两杯酒,就出了这么大的丑,这……” 一想到丑态都被他看在眼里,就懊恼到不行,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本来这人对她的印象就坏到极点,这回只怕更难有好印象了。姑娘家兴许不会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她,但却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的糗态。 此时林珑的心情正是如此。 叶旭尧淡淡道:“林姑娘无须懊恼,”本想说你的醉态也不难看,但这话略有些孟浪,心下一转,再度道:“叶某也只是途经此地而已,怕姑娘受凉才将手上的披风给你一用,你无须言谢。” 林珑听他说得似乎浑然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神情方才自然许多,朝他屈膝行了一礼,“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过叶公子,加上之前你为我解围的话,小女子还是很感激的。” “小事一桩,无须记在心上。”叶旭尧道。 其实亲娘曾逮到他询问那花粉是哪家出品的,当时他下意识就没说是她新开的铺子,怕母亲看轻她,今天不过是看不过去她被人设计,借着这机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母亲不至于将她看得太轻。 这效果看来还是不错的。 林珑大方展唇一笑,“总要谢过我才能安心。”低头拍拍衣裙,“我要到前边去了,不然阿绯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无妨,我也正要过去找我母亲有事,一道走吧。”叶旭尧提议。 林珑愣了愣,这人与她一道走,怎么说都还是新奇不已,没有拒绝,欣然举步跟上他的步伐。 叶旭尧在经过那石板凳的时候,突然步子一顿。 林珑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叶公子。” “别动。”叶旭尧出声,低头看到那亮晶晶的花钿果然是她掉下来的,这样私人的物品被人拾了去,会有解不开的误会与流言,竟是弯腰捡了起来。 林珑看到他手中的花钿,异常的眼熟,这不是自己无意中掉落的?伸手到头顶一摸,果然少了一个,“叶公子……” 叶旭尧却是一转头,那修长的手指将花钿捏好,顺手就别到她的头顶上,“好了。” 两人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均是下意识地感到尴尬。 叶旭尧在伸手给她别花钿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抬眸时也只看到她大大的眼睛,那手一时间不知如何才能不落痕迹的收回。 气氛不太对,两人都有几分僵硬,一个又脸红不已,一个再度耳根子红透。 好一会儿,叶旭尧才收回自己的手,笼在披风下面,“抱歉,是我僭越了。” “无妨,小女子还要谢过公子。”林珑脸红发热地道。 “走吧,不然前面寻不到你要出乱子的。”叶旭尧率先迈开步子。 林珑跟在他身边,两人隔开有一段距离,似乎之前靠得太近,叶旭尧仍能闻到她身上的花香味儿,这味道实在是蛊惑人心。 这样的气氛,林珑不习惯,心知叶旭尧不是多话的性子,遂只好找了个话题,“侯夫人喜欢我弄的胭脂水粉,下回我给你打个八折……” “无须,我不缺那点银两。” 这话一出,让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匪鉴一拍脑袋,又坏菜了,之前看爷与林姑娘相处得很好,心下正欣喜呢,比那几个耍弄心机的要强,可这会儿爷怎么又说了这么一句不讨喜的话,若他是林姑娘,他也不爱听。 果然,林珑撇撇嘴道:“小女子知道你们襄阳侯府有钱,小女子就是爱钻那钱眼儿里面,既然叶公子……” 一听她的话略有不快,叶旭尧的眉头皱得更紧,停下脚步看她,正色道:“我不是那意思,你为何偏要想到一边去?”不避讳地伸手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手上的茧,“你看看你的手?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做出来的胭脂水粉贱价卖出罢了,没你嘴里的意思在。” 林珑尴尬地握紧拳头,不让他看,这么一点小细节他都看在眼里,以前八成早就留意上了,咬了咬下唇站在那儿,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快放手,这于礼不合。” 叶旭尧这才松开她的手,“往后不要随便打折了,那些富贵人家的人都不缺那点银子,你还不如整个高价卖给她们,这样她们才高兴呢……” 林珑原本尴尬得要死,但在听到叶旭尧的话后,顿时眼睛一亮,一拍脑袋,惊喜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愣愣的,原本要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有够蠢的,亏我还在这上面赚了第一桶金。”她懊恼地道,这儿的丰盛德没有区分价格,可京城里的就有啊,据说那供到宫里的贡品胭脂水粉都会有少量流到市面上,价格可是贵得吓死人。 她曾有幸见过,当时又是捻又是闻的,也没看出有多大的异样来,如今想来,就是这叶旭尧说的,贵妇人们要的就是这个价来彰显身份。 按这么说来,最上等的胭脂水粉原本只卖一两银子的,现在至少可以提高价卖到五两,甚至是十两,成本稍微提一提,别的再变一变,就是身份百倍,绝对可以赚得盘满钵满。 她越想越开心,竟是手舞足蹈地握着叶旭尧的手,“叶公子,谢谢你,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可是要损失好多银子,你知道有多多少吗?”她松开他的手,略一比划,“至少是座金山。” 叶旭尧的手上失去她的温度,顿时有几分失落,不过看到她如此开心,整张俏脸泛着迷人的金光,遂也跟着笑道:“那我祝你挖座金山吧,不过你要怎么谢我?请我吃饭?” 话一说出来,他略愣了愣,这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想要改口,却又不好再改。 林珑大方地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到时候若是好卖,我赚到银子,摆桌酒席谢你又如何?” 叶旭尧顿时觉得自己想得多了,还不如她大方自然,遂再度少有地扯扯脸皮,“那好,我等你的答谢酒。” 经过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不复以前许多次的剑拔弩张。 躲在暗处的林琼看着这两人言笑晏晏地准备回到前面众人中,心中的嫉妒似要啃噬她的心。她跟丢了林珑,找了许久才找到她,她居然是与她眼中的乘龙快婿在一起,实在太可恨了。 捶了捶一旁高大的树木,感觉到那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厮似要发现她,她的身子忙躲到一旁去避开他的目光,果然,那小厮只是张望了几眼就转开头去,继续跟上前去。 林琼的眼珠子转了转,一个主意浮出心头,立即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就快到达众人的包围圈中去,晚宴就要开始了,叶旭尧顾虑到林珑的闺誉,准备在此与她分手,不然传出不好听的话对他是无所谓,于她就会是困扰了。 林珑含笑地点了点头,错身迈开步子往前走。 叶旭尧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她离去,那背影就一像一只紫蝶儿翩飞起舞向夕阳而去。 他想要伸手留下她,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岔了,眸子里不禁有几分自嘲的笑意。 突然,他的眼睛大张,看到一移动迅速的黑影朝林珑扑去,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狗,边奔过去边大喊,“林姑娘,小心。” 林珑听到声音,好奇的回头看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转头看到他狂奔过来不希奇,倒是那体型巨大的黑犬袭击过来,吓得她张大眼睛瞬间动弹不了,“啊——”下意识惊叫。 不远处正聚集的人群听到惊叫声与狗吠声,都紧张地往林珑的方向奔去。 郑夫人在听到狗吠声时,眉尖皱得很紧,这狗是谁放出来的?顾不上说两句得体的退场话,即匆匆地往惊叫声传来之地而去。 叶钟氏也皱紧眉头,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林珑的?也急忙起身跟上前去。 其他的人又岂会落后?既然有热闹可凑,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此时的林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狗扑向自己,千钧一发之际,叶旭尧将林珑扑向一边,避开那只狗,顺手就摸了一枚玉佩准备打过去。 哪知后面又有一脸上戴着面纱的女子冲了出来抓住那狗,摸着它的颈毛,低声安抚,“别再叫了,不然夫人肯定会宰了你……” 惊魂未定的林珑猛然地自地面起身,直觉到有人要过来,忙推开叶旭尧,哪知却没有撼动。 “你没事吧?”叶旭尧一脸焦急地看向林珑。 林珑摇了摇头,“这狗儿没咬到我,叶公子,你快放开我,不然被人看见就糟了……” 叶旭尧这才急忙松开手臂,退开一臂之远,“没事就好。”目光再看向那黑狗的时候,凶光一闪,吓得这只凶猛的狗儿身子颤了颤。 人比狗还凶啊,好可怕。 “不怕不怕……”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安抚着自己的狗,抬头看向林珑,“惊扰到这位姑娘,真是抱歉了,它平日不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发了疯?” 林珑被那一惊吓,还是没能说别的话来,半晌后,才道:“没事,不过这狗真吓人……” “这样的恶犬就应该宰了。”叶旭尧的声音带怒。 戴着面纱的女子忙将黑狗牵到身后意图藏着,眼睛略有水光。 林珑不忍,“叶公子,你吓人家做甚?怪可怜的。” 叶旭尧回头瞪她一眼,这狗之前还要咬她?这到快就忘了? 林珑不置可否,并没有将他的瞪眼放在心上,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看到郑夫人已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她还没站定,就朝那想要开溜的戴着面纱的女子怒道:“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再不管好你这狗,我就将它宰了的话。” 大黑狗又吠叫起来,那戴着面纱的少女忙扯着它的颈毛,让它不要再叫。 “郑西珠,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在弄的把戏,你就这么想要吓人?”郑南珠急忙过来后,立即朝这叫郑西珠的少女怒道。转头一看果然那惊叫的人是林珑,忙上前歉意道:“林姑娘,没事吧?如果有不妥,我现在就让人传大夫来……” 贝明绯也急忙排开人群急奔到林珑身边,“阿珑,我的天啊,真的是你的声音?没出什么事吧?” 郑夫人听到女儿与贝明绯的声音,这才知道自己急糊涂了,好在女儿还知道要去问侯一下当事人,这主人家才没至于太失礼,脸色柔和了些许,“林姑娘,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倒地是略有擦伤,回头上上药就不碍事的。”林珑忙解释,看了看叶旭尧,“多谢了叶公子经过仗义相帮,这才没有酿成憾事,不然就罪该万死了。” 郑夫人立即向叶旭尧道谢。 不过与这插曲相比,众人的目光都是放在这突然出现的少女与黑狗身上,这两者怎么看也与巡抚这样的门庭搭不上号。 林珑自然也有好奇心的,突然,一口晚春之风吹来,将少女遮脸的面纱吹掉,少女惊呼一声,想要抢回面纱却不得,意识到自己的脸暴露于人前,忙用袖子遮挡一二,可已经太迟了。 包括林珑在内,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女的年纪不大,估计只比郑南珠小上一岁左右,那张脸蛋半看脸型倒也称得上漂亮,前提是要忽略她脸上深浅不一的指甲印造成的疤痕,如果只有一两道倒也罢了,可布满了颧骨左右以及下巴主吓人了,看起来像只花脸猫。 这一看就是在小时大人造成的,顿时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地看向郑夫人。 人人皆知郑巡抚家有三个女儿,比郑华翰还年长的嫡长女郑东珠早早嫁人了,老二就是脸上长斑的郑南珠成为老大难问题,这最小的郑北珠乃庶出,不过十岁左右,倒也无人关注一个庶女。 这会儿才想到东南西北,怎么可能少了西?眼前这唤郑西珠的少女应是郑巡抚第三个女儿无疑。 莫非这脸是郑夫人弄出来的?这样的猜测让人暗暗兴奋。 郑夫人叹息一声,这会儿也不好再掩饰这家门之丑,“这是我家老爷的三女儿,乃是姨娘所出,我这当嫡母的一向公平,哪怕不是我所出,我也不会少了她一份。她与南珠只差一岁,本来也是玩伴,哪知她的生母却是犯了疯病……” 原来这郑西珠的生母产后情绪不稳定,一犯病就会打骂女儿,初时也只是敢私下里掐着衣服下的皮肉,稍长,后来却是在某夜发了疯,将女儿一张俏脸蛋用指甲划花,若不是乳娘救下及时,恐怕会被她掐死。 这样的妇人,郑巡抚夫妇哪敢再留?只好打发掉她,可孩子的脸好了后这疤痕却是去不掉,怕丢脸的郑氏夫妻,只好将她送回老家养在深闺当中。 可女儿家年纪大了总要嫁人,郑巡抚对这女儿是没有感情,到底还是亲父女,只好从老家接到任上,让妻子秘密安排一桩婚事嫁了就了事。 平日里,郑夫人也是将她关在小院里了事,哪知今儿个这姑娘听到外头的热闹声,偷溜出来躲在暗处偷看,这才会差点让好打小养的狗误事。 当然这里面很多内宅的事情并未提及,这妇人发疯的估计不会是简单事,谁不知道内宅暗斗的招数?当然郑夫人避开这话题不谈,别人也不好问。 林珑看到郑西珠掩脸站在那儿,看起来万分可怜,到底难掩恻隐之心,上前将她被风吹落到不远处的面纱拾回递给她,嫡母说得千好万好其实从行动上就能看出。郑西珠站在那儿受到众人的打量的目光,真与脱了衣裳被人瞧一样尴尬又屈辱。 “郑三姑娘,你的面纱。” 听到林珑的声音,郑西珠看向她,最后一手遮面一手接过,低低地道了声谢,接过后急忙展开遮住脸面,朝嫡母行了一礼,她准备离开这里。 林珑道:“郑三姑娘,你的脸,能不能让我试试能不能用针对去疤有效的药材为你调制肤膏?当然我不能很肯定的说有效,可我们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最后说出的话当然是看出郑西珠有顾虑。 郑西珠咬着下唇站在那儿,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女? 正自尴尬也难堪的郑夫人得了林珑这话,顿时如遇救星,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名声扫地啊,急忙搭腔,“我都快忘了林姑娘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林姑娘真有办法可以恢复这脸?毕竟是待出阁的闺女,不是亲生的,我也一样有义务给她找个好夫家。” “只能说淡化,根除估计不行了。”林珑实际地道,夸下海口的话她从来不说,“如果是当年新伤的话,估计还可以治好,可现在时间太久了。” “若是能淡化我也高兴了。”郑夫人急忙应声,“林姑娘,这事我就拜托给你。” “郑夫人放心,小女子一向都是尽心尽力的。”林珑保证地道。 “有林姑娘出手,西珠的脸应有救。”郑南珠也不好表现出姐妹失和的戏码来,之前林家女儿闹的那一出还在眼前呢,这样的错误不能犯。 众人看着林珑与郑西珠暂时先下去,郑南珠做陪,贝明绯跟着,也有不少闺秀好奇也跟上去细瞧,他们不禁啧啧出声,对林珑颇多赞誉,更是对玉肤坊感兴趣。 叶旭尧看着她如被众星拱月般走远,失落感就那样袭上心头,一转头看到母亲在跟前,遂皱紧眉头。 “别再皱眉头了,今儿个晚上,回去后我们母子好好谈谈。” “嗯。” 叶钟氏真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话都这么吝啬。 林琳双眼含怒地看向那躲在暗处的林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既然找到那条狗来害林珑,就要一击得手,现在好了,又给人锦上添花。 林琼咬着下唇,她也没想到那狗这么不中用,亏她还不怕死地挑衅它,仗着今天她穿的与林珑颜色相近的衣肤,这才嫁祸给了她,可惜那却是只笨狗。 郑巡抚家的厢房里面,林珑仔细看过郑西珠的脸,其实疤痕很细长,呈现白色,夹杂在皮肤上很是骇人。 正要退开一步给她把把脉,脚碰到毛茸茸的动物,她吓得又要惊叫,这狗儿一进来就趴到郑西珠的脚边,赶都赶不走。 郑西珠忙道:“它不会乱咬人的,估计是被人吓着才会去害你,林姑娘,你别怕。”伸手轻轻拍打狗儿的头部,“快点向林姑娘道歉。” “不用了。”林珑对这狗敬谢不敏。 狗儿却是发出“呜呜”的声音,听来很像委屈地声音,看着她的狗眼湿辘辘的,看来万分可怜。 林珑本来就是花季少女,同情心是不会少的,大着肚子摸了摸它的头,狗儿也不拒绝,还蹭了蹭她的手。 “真乖。”她赞了一句。 “它平日很听话的。”郑西珠腼腆地笑了笑,“它很小时被人扔在屋檐下,是我把它捡来养得这么大。”对她来说,这是伙伴,不是宠物。 林珑再看了看这笑容很是娇羞的郑三姑娘,心底很是不宁静,这少女怕是没得到过多少人的关心,不然不会与一只狗如此亲密。 她按上郑西珠的手,脉像平和,暗忖,这郑三姑娘的身体底子很好。 “如何?”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道学,郑南珠也得进来扮扮样子,娘常说这样才能有好名声。 “我给她开副调养的方子先喝喝。”林珑执起毛笔写了写,然后再道:“外敷的东西,我要回去调配一下,这肤膏才是真正有效淡疤痕的。” 写着写着,她又似醒起什么道:“对了,我差点都要忘了,郑三姑娘,我教你一个按摩脸上淡化疤痕的方法。” 放下毛笔,她上前示范,“你看好,用你的手掌根部揉按脸上的疤痕,一日三次,每次约一刻钟即可,其实这对新伤更有效,不过你不妨试试。”这是她从一位老大夫那儿学来的。 “是这样吗?”郑西珠边做边问。 林珑再纠正一下她的手,“对,没错,就这样揉按……” “林姑娘,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郑南珠有点艳羡。 “不过是平日多留意,记在心下等到用时罢了。”林珑再度回去执笔书写。 “阿珑最爱看杂书。”贝明绯忙道。以前在林家时,林互祖父林有德的藏书,林珑就涉猎了不少。 郑南珠这才一副难怪的表情。 好一会儿林珑才把方子递给一旁的侍女,又吩咐了几句注意事项,郑南珠看前面要开席了,她可不想把时间都耗在这庶妹的身上,遂催促了几句。 郑西珠也识趣地起身表示回去练习这个新学的揉按之法,察颜观色,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林珑这才与郑南珠等人回到前面席上。 后来的宴席上就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一切顺遂得很。 散席之时已经是星月爬起了,林家众女在林白氏与林余氏的带领下向襄阳侯夫人叶钟氏行礼方才离去。 期间,叶钟氏并没有好脸色给她们看。 林白氏与林余氏心头一跳,看来今天闹的这一出还是影响颇大。 林珑与贝明绯两人亲热的出来,正好看到林家众人灰头土脸的离开,贝明绯鄙夷地轻呸了一声。 林珑看到叶家母子都在不远处,就这样贸贸然离开不太妥当,遂松开贝明绯的手,上前去给叶钟氏行了一礼,准备说些告辞的话。 送客的郑夫人笑道:“林姑娘的礼数还是挺周到的,侯夫人,你说是不是?” 襄阳侯夫人点了点头,“林姑娘多礼了,这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林珑告退了。”林珑向郑夫人也行了一礼,这才礼貌地离去。 离去前看到叶旭尧看过来,顿时朝点头致意。 叶旭尧也点了点头。 林珑在贝家侍女搀扶下上了马车,坐稳后,马车方才驶出这巡抚衙门的后宅。 贝明绯看向她,“阿珑,我总觉得那位了不得的侯夫人对你挺关注的。”而且她也看到林家几女也上前与叶夫人告别,这不像是林家能高攀得上的人家,心下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 林珑这会儿也不再瞒她,“这事我本来不想提的,可你问到,我也不好瞒你……” 遂将那桩所谓的富贵姻缘说出来。 贝明绯一听顿时咋舌,难怪她爹老说烂船还有三分钉,告诫她不要轻易看轻任何人,林家是败落了,却还能有桩富贵姻缘从天降,这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吗?“阿珑,这倒是个好机会……” 林珑拨了拨秀发,斜睨她一眼,“你还不了解我?” 贝明绯知道林珑的性子,顿时知道这所谓的富贵姻缘非她所喜,再多说也是枉然,撇嘴瞪眼道:“就你会暴殓天物。” 像她爱慕郑华翰,却碍于自家身份,不敢真的靠近,老爹赚得再多的钱,她也是配不上郑华翰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林珑但笑不语,阿绯的玩笑话她一向不放在心上,这是她们的相处方式。 “罢了罢了,说再多也没用。”贝明绯摆摆手,“不过依我说,你还真该自己上去拿下,也好过便宜你家那几个牛鬼蛇神。你不知道,你给郑西珠检查脸的时候,我看到你家二叔父家的庶女鬼鬼祟祟地偷看。后来郑西珠那只吓人的狗离去时竟是冲着她叫,若不是郑西珠拉得快,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我想这幕后要害你的人还是你林家的姐妹。” 林珑颇为意外的看向贝明绯,若不是贝明绯提及,她还真以为这不过是桩意外,哪里知道还真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桩婚事,连人命也可以枉顾,真是家门不幸。 “你还是要好好防防,这些个人什么事做不出来?”贝明绯再度提点。 林珑眼睛微微一眯,“嗯,我会记在心上。” “对了,阿珑,你想到法子对付丰盛德没有?”贝明绯见她对于林家姐妹上心之后,这才转了个始终记挂于心的话题。 林珑展唇神秘一笑,“这个当然是……”吊了贝明绯好一会儿胃口后,才道:“好了,别恼,当然是有法子了。” 贝明绯这才不再做出佯怒状,“快说。” 林珑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这事还要你大哥帮一下忙……” 姐妹俩喁喁私语几句,贝明绯拍拍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都等不及明天的到来,好看看那周掌柜的表情。”   ☆、第六十五章 使计 马车里的气氛颇为严肃,母子俩俱都沉默着。 叶钟氏颇为不满地看向儿子,“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尧哥儿,为娘的也不好强迫你,不过娶妻终是大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旭尧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表情,“我没怎么想?要娶谁,娘做主即可。” “真的没想法?”叶钟氏冷冷一笑,这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性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从来都不说,可你要是不如他的意,他却会用别的方式让你明白你做错了,“那好,我看林家老三的长女还行,虽然行事有点偏差,但好好调教也还凑和,我在京里时也曾属意她。那我明儿就着冰人去向她提亲,把这婚事订下,我也好安心,出门这么久,我也颇为担心侯府的大小琐事。” 叶旭尧立即到林琳那张做作又故做清高的脸,这眉皱得更紧,这女人比起林家老二的长女林璃还要恶心,脸上的不满半分也做不得假。 知子莫若母,叶钟氏一看儿子这表情就知道他看不上林琳那丫头,“你不喜欢也没法子,林家大房的长女长相人品都过得去,不过父亡母又改嫁,现今又自己开了铺子抛头露脸,实不是良妻人选……” “她开铺子也是生计所逼,这不能怪她。”叶旭尧首次打断了母亲的话。 叶钟氏挑眉看向儿子,母子俩讨论这问题那么久,这是儿子头一次不听她说完就发表意见的,果然她还是猜对了儿子的心思,故意唱反调,“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她的过失……” “身为长姐,她还有弟妹要抚养,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很少见。”叶旭尧对林珑开铺子的评价已经不是昔日可比,听母亲贬义的话,竟是刺耳不已。 “哦,这么说来你是中意她喽?”叶钟氏一语道破玄机。 叶旭尧撇了眼母亲,没再吭声。 叶钟氏这回不再试探,开门见山地道:“尧哥儿,你一直不肯承认心中所想,是因为这位林珑姑娘一直表现出不在乎这婚事的样子,她傲,你更傲。” 叶旭尧闻言,瞪了眼母亲,“没的事。” “尧哥儿,你的婚事不能再拖,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没有行动,那就让娘来,到时候你就别怪娘不顾及你的意愿,机会我给你了。”叶钟氏下最后通牒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的要娶那林珑,她这性子必须给我磨一磨。” 儿子这性子像根愣木头似的,偏性子又是万分喜洁,在那方面一向不太开窍,叶钟氏一直颇为放心,儿子没染上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通病,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 不过如今再看,她不得不叹息,果然有一利必有一弊。 叶钟氏不得不想得更深入,观今天郑家的举动,那郑夫人似乎意有所指,这样也好,能把这婚事做得体体面面,她同样也求之不得,至少婆母挑不出刺来,妯娌也没得讥嘲大房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媳妇。 叶旭尧闻得母亲的话,脸色更为冰冷,林珑不止一次表达过她没有嫁他的意愿,难道要他上赶子去主动表态,这实在强他所难。 想到林珑,又自然会想到林琳,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嫡长子绝不能由那样的人生出来。 叶家母子心事重重,林珑却是回到了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绿姨娘举着灯笼在等着,她脸上的笑容更大,没有什么比晚回家有人担心更幸福的事情。 下了马车,她朝伸出头来的贝明绯道:“我已到了,阿绯,你出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贝明绯向绿姨娘打了声招呼,这才笑着将车帘放下。 马车再度起程,贝明绯从车窗处探出头来,朝林珑挥了挥帕子。 林珑看到马车走远,这才与绿姨娘一道返回宅内,将在巡抚家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绿姨娘听得抚了抚胸口,“真是有够惊心动魄的,好在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我有得担心。” “没事的,对了,给那郑西珠调制的肤膏我想出配方了,明儿陈伯送花草来,你让他多送点银丹草……” 林珑一路念叨着草药的名字,绿姨娘也暗暗记下,“行,到时候我会与陈伯提一下。”顿了顿,“对了,珑姐儿,郑西珠的脸你真的有把握吗?” “把握不太大,不过总要试一试,那姑娘怪可怜的。”林珑皱了皱鼻子。 “那倒是。”绿姨娘一向也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听林珑提及这女子的身世,也有几分唏嘘。 看到绿姨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感慨身世,遂转移话题道:“二娘,明儿我演一出好戏给你看,那丰盛德……” 果然绿姨娘的表情一变,最后更是忍俊不禁,“听你说像唱戏似般容易,得,明儿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瞧一瞧。” 林刚的新宅里面却是一场暴风雨般地争吵,林璃一下马车,当即就气怒攻心地赏了林琳与庶妹林琼一人一巴掌,眯眼怒极反笑,“我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你们会联起手来……” “你凭什么要我们家琳姐儿?”林余氏怒气冲冲地下马车,瞪了一眼身后的林白氏,“二嫂,你管不管你女儿,你不管我这当婶母可要越俎代疱了。” 林琳捂着被打疼的脸,“你们二房太过份了,这事情是我挑起的吗?这完全是你们二房不将人放在眼里咎由自取的。”反手就要回击林璃一巴掌。 林白氏快速地将女儿拉到身后,当即捉住林琳的手使劲一捏,“没大没小,这里何时轮到你耀舞扬威?三弟妹,你那话就不对了,为了这婚事,把丑都出给外人看,你让我们林家在苏州城还如何抬起头来?现在你还恶人先告状,真是岂有此理?” “你放开我家琳姐儿,现在秋后算账,我也有一肚子话要说。”林余氏上前将女儿的手解救出来,哪里肯相让半步。 这正堂门口的争吵,很快就有人禀到林刚与林创兄弟的耳中,两兄弟迅速赶至,看到两房女眷不但争吵,还动起手来。 林白氏与林余氏两人,一个扯头发,一个拉衣服,总之是连脸面都下顾地动起手来,说来也是林白氏先动手,林余氏不甘心受欺,一还手就演变成这全武行。 “都给我住手。”林刚怒吼。 林白氏这才松开林余氏的头发,气喘吁吁地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眼林刚,有几分胆怯,“老爷?” “呜呜……”秀才女儿出身的林余氏披头散发哭着找林创申冤,“老爷,她们合起伙来欺侮我们母女,这日子没法过了,明明使坏的就是她们母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刚瞪了眼发妻,与弟妹动手就算占理也说不过去。 林创安抚了妻子一会儿,这才问询起来。 两房人的说辞各有出入,林刚与林创俱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怎样,同一个宗族的女儿闹成这样,真是丢脸丢到天边去了。 林白氏与林余氏这回也不再相争,一旦丈夫是这表情,她们都有几分后怕,不该一回来就吵的,现在这样无法下台。 “看看你们养的好女儿。”林刚率先怒骂,然后大声唤人将佘姨娘找来。 林琼有不好的预感,此时她大气都不敢喘,父亲与叔父的脸色从所未有的差,只好缩在角落里,希冀父亲不要将目光对准她。 佘姨娘踏进这厅堂,立即搜寻女儿,看到她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屈膝行礼,“老爷,太太……” “拿家法来。”林刚再怒喝一句。 很快藤条就送到他的手中,他握紧,咬牙切齿地上前狠狠地抽打着佘姨娘,“看看你生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那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十分用力,佘姨娘连闪躲也不行,只能无辜被打,成为林刚的出气筒。 林白氏的脸色苍白一片,包括林璃在内,母女俩吓得抱成团,林刚打在佘姨娘身上的藤条,更像是挥在自己身上。 林琼吓得更不敢出声,在林琳面前毛遂自荐的时候她只想到好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惹恼父亲会是这样? 林创夫妻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佘姨娘被打晕过去后,林刚的怒火才发泄完,收回沾血的藤条,他的表情仍是那般阴狠。 林创拉着妻子林余氏先行离开,这会儿他也不想与二哥说话,哪知他下一刻会不会又发飙? “琳儿,你这行事太鲁莽了。”林创教训女儿,不过话并没有说得太愤怒。 “琳儿这次行事是有欠稳妥,可这样一来,那璃姐儿就没得争了,于我看来,还是值得的。”林余氏护住女儿,既然他们是既得利益者,那么就无须为此动怒。 “爹,娘说得对。你没看到侯夫人对璃堂妹厌恶的眼神,这于我相当有利,不过是少许名声,待我嫁进那富贵人家,就能补回来。” “你倒是说得轻巧,补回来?我们林家的脸面都丢光了。”林创白了一眼女儿,私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没错,不过他不能鼓励她再做这样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 “你糊涂了,我们到时候回了京城,这事又有谁会提?他们二房离不了苏州,这才在乎什么名声罢了?”林余氏撇撇嘴。 “娘说得对。”林玫也适时地插了一嘴,这婚事争不成,更不能与长姐交恶,将来她得了好处不给她,那就划不来了,“爹,这回只剩下姐一人,这婚事还怕有变?” “那珑姐儿倒是个障碍,若能搬开,估计我的前程就一路光明了……”林琳微皱眉道。 林创夫妻步子一停,对视一眼后,即陷入了沉思,有绊脚石拿掉就好,这是任何人都会知道的常识。 林家一地鸡毛的事情,林珑翌日知晓,不过是置之一笑罢了,临出门前,叮嘱绿姨娘道:“二娘,给佘姨娘送点伤药,她倒是无辜挨打,明明就是林琼的不是,生有此女,她之不幸。” 恼林琼归恼林琼,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佘姨娘,这一点上她恩怨分明。 绿姨娘叹息一声,“若我是佘姨娘,当初生下那孽障就该一把掐死才好,省得她害人又拖累自己。”挥了挥手,“得了,我待会儿就去,只怕她这次伤得不轻呢,听说打得是皮开肉绽,二老爷忒狠了……”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林珑冷笑地点评,一个会将怒气撒到女人身上的男人能有多大出息?她越发看不起这二叔父,不过是个孬种罢了。 待得到了那西大街,丰盛德的铺子还是排满了长龙,林珑只是瞄了一眼,看着那伙计打开铺将门,搬凳子出来,站在上面大喊一声,“开铺啦,开铺啦,今天还是打半折,排好队,排好队啊……” 她踱到自家店面,看到林南一人正用鸡毛掸子在弹弹扫扫,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遂笑道:“南叔,哪怕没有客人,我们也要打起精神来。” “姑娘来了?”林南将鸡毛掸子搁在衣领后,上前迎道,“这门可罗雀的,唉……” “叹什么气呢?要客人还不简单?待会儿就会上门来。”林珑看到林南吃惊地张大口,笑了笑,“南叔,别愣着,赶紧去买好茶准备待客吧。” “诶,这就去。”林南兴奋地将鸡毛掸子取出放下,急匆匆地出门。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 转身就去整理一下货品,好一会儿后,贝明绯方才到来,由侍女扶着下马车,急急地进铺子,“我没迟吧,可不能错过了好戏……” “还没开始呢,急什么急。”林珑白了她一眼,“我要的东西呢,在哪里?” “这不都给你送来了。”贝明绯急忙让身后的小厮将东西搬过来,“这是我哥昨儿夜里给你急寻来的,你看看中不中?” 林珑打开那箱子,里面躺着用掐丝珐琅工艺做出的瓶瓶罐罐,十分华丽,有大有小,就一个小瓶子就能卖出二两多银子,这里足足有五、六十个居多,全是城里一流师父的手艺。 “真不错。”林珑赞叹地道。 “那可是。”贝明绯傲然道,“这还是急寻才会如此粗糙,如果是订做还能更精致,”下巴指了指另一边的箱子,“那是青花瓷的,虽不是官窑出品,但也是极品青花了,为了这个,我哥奔波了一宿。” “得,回头我请贝大哥吃饭答谢。”林珑笑道,着小厮将其抬进后院。 留了一侍女在前面看店,林珑与贝明绯俱都到了后院。 贝明绯看着林珑将胭脂水粉一一重新放到她带来的容器内,“这得卖多少银子啊?” “这是我连夜重新改了配方的。”林珑一边手不停一边回答她的话,“不多,这胭脂我打算卖它二十五两银子一盒,这水粉就二十二两吧,至于香油那是要二十两银子的,阿绯,你看如何?” 半天没等到贝明绯回应,她转头看去,只见贝明绯惊讶得回不了神,遂推了推她,“愣什么呢?” “阿珑,你太狠了吧。”贝明绯咋了咋舌,之前玉肤坊最贵的不过要三两银子,如今换了个包装,却要卖到天价了。 林珑笑露出一口白牙,“我这可不比丰盛德在京里的贡品差,你知道他那贡品胭脂水粉多少钱吗?少说也要这个数。” 她伸出手指比了比五十两的样子。 “我这还算好啦,再说这是新调制出来的,效果更好,也值这个价。”林珑自信地道,等往后她再改良配方,估计二十五两子就买不到了,少说也要提到三十两。 贝明绯感慨地道:“阿珑,你有成为奸商的潜质。” “去去去,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林珑佯怒地推了推她,“若是这次卖得好,下回我就去订制这些个瓶瓶罐罐,嗯,要特制的,我想想,还要打上我们玉肤坊的名号,与丰盛德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家的产品……” “没错,这样一来人人都会知道玉肤坊,对了,我还要给我们玉肤坊弄个一目了然的标志才行……”贝明绯立即联想得老远,越说越兴奋。 林珑笑着摇摇头。 此时丰盛德门口排的长龙却是出现了新的状况,一时间涌进了五十来个全身恶臭的乞丐,他们也在那儿排队,弄得一群姑娘与年轻妇人都掩鼻皱眉,这恶臭有谁能受得了? 原本在二楼看着不远处的玉肤坊门可罗雀而暗自得意的周义,在扫到自家长龙处那些个来搅事的乞丐时,脸色当场就变了,“赶紧去赶走他们,别让他们坏事。” “是,掌柜的。” 等林珑与贝明绯到了前面来的时候,就看到丰盛德的伙计正与那散发恶臭的乞丐互相推搡,原本排长龙的年轻女子都散开掩鼻。 “凭什么不给我们买?”耍无赖的乞丐当即赖着不走。 “你们有钱吗?没钱别在这儿闹事,滚,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丰盛德的伙计又是打又是踢地要弄走人。 “打人啦,丰盛德打人啦……” 嚷叫声响亮,生怕别人不知情。 贝明绯笑嘻嘻地捅了捅林珑的腰,“如何,我哥找的人还行吧?” 林珑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不错。” 丰盛德不义,就别怪她不仁,这买卖关乎她的生计,怎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她的一双美眸一瞟,不其然看到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的马车为首,正浩浩荡荡地过来。 “客人要上门了,我们这就去迎接吧。”   ☆、第六十六章 火爆 这么十来辆的马车驶过来,场面颇为壮观,排长龙的人群很自然就目光对准那一票平日很少见到的贵妇们。 可丰盛德的伙计对于那骚动却是没留意到,而是一味地驱逐这么些闹事的乞丐。 密切关注此事的周义的目光也转向了那浩浩荡荡的车队,为首的马车别人不认识,他到底还在京城见过世面,一看上面挂出来的标志就知道是襄阳侯府的,后面紧跟的那一辆更是不陌生,苏州父母官郑巡抚家的。 至于后面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马车,他已经顾不上了,心下不由得大为诧异,不禁转头问身边的人,“那些个夫人们都要到哪去?你去给我好好查查……” 话还没说完,两眼不可思议地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率先停下,居然是在门可罗雀的玉肤坊门前,顿时手中两颗实心银球因为手一松掉到地上,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不过此时的他却顾不上这疼痛,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查过玉肤坊的东家是与郑巡抚家有些渊源,可并没有亲戚关系啊,为何这么多达官贵人到她的店铺……”所以他才大张旗鼓地对付玉肤坊。 一旁的伙计如何能回答得了他的问题,因为他也确实不知道,比起周义惊讶的失态,他看到楼下那一幕,忙拉了拉周义的衣袖,“掌柜的,不好了,那些个乞丐冲撞了最当先马车里的贵夫人……” 周义这才回神看过去,只见正被侍女扶下马车的襄阳侯夫人尚未站定,被他家伙计推搡过去的乞丐差点撞到那位尊贵的夫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的他顾不上被砸痛的脚,急忙转身“咚咚”地跑下楼去。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我们侯夫人?”扶着叶钟氏的织锦立即怒问出声。 叶钟氏的脸色堪比锅底,用帕子暗暗挥了挥,那乞丐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不过一向注重颜面的她在这场合实在是发作不起来,只能脸色难看。 那乞丐却是当即跪地,叫屈道:“请这位夫人为小的做证,丰盛德打人……” “夫人,不是的,是他们有意来捣乱的……”丰盛德的伙计一看到冲撞到这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的夫人,当即脸色冒汗。 郑夫人由侍女扶着由后面走上来,“侯夫人,出了什么事?” 叶钟氏用手指了指那乞丐,“没什么大事,郑夫人,这可是在郑巡抚的治理之下,这些个事还是你来管吧。” 虽然没越俎代疱之意,但她的口吻还是颇为严肃。 郑夫人点点头,看了眼争执的两人。 丰盛德的伙计抢到发言权,“这人是来捣乱的,他们是受人指使来我们这儿故意使坏的,请夫人明鉴……” “这位夫人,我们的国法可有规定小民不能在此买东西?”乞丐也很快反应过来反驳。 “你哪来的钱?一个臭乞丐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有钱来买胭脂水粉?” “老子有钱为什么不能买?老子今儿个是乞丐,明儿就不是了。” “哟,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 两人又推搡起来,其他的伙计与乞丐似乎又要再度起冲突。 林珑适时地地上前,给郑夫人行礼,看到郑夫人郁怒的神色,建议道:“郑夫人,小女子以为这丰盛德的伙计说得也没错,一个乞丐有了钱不买吃食,偏来买胭脂水粉,这是怎么想都不通的。” 正急忙过来的周义听到林珑这玉肤坊的东家所言,不由得一愣,这玉肤坊被他丰盛德挤兑得生意都做不了,还会如此好心为他丰盛德说好话? 林珑这话他驳不了,毕竟这话说得有道理,上前忙给郑巡抚的夫人行礼,“郑夫人,这是小民店里的伙计处理失当才会冲撞了夫人,小民在此向夫人赔礼道歉,”似感激地看了眼林珑,“林姑娘仗义执言,周义佩服。” “周掌柜的言重了。”林珑微微一笑。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顿时对林珑产生好感,丰盛德与玉肤坊是死对头,这两天更是暗斗得厉害,看这冰火两重天的店面就知道了,可林珑还是不顾竞争关系为丰盛德说了好话,始料未及,却又在情理当中。 因而对林珑为人光明磊落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叶钟氏一双凌厉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把这些个窃窃私语声听进耳里,心里自然也在评估着。 “太太,奴婢觉得这林姑娘行事倒也真让人敬佩,奴婢自认没有这样的心胸。”织锦低声地说了一句,她早就看出叶家母子的心向,不过那层窗户纸太太不戳破,她也不会轻易地坏了太太事情,不过适时说上一两句倒是可以的。 叶钟氏斜睨了一眼织锦,淡淡一笑,并不回应。 郑夫人却是表情严肃地看向那名乞丐,“这钱莫不是你们偷来的吧?” “夫人冤枉啊,这真的不是。”乞丐指天发誓地道,“这银子是小的们得善人帮助得来的,做乞丐始终是丢脸至极的,只要有桩小生意可做,小的也愿意啊。这丰盛德的胭脂打半折,小的以为只要能买到手,再到下边的镇里去卖,一转手,也能赚个差价,这才会向大善人贷了些银子做这生意,哪知丰盛德瞧不起小的们,出手相打……” 边说边哭倒也可怜,众人听得虽有几分不可思议,但这乞丐的思路却没有错,一来丰盛德的半价优惠才不过开始两日,稍远点地区的人根本不知道,二来拿到镇上卖给富户,哪怕只卖八折的价钱,这也是有得赚的啊,确是比乞讨强。 “这么听来倒也无可厚非……”林珑略皱了皱眉,“律法上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倒卖,再说苏州城少了些乞丐,街道上倒是好看不少。” 周义恨恨地看向这乞丐,他降价是为了挤兑林珑,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赚差价,“这到底还是不太妥……” “本夫人倒以为林姑娘没说错,少了人气讨,证明苏巡抚治下有方,倒也可算是政绩一件。”叶钟氏笑道。 “没错没错,侯夫人所言甚是……”不少贵夫人立即附会。 “抚台大人一向爱民如子,现在多了人寻到生计,确是功德无量啊……” “……” 恭维的声音从来不会少,郑夫人也听得脸上放光,连乞丐身上那股难闻味儿,她都似没闻到一般,点头笑了笑,“确是这样,抚台大人看到治下的百姓有上进心,身为父母官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周义感到浑身冰冷,听这抚台夫人的意思是不打算阻止了?果然,两耳又听到郑夫人道:“周掌柜,你们店里卖货,哪有不让人买的道理?他们有钱购你们的货物,你们就须卖给他们。” “郑夫人大义。”林珑立即给郑夫人行了个大礼。 一时间,郑巡抚的名望又上升了不少,看得郑夫人止不住地微笑,只要丈夫考核的成绩是优等,仕途亨通,她也与有荣焉。 周义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支支吾吾地应声。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那位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已经被林珑迎进了玉肤坊,手中的拳头握得很紧,此时他的脸色只怕用难看也形容不来,那一群群衣香鬓影的贵夫人们接二连三地进了玉肤坊。 “掌柜的?” 听到伙计的叫唤,他恼怒非常地齿了他一眼,更看到因为乞丐的加入,不少人都捂着鼻子退出长龙,更有甚者还干脆转到玉肤坊去看热闹。 贝明绯一把拉住正招呼客人的林珑到一边去,笑着指了指那似一脸便秘的周义,“你看周掌柜的可是气得不轻呢?真活该!” “自找的,与人无尤。”林珑冷冷地给了句评语。 “阿珑,这收购丰盛德的胭脂可是要不少银子的,阿珑,要不我们见好就收?现在这样丰盛德已经是稳赔不赚。”贝明绯到底没有林珑胆大,昨儿夜里林珑给她说,出五百两银子买丰盛德的胭脂。 当然,为了支持林珑,她也把私房钱贡献出来,足足也有八百两银子,这加起来一千三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说心里不忐忑是骗人的,连她大哥都咋舌,说她们这两个小妮子都疯了。 林珑转头看向贝明绯,“你以为我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阿绯,放心好了,这银子我们是稳赚不赔的,你就等着私房钱再上升吧。” 那些乞丐说的话并不是骗周义的,林珑确是打算将这批丰盛德的胭脂销往镇上去,此时她拜托宏门的方爷早已在镇上放出风声,丰盛德的胭脂将前所未有的七折价格出售,只要一天下来,各个镇上富户的女眷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们到城里也是偶尔一次,这丰盛德的胭脂降半价的风没有十天八天是吹不到他们耳中的,等这事传开,她手中的胭脂也销售一空,这还不稳赚不赔? 就算周义现在要派人去乡镇宣传,只怕也找不到人,能霸占漕运的宏门弟子众多,要放风声能有他们快? 她敢打包票只要不出三天,她以半价购得的丰盛德的胭脂就能全部出清,毕竟没有比丰盛德的牌子更响了。 贝明绯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到好友这豪气干云的样子,她突然也信心大增,“好,阿珑,我信你。” “你们两个姑娘家家在说什么呢?说是我们来了要好好招呼,现在却是躲到一边说悄悄话,这可使不得。”郑夫人笑语一句。 贝申氏笑道,“姑娘家一起就爱叽叽喳喳,我在家都被她烦得头疼。” “可不是,再不叽喳就不是姑娘家了……” 三言两语的讨论声,倒也和谐。 贝明绯与林珑这才停下讨论,急忙转回去忙赔不是。 郑南珠也当起了一天主人家,向不少人宣传玉肤坊的胭脂水粉。 林南心情最好,这是这么多天来人气最旺的一天,爬高又爬低地拿胭脂水粉,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叶钟氏看了看这间小店,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目光落在最醒目位置上用掐丝珐琅盒子装起来的肤膏,不由得指了指,“那是什么?怪好看的。” 林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这可不是她一大早忙活弄出来的新产品,忙过去拿过来恭敬地递到叶钟氏的手里,“这是肤膏,最玉肤坊最新的产品,夫人可以打开看看。” 叶钟氏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比这更为精致的包装她也是见过的,听到林珑这笑语晏晏的样子,她轻轻打开,一股香味飘进鼻端,“怪好闻的……” 林珑一脸笑意地又拿过一盒来,打开给叶钟氏看,“侯夫人的脸色其实偏黄,用这款更为合适,会以白肌肤为目的,还能减少细纹……” 叶钟氏原本不过是随便问问,如今听得林珑细说,不由得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周围的人看到襄阳侯夫人手中的珐琅盒子,顿时将目光转向了那醒目位置上的胭脂水粉,纷纷看了起来,试抹了抹,果然皮肤滑嫩了不少,再一细闻味道,清香又不浓浊,竟是越看越喜欢,再一细听是玉肤坊为尊贵客人量身打造的,顿时更为惊喜,谁不喜欢这彰显身份的东西? 站在自家铺门前的周义看到玉肤坊的情形,再看了看自家这减少的长龙,郁怒于心,险险要吐出一口老血。 尤其还有乞丐拿着丰盛德的胭脂一脸惊喜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这胭脂原来是给乞丐用的,走吧,我们才不要买,怪不得要打半价……”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你看到没有,连抚台夫人都在……” “真的?”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听说她家的产品可好啦,我就用过,你看看是不是皮脸又嫩又滑……” “我摸摸,好像真是啊……” “听说今天玉肤坊有新产品推出……” “……” 周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要帮衬他的姑娘少妇们一个转身,都往不远处的玉肤坊去了,脚狠狠地跺了跺。 闻到一股恶臭味,他更是狠瞪对方一眼,袖着双手就往楼上去。 一众伙计也一脸无奈地将包好的胭脂水粉递给好名乞丐,遂像赶苍蝇似地赶着这些人赶紧走。 只是走了一个,才轮了几个人,又是乞丐,他们的脸色也如周义一样,又厌又憎,不过有抚台夫人发话了,他们又不得不买。 “掌柜的,今天看来要亏了。”账房先生叹了一口气。 周义咬牙切齿地道:“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给老子逮到非将他拆皮煎骨不可。哼,老子要让他亏死。”转身就要下楼。 “掌柜的?”账房先生看他要离开,忙唤了一声。 周义抛下一句,“我去找宏门的方爷有事相商。” 账房先生立即会意,这是掌柜的要顶死这幕后之人,找人去放风声说丰盛德的胭脂只需半价,只要下面的镇上有这风声,那人想要销出去就难了。 不过他还是长长再叹息一声,不管再怎么做,丰盛德这次是不但亏了钱还亏了名声。 看看人家玉肤坊是名流云集,丰盛德却是乞丐遍地,哪个高尚哪个下里巴人,一目了然,经此一役,苏州城这家分店是元气大伤了。 美容永远是拉近彼此距离的最好交流方式,叶钟氏对于林珑的好感在慢慢地爬升,脸上的表情不再是端着,而是真心地讨教,谁不想美啊? 当即就在林珑这里买了四盒肤膏,四盒胭脂,两盒水粉,五种颜色脂膏,三瓶香油……林林总总,一共花了近五百两银子,当然,得了叶旭尧那话的林珑是一个子儿的折扣也没给,人家儿子都放话了,她当然是尽最大可能地赚最多的银子。 贵夫人的购买力都是惊人的,林珑早上新弄出来包装的瓶瓶罐罐,只一个早上,就销得七七八八了,个别去皱能力强的肤膏更是当即卖完,还得她笑着给人家赔不是,还说有货了当即会送到府上,照样是二十五两银子,一分跑腿费也不用。 对方也不会真怪罪林珑,毕竟这些个货都是襄阳侯夫人与郑夫人占了大头,这些人她们可得罪不起,当然少不得要林珑保证一有货就给她们送来,林珑自然是忙不迭地应声。 在不远处看着这门庭若市的玉肤坊的妇人皱紧眉头,目光中当然少不了林珑的身影。 “这真是穷鬼林珑开的店?没骗我?”曹周氏朝身边人疑问道。 “我骗你做甚?这确是那位林姑娘开的,你看看,我站这么一会儿,她就赚了这么多,这一天下来得赚多少啊?我说你以前嫌她穷,现在可还嫌?有这店当陪嫁,你睡着都能笑醒。”一胖妇人朝曹周氏挤眉弄眼。 曹周氏眼珠子一转,两眼颇为火热地盯着林珑。 ------题外话------ 抱歉,更得迟了,请大家见谅哈!明天某梦再多更点,今天只能先这样了。   ☆、第六十七章 会面 在店里的林珑感觉到有道火热的目光盯着她看,微皱了皱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旭尧下马走过来,一身月白色衣裳的他看起来颇为英俊中,当然如果脸上多点笑容会更迷人。 不少正在挑选胭脂水粉的女客都下意识看向这一身光风霁月的俊美男子,不禁红了双颊,碍于礼教,没人敢凑上前,只得私下里偷望几眼过过眼瘾。 “怎么过来了?”叶钟氏朝儿子笑道,不意外他的到来,眼角瞟向林珑。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好路过过此地可以来接娘回府。”叶旭尧淡淡地道,朝林珑微微点头致意。 林珑也微笑与他点点头。 郑夫人笑道:“侯夫人命真好,看儿子多孝顺,我家那个就没有这么积极过,一点也不知道要尽尽孝道。” 别人的赞誉叶钟氏哪有不受用的?摆摆手似不在意地道:“哪有?没听他说是路过吗?感情我这当娘的只是捎带上的……” 围着叶钟氏的贵夫人们都掩帕偷笑,明明就是暗爽不已,偏偏还要这样说儿子,叶钟氏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旭尧也没有解释太多,与他娘说了几句就踱到一个角落里呆去,这里的香风阵阵与女人成群,让不喜热闹的他到底不太适应。 圈着双手站在阴暗处,他的双眼注视在林珑的身上,有着几许神秘的审度,母亲与傅年的话都在耳边回荡,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 好半晌,那目光如芒在背,林珑叹息一声,趁人不太注意,到了叶旭尧站的地方,那儿正好是个死角,从那里看外面很容易,外面的人要发现这一角落倒是要倾斜一下身子,不仔细还真看不到。 “叶公子,我今儿个托你的福倒是赚了不少,答应请你吃饭当答谢必定兑现。”林珑笑道。 “无妨。”叶旭尧面容不变地回了一句。 什么无妨,都两眼盯着她看,让她好生不自在,林珑暗暗腹诽了一句,最怕是欠人人情债,趁早还了一身松。 林珑正要再说什么,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林姑娘。” 叶旭尧的面容一沉,盯着那人缓缓地越过人群走过来。 林珑皱了皱眉,她的娘呀,这人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不会又再来说些让人难堪又下不来台的话吧? 回头看向此人的时候,林珑的笑容有几分僵硬,“曹大夫,什么风将你吹来?” 一听到此人叫曹大夫,叶旭尧的眼眸冷意更甚,不由得忆起那回看到她被那胖胖的姓曹的夫人侮辱的画面,双眼从上到下打量这曹大夫,清秀有余魄力不足,这样的男子不是良婿人选。 曹大夫一看到林珑都会腼腆一笑,“林姑娘,你这店铺开张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出诊,拖到这时候才来给你道贺,你不会怪罪我吧?” “岂会?”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自然也不会给他难看的脸色,算来此人对她一家也还是有恩的,“不过是家小店罢了,曹大夫无须挂心,你到我这儿来,若是给曹夫人知晓,怕是又要有误会了吧……” “没有没有。”曹大夫忙摆摆手,想到上回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心底还泛着隐隐的疼痛,“我娘听闻林姑娘家中的胭脂水粉不错,她上回与你闹得又不太愉快,所以不好前来选购。我这不过代她跑腿一趟。” 说话时,他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一向反对他与林珑来往的母亲这回一改常态,在铺子里居然试探地问他与林珑可还再有来往?当时他谨慎地问他娘,又要干什么? 他娘胖胖的手重重地拍打在他的背上,给出的说辞正是他之前的,还向他说她早就懊恼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表示也不再阻止他再来见她。 当地他还吃惊地看向母亲,怀疑她说假的,可母亲却是笑笑地道:“傻小子,娘不再反对你们了。” 这对于他而言是再好也没有的事情了,不顾一切就到了这店里来见她。 林珑一想到曹周氏的泼辣状儿,身体还会打个哆嗦,嘴角扯了扯,“也没有不待见你娘啊,她……” “林姑娘,你真的没有生她的气?我娘这人就嘴巴利害一点,她人心不坏的。”曹大夫立即打蛇随棍上,为亲娘美言几句。 “她好与坏与我没关系吧?”林珑对曹周氏是能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从来就没有别的想法。 曹大夫表情一愣,林珑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的满腔热情都浇灭了,忆起她说过对他没有意思的话,表情略尴尬地道:“是我莽撞了,林姑娘,你别放在心上。”指了指不远处的胭脂水粉,“我不知道买哪种好,你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可……”林珑从来不拒绝上门的生意。 “林姑娘,你之前说过带我去看一下你新弄出来的胭脂水粉,还做数吗?”叶旭尧突然从那阴暗处跨前一步,他在那儿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知道有多碍眼,这什么曹大夫一看就不是有很大购买力的人,她这么热情招呼做甚? “我没……” 林珑一句没这么说过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向少话的叶旭尧微挑眉,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没忘记是吧?我就说林姑娘的记性很好。” 曹大夫看了一眼这长相俊美的男子,那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不是普通人,他眼神黯了黯,不待林珑发话,即笑道:“我明白的,林姑娘你先忙,我去问林掌柜也一样的。” 说完,他有几分像是落荒而逃,与那样的男子站在一块儿,他没有丝毫的可比性,林珑不选他也是对的,他有几分自嘲。 林珑看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叶旭尧,“叶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意思。”叶旭尧一改寡言少语的作风,“莫非你说答谢我的话也是敷衍?” “不是,不过这一码还一码……”林珑正色道,这人真是阴阳怪气。 “在我来说都一样的。”叶旭尧嘴角一翘道。 俊男美女永远都是一幅很养眼的画面,叶钟氏与郑夫人对于那小角落的两人并没有忽视过去。 “倒是一对才子佳人。”郑夫人看了看周围的人散开去,这才与叶钟氏打破那层窗户纸道,“如今我们家西珠的脸也要靠林姑娘一双巧手,当然在南珠一事上,她同样也是莫大的功臣,叶夫人,如果你有心,这婚事绝对可以办得风风光光的。” 叶钟氏端起茶盏轻茗一口,“这么说来我与郑夫人还有机会成为亲家喽?” 郑夫人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笑逐颜开。 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越来越融洽。 此时的林珑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讨论的对象,微微有些怒气地看着叶旭尧,“叶公子,你这举动我不欣赏,曹大夫不过是个小小的民间医师,他……” “彼此彼此。”叶旭尧几乎不给她说完整一句话的机会,心里的怒火“腾腾”地往上升,那个什么曹大夫不过是个小小的郎中,她如此记挂做甚? 林珑不由得气极反笑,“真是与你鸡跟鸭讲沟通不了。” 叶旭尧的眸子颜色更加深沉。 “林姑娘,你过来一下,好吗?” 郑夫人的唤声传到耳朵里,林珑忙应声。 在离开的时候,她还是看向叶旭尧,“改天我再给你帖子请你吃饭吧。” 叶旭尧点点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匪鉴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家主子仍一脸阴沉地站在那儿,现在他也摸不准主子的心意,主子在想什么真不是他一个小小下人就能弄明白的。 曹周氏此时却在林刚的新宅做客,这林家到底也曾是苏州城的大户人家,她看着仍有奴仆侍候的林余氏,心下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林三夫人真是客气了。”她笑着想要将礼节做足,怕别人笑话她不过是个商户。 林余氏拨了拨茶渣子,一副大户人家夫人的派头,“你对我家林珑真的满意吗?这孩子没有了亲爹也怪可怜的,我这个当婶母的也是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这嫁妆一分也不会少了她的。”说完,放下茶盏,眼睛微有烟雾。 “林姑娘很好,又知书又识礼,我那个傻儿子为了她可以连命也不要,娶回来后我这当婆母的必定会将她当成掌上明珠看待。”曹周氏适时地表态,又给一边的冰人使了个眼色。 一想到林珑那赚钱赚到手软的铺子,她就眼热得很,这若是到手了,她也要过过奴仆如云让人侍候的日子。 林余氏佯装一副关心的样子,只要将林珑顺理成章地嫁出去,就再也没有人会挡自己女儿的路了。 反正林珑没有了正经长辈,这婚事由她这叔婶做主即可,至于叶家,一直没有正式的表态,现今林珑有人上门提亲,难道还要拦了别人的姻缘路不成?怎么算这都是利于她家女儿。 林琳正在挥笔做画,看着那一笔勾勒出来的山水,从所未有的满意。 “如何了?” 那急匆匆进来禀报的侍女道:“回姑娘的话,成了,太太已与那曹夫人交换了庚帖。” 林琳志得意满地画下最满意的一笔。 ------题外话------ 先更一章吧,迟点有二更。   ☆、第六十八章 庚帖(二更) 林璃瞪大眼睛看向秘密前来汇报的侍女,尤其听到三房的举动,秀眉挑了挑,“真的?” 侍女点了点头。 她这才挥手示意那侍女下去,急急转头看向林白氏,“娘,你知不知道三婶母居然敢在这节骨眼上做主将林珑许人?” 林白氏看了眼女儿,“这事你别再参与,大房那是败落了,与我们也不亲,这事你爹与你叔父相商过,都是默允的,如今你的名声不大好,这富贵姻缘也不会降到你头上,且在一旁看着就是。” 林璃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原来这事全家人都知道,惟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就这么便宜了那林琳?”她的手往外一指,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那你还想怎么样?”林白氏怒道,“机会也曾摆在你面前,可你把握不住,怪得了谁?她们母女俩是卑鄙,可架不住人家现在占了先机,你也要为你哥想想,若有一门这样的亲戚,你哥将来的仕途也会好走许多,就算爬不到你祖父当年的高度,可要与你那短命鬼大伯父一样倒也不难。” 算来算去爹娘就是偏心,一门心思都为大哥打算,林璃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不去看母亲的嘴脸,转身离开。 “太太,姑娘看来气得不轻呢?”一旁的嬷嬷朝林白氏忧心道。 “由她去,迟早会想明白。”林白氏捏了捏鼻梁,头疼道,以为这样白白便宜人家,她就好受了? 林璃在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在院子里装模做样做画的林琳,一口银牙咬得死紧,帕子更是被她卷成了咸干菜。 感觉到林琳旁边磨墨的的林琼正要看过来,她冷冷一哼转身即走。 “怎么了?”林琳看到林琼停下手在那儿发怔,顿时满脸不悦。 “我好像刚才看到我嫡姐了。”林琼有几分不确定地道,抬头朝林琳巴结的一笑,经过了昨晚姨娘被打的事情,更坚定了她要巴结林琳的决心,只有这样她与姨娘才能翻身。 “见到了就见到了,你还怕她做甚?”林玫洗了一下手中的画笔,反正她现在也没戏了,自然只能指望长姐,“有我姐在,她现在也不敢随便动手找你的碴。” 林琼想想也是,赶紧狗腿地给这姐妹二人磨墨。 妹妹的话是相当中听,林琳自然是高兴地点点头,“有事,自有我为你做主。” 这样一番奚落她的话,并没有走得太远的林璃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胸腔那股怒火是止也止不住,厌恶地回头狠狠瞪视一眼。 嘴角一阵冷笑,她抬手招来自己的心腹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那侍女会意地点点头,很快小跑得见不到影子。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笑到最后。”林璃冷嗤一句,不屑地转身离去,她得不到的,也绝不便宜给这几个诡计多端的姐妹。 不过才刚送走那群夫人们,林珑就在店里算了算账,算盘打得是“噼啪”响。 林南心情甚好地给她端来茶水,“姑娘先喝碗茶吧。” “不碍事的,我再算算。”林珑连头也没抬,从来没有这种数银子数到爽的感觉,她也急于知道今天到底净赚多少。 林南在一旁傻笑,他私下算了算,今天怕是开业以来赚钱最狠的一天,遂舔了舔嘴唇在一旁等候那最终的数字出台。 林珑最后的算盘子儿落了地,看着上面的数字,她不禁惊呆了。 “多少来着?”绿姨娘的兴致也被挑了起来,急忙凑了过去。 “一千二百两。”林珑兴奋地道,起身拥着绿姨娘转圈,“二娘,我们发达了,发达了……” 她一直为钱担忧,这是三年来她首次感觉到生活不那么紧张,终于有了几分底气,这一千多两银子不是开玩笑的,开这铺子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赚钱。 绿姨娘傻眼了,开业那天能赚七十两,就让她兴奋的一夜睡不着觉,现在更是巨额的一千多两,“珑姐儿,你掐掐我看疼不疼?” 林珑哪会真掐绿姨娘,停下转圈两手握紧她的双臂,“二娘,这是真的,我们真的有一千多两银子了……” 绿姨娘不禁傻笑了两声。 林珑摇了摇头,也没有再去摇醒她,这样的美梦她也想要多做一会儿,最后合上账本,把算盘珠子摇齐摆在一边,“这都是多亏了郑夫人,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赚得这么多钱。” 高兴得流泪的林南抹了抹泪水,“可不是吗?好在有巡抚夫人这个大靠山,不然我们的店铺哪会这么短时间内声名大噪?” 不过林珑一想到郑华翰说过的话,那雀跃的心顿时又平静下来,这份恩情到头来还是有条件的。 正在这时候,林琦急匆匆地闯进店里,“姐,你在吗?出大事了。” 林珑忙从柜台后转出来,一把拉住气喘吁吁的妹妹,“出了什么事?” 林琦一时间只来得及喘气,说不出话来。 林珑看到店里有客人进来,忙着南叔招呼,自己扶着妹妹进了后面的内院。绿姨娘紧跟其后,不知为何心里忐忑不安。 林琦努力喘过一口气后,就将林璃遣来的侍女传来的话对自家长姐一字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真是岂有此理!”绿姨娘愤怒地道,“该当长辈的时候,他们不当,现在却又端起长辈的架子行这烂事。” “没错,姐,他们现在是想将你嫁出去好减少一个竞争的名额,真是其心可诛。”林琦的怒色不比绿姨娘少,一听到这么荒唐的话,她立即就跑来禀告长姐。 林珑早已是愤怒过了头而没有太大的反应了,早就知道他们不念亲情,却没有想到会是行事如此下作,握紧粉拳,看来上回她还是太好说话了。 “珑姐儿,这事我们闹上门去。”绿姨娘容不得别人如此欺负林珑,本来她对曹家的婚事是持乐观的态度,可经过了一连串的事件,她早就不作如是想。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林珑值得更好的人来配,配给曹大夫那是可惜了,更何况他那个娘实在让人受不了。 “二娘说得没错。”林珑这回也点头同意,“曹家的婚事我是一万个也不愿意。” 现在不闹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闹了,她不能坐以待毙,依律法没有亲爹的她,由叔婶做主婚事那是顺理成章的,绿姨娘到底是妾室起家,并不能决定她的婚事,林栋这亲弟的年纪太小。 林珑一行人怒气冲冲到林刚新宅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了,那门房才一打开门,就被林珑一把推开,这回她的目标明确往三房而去。 一路上谁敢挡她的路,都被她不客气地推开或踹开。 林余氏正与林创说着话,哪里会知道林珑一家子人就那样闯了进来。 林创怒拍桌子,“反了天了,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林珑一声冷笑,“通报?我若是通报的话,只怕已经被你们卖了,正给你们数钱呢?” “珑姐儿,你在瞎说什么?”林余氏柳眉倒竖,“我们何时要卖了你?” “随随便便给我家找什么婚事,这还不是卖了?”林琦人小声量可不小,早已气不过这些个无耻叔父的做为。 林珑将小妹拉回自己身后,“敢做不敢认吗?” 林余氏皱紧眉头,这婚事今天不过是初步定向,她怎么知道得这么快?本来她打算把定亲的礼节走完,就立马将林珑骗进新宅,当即绑起来送上花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谁还能反悔? “这可是喜事,又不是见不得光的,有什么不敢认?”林创怒道,“居然没规没矩地闯进来,你们这样没教养的样子传出去也是丢了我们林家的面子。” “既然是喜事,为何不嫁你家的女儿?她可是比我们珑姐儿还要大上一岁,要嫁也是她先嫁。”绿姨娘插腰怒道。 “放肆!”林余氏怒喝一句,“我们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妾侍出面?来人,拖她下去打二十大板长长记性。”一肚子怒火正好可以出在绿姨娘的身上。 林珑瞪视那些敢碰绿姨娘的人,“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敢碰绿姨娘一根毫毛,我就让上回守在门口的壮汉将你们打个半死,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一群仆人都是见识过那几名彪形大汉的,此刻听林珑如此提及,自然是怕得要死,瑟缩着肩不敢上前,林珑这姑娘一向说一不二。 林余氏看着不敢上前的仆人,这会儿真是怒火冲心,“好啊,你们一个两个……” 林珑不管他们,而是径自走向林余氏,朝她摊手道:“那庚帖呢?还有曹家送来的礼物,你都给我交出来。” “没有,我是长辈,如何要受你威胁?”林余氏不肯认输。 林创自然力撑自家妻子,“要庚帖没有,你等着出阁吧……” 林珑自然不跟他们多废话,一把将他们桌子上搁的茶盏摔碎在地,再度提高嗓门,“庚帖!” 林创虽是大男人,但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在林珑砸茶碗的时候,也不由得心头跳,“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珑朝妹妹看了一眼。 林琦早就想动手了,不用林珑多说一句,立即就将这屋子里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拍拍手掌朝三叔父挑衅一笑,天天磨茉莉花籽的她有的是力气,更不是吃素的,论力气只怕白斩鸡似的三叔父还不是她的对手。 “我再说一遍,将庚帖拿来。”林珑再度摊开手掌。 林余氏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在林琦砸东西的时候,早就是心惊肉跳,“你们姐妹都是没教养的一群疯子……” “你再敢多说半个字,信不信我这就去把上回的好汉都唤来。”林珑在她面前挥了挥粉拳,这个人就是欠揍。 林珑大闹三房的事情,林白氏这个在苏州林家当了多年主母的人哪会半点风声也收不到? “只怕你三婶母这回也不会得好。”林白氏幸灾乐祸地道。 林璃与母亲在三房的院门前张望着,她很想进去看一看,母亲却拉住她,提醒她上回的火炭,她顿时打了个哆嗦,这个堂妹发起狠来什么做不出来? 没待她们久等,就看到林珑率先走出来,后面跟着抱着曹家带来的礼物的林琦与绿姨娘,最后面自然是林创夫妻自京城带回来的家仆。 两派人径渭分明,那些个家仆明显不敢靠近林珑三人。 林珑在经过林白氏母女的时候,步子一顿,看向林璃,“璃堂姐,这回谢了。”没有她的通风报信,她不会这么快就能知晓,不然等她们连婚书都订好,那才叫糟糕。 “不客气。”林璃下意识地回道,一说完,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林白氏捏了捏女儿,真是她给这林珑通风报信的? “下回璃堂姐到店里选上两样喜欢的胭脂水粉吧。”林珑笑眯眯道。 林璃眼睛顿时一亮,林珑出品的胭脂水粉可是好用得很。“真的?” “当然。”林珑笑露出一口白牙,“不过只打五折,这是本店最优惠的价格。” 林璃有一种被她耍了的感觉,顿时瞪了她一眼。 林珑也不在意,抬脚就走,与这对母女擦肩而过。 “打三折我就去。”林璃在她们身后喊道。 “没问题。”林珑也潇洒地回了一句。 林璃发现她没有那么讨厌林珑了,竟是能从容地看着她的背影笑出来。 “璃儿?”林白氏看到林琳姐妹俩已经走到近前,顿时喊了声女儿。 林璃回头看了一眼林琳那怒火中烧的眸子,心情舒爽地轻哼一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谁也不占谁便宜。” “你坏我的事从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林琳咬紧银牙怒问。 “我高兴啊。”林璃不客气地回应,“一报还一报,天公地道。” “嫡姐,那林珑现在不过是有两个臭钱罢了,你站到她那一边又如何能得好?” “等你哪天真进了襄阳侯府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林璃轻蔑地看向庶妹,这还没真嫁进去呢,就当自己是颗菜,她呸!这回轮到她趾高气昂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林白氏到底比女儿顾虑多,明显现在林琳是占了优势的,“琳姐儿,你别与她一般计较,她这不过心直口快,二伯母会好好说说她的。” “那伯母真要好好教才行。”林琳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似优雅地转身进了母亲的院子,不知道林珑将里面闹成什么样子。 林白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这林琳太高傲了吧?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就敢这样下脸子给她看?一转头看向林琼在看她,怒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一对招子挖出来。” 林琼当即似受惊的兔子般急忙逃走。 曹大夫难掩一脸的喜气,“娘,真成了?” “那是当然,有她家叔父做主,如何还不能成?这可比那劳什子姨娘强多了。”曹周氏笑道。 曹老爹却是狠狠吸了一口水烟,“这丫头性子野,不好驾驭,我不赞成娶她……” 曹大夫心急地看着他爹,“林姑娘很好的,我被人骗的时候也是她出面帮我讨回公道……” “听听,儿子满意就行了,你插什么嘴?”曹周氏怒吼自家老头子。 曹老爹看了眼态度转变得相当快的妻子,摇了摇头,夫妻多年岂会不知道她是看上了人家那家赚钱的水粉铺子,低头再度吸了一口闷烟。 偏在这时候,林珑突然进来,将手中提着的东西往她们家的桌子上一搁,看了眼笑脸上前的曹周氏,将袖口的庚帖塞到曹周氏的手中,“曹夫人,话我也不多说了,把我的庚帖退回来,这婚事不做数。” “林姑娘,这我可是与你家婶母说好的,怎么不做数?”曹周氏咋呼道。 “我不承认自然不做数。”林珑自然没有好脸色,“你赶紧还回来。” “你都要是我们家的人了,想要回庚帖,没门。”曹周氏当然不会给,林珑那店铺会下金蛋的,她若还回去就是傻了。 “林姑娘,娘……”曹大夫有点傻眼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好,你不还也行,我改明儿找状师到衙门去告你们骗婚,总之这婚事我不答应,谁也不能逼我上花轿。”林珑面色不改地道。 曹周氏顿时傻眼,“我什么时候骗婚了?这是你婶母同意的……” “我最后再一问,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林珑面色很冷。 “林姑娘,你别这样,我娘她也是真心为我们好……”曹大夫到底还是想着林珑,只要能得到她,他也不介意耍点手段。 “好,你们不给,那就等官司吧。”林珑转身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曹老爹行医多年,到底还有这脸面,逼娶人家姑娘的事情,他做不来,径自就去将那压在祖宗牌位香炉下的庚帖拿来,“拿走吧。” “老头子,你疯了……”曹周氏想要取回。 林珑却是第一时间拿到手中,不给曹周氏反悔的余地,朝曹老爹感谢了一句,当即转身离开,不去管曹家这一团乱麻。 握紧手中自己的庚帖,林珑前所未有的心定,不过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地下沉,她是赚了不少钱,可还是没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这样的挫败感于她并不好受。 由林南护着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繁星早已点点,林珑的心情万分沉重。 突然,看到那在夜色中一抹显眼的白色,她不由得怔了怔,叶旭尧,他来做甚?   ☆、第六十九章 娶你 林珑的步子在离家尚有几米处顿了顿,有几分迟疑地唤了一声,“叶公子?” 叶旭尧听到她的声音,迅速地转头看向她,在夜色里仍然有几分明亮的眸子扫视过她全身,确定她无恙后,一颗心才重新沉回胸腔内。 听到林家二房长女林璃遣来的侍女通风报信的话,他竟是那般不管不顾地就赶了过来,连亲娘的话都抛之脑后。没想到林家三房会这么卑鄙地想这样将她嫁出去,一想到她上了别人家的花轿,入了别人的洞房,心情郁闷到无以复加。 他赶到她的店铺前,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再过来这里,她的家人对他似乎有戒心,没有一个人肯确定地告诉他,她去了哪里? 这一个多时辰以来,他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出口就是质问的声音,一旁陪着他家爷站了良久的匪鉴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他家爷急匆匆地赶过来就为了质问林姑娘?换成他是林姑娘,听到这样的话也高兴得不起来。 “爷?”他小声地唤了一句,想要提醒一下自家爷注意一下态度问题。 无奈叶旭尧却是朝匪鉴冷冷地看了一眼,冻得这小厮立即闭紧嘴巴站远点。 林珑微微吃惊,这叶旭尧是不是吃错药了?他有什么资格在她家门口质问她回来得是早还是晚?脸色一拉,微有不悦,心情不佳的她正要斥责叶旭尧,听到自家那老旧木门处似乎有声响。 二话不说就走过去,一声不吭地将老旧木门拉开,里面偷听的绿姨娘、林琦、林南家的来不及退开,纷纷倒在她面前,三人尴尬地抬起头看她。 “你们在这儿偷听?”林珑面无表情地问道。 林琦反应最快,“这个,姐,我担心你,并不是有意要偷听。” “没错,珑姐儿,我们只是看到叶公子等了这么久,想要请他进去喝茶罢了。”绿姨娘也赶紧找了个借口。 “嘿嘿……”林南家的讪笑数声,找不到好理由。 林珑不笑,双眼里布满了严厉。 林琦心一惊,“这个,我的花籽还没磨好,我这就回去。”说完,没义气地甩下那两个盟友,赶紧离去。 绿姨娘与林南家的也迅速找了个理由离开,速度极快。 林南瞪了眼妻子,听姑娘的墙角,这可是要不得的,朝林珑尴尬的一笑,“她……” “南叔,你也先回去吧。”林珑打断他的话。 林南看了眼叶旭尧与匪鉴,“姑娘,这不好,孤男寡女的,不行,南叔不能离开……”说什么也不能走,为了他家姑娘的声誉。 林珑也没有心思与他磨嘴皮子,转身向叶旭尧走去,哪知才走了两步,那个一向似高冷之月的男子迅速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向河堤边的杨柳树走去。 林珑反抗不及,只能被他拉着走。 匪鉴再度惊掉了下巴,从来没见到爷这么强势地拉着一个姑娘家,眼角看到林南想要去阻止,他这一向最懂察颜观色的小厮立即上前拦住他,“林掌柜,让我家爷与林姑娘单独说一会儿话吧。” “这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 两个下人立即对上,林南更是皱紧眉头,若动手他不可能是年轻而身强体健的匪鉴的对手。 林琦与绿姨娘、林南家的又躲到那斑驳的红柱子后,伸长脖子看到林珑被叶旭尧拉着走,几人又八卦起来。 “二娘,你看到没有?那个叶公子拉着我姐的手呢?”林琦颇有几分兴奋,竟是开口唤了声二娘,比起曹大夫,她更喜欢叶旭尧当她的姐夫。 “琦姐儿,是手臂,这话不能乱说的,被人听去珑姐儿的闺誉会受损的,不行,我要去看看……”绿姨娘想要出去维护林珑的闺誉。 “回来,你傻的?”林琦一把抓住绿姨娘,将她拖了回来,“不过是几句话,能毁什么闺誉?再说看到叶家长孙来此,二娘你不也是乐见其成?这蜡烛不能当。” 林南家的也劝了一句,“绿姨娘,这时候可不能犯傻,那叶公子若真有心,我们珑姐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后面人的拉拉扯扯,林珑并不知道,只是眉眼含怒地看着叶旭尧,一到那树荫下,她一把甩下他的大掌,“男女授受不亲,叶公子,请自重……”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都去哪了?”叶旭尧再度执着地问出口,似乎这个答案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当得知林家三房给她定亲的人家姓曹,他就立即将对方与今儿个早上在她铺子里面遇到的男子重叠在一起。 她对那姓曹的男子笑容可是相当的碍眼,所以他不可遏制地想要知道这段时间她到哪里去了? “我去哪里与叶公子无关,你问这问题已属僭越。”林珑皱紧柳眉,“若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了……” 叶旭尧看了眼她略带疲倦的眉眼,今天早上见时她还是神采飞扬,现在再见却是这副样子,“是为了你与姓曹的婚事?” 婚事两字他咬得很紧,似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般。 “你怎么知道的?”林珑惊讶地看着他,这桩婚事今天才定下的,叶旭尧那么快就收到了风?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林姑娘,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要嫁给那姓曹的?”叶旭尧不答反问,似乎这答案对于他而言很重要。 林珑这会儿不急着要回去了,这叶旭尧真的好反常,这样的话不像是他会关心并且问出口的,“这与叶公子没有关系,我要嫁什么样的人是我的自由……” 叶旭尧背着双手定定地看她,声音颇冷道,“我想林姑娘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叶林两家有婚约……” “那婚约与我无关。”林珑也不惧他的气势,“我太渺小,入不得你们叶家的眼,叶公子,这样的笑话不要再说了,夜深了,你且回去吧。”语毕,她转身要走。 “呵呵……”叶旭尧一阵冷笑,随后讥嘲道:“无关?林姑娘,这话本身很可笑。” 林珑略转头看向他,“有何可笑?你不愿我也不愿,我们两人怎么样也不可能……” 叶旭尧看着脸色带有薄怒的她,难怪母亲说她很傲,敢于不屑这桩婚约的人也就只有她,隐下心底的不悦,“你不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林珑听到他这一句带着森然冷意的话,不由得呆怔了,他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被他绕得糊涂了? “林珑,我娶你吧。” 叶旭尧却是不待她想明白,顿时抛下一个炸弹,炸得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叶家在苏州的新宅,叶钟氏看了眼沙漏,朝织锦道:“去看看,尧哥儿回来没?” 织锦恭敬地将新沏的茶水摆在叶钟氏面前,“回太太的话,奴婢刚问过,爷还没回来。” “这孩子太心急了。”叶钟氏皱紧眉头,随即似想到什么,不屑地冷冷一笑,“不过叶家三房实在太大胆,眼里都没有我们叶家了,我这儿媳妇还没有选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碍事的人嫁了,好一招釜底抽薪。”捧起茶碗轻碰了碰茶盖,“对了,可有派人去给林家传话?” “已经派人去了。”织锦道,“按太太的意思,会给林家一个教训。” “那甚好。” 叶钟氏指示了一下肩膀,织锦就会意地上前给她揉按。 “太太,这回看来还是林家大房更为正派,何不就此将太太的心意公之于众?”织锦到底沉不住气试探出口,心中早已是翻搅似海。 叶钟氏微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织锦,你知道我从不喜欢多嘴的人。” 织锦忙吓得跪在地上,直说自己多嘴说错了话,请太太责罚。 “看来是我太过于纵容你了,织锦,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也要给我记住一条,尧哥儿的媳妇会是你的大奶奶,可听好了?”叶钟氏声音满是威仪。 织锦低垂着头,“是,奴婢这回会记在心里。” 好半晌,叶钟氏才让她起来继续给她捏骨,手指摩挲着茶碗的边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要好好地磨一磨这未来儿媳的性子才行,不然往后怕是连她也不放在眼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儿,请那琳姐儿过府一趟。”她吩咐道,“打了一巴掌总要给个甜枣才行。” 织锦忙应声,这回不敢再胡乱揣测。 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很是舒爽,只是林珑却是无端地打了个冷颤,瞬也不瞬地看着面离她只有一丈远的男人,风儿吹拂着他的衣袍一角,怎么看都像幻境般不真实。 叶旭尧原本以为说出这句话很是令人难为情,没想到脱口而出后居然是如此容易,没再说别的话逼迫催促她,而是站在原地等她的答案。今夜的林珑没有昨天赴宴时的明艳,但多了几许柔情的味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此。 早已停下了交锋的林南与匪鉴岂能听不到那声音? 匪鉴都想要热泪盈眶了,爷终于说出这句话了,真是不容易啊。 “喂,你家爷说的是真心话吗?”林南始终放心不下,不由得追问出声。 “你这不是废话吗?”匪鉴白了这中年男人一眼,凑近他低声道:“我跟你说……”噼哩啪啦地给自家爷脸上贴金。 身为当事的两人并不知道身后两个下人的窃窃私语,林珑眉峰聚拢,略抱希望道:“叶公子,你这是玩笑话吧?” “叶某从来不开玩笑。”叶旭尧也皱紧眉头,他有必要拿这个来开她玩笑。 林珑觉得很不可思议,“叶公子,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叶旭尧的眉头皱得更紧,对于剖白内心给别人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再说他只能确认自己对林珑并不讨厌,相反还有几分好感,想着与她真成亲,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不过出口的话却是,“矮子里面挑高个。” 林珑顿时柳眉倒竖,这话怎么如此不中听,当即回了一句她的名言,“齐大非偶……” “林珑,我是洪水猛兽吗?那么让你惧怕?”叶旭尧早就反感她这句话,“我叶家是百年功勋世家,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眉毛上挑,挑衅笑道:“还是说你对自己就那么没自信?当不好我叶家的长孙媳妇?” “笑话,我林珑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林珑当即反驳,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想要将自己的舌头咬掉,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叶旭尧淡淡一笑,“那这就么说定了,这婚事……” 林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你说要娶我就嫁了吗?这婚事同样不做数,你非我良配。” 这么自大,谁要嫁给他啊?又不是自虐狂,她愤愤不满地举步要走,真是岂有此理。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人生第一次的求婚就被人踩在脚底下,这林珑好大的胆子,他长腿一跨,长手一伸,再度抓住她的手腕,一扭,逼她看向他,咬牙道,“林珑,我说要娶永远没有你说不嫁的余地,只不过我从来都是斯文人,你最好给我想明白,与我成亲远比你嫁给什么阿猫阿狗强得多。” 林珑的手臂被他扭疼了,眼圈里浮起一层薄雾,这人怎么如此野蛮?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好痛,你给我放手——” 叶旭尧早就眼尖看到她握在手中的红帖子,听到她呼痛,他在松手之余一把就抽手她攥在手中的红帖子。 正揉手腕的林珑看到他打开那帖子看起来,血气上涌,俏脸嫣红一片,忙想要抢回来,“你还给我——” 叶旭尧手一举高,让她扑了个空。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是她的庚帖,嘴角不由得一翘,应该是今天叶家三房与曹家互换了庚帖,她去要了回来的,怪不得这个时辰才回到来,知道这段时间她干什么去了,他原本郁闷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 看到她锲而不舍地还要夺回去,他竟是将这庚帖塞到袖中,径自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不再看林珑,而是扬声吩咐看呆了去的匪鉴将马牵过来。 林珑岂能让他如愿?一直以来这叶旭尧给她的感觉都是疏离得很,这样无赖的举动真不像他所为,所以才会在这一刻落于下风,看到他上马准备离开,忙过去拉住他的衣襟,“叶旭尧,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强娶良家女……” 叶旭尧弯腰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看着她一双星眸,“林珑,你一向聪明,该当知道如何选择?别再犯傻了,我可不希望我们将来的嫡长子学你这一套,相信我,那绝对会是场灾难。” 他们两人连婚都还没结,如何来的嫡长子?林珑到底是姑娘家,被他这样一消遣,哪有不面红耳赤的道理? 一向冷情的叶旭尧却是突然笑出声来,松开对她下巴的钳制,马鞭一挥,马儿迅速奔起来。 林珑只得迅速避开,看到他竟然绝尘而去,只气得在他身后大骂,“你这个浑球——” 匪鉴牵着马上前给她行了一礼后,在上马前低声道:“林姑娘,我家爷绝对是认真的,你可要好好考虑啊。” 林珑一愣,叶旭尧这浑球是来真的?不过想到他连她的庚帖都抢走了,真不像是有意要开她的玩笑,这会儿她不得不一脸凝重。 林南小心翼翼地踱近表情不对的林珑,“姑娘,南叔觉得这事……” 林珑不待他说完,瞪了一眼两边偷看的邻居,然后一脸沉重地越过林南往家门口走去。 绿姨娘到底仗着是长辈,开口道:“珑姐儿,那叶公子与你说什么了?” “二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也别问了。”林珑按捺着性子道。 绿姨娘诺诺地应声,不过心里像猫抓似痒痒的,看到林珑径自走远,只好学林琦那般去问林南,到底这叶家长孙说了什么气着珑姐儿了? 林珑一路上像旋风般回到自己的寝室,苏嬷嬷与林栋都面面相觑,一老一少都不敢进去打扰。 扑倒在床上,林珑想到叶旭尧那张惹人厌的脸就恨得牙痒痒的,手狠狠地插打了一下床板,发泄心中的怒火。 林琦也像一股旋风似地刮进来,“姐,既然叶公子都开口说娶你了,你还犹豫什么?” “你不懂。”林珑没好气地道,“出去,别再这儿烦我。” “我怎么不懂了?”林琦嚷道,“现在不懂的人是你,姐,你真想被三婶母随便嫁给别人?我们没爹又没娘,往后指不定哪家出得起钱,二婶母与三婶母就会将我们姐妹俩都卖了?到时候什么郑家啊贝家啊,谁能帮得了我们?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一群缺德货什么做不出来?” 林珑一怔,妹妹说的其实都是她心底最担忧的,有一就有二,林白氏与林余氏从来都是一丘之貉。 林琦看到她神色略有松动,遂一屁股坐到她床边,继续她的歪理,“姐,这有钱还不行啊,没权没势谁会将你放在眼里?现在我们姐弟三人中,你是老大,你不多担待点能吗……” 叶旭尧奔回家,连衣裳都没换就赶到母亲的院子,看到里面灯火仍亮,他迅速进去,差点碰上迎出来的织锦。 织锦退开时,脸色一红,“大爷,这么急找太太有何事?容奴婢进去禀服一声……” 叶旭尧不搭理她,而是越过她径自掀帘子进去。 看到他娘坐在罗汉床上,他沉着脸走过去,连礼也没行,从袖口将那庚帖甩过去,“娘,这婚事我有定论了。” ------题外话------ 稍后还有二更。   ☆、第七十章 宣告(二更) 叶钟氏看到儿子“啪”的一声放在矮桌上皱巴巴的庚帖,狐疑地拿起打开一看,不意外是林珑的名字,深呼吸一口气,“尧哥儿,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叶旭尧眯眼看了看他的亲娘,“娘,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新娘子只能是她。”林家那几个牛鬼蛇神,他更为不喜。 不待叶钟氏同意与否,他搁下这话就转身离去。 “这孩子。”叶钟氏不满地轻骂了一句,看到转回来的织锦差点又与儿子撞上,更是哭笑不得,那一掀一放的门帘,或许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织锦看了眼走远的叶旭尧,再转进屋里的时候,看到叶钟氏一副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的庚帖,不敢再多猜测,她转身出去吩咐小丫头关院门。 等忙完的时候,再进来侍候叶钟氏睡觉时,不期然地看着叶钟氏涂着丹蔻的手指在轻轻地敲打着庚帖。 “太太,明儿还要去传那林家三房的琳姐儿入府吗?”她小心地问了一句,就怕自己办砸了差事。 “传。”叶钟氏看向她,眉毛一挑嘴角一笑,“怎么不传?” 这一宿,林珑失眠了,当然与她相关的不少人也都失眠了。 一大早起来看到自己黑黑的眼圈,她无奈地用热水敷了一会儿,然后才坐下来拿那粉饼在眼睛周围轻轻地拍了拍,直到看不太真切,这才做罢。 等转出去用膳的时候,方才看到一家子人早已坐在那儿等她,遂道:“嗯,我晚起了些,累大家久等了。” “姐,你到底怎么想的?”林琦耐不住气,忙问。 林珑瞟了她一眼,挟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食不言寝不语,先生没教过你吗?吃饭。” 林琦不满地噘了噘嘴,不就仗着自己是老大欺负她小吗?愤愤地将粥粒吃进嘴里。 绿姨娘看了眼姐妹俩,昨儿这俩姐妹讨论的声音,她都听进耳里,说不好谁占理,不过为了这个家要林珑牺牲,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不过现在开口要求亲的是叶家长孙,这又另当别论了,林珑担忧的事情就显得有点杞人忧天了。 膳后,林琦愤愤不平地去继续磨她的粉,她这才找上林珑,“珑姐儿,我瞅着叶公子昨儿能站在我们家门外等你这么些时间,证明他有心,你……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呗。” “二娘,这事我心中有数,你与琦儿就别搀和了。”林珑皱眉道,看到绿姨娘还要再说什么,忙转移了一下话题,“对了,二娘,我觉得家里适时要增加一些人手,一些无关紧要的下手功夫找两个人回来做吧。” 昨天一天就卖出去不少,估计今天生意就会回暖,若再不抓紧时间做出新货来,会供应不上店里需求的。 绿姨娘也点点头,“一时半会儿去买两个人不太现实,要不我去附近找些老实的婆子来顶两天工,如何?” “二娘看着安排吧。”林珑放权道,“只要人老实手脚勤快即可。” 把琐事安排了一番,她这才急匆匆地出门,还有不少急事等着她来处理呢。 等赶到与方辩、贝郎相约的地方之时,已是辰时三刻了,她忙赔了个不是。 贝朗笑道:“林姑娘,无妨的,不过是我们来早些罢了。”指着那一堆从丰盛德收购而来的胭脂水粉,“都在那儿了,你瞅瞅可有问题?” 林珑忙上前随机抽查了几盒,丰盛德到底还要脸面,没敢出售有问题的货,遂点了点头,“都没问题,这批货要尽快出手才行。” 方辩笑道:“林姑娘无须担心,周义找过我,这方面我给你压下,没有我的帮忙,他是不可能这么快传出消息去。”顿了顿,“据说有不少人家感兴趣。” 林珑闻言,忙给方辩行了一礼,“多谢方爷。” “林姑娘客气了。”方辩还了一礼。 “也就你与我妹这么大胆。”贝朗笑道,“我今天就让他们将货带到乡镇去。” 林珑自然是欣喜万分,少不得又是一番谢意,这冲散了不少由叶旭尧带来的苦恼。 贝朗到底事情多,很快就有人来寻他,不得已只好向林珑做揖先行一步,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方辩,让林珑与这人独处,他多少有点不放心,“林姑娘……” 林珑笑道:“贝大哥有事就先行一步吧,有方爷在,我不会有事的。” 听到林珑如此说,贝朗只好告辞离去。 方辩看着贝家长子走远,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林珑,“林姑娘就如此相信在下?” “小女子虽然不聪明,但还是有点识人之明,方爷是人中豪杰,自然不屑于做那些个宵小的行为,小女子还有何不放心的?”林珑半真半假地道,凭她与郑巡抚一家的关系,方辩就不会没有脑子地动她。 方辩大笑出声,朝林珑打了一个长揖,“能得林姑娘此话,倒是方某人的幸运。” “方爷过奖了。”林珑回了一礼。 方辩自从加入了这些个帮派组织,放弃了科举,就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姑娘家会以一颗平常心看待他,此时的林珑真真出乎他的预料,这样的姑娘实在是生平仅见。 只可惜自己到底是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不适合娶林珑这样出身的女子,有些花儿,只适合远观不适合亵玩,不然就是害了她。 林珑与方辩分手转回自家辅子的时候,果然没再看到丰盛德门口人们排的长龙,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丰盛德的伙计正闲得在拍苍蝇,顿时心情大爽。 这回轮到自家店面生意兴隆,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珑刚一进店面,林南就上前,说是有人找。 她一愣,这一大清早的会有何人找她?急忙到那待客的后院,一般重要的客人,现在都是在那儿侯着的。 掀帘子进去,她星眸圆睁,那印入眼帘的不正是有一段时日没见的高国舅?看到他朝自己挑眉一笑,她也就从容走过去,“国舅爷这是打哪儿来啊?” 高志摇了摇手中的洒金牡丹扇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姑娘,在下颇为想你。” 这油腔滑调的,林珑并不喜欢,柳眉一皱,正色道:“国舅爷这是来开小女子的玩笑吗?如果是,还是请您先行一步,小女子可不是青楼楚馆里待客的美娇娘。” “真开不得玩笑。”高志嘀咕了一句,这林珑哪怕是板着一张脸,也还是迷人的,这么些年来,他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儿,惟有这林珑激起了他潜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占有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故做大方地再摇了摇纸扇,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失礼。 “林姑娘出品的胭脂水粉,我都按你说的找人试了,果然效果惊人。”他进入正题道。 林珑原本想要让南叔进来拿扫帚赶人走的,可在听到他的话后,不由得兴趣来了,“这证明小女子没有诓你。” 看着她略带得意的笑容,高志很想伸手捏了捏那俏滑的脸蛋,蠢蠢欲动的手想要伸出时,方才忆起她不是那欢场女子,容不得他如此猛浪,拼命按捺住自己的手,忆起桂嬷嬷说的,这林姑娘喜欢什么,爷投其所好必能讨得她欢心。 其实这林珑爱财也是件挺俗的事情,偏偏俗得让他不讨厌罢了。 “这次我来苏州也是为了内务府采办而来的,林姑娘的胭脂水粉不输给丰盛德,这些年来丰盛德都把持这贡品的名额确有几分不妥,凭我个人的关系,倒是可以将林姑娘的胭脂水粉带进宫去……”顿了顿,他似下决定道:“这样吧,我给林姑娘一个贡品的名额,若是到时候宫里的娘娘们都说好用,要完全取代丰盛德也是可行的。” 有他给她铺路,这取代丰盛德还真不是随便说说,他姐姐高贵妃如今是如日中天,内务府的人哪会不买他的账? 林珑一愕,她是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胭脂水粉能进到宫里去?欣喜过后,更多的是要回归到理智,她没有第一时间感恩戴德,坐在那儿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椅把手。 高志略有些意外,她居然不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他,看了眼她沉思的面孔,他也没有出言催促,竟是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比起眉开眼笑的样子,这样的她更有魅力。 正在一个出神思考一个看得入神之际,门帘处又是一阵响动。 高志立即回神看向那出现在此地的白色身影,顿时暗骂一声,他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这人怎么处处出现坏他的好事? 叶旭尧也没有想到来找林珑,会看到她与高志在一块儿,顿时脸色一沉。 在他的心目中,他已做主订下了林珑,那林珑就是他的所有物,敢随便觊觎者,真是找死。 “高国舅怎么如此清闲?”皮笑肉不笑地走近,看了看,林珑的身边并没有多余的椅子,大手随便抓过一张椅子,用力地将它放在林珑的身边,顾不上干净还是不干净,他靠近她而坐。 这一声巨响将林珑的神志震了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叶旭尧,他什么时候来的?再说他坐得离她这么近做甚?她不安地往旁边挪了挪。 叶旭尧不悦地看向她,敢再挪一下试试? 林珑骨子里再有傲性,也会有欺善怕恶的因子在,看到叶旭尧警告的眼神,她的屁股终于没再挪动,不过仍然还要有骨气地回瞪一眼,表示自己并不接受他的威胁。 再说这人不是有洁癖吗?她瞄了瞄他随后抓的椅子后背处的灰尘,想到上回在客栈时他的夸张做派,不知道她告诉他,他坐的这张椅子有两天没擦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跳起来离自己远点? 不过想归想,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试为妙,估计他想掐死她的可能性会更高一点,嗯,明哲保身。 她故做镇定地坐好。 两人之间这微妙的相处,如何能瞒得过高志的眼睛?不然实在对不起自己这花中常客的盛名。思及上回见面,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称不上和谐,甚至还有点擦枪走火般的火药味儿,这段时日,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改变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看到叶旭尧一副男主人的派头,他心生不悦,“好说,我来找林姑娘是有正事的,倒是叶御史前来,显得颇为不合常理?林姑娘卖的是胭脂水粉,可不是私盐?” 就他叶旭尧会挤兑人?他不会?笑话!再度似有风度地摇了摇纸扇,他主办宫廷采办,叶旭尧主理盐务,到底是谁不务正业了? 纸扇一收,他同样皮笑肉不笑,“叶御史坐得离林姑娘这么近不太妥吧?毕竟林姑娘云英未嫁,有损她的闺誉就不好了。” 林珑一听这高志说话,顿时眉头一皱,这两人怎么又针尖对麦芒了?正要说上两句和缓的话。 叶旭尧却是示威般看着高志,故做惊讶道:“高国舅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高志下意识追问,直觉他不会喜欢接下来的答案。 林珑瞬间寒毛竖起,这叶旭尧不会语不惊人死不休吧? 果然,下一刻,叶旭尧用噎死人的腔调道,“我与林姑娘已缔结鸯盟了。”   ☆、第七十一章 护食 高志闻言,瞬间握紧手中的折扇,表情严肃,眯眼看向叶旭尧,暗暗思量他话里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与林珑定亲了?这怎么可能? 他叶旭尧是什么身份,这么轻易就能说服家中的长辈让他娶林珑? “叶公子,你怎么这般胡乱……”林珑顿时坐不住了,昨晚是他强抢她的庚帖,她何时答应了与他成亲?简直是荒谬。 叶旭尧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如果敢再乱说,他绝对不会对她客气?果然林珑一怔后原本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没再胡乱说话拆他的台。 高志得了林珑这半句话,原来现在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一切都还没定呢,他的表情顿时轻松起来,再度风流地打开折扇,“叶御史,这姑娘家最重清誉,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颇为失礼,你让林姑娘往后如何许嫁?” 叶旭尧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只怕高国舅不知道叶林两家本就有婚约,我与她是顺理成章之事,我们祖辈早就约定要结两姓之好。”斜睨了一眼林珑,同时告诫她,这婚事是有由头的,不是她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林珑的红唇紧抿,俏脸上扬起薄怒,这么说来他不是来寻她开心的,而是真的想要与她成亲?这想法一出,她微微一愕,没再出口否认他的话。 高志的表情顿时一冷,再也轻松不起来,这回不再看叶旭尧,而是转向林珑,“林姑娘,这是不是真的?” 叶旭尧也转头看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既深沉又暗含警告之意。 偏林珑的性子一向是遇硬则硬,遇软则软,之前还有几分顾虑,如今看到这两人当着她的面这样逼问她,胸口的怒火更是止不住地燃烧。 “嚯”的一声踢倒椅子站起来,她先看向高志,扯了扯脸皮,“国舅爷,小女子与你非亲非故,不管我是否与人订亲,与你可是没有半分干系,你不过是一外人,管得过宽了。” 高志顿时眼里冒火,脸上有如火烧。 叶旭尧暗暗一笑,少有地朝高志挑了挑眉。 高志看着对手那胜利状,少有的挫败感萦于心间,他怎么就能输给了他?“林姑娘,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若有困难我自然会相帮,是不是他逼迫于你……” 林珑原本想要与叶旭尧说几句狠心拒绝的话,这会儿听到高志的声音,小脸儿一转,她正色看向高志,“高国舅,你我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再说我上次在你宅子里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小女子人微言轻,如何能当得国舅爷的朋友?小女子还没有如此不自量力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被林珑这么一说,高志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这么说来都是他一厢情愿,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了?这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如何能下得了台?全身不由得紧绷,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女人敢这样拒绝他的好意。 叶旭尧喉咙里发出轻微的笑声,这实在是大快人心,看高志吃瘪,到度还是极爽的一件事,这会儿他有几分明白为何有人喜欢整人,确实是相当的愉悦心情。 只可惜乐极很容易生悲。 林珑很快掉转枪头对准他,她也受够他了,“叶公子,现在来算算我们之间的烂账吧,没错,叶林两家祖上有婚约,不过那都是我祖父活着的时候的事情。如今林家败落,如何还能配得上叶公子高门大户的身份?小女子没那么大的头戴不了那么大的帽子,这玩笑话说说即可,可当不得真?” 摆明了她是不屑于嫁他。 “呵呵……”这会儿轮到面容铁青的高志笑出声,原来不止是他,这叶旭尧在林珑的面前也得吃瘪,顿时心理平衡不少。 叶旭尧的表情一冷,“你我庚帖已换,早就没有反悔的余地,林姑娘,这不是玩笑话。”目光转向一旁的高志,想看他笑话,这高志只怕还没这本事,“高国舅,我要与我的未婚妻说几句话,你暂且先行离去吧。” “林姑娘并未承认与你的婚约……”高志哪有可能会退让。 “婚事自有长辈做主,高国舅多虑了。”叶旭尧呛他一句,斜眼看到林珑那张小嘴还要说出不讨喜的话来,顿时扬声道:“林掌柜,还不赶紧进来送外客?” 外客二字说得又重又响,提点高志注意自己的身份。 高志猛地怒目看向叶旭尧,他是想要撕破两人的脸面吗? 叶旭尧冷冷地回视,眼里含着有何不可的意思。 林南哪会放心林珑与两男独处?一直就在门帘外站着,外面的店面都交给了自家婆娘去打理。此时听到叶旭尧的吩咐,比起高志来,叶旭尧在他眼里还是比较亲近一些的,他能说出娶自家姑娘的话来,就不可能是玩笑话,现在是自家姑娘不开窍,他光着急有何用? 心里有了亲疏厚薄后,他就很快掀帘子进来,朝高志笑道:“高国舅,请!” 这态度十分的明确,比起叶旭尧,高志就是外客。 林珑原本想要说几句挫挫叶旭尧威风的,如今看到南叔这忠仆真的进来请高志出去,这不是摆明倒向了叶旭尧的阵营?“南叔,你……” 叶旭尧看到她想要阻止林南,伸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并不轻,林珑一痛之下转头看向他,低喝一声,“放手。” “给我坐下。”他一脚踩着那椅脚,微一使力,椅子再度完好地摆正,手上一使力,拉着林珑坐回椅子里,“高国舅有脚,不用你送。” “你!”林珑的屁股挨回椅子里,忍不住瞪视一眼。 林南脸上发烧,他夹在中间容易吗?林珑嫁给叶旭尧为正妻,在他眼中才是难得的好姻缘,至于这高国舅,他就算对自家姑娘有情,但能娶为正妻吗?估计能得一良妾身份就到头了。 在高志的眼里,叶旭尧那一系列的举动都像是打情骂俏一般,反而显得他在这儿有多不合适,脸上一阵难堪,哪里还能厚脸皮地坐着不动?当即起身拂袖而去,连与林珑礼貌道别都做不到。 叶旭尧笑道:“高国舅,好走不送。” 高志怒哼一声,被人这样驱赶乃生平首次,握紧手中的折扇,他若是这么容易就认输,他就不叫高志,眼睛微眯,看来要着人细查一下叶旭尧所言是否属实。 林珑看到高志真的被“请”走了,顿时一脸怒容地看向叶旭尧,“叶公子,你这是何意?不管如何,高国舅是我的客人,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划脚?” 再面对林珑怒容的时候,叶旭尧仍是那般坐着不动,心里不喜她为高志说话,脸上却是不显,“看得出来,你那仆人比你的榆木脑袋好用,你以为高志是什么好东西?”语气里的不屑乃生平之最,“你可知他是京里八大胡同的常客,家中后院养的美人只怕你还数不过来,至于正妻,他倒是订过一个,未及成亲就暴病身亡,这样的人你还愿意与他来往?” 高志一向声名狼藉,林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当然听到这样一番话,她还是柳眉紧皱。 叶旭尧可不管她能接受不接受,再度毒舌道:“林珑,你以为他那样的人接近你,就会打好主意?他无非就是想玩弄一下你,了不起就带你回京成为他后院的美人之一,或者这就是你所希望的?” 林珑的脸色怒红,“你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龌龊,我与他一向清清白白,可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再说谁要跟他牵扯不清了?我对成为他猎艳名单上的人员不感兴趣……” “这不就结了,既然朗有情妾无意,你往后就不要再与他来往,见到他,给他闭门羹就是……”叶旭尧语气不重,可话里却是命令的意思。 林珑不喜欢他如此说话,她不是他的所有物,遂怒道:“我要与何人来往与你无关,叶公子,你请回吧。” 叶旭尧猛然起身踢掉座下的椅子,走上前去。 林珑看到他似一脸不善的表情,起身下意识地就往后退去。 一个前进一个后退,很快,她就退到墙壁边,吞了口口水,虚张声势道:“你想干什么?” 叶旭尧两手撑在她的头两侧,俯身看她故做镇定的面容,“没人告诉你,再好强的女人都斗不过男人吗?” “以强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汉?”林珑怒目回道。“叶旭尧,你的高傲呢?你一向都不屑我爱财吗?这回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想要娶我?” 叶旭尧抬头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仍是一字不吭。 林珑也不甘示弱。 一时间,两人就是那针尖对麦芒。 门帘外的匪鉴有几分着急,看了眼前来禀报的匪石,两人一合计,还是由匪鉴做那坏人,禀道:“爷,匪石回来了,傅爷正在找您过去呢。” 好半晌,里面才传来叶旭尧冰冷的声音,“知道了。” 虽然两人并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但林珑被他这样一笼罩,鼻端闻到的都是他男性的气息,这样暧昧的情景,她自然感到不适,少女情怀总是痴,她也不例外,不过就是受家庭拖累,她一向不允许自己随便对哪个男人动心? “你有事就赶紧走,另忤在这儿惹人嫌。”她头撇到一边道。 叶旭尧的神色更冷了一些,收回撑在她脑袋两边的手,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过两天我与郑家商量一下,挑个吉日,你与他们家结个义亲,到时候由郑夫人送你进京成亲,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叔父强得多,说出去于你的名声也好听点。” 林珑一愣,这进展忒快了?“我没同意……” “我已说过,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他眉头一皱,“还是说你想嫁给你那姓曹的郎中?抑或是给高志当妾?” “没有,通通都没有,你别给我乱安帽子,叶旭尧,这婚事我没点头就不做数。”林珑抬起小脸看他,“对于婚姻大事,我一向审慎,这不是由你单方面可以做出的决定。” 叶旭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最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去。 临到门边,他背对着她道:“这样一番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听闻,挑吉日的事情我会让我娘与郑夫人相商,尽量挑个年底前的好日子把婚给成了。”免得夜长梦多,当然这么掉架的话,他叶大公子是不会说的。 她胡乱招蜂引蝶的本事,他算是见识过了,若不是知道她的性子倔强又好强,他也许会对她产生不太好的印象,可这样贪钱又不温柔的性子,还能引得男人前赴后继,也算一奇葩了。 当然,在他心目中,他当然不是那奇葩,可天晓得? 林珑自然是气得浑身发抖,在他的眼里,可有尊重她一下?成婚是大事,哪能这样单方面决定? 约一盏茶的功夫,林南掀帘子进来,看到林珑咬紧一口银牙,满脸的不甘心,顿时叹息地将地面上的椅子扶起来,“姑娘,有些话南叔是不得不说的,叶公子能这样,也算是表明他对你的在意。”顿了顿,“他身份地位是高,但若对姑娘有心,这愁往后不会真疼姑娘?再说这是正妻,是要入宗祠的,这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 “南叔,你不懂,我心乱如麻,你且出去吧。”林珑无力地摆摆手,一手搭在椅背上,转了半圈,慢慢地滑落进椅子里。 “唉!”林南叹息一声,看她这个样子,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林珑看了看林南的背影,他们说的大道理与算计其中的好处,她能不明了?就算有郑家当靠山,到底不是亲生的,别人又怎么会真的站在她这一边呢?她的顾虑重重,又有多少人明了? 刚过了午时,她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没胃口地放下筷子,着林南夫妻进去用膳,她来看铺子即可。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正百无聊赖之际,曹周氏拉着一脸尴尬的曹大夫就一脸笑意地踱进来,看到她,即笑道:“林姑娘好哇。” 林珑挥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脸皮随意扯了扯,“曹夫人,我看到你就不好。” 这么不客气的话让曹周氏怔了怔,虎躯一震想要发威,但想到此行目的,只好又陪笑脸,“林姑娘,你还记仇呢,你看我儿对你情深意重,你昨儿这样拿回庚帖不太妥当……” ------题外话------ 某梦看看稍后能不能码出二更来,如果有,约十点左右更新。   ☆、第七十二章 敲打(二更) 林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与我三婶母所说的话,我都当成了狗屁,曹夫人,没事不要在这儿阻挡我做生意。” 她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朝曹周氏挥了挥,对于这种女人不能太给她面子,不然她会打蛇随棍上。 曹周氏一路后退,曹大夫只好扶着他娘,这回他也看出林珑是真的不喜欢他,遂朝他娘道:“娘,我们回去,既然林姑娘不愿意,我们不能勉强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她同意不同意的?”曹周氏瞪了儿子一眼,当即喝了一句。 林珑不由得阵阵冷笑。 曹周氏插腰看向林珑,手指着她道:“林姑娘,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婚事我是征得你家叔父婶母同意的,你一个姑娘家家,开这样一间店铺,我还没嫌弃你抛头露脸,你倒好,居然还朝我挥鸡毛掸子,你想做反啊你?”双眼一瞪,“我能同意我儿娶你,还不是看在你叔父婶母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别蹬鼻子上脸的,赶紧把庚帖还回来?” 她摊手向林珑要回昨天的庚帖,都怪家里那个老头子昨儿就那样还给她。 林珑还没见到有人能歪理歪成这样,一方面说话嫌弃她,一方面又要逼她嫁到他家,真是恬不知耻。 曹大夫看到林珑眼里的鄙夷,也感到自身面上无光,这回朝他娘说的话语气重了一些,“娘,我们回去,别再来这儿打扰林姑娘了,你还嫌丢脸没丢够……”他拉着母亲就要走。 林珑原本想要用鸡毛掸子狠狠打曹周氏的手上,看在曹大夫还算识趣的份上,这才没有真挥下去。 这外面的动静让里头的林南夫妻也吃得不安宁,急忙放下碗筷,到外头来,一看到是曹氏母子,夫妻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你们还来做甚?”林南家的怒道。 曹周氏一把推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么一家店铺日进斗金,岂能就这样放过?回头朝林珑没好气地道:“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给脸不要脸的人呢,林姑娘,你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我儿能要你,那是你几辈子烧的高香。这会儿你还拿乔了,我告诉你,你给老娘客气点,往后老娘也好赏你一口饭吃。” 这话说得不客气又难听,周围路过的人闻言,都暗地里指了指,这样的婆母摊到谁头上谁倒霉,这脂粉铺的小姑娘真不幸。 林珑气得浑身打颤,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谁要嫁到你家去?你到我的店铺门口胡乱狂吠,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两眼看向一脸羞愧的曹大夫,“曹大夫,你拉不拉你娘走,不然我就报官去。” “姑娘,不能给她好脸色看,这样的人就要狠狠地教训,才能长记性。”林南家的抓过扫帚狠狠地朝曹周氏挥过去。 趾高气昂的曹周氏一时不察,被扫过手背,一阵的红肿疼痛,立马气得要命,“你个娼妇,居然真敢打我?我跟你拼命……” 顿时扑向林南家的,林南家的早就不耻这个老女人对林珑的不客气,这会儿哪甘心示弱,一把揪住曹周氏的头发,同样也发起狠来。 林珑看了看门口指指点点的人,忙看向傻愣的林南,“南叔,赶紧拉开南婶,真被打伤了不好。”朝一旁愣得没反应的曹大夫低吼了一句,“你还傻站干嘛,拉开你娘啊,她不讲理不要颜面,你也不要了?” “哦,哦……”曹大夫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抓着他娘的两条胳膊将她拉开,“娘,你还嫌丢人丢不够吗?”看到他娘又是骂又是踢腿的,他顾不上孝道,当即朝母亲吼了一句。 “我,我这不都是为了你。”曹周氏看向儿子,话里有委屈之意。 林珑忙查看南婶的状况,只是头皮凌乱了一些,手背有几道抓痕,泛着血丝,脸却没有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南叔,你带南婶进去上点伤药。” “不行,姑娘,这伤不重,我不能走。”林南家的摇着头,无论如何不能让曹周氏欺负林珑,姑娘对她一家的好,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说姑娘面皮薄,做这样的事情有失体面,她就不同,早就是妇人一个了,对付不讲理的曹周氏还是焯焯有余的。 “姑娘,我这婆子说得对。”林南忙道。 林珑见劝他们不听,只能转头看向曹大夫,“曹大夫,你赶紧把你娘带走吧,算我拜托你了,你与你娘,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 “你个小蹄子说的是什么话?”曹周氏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他人点灯的,她的儿子这么好,林珑能嫁他算是上辈子修了德。 曹大夫脸红地拉着老娘的手臂就往外走,早知道这么丢人,他就不随他娘走这一遭了,深刻反省的他,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他娘的,现在给林珑添麻烦了。 “走什么走,我不走。”曹周氏不要回庚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曹大夫气得一把甩下她的手,“你不走,我走。”当即不管不顾地冲出人群,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曹周氏看到儿子真走了,顿时有几分心慌,顾不上逼林珑把庚帖拿出来,急急地去追回儿子。 林珑看到直摇头,看到林南驱散看热闹的人群,正要扶南婶去上伤药,门口就有一辆马车驶近,她打眼看去,莫不是有贵客临门? 马车帘子掀起,车夫放下踏脚凳,一名女子从里面走下来,看那穿着打扮像是哪家的姑娘?不过林珑却是认得她的,这长相秀丽不见狐媚的女子正是叶钟氏的贴身侍女,好像名唤织锦,前天她随侍叶钟氏到过店里。 织锦莲步轻移地走向林珑,朝她微微一屈膝,“林姑娘,我家主母有请。” 林珑愣了愣,叶钟氏找她? 估计与叶旭尧径自订下的婚约有关系,她略为思忖一会儿,当即点点头,朝林南道:“南叔,你记得给南婶的手上药,别误了。” “诶。”林南应声。 林珑拢了拢秀发,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举步上了叶家的马车。 织锦忙跟过去,伸手想要扶林珑上去。 “不用了。”林珑拒绝,踩着踏脚凳,干净利落又不失礼仪地上了马车,素手一掀车帘,径自就进了里面。 织锦微微侧目,没说什么,抿紧唇也踏上了马车,低声吩咐车夫启程。 一进马车里面,就看到林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为侯府的大丫鬟,就算再守规矩的织锦,也是有几分傲性的。 “林姑娘,可要用茶?”她问道,声音刻意放缓,让自己多了几分主人家的意味,反而少了些许下人的感觉。 林珑微挑眉看她,这会儿才认真打量这叫织锦的侍女,一身杏黄衣衫儿,头梳着双丫髻,看来老实安分,不过思及她之前的举动,她在心底不禁摇了摇头,看她正要摆弄茶具,遂道:“不用了。” 织锦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近看这林珑姑娘还真是人如其名,容颜更是一等一的好,难怪大爷上了心,“那可要用些点心?”把暗格里的点心捧出来。 “织锦姑娘不用如此麻烦,不过是一程路,一会儿也就到了。”林珑摆了摆手。 织锦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当即神色略变了变,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原来波澜不惊的样子来,朝林珑友好地笑了笑,低头不再言语。 林珑也乐得她不再套近乎,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想自己的心事。 看到马车拐进了一户富贵人家的大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估计就是叶家母子落脚之处,光看这外面,比林刚新修建的宅子还要气派,她竟不知道苏州城还有这等的住处存在。 只暗暗打量了几眼,她就收回视线,坐直身子,没有过多的言语。 织锦看似在眼观鼻,鼻观心,其实一直在打量林珑,这林姑娘并没有借机套她的话,确与林家那几女有着天壤之别,一路上都安静默言,让她想要找出她的缺点也难,更别提发现她的喜好进一步讨好她了。 马车停下,她这才笑道:“到了,林姑娘且随我来。” 林珑点点头算是回应,就着织锦掀的车帘出了来,踩稳踏脚凳,稳稳地下了马车。 跟在织锦的身后,她走在这处处透着鸟语花香的回廊上,看那红柱子上的油漆,可见也是翻新过的,谨步慎微地前行。 转了好几个弯,这才到了那主院,门口有婆子守着,一见到织锦即笑着打了声招呼,唤声织锦姑娘好,当然少不得打量林珑一番。 只是今儿个林珑没穿那天贝明绯给她新做的衣裙,只是穿了一件斜领绣花淡蓝的襦衫,下着一条静色湖水绿的襦裙,一身衣料不显眼,与前面引路的织锦一身绸衣相去甚远,本来眼里颇有几分鄙夷,可在看到太太跟前的红人织锦亲自给她打帘,点头微笑哈腰地迎她进内室,而后者连腰都不曾弯一下,不禁都瞪大了眼睛。 “那姑娘到底是谁?”一个婆子拉住从内室出来的小丫头打听着。 小丫头一副神秘的样子,左右瞄了瞄,“听说也是姓林。” 几个婆子都暗暗吃惊,这未来大奶奶是谁不知道,可姓林准没错。 “可林家几个姑娘我都见过,这个倒是第一次见。”有人怀疑地道。 “去去去,少打听这些,我还能蒙你们不成?你们没见着织绵姐姐对她有多恭敬,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小丫头到底还是忍不住八卦起来。 这可是第一手消息,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婆子都热情地私下里讨论起来。 林珑在进到暖阁时,入眼的就是上等黄花梨木做的罗汉床,以及绣花深蓝缎面百折裙,不用抬起头来,她即屈膝行礼,“见过侯夫人。” 叶钟氏放下手中的茶碗,看过去时,只看到少女那扎着蓝色缎带的头发,就这么看来,这林珑倒也温驯得很。遂抬了抬手,“起来吧。” 林珑这才道谢一句,站了起来,微抬眼就看到了叶钟氏那张宛若银盘的脸,自然不缺威仪的,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叶钟氏,却是首次如此郑重拜见。 眼角余光自然扫到一旁坐着的林琳,微微惊讶,转头沉思,叶钟氏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琳眼里闪过吃惊后即是深深地戒备,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原本昨天自家人被叶钟氏遣人训斥了一顿后,她随后就大哭了一场,以为这富贵姻缘是无望了,哪里知道今天叶钟氏居然会遣人宣她到府里说话,这又让她重燃希望。 正努力地讨好叶钟氏,哪里知道两人相谈甚欢时,林珑就这样大喇喇地被那叫织锦的骄傲侍女领了进来。一直以为她都没见到林珑出现在这宅子里,只道她不讨叶钟氏的欢心,暗暗讥嘲林珑只懂得笼络叶旭尧的心有什么用,不得家中长辈所喜,她是踏不进叶家的大门。 如今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岔了,林琳的内心突然万分的不安起来。 林珑才不管她内心会如何想,在面对叶钟氏时倒是十分的坦荡,“侯夫人宣小女子前来,可有何差遣?” 叶钟氏笑道,“差遣倒是没有,之前林珑姑娘给介绍的胭脂水粉倒是不错,正好我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请林珑姑娘过来听听戏。” 听戏? 林珑不禁皱了皱眉,叶钟氏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林珑姑娘不感兴趣?”叶钟氏挑了挑眉。 “没有,侯夫人盛请,小女子三生有幸。”林珑笑道。 叶钟氏这才朝织锦道,“安排妥当了吗?” 织锦忙道:“都妥了,就等太太开戏呢。” 叶钟氏这才起身打算到外面听戏,林琳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叶钟氏,一副关心的样子,努力表现自己。 林珑倒没有林琳那般爱现,起身跟在叶钟氏与林琳的身后移步到外面。 “你倒是有孝心了。”叶钟氏笑着拍了拍林琳的手。 林琳得体地微微一笑,“给侯夫人尽孝是应份的,侯夫人就别拿我来打趣了。” 叶钟氏看她这样,脸上倒也笑得慈蔼。 看着前面这一幕,林珑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这林琳太假了。 戏台子就搭在户外,叶钟氏居中坐下,林珑与林琳坐在她两侧,她随手吩咐开戏。 这时候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林珑并不太爱看戏,林琦更喜欢一些,看了一会儿,倒也知道这是一出有名的戏剧,好像叫《醉打金枝》来着。 “林珑姑娘以为这儿媳该不该打啊?”叶钟氏偏过头与她低声道。 林珑一愣,她绝不会以为这是叶钟氏随便问问的话,正在细思要如何做答。 叶钟氏又道:“林珑姑娘真该好好看看,连皇家公主不听话也要调教调教,这平凡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林珑再看去,就看到叶钟氏眼里的冷光连连,这回她再傻也明白,这是叶钟氏有意在敲打她了。 ------题外话------ 更迟了,某梦抱歉!   ☆、第七十三章 忤逆 林琳一直坐直腰背,看似在认真看戏,眼角却是不停地瞟向倾身向林珑说话的叶钟氏,不知道她与林珑在说什么,两人看似十分亲热,心里哪能不着急?这林珑真有手段,一来就讨得叶钟氏的欢心,一股郁怒之火不停地在心里燃烧。 “林琳姑娘可要续些茶水?”织锦笑着问她。 好半晌,林琳这才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织锦,“不了,多谢织绵姑娘,这戏我看得正入神呢,一时半会儿怠慢了,织绵姑娘别与我计较。” 织锦笑了笑,“林琳姑娘不用如此客气。” 林琳露齿一笑,再度似聚精会神地看戏。 织锦却是又站回叶钟氏的身边。 看似正与叶钟氏亲热说话的林珑眼睛微微一眯,这婚事先莫说她还没应承,光看她如今人还没进襄阳侯府,就已经被叶钟氏盯上了,感觉如芒在背万分的不舒服。 不过面上她仍是笑得万分真诚,“侯夫人说得倒也有理,做儿媳的哪个不被婆家调教呢?皇家公主不也是为人儿媳吗?不过小女子却认为啊,这女子出嫁后自然是婆家的人,如果婆家只知道一再敲打调教,难免不会心生怨愤,这样一来就不好,必定离心离德,进而表面恭敬内里仇恨。”努力笑得更为天真,“这样怨怨相报何时了?家和万事兴才是老祖宗教下来的道理,不知道小女子这样理解可有错?请侯夫人不吝赐教。” 叶钟氏定定地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样一番话全了她的面子又暗露些许锋利的爪子,道理更是站得稳稳的,“好一个家和万事兴。” “谢侯夫人赞赏的话。”林珑立即半弯腰地欠了欠身,看到织锦过来续茶,她伸手道:“给我吧。” 织锦愣了愣,两眼看向叶钟氏,叶钟氏微微晗了晗首,她这才将茶壶递给林珑,“茶烫,林珑姑娘小心。” 林珑道:“不碍事的。”接过茶壶恭敬地给叶钟氏续了茶水。 叶钟氏看了眼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不禁冷笑了一声,她那句话可不是在赞扬她,她倒好,这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反应灵敏倒是真灵敏了,不过她可不会这么轻易罢手,“照林珑姑娘这么一说,这儿媳是打不得骂不得喽?那天下的婆母不都被人指责是恶婆婆?” 林珑将茶壶递回给织锦,捧起茶碗递给叶钟氏,“侯夫人请用茶。”看她接过,她这才看向戏台子,如今正演到皇帝因为女儿被打而震怒,郭家似要大难临头,“自古以来为人儿媳甚艰难,小女子云英未嫁,说这话不太合理,侯夫人应比小女子更有体会才是,毕竟夫人可是过来人。”顿了又顿,“小女子还要请侯夫人不吝赐教,将来才不至于在夫家出丑。” 叶钟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握着茶盏的手紧了又紧,两眼皮盯林珑看似天真无邪的眉眼,把皮球就这么踢回给自己。她为人儿媳二十多载,自家婆母那就是老妖婆,她在她面前二十多年来都是必恭必敬,顶着个侯夫人的帽子,在老妖婆的心目中还不及她心疼的爱儿媳妇,怎么做都不合她心意? 林珑这话,她承认或否认都是尴尬,一方面她是人家的儿媳妇,另一方面她又即将为人婆母,这两种身份她都占全了。 这有意借戏敲打她的戏码似乎偏离了她的设想,轻茗了一口茶水,她优雅地放下茶盏,“林珑姑娘确实要学的还有很多。” 林珑微微一笑,“小女子才疏学浅,说话略有缺失,望侯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叶钟氏只是冷冷一笑,并未言语,目光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戏台子。 林珑也不再多话,话都说到这份上,该有的立场她也表明出来,再说关于那桩婚事,叶钟氏未提,她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心中有事,看这戏就更不能专心。 林琳看到两人不再交谈,而且叶钟氏周身的气温很低,看来是相谈不快,心中暗喜,悄然凑近叶钟氏,扮演着姐妹情深,为自家堂妹有失之处道歉,“侯夫人,小女子的堂妹到底年轻,话语多有得罪,还望侯夫人多多包涵。” 叶钟氏闻言,目光更冷地看了一眼林琳。 林琳打了个冷颤,身子坐正,不敢再胡乱说话,这叶钟氏喜怒不定,这样的婆母她打心里不喜欢,如果嫁进叶家,最希望的事情就是这婆母赶紧死掉。 戏演到皇帝出面调解公主与驸马的矛盾处,叶钟氏这才再度看向林珑,接过织锦手中的皱巴巴庚帖,放在案桌上,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林珑一看,这庚帖不正是自己被叶旭尧不讲理抢去的那张?今天的重头戏要上场了。 “林珑姑娘,你与我儿的婚事,我不赞成。”叶钟氏开门见山道,“我不赞成,不是因为林珑姑娘的家贫,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我叶家也无须再用儿媳妇来光耀门楣,只是林珑姑娘似乎性子不太适合我叶家,这庚帖林珑姑娘拿回去吧。” 林珑看她如此说,本来就对这婚事不太感兴趣,现在再看她这样做为,她巴不得这婚事就此取消,伸手就要去回自己那张皱巴巴的庚帖。“既然如此,小女子也无……” 哪知手快触到那庚帖的边缘,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她顿时住口猛然看过去,只见到一身白色绸衣的叶旭尧双眸正冰冷幽深地看着她,那紧抿的嘴唇似乎含着满腔的怒火。 她想抽回手,他却握得很紧,不让她去碰那张皱巴巴的庚帖。 “叶公子?”她不悦地低唤一声。 叶旭尧却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头与叶钟氏不悦的目光杠上,“娘,你这是何意?” “你不是看到了?尧哥儿,男女授受不亲,你还不赶紧松开林珑姑娘的手?”叶钟氏道。 “娘,这婚事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更改,过两天,你就拿这庚帖去给人品评。”叶旭尧正色道。 一旁的林琳在看到那张庚帖的时候,顿时如五雷轰顶,这是她们家为林珑与曹大夫家准备的,怎么就到了叶家的手上?原本欣喜于叶旭尧突然出现在这儿,如今听了他们母子俩的话,看来是尘埃落定了,一颗心碎成一片片。 “放肆,尧哥儿,这是婚姻大事由不你如此草率行事,我是你娘,这事我不点头就不做数。”叶钟氏怒拍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碗都倒到地上,咣啷一声碎了。 叶旭尧拉起林珑,强将她拽到身边,俊容上没有半分松动,“正正因为你是我娘,所以这婚事才由你操办。”不然,他又何须看她脸色? 叶钟氏知道儿子现在是与她杠上了,胸中堵了一口气,怎么也下不来。 “侯夫人,您消消气,别与叶公子置气,两母子哪能为这些个事争吵呢?不值当……”林琳看出他们母子在这婚事上有分歧,知道自己还有希望,眼珠子一转,继续走婆母路线,上前细心地劝着,更是抬起头看向林珑,“珑堂妹,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傻站在那儿做甚?” 她意图将这盆祸水更往林珑的身上泼,只要林珑站出来无论是劝哪一个,都讨不得好,反而会更加深母子俩的矛盾。 林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不做声是最理想的,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这林琳分明就是想要陷害她,当她是傻的吗? 叶旭尧哪会看不出这林琳明为调和实则挑拨的行为,满脸不悦地朝织锦道:“送这林什么的姑娘回府,别忤在这儿碍了我们母子说话。” 林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赶她走?顿时怔怔地看着叶旭尧,“叶公子,我……” “说那么多废话做甚?没看到我们有家事要处理。”叶旭尧怒道,“匪鉴,套马车送这碍眼的人离开。” 这回连林什么的几个字他也懒的唤了,干脆就直接用碍眼的人来称呼林琳,反正她本来就是碍眼的,这么说没错。 林琳睁大眼睛,身体摇摇欲坠。 叶钟氏知道儿子的禀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朝林琳道:“你先回去吧。” 林琳这会儿知道不能再死赖,只得一脸委屈地咬着下唇给叶钟氏屈膝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随织锦出去,在经过叶旭尧时,她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免不了暗中狠狠地瞪一眼那讨人厌的堂妹,都是她坏她的好事,狐狸精。 带着不甘,她缓步走出这方天地。 林珑转头看了眼这堂姐的背影,真希望她现在也能这样退场,站在这儿实在是煎熬。目光溜过一旁看好戏的傅年,只见到这个一向流里流气的男子朝她挑了挑眉,似乎在说她魅力真大。 林珑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将目光看向正在较劲的母子。 叶钟氏看到儿子这样,哪里还能有好脸色,这回是真的有几分迁怒于林珑,都是因为她,才让他们母子失和,看向林珑的目光更为尖锐。 “这婚事我尚要考虑,你们也赶紧走,别忤在这儿让我不痛快。”叶钟氏挥挥手道,起身由小丫鬟扶着走回自己的院子。 叶旭尧看了看他娘的背影,没有阻止,反正他娘最后只得妥协。 傅年待叶钟氏走远,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上前朝叶旭尧竖起大拇指,“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你厉害。” 这是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就是地动山摇,炸的人人措手不及。 叶旭尧警告地看了一眼傅年,要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林珑却是愤怒地甩开他的手,俏脸上的怒火半分也做不得假,“叶旭尧,你在搞什么?这样激怒你娘很好看吗?不管如何,她都是你娘,你这样是为不孝。” 叶旭尧冷冷地看着她,“说完了?你倒是好好解释一下,你打算与我娘说什么?说你也不同意这婚事?” 早就猜到她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下人禀告他,他娘把她宣进府里去,他就知道会这样,扔下事情,赶紧就回府来,果然没有意外。 脸上的怒火在一节一节地攀升,或者说决定与她成亲是有几分率性而为,可当真做了这决定,他就没有后悔过,反而松了一口气。可她倒好,开口就是不合适,闭口就是不同意,当他是那蒌子里的烂桔子没人要? 林珑到底有几分不能理亏,看如今这架势,他对这婚事应该是认真的,而不是逗着她玩,自己那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确有几分不近人情,大扫他的颜面。 夏风从窗口吹进屋子里,叶钟氏这才觉得心里痛快一点,半晌,看到织锦进来,头也没抬问道:“都回去了?” “回太太的话,林琳姑娘由我们府里的马车送回去,至于林珑姑娘,大爷亲自送她回去了。”织锦恭敬地道,思及看到叶旭尧这样冷情冷性的人都会扶着林珑上马车,她也不得不羡慕林珑的好运。 叶钟氏叹息一声,招手示意另一边的丫鬟上前,“把他们在园子里的说的话再学一遍给我听听?” “是,太太。”那丫鬟遂绘声绘色地学着园子里林珑与叶旭尧的对话。 “……最后那林珑姑娘叹气道:‘你若是真心想娶我,为我好,就不要再忤逆你娘,这样不是真心为我着想,而是在制造彼此的矛盾,于你于我于侯夫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织锦看着这丫鬟学人说话连神情语气都能学得惟妙惟肖,想到那会儿的林珑说话的神情动作与语气,连她都会动容。她悄然再细看叶钟氏,此时的太太再拿着那皱巴巴的庚帖时,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看来自己没猜错,太太还是比较中意那林珑姑娘。 “听闻苏州城寒山寺的方丈颇有法力,你且派人去给方丈打声招呼,就说我三日后到访,请他务必在寺中。”叶钟氏朝织锦吩咐一声。 织锦急忙应声,“太太放心,奴婢会办妥。” ------题外话------ 如无意外,应有二更。   ☆、第七十四章 说服(二更) 马车里,气氛十分低迷,林珑没吭声,叶旭尧也没有说话。 半晌,看着那夕阳笼罩下的街景的林珑率先说了话,“叶旭尧,这婚事你再给我点时间想想。”这是她已经软下来的话。 叶旭尧皱了皱眉,他是真不知道她还要想什么?不由得冷笑一句,“林珑,你真会给人挫败感。” 听着这些个话,林珑转头看向他,小脸上一片凝重,“你没听说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我的良人?你娘看来也不太喜欢我,嫁给你,我心里没底。” 至少她还做好准备成为他的妻子,这需要一个过程,这桩婚事从听闻到现今,她都没有与自己联系到一块儿,这来得太突然了。 叶旭尧看着她认真的眼睛,这回想冷笑也笑不出来,他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可靠?“林珑,除了我,你估计找不到更好的姻缘了,别的我承诺给不了你,至少在我这里没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发生,我娶了你就会负责到底。”眉尖再度轻蹙,最后却是嘴角一弯,“至于我娘,我相信,只要你对这婚事稍稍上心,这都不成为问题,不是吗?” 林珑微怔了怔,没想到叶旭尧会给她这样的承诺,比她能预想到的更多,似乎真与他做一世夫妻也不是那么糟,这一刻,她感觉到心房在微微地动摇,俏脸一红,她别开脸不去看他。 叶旭尧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女人的心思真重,脸色更为难看。 马车没有驶回玉肤坊,而是驶回林家祖宅。 “爷,到了。”匪石在外禀报一声。 林珑这才回过神来,叶旭尧却是先她一步掀车帘下去了,待她掀起车帘准备下去时,看到他伸过来的大掌,耳里听到他生硬的话,“下车。” 她微微撇嘴,最后还是伸手握住他的大掌,由他用力地握紧踩在那踏脚凳上,缓缓下了马车,看了眼斜阳笼罩的家门口,她伸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鬓边,“你回去吧。” 他点点头,“别胡思乱想了,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这些话,林珑不太爱听,在自家门口又不好与他拉扯不清,胡乱地随意应了一句,急忙推开家门进去。 叶旭尧看她进去后,这才重新上了马车,在马车启程的时候,他朝匪鉴语气不太好地道:“明儿,找个泥水匠人,去给她修一修那破烂的屋子。” 每次看到她那栋年久失修的祖宅,他都会有一股不舒服感,她就在那样的屋子里一住就是三年,林家那两个大老爷们实在苛刻得要命。而她倒好,钱是赚到了,连屋子也不舍得修一修,真是一毛不拔铁公鸡。 匪鉴有几分欢快地道:“是,爷。” 爷居然会注意到林姑娘那间看似摇摇欲坠的屋子,真不容易啊,连他都要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叶旭尧再回到宅子里面的时候,华灯初上,不意外织锦在门口等他,没待她开口,即抬脚到母亲的院子。 母亲似乎还没有用晚膳,看到他,即吩咐人准备上膳。 两母子没有隔夜仇,叶钟氏不想与儿子闹得太僵,淡道:“还没用吧?一块儿吃点。” 叶旭尧点了点头,净过手后,这才坐到母亲的对面,下人鱼贯而入,一一上菜,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叶钟氏没有用膳时说话的癖好,当然一向寡言的叶旭尧更不会没话找话。 用完膳后,叶钟氏拿过织锦托盘里的帕子按了按嘴角,再度净了净手后,这才再道:“你急什么?她又跑不了,这事你不要再管了,娘自会处理妥当,我早已说过她的性子必须服软才行,她一天不懂这点,我一天也不会轻易让步。” 叶旭尧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用帕子擦手之时,道:“她好强的性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娘何必要将她搓圆捏扁?当年祖母如此待您之时,您又是否甘愿?” “这一码归一码,你混淆在一起做甚?”叶钟氏有几分恼羞成怒,她的手段还没施展出来呢,比起那个老妖婆,她已经够仁慈和蔼了。 “有什么不同?”叶旭尧拆他娘的台,“我就没瞧出区别来,娘,她讨喜的是这性子,我不太希望她有变,如果你的气顺不下来,那就等她上门给你赔礼道歉,这事就这么揭过。” 叶钟氏不由得想到那句话,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处处维护她,亏得是她,若换成她那个老妖婆似的婆母,只怕要气得鼻孔都歪了。“你就处处这样帮她,将来害了她也不自知,再说我就看不出来她会来给我赔礼道歉。” 叶旭尧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娘早已让步了,脸上才有了些许淡淡的笑容,“她会的。” 叶钟氏瞪了眼儿子,不由得说了一句酸话,“人家现在好像没看上你,你这一头热就不嫌掉架吗?” 叶旭尧也不恼,在匪鉴小声禀报他傅年又来了的话,他就起身准备告辞,“娘,你别那么笃定,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不是一头热。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语毕,转身就走。 叶钟氏不由得又无名火上升,“生儿子有什么好,一天忙到晚,眼里都没有亲娘。” 正给她奉茶的织锦闻言,脸上不禁有几分讪讪的。 叶钟氏撇她一眼,没再背后讨伐儿子,拨了拨茶渣子轻茗了一口香茶。 翌日天还没亮,睡不着的林珑就爬起来,将她之前吩咐绿姨娘准备好的草药都拿出来,尤其是银丹草,看那饱满的样子,看来陈伯送来的都是挑拣过的,她将草药一一分类,放入蒸笼里面,准备薮药汁。 坐下来拉着风箱,看着火势烧旺起来,她又去调脂,总之不让自己闲下来,总要忙碌点,这心才能静下来。 待到全家都起来后,林琦还没到厨下,就闻到那浓浓的药香味儿,不由得着急地看向绿姨娘,“你昨儿没将火熄了吗?” 绿姨娘道:“有啊,这要是没熄火就糟了。”厨房里面药材颇多,经不起损失啊。 两人急忙转到厨下,看到林珑正在磨茉莉花籽儿,旁边已经摆了不少磨好的,眼睛一转,另一边有正在晾干的肤膏,散发出一阵清新的药香,看这阵仗,林珑起来估计有段时间了。 苏嬷嬷正在做早膳,悄然与愣着的两人说,“姑娘估计未到五更天就起来了。” 绿姨娘与林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不可置信。 林琦上前,看了看那磨得细滑无比的水粉,不由得嘴巴下搭,“姐,你都磨完了,我还干什么啊?” 林珑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了看那一钵满满的水粉,面无表情地道:“还有大把活计,你真要干,不愁没活可做。” “珑姐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说给二娘听听,二娘给你谋划谋划。”绿姨娘小心翼翼地踱过去,问了起来。 林珑却道:“没的事,二娘都想到哪儿去了?对了,昨儿那两个帮佣如何?” “手脚尚算勤快,我都让她们在外整理花草,没让她们靠近这里,有些方子与做法不能让她们知晓,对了,她们要求工钱一天一结。”绿姨娘忙道。 林珑思忖了一会儿,“给她们,我知道她们是不放心,我们铺子新开,看着生意好,可到底不是老字号。” “哎,我知道了。”绿姨娘道,“我已经嘱林掌柜去给张牙侩打声招呼,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买两个回来。” 林珑轻“嗯”一声,继续手里的活计。 绿姨娘看到她没有谈兴,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站着,最后只好去帮苏嬷嬷做早膳。 一家子才堪堪用完早膳,林栋收拾好东西正要到书院去时,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一家子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就有访客至? 林珑道:“我送栋弟出去,顺道看看。” 绿姨娘与林琦不放心,也跟在后面到大门口去。 “呼啦”一声打开大门,林珑看到匪石扬着笑脸站在那儿,“林姑娘,早上好。” “你怎么在这儿?”林珑皱了皱柳眉,伸长脖子看了看,没看到叶旭尧,这才又狐疑地看向这叶家小厮。“你来有何事?” 匪石极力笑着,就是要争取给林珑留下一个好印象,最近他在这未来主母面前露脸的机会不多,“我们爷遣小的来给林姑娘修屋子。” 林珑这才看到他身后一群泥水匠,回头看了看自己这栋有些破烂的屋子,确实要修,可关他叶旭尧什么事?正要拒绝掉,匪石就回头招呼身后的泥水匠越过林珑等人登堂入室,誓要办好这差事。 “对了,我们爷说,不用林姑娘掏一个子儿。”匪石又回头说了一句,林姑娘爱财,估计听了会高兴,爷还真了解她。 林琦一把拉住姐姐到一边,满脸惊喜道:“姐,我看这未来姐夫真不错,居然还留意到我们家的屋子,帮修不说,这还不要钱呢。” 林珑一把掐了掐她的耳朵,“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他现在还不是你的姐夫,别乱叫。” “疼,疼……”林琦将自己的耳朵从长姐的手中救回,朝她不客气地道:“你就继续清高去吧。”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里屋而去。 林栋嘴唇嚅动了半晌,想要说些什么,可看长姐不善的面容,这会儿也不好开口说别的,只好道了声,“我到书院去了。” 苏嬷嬷不敢扫到台风尾,忙送林栋到门外去。 惟有绿姨娘叹息一声:“珑姐儿,你这样下去不行,我知道这婚事困扰着你,可你看看二老爷与三老爷的女儿争破头,就知道这婚事是真有好处的……好好好,我不说了,总行了吧?”看到林珑皱眉看她,她立即闭嘴,摇了摇头转到屋里去。 一大早的,全家人都被林珑的阴阳怪气笼罩着。 林珑看了看那忙着指挥匠人修缮房屋的匪石,再看了看那在屋顶上将瓦片摆整齐,重新添瓦加密的匠人,如妹妹所说,叶旭尧这回是真细心了。 怔怔看了半晌,她没再说什么,拿了些东西就转身到店铺去。 铺子里头的生意十分好,林珑没有帮忙招呼,自己今儿个火性大,免得得罪了客人,到后面去算账。 将之前达官贵人订的昂贵胭脂水粉送去后,收回的银子也足有八百两之多,实在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对于这越增越多的数字,她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姑娘,有人找您?”林南家的进来朝她禀报了一句。 林珑一愣,“是什么人?” “老奴没见过呢。”林南家的实诚道,“看那样子像富贵人家的姑娘,可又看着不太像。” 这像又不像的是什么意思?林珑皱紧柳眉,如果是熟客,自然知道会进来找她,而不是在外等候。“让她进来吧。” 她将账簿都放回抽屉里面,一会儿功夫,林南家的就领着两个年轻女子进来,那前头之人摘下面纱,道了声,“林姑娘。” 林珑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认出她来,这人不正是苏州城有名的花魁吗?好像是叫什么绮娘来着的,对于这与妹妹同名的花娘,她想不记忆深刻都难? “我们小姐前来,你怎么连杯茶也不奉?”烟儿不悦地道,她们小姐可是人人追捧的对象,林珑这怠慢很是要不得。 “我想我与你家小姐不熟。”林珑面无表情道,没有良家女子会与一名花娘过从甚密,这很影响闺誉的。 绮娘拦下正要反唇相讥的烟儿,低低轻斥了一声,警告道:“你想要坏我的事吗?” 烟儿这才不再吭声,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知道高国舅喜欢她什么?眼里有着明显的鄙夷。 绮娘上前笑道:“我来找林姑娘自然是有事的。”   ☆、第七十五章 知悉 两人分宾客坐下,林珑看着那绮娘从帕子里掏出来的肤膏盒子,这不用仔细看,她也知道这是玉肤坊的产品。 绮娘朝她笑了笑,“林姑娘,你做的肤膏很是好用,这是高国舅送给我的。”说完,笑得越发友好。 烟儿在一边搭腔道:“高国舅很是疼爱我们小姐,有好的自然忘不了给小姐一份,这肤膏可是他亲自送给我们家小姐的。”表情里面颇有几分倨傲,眼角颇为不争气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比这林姑娘稍长这么些岁数,不给点厉害这黄毛丫头看如何能镇得住她? 林珑瞟了眼这个处处显得有点咄咄逼人的侍女,表情略为冷淡地道:“这物品出了店面,自然归那个买了的人处置,我无权插手。既然高国舅送给了你,你去感谢高国舅即可。” 林珑这话说得有几分生硬,绮娘脸上颇为尴尬,不悦地看了眼烟儿,老是这样的态度说话,真得罪了林珑,高国舅到时候也恼了她怎么办?素日里在她面前说话没分寸就罢了,怎么到了外面也这样口没遮拦? “我这侍女不会说话,林姑娘莫要恼了她,回头我必定好好地教教她。”绮娘脸上带笑地道。 “无妨。”林珑挥了挥手,对于一个花娘的侍女,她犯不着与她置气,这侍女还没够格让她与她计较。 烟儿的脸色全黑了下来,抿紧唇站在那儿生闷气。 绮娘也不去安抚她,看来她平日里是纵容贯了她,以至于现在这般在外人面前失了她的面子,“林姑娘不与她计较倒是她之幸……” “你来到底要说什么?”林珑不太耐烦招呼她,毕竟两人是不同世界的人。因着绿姨娘的关系,她倒没有看不起花娘,不过看这主仆进来说话的态度,她实在喜欢不上来。 绮娘咬了咬下唇,也看出了林珑的情绪不太高,遂道:“是这样的,我们楼里的姑娘都喜欢林姑娘制作的肤膏,说是晚上抹上了再睡,早上一起来皮肤很好。所以我们打算跟林姑娘特订一批。”顿了顿,“我刚在外面看到玉肤坊新出的贵价肤膏,品质要高出不少,不知林姑娘可否供应一部分给我们?” 二十五两银子一盒的肤膏,于花娘来说确实是贵到没边了,可绮娘还是咬咬牙准备用私房钱买上一部分,只要能与林珑打好关系,这钱花得都是值得的。 林珑怔了怔,这绮娘原来是为了那走贵夫人路线的高价肤膏而来,这太出乎她的预料,这类肤膏,一般人是买不起的,实在太贵了,二十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一家两年多的嚼用还有剩了。 “林姑娘意下如何?”绮娘久久见她没有说话,不由得心急催促了一句。 林珑道:“其实你们无需买这类的肤膏,本身价格不便宜,你们一年到头又能赚多少钱?我们玉肤坊一般的肤膏也适合你们用,这些在外面柜台就能买得到,无须另外订制,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打个八折的优惠吧……” 绮娘没想到林珑不赚她的钱,传闻这林姑娘不是有点贪财吗?据她从高国舅身边的通房柳苏那儿得来的消息是这样没错的啊,不然高国舅也不会买了她一大堆的胭脂水粉来讨她欢心了。 烟儿也一脸的意外,看到绮娘又不说话,这会儿再也忍不住,“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肤膏不能卖给我们楼子里的姑娘?你这是狗眼看人低,我们小姐赚多赚少与你何干?要你来心疼银钱?只要我们给得起钱,你出货即可……” 林珑猛地抬头,表情森冷地看向这一再挑衅她的侍女,“你要这么想也没错,不过我给的是良心的建议,听不听在你们。” 那贵价肤膏主要是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另一方面来说确实不适宜卖给花娘,对于一部分贵夫人来说,她们是不屑于与花娘用同一种东西。想来确实也怪,她们连男人都能共用,不然男人去那烟花之地做甚?但明面上却是极其鄙视这烟花女子,觉得她们肮脏又可恶,从称呼即可见一斑,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叫小姐的。 烟儿还想要再争,绮娘就一把按住她,“是我莽撞了,一时没想到。” 她被人捧习惯了,一时忘了身份,自己怎可与那些贵夫人相提并论?如果是客人买来送给她又另当一回事了,林珑有所顾忌在常理当中。 林珑其实对于这绮娘的印象不太坏,看样子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绮娘,你到底找我有何事?只怕买肤膏是次要的吧?” 这林姑娘的感觉很是灵敏,绮娘的表情略怔愣了一会儿,想到来时目的,略一狠心,道:“林姑娘,我知道你与高国舅也是交情匪浅的,你不会看不出高国舅对你有意思吧?我们同为女人,何苦互相为难相争呢?我绮娘别的本事没有,笼络一个男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等等,我什么时候跟高志交情匪浅了?我怎么不知道?”林珑就差跳起来了,这是大大的造谣和诽谤。 “林姑娘,你就别再骗我了,”绮娘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高国舅对你的用心,我看了都嫉妒呢,这还不是交情匪浅吗?我虽然出身不好,可原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爹爹贪堵把我卖到那等肮脏之地,这非我所愿,”她起身走近林珑,诚恳地看着她,不惜自贬身份地跪下,“林姑娘,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愿意留我在身边一道侍候国舅爷即可。只要林姑娘开口,国舅爷会为我赎身的,到时候我必定洗尽铅华,帮林姑娘在后院固宠,哪怕他日国舅爷娶了正妻,你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林珑听得都晕头转向了,这说的是哪跟哪啊?她与高志?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还固宠呢?她呸!呸呸呸!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扮演黑脸的烟儿接续道:“林姑娘,就算你有这么一家日进斗金的店,对比高家的权势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不过你命好,总能混个良妾。我们小姐只要出了污泥,你不说高国舅不提,再给知情人下个封口令,小姐就以林姑娘的表姐妹身份一道伴随在国舅爷身侧,娥黄女英也是一时佳话。”学着院里老鸨看小姐的眼光,她也歪着头苛刻地品评林珑的相貌,“林姑娘,不是我说,你的眉毛弯是够弯了,可缺了几分柔情,太过英气,你的眼睛大是大了,可到底做不到媚眼如丝,你的……” “停停停,”林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主仆俩是不是来膈应她的,看到烟儿愣了愣还要接着往下说,不由得喝了一句,“你给我住嘴。” 这声音惊动了在外面的林南夫妻,他们俩对视一眼,不知道屋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南碰了碰自家婆娘,“你去看看,里面都是姑娘家,我去不好。” 林南家的点点头,忙给客人道声不是,急忙就闪进后院去,在帘子外禀道:“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吗?” “南婶,你来了正好,进来给我扶起这名……”她想说小姐二字,可想想好像不太妥,不管怎样,没人愿意当小姐的。 林南家的得了林珑的话,急忙就掀帘子进来,一看到屋子里的架势,顿时呆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即上前硬扶起那长得漂亮至极的年轻女子。 “林姑娘……”绮娘抽泣出声,她没有想到林珑会这样给她难堪,她都愿意不要名份,只要高志帮她赎身从良,她就一辈子伺候他们二人,她怎么就不肯成全她呢? 林珑瞪视一眼那没规没矩的烟儿,成功让她再度住嘴。 “你们说的话在我听来荒谬之极,在你们来跟我说这样一番话的时候,真的知道我的身世吗?我的表姐妹,你们以为可以随便什么人都能冒充?我怕我的几位舅母,不,我那犀利得很的外祖母都能到苏州城来扒你们的皮。” 尤其这还是欢场女子,就更不能与权家的姑娘相提并论,这对于家族来说是奇耻大辱,权家的老祖宗都能气得从地下跳起来了。 绮娘与烟儿均都呆怔了,她们只以为林珑是苏州城一名普通的良家女子,只是国舅爷看上了而已,其他的倒是没有想到那么深远。 林南家的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拉长了,“姑娘,还有这等事?”两眼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两名访客,这回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来,这身着凌罗绸缎的女子哪是什么良家子?分明就是那烟花女子,遂不客气地道:“姑娘,我赶她们出去……” 林珑抬了抬手,“南婶,且慢,我还有话没说清楚,免得她们出去给我乱传话毁我名声。”正色看向绮娘,“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出这样的谬论来,我可以指天发誓,我与高志清清白白,没有半分关系,现在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我也不会给他做妾。我林珑还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知道一点做人的道理,宁可当寒门妻,不做高门妾,所以你把主意打在我身上是很愚蠢的行为。” 绮娘表情一怔,她没有想过那么多,此时听到林珑那斩钉截铁的话,心下想否认也不行,嘴里仍忍不住呢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 “没错,国舅爷对你的上心,身边的人都看得明白透彻。”烟儿到底更为伶牙俐齿,甭管林珑说得再好听,在她心里这都是装模做样,如果她身世真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开这么一间铺子?眼里不屑地指了指这屋子,“这不是国舅爷资助你开的?他为了你,连这屋子都买了,更是办了地契,这在官衙都可以查得到的。林姑娘,你也别假清高,国舅爷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林南家的听她说得越来越离谱,当即怒喝一句,“胡说八道,我们姑娘哪会与那劳什子国舅爷有关系,我们姑娘值得更好的姻缘,那可不是国舅爷可以比拟的,对方可是……” 林珑突然打断了林南家的自吹自擂的话,一时间她抓住了这烟儿说过的一句话,“你说的是什么地契?把话给我说清楚。” 绮娘惊讶地看向林珑,“你还不知道吗?你这店铺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国舅爷,不然你以为一个月十五两银子的租银能找得到这么好位置的铺子吗?为了这地契,国舅爷更是将前东家赶走了,这才将地契拿到手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姑娘着想。” 顿了一会儿,她怕林珑不信,又加了一句,“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那天国舅爷让我到他宅子里唱小调,国舅爷特意找人来演了一场戏,全都是为了林姑娘的面子,这样的用心,林姑娘都不感动吗?” 她那会儿都嫉妒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所以她才会想到上门求林珑成全她,拉她一把,将来她必定会有所回报。 感动? 她感动得个屁,林珑不禁想要爆一句粗口,她从来不求高志的帮忙,因为她知道他那样的人是求不得的,没有等价的交换,是不可能从他那儿全身而退的。与叶旭尧比起来,高志从来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她在画舫上初遇他时就知道这人禀性的。 此刻她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朝那绮娘道:“你回去吧,我从来没想过要高国舅多管闲事的,这事情我已知道,你往后不要再登我的门了。” 绮娘倒吸一口凉气,这林姑娘真大胆,敢不给国舅爷面子?“林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女人能遇上一桩良缘不容易的,国舅爷是真喜欢你,你嫁给他,尽管是为妾,只要他心里有你,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珑不禁要抚额,这高志灌了什么*汤给这花娘喝,要她这般用心帮他说话?“我想你真的不明白妻妾之别,这不是男人宠不宠的问题,而是他真的有心于你,就会许你予正妻,这是必要的尊重,反之,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林姑娘,我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居然还想要当国舅爷的正妻?”绮娘惊呼一句。 “什么国舅爷的正妻我还不希罕。”林珑顿时知道与她沟通不了,毕竟两人的生存环境不同,遂再度指了指大门,“你们赶紧走吧。” 绮娘还不愿意,林南家的都想要拿扫帚赶人了,自从赶了一次那曹周氏,她就发现原来这招对死皮赖脸的人很是管用。 烟儿一把拉住绮娘,“小姐,我们走,让她假清高去,这等人不用可怜她,自有她来求我们的那天。” “呸!”林南家的一听这小姐的称呼,更是确定这两人的身份,她家姑娘是正派人家,哪会求一个花娘?真个去一把抄起扫帚扫过去。 烟儿惊叫一声,骂了林南家的一句,然后拉着不愿走还想要再说话的自家小姐赶紧走了。 林珑看了一眼,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主仆二人是否心甘情愿离去,颇为心烦地瘫坐在椅子里。 “姑娘,别听她们胡言乱语,当不得准的。”林南家的急忙进来劝慰一句。 林珑点点头,“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犯不着与她们一般见识。” 她心烦的是这地契的事情,那高国舅把持在手里,总不是个事,再说她也颇为怀疑这主仆二人所说是否为真?高志真的有必要为了她做到这地步? 迅速起身,她边说边出门,“南婶,我先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让她明儿再来。” 话还没说完,她人已到了外面柜台,匆匆与林南打了声招呼,就没入了街上的人群。 林南狐疑地看了一眼,匆匆拉过自家老伴,“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南家的看了看八卦的顾客,不好将之前的话在丈夫面前学说一遍,而是正色道“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家下那点子事,你哪就别操心了,姑娘会搞得定。” 众人见到没有八卦听,这才不再竖起耳朵。 林珑急忙往牙行奔去,先是找了之前居中拉线的张牙侩,询问他可知那间房屋真正的东家是谁? 张牙侩看她问得严肃,也不好插科打诨,“林姑娘,你不是见过了吗?还问?都交过租金给他了。” “张牙侩,你老实告诉我,这人到底是谁?要不你替我跑一趟,到衙门去查查备案,我知道你在这方面有熟人。”林珑板着脸道,她不好出面办这事。 张牙侩看她意志坚定,看来不好糊弄,也不好让她自己去问,遂道:“那你且等等我。” 林珑点点头。 约莫一个时辰,那张牙侩才返回来,一看林珑,他的神色就不太好,“林姑娘,这事我真的不知道,那房屋地契的主人是个叫高志的人,这人我真的不认识,回头我去将那冒充东家的人大骂一顿,这不是在毁我诚信吗?……” 林珑一听,那绮娘与烟儿果然没骗她,这人真的是高志。 不待张牙侩再把话说完,她就再度急匆匆地出了这牙行。 “哎,林姑娘,你别走吧,我还没跟你说,你家姨娘寻思要买的人,我已有眉目了……”张牙侩喊道,半晌,看不到林珑的人影,咕哝一句,“跑得还真快。” 林珑再停下步子抬头看时,果然看到高府二字。 有些话不问清楚,窝在心里只会更憋气。 ------题外话------ 某梦瞅瞅,看看能不能有二更,如果有,都会很晚。   ☆、第七十六章 转变(大修) 眸子从高高的牌匾往下移,看到那朱门上金灿灿的黄铜子兽面铺首,林珑不客气地上前用力地拉起那圆圆的吊环,用力地叩响起来,那力度半点也不含糊。 “来了,来了……”里面的门房听到这叩门声,语气不太好,“扣得这么用力做甚?你谁啊?敢再乱扣,我就报官去,黄毛丫头,不懂规矩,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我要见高国舅。”林珑不与他过多废话,板着脸将自己的来意道出。 那尖牙猴腮的门房上下打量了林珑半晌,这哪来的野丫头?看这穿衣打扮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张嘴闭嘴就说要见国舅爷?鄙夷地道:“你以为我们国舅爷是任何人都能见的吗?去去去,赶紧哪边凉快哪边去,这儿没你撒野的地儿……” “我今儿个还非要见高志不可。”林珑也来了牛脾气,对于这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自是恼怒非常,果然先敬罗衣再敬人,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今儿个才彻底地感受那不公平的对待。 “嗬,我说你,我们国舅爷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门房昂着头斜睨林珑。 林珑怒极反笑,硬闯不现实,她不可能是这男人的对手,冷冷道:“名字起来就是让人叫的,我不找高志那也可以,桂嬷嬷总可以吧?她可是高志身边当差的,你去给我通传一声。” 尖嘴猴腮的门房怔了怔,这野丫头认识桂嬷嬷?这在苏州城,桂嬷嬷就是仅次国舅爷的存在,虽是下人,但是京里太太身边的,这身份就是与他们不同。 “还不赶紧去?”林珑瞪视一眼,催促道,“若是误了我的事,我看你有几个脑袋能担待得起?” 门房这会儿也不太敢再叫嚣,这丫头或许真有什么来历也说不定,国舅爷好色,这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桂嬷嬷也是那帮凶,顿时咕哝了一句,“你且等等!” 林珑看到大门又是一关,只好扬声补充了一句,“我姓林,一说桂嬷嬷就知道。” 里面传来门房渐行渐远的声音应答声。 她在门外等候,咬着下唇,再度仔细打量这奢华又威仪的大门,这不过是苏州城原本大户的住所都能修成这样,京城的就更不用说了,她外祖家就比这儿要气派得多,那是一个家族经营几代的底蕴,与她祖父林有德那样凭本事爬上去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摸了摸那石狮子,她的心情一片沉重,想到妹妹林琦说过的话,她就是挣再多的钱也买不到那身份地位,这就是一个人安身立命所必须的。 弟弟倘若真有高中的本事,没有后台支撑,如何又能位极人臣?像祖父当年那样实是万里挑一,正遇上了新皇登基要用人之际,祖父也确有本事,只是他一生不贪不倚,所以两脚一伸,并没能惠及子孙后代,林家一代不如一代。 正胡思乱想思绪飘飞之际,听到身后传来略带熟悉感的老女人的声音,“林姑娘?” 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到这桂嬷嬷看起来比上次见年轻了一些,下身着一件灰色的襦裙,上身套了件略带暗纹的褐色比甲,梳着一个矮髻,简单戴了几样头饰,比上回所见似乎和蔼不少。 “林姑娘?”桂嬷嬷看她不吭声,又出声唤了一句。 林珑的脸上并没有浮现笑容,而是略微皱了皱眉头,其实在桂嬷嬷出来时,经过刚刚出神那段时间的冷却,她已经完全按捺住内心的急躁,她这样来找高志太过冲动,想来不太明智,毕竟男未婚女未嫁,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才行。 再说几次会面高志虽然都有守礼,可此人性好狎妓,还是当得避嫌为好,遂道:“桂嬷嬷,我来是想请高国舅相商一些事情,能否让他明儿到我店铺去一下?” 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见他更安全,她思忖着,无论如何这人还是要见上一见才行,她的店新开,此时搬动于生意有莫大的影响,高志捏着那地契,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桂嬷嬷一听她是来找自家爷的,心下还是一喜。 高国舅喜欢林珑,她是乐见其成的,比什么花娘要靠谱得多,看来就是正派人,若跟了高国舅,管管高国舅的性子也是好的。 “不过我们爷还没回呢?” 林珑随意扯了扯面皮,“不碍事的,嬷嬷帮我传话即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桂嬷嬷看她只说了三两句话就要走,以为是这尖嘴猴腮的门房得罪了她,忙拉着林珑解释道:“林姑娘,你别往心里去,上回那门房做错事,这个是新换的,不识得姑娘,多有冒犯之处,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他计较……” 林珑打断她的话,“桂嬷嬷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不过这门房的态度真得好好改改,得罪了我没有什么,若是哪天不长眼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那会儿于谁都不是好事。”既然提到这一茬,她也就趁机敲打几句出一口气。 尖嘴猴腮的门房忙点头哈腰表示自己知道了,嘴里嚷着多谢林姑娘赐教的话,眉眼却是上挑看着林珑,没想到国舅爷换了个口味,不喜欢花娘,反而喜欢上良家少女。 这眼神林珑不太喜欢,不过与一下人计较有*份,她也懒得替人调教下人,那是高国舅的事情,轮不到她多嘴。 正要告辞离去,门后面又有骚动声传来,她定睛看去,看到这出现的人正是那天做筏请她来的所谓高四姑娘,这高国舅府里的女眷怎么都喜欢到前门来? “高四姑娘?”她没有拆穿此人身份地唤了一句,不过语气略带疑惑。 桂嬷嬷这时候才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身海棠红装扮的柳苏站在身后,眉尖上略带凌利,她跑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四姑娘,姑娘认错人了。”柳苏略抬眼看向林珑,抢先道,然后又如惊着的小鹿般低垂着头。 果然她在屋里没听错,这来的人真是林珑,一时按不住内心的嫉妒与好奇,久侯不见她进府,方才到这大门口处。 “这不对啊?我记得上回你就是高四姑娘,那会儿你的脸正起癣呢?现在看来是好了许多。”林珑皱皱眉道,这柳苏的作派她不太喜欢,也就不打算再沉默。 桂嬷嬷犯瞪一眼坏事的柳苏,脸皮随意地扯了扯,“林姑娘,上回真是我们的不对,这确实不是我们府里的四姑娘,只是随侍到苏州来的奴婢。”顿了一会儿,又再道:“当时也是怕说请你来是为了一名奴婢,这话不大好听,这才冒了我们四姑娘的名号,真是对不住了,林姑娘。” 这话说得很诚恳,换作是平时,林珑也就揭过去了,这本就是她早已猜到的事情,可如今却是无法不芥蒂,“我也没有长着一双势利眼,你们行事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免有卑鄙之嫌。行事本应光明正大,而不是藏头露尾遮遮掩掩的让人不耻,桂嬷嬷,我说得对吗?” 看着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桂嬷嬷再也陪不了笑脸,语气难免冷硬道:“林姑娘今儿个是找碴来的吗?” 林珑同样语气冷冷地道:“桂嬷嬷未免太过于敏感,我可没这么说,再说这事也是你们不对在先,也怪不得我指责在后。” 桂嬷嬷的脸顿时拉长,一脸不悦地站在那儿。 林珑也不怕得罪她,她不再那么莫名的热络,她反而觉得舒服些,“桂嬷嬷,这是真高四姑娘还是假的,其实于我有何关系,这天色也不早,我也要回去了。” “那林姑娘慢走。”桂嬷嬷冷硬地说了一句,再也没有之前挽留她的样子。 林珑当即转身,循着回店铺的路走去。 桂嬷嬷看到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回府,瞪了一眼柳苏,“你且随我来。” “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柳苏赶紧求饶,她能跟着高国舅到苏州来,也是因为有桂嬷嬷的帮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柳苏,别跟我玩花样。”桂嬷嬷怒道,“现在爷不上你的床了,你就该知道要收敛一点,不然往后主母进了门,更没有你站的地儿。”指了指那远去见不到身影的林珑,“至于那林姑娘,你跑出来膈应她做甚?她存在与否于你也无碍,爷不再喜你就是不喜。” 柳苏的眼神一黯,就怕往后出身高门大户的主母容不下她们这些个通房丫头,“嬷嬷,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使小心眼……”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嬷嬷,爷真的要抬她当姨娘吗?那林姑娘不就会制点胭脂水粉,我瞧着也没好到哪里去……” 桂嬷嬷仍然还是一脸的怒火,这柳苏,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待回京后,定要找个由头遣她出园子。“她是好是坏轮不到你评论,爷心里有数。” 柳苏大气都不敢喘,这回她是真知道自己莽撞了,就算再不服气凭什么与林珑相争,如果爷在乎她还好说,可如今爷早已瞧她不上。 桂嬷嬷教训柳苏的话,林珑并没有听到,她在拐了一个弯之后,踏上了大道,刚迈开步子走了一会儿,猛然看到前面等着她的白色身影,她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会在这儿碰上他? 叶旭尧明显在这儿等她有段时间了,看他那表情即可知,她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就那样隔着人群互望彼此,好一会儿,叶旭尧率先服了软,缓步走上前,“你刚才去哪儿了?” 他这种以所有物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她并不太爱听,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上哪儿,再说要去哪儿是我的自由……” 叶旭尧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那边是高志在苏州城的府邸,你是去找他的?”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林珑不悦地顶了他一句,这人太过于自以为是。 “怎样?”叶旭尧不悦地道,语气渐渐加重,“他是怎样的人,我早已跟你提过,你怎么就设防一下?你这样不正等于羊入狼口?你就不知道要避嫌?” 他也是偶然经过此地看到她在高志的府邸门前,当时就想上去拉开她,顾及到她的闺誉,这才忍着性子在此等她,却暗中着匪鉴盯紧她的举动,如果她真进了高志的府邸,就第一时间来禀告他,为此他连正事都扔到一边去了,她倒好,还说怎样? 林珑其实想想也后怕,冲动果然会害人,她也是被这段时间的烦心事扰乱心湖,才会差点犯错,好在没有铸成大错。 此时再看到那郁怒脸色的男人,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在理,吞了口口水,她到底服软了一次,“我也没真进去见他。” 叶旭尧看她不再嘴硬,这才稍稍消气,说出口的仍是质问的话,“你找高志做甚?” “自然有事,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闲过了头?”林珑撇了他一眼,“我与高国舅本就不太熟。” 听到他说与高志不太熟,叶旭尧觉得她这句话是听得最顺耳的。 不过,“你与他能有什么事?”他仍是很记挂这句话,真有事她不会来找他? 林珑想着地契之事还是不要说为好,先莫说这一桩婚事,就省得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中,以为她还没进叶家的大门,就先用上叶家的钱,这名声一来到底不太好听,二来也会被叶家的人诟病。 左右寻思过,她方才道:“不过是件小事,无足挂齿,叶公子无须挂怀。”看了看天色真的不早了,她出来也有段时间,遂道:“没事我先回去了,不然南叔南婶会挂怀的。” 她不愿意说,叶旭尧也不勉强,看了眼屈膝行礼后就翩然离去的少女,他的眉尖还是没能舒展开,朝身边突然出现的匪鉴道:“你去打听一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向行事也不是那没分寸的人,会去找高志本身就不寻常,转头看了看高志的府邸方向,眼睛微微一眯。 匪鉴点点头,“小的这就去打听一下。” 看到两人散场,傅年这才从隔壁的酒楼走出来,斜睨一眼叶旭尧,“你真是对她上心得很,子阳,这是好还是不好?” 叶旭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于回答,抬脚就走进他身后的酒楼,不能让人等他太久。 傅年摸摸鼻子,急忙上前跟在叶旭尧并肩而走,“我不就好奇一问,你怎么连应声都不愿?果然还是人家林珑姑娘面子大,你竟站在大街上与她说了那么久的话……” “别把她的名字挂在嘴上。”叶旭尧淡淡地瞥视一眼傅年。 傅年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是我口没遮拦,谁叫我没有人家林姑娘的面子大……好好好,我闭嘴。” 叶旭尧这才不再瞪视他,这傅年有时候真的聒噪得让人烦,他得考虑下次决不再与他搭挡,实在对他碎碎念忍受不了。 林珑回到店铺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刻,没有什么客人,林南忙迎上前,“姑娘回来了?绿姨娘刚刚过来传话,宏门那位方爷正找你呢。” 林珑步子一顿,这时候才记起丰盛德那批胭脂水粉的事情,“南叔,你跑一趟,去请他到我们宅子去,对了,顺道请阿绯和他兄长来一趟,这里面也有阿绯的银子。” 林南忙应声,扔下手中的事情,就转身出去按林珑吩咐的去做。 林南家的一看到丈夫出去了,忙凑近林珑,“姑娘,可是为了那花娘说的话?这一路没出什么事吧?”她当时真应该硬要跟上去,这样有个什么事她还能挡一挡? 林珑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南婶,别操心了,我能处理妥当。” 林南家的这才笑道:“姑娘办事,南婶有什么好操心的,看南婶都糊涂了。”顺手指了指丰盛德,“我这两天都瞅着丰盛德在拍苍蝇呢,看他们还能嚣张得起来?” 林珑顺着林南家的指去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丰盛德果然门庭冷清,那位一脸奸险的掌柜并不在,看来不知道办什么事去了,低头思忖起来,这样的人,真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看来还是要再提防一下。 “甭管他们,南婶,多行不义必自毙,古人诚不欺我。” 林南家的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若丰盛德不挑起事端,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 丰盛德二楼,周义一脸憔悴,这两日店铺的生意差得很,货物都一律滞销,那方辩也不知道将他托付的事情办得如何? 正自烦乱地踱着步,他就听到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是到乡镇上去的伙计,“怎么样?” “掌柜的,他们几乎都售罄了。”那伙计着急地道,“我去那镇上时,已经迟了,大部分的富户在前一天就已下订,我们丰盛德的货都被卖个清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来别的乡镇也大多如此。 周义觉得一阵头晕,险些要栽倒在地,账房先生急忙扶住他,“掌柜的,要不要请个大夫回来……” 周义摆摆手,勉力支撑坐到罗圈椅内,抚着额头,这回他也知道事情不好收拾了。 账房先生皱眉道:“掌柜的,这事还是与本家那边提一提吧,现在苏州城的人都说我们丰盛德的胭脂是给乞丐用的,这样长久下去,只会便宜了玉肤坊……” 周义瞪他一眼,这事他还要死死地瞒着,再想对策才行。 账房先生顿时不言语了,看来掌柜的还要与玉肤坊死磕到底,叹息一声,长久下去,丰盛德不垮也会拖垮的,那群贵夫人与姑娘们现在都不登丰盛德的大门,已经全部转往了玉肤坊,升斗小民的钱又能赚得多少?这形势颇为严峻。 接近傍晚,林珑回到家中,正好看到匪石招呼那群工匠收工,她抬看了看,这祖屋不过是修缮了一天,看起来就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林姑娘,看看可好?”匪石邀功地道。 “还不错。”林珑撇了这小厮一眼。 匪石“嘿嘿”地笑了笑,“明儿小的让他们重新刷漆,定会更好。林姑娘这祖宅建筑本身不错,就是年代久远,才会有这么多需要重修的地方。” 林家在苏州城还是有点地位的,不然是不能在城里建有这么一座宅子,当然这比不上林刚的新宅。 林珑对于他恭维的话充耳不闻,看到他要带着工匠离开,她突然想到,“你回去替我好好谢谢叶公子。”今天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不管怎么样,他能想到帮她修房子也实属难得。 匪石大力点头,自家爷如果听到林珑让他代传的话,一定会心情大好,“林姑娘放心,小的必定将话传到。” 林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看着叶家这小厮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之,“回头你修好这屋子,我把钱都算清给你,这是林家的祖宅,林家人人有份,要叶公子出钱不太妥当。”看到匪石要拒绝,她才把话说重了。 这钱当然不能让叶旭尧出,无论如何她要去找两位叔父拿到修房子的钱,这祖宅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两位叔父都推搪不过去的。 “林姑娘何必算得那么清?”匪石叹了一口气,曾经说她贪财的自己现在是自打嘴巴,“林姑娘与我们爷成了亲后,这钱财也不就是林姑娘的?” 林珑正色看他一眼,“这一码归一码。” 匪石知道不好劝,只好悻然地点头应是。 林珑这才让苏嬷嬷送他们出去,自己转身往屋里而去。 绿姨娘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上前小心地问,“珑姐儿,你都想通了?” “想通什么?”她狐疑地看向绿姨娘。 “婚事啊。”绿姨娘瞪大眼睛。 林珑怔了怔,没再用冷硬强势的态度来回应,而是默不作答,转到厨下看看脂粉做得怎么样? 绿姨娘一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一喜,看来这倔强的姑娘是想通了。 林珑看了看那郁郁葱葱的花草,“二娘,我原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必定会有辉煌的未来,现实却告诉我,这是行不通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绿姨娘叹息一声,“现实就是这样残酷,珑姐儿,我们一无权二无势,要想家族再度崛起,只能借助外力。”没说出口的是,与叶家的婚事是最便捷的道路。 看了眼妹妹挥汗磨茉莉花籽的样子,如今妹妹不再吵着要丰盛德的胭脂了,甚至她从那批货里挑出几盒给她,她也一脸嫌弃地扔到一边去,看来是长进了不少。 “其实琦儿没说错。” 绿姨娘听着这带有些许妥协意味的话儿,不知为何心下一酸,也许这世人眼中的大好姻缘真的不是林珑想要的,她上前抱住她道:“珑姐儿,你不愿,咱们不要勉强,什么叶家,什么襄阳侯府,这都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和乐康泰,二娘就于愿足矣……” “二娘,你怎么犯起傻来?”林珑打趣一句。 绿姨娘一怔,看着林珑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嬷嬷过来禀告说是那方爷已经到了,贝家兄妹的马车也驶了进来。 林珑这才转身吩咐苏嬷嬷将他们带到厅堂去,拉着二娘的手,“走,我们会会客去。” 绿姨娘点点头。 方辩是头一次到林家祖宅,微微打量一番,没想到这林珑的家境竟是如此艰难,能养出她那样大胆性子来,确是有渊源。 贝家兄妹一进来,看到方辩在坐,贝朗笑着打了声招呼,让妹妹坐得离这方辩远点。 方辩也不在意,看到林珑进来,他起身打了个揖,“林姑娘可算是来了?” “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林珑朝方辩欠了欠身。 贝明绯就拉着林珑一块儿坐,朝方辩笑道:“方爷,我们的货卖得怎么样?” “倒是不负众望。”方辩笑了笑,从袖口将两张银票拿出来,摆在两个姑娘家的面前。 贝明绯一向爽快,很快就拿起自己面前那张看了看,自己原本出资的八百两,现在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净赚七百两,不禁吃惊得合不拢嘴,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阿绯,还有人在,要注意一下仪态。”林珑悄语提醒一句,不意外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九百两的银票,除去她坚持给宏门五厘的利,这钱还真是来得容易。 贝朗很快就收起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悄然打量了一番方辩,看来这人办事还是颇为牢靠,回头他可以建议父亲加重与方辩的合作。 方辩喝着林家那茶渣子泡出来的没味茶水,一副如喝上等龙井的姿态,“还有一小部分可能要过两天才能给你们送来,那些地方较为偏远,信息回馈也要晚一些,估计还有将近五百两银子的样子。” 贝明绯笑道:“方爷办事,我从来都是放心的。” “我这妹妹都散漫惯了,让方爷见笑了。”贝朗忙给妹妹打掩护。 一时间,各方相谈甚欢。 华灯初上,林珑坐在油灯下打着算盘,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有了三千多两的积蓄,眉尖微蹙,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题外话------ 文文大修过了,看过的亲们还是重新看一遍吧。今天的更新要推迟,约在9:30——10:00之间。   ☆、第七十七章 为难 对于林珑的决定,全家人都没有反对。 就连一向爱计较的林琦都道:“把这都给他,我们家可不能欠了这等人的人情,不然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尤其在她亲姐已略为松动,愿意积极面对与叶家的婚事,更不能再与姓高的牵扯不清,不然这闺誉受损了,叶家人嫌弃了,怎么办? 当然心里想的话,她是一句也不敢与长姐提,不然必定被她扭耳朵,这可不行。 林珑当时只是瞟了她一眼,她这小妹这回这么好说话,八成心中另有所图,不过她也不戳穿她,淡道:“那就这么办吧。” 所以,翌日,当高志兴高采烈来拜访林珑的时候,就看到她拿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摆在他的面前,并且表情很是淡漠。 他皱紧浓眉,“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珑漠然道:“高国舅,我已知这铺子的地契在你手中,你才是租给我这铺子的东家,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也管不着,不过为长远计,我还是希望高国舅能将这铺子的地契转给我。”顿了一会儿,她再继续道:“我问过牙行了,这地段的地契约莫三千两,你就转让给我,如何?” 高志看着她完全是在商言商的样子,心情如何能好得起来?带着薄怒道:“林姑娘,你非要如此?” “高国舅明白的。”林珑不为他的话所动,“何必为难我这个弱女子呢?” 高志接触过各色女子,从来没有遇到像林珑这样的女子,猛然站起来,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那略带青涩的面容,“我真的为了谁,你会不知道?你以为我真的看上苏州这么一个小小的店铺?林姑娘,我的心意你会不明白……” “停,高国舅,我真的不想知道你所谓的心意?”林珑皱紧眉头道,不管他是真心还是一时兴起,她从来都没想过会与他有过多的交集,“男女之间尚且要避嫌,如今你在我面前说这些已是越界,高国舅,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与你春风一度的花娘。” 高志看着这正色与他说话的林珑,心中的不悦上升到最高点,她越是想要撇清与他的关系,他就越是不想让她如愿,再度坐下来。 一旁坐着的绿姨娘与林南看到这高志坐下,方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多怕他会对林珑不轨,尤其是绿姨娘,她在烟花之地那些年,见惯了各类嫖客,男人一旦真动了心思,会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举动来,真怕这高高在上的高国舅会做出越界之举。 林珑倒是一派淡定的样子,自打叶旭尧提点过她之后,她就不会再与高志单独说话,就是为了以防不测,如果他一时坏心起来,要毁她的闺誉,到那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多防一点总是好的。 高志看了眼陪坐在一侧的林南与绿姨娘,这林家之人当他是洪水猛兽,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们未免太小看他高志了,要一个女人要的就是心甘情愿,无论如何,他想要的是林珑的真心实意。“林姑娘,你真的不改主意吗?” 林珑喝了一口茶水,“高国舅与我等小女子不同,你家大业大本就不在乎这些,何不就此放手?” 高志也端起茶碗轻茗一口茶水,他在整理思路,最后轻放下茶碗的时候,微昂头道:“林姑娘,我可以帮你的有不少,至少你的胭脂水粉可以得到更好的销路,譬如宫里?”微挑眉看向林珑。 林珑其实也深思过高志能带给她的其实会更多,毕竟他后台也很硬,于她的事业是有相当大的帮助,但是,他带来的利远远比不上他带来的弊端,聪明人都会知道如何抉择。“高国舅,你身为内务府的采办,我也相信你有这能力,但是,我们到底不是同路人,勉强同行,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那谁是你的同路人?”高志微笑挑眉,嘲讽道:“叶旭尧吗?” 林珑俏脸紧绷,不太喜欢高志现在说话的口吻,“现在谈的是地契的事情,你扯上叶公子做甚?高国舅,你拥有红颜无数,那位绮娘就很美,她才是值得你珍惜的人……” “我该喜欢谁我自己心里清楚。”高志粗鲁地打断她的话,这些道理从来不用人教他,他对绮娘不是真正上心,与她是花娘的身份并没有干系,那样的女子太容易看穿了,一段时间后就不再吸引人。 “那是当然,是我僭越了。”林珑似一副歉意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个价格……” 她想要这么容易就能撇清与他的关系?高志冷酷一笑,“六千两。” “什么?”林珑瞪大眼睛看他,这不是在故意开高价吗?这一处地方就算是位置当行,也绝对到不了六千两的天价。 一边旁听的林南与绿姨娘也同时瞪大眼睛,这高国舅不是在坑人吗? “没听清楚?”高志冷酷地一笑,“六千两换地契,少一个铜板也不行,如果你非要买的话?” 他就是在故意刁难她又如何?就算林珑最近生意很好,他也早就看出她绝没有赚到六千两银子,所以他故意如此为之,让她认清自己的斤两,无论是开铺子还是与叶家的婚事,一个两袖清风的女子如何能在高门大户立足? 他是喜欢上她了,可从来没想过要娶她为妻,毕竟没有这个条件,一向宠爱他的长姐高贵妃也是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但是他若真心有意要护她,他将来的正妻也绝不能欺到她头上,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思及此,他的心情突然有几分好转,尤其是看到她脸上的为难,他故意惬意一笑。 三千两银子,这于林珑而言就已经是天价,她把这段时间赚得的钱都用上了,可如今高志提出的六千两,翻了一倍,让她如何能拿得出来?向阿绯借,不是不行,可这并不是长远之计啊。 “你这分明就是为难我?”她眉眼含怒地质问。 “你明白就好。”高志冷笑一声,“林姑娘,我以前没有为难你,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护,如今你选择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上,那我绝不会给你丁点机会。” 他早就看出她是个硬脾气的人,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有求于人,这样的人是令人佩服,却又不得不说他们是死脑筋,明明有捷径可走,偏还要一条道道走到黑。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与叶旭尧的婚事停滞不前的原因,叶林两家祖上确实是有过约定,据他打听来的消息,叶家母子在这点上有分歧,很明显就是林珑的性子不讨喜,叶家主母始终不点头。 林珑握紧拳头看着对面那人可恶的嘴脸,这么久以来摆出一副牲畜无害面容的高志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你以为我真的就筹不出来吗?” 高志弹了弹衣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斜睨她一眼,“当然,你向叶旭尧要,他应会给你。” 他提出一个不是建议的建议,就是看准了林珑不会向叶旭尧开口,但他还是要把这条路给封死。 林南与绿姨娘也在干着急,对于他们来说,这笔银子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林珑怒极反笑,“我还不至于要向叶旭尧求救,高志,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不过是多三千两银子罢了,我自问还有本事筹得到……” “珑姐儿。”绿姨琅着急地唤了一声,她怎么能把话说死? “哦?贝家?”高志微眯眼看她,“我倒忘了,你与贝家的千金交往过密,不过林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贝聿的发家并不是那么干净的,我若要动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就算弄不垮他,短时间内让他焦头烂额的本事还是有的,林姑娘不信可以试试?” 林珑反而淡定一笑,“谁跟你说是贝家?高国舅,你未免狗眼看人低,小女子自问还不会这么不济事。” 高志皱紧眉头,看林珑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是玩笑话,他将林珑的关系网过滤了一遍,莫非是郑家?这答案倒是颇让他不喜,郑家是官家,三千两银子不会拿不出来。 “林姑娘,你确定真要与我死磕到底?” 听到这样的问话,林珑不答反问,“高国舅,你又何必死缠着小女子不放?”天下比她美的女子到处都是,他图她什么? 一时间,两人针尖对麦芒地看着彼此。 突然此时帘子一掀,林南家的歉意地看了眼屋里的人,让开一条道,一身月白衣装的叶旭尧缓缓走进来,看了眼那桌子上的银票,他的目光一冷,不悦地看了眼林珑,高志拿这个来威胁她,她也不跟他说,他在她心目中就这么不可靠?对于她这种死倔脾气,他都已经气不过来了。 没有看向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的高志,他两眼紧盯着林珑,“他要多少钱?” 林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得傻傻地顺着他的话回道:“六千两。” 叶旭尧朝身后的匪鉴道:“拿六千两银票给高国舅。” 匪鉴立即从袖口掏出银票,摆在高志的面前,对于这个风流成性的高国舅,他一向颇为不齿他的行为,与自家主子相比,这就是一块地底的烂泥。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大家先看看吧,明天再多更点。 提醒一下,七十六章有大修,大家可以回头看一看。   ☆、第七十八章 出头 高志看着这六千两的银票摆在自己的面前,冷峻的眸子抬起看了看叶旭尧,看到后者没有变化的表情,他冷然一笑,转头看向林珑,“你要花他的钱?” 林珑的性子傲,他只能从她这点入手。 林珑也看着那六千两银票发了呆,他怎么知道自己手头紧的事情?莫非他找人查自己的事情?猛然抬头看向站着的叶旭尧,嘴角抿得很紧,半晌,道:“这事我自个儿会处理……” 叶旭尧倾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说出他不喜的话来,果然一惊一乍之下,她那未完的话就卡在喉咙里面。 他这才微微一笑,颇为满意地看着她的面容,微转头看向黑着脸看他们的高志,“高国舅,这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帮她是应份的,她为什么就不能花我的钱?你有听过哪家夫妻会分得那么清?” 就算女人的嫁妆是独立的,但嫁到夫家后,就不可能算得那么清,当然丈夫的财产也是一样的,这是没法划清楚河汉界的,当然过不下去要和离的不在此列。 叶家是高门大户,和离这等事是不能出的,他同意娶林珑,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对着叶旭尧打着夫妻的名义相帮,高志确实说不出挑拨离间的话来,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现在不用别人说他已知自己落于下风。 林珑却是再度怔然,呆呆地看着上方的男人英俊的脸庞,夫妻吗?不知为何现在听到他说这样的字眼,排斥感在慢慢地减少,竟有些许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目光再回到那六千两银票上,她的指尖微微有几分发抖。 绿姨娘乐于见到这场面,叶旭尧能为了林珑出头,就代表着他的心里有林珑,不然他出头来做甚?原本还担心林珑勉强应承将来未必会幸福,看如今叶旭尧都能这么护着她,还愁婚后会过得不好? 两人有了实质的关系,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再有了子女,那林珑在叶家的地位就再稳也不过了,她脸上渐渐扬着笑容,似乎真看到了美好的前景。 身为林珑的二娘,绿姨娘是说得上话的,只见她起身上前,两眼看着那年轻的高国舅,“国舅爷,你看我们家姑爷都把银子付清了,你可以把地契给我们了吧?这是银货两讫的买卖,莫非国舅爷要出尔反尔?”只想用激将法迅速地将高志赶走,也省得他反悔再坐地起价。 “二娘?”林珑不悦地喊了一声,她还没嫁给叶旭尧呢,这姑爷二字就喊出口,到底略有不妥。 绿姨娘却是不管,叶家选择了林珑,叶旭尧不是姑爷那谁是?她虽然不是正经丈母娘,但是看这姑爷还是顺眼的。“国舅爷倒是说句话啊?” 高志没看向这徐娘半老的女人,而是瞬也不瞬地盯在林珑还略带青涩的面容上,“林姑娘,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真的要接受他的帮助?” 说完,他静静地等着她的反应。 叶旭尧这会儿也松开对她的钳制,一双墨眸同样紧紧盯在她的俏脸蛋上,这样仔细看她,这小脸不是最美的,却偏偏颇为顺他的眼,有些觉悟她是必须有的,他希望她出口的话不会是逆耳的。 “珑姐儿……”绿姨娘看出这暗暗较劲的两个年轻男子的意图,颇有几分着急地提醒着林珑莫要做出错误的决定。 就在气氛胶着之时,林珑淡然一笑,目光落在高志的脸上,“这六千两银票,高国舅还是拿着吧。” 叶旭尧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这种频着呼息等待的感觉,他已经多年没有尝试过了,毕竟无论家世还是仕途,他都有傲人之处。此时低低地笑出声,他用噎着人的声音道:“高国舅听明白了?” 言下之意,听明白后就赶紧把地契拿出来,然后滚蛋,别坐在这儿碍眼。 高志想要做出个有风度的表情都难,一向花丛中无往而不利的他是第一次吃这败仗,对手还是一向对女人不假颜色的叶旭尧,说有多呕就有多呕,当即拂袖而去,留下两个字,“给她。” 他身后的小厮这时候赶紧掏出一个木匣子搁在桌上,然后抓紧那六千两的银票赶紧追上前面的主子。 就在高志要怒掀帘子离去之际,林珑的话在身后响起,“高国舅能深明大义,小女子多谢了。对了,还请高国舅约束一下身边的人,不要再来找我说些莫明其妙惹人误会的话,这样于谁的名声都不好听……” 他猛然转身看向林珑,眸子里一小摄怒火在狂燃,咬牙道:“把话说清楚?” 林珑不惧地看着他,或者说叶旭尧在她身边,她也无须受他威胁,轻轻道出两个字,“绮娘。” 高志的瞳孔猛然收缩,怒色布于俊脸之上,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地契一事会被她知晓,坏了他整盘棋布局的人正是那该死的花娘。大手重重地推开那竹帘,他迈开大步走人。 “真没风度。”绿姨娘咕哝一句,这高国舅一看就是不能托付终身的良人。再回头看向叶旭尧的时候,她笑得真诚许多:“叶公子坐一会儿,前头铺面正忙着,林掌柜,你随我出去招呼一下客人。” 林南顿时会意,这是绿姨娘要给林珑与叶旭尧制造独处的机会,当然配合地应声,“这就来。” 匪鉴看到林珑那边的人通气地闪人,自己杵在这儿当蜡烛多有不妥,不用主子出声,他就急忙跟上那边的两人,“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绿姨娘会意地道:“那正好,我正缺个人来搬货呢?你也知林掌柜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使……” “哎哟,我的腰,这天气一变,我这就腰疼病就犯了……”林南哪有不合作的道理?自家姑娘能得这到这么一桩好姻缘,他到时候还要提上一壶酒去给老太爷与大老爷扫坟呢,这样的喜事值得喝上一壶。 林珑斜瞟了一眼装模作样的那三个人,拿起一旁的小木匣子,打开拿出那地契仔细看了看,果然是这间铺子的,至此,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受制于人,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对面那男人听的,“回头我让张牙侩再跑一趟把中介文书给高国舅签了,再到衙门跑一趟备案,这事情就算是完了……” 叶旭尧闻言,瞟了一眼她故做镇定的样子,哪里会听不出她是有意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撇清与高志的关系?心情竟是大好地答道,“好。” 林珑浑身不自在,以前当他不是一回事,可以想怎样来就怎样来,现在要当他是未来的夫婿,多少有几分不太适应。“你娘那儿……” 叶旭尧径自坐在她的身边,看到她不安地挪了一下屁股,眉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她不是问题,不过你也别太使劲地让她不高兴,林珑,你知道怎么做的?” 林珑闻言,在将小木匣子合上之际,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来说,气氛再一次凝住了,毕竟在这情感方面,双方都是新手。 半晌,林珑倒是自然了许多,她将那三千两银票推到叶旭尧的面前,正色道:“这你先拿着,回头我再把那剩下的三千两银子还给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旭尧挑眉面有不悦地看着她,他给她钱就没想过要她还,正如他所说,他视她为妻才会不计较银钱。 林珑没有避开他的目光,思忖了一会儿,“叶公子,我知道你是世家子弟,这六千两于你不算什么,你愿意拿出来帮我,我十分的感激,这也是你看重我的表现。”首先表明她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到底还没有正式成婚,不过是过了庚帖,我没有立场也没有缘由接受你这样一大笔钱的帮助,我想堂堂正正挺直脊梁进你叶家,就必须现在将这银钱算清。”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背挺得很直,要想无愧于心,同样不想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戳脊梁骨,就要自己首先端正态度摆有立场。 叶旭尧一直知道她傲得可以,却不知道会到这程度,在她这样说时,他不禁有几分心疼,林则死后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连贝家那样的靠山她都不轻易去靠,他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她贪财? 就算她不嫁他,嫁给高志,她也能过得更好,偏偏她却是一再犹豫,死都不肯,就是怕别人看轻她。 “你就不能当这是我提前给你的聘礼?”这话说得像是喟叹又像满含无奈,总之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林珑笑得很灿烂,“这一码归一码。”再度将那三千两银票推了推,“你若真的下聘于我,我是不会少要聘礼的,你放心,我一向爱钱。” 欠他钱与收聘礼绝对不能混为一谈,当然,她更不可能少收他的聘礼,这是一个女人身价的体现,她正值花样年华不至于掉价,更是她能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搂做私房钱,这将来都是要算到她名下的,叶家给了就不能拿回。 叶旭尧突然笑出声,哪有人会这样明晃晃的说她愿意满身铜臭?能有这样直白说出的林珑无疑是很可爱的,曾经在他眼里无可救药的一点,至此倒是成了她的优点似的。 他伸手抓着她的小手,那似上等瓷器般光滑泛着光泽的小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曾经也让他嫌弃过,此时他的大拇指轻轻地划过那似有些年头才积累起来的老茧,感觉到她的手心略微一颤,似想要缩回,他却是一把握紧不让她退缩,抬眼看向她的双眸,“你总要习惯我的碰触才行,林珑,我们终要做一世的夫妻。” 林珑的身体一震,脸上不禁渐渐发烧,终做一世的夫妻的吗?听来好像真不是那么糟,她想要抽回手的动作就是一顿,反而让他握得更紧,他的大掌略带冰凉,感觉颇为舒服。 “我的手不好看。”她老实道,至少没有脸蛋迷人,这点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就算再怎么用肤膏护理也是去不掉那老茧的,毕竟她还是要靠双手才能维持生活。 “我觉得顺眼就行,别人的话无须记在心上。”他似一副好脾气地道。 林珑不禁想要腹诽,以前用那嫌弃的眼光看她手的人是谁?不正是他叶大公子吗?如今却说顺眼,果然男人也是四月的天气,说变就变。 如果绿姨娘在此,就会告诉她那是男人喜欢她才会这样的,她到底还太过于年轻,在男女情事上如一张白纸一般,仍需要别人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才能真正开窍。 多年后回忆这一幕的林珑,还会懊恼自己那会儿怎么会单纯近乎单蠢? 不过少女心事往往如此,一枚青涩的果子虽然涩口,却有独特的滋味,当然这是叶大公子的体会,无人能得知。 此时直到手中塞了一张纸,林珑才回过神来,不用展开,只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给他的那张三千两的银票,不禁有几分不悦地道:“不是让你拿去吗?” “这钱你知道要给谁。”叶旭尧将她的四指合拢,既然她要堂堂正正,那就做到最终的极致,不让别人诟病这一点吧,“至于剩下的钱……” “我有办法的。”林珑忙道,既然不打算在婚前花他的钱,那就一分都不要。 叶旭尧皱了皱眉,定定地看着她自信的小脸半晌,方才不再坚持己见,她说能有办法就让她自己去搞定吧,他不需要一株如菟丝花一般的妻子时时要他照顾,当然他也不需要一个坚强得处处将他置之门外的妻子,“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说了一个字,“好!” 叶旭尧离去之时,到底也没有问那苏州城有名的花魁绮娘一事,听林珑的口气是知道分寸的,他也就无须多此一举。 看到叶旭尧离去,绿姨娘方才踱了进来,看到林珑在算账,算盘打得很响,每当看到这一幕,她都感概权氏当年还是用心教女儿了,好人家的嫡女都是要当正妻的,不会持家也是会被夫家诟病的,再说连账都算不清,更会受下人的蒙骗,林珑姐妹俩都是算账的高手。 “叶公子走了?” 林珑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后又道:“他有正事要办,自然不能久待。” 绿姨娘看了看那地契与旁边的银票,叹了口气,“叶公子也算是有心了,你可不能再不识好歹,这样的夫婿是打着灯笼也寻不着的。”有才有貌有家世又有金的男人,换成她年轻那会儿,遇上就一定会抓住。 林珑抬头看向绿姨娘,对于这桩婚事,她已经没有太大的抵触了,只是听到家人都偏向于叶旭尧,心底到底有几分不悦,扁了扁嘴,“二娘,你偏心。” 绿姨娘顿时“扑哧”笑出声来,上前轻拍了林珑一记,“傻丫头,我偏的还不都是你,只要你们姐弟过得好,我到九泉之下也可以面对老爷了。” 提起林珑的父亲,绿姨娘都是充满伤感的口吻。 林珑一把握住她的手,“二娘,都过去了。”还是转移个话题更实际,“对了,二娘,你去唤南叔进来一趟,我有事要吩咐他。” 绿姨娘不疑有他,赶紧出去就唤林南进来,没一会儿,铺子里只有林南家的在守着,林珑与绿姨娘双双都回了祖宅。 此时夕阳西下,给这祖宅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彩,工匠正准备收工,林珑推开大门进入屋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妹正与匪石不知道在聊什么,匪石说得滔滔不绝,小妹林琦偶尔答上一句,小脸上光彩一片。 她上前,“在说什么呢?” 两人俱都是猛然身子一震,回过头来正好看到林珑与绿姨娘已站到身边,匪石摸了摸头,找了个由头赶紧离开,“林姑娘回来了?小的去验一下他们做的怎么样?”说完,赶紧就溜了。 林珑狐疑地看着匪石落荒而逃的背影,再回头看向小妹的时候,脸色凝重了不少。 绿姨娘却是上前拉住林琦,“琦姐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可千万不能发生姑娘与奴仆谈情的事情,林琦到底年纪小,更是不能这被人引诱走了,这该操心的地方还真多。 林琦恼怒地瞪了一眼这两人,“都想到哪儿去了?”她凑近长姐,“姐,我跟你说,我可花了不少功夫从这匪石的口中套了不少叶家人的资料,我跟你说啊,叶公子至今还没通房呢……” 话还没说完,她就“哎哟”了一声,只因她的耳朵被长姐提在手中,“姐,你松手……疼……” 林珑觉得真得治治这妹妹才行,看了眼周围没有什么人,压低声音道:“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家,说着什么通房的话像话吗?被人听去,我看你的闺誉准备不要了?” “我那也是为了你好。”林琦从长姐的手下救出耳朵,噘嘴道,“我不去套他的话,你哪能提前做好准备面对叶家的人,这些个复杂的关系越早越清楚越好……” 长姐可是要到叶家去当长孙媳妇的,那可是未来的宗妇,若是有行差踏错树立不起威信,长姐得要多吃亏?当然长姐混得不好,连带她与栋弟也要受到牵连,归根到底,这还是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林琦一向知道如何为自己筹谋。 有叶家长孙媳妇的长姐当靠山,她还愁寻不到一桩好婚事?那就是笑话了。 林珑说不过她,这妹妹一向胆子大,撇了她一眼,“净做这些个事,你呀长进一点,我就少操点心了。” “爱听不听,你现在要听我也不说了。”林琦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哼,等她来求她,她才愿意说,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轮到她拿乔一回。 绿姨娘在一旁道:“珑姐儿,琦姐儿倒也没说错,我们越早知道叶家的情况,就越能占据主动,我看那叫匪石的小厮可聪明得很,搞不好是故意配合琦姐儿,给你递投名状呢。” 绿姨娘无意中倒是猜中了匪石的心思,身为叶旭尧的贴身小厮,猜度主子的用意从而投诚未来女主人,这于混内宅的他们来说当然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未来的主母得好,少不得要携带上他们,总要有人使,不是? 林珑其实哪有真恼林琦,只是让妹妹去打听叶家的情况,到底不太妥当罢了,望了一眼那看似在认真检查工匠活计的匪石,这人若能忠心于她,倒是可以考虑一二。如今她算是认真对待这婚事,对于婚后的境况就更不能置之不理,妹妹倒是提醒她,是时候要未雨绸缪了。 “二娘,我明白的。”林珑笑道,转身进去里屋的时候,低低呢喃一句,“没有通房么……” 不知为何,念着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笑,或许他的洁身自好,真能取悦她。就算她不是那霸道的性子,也知道当世女子的规范条例,在听到未来夫婿能这样,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啊。 通房丫头说膈应确实也膈应,当然威胁不到她将来正妻的地位,能安安份份倒也罢了,就怕遇上那不安份的,背景后台又硬的,这于她将来初进叶家终不是一件好事。 绿姨娘一听到她低低的笑声,就知道她的心情大好,其实她听到这些也同样心花怒放,这未来姑爷还真是不错,至少希望跟死去的老爷一样都是专心的人,但愿如此。 她爱林则,也是因为他对权氏的全心全意,只可惜这样一个男子换不来妻子的真心对待。 到了里屋,林珑将门掩起来,从床底地下将之前开店时收到的贺礼拿出来,绿姨娘也帮忙搬动。 林珑拨开上面的泥土,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贵重宝石镶嵌的三脚金蟾搬了出来,仔细地看了看,没有损坏。 “珑姐儿,你这是要……” “我想高志都快忘了曾送我这么贵重的开业贺礼,二娘,南叔正去当铺打听行情,这金蟾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我瞅着当个死当换两千多两应不成问题。” ------题外话------ 本来想着要二更的,可某梦临时有事要出门,今天就更这么多吧。   ☆、第七十九章 诡计 当时她说会有办法就绝不是借款一途,而是要将这件东西变卖筹银子。 林珑眯眼打量手中这玩意儿,“我还要嫁进叶家去,这件东西留着或者当嫁妆都不妥,叶旭尧未必高兴看到高志送的礼,把它卖了才是正道。” 她连在婚前欠叶旭尧的银钱都不肯,就更不会留下这件把柄,将来若是有人知情指不定要编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本来就没有强悍的家世当后盾,就更不能让人诟病。 绿姨娘想想林珑思虑得颇为周道,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目光落在另一边箱子里的官窑青花瓷,她笑道:“那这个呢。” 林珑斜睨一眼,“还是留着添妆吧,毕竟总要有点能见人的东西。”如妹妹所言,这可是有银子都未必买得到的好东西。 一提到嫁妆二字,绿姨娘原本的好心情又荡然无存,如今家境是好了不少,可要拿出像样的嫁妆来又是一件难事,当初从京城回苏州到底没能留下一件像样的东西,这嫁妆也是女人在夫家生活的底气啊。 她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林珑听闻,抬头看到苦恼着一张脸的绿姨娘,“噗哧”一声笑出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二娘现在愁破头也是无用的。”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说不发愁那是骗人的,“总不能拿聘礼当嫁妆吧?这不是要惹襄阳侯府女眷的笑话了。”顿了顿,“等叶家真下聘给你时,我就算是闹也要二老爷和三老爷把当日从我们府里搜刮去的东西拿出一部分来,闺女出阁,没点像样的东西像话吗?”越说越气忿。 林珑想到以前京中家中的摆设,大多都是母亲的嫁妆,后来母亲改嫁,那些嫁妆她也大部分带走了。其实林家真的没有什么钱,她的祖父不是贪官,在任上也是两袖清风,惟一徇私的估计就是这桩富贵姻缘。 “二叔父与三叔父想要袖手旁观,他们肯我也是不肯的。”她道,“好歹当时的油水他们都占去了,我们大房也没能落下一两样传家的,这不公平。” 二人正说着话,屋外就传来了林南的声音。 绿姨娘忙过去打开门让林南进来,“林掌柜,如何?” 林南急忙踱进来,朝林珑拱了拱手,“姑娘,跑了几个地方,倒是找到一处开价最高的,约莫可给到两千五百两,我现在就赶紧拿过去给他们鉴定一下。” 林珑也急着将东西装盒子里面,扣好扣子,抱起来递给林南,“南叔,你一人去到底不太妥当,这样吧,叶家那小厮尚在,我让他跟你去跑一趟,这样倒是安全得多。” “哎。”林南应声,这事让叶家知道也无甚不妥。 绿姨娘早已是出去唤匪石进来。 正要收工进来向林珑告辞的匪石听到绿姨娘招手唤他,忙热情地跑过来,“姨娘有何吩咐?”对林家的家庭成员他是了然于心了,这姨娘在林家的地位颇高,他也就没有必要狗眼看人低。 “我们姑娘唤你呢。”绿姨娘笑道。 匪石更不敢怠慢,这未来主母多巴结才是正道,急匆匆地就进去了,听到林珑的吩咐,想也没想就应声,拍胸脯道:“林姑娘放心,小的保管将这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林珑自然说了几句认可的话,这匪石能如此看重她,无非是因着叶旭尧的态度,并不是她林珑本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匪石受宠若惊,更是在心底发誓要为林姑娘多争取到一点当银。 看着两个男人出门,林珑这才坐下来喝了一口水缓缓气,目前看来事情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高志的心情恰恰相反,听了林珑那一番义正辞严的话,他的心情到底难好起来,首先就遣人去那花阁,将原本包下的绮娘改为不包了,结算掉前些日子的银钱就算是对这碎嘴的花魁的惩罚,他连当面见人训上一顿的心情都没有。 阴沉着一张脸骑在马上在苏州城没有方向地兜了好几圈,脑海里都是浮现林珑与叶旭尧亲密的画面,嫉妒让他的眼睛都红透,一向在花丛中无往不利的他在林珑这儿重重地跌了个跟斗。 还是输给了叶旭尧那根不通人气的木头,焉能不气?待他漫无目地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那绮娘带着侍女正在门口等他。 他脸色不好地下马,双眼冷冷地注视着这已经在他眼里没有吸引力的女人,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迎上来的小厮,迈开大步子踏上台阶,再也不看绮娘一眼。 “国舅爷?”绮娘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眼眶红红的,看样子之前哭了很久。 “放手。”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哪里还有平日那漫不经心的笑容。 “奴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国舅爷,您说出来奴家一定改。”绮娘哀求着,从天堂到地狱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当听到老鸨冷冰冰的话之时,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正因为内心有所求,她做不到无所谓。 烟儿也红着双眼道:“国舅爷,我们小姐待您是一心一意的,只要您想要的,我们小姐都会想方设法满足国舅爷……” 高志冷睇了一眼这聒噪并没有规矩的侍女,吓得烟儿赶紧识趣地住嘴。 他一把掐住绮娘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他,冷冰冰道:“绮娘,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你都做了什么而惹怒我吗?” 绮娘怔了怔,心底一片慌乱,她一向听他的话,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惟有一件事她是没经他同意就私下去做了,瞠圆了一双大眼睛,“林姑娘?” 一听林姑娘这三个字,高志就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吃瘪的样子,冷哼一声甩开绮娘的下巴,不顾她有可能会跌倒在地,“知道就好。” 烟儿急忙扶住自家小姐,主仆二人俱都站不稳半跌在地。 高志也没有再看一眼,迈进府里,朝那尖嘴猴腮的门房道:“往后不要再那等不干不净的女人进门。” “是。”尖嘴猴腮的门房忙应声,随即轻蔑又色眯眯地看了眼绮娘,这么美艳的女人,国舅爷居然不要了,真是暴殓天物啊。 烟儿瞪了一眼那门房,扶起绮娘,“小姐,我们回去吧……” 绮娘却是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要追进高府里面,“国舅爷,奴家可以解释的,您听奴家说……” 尖嘴猴腮的门房却是急忙将朱红色的大门关上,不让这女人踏进府里一步,主子爷的话可不是玩笑话。 绮娘只能用力地用手拍打,无奈再也叩不开高府的大门。 烟儿看到有人聚过来看热闹,忙上前将面纱给绮娘戴上,“小姐,我们赶紧走吧,再待下去被人乱传话,您往后就真的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这小姐到底不是个精明人,她内心有着淡淡的鄙夷,被高国舅甩了的消息若是传得广泛,往后还有谁会包下她,只怕还要沦落成楼里二等妓子,专接贩夫走卒的生意。 绮娘这才惊慌地拉好面纱,灰溜溜地从人群中溜走。 一到了外面街道,没人围观后,她这才从容了一些,皱着一张美艳的脸,“烟儿,你主意多,快给我想一个,错过这次从良的机会,我到哪儿再遇上像国舅爷这样有身份有地位又年轻的人?” 烟儿也在苦思冥想,“这事归根到底还是出在那林姑娘身上……” 提及林珑,绮娘的表情一僵,苦笑道:“她似乎很不待见我们,烟儿,再去求她,我开不了口……” 烟儿斜睨她一眼,“谁要小姐你再去求她?那林姑娘把话都说绝了,就不会再轻易改主意,只是不知道她到底与国舅爷说了什么,从而惹得国舅爷大怒……”这事得好好查一下才行。 绮娘却道:“莫不是她打算一人独占国舅爷吧?”看不出来她的胃口这么大,还是黄毛丫头一个如何能侍候得男人死心塌地? 烟儿白了她一眼,“小姐,那林姑娘再傲也得知道哪有姑娘家独占一个男人的?必不是这意思,你先不要急,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一下。” 绮娘忙点头,在这花楼里面,也就只有烟儿对她是忠心耿耿,她不信她还能信谁?想到高国舅的无情,又是红了眼圈。 高国舅的心思一旦转移了就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他在屋子里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了,莫非他真要大度地放手成全叶旭尧与林珑?这怎么可能?又转思林珑那倔强性子,真会甘心领了那六千两银子? 桂嬷嬷看到高国舅来回走动,上前劝道:“三爷,那姑娘不肯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一枝花?”想到林珑不给她面子说的话,心里还是难以消气,也不再将林珑挂怀,语气有几分愤愤不平,“三爷那会儿还给她送了那么贵重的三脚金蟾,她倒好全然不记得了……” 三脚金蟾? 高志突然一拍脑袋,他居然还忘了有这么一茬事,对了,她那么肯定自己能摆得平,不就是还有自己与叶旭尧送的开业贺礼做后盾?“来人——” 立即有小厮上前听命。 他道:“你去给苏州城所有的当铺传话,就说如果有人来当三脚金蟾……”不知道那时候叶旭尧送了什么?遂又加了一句,“凡是姓林的来当东西,一律不给当。” “爷,这城里姓林的有不少人呢?”小厮苦着脸道。 “我不管,总之这姓林的当东西全部不允,赶紧去办。”高志霸道地道,他是内务府采办,城里的商会哪会不给他面子?这不过是一声命令罢了。 桂嬷嬷看到小厮跑远,苦瓜着一张脸,看来自家爷是入了那林姑娘的魔障了。 叶家暂住的府邸,叶钟氏正看着从京里送来的信件,忽而见到织锦匆匆进来,“有何事?” 织锦凑上前,将自己听来的消息报给叶钟氏,“太太,听说爷调了六千两银子,是为了给林珑姑娘补窟窿用的……” 叶钟氏当即脸色一变,面容冷肃,“此话当真?” “这是奴婢从爷身边侍候的人那儿问出来的……” 叶钟氏顿时怒拍一下桌子,原本还想磨磨林珑那倔强的性子,如今人还没进她叶家,就要花上叶家的钱?这比起林琳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深呼吸一口气,情绪缓了缓,“你去给尧哥儿院里的人传话,让他一回来就来我这儿复命。” “是,太太。”织锦恭敬地道。 高志反应得再快,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匪石出面与林南当这三脚金蟾,一番舌灿莲花下来,竟是生生地以两千八百两银子成交,比林南打听时还要多了三百两,一时间,他领受到了林南崇拜的目光,自信心更是膨胀。 待得华灯初上,高府的小厮将那三脚金蟾摆到了高志的面前,苦着一张脸道:“三爷,小的去迟了,这三脚金蟾已经当了死当……” 高志怒火上升,手一扫,那三脚金蟾就落到地上“咣啷”一声,宝石散了一地。 半晌,他冷笑出声,“好,好你一个玲珑佳人。” 此时的林珑拿着那两千八百两的银票,倒是满意地很,还给了五两银子的打赏给匪石,匪石拒不收,最后还是在林珑瞪眼下将这赏银收下了。 林珑再打算盘的时候,这剩下来的三千两银子俱都是筹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你也太要强了。”林琦撇了一眼,“这姐夫乐意帮你,你接受就是,就快是一家人了,还要分什么彼此?” “你懂什么?” “就你懂?” 姐妹俩互瞪了一眼,林琦就踢了一下凳子,嘟着嘴回房,这欠着高国舅与欠着叶旭尧能一样吗?好不容易才有点家底又要掏空,她能不气吗? 林栋温和地看了眼长姐,“姐,这事我支持你。” 林珑摸了摸他的头,“在书院可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林栋一怔,掩下眼帘,“没事,我毕竟是郑巡抚的公子亲自拜托进去的,书院里也没人找我的茬,姐,你就放心好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是白操心了。”林珑将算盘珠子拨好,“就快月底了,这第一个月还要给郑二姑娘与阿绯送银子去,算来我们也没有多少积蓄了。” “现在生意也上手了,接下来我们多卖点,银子还是能赚回来的。”绿姨娘乐观道。 林珑想想也是,遂也不再挂怀这事。 夜里,叶旭尧一回到府里,首先听了匪石说了林珑当三脚金蟾的事情,一细思即知这礼是从何而来的,当即脸上淡淡一笑,她这回总算不那么糊涂了,甚好。 匪石捅了捅匪鉴,朝自家主子的方向努了努眼,似在说:看吧,我可没说错,爷听了只有高兴的份。 匪鉴趁势推了他一把,看这得意的样子真是欠揍。 织锦打着灯笼领着小丫鬟走过来,看到廊下哥儿俩推来搡去的动作,眉尖略略一皱,“爷回来了没?” “织锦姑娘来了?”匪鉴忙站直,“爷刚回来。” “太太找爷过去回话,你给通报一声。” 听到织锦的话,匪鉴不敢怠慢,忙飞奔进去给叶旭尧回话。 没一会儿,换了家居服的叶旭尧挑帘子出现,没有意外看到织锦站在门外,淡声道:“走吧。” 织锦点了点头,尽责地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言语,临近叶钟氏的院子,织锦才小声地道:“爷当心些,太太是为了那六千两的事情,这关系到林珑姑娘。”多的话就不再说了。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没有作声。 织锦也似浑不在意。 到了叶钟氏的屋子,叶旭尧给他娘做了个揖,叶钟氏冷笑道:“这么多礼做甚?儿大不由娘,我还如何能管得了你?” “娘说的是什么话,如果心里不舒服,不如开门见山。”叶旭尧眉头也没皱,他礼数尽到了,受不受那就是他娘的事情。 叶钟氏猛瞪他一眼,把茶盏重重地搁在矮桌上,“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给了林珑六千两银子?” 叶旭尧不意外他娘知道,淡淡地点头,“是借。” 六千两是笔大数目,不过对于主持襄阳侯府中馈的叶钟氏来说,这笔银钱也不是大到离谱,她不悦的是林珑人还嫁进来就使这一手。 再说当母亲的一般都不希望儿子把儿媳妇看得太重,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叶钟氏自然也不能免俗,冷哼一声,“说得好听,借了还能还?我们家还没下聘给她呢?你倒好,上赶着当人家的火山孝子,她到底给了什么药你吃?” 叶旭尧满脸不悦,他娘说得太难听,“我与她并无苟且,一向遵循礼教,并未逾矩。” 叶钟氏是知道儿子禀性的,他说没有就没有,可此刻到底是不悦占上风,“没有逾矩?你会这样帮她?她那店铺开不下去就给我收了,也没真赚到多少钱?还是乖乖地在家待嫁为妥。” “娘名下也有不少店铺,是不是都要收起来?”叶旭尧直视他娘,“这样敢情好,娘什么时候打算收起来,她再收也不迟。”这谈话没什么意思,直接就站起来,“娘,她会还回来的,一码归一码,不就是六千两,又不是六万两。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语毕,不待他娘发话,他即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就出了屋子。 叶钟氏气得七窍生烟,这儿子是不是专生来气她的? 织锦忙给叶钟氏顺气,“太太不必动怒,爷不是有心要气太太的,林珑姑娘怕是真有难处……” “她什么时候没难处了?”叶钟氏瞪了一眼织锦,“她天天都有难处。” 这未来媳妇就是家世太低,若不是碍于老太爷,她是怎么也看不上这样的人家。 织锦顿时不再言语,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换下那碗旧茶水,“太太,明儿还要去寒山寺吗?” 叶钟氏气归气,倒也没想过要换下林珑,比起林家那几女,林珑已是矮子里面挑高个了,“你明儿一大早就吩咐马夫套好马车。” 织锦忙应声,“奴婢晓得。” 林刚的新宅,林璃用过晚膳后就坐在灯下绣花,绣了一半,抬头看向老娘,“娘,那琳姐儿两天没出府了,侯夫人是不是不喜她了?” 林白氏正咬紧牙算开支,听女儿这么一问,林琳真是没被叶钟氏接过去说话,“我瞅着这婚事八成还要落在那珑丫头的身上。” “我宁可便宜了她,也不要三房是逞。”林璃冷冷一笑,接着又开始绣起来,“这样也好,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家都死了这条心。” 林白氏没吭声,想到林珑的倔强,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 三房的院子里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林琳朝她娘急道:“娘,听说侯夫人要拿林珑的庚帖去让人品评了?我们真的半点法子也没吗?” “琳儿,我瞅着这事也要尘埃落地了,我们就此罢手吧。”林余氏劝说女儿,既然叶钟氏有了抉择,再争就要丢尽脸面了。 “我不。”林琳倔强地道,“娘,我不甘心输给林珑,我样样比她强,凭什么选她不选我?”咬了咬指甲,“娘,曹周氏那儿怎么说?不是说那曹大夫对林珑一片痴心吗?” “她家倒是还想着这门婚事。”林余氏迟疑地道,曹周氏昨儿还来过,只是林珑态度强硬,她不过是婶母之一,做不了林珑的主啊。 林琳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娘,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已经迫在眉睫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凑近她娘坐着,附耳说了几句。 这回林余氏却是不肯,拼命摇头,“琳儿,你不能这么做,这样一来,会碍着你爹将来的仕途。” 林琳不以为然道:“碍什么碍?娘你真是胆子小,难怪我们攀不上襄阳侯府。”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林余氏站起来朝女儿严厉地道,“她再不济也是你堂妹。” 林琳卷了卷手中的帕子,言不由衷地道:“我知道了,是我想岔了。” 林余氏看了看女儿,希望她是真想明白才好,好半晌,见女儿没再提,这才做罢。半刻钟后,听到下人来报说是三老爷回来了,她这才赶紧起身回去侍候丈夫,临走之前不忘提点女儿别瞎来。 林琳随意地应了一声。 待她娘走远,这才打开窗子看向早已侯在外的林琼,招手道:“快进来。” 林琼瞄了瞄屋子没人,这才绕到正门进去,“外面的蚊子咬死我了……”一进来就抱怨。 “好了,别抱怨了,事情办得如何?” 林琼笑道:“我舅舅那边都办妥了,只要我们事后给他五十两银子答谢即可。”   ☆、第八十章 亲近 五十两银子? 林琳一听要这么多钱,瞪了一眼林琼,“哪需要如此多?莫不是你从中贪墨了吧?还是说你那位舅舅真的狮子大开口?” 佘姨娘的弟弟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当年惹出了事,佘老娘为了儿子就将女儿给了林刚做妾换了些银两抵了债,生生地拆散了佘姨娘与穷秀才的姻缘,这也是佘姨娘一直郁郁寡欢的原因所在。 一直以来,林琼的舅舅没少找佘姨娘要银钱,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后来佘姨娘不肯再给,其弟就将佘姨娘年轻时与穷酸秀才的往事爆给林刚知道,林刚大怒,至此再也没对佘姨娘好过,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是狠打她一顿出气。 待得后来才知道,这将佘姨娘当年情事爆出来的幕后主使正是林白氏,佘姨娘的亲弟收了林白氏的银两,这就是一个枉顾亲情的混蛋。 若不是无人可用,林琳是万分不想与林琼的舅舅扯上关系,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信用可言的。 林琼一看她怀疑的样子,当即喊冤,“天地良心,这又不是我和我舅舅要赚的,若不是因着你,我们才不干这种事呢。琳堂姐,我跟你说,只要银钱到位,一切好办,将来我们到了襄阳侯府,还愁这五十两银子挣不回来?” 林琳仍是皱紧了柳眉,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二十两倒是可以……” “二十两顶什么用?我舅舅说了,没五十两不成事。”林琼伸出五个手指,表示半点也不打折,想到林琳对叶家婚事的执着,她又道:“你不愿,那也行,我去告知我舅舅,就当没有这回事,你就等着看珑堂妹嫁进叶家吧。”话音一落,她做势转身要走。 “回来。”林琳咬着贝齿唤住这堂妹,咬咬牙道:“五十两就五十两,事情要给我办妥了。” “那是当然。”林琼点点头,想想又怕这堂姐赖账,于是又道:“我舅舅还说要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林琳狠瞪她一眼,这回没有再讨价还价,起身往一旁的柜子走去,打开柜子抱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看了看里面并不太多的银两,咬紧牙根取了二十两的雪花银转身就递给林琼,“钱你可拿好了,若是办不妥事情,剩下的我可是不付的。” 林琼拿到了钱,笑弯了眉眼,“你放心好了。我这就去给我舅舅打声招呼。”说完,转身就走。 林琳看着她的背影就冒火,这林琼给她等着,总有一天她饶不过她。 至于剩下的钱只怕要典当一部分珠钗才能补足了,一想到这,她就止不住地心疼。 林琼得了银两,匆匆就回到了与生母所住的小院子,果然看到她生母正拿扫帚在赶她舅舅出门。 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一把夺过生母手中的扫帚,“姨娘,你的伤还没全好呢,大夫交代不能动怒与使力气,就别打舅舅了。” “还是我外甥女明事理。”佘家舅舅笑得一脸痞气。 “你给我滚——”佘姨娘指着大门怒吼,这不争气的弟弟,她是再也不想理了。 佘家舅舅还要说话,林琼给他一使眼色,他这才踱到院门外面。 好一会儿,安抚了佘姨娘的林琼这才急忙出来,朝她舅舅道:“这是十两银子,我家琳堂姐给的,明儿你晓得怎么办了?” 佘家舅舅接过这十两雪花银,放在嘴里咬了咬,“好家伙,成色十足。”收好这十两银子,圾外甥女吹了声口哨,“放心,你舅舅我办事一向牢靠,这事成了,你将来攀了高枝可不能学你姨娘不认亲舅。” “舅舅说哪儿的话呢?我姨娘那是不晓事,我哪能学她?”林琼笑道,就算是痞子又怎么样,能为她用就是好的。 “还是你嘴甜。”佘家舅舅转身欲走,一会儿后又回过头来,“对了,那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可不能少的,我肯,外头的人也不肯的。” “早就备好了,舅舅放心吧。”林琼保证道,“夜深,舅舅好走。” 看到舅舅离去,她哼着小调儿转身进院子里,插好门拴,这才进去里屋。 “你跟你舅舅说了什么?”佘姨娘皱眉掀竹帘从内室踱到外厅。 林琼正要收好那十两银子,一听到亲娘的声音,忙将手藏在身后,净银子收进袖口,这才安心。“没说什么,就是劝他往的要改邪归正的话,别老给姨娘和外祖母添麻烦……” “哼,他这辈子都不会有长进的一天。”佘姨娘冷声道,她这弟弟算是没救了,惟有老子娘将他当祖宗来侍候,看着就来气。 林琼自然是劝亲娘歇歇气,待亲娘进了内室,她这才重新出去,将自己藏钱的小瓮找出来,将十两雪花银放进去,满意地一笑,这可是的私房钱,连亲娘也不知晓的。 翌日一大早,叶钟氏起来梳洗好,特意选了一条浅灰色四幅精绣细褶裙,上面套了一件松花色卷草花卉纹样绸缎对襟褙子,里面套了件月白色立领袄子,梳着并不繁复的发髻,戴了几样饰品,斜插了一朵颇大滚圆珍珠做的金钗,照了照镜子,倒还低调,去寺庙进香,她一向穿得不太招摇。 边由织锦给套上细金镯子,她边道:“马车都备好了?” “妥了。”织锦给叶钟氏装扮好,“太太是先用早膳还是……” “这礼佛就得诚心,况且我还有大事要问,还是到了寒山寺再用斋饭吧。” “哎,奴婢晓得。” 叶钟氏这才由下人簇拥着上了马车,驶出府邸,她刚挨在细花精绣的红色缎面做的软枕微阖眼,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微睁眼,她不悦地道:“出了什么事?” 织锦起身掀了帘子,一会儿后道:“太太,林姑娘来了。” “哪个林姑娘?”叶钟氏皱眉。 “是林珑姑娘。” 叶钟氏闻言,嘴角微有不悦,半晌,这才道:“让她上来吧。” 织锦应声,出去亲自放下踏脚凳,朝林珑笑道:“太太让林姑娘上来说话。” 林珑踩着踏脚凳上了这华丽的马车,低声朝织锦道了一声谢,织锦一副好脾气地笑着。 林珑就着织锦掀的车帘子进去,看到叶钟氏坐在马车中央,表情严肃,她急忙上前行礼,“一大早就过来拜访,望侯夫人不要计较……” “我若计较,你就不来了吗?” 听得这话,林珑也感觉到叶钟氏的不悦,不过她也没往心里去,微睑眼眉,“小女子必定是要前来的,不然心下难安。” 好在她来得及时,没有与叶钟氏错过,实因这事不办妥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叶钟氏此时冷哼一声,端起花盏轻茗了一口。“你有什么事?” 林珑从袖口掏出两张银票恭敬地摆在叶钟氏的面前,“侯夫人,这是六千两银子,您看看?” 这话一出,连一直在旁边低垂眼眉的织锦也抬起头来,诧异于林珑这么快就将银子还上,还是直接就找上了自家太太。 叶钟氏自然也是诧异的,她压根就没想过林珑会来还上这笔钱?目光只是瞟了一眼那两张三千两的银票,很快再度落回林珑的身上,“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尧哥儿的?” 莫不是儿子故意拿钱给她,到自己面前做这一出戏吧?也难怪叶钟氏要多想,林珑再能赚短期内也不会有这么多两。 “侯夫人,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小女子也不是那厚脸皮的人。”林珑正色道:“不管是侯夫人还是叶公子,这银钱都得算清楚才好。” 没有正面回答叶钟氏的问题,但却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并没想过在此时花叶家的钱,或者说是拿叶家的钱来贴补自己家。 叶钟氏的眉头皱出一个川字来,这林珑倒也不含糊,只是这时候她的心情同样谈不上好,与林珑的坦荡相比,倒是显得自己过于计较了。 林珑未待叶钟氏发言,即欠身道:“此事已说清,那小女子先行离去,就不打扰侯夫人出行了。”说完,行了一个标准礼。 半弯着身退了出去。 叶钟氏也没有阻止她,微拈起那两张三千两的银票,心情更为复杂。 织锦送了林珑离去,再回转时看到太太的表情有异,恭敬地坐在一旁道:“太太,奴婢瞅着这林姑娘倒也颇懂礼数。” “就你话多,得了,赶紧吩咐车夫起程吧,莫误了与方丈相约的时间。” “奴婢这就去传话。” 站在原地的林珑看到叶钟氏的马车度起程,这才准备转身离去。 “既然来了,就一道进来吃个早膳吧。” 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她猛然转身,果然看到叶旭尧站在她的身后,他什么时候来的? 叶旭尧看她傻愣愣地站着,眉尖轻皱,上前一把牵起她的手就往宅里面带去,一大早听得下人禀报她与母亲在马车里说话,他就急忙过来了,见母亲没有为难她,方才没有现身。 看到她要走,这才忍不住出声唤住她,此时牵着她的柔荑,他倒是难掩一大早的好心情。 被牵着走了一会儿的林珑回过神来,忙挣了挣,“别,被人瞧见不好。” 叶旭尧看到她的脸蛋微红,看那样子似要烧起来,这才松开她的手,眼里一片深邃。 林珑咬着下唇道:“这不太妥当,你娘又不在,这于礼不妥,叶公子,我还是先行回去吧。”说完,她转身要走。 叶旭尧眉头皱得更紧,“我们是未婚夫妻被人瞧见不会有人说闲话,这府里的人……” 林珑还是猛摇头,“不管会不会有人说闲话,这都不妥。”深吸一口气,“你娘已经相当不喜我了,如果知道我与你孤男寡女共处,怕是对我的印象更不好。” 叶旭尧低低一笑,“那是你不了解她,她若真不喜欢你,是不会让你上她的马车,好了,别再犹豫了,用过早膳,你就可以走了。”最后的语气已是相当的不善。 大有林珑再拒绝试试的味道。 林珑皱紧了秀眉,这人怎么这么霸道?看他还要再伸手牵她,她将手一背,没让他再牵着。 叶旭尧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率先迈出步子往宅里去,林珑想了想,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有再交流。 只是林珑不知道,前面走着的叶旭尧嘴角微微上翘。 这是林珑初次到叶旭尧住着的院落,她也没有多看,毕竟男女本就不应独处,自己前来就是不太遵礼教,念着他曾说过的终要做一世夫妻,过于忤逆他并非上策。 “把早膳摆在凉亭吧。”叶旭尧道,斜睨了一眼林珑,她不是怕人家说三道四吗?府里嘴碎的人也有不少,那就光明正大地坐在凉亭里,回头有人碎嘴地告知亲娘,那也没有什么。 林珑看了一眼那开阔的凉亭,轻舒了一口气,不待叶旭尧领路,就走了过去。 叶旭尧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匪鉴领着侍女将早膳摆上,这都是他听闻主子邀请林珑留下用早膳后,特意吩咐厨房做点姑娘家爱吃的糕点。除了自家主子早膳必用的粥以及几样小菜外,石桌上还摆了各式做工精细,清香扑鼻的糕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叶旭尧扫视一眼躬身站着的匪鉴,倒是心思挺多,低声道:“回头给你打赏。” 匪鉴一听,顿时乐呵,能讨主子的赏不容易啊。 叶旭尧亲自给林珑挟了块桂花糕,“尝尝吧。” 林珑颇为意外,他可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居然还会给她挟菜?“叶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叶旭尧深邃的眸子看了看她,依然故我地给她挟得满满的一碗,“你还是多吃点吧,这身子骨实在太瘦了。” 林珑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哪里瘦了?该长肉的地方就长肉,该细的地方就细,总的说来,她的身段可以称得上是纤秾合度。 微挺直背,她笑道:“其实我还是蛮有力气的。” 动者无意,看者有心,叶旭尧突然看到她挺直背,上身凹凸有致,耳根子“刷”的一下红透,还要努力调开自己的视线,不然孟浪吓到她就不好。 “叶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林珑倾身看他,这脸色怎么红了,莫不是发烧? 叶旭尧的鼻端闻到一股清香,那是来自于她身上的味道,本已压制了的沸腾的血液,这会儿又升腾起来,飞快地回答,“没有。”后又觉得不妥,惟有更冷地道:“再不吃早膳就凉了,我请你来可不是阻我用膳的。” 林珑狐疑地看了他半晌,真是阴阳怪气,执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这叶家的厨子果然手艺不错。 叶旭尧喝了几口粥,微掀眼帘看她用膳,嘴角也轻轻带上一抹笑意,与她这样用早膳倒也不错。 林珑离开叶府的时候,天色仍然偏早,没再回家,而是往店铺而去。 刚进店铺,就看到林白氏与林余氏在等她,看她们东张西望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两位婶母一大早过来有何事?” 林白氏与林余氏听到林珑略冷的声音,这才停止打量这店铺。 “遣人到祖宅也没见着你,我们想不过来都不行?今儿个要给你祖父做场法事,你也一块来吧。”林白氏率先道。 林珑皱了皱眉,“我之前怎么没听说?” “这是一早就择好的日子,因着三房人都在,也许久没给你祖父做法事了,正好可以给他祈祈福。”林余氏解释道,“每房人都要出资二十两银子,你是大房长女,你不出面谁出面?” “没错,你三婶母说得对,我们三房人都要去,栋哥儿不是进了书院吗?你就是大房的代表。”林白氏哪舍得多出钱?看林珑这店铺一大早就卖出不少胭脂水粉,这赚头实在让人眼红。 林珑看她们坚持,想着祖父生前许下的富贵姻缘最终落到自己的头上,也是该尽这孝道才是,遂也不与这两位婶母计较,“我交代一下南叔,这就随你们去。” 林白氏与林余氏都没有异意。 林南看了眼那对妯娌二人,微皱眉,“要不让你南婶随你一块儿去?” 林珑看了看好店里又来了客人,光南叔一人忙不过来,遂摇了摇头,“不用了,琦儿的性子冲,做法事这么庄严的事情怕她会乱说话,她也不用去了,我去去就回。” 拿了二十两银子,她转身走过去递给了林白氏,“给祖父的孝心,我也不会推搪。” 林白氏拿着这二十两银子,终于笑了笑。 林珑也见怪不怪了。“对了,给祖父做法事的地方是在哪处?” “寒山寺。”林余氏道。 寒山寺里面景色倒是宜人,叶钟氏没有多看的心思,而是将手上两张庚帖递给方丈,“大师给我算算,这两人的命合不合?相生不相生?”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约莫在十点左右。   ☆、第八十一章 评命(二更) 禅室里面檀香袅袅,茶香四溢,叶钟氏的坐姿很正,很明显她是对这答案十分看重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前来,更是事前除了织锦等少数心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透露,就是怕有人从中做梗,误导她的判断。 也是大宅门出来的叶钟氏对于那些个手段也是熟知得很,想要蒙骗她到底不容易,在她的眼里,林家那几女之前的手段还真心的不够瞧。 方丈大师年已介八十,看起来还是精神爽朗,摸了摸白胡子,捻手轻算起来。 叶钟氏没有再出声打扰,而是镇定地茗茶。 时间悄然流逝,方丈大师睁开眼睛看向叶钟氏。 “怎样?” “这女方的命有点硬……” 一听这话,叶钟氏的脸色就一变,林珑的命硬?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会不会克到自家儿子? 方丈大师似没看到她的紧张,再度捻着胡须道:“此女父母缘薄,生父早死,少时在家,家道中落……” 叶钟氏想想这倒也是真的,林珑确是这样的命格,怪不得年纪轻轻地就死了父亲,母亲也改嫁到高门大户去,急忙插嘴道:“是不是会克到我儿?娶了她会不会连我们家也要家道中落?如此她真是这样的命,再好我也不会同意这婚事。” 叶钟氏就算不太相信命理说,此时也难以淡定下来,哪有明知有问题还要往家里迎的? “侯夫人稍安勿躁,听老僧把话说完。”方丈大师安抚着叶钟氏的情绪,她这反应倒也在情理当中,他更不会意外。 “大师请讲。”叶钟氏坐好,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借此来平定内心的焦躁。 “否极将泰来,此女命中注定是富贵命,一生极得夫缘,儿孙满庭自不在话下。” 叶钟氏呢喃着方丈大师说的话,想到自家那个冷清冷性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她几次出头顶撞自己,这还不是极得夫缘?这回对于大师的话是深信不疑了。“那她与我儿是命理相合相生的喽?” 方丈大师笑着摸了摸白胡子,将那两张红红的庚帖推向叶钟氏,“此乃天作之合,夫妻必定和睦。侯夫人娶此佳媳,倒也有好处。” 叶钟氏听闻,脸上方带了些许笑容,“这么说她克不着我们家?” “既然相合相生,何来相克呢?”方丈大师反问道。 叶钟氏这才郑重地将两张庚帖收起来,“听得大师一言,茅塞顿开。” “侯夫人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即可,命理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还须人定胜天。”方丈大师笑道。 叶钟氏至此才放松下来,林家几女也就林珑能看得过去,剩下的那几个太小家子气,终难登大雅之堂,“我也不求什么,只要她与我儿顺顺遂遂的,守得住家业,再来生下几个嫡子嫡女,我还有什么不满?” “侯夫人能如此想当然是好的。”方丈大师道。 充满檀香的屋里,谈话十分的和谐,约莫一个时辰后,叶钟氏方才出去诚心给菩萨上了香添了香油,再投得一支上上签,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一切妥当后,方才到后院去用些斋饭。 林家一行人出在午时前到达了寒山寺,马车一停靠,众人纷纷下来。 非节非日,寒山寺的香火并不太鼎盛,林珑穿的一身淡蓝色衣装在林家几女中并不太起眼,林璃穿了桃红色绣石榴花的衣袖,看起来最显眼,其次是林琳与林玫姐妹俩都穿了紫色衣衫,橙色衣裙的林琼紧跟在林琳姐妹俩。 林璃与其他几人关系不太好,这会儿倒是亲热地揽住林珑,故意大声道:“珑姐儿,你那胭脂水粉真好用,皮肤是越用越滑,连我娘也说我的皮肤细白了不少。” 林珑知道她的意图,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故而说话倒也温和许多。“你的皮肤本身底子不错,就是有点偏黄……” 一时间,看起来似乎姐妹情深。 “看她们得意的样子。”林琼凑近林琳,不满地指指点点。“以前还是猫和鼠的关系,现在她凑不到我们跟前,就只好与林珑送做堆。”低声诋毁自家嫡姐。 林琳清高的眼睛看向那两人,“有得笑就让她们笑多点,待会儿笑不出时自然知道味道。” 林琼附和地点点头。 林玫不置一词,这亲疏厚薄自然是一清二楚。 走在前面的林璃自然也扫了几眼那讨人嫌的人,捏了捏林珑的手,“你与叶公子如何了?”话里仍有几分酸味,毕竟叶旭尧长得是真俊。 “还不错。”林珑这回也大方回应这问题,等于是侧面告诉这堂姐,她与叶旭尧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婚事早已尘埃落定。 林璃一听,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由得苦笑一下,“珑姐儿,我还是真嫉妒你,这好事怎么就落到你头上?” 林珑耸耸肩,指了指上天,“也许是老天的主意。” 林璃抬头看了看天,咕哝一句,“怎么就不开开眼呢?” 林珑充耳不闻,这人有私心再正常不过了,只要不害人,也没有他人多舌的余地。 听得她们谈话的林琳与林琼脸色都变了,林琳更是攥紧那巾帕,故意往前一步与她们并肩,“一天没提亲下聘,这婚事还能有变数。” “你这是看不得他人好?”林璃也冷笑一声,“一副假道学的样子,我看了就恶心。” “你爱慕虚荣就对了?”林琳冷嗤一声,“就你这样的,人家叶家当然看不上,要学识没学识,要脸蛋没脸蛋,还老以为自己是绝世美人,我看了就可笑。” “你!”林璃从没被人这样批评过,这林琳一张嘴真可恶。 “今儿个来是给祖父做法事的,你们要在佛门清静地吵起来吗?”林珑微眯眼道,最后定睛在林琳身上,“这婚事有没有变数只有天晓得,不过提亲下聘之事还真不劳琳堂姐操心,自有该操心的人。” 林琳怒瞪林珑,自有操心的人指的是谁?遂一把拉住林珑,“你把话说清楚?” 林珑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往后不就知道了,我已说过这是佛门清静地,我不想与你在这儿争执丢了林家的脸面。” 话音一落,她当即抬脚往前走,省得这堂姐又诸多事端。 林琳也窝着一肚子火继续往前走。 林白氏与林余氏即便没有回头看,也是知道这姐妹们必有争执,她们也懒得阻止,再说对于夺得这富贵姻缘的林珑,她们同样眼红得很,能给她添点堵还是挺乐意的。 接下来的法事,林家姐妹们都未再起争执,毕竟这回有外人在,未嫁的姑娘家还是挺在乎颜面的。 林珑恭敬地上前上香,对于祖父,她也是诚心地怀念,若不是他,她也不可能卷进叶家的婚事当中,不管是好还是坏,这都是祖父对后辈的关爱。 梵音如歌如泣,听在耳里,更觉得心灵被洗涤得不惹一丝尘埃。 叶钟氏带着织锦等人经过的时候,她不由得驻足倾听片刻,问起小沙弥,“有人在做法事?” 小沙弥道:“正是,听说姓林,嗯,小僧记起了,是为已故的内阁大学士林有德做的。” 原来是林家。 叶钟氏恍然大悟,想来是林家三房齐聚在苏州,才会为往生的先人做法事。 “太太,林珑姑娘必这在,要不要奴婢唤她出来说几句话?”织锦道。 叶钟氏摆摆手,“没这必要,天色不早,我正打算与方丈告辞。”率先继续往前走。 织锦瞄了一眼那做法事的大殿,正好看到林珑一身蓝衣坐在蒲团上。 林珑感觉有人看自己,转头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林珑略为吃惊,织锦在这儿,叶钟氏八成也是来了这儿。 织锦朝林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急忙跟上前方的主子。 林珑转回头继续专心做法事,叶钟氏是否在此也不到自己碎嘴。 冗长的法事还是结束了,林珑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上微麻,揉了揉,这才正常站稳。 林白氏为了省钱,并没有打算在此用斋饭的意思,把做法事的香油钱给了之后,她就打算回城里去。 林余氏知道二嫂从来都是吝啬的人,连做法事的钱都要贪墨一部分,虽不满但也没说出口。 在这件事上,林珑并没有过多的意见,早点回去也是好的。 待得到了那停靠马车的地方,林琳朝林琼道:“你过来与我一辆吧,我有话要与你说。” 林琼有几分迟疑,看了眼嫡母,不敢乱动弹。 林琳一把拉她过来,“你怕什么?难道二伯母会吃了你?” 林白氏神色不悦,碍于林余氏没发作,“既然你堂姐唤你,你且与她一车吧。” 林琼这才慢悠悠地到了林琳的马车上。 “我与你一车。”林璃示威般地拉着林珑,就要上她单独租来的马车。 林珑没有意见。 林白氏看了眼,也没有阻止女儿,因那一辆马车多坐一个人,林余氏只好过来与林白氏同乘一辆。 “琳堂姐,这样不好,那是我嫡姐,真出了什么事,我嫡母会煎我皮拆我骨的……”林琼想要去阻止。 林琳一把抓住她的手,“回来,事已至此,就没得回头。”冷冷地瞥着林珑的马车,“得罪我的人都该死。” 林琼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眼帘微垂,这堂姐果然不好相与。 林珑踏上马车,与林璃坐好,马车扬鞭,踏上归程。 行程还没到三分之一,刚过了两刻钟,闭目养神的林珑突然因为骚动声传来而睁开眼,“发生什么事?” “有马贼。”林璃早已吓得脸色发青,两手巴紧她,“珑姐儿,这可怎么办?如果被马贼掠去,我们的闺誉都完了。”   ☆、第八十二章 立功 林珑的表情一怔过后就是紧皱眉头。 顾不上去安慰林璃,素手一拉,车窗上的纱帘子被扯到一边去,她探出头去看,果然有蒙着面的马贼烟尘滚滚地过来,看那气势是真的打算要掳走她们。 “珑姐儿,完了,我们完了……”林璃也看到那情景,顿时悲从中来,莫非她这辈子真的要常伴青灯古佛?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命不好,才会摊上这样的事情,掩面痛泣起来。 “珑姐儿,你怎么也命这样不好?明明就要有机会嫁得如意郎君,偏偏还要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们姐妹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的哭声越来越响,似看到自己惨淡的未来。 林珑两眼看到前面林家的马车已是迅速驶离,林琳所乘坐的马车更是故意将她们这辆马车往马贼的方向赶,看那样子是要她们殿后好趁机逃离。 这会儿来不及计较林琳的马车是怎么一回事?她迅速回过头来,林璃的哭声严重影响她的思考,猛地看向她喝了一句,“别哭了,等我们真被掳去你再哭也不迟。” 林璃哪里被林珑喝过,此时被她这一喝,顿时打着呃惊呆得忘了哭。 林珑见她停了下来,急忙掀起车帘子,两手抓紧车框,看向脸色发白的车夫,这车夫还是她之前雇去陈村的那个,不过与当时相比,他倒是换了匹不错的马。 看到车夫似乎越赶心越慌,林珑也知道马贼就要靠近了,只得出声道:“你现在心别慌,越是心慌我们就越危险,把马车赶到那个方向去,尽量不要让他们呈合围的形势,我们再觅生机。” 小姑娘沉稳的声音让中老年的车夫不但惊讶,而且内心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不停地点头,“好,我听姑娘的,听姑娘的,驾——”车鞭一扬,顺着林珑所指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弃车而逃若不死也会摔得半死,把这两姑娘扔给马贼似乎也有一线生机,只不过这种事他做不来,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再说谁知马贼有没有人性的?万一顺手将他也杀了怎么办? 林珑一直紧盯他的表情,就怕这车夫会做出对她不利的决定,所幸此人的表情阴暗了一下,又恢复成咬紧牙根的样子,她这才悄悄放心。 车里的林璃顾不上哭,因为车速太快了,她只能巴紧车壁才能平衡住身体。 另一头迅速驶离的林白氏与林余氏乘坐的马车里面,林余氏死死地按住林白氏,不让她去做傻事。 林白氏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所乘坐的马车被逼驶上了另一边,马贼又是穷追不舍,哪里还能流出泪来?“璃儿还在马车里,不行,弟妹,我们赶紧回援啊……” 林余氏道:“二嫂,你千万别犯糊涂,我们若是回头就逃不了了……” “逃不了就逃不了,我们一把岁数了,还怕什么?”林白氏吼道,想要出去吩咐马夫回去引诱那帮马贼来追她们。 林余氏死死地拉住她的手,“二嫂,你不能如此自私,你这是要害死我吗?被马贼掳去,我们的名声就完了,琳姐儿她爹必定会休了我,不行,不能转回头。” 林白氏发狠地瞪着这个弟妹,“我女儿还云英未嫁,她的一辈子不能毁了,弟妹,你怎么如此自私?” “二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自己有错吗?又不是我让你女儿上了珑姐儿的马车,是她自己上的,现在遇上了马贼,你要怪就怪珑姐儿吧,是她命不好,少时克父,现在又克姐妹……” 听着林余氏的歪理,林白氏气得浑身发抖,这人真是自私得可以。 林余氏半点机会也不给林白氏,她早已怀疑那群马贼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很有可能与女儿有关,但这险却是冒不得,不管真与假,她的名声不能毁了。 妯娌二人谁也不相让谁,外面的车夫却是乐得赶紧逃走,行为上更偏向三夫人林余氏。 同样摆脱掉马贼的林琳的马车,此时她透过车窗看到林珑的马车被迫向另一条道,嘴角擒着一抹得意的笑容,“你舅舅找的人真不错,看这样子初时连我也以为是马贼真来了?这五十两银子花得还真值。” 林琼却是无精打采,“我嫡姐还在那马车里,我嫡母事后若知道真相,必定不会饶过我,琳堂姐,先说好了,你若保不住我,我就把你也参与这件事的内幕都爆出来,谁也别想讨得好。”本来说好只有林珑一人,这堂姐却偏要捎带上她嫡姐。 林琳一拢秀发,惬意地道:“你慌什么?林珑与你嫡姐的闺誉完了,这富贵姻缘就会落到我的头上,到时候我是襄阳侯府未来的长孙媳妇,谁不卖给我面子?二伯母要打你还要掂量掂量呢。”看林琼仍没有笑开颜,冷哼一声,抛下诱饵,“只要我说要你进府当姨娘给我争宠,二伯父会将你供起来的。” 林琼的眼睛一亮,等了半天就是要这句话,凑近林琳,“琳堂姐,你可不能耍赖啊。” “我什么说话不算数了?”林琳白了她一眼,“我一个人在那大宅门里,始终需要帮手,没人比自家姐妹更可靠。” 林琼点头附和,“这话在理。” 高兴的她没有留意到林琳眼里那一抹嘲讽。 林玫看到她们讨价还价说得热切,再看看远处的烟尘滚滚,悄然一声叹息,真没看出,她长姐是这么狠的一个人,这回再看向林琳的时候,猛然打了个冷颤,还是不要做声的好。 林琳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待回城后,我们就放出风声,说林珑与林璃两人被马贼掠去,只要一夜,她们的闺誉就会荡然无存,我看叶公子还如何娶她?”因为嫉恨,她的手指将身下的软枕抠出棉花来。 林琼看了眼她狞狰的表情,稍稍坐得离她远点。 林玫始终低头,连她现在也不愿意靠近这长姐,庆幸自己的年纪小,争了一阵子无望后,迅速撂开手,不然长姐要整她时可不会顾忌她不是嫡亲的姐妹?答案是照整无误。 林珑并不知道到林家众女眷此时的想法,两眼都紧盯着那边出现在视野里面的华丽马车,今儿个早上她还上过,自然眼熟,襄阳侯府的马车,这么说来,叶钟氏正在里面。 美眸一转,在襄阳侯府停顿的马车周围却是侍卫与一群黑衣人在打斗,很明显,叶钟氏也遇到了麻烦,只是不知道自己遇上这一拨与叶钟氏遇上的是不是一群人? 悄然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向叶钟氏的马车所在的方向,她抠紧自己的手指,摘拼命要自己冷静下来,绝不能慌神,能否避过这场灾难就要看这上天给不给机会了? 她仔细比较了身后越追越近的马贼,再看向围攻襄阳侯府的那一群黑衣人,无论服装还是动作,这明显都是两拨人,追自己的那群人很明显是乌合之众,而此时围攻襄阳侯府的却要显得武艺精湛许多,是受过正规训练的。 心下有了计较之后,她迅速做出决定,半点也不拖泥带水,“把马车赶向那辆华丽的马车,速度要快,我们要把后面的祸水引过去,听到没有?” 车夫忙唯唯诺诺地应声,黄牙一咬,狠抽了几下马鞭。 此际的叶钟氏也是急得六神无主,不过是到趟寒山寺,怎么就遇上这等事?马车被困,根本就逃不出去,府里的侍卫死伤颇严重,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太太,我们要怎么办?”织锦也免不了带上几许泣音,再镇定遇上这种事也镇定不下来。 叶钟氏此时哪知道该怎么办?连给儿子送个信去都没机会,她看到又一个侍卫倒下,红红的指甲陷进肉里都不觉得疼,她只感到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马蹄声,这回不但叶钟氏,就连织锦也凑到车窗,两人以为是救兵,正要欣喜地欢呼,待看清领头的不过是辆寒酸的马车,这哪像是救援的样子? 两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之后,又很快地沉浸了下去。 林珑的马车很巧妙地挡住前方的视野,后面追她的所谓马贼经验本来就少,待追到跟前发现那两拨打斗的人之时,想要转回头都没有机会了。 那两拨人一看到又来了第三方人马,手中的动作一顿,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拨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尽管他们也蒙着面巾。 林珑却在此时大喊,“侯夫人,我们有援兵了——” 这响亮的少女声音划过这一片突然宁静的天地,占上风的黑衣人一听是襄阳侯府的救兵,这会儿已经横起了大刀,如临大敌,脚一踢马肚子,大刀就挥了过去,眼看就能生擒襄阳侯夫人当人质,绝不能在这个时修功亏一篑。 林珑来了一记借刀杀人,不管追她的人是什么人,她都不可能心慈手软。 因她的马车到来,冲破了叶钟氏马车的困局,生生地杀出了一条道来,叶钟氏早已是看得惊呆了,待林珑突然出现的小脸在眼前时,还没能回过神来。 林珑看到她只是呆怔着说不出话来,急忙道:“侯夫人,我们要赶紧走才是——” 叶钟氏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走哪儿去?” “让车夫赶紧扬鞭,我们先冲出去再说。”林珑急切地道,“有他们先顶着,我们趁这机会走,不然机会稍纵即逝——” 叶钟氏这才看了看周围的困局,不知什么时候给撕开一道口子,不用多加思索,她也知道林珑说得在理,朝那脚软的车夫狠声命令,“起来,赶紧驾车离开,听到没有——” 那车夫这才哆哆嗦嗦地驾起马车,一咬牙,与林珑突然转向的马车一起往回城的方向而去,两辆马车的速度极快。 那群黑衣人见状,想要去追,襄阳侯府的侍卫看到侯夫人的马车已经驶远了,没了这制肘,全都不要命般地攻过去,再加上追林珑的乌合之众的搅局,他们只能暂时眼睁睁地看着襄阳侯夫人逃出生天。下手更狠的他们将那群搅局的乌合之众,一刀一个,谁也别想逃。 只不过是收了钱做场戏,连马都是租来的苏州城混混们,没想到今天会是他们的忌日。 叶钟氏看到马车驶远,那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都没再追上来的时候,终于舒了一口气,感觉到背上一凉,手一摸,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织锦也瘫软地靠在车壁上,真正是劫后余生,这样的惊险一生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林珑却是不敢放松,急忙踱到车窗处的她,正好看到襄阳侯府的侍卫又倒下一人,人数占上风的黑衣人要追过来是迟早的事情,到时侯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她趴在车窗上朝另一辆马车里的侯夫人大声道:“侯夫人,我们这不是长远之计,后面的人总会再追上来的——” 叶钟氏一听到她的声音,顿时头皮又发麻了,顾不上放松,学着林珑一般探头出去,果然看到那硝烟弥漫的地方并不容乐观,“那怎么办?”她迅速看向林珑。 林珑这会儿给了她两个字的建议,“弃车。” 弃车? 叶钟氏呢喃着这俩字,心底仍是没底,不过模竖都是死,没有好主意的她,能做的就只有听信林珑的,抬头看向林珑,咬咬牙道:“好。” 对于叶钟氏的干脆,林珑有几分意外,不过现在不是计较与放松的时候,再多说了两句话。 叶钟氏没提反对的意见,而是同意后即坐回马车里面,希望这次能顺利逃出生天。 太阳爬到了山的那一边,夜色渐渐来临,林珑估算襄阳侯府的侍卫已经全军覆没了,没人能再阻挡黑衣人的来袭。 此时马车驶向那浓密的山林,是时候要弃车了,她再度喊话叶钟氏。 叶家的马车先行停下,织锦脚软地下地给叶钟氏放踏脚凳,扶着同样脚软的叶钟氏下来,感觉到自家太太的身子一震,她不由得看了一眼叶钟氏苍白的脸色。 另一边的林珑却没有如此讲究,一跃就跳了下来,叶钟氏早就没有心情计较这不优雅的行为举止,林璃下马车的时候因为怕高,过程更难看,不过没人有心情笑话她。 “侯夫人,你还好吧?”林珑上前首先问候叶钟氏,正要屈膝行礼。 叶钟氏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双手,那发颤的动作才稍稍停止,“还好,若非遇上你,只怕我凶多吉少了。” “侯夫人不用妄自匪薄,夫人吉相高照,会没事的。”林珑说了几句好话安抚叶钟氏的情绪。 果然,叶钟氏看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林姑娘,现在要怎么做?”织锦缓了缓精神,感觉好多后忙问出口,目光掠过叶钟氏握紧林珑的双手。 林珑整理一下思绪,看向两个车夫,“把马车往相反方向赶去,要让它们狂奔,把后面可能的追兵的力量分散开来。” 叶家的车夫很快照办,马鞭狠然地抽了几下,织锦怕这马车会很快就停下来让人发现端倪,拨下头下的银簪子,悄然刺进马屁股隐秘的地方,马儿因痛狂嘶,华丽的马车顿时就狂奔起来。 林珑租来的马车的车夫却是舍不得这财产,欲下手却是几次就收回。 “赶吧,回城之后我赔你一辆新马车。”林珑立即给出承诺,生命比财产更重要,没了命要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那车夫回头看了看林珑冷静的小脸,这小姑娘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不再多说,马鞭狠然一抽,再用力地打了几下,那匹新买的马立即飞奔起来。 叶钟氏仔细地看着林珑处置,首次对于自己选择她当儿媳妇是明智之选,连她都慌得找不到方向,她却还能镇定如斯,那老方丈的话在耳边一响,看来没有说错。 瞟了一眼仍掩不住哭意的林璃,这高下立见,豪门大家总会有风雨,若娶了个遇事只懂哭的长媳,对家族对儿子都不是件好事。 这回对于娶林珑为媳的决定从所未有地坚定。 后方的马蹄声渐渐临近。 时间不等人,林珑拉住叶钟氏往山林里面走去,这时候只能用走这一途踏上回城的路。 林璃不敢离林珑太远,只有紧跟在堂妹的身后,她才能镇定下来。 织绵也紧跟在叶钟氏的身边,叶家的车夫殿后。 林珑所雇的车夫却是迅速领头,朝身后的林珑道:“林姑娘,我们真走山路回城?现在回寺里怕是还来得及……” 到了寒山寺就会有保障了。 织锦也道:“这山路这么崎岖,我们太太没受过这份罪,太太,我们还是先返回寒山寺吧?” 叶钟氏闻言,略有犹豫,走着回城对于她来说太辛苦了,一来年纪不轻,二来她确实从没受过这份罪。“林姑娘,我看我们还是……” 林珑回头正色看向叶钟氏,“侯夫人,他们是冲着您来的,说句难听的,我若返回寺里,必定能避开这一劫,可夫人就难说了?他们能在半道堵住您,难保不会在寺门前设下埋伏,防止您再回到寺里去,这很凶险,侯夫人愿意赌这不到 一半的胜率吗?” 如果能回,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就会让马车原道返回,后来细思,这伙人连人都敢杀,要抓到叶钟氏的决心很大,返回寺庙就不是明智之举。 叶钟氏闻言,好像林珑所说的也有道理,一时半会儿她难以做出决定来。 林珑脸色很急,现在真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正要催促叶钟氏赶紧下决定,偏在这时候,原本离得就不太远的马蹄声传来,看来那群人就要杀到,她一把拉住叶钟氏找了个地方藏身。 不用她提醒,织锦、林璃等人也赶紧藏起来,不敢乱动,就怕惊动了对方。 马蹄声临近。 最后停在他们一群人藏身正前方的道上。 “我们追到了这里,他们往哪方向逃了?”一人沉问道。 立即有人跳下马,仔细地看着地上的痕迹,然后抬头看向坐在马上似领头的人,“两边都有痕迹,马车分散开来……” “他娘的。”有人骂出口,“这几人太能逃了,把他们追到,老子饶不了他们……” 头头一举手,骂声立即停下。 “看得出来哪一辆是襄阳侯府马车的痕迹吗?” “这边,他们的马车载重更大,车轮更宽,明显不是另一辆可比拟的……” “这襄阳侯夫人在哪一辆马车上,我们怕是猜算不到,抓不到人,我们回去就无法交差。” “……” 讨论声在耳边响,叶钟氏的神情最为难看,这群人果然冲着她来的。 “寒山寺的方向有消息传来没有?”头头又问道。 “没有,我们的人没发现襄阳侯夫人的行踪。” 这话音一落,叶钟氏与织锦等人都看向林珑,眼里有着震惊,她是怎么猜到寒山寺那儿有埋伏的? 心里剧震的是叶钟氏,如果听了织锦的话返回寒山寺求救,她现在只怕已经被五花大绑,这群人是什么来历,她至今仍没闹明白,只知道落入他们的手中凶多吉少。 这会儿她握紧林珑的手。 林珑却是淡定地扫了他们一眼,这都不是明摆着的吗?要不私下里狂逃要不回去寺里求援,这些人都算好了,才会杀光了侯府侍卫再追过来。并不是她聪明,而是大家都想要贪最近的那条路。 从这里回寺要比回城容易得多,本来林珑想要分一个人到寺里求救,只是一行四个女眷外加俩车夫,自己雇来那个熟悉地形不能去,叶家那个却早就被人认出,依他胆小的性子,哪里敢轻易放他去通风报信? 至于林璃,现在都慌得找不到北了,只怕赶她走她也走不动,只会眼泪汪汪地看着她,织锦的道理与叶家车夫一致。 看到那头头分出两拨人,一如林珑所预料的那般,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叶钟氏看到那群人参骑马走远,她低声道:“林姑娘,我们也走吧。”这会儿她已没得选择,还是保命要紧。 林珑点点头,在藏身处再三看了看,确定没人埋伏之后,这才现身朝自家雇来的车夫道:“走吧。” 那车夫点点头,好在今夜月明星稀,照得山路如同白昼,一群人才没有过份狼狈。 林珑随地捡了一根颇粗的树枝开路,跟在她后面的叶钟氏这才没有吃更大的苦头,织锦搀着她,惟有咬牙忍受山路带来的不便。 林璃胆子小,连与叶钟氏说多几句话也没有,她本想跟在林珑的身后,不过最后还是被安排在叶钟氏的后面,殿后的是叶家的车夫,一行人保持着这个队形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与此同时,叶旭尧却是带着人赶到了母亲出事的地点,在家久侯不至母亲归来,心神不安决定亲自去迎接,半路上却发现了叶家侍卫的死尸,还没到达寒山寺,依着痕迹寻来,看到遍地的死尸。 “伯母怕是凶多吉少。”傅年皱紧眉头道。 叶旭尧冷静地观察,母亲的马车并未在这里,这么说来有两种可能,一是逃了,一是被抓,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善于追踪痕迹的人就给了他一个尚算乐观的消息,现场有两辆马车的痕迹,与叶家的马车同一个方向行驶。 叶旭尧思忖一会儿,朝傅年道:“你迅速回城给郑巡抚传话,让他加派人手,今夜的城门要派人驻守,若是发现可疑痕迹要迅速来报。” 傅年应声,“我这就去,对了,子阳,这事怕是与苏宥武有关系。你多加小心。” 巡盐使苏宥武?叶旭尧一早也怀疑上他,“这事有我心中有数,你且去吧。” 傅年也不再废话,赶紧就勒紧马缰绳离去。 “把这地上黑衣人都给我抬出来,一个都不能少,看看他们可有别的身份象征没有?”叶旭尧握紧马缰绳,“事不宜迟,我且先去查找太太的马车,匪鉴,这里你主事。” 匪鉴忙点头应是。 叶旭尧这才赶紧夹紧马肚子,去追马车的痕迹。 巡盐使苏宥武的府邸,匆匆用过晚膳,苏大人听到禀报,迅速赶往书房,看到高志正背着手在看他书房里面的字画,似第一次瞧见,旁边站着神色难看的曾师爷。 他进去朝曾师爷摆摆手,上前给高志行礼,“国舅爷要来怎不提前打个招呼?” 高志转头看他,一掀衣摆坐到椅子里,“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派人去劫持襄阳侯夫人?” 苏大人一愣,这事怎么传到他的耳里?想来怕是曾师爷说漏嘴了,看到高志不善的神色,这年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背后的势力,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上回国舅爷提点,我方才查到那张名单在叶旭尧的手中,国舅爷也知道,盐务一案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出这下下之策。”舔了舔唇,“这案子真被坐实,会有不少人失了身家性命,这名单一定要拿回来。叶家的防备森严,我的人混不进去,惟一的缺口就是叶旭尧的亲娘,只要掌握住他的亲娘,不愁他不拿出名单来交换……” 这是他与师爷商量多次后才做出的决定,为此他费了不少功夫监视叶府,弄清叶钟氏出行的人数安排,无意中得知她要到寒山寺拜会方丈,这才定下了这计划。 “胡闹!”高志将侍女奉上的茶盏砸到地上,“你可知道她是诰命夫人,在苏州出了事,皇上那儿如何交差?襄阳侯府更可以借机到江南来查案,到时候你就是引火烧身,还要牵累他人。” 苏大人一愣,他倒没有想到这一层,顿时头冒冷汗,“如今人已派去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只怕已经得手了……” 高志一听得手这两个字,哪里还坐得住,这苏宥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人呢?你将她关押到哪儿了?赶紧找个由头放她走,不然我们高家势必要抽手,不再管你这摊烂事。” “我……”苏大人正要答话。 外面的曾师爷却是匆匆进来,看了眼站直气势迫人的高志,缩着肩膀踱到自家大人身边,低声道:“失手了,襄阳侯夫人现在行踪不明,她也没有返回寒山寺,并且有人看见傅年匆匆回城,估计叶旭尧应是到了事发地点……” 苏大人听到这消息,顿时感觉失去的力气又回来了,高家若不罩他,他就真的玩完了。“国舅爷,你看……” “把你的人立即撤回。”高志当机立断,看到苏大人点头,这才又道:“傅年怕是要向郑巡抚禀报此事,你也别拖着,打着拜访的名义到巡抚衙门去,然后也加入寻人大军吧。你要祈祷那位襄阳侯夫人千万别出事,不然你难脱干系。” 苏大人忙表示照办。 高志这才离开盐司衙门,骑在马上再回头看一眼这不少人争破额头也要来的地方,冷哼一声,这才一踢马肚子疾驰而去。   ☆、第八十三章 恩人 叶旭尧追着马车的痕迹到那马车分叉地点的时候,听到善于追踪痕迹的属下报告,这两辆马车分开了,而且双方都有人去追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爷?”匪石难掩脸上的急意,爷怎么反而不在意呢?太太现在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真是令人发愁,若不是亲身经历,还真的不知道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叶旭尧斜睨一眼匪石,很镇定很肯定地道:“太太并不在这两辆马车之内。” 如果是被劫持了,两辆马车是不会分开来行驶,而是朝一个方向而去,如果那个人指使的人是苏宥武,他还是要与自己谈条件的,更不会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让他猜,只能说他娘是走了第三条路。 “你立即回城,秘密寻找一个熟悉这山道回城之路的人,看看出口会在何处?”他眯着眼睛看向那树木林立的深山,他娘很有可能会选择这条路,依他推测还是有人带路的,不然他娘是万万不会走此路。 只是他不熟悉这条山路,贸然进去只会走岔,只能到出口处去等候。 “是,爷。”匪石也不再废话,急忙就驾马回城找人。 月光照着崎岖的山路,叶钟氏咬牙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她从未试过走这么长一段路,脚板一阵生疼,只是拼命忍着罢了。 林璃也皱紧了一张小脸,斜瞄了一眼这威严的侯夫人,不敢轻易地表达意见。 气氛沉默着,只有山林草丛中传来诡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如今形势比人强,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出声。 林珑与那雇来的车夫是状态最好的,两人都曾辛苦过,身体也适应这环境,脚下的步子迈得很稳。 林珑听到粗喘声,回头看到叶钟氏死撑着的苦瓜脸,温声道:“侯夫人,我们到了前面就暂时休息一会儿吧。” “这?后面有追兵,我们还是赶紧走路吧。”叶钟氏死撑道,身为长辈表现得如此不济真的很丢脸。 “太太?”织锦咬着唇唤了一声,她也快撑不住了,这路之难走是她十多年来首次经历的。 叶钟氏狠瞪她一眼,自己都得忍着,她一个奴婢有何资格叫屈? 林珑看了眼这对主仆,知道叶钟氏好面子,道:“侯夫人,我正好也累了,我们就歇一会儿吧,后面的追兵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我们,想来碍不了事。” 叶钟氏赞赏的看了眼林珑,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正好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慈蔼地笑道:“既然累了,那我们就歇一会儿吧。” 织锦咬了咬唇,目光落在林珑的脸上,果然同人不同命。 林珑忙应了声,与前方带路的那雇来的车夫商谈了几句,这才选择了不远处比较开阔的地方,主要是防范林里有威胁人生命的动物出现,当然他们也不敢点火把,这时候点火把就是告诉别人行踪何在? 叶钟氏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捶着双腿,脚发酸的令人心情烦躁。 林璃直接就瘫坐在草地上,这会儿她哪还顾得上粗鲁不粗鲁,长这么大,一直是林白氏的掌上明珠,她也是没吃过这苦头的。 织锦同样也是累瘫的样子,一向比较注意行为举止的她,现在比林璃好不了多少,甚至顾不上讨好叶钟氏,这一路上为了防止叶钟氏出意外,她不但劳神还要劳力。 叶钟氏一向挺喜欢织锦的,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终生出几许不满,这侍女怎么能比她还娇贵?下人就是下人,她正要轻咳一声,突然看到面前有人递过来的用大树叶包好的水,抬头一看,林珑的小脸出现在她眼前。 原来她去弄水了,怪不得她坐下后就没看到她的身影,不过她也没起疑她会抛下自己先走,好歹她是她的未来婆母。 “侯夫人,喝点水吧,这水是我刚去找回来的,我喝过,没有问题的。”林珑道,这天气已经热了,两个多时辰的山路走下来,喉咙早就冒烟了,她也估算叶钟氏的情形比她好不了多少。 “你这孩子有心了。”叶钟氏笑道,接过林珑手中卷起来的大树叶,顾不上嫌弃,当即就大口大口的吞咽,天晓得,这是她喝过最好的甘霖。 不管林珑是真心还是趁机讨好她,叶钟氏都不会想歪,能做到这样的人有几何?看看织锦,再看看自己这未来正儿八经的儿媳妇,高下立见,就算此时林珑只顾休息不理她,也是说得过去的,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连她这活了半辈子的人都没有缓过神来,更何况年轻的姑娘家家? 再看看那林璃,不就一目了然了?叶钟氏咂吧着嘴里微带甜味的山泉水,内心累起来的高墙也在慢慢地坍塌。 “侯夫人,我给你揉揉小腿吧,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林珑道,叶钟氏若走不动很拖累一群人的,她到底年纪比较大,又养尊处优惯了,身体不适应在情理当中。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的,毕竟这是她未来能否在叶家立足的很大保障,与叶钟氏打好关系是她任务的重中之重,有个好婆母,她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一点。 这点小算盘是人都会打。 叶钟氏看着林珑低头给自己揉按小腿,那肌肉微酥的感觉游走在四肢百骸当中,顿时舒服得微微一哼,眼底渐渐染上温和的笑意。 织锦看到林珑给叶钟氏揉小腿,这才记起自己还是别人的丫鬟,再累也得先要伺候主子,遂赶紧爬起来,急忙上前,“林姑娘,交给奴婢来做即可,您先歇歇……” 她动手给叶钟氏揉另一只脚的小腿,额头冒着细汗,这会儿她也感觉到叶钟氏的不快,一向做事尽量滴水不漏的自己一时累糊涂了。 林珑正要回话,叶钟氏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你也累了,就歇歇吧,这些事自有下人去做。” 织锦不敢吭声,叶钟氏的声音不高不低,甚至还淡淡的,可她就是听出话里的不满。 林珑淡瞥了一眼织锦,既然有她给叶钟氏服务,叶钟氏也如此说,她再表现积极就要不对味了,立即从善如流地坐在叶钟氏的身边,“侯夫人还要再喝点水吗?” 叶钟氏也不想她再奔波给自己弄水喝,摇了摇头,“不了,还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 林珑不是傻子,这会儿也感觉到叶钟氏对她的释放的善意与关怀,脸上笑了笑,到底人心还是肉长的,不是石头做的啊。 两刻钟过后,林珑雇来的车夫就过来说要起程了,不然天亮之前走不回去的。 林珑扶着叶钟氏起来,“侯夫人再忍忍吧,等回了城就会好起来的。” 叶钟氏轻“嗯”一声。 林璃倒是不愿起来,林珑一把拉起她,看到她脸上浓浓的倦意,故意吓唬她,“璃堂姐不愿走也行,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吧,我们可是要走了。” “不行。”林璃立即跳起来,不敢再娇气。 一群人又以原有的队形再度上路。 休息过后,后半程就要好走许多,其间再未停下来休息过。 天色大亮之时,走了一夜山路的人看到胜利在望,疲惫的脸上也扬起了笑意,脚下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林珑雇来的车夫是熟途老马,所带的路程也是选择极近的一条,不然多走弯路他们只怕到午时才能走完。 哪知就要走出山林到大道上,离城门只有区区的一里路时,听到马蹄的声音,众人如惊弓之鸟,林珑反应极快地拉着叶钟氏藏起来,后面的人了赶紧找个藏身之地。 马蹄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交谈声也传进他们的耳里。 “按理来说,马车里没有人,他们必定是走山路了,可现在还没见着人,这不太合理……” “先别急,派人去附近看看,与头头联系上吗?” “还没有,不知他们是不是出事了,现在也没有派人来联系我们……” “……” 林珑听着他们的交谈声,顿时明白这应是分开追马车的另一队人马,估计还是去追自己租来那辆的,毕竟比起叶家的马车,那辆太过简陋,也让他们猜着自己这群人很有可能走了山路,这才特意赶来这儿等候。 现今之计只能是按住不动。 叶钟氏听到那交谈声,知道是追自己的那群人,手心都冒汗,呼吸不由得略为急速,眼看就要脱险了,偏还在城门口遇上这等事。 低垂下来的脑袋碰到高高的野草,鼻端一痒,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啾——” 顿时她尴尬地抬起头来,正好与林珑的目光对上,她不是故意的,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张嘴解释不出。 另一边的织锦、林璃与俩车夫都惊讶地看着叶钟氏,这声响肯定会引来那群人。 “谁?”果然有人循着声音找过来,大刀拨着野草。“出来!” 叶钟氏这回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喘,这回闯祸的是自己,她也不能推给他人,咬咬牙,正要自己站起来。 林珑却是一把按住她的肩头,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那大刀就要拨到自己藏身处的杂草时,她猛然站起来,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大汉,“这位壮士……小女子……”似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出来!” 听到这喝声,她慢慢地走出去,故意做出一瘸一拐的样子来,“你们别吓小女子,我……怕……” “你一个人?”坐在马上的壮汉问道,“一大早的在山里做什么?” 林珑似害怕的缩了缩肩,两手抓着衣物似六神无主,“我祖母病了,大夫说要用……早上的露水入药,药效才能发挥得快……” 一大早的在此看到个小姑娘,坐在马上的壮汉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她两手空空的样子,质疑道:“水呢?” “打翻了……”林珑一副无措的样子,“踩着蛇,慌不择路……结果都没有了……” 看林珑不像说谎的样子,那马上的壮汉还是皱紧眉头。 这一天一夜的来回奔波,他也免不了心烦气躁,现在更是与自己人联系不上,再出口的问话带了几许压迫,“你在山里见着一个穿华服的女人没有?” “没……有……啊……见着了……” “到底是没有还是见着了?” 林珑看着那近在鼻端的大刀泛着银光的尖利,说不恐惧害怕是骗人的,她再大胆到底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卷着身下襦裙的手心里全是汗,吞了口口水,道:“见着了。” “她人在哪儿?” “在那边,我看到她被人领着走了岔路,是不是穿着灰色裙子的?”林珑反问。 一群大汉对视一眼,叶钟氏昨天到寒山寺时确实是穿了条灰裙子,顿时眼里有喜意。 “走,带我们过去。” 林珑听到这声命令,一副没敢反抗的样子,领着人往城门相反方向去。 叶钟氏眼睁睁地看着林珑带走那群人,她想出声唤她,却是喉咙似被人卡住发不出声音来。 “太太,我们赶紧进城找人支援,来救林姑娘。”织锦道。 叶钟氏忙点头,“对,对,对,我们这就进城回去……” 看着一群壮汉烟尘滚滚地离去,躲藏在暗处的叶钟氏等人也悄然移动身体,有林珑引走了追兵,留给他们的就会是康庄大道。 叶钟氏不敢怠慢,她怕有个万一,林珑真有什么闪失?一来无法向儿子交代,二来她也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若不是她,林珑不会以身犯险。 这一路上都没表现脆弱的襄阳侯夫人,如今却是微微红了眼眶,她心下也做了决定,不管如何,她的儿媳妇只能是林珑,若林珑真的个不幸,她也不会另选林家女了,宁愿让儿子冥婚娶林珑的牌位。 林珑却是不知道叶钟氏内心所下的决定,被人用着大刀指着在前领路,顾不上苦笑,头脑思索着如何脱身。会出头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狗屁大道理,而是因为叶钟氏是叶旭尧的亲娘,她若不出这个头,之前她与叶钟氏建立的情感也会因此毁掉,事后就算脱险,叶钟氏也会埋怨她的,一个人做一千件好事出许不会有人记得,但只要干了一件坏事,就必定会让人印象深刻,把好的一面全盘否定。 此时她也不敢回头看,只能机械地迈开步子,突然,又有马蹄声传来。 林珑忙循着声音看去,领头的人怎么那么熟悉? 离城门很近的叶钟氏等人自然也听到声响,他们都看着那疾驰过来的人。 织锦情绪兴奋地道:“太太,是大爷,大爷来找我们了……” 这声音,押着林珑还没有走远的大汉自然也听闻,迅速回头,果然发现身后不远处正要溜进城里的几个人,而且其中一人衣着略有几分狼狈,却正是着灰裙子,又是中年女人,这不正是襄阳侯夫人? 他们离城门那么近,而且城里的人也出来接应叶钟氏等人,再也没有了他们出手的机会。 顿时知道自己被耍的他们回头怒瞪林珑,原来她一直在说谎。 林珑也早就看到叶旭尧正奔过来,织锦那兴奋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耳里时,她就知道凶多吉少了,果然,她身后一直举着刀的大汉就要伸手抓她做人质。 她机灵地避开,咬着牙朝叶旭尧狂奔过去,希望能先与他汇合。 “叶公子——” 叶旭尧自然看到那狂奔向自己的少女,还没看清楚是何人,耳里却是先听到她的声音,林珑二字立即传进耳里。 当即心神一震,顾不上去想林珑为何出现在这场合?他猛然一踢马肚子,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捞她上马。 那被林珑耍了的大汉也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难以逃脱,前后都有追兵,更是握紧手中的大刀,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林珑就是这最佳人选。 都是这臭丫头误导自己,不然他早已抓到襄阳侯夫人,有她在手,要逃走还是容易许多的。 叶钟氏看着那狂奔的身影,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默默地祈祷着儿子的动作更快一点。 处于不利当中的林珑却是不敢回头看一眼,脚下的步子更是生平的极速,就在她的手就要碰上叶旭尧的手之时,后面追至的壮汉手中的大刀已是向下挥去—— 苏宥武一夜都在奔波当中,没了叶钟氏的消息不说,就连他派去的人也联系不上,任务取消的消息是怎么也到达不了执行命令的人手中,说是不焦虑,那都是骗人的。 他身边的是郑巡抚,就更不敢轻易下达命令,只能干巴巴地进行着搜索的工作,这会儿看着那一地的尸体,他顿时愁得头疼不已。 高志也趁机加入了搜索的人群,不管如何,叶钟氏真出了事,高家也不能置身事外,最先受到牵连的就会是他身为贵妃的姐姐,此时做做样子也是必须的。 郑巡抚自己的辖区内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夜忙碌自然不在话下。 几方人马各方心思,此时在叶旭尧那儿,都不再重要,他的手揽上林珑的身子之时,她背部流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大掌,愤怒之下,他握剑的手就是狠狠一挥,那砍伤林珑的壮汉来不及反应,瞠圆了一双眼睛,身首顿时分家,一颗大脑袋滚落在地,被厮鸣的马儿踩得稀巴烂。 “叶公子……”被叶旭尧抱在怀里的林珑抓着他的衣服,有点疑惑地道:“我的背怎么……这么痛……”她想完了,这回逞英雄果然没有好下场,莫不是真被砍中了吧? 她伸手么后面想要摸一摸,叶旭尧却是极快地抓住她的手,努力镇定地道:“没事的,会好起来的……”趁机点了她背部的穴道,阻止血水再流。 林珑低头想要看他的大掌,他的手却是怎么也不伸到她面前来,可是那痛越来越厉害,由不得她忽视,苦笑一下,“你别……骗我了……我下回……再也……不当英雄……” “忍着。”叶旭尧顾不上擒住这帮人,只是狠踢马腹冲破人群往城里去,此时林珑更为重要,她需要医治。 后面的护卫不用主子吩咐,已是主动出击给主子开道。 林珑的嘴唇渐渐发白,她抓着叶旭尧白色衣裳的手渐渐无力,最后还是昏倒在他的怀里。 叶钟氏看到儿子抱回受伤晕倒的林珑,急忙迎上前去,“快,先送她回府里去,我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叶旭尧朝母亲点点头,没有停下多说一句话,而是狂奔回府,就怕迟了,林珑会没命。 叶钟氏立即安排人去请大夫,急忙上了傅年准备好的马车,催促车夫快点,极为忧心林珑的伤势,看那被血浸透的衣裳,她的心就狂跳个不停。 “伯母,你不用这么忧心,林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傅年安慰了一句。 叶钟氏点点头,想到方丈大师说林珑福泽绵长,儿孙满庭的话,她的心又定了不少,赶紧又念了声佛号。 一旁也跟上马车的林璃在止住狂跳的心之时,想到林珑昏倒的景,要不是有林珑在,她早就闺誉受损,到底念了林珑的好,遂愤怒地朝织锦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织锦早就不敢多说一句话,她也怕引火烧身,现在听到林璃的质问声,“没有,我 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候只是想着大爷来了,我们都有救了,才会喊出来的……” 怕叶钟氏责怪自己,她忙跪在叶钟氏的脚下,“太太,您要信奴婢,林姑娘是未来的大奶奶,给个天做胆,奴婢也不敢故意暗害林姑娘……呜呜……”忍不住哭出来。 叶钟氏一言不发,只是那看向织锦的目光极为不善,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直以来在内宅里,织锦的表现不错,可经历了一次险情,那不足之处就显现出来。 林璃本来就不是个得理就饶人的性子,看到织锦哭,反而更为狠厉地出声,“你别在这儿假哭搏同情了,这分明就是你使的坏,若我堂妹有个好歹,我林家必定不会放过你,侯夫人,你可要主持公道才行。”她也跪了下来,摆明就是不让织锦推卸责任。 傅年看着这两年相争,只是微皱眉,聪明地选择不置一词,一个是叶钟氏内宅的侍女,一个是叶家未来的姻亲,怎么样都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叶钟氏看了一眼要求她禀公处理的林璃,“本夫人自会公正处理,给林珑一个交代。” 林璃知道叶钟氏看不上林家,正确来说是看不上她的父亲,所以才说给林珑一个交代,而不是说给林家的一个交代,不过她也不计较了,既然与叶家的婚事不成,她也不再故意做践自己,“小女子言语有失,让侯夫人见笑了,请夫人一定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叶钟氏少有地郑重点了点头。 织锦顿时感觉到天似乎要塌下来,身子软软地坐到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此时林刚的宅子也是乱成一团,绿姨娘与林琦、林栋都不依不饶。 绿姨娘朝林刚怒道:“都一宿过去了,珑姐儿呢?她在哪儿?昨儿说是去给过世的老太爷做法事,又说遇上马贼,我说要去报官,你们死活不让,现在我们珑姐儿在哪?”止不住的泪水流下脸庞,一整晚她的心都悬着,想要亲自去寻,却被人阻拦,现在是怒火高炽。 看到她哭,林白氏也忍不住哭出来,“我的璃姐儿,你怎么这么命苦?老爷,一宿过去了,我们赶紧报官让衙门去寻吧……”她这会儿是赞成绿姨娘的意见。 林刚黑着一张脸抽烟,林珑死活他不在意,可林璃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眼睛瞟向三弟林创,主张不报管的人是他。 林创感觉到二哥埋怨的目光,身为书生的他一直都是白皙的样子,“二哥,真的不能报官,我们林家祖上一直清清白白的,若是传出有姑娘被马贼掳去的消息,往后的姑娘们还如何嫁?这是让祖上蒙羞的,我们出去还如何抬头做人?你的乡绅不当了?还是我这秀才的面子不重要?” 一提到实际利益,林刚就会焉了,顿时狠狠地吸一口大烟。 “你放的是狗屁,还我的璃姐儿来……”林白氏突然朝林创扑过去,发了疯地摇着他。 绿姨娘也不甘示弱,顾不上身份的差异,上前也狠命地拍打他,“把我们家珑姐儿还回来……” 林余氏忙上前将自己的丈夫救下来,“你们要闹就去找马贼去,关我们家老爷什么事,要怪就怪自己的贱命——” 女人的争骂声在厅堂里格外的响。 林琦愤愤地看着这一切,受不了地起身要出去。 “去哪儿?”林刚喝道。 “报官。”林琦怒回两个字。 “回来。”林刚再度重喝。 林琦不听,刚走两步就有人挡住她的路,是林刚宅子里的下人。 林栋起身看向两位叔父,“不能再等了,都一宿了,再不报官只怕我们连人都领不回。现在还顾什么面子问题……” “你给我闭嘴,这里何时轮到你多嘴?”林创朝侄子大喝。 “你们做得不对,我就能说。”林栋据理力争。 一家子再度争吵起来。 在屋外的窗格子看到这一幕的林琳冷冷一笑,父亲爱面子自然是不会同意报官,只要不报官,这事就不会有人查出来,这火烧不到自己的身上。 她朝林琼道:“消息都散波出去没有?” “都散出去了。”林琼道。 “好,先按兵不动,让他们继续争。” 林琳还想着再看一会儿好戏,只要尘埃落定,过上两天,林珑与林璃回来,就不会有人再提报官的事情,只要再怂恿父亲将林珑与林璃浸猪笼洗污点,这样一来,还有何人能与她争? 此时的叶旭尧狂奔回自己住的院子,不顾林珑一身的狼狈与肮脏,就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大声喊人拿药端热水。   ☆、第八十四章 疗伤 (二更) 听到她无意识地闷哼声,他抚摸她的小脸,轻声道:“会好的,相信我。” 叶旭尧的内心一阵的心疼,看着她躺在这儿似破碎的娃娃一般,那种窒息般的感觉似要将他淹没,他对她的在意远比自己想象要多得多。 林珑似乎真的听到他的声音,安静了些许。 外面的小厮一律都回避,只有侍女端着铜盆进来,不待叶旭尧吩咐,就将屏风搬过来挡住探向床上的目光。 其中一名侍女道:“爷,还是让奴婢来吧。”毕竟男女未婚嫁,哪怕已订亲,该遵守的礼数还是得守。 叶旭尧却是冷声吩咐,“你出去。” 那名侍女咬着下唇屈膝行礼退了出去,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床上受伤的年轻少女,不是她不想帮她,而是主子太强势了。 叶旭尧却是没有犹豫大手一挥,扯下她身上残破的衣服,少女仅着亵衣的样子落入他黑白分明的眼里,他的呼息渐有急促,在翻过她的身子,半抱着她时,他终还是将那件亵衣褪下。 目光不再为那凝脂玉肤而着迷,停在她受了刀伤的背上,一道狭长的伤口落入眼中,虽不至深可见骨,却是皮肉翻出,看来狞狰又恐怖,他也只是仅皱眉头。 拧干手中的帕子轻轻地将周围的血水抹去,看着半盆水都被染红了,眉头又拧了起来。然后打开药瓶,将细白的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生怕弄疼她一般,他的手小心又快狠准。 林珑似乎感觉到疼痛,又无意识地轻哼出声,听到他耳里自然是相当的难受,恨不得这受伤的人是自己,轻吻她的脖颈安抚她的情绪,凑在她的耳边道:“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 迅速给她包扎伤口,最后轻轻地将她趴睡在床上,此时他的手心都是汗,抓过一旁的锦被给她盖上。 他的手仍在打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的性子冷,很少会有让他上心的事情,可现在看着这样无力躺在床上的她,竟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一向爱干净的他亲自动手将林珑那身残破又肮脏的染血衣物扔进铜盆里,吩咐外面的侍女进来拿出去烧了,再迅速去买几套新衣回来给林珑替换。 侍女应声转出去。 天气已经转热,他又坐在一边给她抹去额头的汗水,希冀着她能醒来朝他微微一笑,哪怕是抱怨,他也甘之如饴。 “爷,大夫来了。” 侍女在屏风外禀报。 他迅速起身,大手一挥,将月白色暗纹图案的帐幔放下,遮住里面的旖旎风光,她的身子往后就只有他能看。 “让人进来。”做完这一切,他才沉稳出声。 侍女听到他的声音,急忙领着老大夫进去。 那老大夫看到叶旭尧从帐幔里面抓出来的一小截粉嫩玉臂,顿时就知道这是给年轻女眷看病,态度上更为回避,目不斜视。 迅速搭上听脉,老大夫皱了皱眉,最后又疏展开。 等老大夫将手松开的时候,叶旭尧已经快速地将林珑那半截玉臂收回帐里,“怎样?” “伤口处理得及时,尊夫人的脉膊十分有力。”在来时他就已知患者是受了重伤,原本想要看看伤口再开药,如今一看到这身上仍穿着血衣的年轻男子的态度,应是一早就给止血上药了,他也就不再逾矩提出看伤口了。再说能站在这儿,不是床上受伤女子的夫婿还能是何人?老大夫自以为是地想到。 男女有别,能避则避。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老夫给开一贴药,记得按时给尊夫人喝,这样有助伤口愈合,期间不要碰水……”交代了注意事项,看到这一脸冷傲的年轻人认真听着,眼里颇有赞意。 叶旭尧对于老大夫错误的称呼,并没有纠正,反正迟早也是他的人,唤声夫人倒也在情理当中。 唤人进来将老大夫送出去,他这才回到屏风后头,将帐幔掀起,看到她舒展的眉头,他脸上方带了些许的笑意,再唤人进来换一盆水,这回他不再避着,而是给她擦了个澡。 从未侍候过人,他做起来倒也不显得毛躁,反而动作麻利,只是全弄完后,他的脸也红了,迅速地拿起锦被给她盖上,不让她再诱惑着他。 转身到屏风外头,他轻舒一口气平息体内的躁动,好一会儿,才见之前的侍女抱着新衣裳回转,他神色已恢复正常,“给我吧。” 那侍女没有迟疑,将衣裳递到叶旭尧的大掌中,这时候才留意到叶旭尧还穿着带血的衣裳,对于自家大爷那点怪癖,她也是知之甚深的,忙提醒一句,“爷,您的衣裳?” 叶旭尧这才留意到衣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不碍事。”转身进去屏风后头,因而没有看到侍女吃惊地张大嘴巴。 她转身出去,听到另一侍女说起了屋里的八卦,“爷待这姑娘真不一般,不但亲自上药还给擦澡,看这样子怕是要攀上我们爷了……” “何止,还给换上衣裳……”她也说上一份。 几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当然话里不敢贬低林珑,均是羡慕居多。 叶钟氏急匆匆进府的时候就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当即脸色一板,“谁敢再说,我就拔了她的舌头,听到没有?” 几个正在说主子是非的侍女听到侯夫人严历的声音,均吓得跪在地上,“太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互相掌嘴。”叶钟氏冷声惩罚。 几个丫头你一巴我一掌地打起来,眼里都是哭意。 叶钟氏急掀帘子进去,看到屏风并没有意味,转进去,看到儿子坐在床沿痴痴地望着林珑,本已到了嘴边责备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算起来,林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怎么样了?” 叶旭尧听到母亲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将之前大夫来过说的话开的方子都陈述了一遍。 叶钟氏上前看了眼林珑的状况,一掀锦被,看到是整齐的衣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儿子,罢了,有她兜着,这不合礼数的事情自有她担待。 “她现在不宜移动,我且给她安置另一厢房……” “不需要,她就睡在这儿。” 叶钟氏诧异地看了眼儿子,从小到大,他最不喜别人乱动他的东西,除了几名从小侍候到大的小厮,他连侍女也嫌碍眼,这也就是她提出给他两个通房好纡解纡解,他也给拒绝了,给出的理由还是让她这亲娘也哭笑不得,他不喜房里有别的女人。 当是她就说另外给安排院子,他也皱眉回了一句,“我也不喜欢我的院子有别的女人。”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连婆母那老妖怪也责备她不关心儿子的身心,可这能怪她吗?儿子不愿,她也不能强按下牛头啊。 可现在却是完全颠覆她认知的存在,“尧哥儿,不是娘不允你,可你们毕竟未成亲,她住在你的屋里像话吗?传出去好还要不要做人……” “这是我们叶家的府邸,有何人敢胡乱传话?再说她这回也救了娘,留个恩人住几天,有哪个人会碎嘴,不留才叫不讲道理,更何况她与我已有婚约,我说行就行。” 听着儿子少有的说了一长串话,叶钟氏最终不再赘言,看了眼床里的林珑,就当她也是在还恩吧,儿子对她越上心,将来她在叶家的生活就会越好,丈夫才是一个女人幸福的根本所在。 “罢了,谁让我是你娘。”叶钟氏妥协道。 叶旭尧看了眼他娘眼底的黑眼圈,以及她同样一身狼狈的穿着,“娘,先回去换身衣物歇一歇吧。” “现在才记得要关心一下你娘,我养你还真是养亏了。”叶钟氏嘴上抱怨了儿子一句,心下却是温暖一片,至少儿子亲自去找她,这一夜奔波也不比她轻松多少。 后面的林璃看到母子俩说完了话,小心地探了个头,“侯夫人,小女子可以探望一下我堂妹吗?”总要看一眼才能安心啊。 叶钟氏这才记得还有一个林璃,最后还是让她进来探望一番。 叶旭尧却是皱眉看了林璃一眼,没提反对意见。 林璃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林珑,不禁潸然泪下,掏出皱巴巴的帕子抹了抹泪水,“珑姐儿,你要快点好起来。” 半晌后,转身朝叶旭尧屈膝行了一礼,“请叶公子好好照顾她。” 什么礼教,她也不在意了,说到底,还是她欠了林珑恩情。 叶旭尧微点头。 林璃这才红肿着双眼走出内室,叶钟氏吩咐人送她回去,不管外面有没有人乱传话,有襄阳侯府的人出面,对于保存林璃与林珑的闺誉是有好处的。 叶钟氏回到自己的院子,就下令将织锦关起来,另提拔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当大丫鬟,赐名香椽。得力的嬷嬷与管家娘子一个也没带,她把她们都留在侯府里给她看着那些不安份的人。 那叫香椽的新上任大丫鬟自然是欣喜异常,对于执行叶钟氏第一个交给她的任务即下达封口令,她执行的很是彻底。 “太太,林姑娘在我们府里养伤,是不是要给她的家人捎个口信?”她一面给叶钟氏换衣裳,一面建议道。 ------题外话------ 祝大家六一节快乐!迟来的二更到鸟~   ☆、第八十五章 养伤 叶钟氏一怔,只顾着去看林珑,倒是忘了这一茬,好在这个侍女机灵提醒了,“你派个人去办这件事,记得措词要得体。” “奴婢晓得。”香椽应声,这未来的大奶奶还没嫁进来就带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懂得投桃报李,再说看太太的样子是极满意这未来大奶奶的。 林刚的新宅里面仍旧吵闹不休,林璃还没进厅堂的门,就听到里面争吵的声音,小脸绷得很紧,在瞄到厅堂外窗棂之下的林琳与林琼,看到二人瞪大眼睛,她冷冷一笑,“怎么,看到我活着回来,吃惊了?” 林琳很快掩下心头的震惊,这么快就回来了?两眼往林璃身后望去,没发现林珑的身影,眉尖聚拢,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将心悬着,努力镇定下来,“你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没错,大姐,你不知道我都担心得一宿没睡。”林琼假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真是多谢老天保佑。” 林璃冷冷地看着这两人的装模作样,“你还真得多谢老天从保佑,不过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惧鬼敲门。”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知道了是她们在后面捣的鬼? 林琼不记得假哭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这一向嘴利不饶人的长姐。 林琳抿紧唇,只要没有证据,她就能脱身,半点也不沾身。 林璃懒得跟这两人说话,下巴一抬,迈进了厅堂的大门。 她这一现身,吓得里面争吵不休的人一大跳。 林白氏看到突然归来的女儿,大惊之后是大喜,忙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哭泣道:“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都快急死娘了……” 林璃也抱住母亲,一路上的委屈与忍着的泪这会儿俱都发泄出来,“娘……” 听着这声娘,林白氏百感交集,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 林白氏这才赶紧松开女儿,拉着女儿上下打量,除了狼狈些外,倒没有别的异样,顿时放下心头大石,可在看到她那像被什么东西勾烂的裙摆时,眉尖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林刚看到女儿归来也是欣喜居多,正待要开口说句话。 林创抢先道:“你怎么回来的?那些马贼怎么会放你回来?说,你是不是*于他们?所以他们才放了你?”林家是清白人家,可不能出这种事,所以他的声音严厉又无情。 林栋、林琦与绿姨娘在震惊过后,刻意再看了看屋外,没有看到牵肠挂肚的那道纤细身影,三人也急急围上去。 “璃姐儿(璃堂姐),珑姐儿(我姐)呢?”三张嘴同时问出声,两人被掳去,没有理由只有一人回来,他们的心想要不沉到谷里都不行。 处于众人包围圈中的林璃一时间回答谁的话都不妥,安抚地看了眼绿姨娘与林琦姐弟,看向亲娘林白氏,“娘,襄阳侯府的人还在……” 一句话,又让众人再度震惊起来。 襄阳侯府送林珑回来的小厮上前道:“既然林璃姑娘已经回到,那小的先告辞,回去给太太回信。” “劳驾了。”林璃客气礼貌地回道。 那人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璃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白氏一头雾水,女儿遇马贼的事情怎么扯上了襄阳侯府?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女儿被侯府的人看上,这微乎其微。 “璃姐儿,你先跟我说珑姐儿现在在哪?”绿姨娘抢先道,她现在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总要先知道林珑平安与否才能去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琦与林栋没再做声,看那样子也是执着于这答案。 “珑姐儿在叶家的宅子,她受了伤,叶夫人留她下来……” 林璃的话还没说完,绿姨娘与林琦姐弟俱都匆匆离去,他们是一刻也坐不住,尤其还听到林珑受了伤,一颗心如放在火上烤,难受得很。 林白氏看了一眼绿姨娘等人,没表达什么不满,林余氏却咕哝一句,“没规没矩。” 林创却是紧盯在林璃身上,看得林璃浑身不自在,这个迂腐又古板守旧的叔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清清白白的,有侯夫人可证明,三叔父,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三弟,你听到没有?我们璃姐儿可没有被玷污。”林刚赶紧朝他三弟道。 “那你怎么回来的?”林创始终抓着这点不放。 林璃冷笑一声,“走回来的,三叔父可满意?” 什么叫走回来的?众人都难以理解这句话。 林余氏皱眉问道:“马贼呢?他们怎么会放了你们?” “都没抓着,不放还想怎的?”林璃不客气地道,忽然似有所悟,“莫非三婶母希望我与珑姐儿都被马贼掳去,身败名裂?” 这话可不得了,林余氏看到众人看向她,尤其是林白氏那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这种误会不能有,忙挥帕子表清白:“我是你婶母,一笔写不出一个林字,我怎么可能希望你被马贼掳去?你闺誉受损,我家也要受牵连,我可还有两个未嫁的女儿……” 林白氏记恨她在马车里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去救女儿就算了,还要说些混帐话,之前只顾着悲伤,这会儿却是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三弟妹,我家璃姐儿可不会说谎,你声声质疑,不是身有屎是什么?我当时就觉得这事儿可疑,苏州城一向太平,哪儿来的马贼?搞不好为了你们的琳姐儿能顺利嫁进襄阳侯府去故意弄出来的。” 这话林白氏说得是畅快了,听在三房一干人的耳里却不是滋味,外面的林琳脸色刷白,林余氏下意识地瞄了眼女儿,女儿之前与她提过,她给回绝了,莫非女儿不死心背着她做出这事来?越想越觉得像,不然为何挤兑林璃坐林珑的马车?她顿觉后背一凉。 林创不知道内情,觉得这二嫂是在侮辱自家,郁怒道:“胡说八道,没有一句能听的,二哥,你不管管二嫂那张烂嘴吗?” “你少说一句。”林刚朝林白氏不悦地说了一句。 林璃脾气上来,也不顾她爹不悦的神色,站定亲娘那一边,瞪着她爹道:“爹,你就手指拗外不拗内吧,这事自有官府去查,自己做过什么自己知道,别以为天衣无缝。”最后的话却是朝三房的人说的。 窗棂下的林琼吓得帕子掉到地上,她急忙转头抓住林琳的袖子,六神无主地低声道,“怎么办?官府一查我们都玩完了,琳堂姐,我不要坐牢……” 林琳瞪了她一眼,再看了看厅内众人,急忙拖着她到廊下的柱子边,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后,方才狠掐着她的手臂,“你要死也别拖着我,慌什么呢,现在查到你没有?” “可万一查到了呢?”林琼到底胆子没那么大。 林琳低语一句,“你给我镇定点。” 林琼忙点了点头,心里后悔得要死,原本以为没有官府介入,那就万无一失,至少林琳当时是这么与她说的,如今官府要查,她怕得手指尖都在打颤。 林琳一把握住她的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林琼这才咬着下嘴唇镇定下来。 厅堂里面也是一片寂静,林余氏不敢再张牙舞爪,林白氏却又开始发难,“我儿说得对,你们这一家子什么事做不出来?这富贵姻缘也是你们最先开始争的,现在牵扯到襄阳侯府,你们就最好祈祷神灵庇佑。” 她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走,甭理他们一家子和你爹那个浑人。” 对于小叔子一家,她早就意见多多,两家住在一起这么久的矛盾至此全面爆发,她也就不给小叔一家子与丈夫面子,实在是忍够了。 林璃在出了厅堂的时候,回头朝还没离开的林琳与林琼冷冷笑道:“你们最好等着,该落在你们头上的一样也不会少。” 林白氏抱紧女儿就走,“与那等人说这么多做甚?”瞥了一眼自家庶女那苍白的神色,“吃里扒外的东西,等我得闲了就收拾你这个贱蹄子。” 林琼本能地缩肩,身体只好靠向林琳的背后。 林白氏母女俩冷哼一声,转头迅速回去院子里梳洗,更何况有很多细节林白氏还要详问女儿。 林余氏从厅堂出来时,看到女儿在外面,也学林白氏那般,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跟我回去。”扫了一眼像老鼠的林琼,“滚一边去,下贱货,别带坏了我家琳姐儿,庶出没一个好东西。” 林琼吓得转身就跑,这三婶母好恐怖。 “娘。”林琳现在不能与林琼闹翻。 林余氏神色严厉,“我有话要与你说,你别给我东拉西扯,整日与一庶女来往,你的颜面还要不要?她下贱,你也跟着当那下贱货?” 林琳听得母亲骂得难听,抿紧唇生闷气不搭理。 林余氏也不理,她如今也是心乱如麻,万般心事都理不出头绪来,这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林刚新宅里面母女私语不断,这边厢绿姨娘与林琦姐弟在出宅子时刚好赶上了叶家的奴仆,这才坐着叶家的马车到了叶家在苏州的别院。 至于遣去与林珑家人说话的奴仆却只与苏嬷嬷说了几句,苏嬷嬷再跑一趟新宅,这才得知绿姨娘等人已到了叶家,苏嬷嬷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拖着不便的腿返回祖宅。 马车驶进叶家朱红色的豪华大门,绿姨娘与林琦姐弟不等马车停稳,就急匆匆地要那奴仆带他们去看林珑的伤势如何。 对于这同样极具园林特色的宅院,没有一个人有心情欣赏,脚步匆匆,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这才到了叶旭尧的院子,没经通报,就闯了进去。 “珑姐儿。”绿姨娘率先进去,掀了几道帘子,拐进那屏风后头,没去看床边坐着脸色不悦的白衣男子,两眼睃巡着躺在床上似了无生气的林珑,她的眼泪噼哩啪啦地就掉下来,“珑姐儿,怎么就遭了这份罪?” 欲扑到林珑的身上痛哭一番,叶旭尧却是冷脸阻止她,“她刚喝了药睡着,兼之身上有伤,你不能扑到她身上。” 绿姨娘忙“哦哦”两声,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叶家的公子,林珑的未婚夫,忙用袖子抹去泪水,正待要说话。 林琦姐弟也奔到近前,林琦看到长姐睡得还算安稳,抚了抚胸口,口没遮拦道:“还好没死。” 叶旭尧一听到这个死字,脸色瞬间下搭,冷睇一眼这不会说话的小姑娘。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绿姨娘第一次瞪了眼林琦,“别乱说话,你姐命大得很呢。” 林琦这回没与绿姨娘争,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高兴嘛,一时说错了话。” 林栋是三姐弟年纪最小的,但他是男丁,上前与叶旭尧见礼,仔细询问长姐的伤势。 叶旭尧也没有欺他年幼,当平辈看待,把能说的都说了。 林栋轻舒一口气,最终还是问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叶旭尧其实知道得并不太详细,只是大概陈述了一番叶钟氏的说辞。 “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你们无须过多理会。”叶旭尧淡道,只是表情却是十分的严肃。 绿姨娘与林氏姐弟俱都点了点头,他们的能力有限,这事还真只能是这未来姐夫出面最妥当。 林琦还是撇嘴说道:“那伙最先追我家的马贼最是可疑,前往寒山寺上香那么多人,何曾听过有什么马贼?我们这儿三年都太平得很,这马贼还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叶旭尧却是皱紧眉头,没有回答林琦的话,心下却是已有计较。 绿姨娘俯身看了看林珑的伤势,没有渗出血水来,看那样子伤口处理得很妥当,再摸摸额头,没有发烧,收回手后,她看向一旁的年轻人,“叶公子,你们的婚事初订,珑姐儿在你府上养伤不太好,且安排一辆马车送我们回去吧……” “大夫说她的伤势不宜移动,”叶旭尧略皱眉头,“一个不好,今晚很可能会伤势加重,所以还是留在府里养伤比较妥当。” 看他这样子,是完全为林珑着想,绿姨娘也不好再坚持,真怕因自己多事害了林珑的性命,“不过我们留下来会打搅……” “无妨,府里不缺米粮。”叶旭尧摆摆手道。 这话听得让人直想嘴角抽搐,绿姨娘接下来的话都不好再说出口。 正在场面尴尬的时候,屏风后头的匪鉴与匪石都探出头来,“爷,那些人如何处理?” 叶旭尧一听,神色严厉地起身,朝林家三人道:“你们且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绿姨娘与林琦姐弟都应了声,他看了眼仍昏睡中的林珑,抬脚就走。 林琦探头看到那白色身影走远,拍拍胸脯,“我瞅着这姐夫一点也不好相处,亏得是我姐,换成我,真是百般不愿要这样的夫婿。” 头上却遭绿姨娘一个粟子,“傻说什么。” “你再敲我试试?”林琦不满道。 绿姨娘缩回手在裙边搓了搓,她只是一时忘了,最近与林琦相处越来越融洽,她也就没那么多顾虑,讪笑两下。 林琦这才轻哼一声,交叉着双腿坐在床边的圆凳上。 “琦姐儿,你在这儿守着你姐,栋哥儿与我一道去给侯夫人请安吧,来了人家的府邸,不给女主人问安不像话。”绿姨娘道,她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这礼数,再说她是妾室起家,没有叶钟氏先来见她的道理。 林栋也是忘了这一茬,此时听到绿姨娘提醒,站起来道:“好在二娘记得,我们且去吧。” 叶钟氏听香椽说林珑的亲人来了,本想过去看一看,哪知人家却是先上门给她问安。 在暖阁接见了自称是林珑二娘的妾室与林珑的亲弟。 看着那长相乖巧却身子瘦弱的男孩恭敬地给自己行礼,忙招手让他到身边坐,这孩子长得好,端端正正的,看着让人欢喜。 忙问几岁了,是否在书院读书等等琐碎的问题,林栋俱都不失礼地一一做答,惹得叶钟氏脸上笑容更深,慈详地摸了摸林栋的头,“我那幼儿比你还虚长几岁,等到了京,我让你俩熟识熟识,一家人也无须见外。” 生有两子两女的叶钟氏,见到如此听话乖巧的林栋,哪有不喜爱的? 林栋年幼时也感受过母爱,只是母亲离开得太早,如今看到如此行事的叶钟氏,心下不由得想要亲近,这感觉就像母亲一样。 绿姨娘看着,不禁想要抹泪,叶家主母看来不难相处,原本压在心上的大石头至此可以放下了,本来她还担心林珑要摊上一个难缠又嫌弃她的婆母。 可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这次林珑受伤的事情垫底,叶钟氏就算不是个难缠的婆母,至少也会是个冷淡的婆母。 听到声响,叶钟氏这才转头正眼打量这绿姨娘,看这老实本分的样子,她的印象还不坏,只是生性不太喜欢这妾室起家的人,想到丈夫那几房妾室,脸色就更难好看起来,说话自然不那么亲近。 绿姨娘也诚惶诚恐地回答着,生怕因为自己,林珑遭叶钟氏看低。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叶钟氏这才放他们先去照看林珑,自己处理一下家事稍后再过去。 绿姨娘与林栋恭敬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叶钟氏这才一整衣摆,起身朝旁边的厢房进去,中午滴水未进的织锦看到主母进来,忙跪地,“太太,奴婢真不是有意要加害林姑娘的,太太明鉴……” “织锦,你老子老娘都是府里的奴才,算来也是家生子,我一向待你也不薄,想着等尧哥儿成亲后,就将你指给他,也算是我半个儿媳,可你这回行事让我太失望。”叶钟氏在香椽的服侍下坐了下来,一脸正色道:“我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这回犯的错我绝不饶恕,等回了府,你就出去配人吧。” 织锦闻言,傻愣地跌坐在地,她一向谨言慎行,就算有鬼主意也做得隐秘,太太这才看中了她听话乖巧,早早就培养她将来侍候大爷,好做她的耳目。太太身边几个大丫鬟就自己能拨得这头筹,那些年走路都是带风的,谁不知道她将来会是大爷的姨娘? 如今太太一句话就将她一切都否定了,让她如何甘心?回到府里,人人还不笑话她?本意是到这苏州来能更接近大爷,又能趁机与未来大奶奶打好关系,哪知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织锦聚起力气,垂死挣扎地向前朝叶钟氏狠狠地磕头,“太太,奴婢以后绝对不会这么莽撞了,您就给奴婢一个改过的机会,奴婢去求林姑娘的谅解。”急切地起身就要出去。 “站住。”叶钟氏冷脸地唤了一声,“她现在在养伤,你是想要气着她?” “没有,太太,奴婢绝不敢这么想……”织锦摆手。 叶钟氏不想去猜想她在想什么,而是沉着脸道:“你就好好待在这儿,直到回京,若是你去打扰林珑,我绝不轻饶你,听明白了?” 织锦眼里的光芒已经消失,“奴婢晓得。” 叶钟氏再看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香椽端着吃食进来,“织锦姐姐,用膳了,你这滴水未进可不行啊……” “你少得意。”织锦不似以往的清高。 香椽笑着将白饭端出给她用,“这得意还是失意也是太太给的,织锦姐姐失了太太的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听着这样一番话,织锦狠啐了一口,“小贱人,会有你难受的那天。” 香椽微微一笑,“我侍候好太太,没想去爬大爷的床,也不给未来大奶奶添堵,我难受什么我?织锦姐姐倒是有得吃就多吃点,犯了错的大丫鬟也是侍女,也许我心情好点,给太太进言将你配得好点也未定,若是你说话再这么不中听,那就难说了,听说庄子里一直缺农妇。” “你!”织锦气得要吐血。 香椽冷哼一声,将托盘拿好,“今时不同往日,你最好认清形势。”转身就推门出去。 惟有织锦气得咬手帕。 绿姨娘与林栋返回去时,一进去正好看到林琦在摸屋中的物品,并没有守在林珑的身边,一看到他们,还吓了一跳。 林琦忙将手中的摆设放好,生怕打烂了她赔不起,“进来也不出声,吓死人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林栋不悦地道。 绿姨娘也责备了一眼,这行径被人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闲话呢? 林琦将嘴嘟得老高,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发现的秘密说出来,“你们发现没有,这是男人的卧室,不像是待客的厢房。”照她来推测,应是叶旭尧所住的屋子。 绿姨娘看了一眼,确还真像是林琦所说的,一则以喜一则担忧,男未婚女未嫁,这到底不合礼数,“回头我跟叶公子说说给挪间屋子……” “你就别好心办坏事了,我姐将来得宠不好吗?”林琦翻了翻白眼,更是看向亲弟道:“你也一样。” “这?”绿姨娘仍有疑虑,依叶旭尧那性子,能让林珑住进来,自然是喜爱的意思,可架不住闲言碎语啊。 “别这那这的。”林琦道,“这是叶府,人家侯夫人不说什么,我们又何必多说。” “今儿个夜里我与二娘留下守着大姐,二姐,你先回去吧。”林栋立刻做出决断,他是男丁,二娘是女的,两人在此无碍,至于二姐还是回家去比较妥当。 林琦撇了撇嘴,也没反对,都怪自己多嘴说这是未来姐夫住的屋子,要不然她也可以留下,只是未来小姨子的身份难免尴尬,也是林栋为了她的闺誉着想。 “店里只有林掌柜夫妻守着,人手不够,琦姐儿,你正好回去打点打点。”绿姨娘道。 一提到自家的店铺,林琦顿时不再心生不满,生意不能不做,刚掏空了老底,正要多赚一点钱呢。 此时的叶旭尧看着那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几个壮汉,眼神一片阴冷,好在他昨天截下去追叶府马车的那批人马,断了他们的通信,倒是让他生擒了几人,加上后来再擒住的几人,倒是不缺活口。 “招了没有?” “招了。”匪石道,“他们并不是马贼,本身就是兵营里面的士兵,是接命令要捉住太太当人质,至于主使之人已死,他们并不知道这背后是哪位大老爷的命 令?” 就是说线索到这儿就断了,叶旭尧却是摸了摸下巴,“给我再查,如果是士兵,那事态就严重了。”在这江南一地,官兵勾结,瞒着朝廷可以做下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至此他倒是可以确定有武将也卷进这案子里面。 摸了摸袖口的名单,抓他亲娘是为了换这名单吧?他冷冷一笑。 匪石点了点头,“还有他们并不认识林姑娘,说她出现得很突兀,那追着林姑娘的人,他们以为是我们这一方的援兵。” 叶旭尧浓眉拧紧,果如他所猜,这里面有猫腻,“这事也要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使坏。” 高志回城的时侯,自然知道叶钟氏平安归府,对此事不多置一词,倒是在听到叶旭尧的未婚妻受了伤,顿时严厉地看向禀告之人,“你说什么?”   ☆、第八十六章 探病 这事怎么牵扯到林珑的身上?高志想不明白,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下属在高志不善的目光中,微缩肩道:“国舅爷,叶御史的未婚妻受了伤,有什么不对吗?”顿了顿,“看那血出的吓死人,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当时属下看到叶御史的脸都白了,跟他身上穿的衣装都快一个色了,只能说这姑娘的命不好。城里还出现了马贼掳人的流言,弄得如今人心惶惶的,怕是近期内没人再敢到寒山寺上香……” 接下来的话,高志并没有听进耳里去,身休略微一震,原本在她变卖他送给她的开业贺礼时,他就气恼地发誓再也不去理会这样不知好歹的女人。如今听她重伤乃至很可能送命,方觉得心像缺了一块。 “国舅爷,苏大人来了。” 高志一听到苏宥武来了,顿时嘴角冷笑一声,都是这家伙弄出来这事,没伤着正主,倒是殃及池鱼,估计叶钟氏让林珑做陪去寺里参拜,这才倒霉地当了别人的替死鬼。 “让他进来。” 这一道冷冷的吩咐声,让外头禀报的小厮全身一震,看来那巡盐使苏大人惟有自求多福了。 苏大人急匆匆地进来,“国舅爷,你可要救救我啊,如今他们抓着活口,这万一供出个什么,我可就麻烦了。郑巡抚那老贼现在是恨不得弄我下台……” 高志斜睨他一眼,“你越是慌就告诉别人你越是有问题,苏大人,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想法子补漏,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鼻子轻轻一哼,“如果这次不是左提督发现得早,我还不知道你居然与他的手下串通,水陆两运贩卖私盐,苏大人这事你怎么说?” 苏大人的额头一直在冒汗,一切的打算在事实面前都是狡辩,“左提督那儿,我会亲自去解释……” “晚了,他现在只怕已经亲自去见叶旭尧了,毕竟现在皇上将这案子交给了他,左提督不管如何还是要先保住自己的地位,哪还轮到你过去解释清楚?”高志冷哼不屑道。 苏大人眉尖紧蹙,这会儿除了巴紧高家的大腿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国舅爷,你不能见死不救。” 高志撇了他一眼,“我如何救你?本来这案子还不至于闹大,你现在这一闹,皇上只怕要重整军政两务,不然个个都在中饱私囊,还如何得了?” 苏大人的心里对高志也是诸多不满,口口说得仁义道德,谁不知道高家是巨贪?他那年当上这巡盐使,可是给高家送了白花花的十万两雪花银,不然这肥差到不了自己手中。 不过这些话在心里想想即可,他是不敢轻易说出口,高贵妃是后宫宠妃,更育有二子一女,地位牢靠得不能再牢靠,圣眷一直颇隆。 “国舅爷,念在我与高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给我再指条生路如何?” 高志听着这颇有几分摇尾乞怜的咬牙声,表情沉了沉,良久,他方才道:“也罢,我就再指点你一回,苏大人,这回可说好了,再出事我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国舅爷放心吧。” 高志这才招手让苏宥武走近,与他喁喁私语几句,随后扬手道:“你去且吧,这潭水越浑,你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苏大人想想也是,朝高志拱拱手,当即又匆匆离去。 高志站起来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嘴角冷冷一撇,朝身边又现身的下属道:“给高家在关系的人都发去我的密信,不许任何人再救这个苏宥武,我要他丢官抄家,全家发配边疆。” 那名属下听到他狠之又狠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之前国舅爷对苏宥武虽然颇有微词,但还是极其容忍的,这巡盐使是肥差啊,高家并不希望这个位置有变,贵妃娘娘几次的指示都是这个意思。 想来八成还是与叶御史的未婚妻有关,毕竟自己禀报之时,国舅爷的神情并不好,这风流成性的国舅爷这回看来是动了真情,但注定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了。 高志半晌没听到回应声,转头严厉地看了这下属一眼,没能力者都给他滚蛋。 “是,国舅爷。”那名下属在冷冷的目光中找回神思,急忙应声。 高志这才挥手让他下去,随后朝身边的小厮吩咐,“赶紧去备一份礼,天一亮我要用。” 他抬头看了看这雾蒙蒙的天色,不再复昨儿夜里的朗朗明月,心里从没有一刻盼望着天亮的到来。 叶家苏州别院,半夜林珑发起烧来,给她守夜的绿姨娘一摸那额头,顿时浑身一震,忙唤醒在一旁打磕睡的林栋,让他出去给唤人连夜去请大夫过来诊脉。 林栋急急地出去,却在转出门去时差点撞上了人,那人扶瘦弱的他站好,“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沉稳又略带冰冷的声音,林栋一下子就认出来者何人,果然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叶旭尧放大的脸,忙退后一步,“叶公子,我姐发烧了……” 叶旭尧一听,长腿立刻迈进屋里,很快就转到屏风后头,此时的绿姨娘正给林珑解开衫子透气,查看背后的伤口是不是有变?冷不丁地看到一高大身影笼罩下来,她吓得脸色大变,忙将锦被拉上盖住林珑的身子,待看清是叶旭尧时,满脸的尴尬。 “叶公子,你怎么进来……”不通报一声。 叶旭尧就打断她的话,“怎么发烧了?”大夫说过她的脉膊有力,但是夜里一定要看护好,不要发烧,不然还挺麻烦的。 坐到床沿,没有避嫌地抱起呓语了一句“娘……”的林珑,他的大掌掀起林珑的里衣,查看背后的伤口,没发现什么异样,眉头皱得更紧。 绿姨娘想要阻止他逾矩的行为时已来不及了,心里概叹这人怎么不遵礼法?可又不好提醒一句,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叶旭尧已是大声喊人去熬汤药,看了眼急切的绿姨娘,少有地解释了一句,“大夫有开退烧的药,就是以备这情形。” 绿姨娘忙点头。 “她身子发汗,你且来给她换件干静的衣裳吧,并且换一下伤药。”叶旭尧道,之前是着急了才没有顾及礼数,现在她的家人都在,无论如何还是要给这个面子,再说他也怕受到她身子的诱惑,一有什么反应这就不就是尴尬可以解脱的。 他转身出了这方天地,再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皱眉看向远方的天地。他与左提督商量事情搞得太晚,不然必能早点来看她,就不会让她因出汗导致发热。 绿姨娘转头看了眼那避开的身影,这会儿是真松了一口气,看到脸色红红的林珑,以及那无意识的呓语声,心中一酸,她到底不是她的亲娘。 半抱起林珑,给她换伤药以及衣裳。 昏昏沉沉中的林珑似乎感觉到那热源,往绿姨娘身上靠得更紧,略有些哭音地抱住她,“娘,你别……扔下我……” 绿姨娘搂紧她,心里五味杂陈,林珑一直表现出不需要权氏的样子,内心深处怕不是这么一回事?权氏的遗弃,让她的三个子女都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坚强,让人看着就心疼不已。 看着她在梦中哭泣,她搂着她轻拍她的手臂,“娘在这儿……” 林珑这才安静下来,环住她的手一松,更往她怀里靠去。 背部的伤药发挥了作用,林珑渐渐又睡熟了过去。 叶旭尧把药端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绿姨娘抱着林珑的样子,皱了皱眉,“先让她喝药吧。” 绿姨娘接过药碗:“我来即可。”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林栋的身影。 叶旭尧道:“我跟他保证,他大姐不会有事,就让人强行将他带去隔壁的厢房歇息了,他脸色不太好,不然怕是天一亮就会病倒。” 绿姨娘这才心惊自己忘了这一茬,林栋本身就体弱,现在家境好了换了好药,这才强健些许,确实熬不了夜。顿时心生自责,她以为自己可以照顾好这三个孩子,现在才发现林珑一病,她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办砸了。 感觉叶旭尧在看她,顾不上神伤,舀起汤药就喂林珑喝下去,只是不论怎么喂,那汤药还是沿着嘴角流下来,林珑并未吞进去,试了几次依然如故,她更是急得团团转,“怎么办?珑姐儿,你好歹喝点呀……” 为了避嫌,叶旭尧没有亲自动手,可看这绿姨娘手忙脚乱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看她还要再喂,这都快成折磨了。 “我来吧。”他沉稳出声。 绿姨娘怔愣了一下,自己确实办不好,只好咬着下唇把这位置让给叶旭尧,“麻烦叶公子了。” 叶旭尧没吭声,上前抱起林珑,环住她的手轻轻一使劲钳制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口张开,迅速舀了一汤匙汤药到她的嘴里,再一合上她的嘴,在她下颌处微一使劲,她的喉咙一阵滑动,明显是把汤药喝下去了。 这个动作叶旭尧做得如行云流水,并不粗鲁,绿姨娘见状,微松一口气,原本还怕这人会趁机占林珑的便宜,毕竟嘴对嘴喂东西,她也不是没见过。 她那细微的动作,叶旭尧自然留意到,微微冷哼一声,他还不至于那么小人地占一个病人的便宜,再说迟早是他的人,他还是会顾及她的闺誉,不会让其名声受损。 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林珑才将一碗汤药喝完,呼吸再度绵长起来。 叶旭尧看她的症状安稳下来,这才让绿姨娘守着,不放心之余,另外再调了两名侍女过来侍候,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报给他。 自己到了隔壁的厢房暂时歇下。 随意地合了一合眼,叶旭尧很快就起来,正待梳洗过后去看一下林珑的症状,匪石推门进来,将一封信递给他。 他皱眉看了看那熟悉的字迹,没有接过来的兴趣,“直接烧了。”径自踱到一边去洗了一把脸。 匪石似苦瓜着一张脸,“爷,真烧了?这是霍大姑娘从京里寄来的……” 叶旭尧不吭声,只是冷脸看了看匪石。 匪石顿时知道自己逾矩了,不敢直视自家主子,捏着信没骨气地退了出去,与正给叶旭尧再打一盆水来的匪鉴遇上。 匪鉴停下步子,瞟了眼那字迹娟秀的信封,“爷又没看?” “可不是。”匪石咧嘴一笑,“爷从来不耐烦这事,就这位还锲而不舍,明知道没有可能当我们大奶奶,我看着都替她脸红。”眼睛往旁边的主屋努了努,“与林姑娘一比,那可是高下立见。” “得了得了,一大早就在这儿说爷的私事,给爷与林姑娘听见,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匪鉴撞了撞匪石的手臂,“我这就进去侍候爷,这玩意儿往后收到别再往爷跟前凑,赶紧烧了,千万别给林姑娘见着,不然打翻醋酲,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匪石想想这话在理,这会儿也没有谈兴,把信往袖口一塞,赶紧就去毁尸灭迹。 待两个小厮走远,林栋才从红柱子后面现身,呢喃了一句,“霍大姑娘?”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先去看一下长姐比较重要。 叶旭尧正要推门出屋,就看到侍候林珑的侍女急匆匆地走过来,忙大跨一步,“可是林姑娘的病情有了变化?” “不是,大爷,林姑娘醒了……” 可不是? 一大早绿姨娘坐在床沿累得小鸡啄米的时候,林珑就悠悠转响,她先是动了下僵硬的身子,趴着睡,四肢都要发麻了,哪知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疼痛,这疼痛很是钻心,呲了呲牙,大脑很快就运转起来,受伤那一幕在脑海里呈现,她一阵苦笑,这就是当英雄的下场。 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只能眼睛左右转了转,看了看这屋子的布置,并不是她熟悉的,惟有坐在一边的绿姨娘是她认得的,忙推了推,“二娘?” 连唤数声,绿姨娘才清醒过来,身子一骨碌地站了起来,“珑姐儿?”忙转头一看,正好对上林珑黑白分明的眸子,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惊喜道:“珑姐儿,你醒了?” 林珑微微一笑,“二娘,我们这是在哪?”看这屋子布置得很简单,却不失高档的家具与摆设,这可不是自己那个简陋的小窝能比的。 “这是叶公子的院子。”绿姨娘一边给她检查伤势,一边答道。 叶旭尧的地盘?林珑先是愣了愣,随后还是皱紧眉头,她怎么住进叶府里来?“侯夫人知晓吗?”不会是叶旭尧单方面的决定吧? 绿姨娘不疑有他,忙道:“你是侯夫人的救命恩人,她留你住几天养伤很正常,珑姐儿,你刚醒别想那么多。” 能不想吗?林珑眼帘掀了掀,这世道对于男人宽容得很,女人却不能有一丁点名誉受损,不然就是千夫所指,再也活不下去。 正在两人说着话,林栋就进了来,看到大姐睁开眼睛,免不了又是一阵激动。 叶旭尧进来的时候,林珑正由绿姨娘扶着坐了起来,只能侧挨着那软软的枕头,微一扬眉,就看到了那颀长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叶旭尧原本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脚下急促的步子减缓,一脸镇定地走进去,一如平日般,声音没带些许温度,“好些了吗?还见哪儿难受?” “没有什么,好多了,有劳叶公子关心。”林珑有礼地回了一句。 “嗯,这就好。”叶旭尧淡淡地道,顿了顿,“我还没谢过你救了我娘,若不是遇上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是正巧遇上罢了,叶公子无须挂怀。”林珑没有居功自傲,不然有功都会变无功,“也亏得我遇上了侯夫人,不然后果也不堪设想。” 一提起这茬,她的眸子神色就是一变,这件事的疑点一直盘桓在心头,这会儿没再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与叶旭尧说了,包括她的怀疑,“我总觉得他们是受人指使……” 叶旭尧点点头,“确实是如此,我已收到消息,追你的人不过是一群苏州城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假扮的,”嘴角冷冷一笑,“人虽死了,这事却不能过去,已查出他们的马都是租来的,正顺藤摸瓜,那人跑不了。” 林珑见状,不再赘言,有他这态度,自己受的罪也能讨回来。 “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煮……” 叶旭尧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钟氏也就由下人簇拥着过来,看到林珑精神尚好,顿时喊了声阿弥佗佛,更是给林珑张罗丰盛的早膳。 林珑有几分受宠若惊,这叶钟氏的态度转变让她有几分不太适应,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有礼地与叶钟氏说着话。 叶旭尧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时候匪石凑近他,低语一句,“爷,高国舅来了。” 这一句高国舅将他的好心情都破坏怠净,悄然退了出去,急速往外走,“人呢?” “在正堂侯着。” 高志一宿没合眼,眼前出现的都是林珑受伤的情景,一大早就匆匆过来探望,哪怕不太合礼数。 “高国舅一大早怎么过来了?”叶旭尧神色如常地道。 高志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叶旭尧镇定的神色,至此终于可以肯定林珑必定没有大恙,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他也微微一笑,与叶旭尧分宾客坐下,“听闻襄阳侯夫人遇险,我特来问候一番,夫人没大碍吧?” “还好,倒是没让某些人得逞。”叶旭尧瞥了他一眼。 “这就好,苏州城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了,郑巡抚真的要好好查查才是,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做下这大逆不道之事。”高志拨了拨茶渣,优雅地茗了一口,话偏又似说得义愤填膺。 叶旭尧扫视他一眼,略微皱眉,看来高家不打算保巡盐使苏宥武了,这对于查案来说倒是方便了不少,只可惜高贵妃深得皇宠,不然这案子还是能牵到高家身上,他也轻茗一口茶水,“是这么说没错,昨儿左提督过来也与我提了这件事,看来大家所见略同,高国舅的采买工作倒是越作越顺。” “好说好说,不过是为宫里跑跑腿罢了,比起叶御史的辛劳,我这就不值得一晒。”高志也不惧他的挤兑,笑眯眯地道,随后表情一收,“听闻叶御史的未婚妻受了伤,不知道可有大碍?” 终于问到关键处,叶旭尧一早就知道他的来意,看望他娘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表情微冷,“没大碍。” 回答得言简意骇,高志脸上的笑容也不挂不住了,知道叶旭尧是不喜他提及林珑,他还偏要提,“我与林姑娘也算是相识一场,不知方便让我探视一眼?不然这心就一直悬着,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有个人处处惦记着自己的未婚妻,叶旭尧自然欢喜不起来,“高国舅去看她不合礼数。” 这拒绝直接得很,高志没想到叶旭尧连圈子也不绕,脸上同样也是不悦,“叶御史没去问过林姑娘,怎么知道她不肯见我?” 叶旭尧冷睇他一眼,“我是她的未婚夫婿,自然有权替她做主。”既然他这么没有眼界力,他不介意提醒他,林珑到底属于谁。 高志的手瞬间握紧椅把,两人互不相让地看着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的味道。 “高国舅过来,倒是有失远迎。”叶钟氏来得及时,一句话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高志收起眼里的挑衅,起身给叶钟氏行礼问安,把之前的场面话又说了一遍。 叶钟氏不知道儿子与高志的过节,反而客气地与高志说了几句。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叶旭尧看到匪鉴在门外打手势,立即起身,临走前不忘瞪视了一眼高志,这人最好识趣点,别在他娘面前提及林珑。 高志莫测高深地一笑。 两男眼光厮杀了一阵,然后各自移开。 叶钟氏对高志没有多少偏见,而且碍于高贵妃,两家的关系一向不大好,言辞上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屋外的叶旭尧却是冷颜看向匪鉴,“有什么事?” “爷,抓到暗害林姑娘的幕后主使了。” “哦,是谁?” “是林姑娘本家的一个堂姐妹。” 叶旭尧的眼睛微一眯,这答案早在他意料当中,还是这婚事惹的祸,对于以前自己故意这样做的初衷,他早已扔到了爪哇国,毕竟那会儿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心甘情愿的一天。 此时的林珑也是睁大眼睛,“是林琼?” 这是她问了第三次的话了。 前来探望她的林白氏皱了皱眉,林璃却是用厌恶又鄙夷的语气道:“你没想到会是她吧?我也没想到呢,一只平日像老鼠一般的人,居然还敢给我们下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爹现在都气得卧床了,都是这不孝女害的。” 林珑仍旧皱紧柳眉,林琼真这么大胆要害自己与林璃?就算她再记恨,也不像是能独自做下这计划。 “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旁的事不用理那么多。”林白氏语气仍有几分冷淡地道,哪怕这丫头救了自己女儿,但她还是难以喜欢她,不过命真好倒是真的,看叶钟氏待她,估计婚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好,再看了眼自家女儿,多少还是有几分嫉妒的。更何况现在还出了林琼这档子事,二房真的要焦头烂额,也不知道对自家女儿的婚配有没有影响? “我娘说得对,珑姐儿,那等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们还理她做甚?拿钱给她那个不成器的舅舅,哼,我一想起恨不得冲到她面前扇她几巴掌。”林璃一向看不起林琼这庶出妹妹,现在更是恨之入骨,“亏我还挤兑了三房,以为他们针对你,哪知倒是我给我带的灾?珑姐儿,你可不要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她这样见不得我好……” 林珑看到林璃拉着自己的衣袖,轻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有记恨她,随后又再问:“这琼堂姐自个儿去自首的?还是……” “哪能呢?”林璃撇嘴道,“她舅舅不是被抓了吗?这不,顺藤摸瓜自然找上她,办这事前后要花好几十两银子,你说她这不是犯蠢?我与她好歹也是亲姐妹,害了我她能得好?真是蠢不可及。” “她哪来的钱?”林珑立即抓到关键处,佘姨娘应该没有这么多钱。 “这事说来真丢脸,她居然去偷那个林琳的钱与首饰,你说可气不可气?要不是林琳不见了东西,报了官,这事还没这么快水落石出呢。”   ☆、第八十七章 调离 林刚的新宅,三房的门户紧闭,平日里走动的仆人更是一个也没见着,都被林余氏下了命令,除了早中午之外,一般时间严令任何人走动。 一众仆人都知道二房的庶女出了事,现被关在牢里审问,这可是林家从未有过之事,林余氏下达这样的禁令在情理当中,毕竟三老爷林创最要面子。 林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想要伸手推开这窗户,哪知一边的亲娘却是“啪”的将窗户拉紧,不让她打开。 “娘?” “现在这事还没有摆平,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在自家闺房里面绣花,”林余氏倾身靠近女儿,“我们好不容易才将这罪名全推给那贱货,只要有她顶着,牵扯不到你的身上,琳姐儿,你这次真的闯了大祸,给你爹知道你有份参与,我看他打断你的腿都有份。” 林琳咬着下嘴唇不吭声,如果不是这么巧遇到襄阳侯夫人,这事也不会办成现在这样子,半晌,“娘,我现在不是全听你的?” “你要早听我的还有这档子事?”林余氏瞪了眼女儿,“那会儿我不是跟你说这样做不妥,可你倒好,瞒着我背地里与那贱货勾结,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林琳听着母亲的老生常谈,早就听腻了,起身道:“我去找玫儿打发打发时间,要不去看枢哥儿练字,他昨儿写得不错。”一提起七岁的小弟,她还是欢喜的。 “不准去。”林余氏阻止女儿外出,就怕她还要执迷不悟,更怕是她带坏了小女儿,万一也学得像她这样,她还不如现在就去找根绳子吊死算了,“这事一天没有解决,你都得老实给我待在这里。” 林琳睁大眼睛看向母亲,母亲的面容从所未有的严厉,看来是真的要将她禁足,顿时脸色下搭,反驳道:“如今都有那贱货顶罪,我还有什么好怕?她没有一样证据指向我。” “你给我安份点。” 林余氏不顾女儿的反对,起身转身出去,让人在门口看好,不许林琳独自行动。 林琳被软禁在自个儿的屋里,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林余氏都不妥协。 另一边厢的母女之间的气氛同样也不太好,佘姨娘看着现在悔不当初的女儿,痛心疾首道:“你怎么能这样做?琼姐儿,自幼娘就教过你不好的不要学,只要安守本份,该你的,自会是你的。” “姨娘,你救救女儿,我不要在这儿待着,我想回家。”林琼伸出两手抓住生母的双手,使劲握着,“姨娘,我真的没偷琳堂姐的东西,那些都是她给我的,要害嫡姐与林珑的也是她,姨娘,你要信我,都这个节骨眼了,我还说谎做甚?姨娘……” 佘姨娘心乱如麻,“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又骗我的吧?现在她的银钱与首饰都是在我们屋里搜出来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林琼拼命摇头,“不不不,不是的,姨娘,那是她趁机栽赃给我的,我哪敢到三房去偷东西?三婶母那么厉害的人饶不过我的。这次真的是她的鬼主意,她想要嫁地襄阳侯府去当大奶奶,害林珑才是真的……” 佘姨娘定定地看了女儿几眼,女儿的性子是不好,都怪她没有教好她,可这么狠毒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唆摆,女儿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做出来。“我且给你想想法子,好在你爹这回被气病了,不然我也不能溜出来见你。”将食盒递进去给她,“这是吃食,你先吃吧。” 林琼含泪地点头,现在能救的除了姨娘再无旁人。 佘姨娘再看了眼不睁气的女儿,这才起身,提着另一个食盒去看那同样不成器的亲弟。 男牢房里面,佘家老母眼含泪地抚摸儿子的手,大声咒骂外孙女林琼,看到佘姨娘过来,她愤恨地一巴掌甩到长女的脸上,“该遭瘟的东西,居然这样害你弟,还有你那个杀千刀的女儿,都是一堆贱货,破烂货,下三滥的娼妓……”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口。 佘姨娘习惯了母亲这作派,从小到大都没把她这女儿当人看过,不骂则打,也没有理会,而是将食盒放下,“吃的我带来了。”顿了顿,“我且先走了。” “姐,你别走,你快点将我弄出去,跟姐夫好好说说,我一天都不想在这儿待了,姐,我求你了,或者让琼姐儿全顶下,反正多一桩少一桩都没有关系……” 佘姨娘含泪地一脸不悦地看着这没有亲情的弟弟。 佘家老母也是这心思,一个劲地唆使女儿去劝外孙女全认了,总之要先将她的宝贝儿子弄出来。 “这事我不过是见钱眼开罢了,琼姐儿那时说过她堂姐保证过不会出事的,怎么做人一点信用也没有……” 佘姨娘听到亲弟不满地呢喃,同样提及林琳,这会儿她也开始怀疑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 “不管查到谁,你都脱不了身,还是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句话,不顾亲娘的咒骂,她急急转身离去,还是要想法子救女儿,女儿再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叶家苏州别院,叶钟氏不经意地看了眼沙漏,再看眼高志这年轻人。 “高国舅……”看来她还是要隐晦地提醒一句,他该告辞了。 高志一直在想着说辞,看了眼明显要逐客的叶钟氏,这会儿笑着拱手行了一礼,“听闻令公子的未婚妻受伤了?不是是真还是假?” 叶钟氏一愣,这高志怎么提到了林珑?心里有疑是一回事,脸上还是带着客气的笑容,“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伤势不太严重,休息一段时间自可痊愈,劳高国舅挂心了。” 高志摆手道:“既然如此,不知我可否……”探望一番,毕竟相熟一场。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叶家的下人领着高家的奴仆进来,在外禀报,“太太,高府的下人过来找高国舅,说是有急事。” 高志的神色一顿,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钟氏扬声道:“带他进来。” 高志忙起身给叶钟氏行礼致歉,看了眼匆匆进来的小厮,板着脸训了一句,“爷有正事,你怎么过来了?有天大的事情……” “国舅爷,出事了,万庆布庄那儿一批贡布出了问题,正急着请爷过去处理。” 听着小厮的禀报,高志皱紧了眉头,他这次到江南来采办宫中用品,这万庆布庄新出的一种锦缎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怎么就会出了纰漏? 叶钟氏趁机道:“高国舅有重要事还是先去处理吧,本夫人只是略受惊吓没有大的损伤,高国舅的心意,本夫人心领了。” 高志再一次听着这襄阳侯夫人的官面话,没再坚持,再度做了一揖,“真是抱歉,侯夫人,在下先告辞了,他日再叨扰。” 叶钟氏点了点头,忙让一旁的下人送客。 高志礼貌地告退,只是一出了叶家的正堂,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朝那急忙找他的奴仆道:“什么时候的事?” 那奴仆以为高志是因为万庆布庄的事情而黑脸,顿时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道:“他们刚过来禀报,小的就飞奔来找爷……” 此时的叶旭尧在看到自家小厮在门外举手,朝一旁的郑巡抚等几人道,“我先出去一会儿。” 话音一落,也不待郑巡抚说话,当即起身长腿一迈走出了花厅,郑巡抚等人都面面相觑,本来大家议事议得正好,叶旭尧有什么急事非要中途离场一会儿? 叶旭尧出得门外,看向匪石,“走了?” “走了。”匪石肯定地道,爷为了挤在高国舅,特意去弄出万庆布庄的事情出来,话说他真还看不出来自家主子有那么介意高国舅。 “他可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急事打扰了。” 叶旭尧至此才冷冷一笑,挥手示意匪石可以离开了,转身再回到会议中。 匪石却是浑身打了个冷颤,爷笑得太诡异了,摇了摇头,赶紧又去办事。 与林璃正说着话的林珑原本还想问得更详细,叶钟氏与过府探望的郑夫人、郑南珠和蒙着面纱的郑西珠一道过来了,林白氏母女只得住口,起身让到一边去。 郑夫人忙上前握住林珑的双手,眼里还略有湿意,“这伤还哪儿难受?” 林珑不太适应郑夫人这过份的关爱,神情略怔了怔,随后才和缓了一些,笑道:“好了不少,上了药也不疼,现在下地都可以。”说完,佯装要下地。 郑夫人与叶钟氏忙阻止。 叶钟氏责备地看了一眼,“这伤没好彻底,你都给我在床上待着,哪儿也不能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林珑从善如流地道,她自然听出这是叶钟氏对她的关心,哪还去忤逆她。 叶钟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不忘再加了一句,“可要真记着,不然我可饶不过你。” 郑夫人自然也是端出长辈的样子来要林珑养伤,切莫伤神,“这案子,我家老爷很重视,一定会将那些暗中害你的人都连根拔起,你且安心,不用劳神。把这伤养好了,我还要正式宴客与你结个义亲。” 这义亲二字,炸得林白氏与林璃母女一时间找不到北,她们都知道林珑是嫁定了叶旭尧,却没想到叶家为了林珑的面子好看,居然还给她找了个二品官的义亲,这样一来,无父母又改嫁的林珑也不至于太过被人诟病出身问题。 林璃这会儿才明白在寒山寺里林珑那一番话,果然她的婚事自有人做主,不是自家那个老爹与假道学的三叔父,而是郑家这义亲,以郑家义女的身份,少不得郑家还要出一份体面的嫁妆,这回是面子里子也都有了。 就算现在与林珑的关系好了许多,她还是免不了想要咬手绢,同是堂姐妹怎么差了这么远? 林白氏也神色黯淡,她或许一直以来都错了,林珑将是襄阳侯府的长孙媳妇,又要是郑家的义女,这样一重又一重的身份,她犯得着老是给脸色她看?将来她肯提携一下自家,只怕都够受用无穷。 再想到长子林标的仕途问题,林白氏明白她要转风向了。 所以当叶钟氏与郑夫人与她提及结义亲时的日子与仪式时,林白氏当即摆出笑脸来,热情得不得了,这事再怎么样也绕不开林家,毕竟义亲归义亲,林珑还是上在林家族谱内的。 “我看这个日子不错……”她当即附和郑夫人的话。 叶钟氏原是也看不上林白氏的,不过看她现在合作的样子,还是客气说了几句话。 林珑看她们开始讨论日期,一旁的绿姨娘连插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干干地站在自己身边,想到三年来她为这个家操持得辛苦,沉思了一会儿,看她们讨论衣样头饰,适时笑道:“这衣样什么的,我家二娘最是清楚,问她就对了。” 绿姨娘顿时怔怔地看了眼林珑,眼里微含感激,只是以她的立场没有资格发言。 林白氏最先反应过来,明白林珑是要抬举绿姨娘,一向最不屑绿姨娘的她忙上前道:“看我都糊涂了,绿姨娘虽是妾室,但我家大伯过世后,她也尽了母责,一直操持大房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适时地抹了抹泪水。 一番话重点在个母字,又点明了绿姨娘身份是低,可地位不低。 郑夫人立即明白过这味儿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林珑,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心下对收她为义女更为欢喜,“倒是我们说得兴起,忘了还有一个如此了解珑姐儿的人,该罚该罚。” 叶钟氏好面子,听了郑夫人自降身份的话,这会儿也没再坚持,自家未来儿媳妇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遂淡淡地开口请了绿姨娘到外面花厅说话。 临走前,她还是看了眼林珑,林珑朝她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片坚定之色。 受宠若惊的绿姨娘被林白氏热情地拉着出去外面厅中说话。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几个女人的讨论声,其间绿姨娘的声音从无到有,从细声到渐渐如常。 林珑听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心下也开始略有计较,正沉思,手背上被人轻拍,遂两眼歉意地看向拍她手的郑西珠,“郑二姑娘见谅,您刚说了什么?” “该打,我们都要是义姐妹了,还叫什么郑二姑娘的?”郑南珠笑道,“叫我声郑二姐吧,我想我还受得起。” 林珑也不跟她争,真个唤了句郑二姐,郑南珠也装模作样地应了,一时间几个年轻姑娘都笑开了,就连戴着面纱的郑西珠也掩不住笑意。 “对了,你这次的遇险给我说说,我可好奇,他们外面都传闻你被马贼掳了去,那会儿我不知道有多担心,好在你平安回来……”郑南珠一副好姐妹的样子道。 林珑却打断她的话:“怎么传的?”她自醒来不过几个时辰,很多外面的事情尚不知道,现在才知道自己成了流言的主角。 “这事说来就气人。”林璃义愤填膺地道,“我们遇险不过才一天一宿,居然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还说得像模像样,我听了就来气。” “可不是?”郑南珠也满脸不悦,“当时我爹下令搜查的时候,压根没提到你们姐妹俩,不知为何就是传了出去?” 林珑却是偏头想了想,“这事有古怪,我记得那天到寒山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可以说很冷清,就算寥寥几人见着这事情,也不至于全城一夜皆知。” 如果说是从执行的衙差那儿传出去的,这也不对,郑南珠已说了郑巡抚当时并没有提及她们堂姐妹二人的名字,这样一来就可以排除掉多嘴官差的嫌疑。 郑南珠不知林珑想得深入,只是挥挥手不在意地道:“现在这事都压了下去,什么马贼的流言都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城里的人也不至于人心惶惶,好了,珑姐儿,你赶紧给我说说你当时的历险记。” 林珑看着这郑南珠一脸好奇的样子,推了推身边的林璃,“我嘴拙,让我家璃堂姐说给你听吧。” 郑南珠也不勉强林珑说,毕竟她是伤患嘛,不记前嫌地拉着林璃就坐到一边打算听故事,林璃也乐得与巡抚千金说话,之前她被郑南珠嫌弃的事情她也甩到了爪哇国,那会儿别说郑南珠,她也嫌自个儿,给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也就更不好记恨旁人。 林珑正要端碗水要喝,一直乖巧地坐在那儿的郑西珠忙上前将碗端起来递到她的手中。 “多谢郑三姑娘。”林珑笑道。 “林姑娘要与我见外吗?”郑西珠到底腼腆,她不是郑南珠,也不是父亲宠爱的女儿,不好像嫡姐那般自来熟。 林珑看她低垂着头,突然握住她的手,“如果不嫌弃,我们就姐妹相称吧,我算算,我好像虚长了你几个月,这样吧,你唤我一声珑姐,我唤你做三妹,可好?” 郑西珠求之不得,她与郑南珠虽说是亲姐妹,可关系一向不大好,郑南珠是人前亲热人后冷淡,林珑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自然想要与她更亲近。 “我看看,你的脸如何了?如果这配方不好,我再给你换一个。”林珑直接就拿开郑西珠蒙脸的面纱,看到上面的痕迹似乎淡了些许,看来这肤膏还是有点效的。 “我一直都有按你说去做,每天揉脸,还按时抹肤膏,连我嫡母嫡姐也说好看了些。”郑西珠一提起这个就兴奋,只要好了一点,看到希望,她就更有信心。 林珑仔细检查一番,“银丹草的份量不太够,下回我再加重一点试试。”动作一大,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她皱紧眉头收回手,轻轻“哎哟”一声。 郑西珠忙扶住她,“珑姐,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为我检查脸的恢复程度……” 坐在一边听故事听得正入迷的郑南珠听到林珑那一声,忙过去,听到郑西珠自责的话,脸色一板,“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怎么都没听进去?让你不要来你偏要跟,珑姐儿是病人,你的脸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连我这斑都没能全消,一点事都经不起。” 郑西珠也附和道:“是我一时没注意……” 林珑呲了呲牙道:“不碍事的,是我非在看一看她的脸恢复得如何?再说我还打算做一盒去疤的,我背后这伤看来是要留疤了,可得想个法子去掉才成。” 女子爱美,她也不例外,这疤痕就算不是在脸上,在身上也够让人心烦的,再说成亲后,难保夫婿不会嫌弃,当然得未雨绸缪。 郑南珠听到这话,朝她挤眉弄眼一会儿,没再责备郑西珠,又拉着林璃继续讲,“刚说到哪儿了?哦哦,是你们的马车冲进侯夫人的包围圈时……” 郑西珠却是握紧林珑的手,小声道:“珑姐,你真好。” 林珑拍拍她的手安慰一番,郑西珠的性子并不是大大咧咧型的,相反她敏感,除了一条黑狗做伴,素日里也遭尽众人的白眼,所以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 与她相处,一定要打醒精神,要源源不断地释出善意,林珑称不上多喜欢她的性子,却是怜她与她有着相差不远的身世,她还好,有亲生弟妹二人互相扶持,郑西珠却只有一个不疼她的爹与装装门面的嫡母嫡姐。 这边厢小姐妹们有说不完的话,另一边厢的大人们却是敲定了细节与日期,甚至宾客也几乎确定,势要把这结义亲的场面做得好看体面。 叶钟氏至此才算不再挑剔林珑的出身,更何况还有郑夫人承诺会亲自进京操持婚事,这样一来女方家不致于太寒酸难看,她对这郑夫人更为热情,二品诰命夫人,并没有多少了不起,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这份殊荣。 郑夫人看了眼里面姐妹好的场面,刻意看了眼林珑,随后再打量了一下绿姨娘,踌躇一会儿,终于提到,“那位,我们还要不要知会一声?”林珑的家谱,她早已了然于胸不,权氏的改嫁更是听儿子提过。 绿姨娘一怔,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个话题不到她多嘴,只是心里颇为气愤,权氏有何资格来参加林珑的婚事?思及昨儿夜里林珑那一声呢喃的娘,一颗心又酸又疼。 林白氏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她与权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相处也就公爹林有德去世奔丧那会儿,别的没印象,却是对权氏的清高印象颇深,这是林余氏那种假清高没法比的。 “她都改嫁不姓林了,我林家女儿出阁何须一外姓妇人操心?”她撇嘴不屑道。 叶钟氏也是这个意思,毕竟那身份尴尬,真来了免不了惹人茶余饭后嚼舌,“还是不提她了,她现在是临沂伯府的当家主母,也不好参与,免得她在夫家难做人。” 绿姨娘却是难掩神伤又悲愤地道:“当初改嫁时,双方就说过往后婚娶、生老病死都各不相干。” 三人一听,俱都身体一震,真个把话说得那么绝?她们都是有儿有女之人,哪里真能狠得下心全部断绝关系?此时不由得唏嘘一声。 叶钟氏却是不由得心疼林珑几分,摊上了这么个生母,这位霍伯爷夫人,她自然是见过的,看起来秀气雅致,说话温柔和气,没想到会是如此绝情之人。“得了,这事我们就这么定了,该通知的人自然通知,不该之人也莫去打挠了。” 三人俱都点了点头,这才再度回转进去与一干姑娘家们说话。 临近傍晚,郑夫人才携着两女与林珑及叶钟氏告辞归府,林白氏与林璃也不好再打扰,赶紧家去。 林珑应付了一会这样的场面,又要思索林璃等人的话,到底累着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叶钟氏回转时正好看到她睡着,吩咐了人不要吵醒她,这才转身回去自个儿院里歇歇。 绿姨娘给林珑掖了掖被子,坐在一边绣花,想到林珑会有个风光的婚礼,嘴角都带着笑。 这时候,林琦与放了学的林栋都过来了,林琦还抱着账册,还想给林珑汇报一下店里的进账,哪知道长姐却睡着了?只好坐在一边。 林栋却是拉住绿姨娘到一边,“二娘,佘姨娘在府外等你,看她的样子,怕是有急事找你。” 林琦一听,眉毛一竖,“你还管这烂事做甚?栋弟,我且与你说了,这人不见。”她在外面的时候就赶过佘姨娘离去,什么玩意儿?一想到她的女儿是害自家亲姐的真凶,哪里还能忍得住气? 绿姨娘却是皱了皱眉,在这个节骨眼之下她确是不想见佘姨娘,无论她是想与她说什么事?她都下想搭理,如林琦所说的,这气还没消呢。 “可我瞅着她像是真有什么为难之事?二娘,你还是去见一见她吧,她与她那女儿从来不是一路人。如果姐现在醒着,怕是也会让你过去见上一见。”林栋到底心善,又是读书人,看事情倒是比较客观。 绿姨娘皱了皱眉,“那好,我去看看她要说些什么吧。”既然林栋都发话了,她也不好避而不见。 林琦撇嘴在一旁生闷气。 绿姨娘却是拢了拢秀发,抚平衣裙,出去见这佘姨娘。 叶旭尧一回到府里,急匆匆地进了自家院子,一路掀帘子,却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大床时神色一怔,哪里还有佳人的影子? “人呢?”他冷脸厉声质问。   ☆、第八十八章 逾矩 一旁的仆人看到自家主子脸色不豫,均都大气不敢喘,尤其是几个见识过主子冷厉无情的侍女都低垂着头。 匪石与匪鉴在外忙碌了一天,自然不知道此刻林珑在哪儿,忙给那群没有长胆子的人使眼色,可惜没人看到。 “我问你们人呢?”叶旭尧再度提高嗓音,他早上那会儿过来看着还好好的,而且她伤口还没有愈合,这会儿能跑到哪里去?内心既焦急又烦躁。 “还不赶紧说。”匪石捅了捅那些个不敢吭声的下人,真要惹得爷真个动怒才甘心? 其中一名侍女半抬起头来看到匪石投递过来的目光,这是爷的贴身小厮,一向在这院子里颇具威信,这时候才敢踏上前一步,低声道:“林姑娘搬到了隔壁的院子……” 叶旭尧闻言,浓眉拧成结,她搬什么搬? 匪石见状,忙再捅捅那侍女的腰,示意她赶紧把话说完。 “林姑娘跟太太说,她住在这儿不合适,本要家去,是太太拦下了,后来林姑娘说要换个院子,太太又应了,这才给林姑娘张罗着到了隔壁的客院去住……” 叶旭尧仅听一半,就抬腿大踏步地离去,表情冷得彻底,这小女人趁他不在居然敢这般胡来?他让她搬了吗?到底还是意难平。 匪鉴给匪石打了个手势,急忙跟上前去。 匪石张望了一会儿,忙给一边的三等小厮道:“你赶紧抄路去客院,告诉林姑娘,说爷正过去,气着呢,要她小心点说话,顺着爷的脾气捋,别硬着来,切记切记。” 那三等小厮点点头,拔腿就跑,更是绕着叶旭尧抄了条弯路没命地冲过去,一般来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匪石看到这长腿的小厮跑得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训着这群同样是下人的人,“一点眼界力都没有,怪不得全是榆木脑袋,一辈子就是当三等下人的命……” 没了叶旭尧的阴沉威压在,一干人等都放松了些许,毕竟匪石又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还是那最先说话的侍女道:“林姑娘不让说的……” “你傻啊,暗地里偷偷跟主子禀告一句,能要了你的命?”匪石瞪大眼睛狠戳了她几下脑门,“嚼舌根一个比一个厉害,正经用到时,却一个比一个蠢……” 匪石遣去通风报信的那名小厮到达客院的时候,已经满头是汗了,哪知一进去看到林珑还没醒,只有林家姐弟俩在。 “林姑娘还没醒吗?” 林琦一听这急切的话,看了眼这猛抹汗的小厮,“有什么事,与我说也一样的。” 林栋没吭声。 那小厮也下敢真的唤醒林珑,只好将事情跟林琦姐弟说了说。 “我就说怪了,怎么这屋子换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林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挥退那名小厮,表示自己回头就跟长姐说,那小厮仍有几分疑虑地退了下去。 她回头看了眼林栋,“你早上还在这儿,知道这事吧?” “姐说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她若这般不自重,谁还能看得起她?”林栋正经道,“我觉得姐没说错,这礼教还是得注意,免得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我说你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林琦上前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臂,“一点气都不通,迂腐至极,走,我们现在装着样子到厨房去。” “去干嘛?”林栋不愿走,这二姐越发不像话,但长幼有序,他不敢说这话。 林琦还是猛拉着他出去,瞄了瞄那回廊,看到未来姐夫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衣隐约出现,动作更快地拉着亲弟离开,“你不给点机会他们俩人独处,这未来姐夫能更欢喜姐吗?再说姐现在拂了他的好意,还不得恼?你看他像性子好的人吗?得了,现在听我的没错,我们就借着煎药的名义把这里让给未来姐夫……” 林栋觉得这二姐怎么这样?姑娘家家的不遵礼教传出去像话吗?“不行……” “我说行就行,好了,栋哥儿,你现在可不能坏了姐的姻缘。”林琦把话说重了。 林栋还是有疑虑,“二姐,我们还没跟姐提呢?若是未来姐夫真个迁怒于她怎么办?” 林琦忍不住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我看你读书都快读傻了,姐不还睡着嘛?你让未来姐夫找谁撒气去啊?” 林栋想想也是这道理,不过实在不太能接受林琦的歪论,但瘦弱的他还是被有力的林琦给拖走了。 叶旭尧的步子在出了自家院子的时候就放缓了,刻意给人机会向林珑通风报信,实在不想听到她的嘴里说出不讨喜的话,瞥了一眼那以为他没看到到的身影,鼻子冷哼一声。 匪鉴听闻,暗暗摸摸鼻子,不知道林姑娘可有听进去?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看来主子是有意给林姑娘在这内宅建立地位,不然绝不会纵容他们这么干?偷偷揣摩主子的心思。 叶旭尧气哼哼地迈进屋里的时候,没有意外没看到一个人,重重地将门帘掀开,正要不假颜色地说上几句时,却看到那床上侧睡的佳人时噤了声。 匪鉴在后面瞄了瞄,林姑娘睡着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再瞄了瞄自家主子的神色,这会儿不得不朝林珑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林姑娘高,真高。 甭管真睡假睡,主子这会儿都找不了她的碴,他暗地里动作极轻地退了出去,尽职地守在门外,不让人靠近,给自家主子制造一亲芳泽的机会。 叶旭尧气冲冲地过来,看到此景只能暗自生着闷气,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捏着她的鼻子,看她还睡不睡?那手却在靠近她的鼻子时,顿了顿,改为轻抚她因睡觉而微微泛红的脸蛋,这气色比昨儿是好了千倍万倍。 林珑似猫儿般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那无意识的动作燎拨他的心,顿觉前所未有的口干舌躁,他忙抽回手,冲到一边的桌子上,猛灌了一口冷茶,好一会儿后,这才压下体内不太熟悉的躁热。 失去了他的大掌抚摩,林珑皱了皱柳眉,想要翻个身子。 回过头来的叶旭尧正好看到她这个动作,怕她压到还没好的伤口,忙又过去阻止她翻身,几乎是半抱着她的身子。 林珑下意识地靠近他,他微一低头,看到她的领口打开了一个小缝,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隐约可见到湖水蓝的兜儿,这会儿想要不脸红舌躁都难,耳根子更是早已红透。 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睡颜,嫣红的嘴唇近在咫尺,并且微微张开,就像在故意诱惑他,而一向不喜欢这种诱惑觉得脏的他,此刻却是难以抵挡来自她的魅力,顿时什么礼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在这半张的嫣红嘴唇面前不值得一晒。 身随心动,他低下头想要亲近那红唇,带着几分虔诚的味道,他的唇在轻轻贴近她的红唇。 林珑的眼睫毛眨了眨,扇了好几下,竟是悄然掀开,一副要醒来的样子。 叶旭尧大脑再度“轰”的一声,极快速地抬头离开她的唇,松开环住她的手。 林珑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一脸正经坐在她床沿的男人,只看到男人的脸色颇为冷肃,正思索间,耳中听到他清冷地问道:“伤口还疼吗?” 定定地看了会儿他俊美的容颜,这是受伤之后,她第一次见他,半晌,她挣扎地想要坐起来,趴着难受。 叶旭尧倾身向前扶她坐好,看她手脚略有些僵硬,八成侧睡时间过久,发麻了,遂亲自动手给她揉捏一下。 “我自己来。”她不习惯被男子这样碰触,更何况与礼教不符,她这般住在这里已是不妥,这会儿更不希望再添流言,急忙想要自己疏通不畅的血液。 “你怕你的伤好不了,是不是?”他没好气地道。 果然,林珑的小脸一皱,很明显是刚才动作过急,牵扯到背后仍没有愈合的伤口,“嘶”了一声。 叶旭尧骂了一句,“活该。” 林珑斜睨他一眼,“我又没求你,自个儿来。” “你怎么来?”他瞪她一眼,看到她的手脚不再僵硬后,不顾礼数的抱着她想要掀起她的亵衣查看一下她的伤口,莫不是又裂开渗血了吧? “叶旭尧。”林珑忙连名带姓地唤他,脸色更是通红不已,扭捏着身子想要阻止他逾矩的行为,“唤我二娘或者侍女进来……” “用不着。”他干脆凉凉地拒绝掉她的提议,他们都要是夫妻了,她还这般见外实在让他气恼,如果说是故意做亲近的动作不妥当,可她现在受伤,他身为未婚夫看一下伤口又怎么了? 说这一会儿话的时间,他的大手已掀开她的里衣,看到纱布并没有异样,这表明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没因她粗鲁的动作而裂开,仔细观查了一会儿,方才松了一口气。 后背凉凉的,但林珑却觉得快要冒火了,正要不顾伤势反抗他逾礼的行为,感觉到里衣被他放下来遮住那后背,这才停下了想要反抗他的动作,两手尴尬地抵在他的胸膛上。 叶旭尧似没有感觉到她的动作,给她将衣角拉齐整,身体往后一倾,两手改为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面上,看似没碰着她,可气息相近的他们动作颇为暧昧。 林珑急急收回双手垂在身体两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看了看那双粉色的手,更往前进一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紧盯着她泛红的脸蛋看,“为什么要搬到这儿来?” 声音听来颇为轻柔,林珑却是听出不同的味儿来,他的不悦在每一个字里都有体现,一提起这茬,她就咬着下嘴唇瞪视着他,“你留我在你的寝室里像什么样子?” 醒来时,她就看出了那房间不是待客用的,这才坚持向叶钟氏表示要不她回去要不就换房间。 “反正你将来也要与我同住一屋,这有什么不妥?”他冷哼道,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提前一点时间,他没觉得不妥。 林珑的脸又红透了,想到两人还会有更亲近的行为,不由得脸又如火烧,闷声道:“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你还没有正式下聘给我,我就……就待在你的屋里,这传出去,你有为我着想吗?”两眼控诉地看着他,“你倒是无所谓,这世道本来就对你们男人宽容许多,我们女子却是诸多禁忌,这不行那不行的,就怕闺誉有了丁点损伤,往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做人。”语气听来似不满,却带了几许情人间特有的撒娇意味,“你娘见着这样,她会怎么想我?只怕以为我婚前就要……就要……”一些不合礼数的词语,她实在说不出口。 咬着下嘴唇的她看起来颇为委屈,也带了几分倔强。 本来一提起这茬就不悦的叶旭尧却是难以再生她的气,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劝慰她道:“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本以为留她下来是要树立她的地位,没想到她这么抵触,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强迫她。 “我娘没有往坏处想,她要指责也先是指责我,不会将箭口对准你,放心吧。” 林珑听到这里,方才松开下嘴唇,顾虑叶钟氏的观感是其一,其二就是怕有人前来探病,看见了影响不好。 看到她又抬起头来,两人的气息更近了一些,喷出来的气息对方都能闻得到,两眼都看着彼此,男女彼此间的诱惑力在扩张着。 正所谓花不醉人人自醉,天性如此,叶旭尧再度情不自禁地低头靠近她的红唇,林珑想要拒绝,却受本能的驱使红着脸悄然闭上眼睛,就让她也大胆一次,这人好歹是她的未来夫婿,她在心里建设着。 就在两唇相近的时候,绿姨娘在外面的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林珑猛然睁大眼睛,真是差点受到他的诱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忙两手推拒,“我二娘就要进来了,你快点离开点……” 叶旭尧却是不听她的,没有亲上去,也没有让开,只是维持原有的姿势。 “叶旭尧,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二娘真的要进来了,你快点让开……” “珑姐儿醒了吗?” 绿姨娘的声音渐近,很快,她就掀帘子进来,只是看到床边的两人顿时呆怔在原地。 林珑半靠在床头上,叶旭尧清冷地坐在床边的雕花圆凳上,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可她为什么有一种打扰到什么好事的错觉,尤其是叶旭尧看过来的目光颇为暗沉,隐有恼怒。 林珑轻咳了一声,瞪了眼叶旭尧,努力笑得自然道:“二娘,这么急有什么事?” “哦哦,你醒了。”绿姨娘这才忆起自己急忙进来的原因,想了想这事没有必要隐瞒叶旭尧,遂皱眉道:“珑姐儿,佘姨娘有话要与你说。” 佘姨娘说的话她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却又有几分相信,最后拿捏不住,只好将佘姨娘带进来让她单独与林珑细说。 叶旭尧没有吭声,不过他就算不说话坐在那儿也是颇为骇人。 佘姨娘进来后,给他行礼也是打着冷颤,这人八成是那位叶家长孙,果然长得一表人才,气势更是吓人。 林珑看出佘姨娘的不自在,转头看向那浑身散发冷气的男人,开口道:“这是林琼的生母,林琼,你知道吧……” “就是要害你的所谓幕后真凶。”叶旭尧能记住林琼的名字,也是因为这案子,要不然就算他见过她,也是记不住的。 林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心中另有计较,遂点了点头。 佘姨娘一听到女儿的名字,哪里还顾得怕?赶紧摆手道:“真不是我们琼姐儿,我不敢说她是无辜的,但真正主使她的是另有其人……” 急忙将女儿与亲弟的话一五一十道出来,最后抹泪道:“这事真不是我们琼姐儿一人惹出来的,她只是太蠢被人当枪使又背黑锅……” 林珑没有说话安慰佘姨娘,毕竟当母亲的说话偏向女儿是正常的,但她心里清楚,这林琼绝对不会是无辜的,她想要害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天要黑了,佘姨娘先回去吧,不然二叔父知晓,怕是又一顿好打。”她面无表情地道。 佘姨娘看到她的冷脸,顿觉背后一凉,林珑绝对不会再宽恕女儿了,两手揪紧衣领,颇觉得喘不过气来,“珑姐儿,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旭尧不耐烦听她说这些悲情又讨饶的话,朝绿姨娘看了一眼。 绿姨娘顿时会悟,半拉半扯地将佘姨娘弄出去。 叶旭尧看到晃动的帘子平稳下来,转头看向林珑,“你别想那么多,安心养伤才是正道……” “你怎么想的?”林珑突然问他,想听听他的意思。 “她们害了你,自然要绳之以法。”叶旭尧不带半分感情地道,哪怕之前那人还在他母亲那儿讨好,还是他叶某人有可能的未婚妻人选。 林珑一听就听出味道来,她们,这词表明叶旭尧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么说来我的怀疑没有错,林琳也有一份。” “这个世上要做到天衣无缝从来不容易,她自以为聪明,实则蠢笨透顶。”叶旭尧无情地批评着,“此刻她只怕已经被抓到牢里去了。” 听着他批评自家姐妹,她本来要着恼才是,不知为何却是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猛然拉住他的手,“这事先放着,让我好好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叶旭尧本想这样答一句,最后却是改了,“随你。” 她的顾虑他都知道,也罢,为了她,有些原则也是可以放一放的。 林珑得到想要的答案,正待松开他的手,他却反而握紧她的手,在绿姨娘再转进来前,弯腰双唇刷过她嫣红的嘴唇。 清凉的感觉一闪而过,她不由得睁圆了一双剪水秋瞳,伸手轻抚着自己的唇,猛然看进沉稳的双瞳。 “珑姐儿,佘姨娘已经回去了。” 绿姨娘再进来的时候,两人还坐在原位,林珑的手快速垂下,她左看看右看看,是不是她又破坏了什么? 这回轮到叶旭尧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我有事先去办,你且安心在此住着,我过会儿再来看你。”说完,没待林珑回话,越过绿姨娘径直往外而去。 林珑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舔过自己的双唇,似乎还有他那一扫而过地清凉味道。 “珑姐儿?”绿姨娘连唤数声。 “哦?”林珑回神看向绿姨娘。 绿姨娘怕她脸皮薄,所以也没拿叶旭尧来打趣她,而是讨论起林家那两女的事情。 果如叶旭尧所说,此时的林家三房乱成一团,就算林琳被生母关了禁闭,也改变不了她要被带到牢里的事实,这会儿她是再也笑不出来,两手伸向母亲,“娘,娘,我不要到牢里去……放开我,我没做过害人的事情……” “琳姐儿,琳姐儿……” 林余氏握紧女儿的手,最后却是不得不松开,看到女儿被人带走,她哭着倒在地上,一时间没有了想法。 林玫急忙过去扶住母亲,劝慰起来,再看了看被带着离开的长姐,庆幸着自己最终悬崖勒马,没有掺和这事,不然只怕现在也要到牢里去,一旦进了那里,她的闺誉还将存在? 一想到这,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林琳从来没像这一刻一样恐惧,那些衙差根本就不怜香惜玉,她被推着走步子踉跄着进牢房,还是与林琼同一间。 听着锁落闸的声音,她才回过味儿来,忙冲过去抓着木柱子,“放了我,放了我,我是无辜的——” 林琼一听无辜两个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抓着林琳的头发,不顾她呼疼的声音,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巴掌。 “你做什么?啊——你这个贱货,作死啊?”林琳顾不上装清高,发出尖锐的叫声骂着林琼。 “你无辜?那全天下就没有无辜的人?”林琼朝她的脸连呸几口口水,“你一肚子坏水,装什么装?” “你个贱货。” 林琳反抗地推了一把林琼,趁她不慎倒地,骑到她的身上,狠狠的扇她的巴掌,“我让你打我?朝我吐口水?啊?你这个贱蹄子,姨娘生的果然没有一个好玩意儿——” 曾经结盟要进襄阳侯府的林家姐妹在这一刻彻底翻脸,不再留情地对付彼此。 林琼很快翻身,腥红着双眼看向林琳,“你敢说你没有害珑姐儿?你指天发誓说你没有这样做?” “我,我……”林琳想要否认,张了口半天却是说不出来,说出违心的誓言,老天真会下一道雷霹死她。 “你说不出话来吧?琳堂姐,你这个虚伪又奸诈的小人,想要将一切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想错你的心。” 林琼不依不饶地又上前抓她头发打起来。 这样丑陋的一幕落到了暗处的林刚与林创兄弟俩的眼里,他们原本还气冲冲地想要找郑巡抚问清楚,一个林琼就罢了,那是庶出,没人在意,可林琳是林创的嫡长女,出了这事,林家这一支将彻底抬不起头来。 林创一直坚信女儿是无辜的,她没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阴暗地想着这是林珑变相的报复,只因当时他的妻室拦住林白氏去相救,正要指责郑巡抚贪赃枉法冤枉好人。 他虽是秀才,但老爹好歹也曾是正一品大员,在京里也识得一些达官贵人的,了不起他就去找他爹昔日的同僚,非要给长女洗罪不可。 哪里知道,被带到这里听了半天墙角,真相是这样的丑陋不堪,自己的嫡长女真的做下这等事情来,当即拂袖而去,“我就当没生过她。” 林刚的表情也十分难看,不但姐妹互相指责,还有一样样的证据无可辩驳,他连卧床养病也没了心思,三弟那不过是气话,他了解林创,死要面子的他是宁可林琳死了,也不会让她真个成为待罪之身。 “林二老爷可都听清楚了?” 听着衙差的问话,林刚一阵气恼,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回一句话同样转身离去。 “我呸!”那衙差在背后吐了口口水道,“还以为是当年他爹当大官的时候?现在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还好意思瞧不起老子……” 叶家苏州别院,书房里,叶旭尧正看着卷宗,看到匪鉴闪身进来,放下手中的卷宗,“都办妥了?” “按爷的吩咐,让他们听了壁角,果然那两女真个互相推搡指责不已……” 叶旭尧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他没有兴趣听这些个肮脏事,依他的本意是直接判刑即可,让林刚与林创去听壁角不过是林珑的主意,她的想法也好猜,无非就是想让俩叔父弄清楚状况,别打着无辜的旗号乱嚷嚷。 匪鉴立马闭嘴不再提,这些个丑事无论是听还是说,都是让人鄙夷的,“爷,抚台大人让小的来问一问,您是什么意思?这案子打算如何结了?” “先压着。”他道,再度低头看起了卷宗。 匪鉴也猜不准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执行命令,“那小的就这样回报抚台大人。” 天色擦黑之时,林琦才拉着林栋返回林珑养伤的病房,一进去,看到绿姨娘在坐,左右眸巡也没再看到叶旭尧,“未来姐夫呢?” 林珑猛地抬眼看她,笑得令她的里很是发毛,“你知道他来过?” “没……” “有。” 姐弟二人一人一个答案。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林珑加重语气问道。 林琦瞪了一眼坏事的林栋,没再坚持,“有啦,不过那会儿我正急着去给你煎药,所以才离开的……” “原来是这样啊。”林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得越发温和,朝她招招手,:“过来姐这儿,让我好好奖励奖励你。” “我看不用了……”林琦忙摆手。 “要的。” 林琦一副哭丧着脸地迈开步子,走向长姐,求救地看向绿姨娘。 绿姨娘朝她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姐?”林琦就差哭出来了。 林珑看到小妹恳求地看着她,并没有心软,猛然出手掐住她的耳朵,“我让你卖姐求荣,连栋弟也要带坏,说,下回还敢不敢?” “不敢了,真不敢了……姐,快松手,疼啊……”林琦这回真的飙出两滴泪来。 林珑这才松开手,看着她捂住耳朵的样子,既好笑又心疼,“好了,我正病着呢,哪真有使劲?别装模作样了。”看向上前来脸色讪红的小弟,“栋弟,下回别听她的歪理,除了这些,她还会什么?” “你偏心。”林琦不满地说了一句,在长姐一个眼神使过来,这才闭紧嘴巴。 林栋尴尬地笑了笑,“二姐也是为了姐好。” 这话既对也不对,林珑是知道她这妹妹的禀性,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对了,把账册拿来给我看看。”林珑这两天都在养伤,哪有可能不记挂店里的生意? 林琦不敢再废话,赶紧去拿账册过来打开给长姐看,“我可先说好了,我没有贪墨银子,这账都记在这儿呢,是南叔记的……” 林珑斜瞟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是南叔记的,难不成还是你?”低头审视了一番账簿,一条条记得很清楚,默算了一下,与小妹算的相差无已。看了看那数值,一天下来,大概也有六七十两的净赚,表明生意十分稳健,她也就放下心来。 “丰盛德那边的生意如何?” “不太好,看他们拍乌蝇我就高兴。” 林琦说这话时几乎是手舞足蹈的。 “过两天,我就去买几个下人回来调教调教。”绿姨娘突然道,“重点是要买几个乖巧听话手脚伶俐的婢女,侯夫人与我的意思都是将婚事定在秋天,这样一来日子有点赶,你出阁总不能连个自己人都没有?不但惹笑话还让人瞧不起。” “姨娘看着办吧。”林珑点点头。 林刚新宅里,林创在屋里来回地踱着步,打骂妻子无济于事,内心一阵心烦意乱。 林刚停下吸烟的动作,“依我看,还是听我的吧。” 林创仍然抿紧唇不吭声。 “三弟,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八十九章 霸道 将近晚膳之时,林琦与林栋先行回去了,只留下绿姨娘在这儿照顾林珑,叶钟氏遣人来说要留林琦与林栋过去用膳兼说说话,林珑却笑说,他们已家去,明儿再来时必定让他们去拜会侯夫人。 香椽笑道:“林姑娘怎么让他们这么快回去?奴婢瞅着太太很是喜欢琦姑娘与栋哥儿呢。” 林珑听她唤得亲密,这才正色打量这侍女,长着一张鸭蛋脸,五官倒也端正,乍看还是不错的,这会儿才发现自从醒来后就没有再见过织锦,看来织锦是惹恼了叶钟氏,面对这未来婆母的侍女,她还是笑得和气,“家里总得要有人在才行,不然就一老嬷嬷与一仆妇到底不大成事,再说栋弟在此叨扰了一宿,已是过意不去了。” 绿姨娘将药碗递给林珑,笑看向香椽,“我们姑娘一向面皮薄,香椽姑娘还要好好地为我们姑娘在侯夫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毕竟是叶钟氏跟前的人,她少不得要客气一点,不然结了恶缘那对林珑没有丁点好处。 林珑瞥了眼绿姨娘,没吭声小口地喝着颇苦的药汁,小脸上皱也没皱。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香椽却是道:“奴婢人微言轻,林姑娘可是未来的大奶奶,奴婢才要林姑娘多多关照呢,太太那儿,若是有使得奴婢之处,奴婢万死不辞。” 绿姨娘顿时一怔,林珑停下喝药微眯眼看向这香椽,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这是要向她投诚的意思? 香椽似没看到她们微愕的样子,径自道:“太太对林姑娘自然是喜爱有加,为此太太已经处罚了织锦,她一回京就要拉出去配人……” 林珑听她提及织锦,方才知道了这叶家别院内宅发生的事情,看来受这次伤还是很有好处的,亏她在受伤之际还后悔英雄好汉逞不得。“不管如何,香椽姑娘的好意我还是记得的。” 香椽得了林珑这句肯定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忙说了几句亲热的话,这才带着小侍女回去给叶钟氏回话。 绿姨娘看到香椽离去,笑着给林珑垫了人枕头,让她挨得舒服一些,“看来明白人还是有不少的,我啊现在真个放心许多,得了,我去唤人进来上膳,你也饿了……” “二娘,你总为我们姐弟仨操心,自个儿呢?如果遇上合适的,还是……”林珑到底心疼她独自一个儿,这人啊能找个伴一块儿到老也是好的。 绿姨娘瞪了她一眼,“这话我已说过,不许再提,好了,珑姐儿,我这辈子就给你们姐弟操劳,我乐意……” 林珑拉着她的手,她怎么还是如此犟?叹了一口气,也罢,“往后若有机会,我再想法子将你扶正,这样一来,你老了,栋哥儿将来的妻室也不敢欺到你头上,好歹也能多顾虑些……” 话还没说完,绿姨娘捂住她的口,摇了摇头,“珑姐儿,不行的,你有这心,二娘现在就是死了这心也是甘甜的。”她的眼里微含泪意,不是从她肚皮里面蹦出来,待她真是没话说,还为她想得长远,但是,“不是二娘想要拂了你的好意,不知好歹,而是我这出身,”顿了顿,积聚些许力量再道:“实在上不得台面,只会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名声,以妾为妻,是犯了大忌的,我不能让人家在背后笑话你们姐弟仨。”语音渐渐带泣。 人不能选择的是自己出身,绿姨娘想过如果她是富贵人家的姑娘,那样她就算是林则的妾,那也是良妾。 “二娘。”林珑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给她抹了一会儿泪,“都是我不好,惹你哭了。” 绿姨娘接过帕子自己抹去泪水,破啼为笑道:“没事的,哪能怪你?好了,我去让她们端膳进来,你肚子应该也饿了……”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林珑怔怔地看着绿姨娘的背影,长长地叹息一声,微垂头感觉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力。 “叹什么气?”叶旭尧踱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这副样子,脸色微有不悦地问道,住在他家就这么不舒服? 林珑一抬头看到他,脸色猛地涨红,自然是没忘记之前那个吻,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如此亲近她,如今再见到他到底感觉有点复杂。 “问你话呢?”叶旭尧微不悦地催促了一句。 “你说什么?”林珑下意识地问,之前根本就没有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不过总比叹气来得让人舒服一点,“没有什么,你用晚膳没有?” “二娘正去让她们端来。” 叶旭尧听见这话,微皱眉,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动手拉开椅子坐到她床边。 她脸色微赧地往后边退去,对于他的亲近还是本能地不太适应。 叶旭尧瞪了她一眼,“再退就要碰到伤口了?我是洪水猛兽吗?” “我又没说你是。”林珑也觉得这样不好,细思了一会儿,身子又往前挪了挪,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叶旭尧却是大掌一伸,握紧她的小手,林珑看他一眼,本想着挣扎一下,最后却是乖乖地任他握着。 “你怎么过来了?” 叶旭尧微怔,本想说想看看你就过来了,后来又觉得不妥,出口时却是道:“我刚自府外回来,正好也没有用膳,你陪我一道用点吧。” 林珑有几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睫毛微扇,正要说些劝他先行回去,再说哪有要一个病人陪他用膳的? 绿姨娘正好带着侍女进来,看到叶旭尧也在这儿,怔了怔,尤其看到叶旭尧正握着林珑的手,这会儿她倒是通气许多,“叶公子用膳没有?若还没有我让人多上一副碗筷……” “还没。”叶旭尧瞟了瞟正要张嘴的林珑,抢在她前头说话。 “那敢情好。”绿姨娘笑道,示意侍女将矮桌摆到床上,然后亲自将菜摆到桌上,突然似醒悟道:“还有一道汤,我忘了正煨在炉子里,我去去就来。”急忙转身离去。 林珑看了看这桌上已经有五菜一汤了,还要什么汤水?“二娘……” 叶旭尧却是颇满意这人的通气,“先用吧,你是病人,饿不得,不然别人要说叶家亏待了你。” “我可没这么说。”林珑不悦地瞟了他一眼。 叶旭尧却是给她挟了一块蒸排骨,“多吃点,伤口才能好得快。” 林珑撇撇嘴,赌气地不吃他挟的菜,筷子一伸正要挟那用高汤煨过的青菜,叶旭尧速度比她更快地挟到她碗里,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这笑容在林珑的眼里颇有挑衅的意味,她的硬脾气也上来了,手一转,就去挟那鸡块,哪知道另一双筷子比她的速度更快,待她瞪圆双眼时,她的碗里又多了一块鸡肉。 接二连三,林珑的出击都被叶旭尧截了胡,不但她的碗里,就连面前本用来布菜的碗也都满满的。 叶旭尧一声不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林珑自然明白他的意图,无非就是一定要吃他挟的菜,这人真霸道,以前真是看不出来,只道他性子冷张嘴没好话。这会儿她将筷子“啪”的一声搁在桌上,手臂挨着枕头,颇为来气地道:“不吃了。” 叶旭尧的双眼仍盯着她鼓起腮帮子的脸,即便生着气,她还是挺迷人的,莫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皱了皱眉,“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像孩子一样?” “我就像孩子怎么了?”林珑挑衅地看向他,非要给他添堵,就许他霸道地下决定? 叶旭尧低低一笑,拉她的手臂到矮桌前。“要我喂你吗?” 声音里似乎带笑,可林珑却知道他是认真的,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这样? 叶旭尧见她不动,真个坐到床沿避开她的伤口半搂着她的腰,一手就去挟菜,准备动手实施。 林珑狠瞪他一眼,“我自己来。”扭了扭,挣开他并没有圈紧的手,拿起筷子吃起他给挟的菜,心里颇为唾弃自己欺善怕恶,就这样屈服于恶势力。 叶旭尧看她乖乖吃饭,脸上这才扬起一抹笑意,没再为难她,又坐回原位,给她挟菜舀汤,竟是侍候得妥妥当当。 外头偷瞧的匪石与匪鉴都要跌倒在地,这侍候人用膳的真是他家的爷?莫不是换了个人吧?两人揉了揉眼睛,几乎无法相信。 林珑也并没有真恼他,说到底只不过是斗气罢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半天,才发现他一筷子也没有吃,她有几分不好意思,用自己吃过的筷子挟了块鸡肉到他面前的碗里,“你也吃点吧?不是说没用膳吗?饿肚子不好,光看我吃,我也吃不下?” 匪石一偷看到这里,顿时掩额,坏菜了,林姑娘不记得爷有洁癖吗?还是用吃过的筷子给他挟菜,一旁搁着用来布菜的筷子成了摆设品? 匪鉴也暗叹一口气,自家主子那点毛病说大也不大,就是不太相处罢了。 叶旭尧看了看那块鸡肉,一时间没动。 “你不吃鸡肉吗?”林珑啃了口排骨,诧异地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她想起上回在客栈时他的举动,再看看自己啃得难看的排骨,以及沾了唾沫的筷子,顿时知道他不吃的原因所在,嘀咕了一句,“真是毛病。” 她用筷子想去挟回自己挟的那块鸡肉,笑道:“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你……” 叶旭尧没吭声,却在她的筷子伸过来想要挟走那块鸡肉的时候,手中的筷子动了动,挟起那块鸡肉吃进嘴里。 林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外面的匪石与匪鉴这两人知之甚详的贴身小厮一时间也睁大眼睛,两人还微微踉跄了一下,这可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啊,自家主子可是连太太挟的菜都会嫌弃,让人立刻倒掉,现在居然肯吃林姑娘的口水沫。 两人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与自己一样的意思。“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林珑似乎嫌不够膈应他,“上面有我的口水……” 叶旭尧用想要掐死她的表情瞪了她一眼,最后真个把那块鸡肉吃完了,双眼凌厉地扫了外面的小厮们一眼。 匪石与匪鉴这两个好事之徒立即择路而逃,主子动怒那真是非同小可。 林珑皱眉看了眼门外,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只得回头看向叶旭尧,正想问他在看什么? 叶旭尧却是突然倾身近前,趁她错愕之际,用唇堵住她的唇,反应慢了一拍的她却尝到他嘴里的鸡肉味道。 半晌,他的唇才离开她嫣红似要滴血的唇,一本正经地坐正,“你的口水还给你。” 这次比之前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脸很快爬上红晕,他怎么可能这样?“你,混蛋。” 叶旭尧给她又挟了一筷子菜,斜睨红粉绯绯的她,身体不由得躁热,脸上却能正儿八经地道:“我怎么混蛋了?不是你说那有你的口水吗?我还给你罢了。” “你你你……”林珑骂不出他趁机占她便宜的事情,只好抿紧唇看他。 “还要我再喂你吗?”叶旭尧似没有看到她喷火的双眸,一副体贴的样子,声音略有些暗哑。 林珑却想到之前的举动,捂住唇恨恨地看他,“我不是烟花女子,可以陪你取乐。”她是好人家的女儿,自然知道要守礼。 叶旭尧皱眉,“我可没有想过要娶烟花女子为妻,所以你没有必要与她们相比。” 意思是他要娶她为妻,才会这样对她?林珑后知后觉地想到。 “吃饭。”他看向她,沉声道。 林珑这会儿却不再与他抬杠,而是再度低头吃饭,这顿饭好像比以前要美味许多,速度不由得快了点。 叶旭尧却是给她再挟了不少菜,“吃慢点,没人与你抢。” 林珑一时又似忘记了他的洁癖,用自己吃过的筷子给他挟了几筷子的菜,“你别光看着我吃。” 叶旭尧低头也吃了起来。 一直到吃完这顿饭,绿姨娘也没有再回转。 之后的时间里面,叶旭尧没有再逾矩,直到绿姨娘回来,他才起身离去,临走前嘱咐她好好休息。 待到外面的回廊,匪石现身,“爷,要不要给你备点消食茶?”一连吃了两顿晚膳,能不滞食吗? ------题外话------ 十一点左右有二更,晚了点,等不及的亲们,明天再看吧。   ☆、第九十章 关怀(二更) 叶旭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一阵晚风吹来,他回头看了看那在暗处的屋子以及里面的佳人,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声音却像是从寒窖里面取出来的冰,“你给厨房里面的人传令,往后早点给她安排晚膳,膳食要变着花样来做。” 匪石自然明白主子嘴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忙点头应是,看来厨房里面那群厨娘都是一眼不开眼的老女人,居然连给林珑备膳都没能及时。 叶旭尧也没去看匪石,好一会儿后,才转身乘着晚风离去。 绿姨娘一面招呼小丫头将桌面收拾干净,一面含笑地看着林珑。 林珑觉得屋子里更热,指挥着下人去开窗,让晚风吹进来一点,感觉到二娘揶揄的目光,她脸色红辣辣的,浑身不自在,最后硬着头皮道:“二娘,我脸上有什么吗?可是沾到饭粒子?” 绿姨娘看到她的不自在,这才移开目光,“没有。” 待小丫头收拾干净之后,林珑脸上的热度才消了去,“二娘用了晚膳没有?” “用了,哪能没有呢?”绿姨娘笑道,“你都快是他的人了,一块儿用个膳什么的,应该没有人乱嚼舌根。” 想到晚膳的情形,林珑却是再度红透了双颊,倾身靠近绿姨娘,“我倒不担心这个,只是这样传到侯夫人的耳里,怕是不太好。” 他有时间来陪她用膳,还是在两人没有成亲的情况下,却要叶钟氏一人用晚膳,这让叶钟氏怎么想?怕是心理不太平衡吧,儿子与媳妇太亲近,没有一个婆母会喜欢。 就像她幼时,祖母还在世时,就万般看不惯她的亲娘,觉得自家亲爹太惯宠亲娘了,以至于时常找茬,看到亲娘的脸色不好看,这才心满意足的罢休,所以此时她这样想叶钟氏无可厚非。 叶钟氏在看着京里寄来的信时,就有人进来给她禀报了叶旭尧在林珑那儿用膳的事情。 叶钟氏皱了皱眉头,一回来就去那边报道,也不怕传出难听的话来。 一旁的香椽给她续茶时道:“林姑娘的伤还没有好,大爷估计是担心伤势,才会先过去看看。” 林珑这伤怎么来的,在场的没人比叶钟氏更清楚了,听了香椽的话,她心里那点不快又飞到了爪哇国,也罢,林珑好歹也是为了自己受的伤。“从明儿起,给林姑娘的菜单子都拿过来给我过过目,还有你去磨墨,我给京里的友人去封信,看看太医院有没有好的去疤膏,她那背真留疤就不好了,年纪轻轻的将来因此笼络不住男人,怕是要怨我。” 虽然知道林珑自己本身也是精于此道的,但是她去求了也是她一份心意,这人心也是肉做的,哪能真的无动于衷? 香椽轻快地道:“是,太太。” 在磨墨之前,她还将八角玲珑灯罩里面的烛心剪了剪,让光线更亮一点。 叶钟氏看着她细心的举动,对这个侍女的好印象又加了几分,执起毛笔写起来,娟秀的字迹在纸上一一定格。 叶旭尧进来的时候,看到亲娘在奋笔疾书,没有吭声坐在一旁等候着。 叶钟氏吹干了墨迹,这才递给香椽装到信封里面,准备发到京城去,转头看向似乎正在沉思的儿子,“舍得过来见我吗?我还以为你都不记得有个老娘还坐在这儿。” 听着这半抱怨半调侃的话,叶旭尧连眉头也没有皱,他娘就是嘴巴抱怨几句罢了,没有必要较真?而是正色道:“娘,找我来有何事?” 叶钟氏这才收起了之前那半拈酸的话,真是儿大不由娘,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之前那群劫匪查得如何了?” 叶旭尧神色淡淡地的一一回应他娘的问话,能说的也没有隐瞒着。 “真是大胆。”叶钟氏冷哼,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儿子的正事不到她插手,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儿子就昨束手束脚,那是男人的事情,不过有些事却是不得不提,“既然说到林家那两女,娘就不得不说活了……” 叶旭尧神色平淡地听着他娘的长篇大论,重点只有四人字,顾及名声,微睑眉,“这事娘不用太操心,我们自有分数。” 叶钟氏怔了怔,儿子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这么说他与林珑在这个问题上应该讨论过,并且还达成了共识,她不由得再概叹一句,儿大不由娘啊,遂有几分心意阑珊地挥手让儿子出去。 叶旭尧当即起身退了出去。 翌日,林珑起来刚梳洗后,贝明绯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阿珑,你没事吧?” 林珑忙稳住她有些惊乱的步子,免得她一时大意让她伤上加伤,“你看我这样像有事的样子?” 贝明绯上下仔细打量她,气色还不错,这么说来不是性命垂危,忙拍拍胸脯道:“没事就好,当我听说时,吓得魂都要飞了,这回真的是菩萨保佑。”边说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林珑好笑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坐下。 “我昨儿忙着收拾行李,这才错过了你受伤的消息,想到今儿个来给你辞行,这才听闻你受伤住进了叶府里头。”贝明绯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 “好端端的,这是要去哪儿啊?”林珑好奇地问,“再说月底也没几天了,我正要给你送分红的银子呢。” “我爹让我娘和我还有几个嫡出堂姐妹到别庄去住段日子,我娘的身子这几天有点犯病,大夫也说要静养才成,这不,我想推也推不掉,今儿个下午就要起程,那分红银子等我回来再说,放在你那儿比放钱庄还可靠,我可不担心。我估计一下,大概月余就能回。” 林珑觉得这决定有点匆忙,不过贝申氏身体有恙出城休养,倒也在情理当中,握紧贝明绯的手,“阿绯,我会想你的。” “阿珑。”贝明绯就只有林珑这么一个知心好友,自然舍不得她,“要不你与我一道去吧,反正你有伤在身,就当去养养,好不好?”越说越来劲,有林珑做伴,她一定不会觉得无聊。 叶旭尧在出门前过来看看林珑的伤势,一脚刚踏进门里就听到了这叫贝明绯的少女在挖自己的墙角,顿时脸色一黑,走进去时全身的气息颇冷,待看到林珑握住那大胆挖自己墙角的少女的手,印象中她还没有主动握过他的手,顿觉碍眼万分。 径直走上前去,他循例问她伤势好了点没有? 林珑一看到他,想到他昨晚的恶劣,还恨得牙痒痒的,不过面上却是不发作,“好些了,劳叶公子挂心。” 叶旭尧点点头,突然朝林珑道:“我昨儿是不是有块玉佩落在你这儿啦?” 林珑忙松开贝明绯的手,在床周围找了找,连地面也没有放过,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更别提什么玉佩了,“没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她抬头看向他。 叶旭尧微睑眉,“嗯,可能是我记错了。” 那碍眼的握手终于松开了,叶某人表示他还是颇满意这情形。 贝明绯在愣然后,忙起身给叶旭尧行礼,连她也看得出来叶旭尧与林珑比以往亲昵不少,莫非她错过了什么?林珑不单单救了叶钟氏? 叶旭尧神色平淡地让她不用多礼,“林姑娘的伤势还没好,大夫说最好还要卧床几天等伤口愈合,只怕辛苦劳顿的旅程不适合她,贝姑娘的邀约她是去不成了。” 林珑脸色一红,她本也没打算去凑热闹,一来贝明绯那几个堂姐妹都不太好相处,二来贝申氏不喜欢她,她何必自讨没趣? 不过自己拒绝是一回事,由叶旭尧拒绝又是另一回事。 贝明绯惊讶地看着叶旭尧,什么时候林珑的事轮到他出头?不过听到他拒绝的内容,她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啜嚅道:“是小女子粗心没有留意到,一时情急提了不好的建议……” 叶旭尧对她此刻的自知之明还是颇赞赏的,轻轻地点了点头。“贝姑娘明白就好。” 林珑觉得叶旭尧真是没事找事,遂道:“在小女子这儿耽搁这么久,怕是要误了叶公子的正事吧?”变相地下了逐客令。 “无妨。”叶旭尧挥了挥手。 林珑气得牙痒痒的,他无所谓,她有所谓好不好?一个大男人忤在这儿,让她与阿绯都不能好好说话。 正在她还要再想话来挤兑叶旭尧的时候,匪鉴就进来禀报说郑巡抚正催着他过去,心下不由得一喜,“叶公子,你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别误了。” 叶旭尧皱了皱眉头看向她,他要离去她就这么高兴?遂离去前颇为不悦。 在挑帘子出去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朝贝明绯道:“贝姑娘,等下月中旬之时,林姑娘要与郑巡抚结个义亲,到时候别忘了回来赴宴,再过三日就是我与林姑娘的订亲宴,贝姑娘不会打算错过吧?” 他这是在暗暗警告贝明绯不要趁机背着他拉林珑去什么别庄消暑,毕竟林珑到时候可是要出席这场合的,离开不了。 贝明绯一脸的诧异,在叶旭尧离去后,她回头看向林珑,阴恻恻地不满道:“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么件大事?我还是你好友吗?”   ☆、第九十一章 话伤 林珑见状,忙摆手解释,“阿绯,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不听。”贝明绯气嘟嘟地坐回在位,身子却是一侧,摆明了不听林珑的任何解释,“亏我还当你是最好的闺中密友,你现在要订亲了,我却是最迟一个知道的,阿珑,你好意思吗?” 林珑伸手拉住她的手,贝明绯顾忌她的伤势并没有甩开,“真不是这样的,这婚事我也是确定不久,本想着迟些再与你说,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哪知却受了这伤,阿绯……” 她拖长声音唤着好友的名字。 贝明绯也不是真恼,只是一时不太爽罢了,在林珑又唤了数声之后,她回过头来看向林珑,还嘟着嘴道:“真不是有心的?” “我可以发誓。”林珑一副要起誓的样子。 贝明绯“扑哧”一声笑出来,握住她另一只手,“起什么誓,我不过是闹一闹你罢了,好了,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赶紧告诉我怎么又打算嫁他了?”怕那冷面冷心的叶旭尧神色不觉地现身,她左右瞄了瞄,靠近林珑低声道:“你怎么又改主意要嫁他了?我看他的样子真不好相处,阿珑,往后只怕你还要受他的气……” 林珑也颇不满叶旭尧之前的表现,不过在面对贝明绯有几分诋毁的话语,很自然地笑着维护道:“他也不是这么糟,性子虽这样,人倒还可以的,至少我受伤这段时间,他对我颇照顾……”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看不出来他的在意与关心,只是他没有用话语表达出来罢了,出门或回府都会来看看她,这有心没心一目了然。 她从不以为叶旭尧对她的好,是因为她这伤是代叶钟氏受的,如果今天是林家其他几女救了叶钟氏,叶旭尧也不会表现得如此积极,能记得遣个小厮来问候两声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能亲自登门慰问? 贝明绯像第一次认识她的样子,嘴里还“啧啧”出声,在林珑不明所以是,她摇了摇头一副同情的样子,“阿珑,你完了,真完了……” “没头没脑的,完什么完?”林珑颇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你陷进去了啊,叶公子挖了个坑,你就照着跳了啊。”贝明绯睁大眼睛道,“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一个字儿也不信。” 林珑怔了怔,随后脸色一红,恼羞成怒地推了贝明绯一把,“瞎说什么,还没出嫁的姑娘家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给你娘听见,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指不定还要捎带上我呢。” 贝明绯不以为意道:“我娘现在不在这儿,我爱说啥就说啥,再说你与我是什么关系,我可是有哪句就说哪句,在你面前,我可没有什么保留。”随后八卦兮兮地又抱住林珑的胳膊,“你跟我说说,是不是真喜欢上他了?”眼睛往外努了努,所指何人大家了然于胸。 林珑皱了皱眉,这回没再胡乱地糊弄过去,“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都要与他成亲了耶。”贝明绯惊呼。 “我真的不清楚,好像有点,又好像没有。”林珑眼里似乎真有几许迷茫,随后摆手道:“成亲归成亲,跟喜欢有什么关系?你也知道我的家境,嫁他会是最好的选择,有襄阳侯府这靠山在,我家栋弟要出人头地也容易些,以前是我想不通罢了。” 换言之,她看上的是这襄阳侯府的权势,至于人,似乎就是捎带的。 贝明绯怔了怔,林珑这番话在情理当中,又似乎不应是她所言,毕竟她谁都明了林珑那执拗的性子,真那般能放下原则,三年前就会接受她家的资助,不会这样辛苦地做脂膏开店赚取养家活口的银钱。 “阿珑。”她有几分心疼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妥协于现实的林珑,让她心疼。 “好了,我可没有这么脆弱,再说叶旭尧是真的长得好,嫁他不吃亏。”林珑不喜欢伤感的气氛,拍了拍贝明绯的背,“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他待我应该不会差,就算将来我容颜已老,他再坐拥年轻美妾,那时候的我估计应能在叶家站稳脚跟,他情移也就威胁不到我什么,婚姻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像我爹那样的人是凤毛麟角。”只可惜她亲娘却从来不珍惜,轻易地就将这份感情踩在脚底下,一再践踏。 她思及亲娘,不由得嘲讽一笑,男人与女人说穿了就是那么一回事,哪个先陷进去,哪个就处于劣势,她与叶旭尧也不会有例外。她更不想年老色衰后,再对男人的移情别恋哭哭啼啼,至少也要做到优雅地转身。 贝明绯想反驳,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林珑没有说错,女人就要有这样的自知之明,在年轻的时候捞够资本以供年老时挥霍,有儿有女的女人也就不怕什么了,一如她娘,地位牢牢的,她爹纳了再多美妾,到她娘面前,都得乖乖地低头。 一时间,她也意兴阑珊起来,“这么一说,男人还没有银子可靠。”斜睨一眼林珑,“林伯父还有绿姨呢,只是你娘太狠了,倒也不好指责林伯父。” 提到绿姨娘,林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清楚,绿姨娘与她爹那一段并没有实质的婚姻,只是后来她才知道父亲对婚姻的忠诚,以及她娘的绝情狠心。 “所以,咱们多赚点银子吧。”她玩笑一句缓和一下这过于沉重的气氛。 贝明绯闻言,顿时一扫抑郁,又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里一时间又是欢声笑语。 在窗棂下站着的白色身影却是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去,对于这番对话没做半句点评。 匪鉴急忙跟上,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隔着几扇门的内室,本来自家主子回转是要踏进去的,只是在林姑娘说她不清楚对自家主子的感情这句话时,自家主子的脚一缩,这才站在窗棂下听去了大半对话。 “爷,不是说还有话要嘱咐林姑娘的吗?我们不进去了?” “别啰嗦,赶紧跟上。” 叶旭尧的步子有点大,神情紧绷。 匪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姑娘的话他也听了个*不离十,虽然他私下里觉得林姑娘有清醒的认知颇好,但却给主子听去了,这就不好了。“林姑娘她应该是无心……” 叶旭尧猛然停下步子,转头抿紧唇一身冷气地看着他。 “爷,奴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听到。” “知道就最好,我一向不喜欢碎嘴的人。” 匪鉴看到叶旭尧转身离去,背影有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他不过是一下人,还是闭紧嘴巴为好。 林珑却不知道她与贝明绯的私密话会被叶旭尧听去,仍自顾着与贝明绯说笑,没一会儿,郑南珠与郑西珠两女到来,四个少女说得不亦乐乎。 直到贝申氏遣人为接她时,她才一脸惋惜地起身告辞,握着林珑的手好久没话,直说要等她从别庄回来再叙。 林珑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贝明绯出了林珑所住的客院,因步履匆匆差点撞了人,急忙刹住,对方看她差点跌倒忙伸手扶了扶。 她猛一抬头,撞进了郑华翰的眼里,这丰神俊朗的男子一直是她内心最隐秘的心事,脸色红红地道:“郑公子,小女子每次在您的面前都出了丑。” 郑华翰笑了笑,松开扶着她的手,有礼地退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下回不要这般横冲直撞就不会撞上了,其实也挺可爱的,哪有出什么丑?” 贝明绯露齿一笑,与他打过招呼就要擦身而过。 “等等。” 闻言,她不解地转头看去。 “贝姑娘是不是要到别庄去暂住一段日子?”郑华翰突然道。 “对啊,我娘身子有点不爽利,大夫说静养最好。”贝明绯不疑有他地笑道,只当这是郑华翰对自己的关心,一颗心如小鹿乱撞。 郑华翰却是笑了笑,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站在原地看着贝明绯离去,在她看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贝聿看来要有所行动了,不然不会这么快送走家中女眷,看来他也知道这关不好过。 苏州最大的盐商,哪有可能会干干净净?他嘲讽一笑,真个不惹尘埃,他得不到这般巨大的财富。本来要去看望林珑的步子却是一转,往来时的方向而去,迅速在贝明绯的身后离开了这叶家别院。 贝府,贝朗看向他爹,表情有几分急躁,“爹,我们不能再与苏宥武站在同一条船上,不然会沉的,他现在摆有了就是在要胁我们一道去死。” 这几天烦心事渐多的贝聿明显苍老了不少,颇胖的身躯硬是瘦了一圈,“朗儿,你不懂,爹现在是想抽身都难,别说苏宥武了,就算是过往的巡盐使,哪一个不是过往甚密,不然如何攒下这偌大家业?” 贝朗看到如此意志消沉的父亲,内心更为沉重,他没想到一向似无所不能的父亲也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在妹妹面前夸下海口的他真是可笑至极。 贝聿看了眼长子,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木盒子,递到长子的面前,郑重道:“这是我为别处以另外的名字存下的银子,你且拿好,这是信物,当初就约好要以信物为凭,如果我真有个出了事,你就带着你娘与你妹妹远走高飞,不要回头。” 听着这如遗言的话,贝朗的内心一阵难受,父亲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爹……” “听爹的话,朗儿,你也大了,要担起这付担子,从我第一次做了违规法纪的事情开始,我就预备了有这么一天。”贝聿又笑得豪气,将盒子塞到长子的手中,“至于你的庶兄弟妹们,你别管,他们必须留下,爹能保的只能是你们母子仨,你娘跟了我一辈子,苦过也享福过,往后好好地侍奉她。” 贝朗握紧手中的盒子,双眼热热地看着父亲。 “去吧,你娘应该准备好了。”贝聿挥手道。 门却是“咿呀”一声打开,贝申氏眼眶红红地看着丈夫,“老爷,我不走,让他们兄妹俩离开。” “赶紧走,别在这节骨眼上犯糊涂。”贝聿怒道,“他们还小,你舍得扔下他们不管?只有你们平平安安的,我才能放开手脚,兴许风头过了,我就能去接你们回来。” 贝申氏还是止不住地一阵难过,贝朗上前抱住母亲,“娘,听爹的吧。” 贝明绯回到家的时候,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还没说上一句话,母亲就拉着她匆匆上了马车,父亲在廊下看着他们,挥手告别,而暗处却是父亲那一群妖娆的侍妾高兴的笑脸,没有母亲坐阵府里,她们都能过上几天轻松的日子。 这一幕在日后贝明绯的记忆中相当的深刻,此时却是微微地鄙夷着父亲那一群只懂以色事人的侍妾们。 “娘,我与你说,阿珑要订亲了。”她坐没坐姿地晃着双腿,拈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贝申氏歪歪地靠在软枕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嘴角微微一嘲,“她订了哪家?那个什么曹大夫吗?”苏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多少也耳闻过曹大夫为了林珑跳水明志的事情。 “哪能是他。”贝明绯瞟了一眼母亲,“娘,你想到哪儿去了?阿珑那个自作多情的曹大夫哪能是一路人?” “不然她能嫁到哪家去?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要养,好人家可不会考虑她。”贝申氏不以为意地道,压根都没想过林珑会有桩好姻缘。 “娘,我不是跟你说过,京城那家襄阳侯府与林家不是要结亲吗?你猜猜,结果选了谁?”贝明绯“咯咯”笑了一阵,看她娘的兴致不高,只好撇撇嘴道:“是阿珑啦,我估计侯夫人八成感激她的舍命相救,不过叶公子对她应该颇为在意。”想到自己受到两次警告就应可见一斑。 “你说谁家?”贝申氏突然问。 “襄阳侯府啊。”贝明绯理所当然地道。 贝申氏表情一顿,垂下眼眉若有所思 贝明绯却不疑有他,仍自顾地说着话。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珑却看到了意外的访客,她的三婶母林余氏与林玫来看她了。 林玫看了眼这间寝室的布置,叶家不愧是豪门大家,这布置颇为精巧,自然颇有几分眼热,“珑堂姐住在这儿怕是要乐不思蜀了吧?” “在我眼里,龙床不如狗窝,不知道这句话玫堂妹可喜欢听?”林珑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那酸溜溜的语气她听了就不舒服。 “珑堂姐这不是在开我玩笑?”林玫不太高兴地道。 林余氏却是朝小女儿冷然一瞥,示意她不要再做声,放下绿姨娘奉上的茶碗,她正视林珑,“珑姐儿,说吧,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们家琳姐儿,她现在在牢里都被关得不似人形了,好好的大姑娘如何能承受得住……”掏出帕子抹去那泪水,在牢里看过鼻青脸肿的林琳后,她再也忍不住直奔这叶家别院找林珑摊牌。 林珑的脸色一冷,“她们找人扮成马贼掳我与璃堂姐的时候,可没打算放过我们,如今犯了国法的是她,哪能轮到我说放不放的?三婶母,你来说这话不太合理。” “没错,这事有错也是你家琳姐儿的错,如今来这儿不是赔礼道歉,而是说这样的话,三夫人,你这行径连我都看不惯。”绿姨娘怒道。 “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侍妾插嘴?”林余氏低喝一句。 林珑冷哼一声,“二娘,送客,这等不讨喜的客人我们不招待。” “你!”林余氏用手指着林珑,一副肝火上升的样子,“别以为有叶家给你撑腰,就不将家里的亲戚看在眼里,珑姐儿,我告诉你,你这样嚣张,他日在叶家受了委屈别回来哭诉,没人同情可怜你……” 林珑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朝外面的侍女大喝一声,“进来,送这林三夫人出去,往后她登门一律给我打出去。” “是。”外头的侍女急忙进来要架住林余氏出去。 林余氏没想到林珑会这么不给她面子,“珑姐儿,你真的要把事做绝了?” “现在要绝的是你们,一进来就张嘴没好话,谁还愿意搭理你们。”绿姨娘指责道,以前多多少少还记得主仆之分,现在这三夫人是越发过份了,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谁还兴搭理她? 林玫急急起身跟在母亲的身后,刻意看了眼床上的林珑,这堂姐竟有几分不认识,以前没见她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珑姐儿,你真就半点亲情也不念?那可是你的堂姐,同一个祖宗出来的,你这样就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放开我,我还没说完呢……” 林珑看了眼被押出屋子的林余氏,轻舒一口气,“这等人真无须给她面子。” “珑姐儿,这事还没得完呢,现在你的婚事已定,该发愁的地方还是不少。”绿姨娘叹气道,可恨的是自家亲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二娘,我已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林珑淡淡道,只是这林余氏不通气罢了,不然何至于双方撕破脸皮?她本也不愿让叶家的人看自家笑话,到底这娘家就是出嫁姑娘的底气所在。 绿姨娘点点头,知道再操心也没有用,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当然林珑是不这么认为的,她知道她手中难得地握了一副好牌。 林余氏被押到走廊的时候,正好遇上前来探望林珑的叶钟氏,她忙挣脱那些个奴仆,冲到叶钟氏的面前,哭诉了一番林珑没心没肺的举动,话越说越过份,“……侯夫人大概不知道她心歹毒着呢,那好歹也是她的堂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又是一场误会,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只要她出面说一两句话,这事就揭过了,害人的事情我们家琳姐儿哪敢做?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叶钟氏皱眉听着她给林琳脸上贴金,原本她也以为林琳最多只会耍些小心眼,亲眼所见后,那害人的阴毒心思可不是小心眼就能说得过去的。 林余氏见叶钟氏不吭声,以为她听进去了,心下一喜,接着道:“侯夫人,本来这话我不该说的,保不准是珑姐儿找人陷害了我们家琳姐儿,为的不就是搏您的同情争这婚事吗?她的鬼心眼可多了,你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背着人鬼主意一个又一个的,您啊可是应接不暇。”鄙夷的一笑,“她啊背地里手段尽出,您不知道,您们未到苏州的时候,她与一个药店掌柜的儿子来往过密,只是对方的母亲嫌弃她心眼多,所以一直未曾点头应下。她一计不成,这才瞄上了贵公子,攀这好姻缘,这才污蔑了我家琳姐儿……”一说到女儿,她又开始拿帕子抹泪。 叶钟氏听她说得离谱,并未将什么药店的掌柜儿子的混账话放在心上,冷声打断她那自以为是的话,“明人不说暗话,更不会在背地里诋毁他人,你这行径,我可看不惯,难怪教出了那样的女儿来。”不顾林余氏的傻眼,朝一旁的侍女道:“送这夫人回府。” 语毕,她径自往前走,不再搭理林余氏。 林余氏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侯夫人,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您不信可以去找人查一查?那男的为她要死要生,她现在得了好姻缘,就甩了对方……” 林余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双臂再度被架住,这回直接就被丢出了叶家别院。 林玫忙上前扶住亲娘,瞪了一眼这红色大门。 林余氏却是恨恨地咬着牙,好你一个林珑,你不肯出面救我的女儿,我也要你嫁不进这样的人家享福,转身拉着女儿走出这巷子到那大街,母女俩疾走,撞到人也顾不上。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曹家的药铺。” 林玫一听,就知道母亲要去找那曹周氏。 叶钟氏在进林珑的屋子前,得到了下人匆匆赶来的禀报,挥了挥手,这才一脸若无其事的迈进里屋,“林姑娘今儿个好些了吗?” 林珑一看到来人是叶钟氏,忙将手中的账册甩到床里边,掀被就要下床行礼。“侯夫人来了?怎不让人通传一声,小女子有失远迎……”这未来婆母势必要打好关系。 叶钟氏忙按住她,“你的身体还没全好,这礼就免了,身子要紧。” “好很多了,甚至有些痒痒的,这是愈合的征兆。”林珑忙道。 “这就好,该注意的地方多注意。”叶钟氏坐在香椽端来的雕花圆凳上,笑看着林珑,“我让人给你寻那去疤的药膏了,等找到后,争取不在背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林珑有些意外叶钟氏还会留意到这点小细节,不管她出于什么心理,都还是感激道:“侯夫人,这会不会太麻烦?我已经让人去找药草,这个我可以自己做的……” “你做的归你做的,我寻来的是我的心意。”叶钟氏握着她的手轻拍:“那天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伤。” 林珑道:“侯夫人言重了……”她要不能真的居功自傲。 叶钟氏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性格,与她说一会儿话,就将目光放到林琦与林栋的身上,温和慈蔼。 林琦有几分惊慌,林栋因为接触过几次,再加上是真的喜欢这叶钟氏,反而镇定许多。 这天晚膳,比昨儿上得早了些,林珑看了眼外头,叶旭尧并没有过来,弟弟妹妹已被叶钟氏拉到她院子去用膳了,所以这儿只有她与绿姨娘二人。 绿姨娘看到她的小动作,笑道:“是不是在等某人?” “二娘。”林珑不依地唤了声,没再张望门口。 绿姨娘笑了笑,亲自给她布膳,“今儿个的菜色真不同,中午与晚上都变着花样来弄,依我看,还是某人的心思。”要不然前两天怎么不见有这待遇?厨房的人现在见着她也客气了许多。 林珑执箸时,果然看到那与中午又不同的膳食,能这般细心,估计也就只有叶旭尧了,叶钟氏应该不会这样做,心里对于他昨晚的恶劣行径不再耿耿于怀,吃起那菜,还是甘甜回香的。 等她与绿姨娘一道用完晚膳,那道白色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别看了,我之前问了一下,说是叶公子还没有回府呢,怕是外面有事拖住了。”绿姨娘给她端来一碗香茶,把刻意打听来的消息道了出来。 “我又没有问他,二娘瞎嚷什么?”林珑接过茶碗,轻掀茶盖,吹了吹上面的茶渣子,趁热喝了一口,茶香甘甜,回味悠长。 “你就嘴硬吧。”绿姨娘取笑道,林珑不过是面子上抹不开罢了。 “不理你了。” 林珑放下茶盏,挨到床上不作搭理。 绿姨娘也不与她计较,坐在一边绣着花,顺便与她一块儿讨论那去疤的膏药配方,她好去试试,趁着现在结疤之际使用,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女人的身子也是笼络男人的武器,林珑是贪美,她则是担心有疤会影响到叶旭尧的观感,两人观注不同,不过对同一件事的重视却是一致的。 正说话话,林栋与林琦从叶钟氏的院子过来,一家子说了一会儿话,林珑将账册交给小妹,叮咛几句就放他们家去,怕夜路不太安全,叶钟氏还给派了小厮护送。 林琦姐弟都出去了,反倒是送他们过来的香椽还站在原地,林珑看她的样子是有话要说,遂将一干侍女都遣了出去,独留绿姨娘做陪。 “你有何话要与我说?”林珑不拐弯不抹角地问道。 香椽这才一五一十将之前林余氏在叶钟氏面前诋毁的话学了一遍,最后道:“林姑娘,您那婶母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这样毁您闺誉的话都是张口就来,连奴婢听了都觉得不是味儿。” “那侯夫人可有听信这些个混账话?”绿姨娘急忙追问,心里急得很,既恨林余氏又恨自己,当初都招揽了什么事? 林珑按住绿姨娘紧张的手,“二娘,你放宽心,若侯夫人真个听信,就不会让琦儿与栋弟陪她用膳了,这表明了侯夫人心中自有明镜,你且安心吧。” 香椽颇诧异林珑的心思居然如此剔透,心下寻思,这未来大奶奶只怕将来混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好,遂肯定地道:“林姑娘没说错,太太没上心呢,还叫人轰走她,不过这等小人怕是不会轻易罢休,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儿来?”不管林珑心里是否已有计较,她还是将心里话道出,这可是她表现能力的机会,太太管家还能有几年?等林珑嫁进去生上一两个男丁,这位置就坐稳了,主持中馈是迟早的事情。 林珑看这香椽是越发顺眼,遂与她说话也带上几分笑容,“这事我晓得了,自有定夺,你也赶紧回去吧,不然侯夫人寻不到你,怕是要发作一番了。” 香椽笑着应了声,“诶,奴婢知道,可不敢真惹恼太太,不然就要像那位一样了。”下巴朝某个方和努一努。 众人皆会意,她指的是织锦。 林珑点点头,朝绿姨娘道:“二娘代我送送香椽出去。” 绿姨娘忙不迭地点头,对于叶钟氏的身边人,她也乐得拉拢。 香椽一欠身即出去,对于这次会面极其满意,听林珑的称呼是亲热了许多,没有那般客套,这代表着林珑开始对她另眼看待。 林珑正伸手将灯挑亮点,突然,感觉到有人比她更快地剪了剪烛花,烛光映衬下,那是男人的手,皮肤白皙,却又能看得出双手异常有力,这双手的主人她并不陌生。 “你怎么进来一点声音也没有?怪吓人的。”林珑抬头看他,抱怨过后,语气温和了一些,“用过晚膳没有?”结果闻到他身上一阵酒香,她还特意嗅了嗅,皱了皱柳眉,“你喝酒了?”   ☆、第九十二章 醉酒 叶旭尧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的眉眼在晕黄的烛光下显得十分的柔和,看起来温顺得一如家猫,让人想要抱在怀里好好地摩挲一番,想到她今晨说的那一番话,他的眉头又紧皱起来。 林珑看他只是站在那儿发愣,从他身上传过来的酒香味更浓郁一些,不吭声的他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她还是伸手不顾礼教的规范拉住他的大手,让他坐在她床边的雕花圆凳上。 他低头看了看那只柔荑,没有拒绝她示好的行为,顺势坐到床旁边的雕花圆凳上,双眸仍没有离开她的俏脸蛋。 “我脸上有什么吗?你这样看着我?”她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疑惑地问他。 “没有。”良久,他闷声回答了一句。 “你今晚喝了不少酒?” “嗯。” “可有哪儿不舒坦吗?” “没有。” “……” 林珑的柳眉拢得更紧,他的话一向不多,看似正常的很,可她不知为何竟觉得他今晚有点不对劲。 “你的脸有点红,要不我让人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她倾身伸手想要去抚摸一下他的额头。 叶旭尧却是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抚摸,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颇在几分尴尬。 林珑咬着下嘴唇,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一时担心他倒是孟浪起来,只是没想到他会避开,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毕竟男女有别,竟因为他的一些举措而忘了两人还没有成亲的事实,她有什么资格管他喝了多少酒?缩回床内一声不响。 “我没有事,你别多想,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叶旭尧留下一句话,突然转身就走。 林珑轻轻地“哦”了一声。 叶旭尧走到一半,听到她这声意兴阑珊的语气词,那积压在胸腔里面的郁怒突然爆发,猛然一个转身,他两个箭步又回到床边。 林珑抬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么又转回头了?抬起头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正要启唇相问,哪知他突然就这样压下来,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却是向后揽着她的头,一双带着酒香与清冷的唇就这样压了下来,狠狠地堵住她的红唇。 她一时不察,才会让他为所欲为,“唔、唔……”地举起双手捶打他的胸膛,他怎么又要这样逾矩? 叶旭尧的另一只手抓住她做乱的双手往下压着,身体前倾,让她的上半身几乎贴到他的身上。 林珑的双颊泛着嫣红,在他松开她的唇之际,她的眸子里甚至飘着几许媚态,这样的她看起来比平日生动了几分,他看得眼也不眨,再度低头。 绿姨娘送走了香椽,正要挑帘子进去,却看到两人亲热的这一幕,她的手攥紧那帘子,想要进去阻止,转而一想,这样似有不妥,最后缩回脚无声无息地将帘子放下。 自己踱到外面的厅堂坐着,一颗心仍在“噗噗”地跳着,担忧被人瞧去这一幕看轻了林珑,忙左右看了看,连平日守在门口的仆人也没瞧见一个,看来她是多虑了。 被强亲的林珑最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被叶旭尧松开,猛然推开他,倒在一边努力平息缺氧的胸腔传来的疼痛,最后半抬头狠狠地瞪着他不,双眼似有水意。 叶旭尧看着这样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她,突然觉得胸口的郁闷少了不少,霸道地揽上她的柳腰,强行将她半抱在怀里,掏出白帕子给她抹去略湿的眼角,“哭什么?” 林珑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别动,你的伤还没好,不然裂开了受罪的还是你。”叶旭尧似提醒道。 林珑思忖一会儿,竟真个不动了,仍然拒绝掉他现在讨好的行为,“你发什么酒疯?一回来就找我撒气,不想见我,我明儿就家去,也不用赖在你家惹你嫌。” “怎么越说越不像话?”叶旭尧道,“像个孩子一样。” “你才像个孩子,胡乱发脾气。”林珑赌气地道:“我不过是关心你几句,你不爱听就算了,何必这样?给人看见我还要不要做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叶旭尧看她这样,不由得心疼几分,“我是你的未婚夫,想要亲近你也错了?再说我又没说不喜你的关心,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随意臆测一些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怕把自己折腾成傻子。” 这样一番话,意有所指。 林珑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那双剪水秋瞳传达出来的意思,他轻咳了咳,“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记住我说的即可。” 一会儿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会儿又要人记住,她都觉得今晚的他简直莫名其妙,让人费思量,可仍然有些酥麻的嘴唇提醒她,他之前的恶劣与逾矩。“下回我不同意,你不准亲我。” 叶旭尧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紧,如果以前没有亲近过她或许还会不在意,现在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不想应承她,遂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今晚吃了什么?” “竹笋焖肉、高汤狮子头……”数了几个菜,她觉得不对劲了,忙瞪了他一眼,“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夜深了,我有些犯困,你也早点睡。”他拨了拨她鬓边有些散乱的秀发,松开她的腰肢,起身就转了出去。 林珑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若不是顾及形象,她早就一个枕头扔过去。 叶旭尧在挑帘子出去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在看到绿姨娘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姿态,微一点头,没吭声就背着双手离去。 绿姨娘这才挑帘子进去,看到生闷气的林珑,“怎么了?”之前看他们亲热还火辣得很,怎么现在又气上了? “没什么。”林珑摆明了不愿意说,扬声吩咐侍女进来。 没一会儿,就有侍女挑帘子进来,屈膝行礼,“林姑娘有什么要吩咐?” 林珑似随口吩咐了一句,那侍女微有错愕,但很快就应声退了下去。 待帘子又平稳之后,绿姨娘才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们吵上了,珑姐儿,男人有时候要多让点,别太倔,会吓跑他们的。” “吓跑就吓跑,我也不稀罕。”林珑嘴硬地道,抓起旁边的书又看了起来,只是一个字儿也没看得进去。 绿姨娘看了半晌,看到她还犹不自知,只好叹气地上前将她手中的书调了个个,“珑姐儿,你拿反了。” 林珑的俏脸蛋一片烧红,有些羞赧地将书本一扔,侧卧在床。 绿姨娘见她眼皮薄,不好再开她玩笑,遂又坐在一边绣起了花儿。 好一会儿后,林珑才又半坐起身,将绿姨娘手里的绣布儿拿开,“二娘,晚上绣东西伤眼,别绣了。” 绿姨娘也就顺水推舟地扔下手中的绣针,突然忆起香椽说的事儿,“对了,三夫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如果真让她搅出什么事儿来,那就麻烦了。” 一说起这茬,林珑就顾不上羞恼之前叶旭尧的举动,“这事儿我心里有主意,明儿二娘去一趟新宅,别的无须做,只管将香椽那一番话学给我那三叔父听即可。” 绿姨娘皱眉细思了一会儿,“这样有用吗?珑姐儿……” “二娘只管照做即可。”林珑有些犯困,打了个呵欠躺到床上,“二娘也早点睡吧。” 绿姨娘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嗯”了一声。 书房里面,叶旭尧正与前来议事的郑华翰说着话,突然匪鉴掀帘子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 “有什么事?”他皱着眉不悦地问道。 “大爷,林姑娘让奴婢给您端来醒酒汤还有一些宵夜,她说您喝了不少酒,必定没吃什么东西,让您多少吃点宵夜,不然会犯胃疼。” 郑华翰在一边挤眉弄眼笑道:“真看不出来我这义妹居然如此会体贴人,叶兄,你说是吧?” 叶旭尧神色未变,也没对他的挤眉弄眼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声不吭。 那侍女半蹲在那儿颇有几分尴尬,匪鉴暗暗捅了捅她,给她使个眼色,示意她端到主子的面前,那侍女会意,小步上前将托盘放到叶旭尧的面前,掀开了盅上的盖子,醒酒汤的味道就飘了出来。 叶旭尧也没有拒绝掉林珑这份心意,真个端起碗来喝起那醒酒汤,也不去招呼一边的郑华翰,感觉到汤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放下碗接过匪鉴递上的帕子按了按嘴角,“你回去禀报林姑娘,就说我已喝了。” “是。”那侍女忙退了下去。 叶旭尧这才看向郑华翰,“她性子一向执拗,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摆明了就是在外人面前表现恩爱的一面,郑华翰暗暗摇了摇头,这还没成亲就如此维护上,真成了亲那还得了?不过身为未来的义舅子,他对这局面喜闻乐见,叶旭尧这样做也是为了向郑家表明,他对林珑的在意远在他们想象之上。 “大家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笑话?”他笑道,“不过贝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我一路都有派人跟踪,贝家母子仨的落脚处更是派了一队人把守,如果需要,我现在就将他们抓起来,贝聿私下里与苏宥武关系密切,如今送走妻儿,只怕还要出幺蛾子。” 若不是刚巧遇上贝明绯,他还没能这么快确切掌握贝家人的动向。 叶旭尧一低头就看到那空碗,之前里面还有醒酒汤,还有那几碟宵夜,想到林珑,很自然就捎带上早上才见过的贝明绯,看她那样子,与林珑关系十分密切,如果她出了事,林珑指不定要焦急如焚。 半晌,他道:“暂时按兵不动,我们私下会一会贝聿。” 郑华翰睁大眼睛,叶旭尧办案一向不讲情面,凡事都算到最尽,不然也不会接下盐务这案子,如今却一改之前的决定,临时打算轻放过贝聿。 “有什么问题吗?”叶旭尧清冷地道。 “没,没什么。”郑华翰摇头,看出他有送客的意味,识趣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叶旭尧轻“嗯”一声。 郑华翰起身告辞离去。 帘子掀起又放下,匪石进来看到自家主子没动那宵夜,于是自作主张地上前想要端下去,放了这么一会儿都有些凉了。 “放下。” “呃?” “我说让你放下。” 叶旭尧加重声音重复一遍,匪石这才将半端起来的宵夜放回原位。 “出去吧。” 听到主子吩咐,匪石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放平常主子哪还会吃这种放到凉的食物,真是一碰上林姑娘,原则都可以靠边站。 结果,当晚等他进去书房收拾的时候,果然看到那托盘里面的食物都被吃光了,不由得叹息主子这性子真别扭,也还真只有林姑娘才能受得了。 翌日一大早,绿姨娘思索了林珑的吩咐一宿,早早起来侍候了林珑用早膳,然后急忙就到了林刚的新宅,按林珑的吩咐,将林余氏抹黑林珑那一番话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还自作主张添了几句厉害话,果然林创当即黑了脸色,顾不上呵斥她,径直急忙出了厅堂,往厢房而去。 林余氏正在梳妆,想到会给林珑添的堵,她心里一阵痛快,放下脂膏,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正要掀帘子出去,哪知看到丈夫一脸怒气地冲进来,一见到她即问:“你是不是在襄阳侯夫人面前说了些不体面的话?” 她心里一“咯噔”,莫非是?脸上却是努力镇定神色,“没有的事……” 林创看到她还要撒谎,如果没有,那个臭丫头是不会让绿姨娘过来说这么一番带有侮性质的话,想到她连女儿都没带好,顿时一巴掌甩过去,大喝,“都到了现在,你还要不承认?” 林余氏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他为了那个林珑打她? “林珑那个臭丫头再不济也是林家的女儿,她若是名声受损,你的玫姐儿能得好?还有正在牢里的那个,都是你给教坏了,我林家在苏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丢不起那人。”林创仍兀自发着怒火,手指着妻子怒骂。 林余氏脑袋“嗡”了一声,捂着脸的手慢慢垂下。 “娘。”林玫与弟弟林枢就要掀帘子进来。 “出去!”林创怒喝了一句。 林玫姐弟对视一眼,看到亲娘脸上的五指印,明显是被父亲林创打的。 林枢冲上前挡在母亲的面前,朝父亲怒道:“爹,你为什么打娘?” “玫姐儿,把你弟弟拉出去。”林创再度动怒。 林玫不敢惹怒父亲,这个家里父亲是最权威的,忙上前又拽又拉地将林枢弄了出去,临出去之际,还担忧地看了眼母亲,母亲却是摇了摇头,使眼色让她赶紧将弟弟带走。 “你怎么不想想,琳姐儿还在牢里关着呢,我就是拉不下这老脸才一直拖着,你倒好,现在把脸都丢光了……” 林玫在外面的回廊都听到父亲的震吼声,忙捂住弟弟的耳朵离去。 “二姐,娘还在里头。”才七岁的林枢不想走。 “没事的,我们进去激怒爹,才是害了娘。” 林枢到底人小,信了林玫的说辞,与她一块儿出了去。 叶家别院,林珑正尝试要下床,躺在床上几天都要发霉了,一旁的侍女忙阻止,“林姑娘,你的伤还没有好,下不得床的……” “不碍事,我想走走。” 一个阻止,一个坚持,两人正在拉扯之时,有小丫头装扮的侍女匆匆掀帘子进来,“林姑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林珑站在床沿,看到这小丫头喘着粗气,遂道:“先别慌,顺口气再说。” 那小丫头没想到林珑如此和气,心下颇有好感,忙又道,“香椽姐姐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有位叫曹夫人的女人今儿个来拜访太太,现正在厅堂那儿说着话……” 曹周氏? 林珑一听就知道是她,嘴角不由得冷冷一撇,她那位三婶母的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遂朝那阻止她下床的侍女道:“过来扶着我。” 既然上门来闹事,她自然要去会一会才合情理。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约在十点半左右。   ☆、第九十三章 污蔑(二更) 正确说来曹周氏并不是正式递了拜帖求见叶钟氏的,只是等在府外拦下了叶钟氏出行的马车,叶钟氏听她提及林珑,看了眼巷子外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才让她进府里说话的。 曹周氏也不是那没见过富贵的人,她本身也会少许医术,偶尔一些大富人家的内宅妇人得了见不得光的妇人病时都是找她医治的,所以进来后倒也没有眼皮子浅的四处瞄,而是学着叶钟氏一般端正坐在椅子里。 “侯夫人,我来这儿见您,也不是为了别的,你也知道这一女二嫁实在是丢了我们两家的脸面,当然您家大业大的更是丢不起这人,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她居然骗了您说她未许婚,早在前儿,她就与我儿订了婚盟,这是当时的庚帖。” 她起身将一张所谓的庚帖递到叶钟氏面前的桌上。 叶钟氏瞄了眼上上面确是林珑的生辰八字,心底微吃惊,莫非是无风不起浪?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一哼,“曹夫人,我不知道你拿这么一张当不得准的庚帖来有何用意?我自认对自己的眼界力还是颇自信的,林珑是怎样的女子我心里有数,你若再诋毁她的闺誉……” “侯夫人,您这是上了她的当,她与我儿早就私订了终生,这在苏州城也是有人知道的,你且派人出去打听一二,就知道我所说非假。”曹周氏一脸正色道。 每每看到林珑那间玉肤坊生意兴隆的样子,她就恨不得将那银子抓到手中,昨儿林余氏来找她,两人这一合计,她当即拍板,只要林珑进不了叶家的大门,脸面尽失后,她再提亲,还不水到渠成?只怕那时候她还要感激她的不计前嫌呢?不然还有谁要她? 看着这曹周氏一脸笃定的样子,叶钟氏脸色终还是变了,能说出这话莫非真有什么把柄?林珑那张小脸又出现在眼前,她不像那种不检点的女子。 曹周氏一看这叶钟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动摇了,看到事情已经往自己预想方向而去,她一脸义愤填膺地还要再说些动摇这襄阳侯夫人的话,“侯夫人,若没有这事我又岂会来乱讲?我曹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在苏州城还是有脸面的大夫,如今我儿为了她气得染病卧床……” 听着这曹周氏的胡言乱语,香椽有几分着急,想要插话又没那资格,不停地仰着脖子看着那进厅的门,希望林珑能快点到来,不然只怕自家太太要轻信于人。 突然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林家夫人到访。 叶钟氏正皱紧眉头,这时候林余氏来此又要说什么,想到昨儿就是林余氏最先提及什么药店掌柜的儿子,遂道:“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林余氏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林白氏,两人的面容都有几分着急。 林余氏一进来没顾得上与叶钟氏见礼,而是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曹周氏道:“好你一个曹老婆子,把我家珑姐儿的庚帖还回来,我昨儿去你铺子里抓药,哪知道你趁我不备,将庚帖偷了走,今儿个我若不去药铺找你,还不知道你到这儿来胡说八道毁我们家珑姐儿的声誉……” 曹周氏顿时懵了,忙给林余氏使眼色,昨儿都商量好了,她怎么一进来就变卦了?“你在胡说什么,你们林家想要一女二嫁,我曹家可不同意,了不起我们到衙门去理论,看看谁占理?” 林白氏却是不加入那一方的战力,而是朝叶钟氏行礼道:“侯夫人,这事真是我们这些个当婶母的疏忽了,本来昨儿珑姐儿的叔父催我们妯娌二人拿着庚帖再让人品评一次,好有个底儿,哪知道后来遍寻不着,最后才忆及是失在了曹家药铺内……” 这番说词是他们两房人在来时就想好的,她本不想给林余氏收拾烂摊子,这个妯娌她现在是彻底厌恶上了,以往在京给公爹奔丧时,还道她好相处,现在才知道是真人不露相。 可转思一想,林珑就快是郑巡抚的义女,人家要认这义亲也是因为缘于与叶家的婚事,万一生变于她二房半点好处也没有,遂只能急急忙忙地来亡羊补牢。 叶钟氏看着眼前这一团乱局,只觉得可笑至极,不过既然都来了,她自然还是要弄清楚的,林珑到底作派正不正?端起茶碗轻茗一口,随后慢悠悠地道:“昨儿林三夫人与我提及的药店掌柜的儿子,是不是就是这姓曹的大夫?”她的眼睛一使向曹周氏,半点也不容林余氏蒙混过关。 昨儿她不信,可今儿个却是不得不问清楚。 林余氏一时忘了这茬,昨儿一时情急加愤怒胡乱喊出来的话,现在要如何圆过去?她脸色有些难看,若真的害了自家女儿出不了牢又害小女儿嫁不出去,她就真的是作孽了,不由得看向林白氏。 林白氏也是一懵,之前在这问题上没有合过口供,现在要如何才能圆得滴水不漏? 在门外边听了一会儿壁角的林珑,看到这情形,看来自己还是得出面收拾,遂刻意放重脚步声,声音清脆地响起,“进去给侯夫人通传一声……” “林姑娘,直接进来吧。”叶钟氏知道她故意说这么大声,就是让自己知道她过来了,也好,她也就听听她说什么,若她真的不是正派人,哪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也不能让儿子娶了她。 在这一点上,她自认还是很公正的,就尽管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林珑这才由着侍女扶着走进来,正要给叶钟氏屈膝行礼。 叶钟氏笑道:“这礼不行也罢,你的伤还没好,怎的就过来了?” “谢侯夫人关心,这卧床几天再不起来走走骨头都要酥了。”林珑也笑得礼貌地道。 叶钟氏关心完她,自然要提到正事,“林姑娘,这曹夫人说你与她儿子认识,可有此事?” 林珑转头看向曹周氏,笑了笑,“自然认识啊。”看到叶钟氏脸上的笑容一窒,她也当没看到一般,径自又一脸正色道;“侯夫人也知道的,我家栋弟身子弱,之前一直是这位曹夫人的儿子给看的病,小女子又岂会不认识他?说起这个,还真的得多谢曹大夫,要不然只怕小女子的弟弟早就撒手人寰了。” 林栋的身子不好,叶钟氏是知道的,那单薄的身子骨儿,她看了也心疼,当时还问过他都吃什么药,是什么病,正想着等林珑与自家儿子成亲后,找个御医好好地给看看,把这病彻底医好。 曹周氏听了林珑这一番话,忙打蛇随棍上,“侯夫人,您听听,我可没有半句虚言,她与我儿早就私订了终生……” “曹夫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林珑突然柳眉一竖喝了一声,“我行得正站得正,为何你来毁我闺誉?” “你还敢说?”曹周氏也不客气道,“我儿子为了你都跳水明志了……” “什么跳水明志?”林珑冷哼一声,“以讹传讹的话,你这个当娘的也信?当时你也在场,分明是曹大夫自个儿失足落到水里,现在倒赖在我身上,曹夫人你好生无理。” “对啊,这事与我们家珑姐儿有什么关系?”林白氏立即找到话来插口,“我还没追究你毁我们家姑娘的声誉呢?” “那庚帖……”曹周氏还想拿庚帖来说事。 林珑的面色更冷,“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陷害我的,曹夫人,你非要诬蔑我声誉,说什么一女不嫁二夫,你且说说,我可有收你家的聘礼还是留了信物,或者到官衙立了婚书?但凡你拿出一样来,我就认了你的话。” 叶钟氏也两眼看向曹周氏,只凭一张庚帖作不了准,林珑的话是有道理的,真订了婚事总得有个凭证,哪怕是私订? “这……”曹周氏顿时犯难起来,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她哪拿得出什么信物来?最后把心一横,“我落在家里了……” “落在家里了?”林珑抓住她这句话,“你都把这莫须有的庚帖拿来充数,会忘了更有份量的信物或者婚书?说出去谁信?你以为毁女子的闺誉就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走,我们到公堂去辩清楚,不然我岂不是要被你冤死?” 说到去公堂,曹周氏与林余氏都慌了,她们本来没想到林珑会这样说,一到公堂去,她们的谎话都站不住脚。 “珑姐儿,这还是不要了吧?”林余氏有几分心虚地道。 “三婶母,难道我就要让人胡言乱栽赃吗?”林珑适时地红了眼圈,“明明都是莫须有的事情,闺誉受损的女子除了一死别无他途,我们林家也是清白传家的,哪能让人如此污蔑?我们林家女儿往后还嫁不嫁了?” 叶钟氏也皱紧眉头,真闹到公堂去就难看了,看林珑那样子,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下已经有所偏颇,遂一拍桌子,怒喝,“大胆,污蔑良家女子的闺誉可不是小事,你可要想好?不然坐牢还都是小事。”   ☆、第九十四章 用膳 曹周氏被吓得心头跳,这会儿才正色打量这官夫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角色,她来这一趟真心错了,一想到要坐牢,她顿时就怕了,忙道:“侯夫人,这事是我弄错了,这庚帖是……是……我是拿了林家三夫人的……” 想了想,她还是按林家三夫人的之前的话来说,希冀可以不被追究责任。 林余氏一听,本来有些担忧的心突然就放下了,不管如何,有了这么一句话,这事就不能再牵扯到自己身上,对丈夫也可以有所交代,对家族名声也无碍。 “一句拿错了就可以推搪过去?”叶钟氏再度怒拍了桌子,“你到我门内胡言乱语险些毁了我家未来儿媳的声誉,这事绝不能轻饶,来人,将这人交给郑巡抚发落,以诽谤姑娘家的闺誉入罪。” 曹周氏顿时脚一软,跌坐在地,这什么侯夫人还不打算放过她?“夫人,夫人,您……”看到叶钟氏眼里的狠意,再度打了个冷颤,最后只能求救地看向林珑,“林姑娘,你不能袖手旁观啊,我儿还救过你弟弟,他对你恩……” 林珑只是红着眼眶不吭声,她还没有这么大度放过这三两次闹事的曹周氏,想到她的可恶,头更是别到一边,“一码还一码,你不能拿曹大夫来做筏……”不给一点厉害这个老女人看,她往后还要纠缠不清,吃亏的只有自己。 “是她,是她,这个主意是她给我出的……”从林珑那儿得不到救援后,曹周氏指着林余氏大喊。 林余氏脸色一白,站在原地喘着气反驳:“颠三倒四,谁会信你之言,你刚才不是承认了这庚帖是你偷的?现在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钟氏严厉地看了眼林余氏,这女人就是搅屎棍,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后是绝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她刚才还差点动摇信了这混账人的说辞,如今一颗心还在后悔着。不过林余氏是林珑的三婶母,出了林家姐妹的事情后,再将这妇人送进牢里,林家的名声也就完了,到头来害的还是林珑与襄阳侯府的名声。 “来人,还不动手?” 听到自家太太的呵斥声,一干下人都不再傻站着,忙上前架住曹周氏的四肢,用帕子封住她的口,抬着挣扎的胖胖的曹周氏就出了厅堂。 叶钟氏轻呼一口气,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看向一边的香椽,“你去一趟巡抚衙门,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与郑夫人学说一番,她自会知道如何处理。” 香椽忙站出来屈膝行礼,“是,太太。” 林珑看了眼香椽,香椽暗中点点头,两人心照不宣,林珑至此才真正放下心来,有香椽过去,不愁郑夫人不会好好地整治这曹周氏。 林白氏感觉到叶钟氏还似有不悦,忙打圆场道:“这不过是误会一桩,侯夫人,都是我们这些当婶母的失职……” “确实是失职。”叶钟氏也不与她打官腔说客气话,重重地搁下茶盏,“你们也当知道我们叶林两家就要是姻亲,这里子面子都不能丢,昔日你公爹林大学士是何等威风的人?怎么就了出了你们这些净整幺蛾子的后人?我看了都替林大学士难过。”越说是越来气,“这婚事本就门不当户不对,顾及你家面子,我一直都是多有礼遇。”看了眼林珑,语气和缓些许,“好在你们林家也不是无可救药,珑姐儿倒是不错,也堪配我家长子,所以这婚事我也算满意,你们往后行事给我注意点,别再弄出这样的丢脸事情来。” 这样一番话,林珑听来并不好受,手指不着痕迹地暗中紧紧地攥着椅把,果然不对等的家世,就是凭空矮了人家半截,这还得是叶钟氏,她救了她一命,才换来她几句尚算中听的话,至于京城叶家,只怕会说得更难以入耳。 婚姻本是结两姓之好,现在在她这儿,却感觉变了味儿。 林白氏与林余氏都感到万分地尴尬,俱都答道:“那是当然的,绝对不会失了两家面子……” 叶钟氏这才做罢,挥挥手要她们赶紧离开,这两个妇人是越看越上不了台面。 林余氏却趁机道:“侯夫人,既然要顾及颜面,那我家琳姐儿是不是该放回来?她还在牢里坐着……” 她话还没说完,叶钟氏就打断她的话,“此事我不管。”不过她刻意将目光暗暗瞄了瞄林珑。 林余氏浑身一震,她不会理解错了叶钟氏那一瞄,这是说侯夫人将处决权交给了林珑,在这件事上林珑才是说了算的人。 林白氏却没看得那么仔细,怕这襄阳侯夫人又再发作,赶紧扯着有些僵化的林余氏行礼退了出去。 两人一到外面,没了叶钟氏骇人的目光,林白氏这才甩开林余氏的手,“发什么愣,赶紧回去。” 林余氏却是少有地没有反驳。 妯娌二人速度极快地离开了叶家别院。 叶钟氏看了眼坐在那儿的林珑,看了眼她的后背,眼里有几分歉疚,她上前,“陪我去园子里散散步,如何?” 林珑听到她的邀约,也没有推辞,由旁边的侍女扶着起来,落后叶钟氏两步地跟在她身边,这等礼数她还是懂得的。 园子里经过了春天,此时还是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以苏州城宜人的气侯来说,几乎一整年都是花期。 两人没怎么吭声,毕竟之前那一场有几分不太愉快,胸中俱都有几分闷气。 行至那水上凉亭,叶钟氏这才停下,侍女铺好石凳,她这才拉着林珑过去坐下,“虽说天气热了,可石凳还是颇凉,垫垫会舒服些,伤口还疼吗?” 乔蓁听到她关心的话语,道:“都好了不少,如果还疼哪还能与夫人游园子?”顿了顿,她还是再解释一次为好,“侯夫人,关于曹大夫的事情,小女子与他真没有什么私情……” 叶钟氏一听她提及这事,脸上有几发羞愧,忙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我都相信你,你若真与他有情,也就不会与尧哥儿在一块儿。”难得地自我检讨了一番,“让她进府里说话,并不是我真信了她的说辞,而是在府外那人来人往之地,万一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去,想要控制就难,这才让她进来的。那样一个混账人,我也确是犯了糊涂,听她说了许久,林姑娘,这事还是得怨我……” 林珑哪敢怨叶钟氏,莫说现在婚事只是初步拟定,就算真成了她儿媳,这婆母能是随便怨上的?再说她也没有天真到以为当了人家一次救命恩人,别人就会将她当神来供奉,至少能搏得一个好印象与将来少点为难,倒也就足矣。 她笑了笑,反手握住叶钟氏的手,她这未来婆母此刻说后悔也许是真后悔,但往后还会不会犯浑?她可是没有多少把握的,但是场面话还是得说,“侯夫人,这事我真没怨您,您也是受了她的蒙蔽罢了,她那张嘴在苏州城是有名的,逮着谁就能骂上谁,您千万别自责,与她那等人一般见识。” 叶钟氏颇意外林珑居然如此善解人意,以前还道她性子倔,现在再看倒是朵解语花了,这会儿真是后悔得要死,在大门时就该执意将那曹周氏押去官府,这样她也不至于在林珑面前如此尴尬。 “你能理解就好,我们娘俩也就没有隔夜仇,你将是尧哥儿的媳妇,我又是他娘,我们和睦,他一个大男人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 这话有点训儿媳的味道了,林珑在心下琢磨叶钟氏的话语,面上自然是应和一番,难不成还要与她唱反调吗?只要不是触及原则性与利益的事情,她多退让几步又有何难?更何况现在不过是区区几句话? 叶钟氏脸上的笑意更浓,这回是真的有兴趣逛园子了,再度拉着林珑起身,两人的游兴颇浓。 中午时,叶钟氏干脆让人在园子里树荫下摆膳,下的菜单子多是林珑的口味,林珑不禁诧异地看着她。 叶钟氏笑笑,“你养伤期间,每日进了多少食,我怎能不闻不问?再说这伤也是替我挨的,我就更要多多关心才是。” “小女子这伤真的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皮肉伤,再养上些日子就会全好。”林珑没有持宠而骄,出口语气温和。 “不管是什么伤,都不能掉以轻心,我还指望你与尧哥儿成亲后能尽快给我添一个大胖孙子,我只希望三年抱两,你这身子可金贵着呢,哪能不好好养着?”叶钟氏难得地调笑道,当然这话也是她的心愿。 林珑的脸“刷”的一声红透了,娇羞地低下头,不去看叶钟氏取笑的脸孔,当然她也是这样希望的,在大宅门里面要立足,没有比子嗣更重要了,这是一个合格的媳妇不可避免的责任,有了孩子说话才能更响。 一如她的生母权氏,在生了栋弟后,那会儿还在世的祖母对她的怨言才开始减少,不再恶语相向。 叶旭尧过来园子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珑红粉绯绯地低垂着头,在繁花当中显得更为娇美,心神不由得一阵荡漾。 “娘,你们在这儿?倒是让我好找。”他道,临近才发现林珑的脸更为羞红,双眼更是游移到他处,他眉尖皱了皱,还在生气?表面上却是问道:“在说什么话题呢?” 叶钟氏看了眼脸皮薄的林珑,没再提之前大胖小子的话题,她跟林珑半真半假地打趣可以,但儿子却不行,到底男女有别,也得顾及林珑的面子,“没什么,不过是在讨论菜单子罢了,对了,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外用膳吧?若没有,一块儿坐下吧。” 叶旭尧疑惑地看了眼林珑,没选择在母亲身边落坐,而是坐到了她隔壁。 林珑闻到他身上男性的味道,再思及之前的话题,下意识地屁肥挪了挪,离他远点。 叶旭尧自然发现她的小动作,暗地里一伸手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挪屁股,眼神暗暗警示地看着她,怎么都这样了,她还避他如此? 林珑嘴角抽搐了一下,幅度不大地挣了挣,想要挣脱他的手,这还是在叶钟氏的面前,就敢如此嚣张,给她看到了,指不定又要想歪?经历了曹周氏这件事,她也学乖了。 叶旭尧依然故我,抓紧她的手就是不放。 叶钟氏的眼睛何等精明?两人那点异岁可瞒不了她的眼睛,儿子真是忒胡来了一些,这还是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抓着人家姑娘不放,成何体统?就算是自己的未婚妻也是一样,受伤那会儿由得他就已经很宽容了,此时用帕子掩掩口,不轻不重地咳了数声。 林珑的脸色更为红透,叶旭尧却是不当一回事,正色看向他娘,“娘,你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如果身子不舒服,还是赶紧找个大夫开子抓副药吃。” 叶钟氏一怔,随后想要发一顿,大骂这个混小子,哪有这样咒亲娘的?后来思及林珑也在此,怎么样也要给儿子留点颜面,语气淡淡地道:“你娘好得很。” “既然如何,你咳什么?喉咙有痰,去药铺买点川贝枇杷膏回来冲水喝,倒也管用。”叶旭尧似不通气地道,甚至扬声吩咐匪石去买点回来,住在这苏州就是没有府里来得舒服,不然这些常用的药,襄阳侯府里面是常年备有的。 林珑看到叶钟氏黑脸,心想,旁边这位真敢说。再思两母子真争起来,没她什么好处,笑笑道:“食疗也不错的,改天我给侯夫人煮上一锅药膳粥,喝上一两回就能见效,当然没病我们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叶钟氏看到林珑和稀泥,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还是你这孩子贴心,养儿做甚?没得将自己气得半死,我就阿弥陀佛了。”说完,瞪了眼儿子。 “娘,没我,她也当不成你媳妇。”叶旭尧继续冷冷地道,手却是轻轻地挠着林珑的手心,享受那种软软的感觉。 林珑却是身体一僵,她的手心怕痒,别人一挠就会敏感不已,如今更是怕别人看出异样来,眼尾狠狠地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你还挠? 叶旭尧承认自己很恶质地喜欢看她这一面,她就算瞪着他,也是可爱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上扬,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林珑却是为了阻止他而握紧他的手,看他还如何做乱? 他却是顺势而为,与她的十指相扣,在这石桌下面上演“暗流汹涌”的戏码。 叶钟氏几乎想要抚额了,她真的没有眼睛再看下去,现在严重怀疑这儿子是不是被人调包了?不是那个小小年轻就老成得像个小老头的儿子?这窍开得晚,却又是一日千里,连她这当娘的都适应不了,更遑论没有儿子强势的林珑? 在这一点上,她还真没有怪过林珑,毕竟儿子的恶质,没人比她这当娘的更清楚? 林珑的笑容很勉强,手心被他握得都出汗了,他倒好却仍像个没事人一般,他的洁癖呢?都扔到了爪哇国去了? 侍女上菜的时候,叶钟氏再度警告地看了眼儿子,要他正经些,别再闹林珑,不然连餐饭都吃不好,就是他的罪过。 叶旭尧在净手的时候,自然松开了林珑的手。 林珑将手泡在柠檬水里时,暗自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松开了,抹去手上的水珠之时,她自然再度坐正身子。 “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叶旭尧给林珑挟了好几筷菜。 林珑感觉脸上又烧热起来,不好再看向叶钟氏,只好低头吃菜。 真是有了儿子忘了娘,叶钟氏不免有点失落,直到儿子也给她挟了菜,她有几分喜出望外,看来还是沾了未来儿媳妇的光,不然他什么时候这么细心过? “娘就别心里不平衡了。”叶旭尧自然能感觉到母亲略带幽怨的目光,“真喜欢别人挟菜,回京让爹挟去。” “你爹若会挟菜,太阳打从西边升起。”叶钟氏嘴角一撇,当众损起自己的丈夫来,说完后,又有几分懊恼,到底是在未来儿媳妇的面前,不给丈夫留面子说不过去,遂又改口了一句,“你爹一向忙,哪有这么细心?就你将瞎说,娘有什么不平衡的?林姑娘的身体还没好,你多照顾她是应份的。” “那感情好,这话是娘说的。”叶旭尧挥去给林珑布菜的侍女,自个儿再她挟了几筷子,吩咐道:“你多吃点,别像小猫儿似的吃那么点东西。” 林珑知道这话题敏感,遂装聋作哑,想到小妹从匪石那儿套来的话,也难怪这叶钟氏在背后如此不留情面。不过在听了叶旭尧那关心的话,她的脸止不住又发烫起来。 叶钟氏看林珑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算放下一颗心来,只是提及丈夫,她顿时没有食欲,吃着儿子挟的菜味同嚼蜡。直到林珑也给她挟了一些爱吃的菜,她才笑了笑,“你伤还没好,这活计让一旁的丫头来做即可。” 林珑重新坐下来,“哪有这么娇弱?” 一顿饭,众人倒也吃得相安无事,饭毕,下人奉上香茗之时,叶旭尧似不经意地朝林珑道:“那曹夫人没有再为难你吧?” 本来他中午另有邀约,却是硬生生地推了,不就是接到那曹周氏过府的消息后,急急赶回来,也怕母亲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对她说出不应说的重话。 正如母亲了解儿子一样,当儿子的同样也了解母亲的为人。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同样约在十点半左右,大家给点票票鼓励一下某梦,好不?   ☆、第九十五章 亲昵(二更) 林珑一愣,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时半会儿真的不好回答他。 叶钟氏却是留意到一个再字,儿子将这个词咬得很重,表明里面另有文章,遂声色俱厉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那曹夫人还欺负过林姑娘?” “正是。” 叶旭尧给了母亲肯定的答案,遂将那回茶楼的见闻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一些不该说的他还是给瞒着,譬如曹周氏骂林珑勾引她家儿子的污言秽语,自然是一个字也不能提。此时他斜睨她一眼,她若真会勾引男人,也不会对他的的几番示好都视若无睹,他被她瞪眼的次数还少吗? 叶钟氏顿时火冒三丈,“真是岂有此理!”这会儿才明白儿子是故意亲热给她看的,表明他对林珑是绝对的上心。 林珑却是意外那会儿的窘态都被他瞧了去,说不出此时是尴尬还是委屈,看到叶钟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她惟有安抚道:“侯夫人不用动怒,这事都过去了,我也早就放下了,那会儿我家栋弟身体不好,确是曾赊欠过她家药铺的银钱,唉,我爹去得早,这家贫,侯夫人也是晓得的。”说到这里,她确有几分难过,“这没什么不好与人言的……” “好孩子,这不怪你,是有人狗眼看人低,你祖父与你爹都是清官,难免在他们去后没能给子嗣留下些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叶钟氏反过来安慰起林珑来,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自己也曾嫌弃过林家的地位低下。 林珑听到安慰,倒是眼睛一热,不管叶钟氏现在是不是真心的,还是因为叶旭尧在这儿,多多少少卖点面子给儿子才这么说,她内心里都是感激的。 “看来不能这么便宜了她,这曹夫人得吃点苦头才行。”叶钟氏是行动派,这么想就赶紧起身,准备回屋给郑夫人去封信,这口气无论如何得出。 随便说了几句,就将儿子与林珑扔在了原地,自己带着侍女急急离去。 叶旭尧不意外他娘的举止,侧头问林珑,“还要再喝茶吗?” “我有点乏了,想回去歇歇。”林珑摇摇头道,笑话,她在这儿坐了那么久就被他吃了不少豆腐,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回去,赶紧离他远点。 她那点心思,他焉会不明了?反正回去更好,他也巴不得,“好,反正这正午的太阳颇猛,在这儿晒久了,你会头晕,走,我扶你回去。”不待她发话,一把拉起她就往廊下那儿走去。 林珑看了看周围的侍女小厮,着恼地瞪他一眼,“你怎么一点也不自律,这是在外头,人家夫妻还没有这样,我们这样给人瞧去多不好……” “啰嗦。”叶旭尧点评了两个字,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滑下牵起了她的手,在他眼睛一瞪之下,一众下人立刻识趣地跪安,很快就跑得不见人影。“这回没有人,可以牵了吧?” “你!”林珑面对他的强盗逻辑,气得想要跳脚,“强词夺理。” 头是别的一边去,可她的手没再故意挣扎,竟是默认他牵着她走。 回廊很安静,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有树上开始有知了在叫,她竟是觉得这样恬静的气氛很好,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刻是如此悠闲的,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也不用到处奔波,更不用去求爷爷告奶奶地要那点生活费,如果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她觉得她也能甘之如饴。 “在想什么?” “希望这条路能更长点。” 这话一出口,林珑就恨不得咬舌,这话听着有歧义,好像她很希望他能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地老天荒,想想都恶寒。 叶旭尧却是嘴角含着一抹笑,她总算不再让他唱独角戏了,那牵着她的大掌更是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手。 “我不是那意思,我……算了,没什么。”在他摄人的目光下,她还是识趣地不要再说些不讨喜的话。 叶旭尧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竟是和她讨论起来,“你喜欢将房子布置成什么样?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若我不得闲,你写给匪石或匪鉴也可以,我让他们现在就传回京中,有些事情是要开始准备了,毕竟婚期订在秋天,现在已入夏,时间有点赶。” 他的话很温和,听得出来他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林珑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他都释出了善意,她也不能像根木头似的没有反应,再说她还不想吓走他,两人要过一辈子,就更不能那样冷落他,遂点点头,“好,回头我想想,再与你说。” “不急,你的伤才刚好点,让他们赶工也能赶得出来。”叶旭尧笑道。 林珑一怔,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比冷冰冰的样子要迷人的多,不禁多看了几眼,“你应该多笑笑的,那样比较好看。” 叶旭尧愕然,她这是夸他的意思? 林珑想了想后,又歪了歪头叹口气道:“还是少笑些吧,不然太过招蜂引蝶,我怕应付不来。” 招蜂引蝶?他? “林珑!”叶旭尧咬牙切齿地唤着她的名字,那种形容女人的词怎么可以用在他身上? “我耳朵没聋,你不用这么大声。”林珑不怕死地回应,说他招蜂引蝶怎么了?这也是称赞,好不好?没见识。 叶旭尧气得甩开她的手,径自往前走,这女人一天不气他就浑身不舒坦。 林珑看他扔下她就走,这会儿自然也知道他真生气了,忙拔步去追,“叶公子,叶公子,哎哟——” 听到她的哎哟声,叶旭尧想要不理她,最后还是停下步子,转头看到她蹲在地上,小脸有些苍白,竟是急忙奔回去,“怎么了?” “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林珑嗫嚅道。 叶旭尧瞪了她一眼,一把抱起蹲下来的她,怕碰到她的伤口,竟是像抱孩子一般让她坐在他的健臂上,“伤口还没好,也敢下床到处乱走,也不怕以后真的好不了。” 林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吐了吐舌,这回她不再挣扎,他是她未来的夫君,是她能否安身立命下半辈子的保障,所以她有几分委屈地道:“我看你好像生气了嘛,一时想要去追你,结果走得急……”故意停顿下来,让他知道这都是他的错,不是她的。 “还敢驳嘴?”叶旭尧强势瞪她一眼,真想打她一顿屁股,看她还敢不敢调皮? 林珑一副欺善怕恶的样子,瘪着嘴不吭声了。 叶旭尧仍兀自气哼哼的。 好在这一路都没有下人,不然林珑真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回到她暂住的客院,他表情虽臭,放她在床上的动作却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林珑的伤口并没有真的裂开,躺定在床上后,左右瞄了瞄,也没见着绿姨娘,莫非还没有回来?这都过了午时了。 正在她思索之际,感觉到他的大掌伸向她的衣领,要将那扣子解开,忙伸手阻止他,“你要做什么?” 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别动,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林珑哪有可能真让他脱自己衣服,真想咬舌,自己找了个什么烂借口,现在好了,引火烧身,忙道:“我的伤口没裂开,真的……” “我看看才安心。”叶旭尧冷脸地拿开她的手。 眼看自己的外衣就要被脱下来,林珑不禁着急起来,腰部被他一揽,她的里衣又被掀了起来,与上回一样,她的小脸赧红一片。 他的鼻息喷在背部,感觉有点痒痒的,上回好歹有伤在身,她的异样感觉并没有多少,这回就不一样了,因为伤口正在愈合,本来就有点骚痒,如今两相一结合,她的感官清晰得不得了。 叶旭尧拆开她的后背的纱布,专注地看着那伤口,已不复那天皮开肉绽的样子,新长出来的肉呈粉红之色,但原有的伤口还是有点可怖,“药在哪儿?” 听到他的问话,她脸红地指了指床头那边的暗柜,“二娘将它们放在那儿,这样取拿方便,今儿个早上才上过,我看就不用了……” 可惜男人不听她的说辞,径自松开她,到床头暗柜那儿,打开拿出那药瓶,一回头看到她在整理衣物,面色一沉,“趴下。” 林珑看他这副样子,脾气也上来了,她又不是他养的狗,“你放在那儿,我唤侍女来,或者叫我二娘过来也可……” “趴下,别让我说第二次。”叶旭尧抓紧手中的药瓶子,并不容许她轻易地反抗他的命令,大有她不合作,他就上前强行按住她的架式。 两人僵持住,没有一个人先让步。 好一会儿后,在叶旭尧跨前一步之时,林珑认命地趴在床上。 后背的里衣又被掀了起来,她把头埋在被子里,干脆眼不见为净,药粉撒在伤口上传来清凉的感觉,他给她缠纱布的时候,并没有趁机逾矩,她好像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反正这身子迟早是他的。 一阵的胡思乱想,早上又忙活了好久,陪叶钟氏逛了那么久的花园,一阵疲惫传来,许是放下心里包袱,她竟是沉沉睡去。 叶旭尧忙完后,不让她的凝脂雪肤诱惑自己,很快将她的里衣给拉好,耳根子渐渐发红,等他再看她时,就见她趴着睡了过去,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 亲了一下她的鬓边,他给她盖好薄薄的锦被,又坐着再看了一会儿她的睡容,方才起身离开。 林珑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叶旭尧的影子,倒是正好看到绿姨娘坐在床沿,“二娘回来了?” 绿姨娘轻“嗯”了一声,随后又道:“珑姐儿,二老爷与三老爷让我带话给你,让你过两天去一趟新宅。” ------题外话------ 感谢大家票票支持!本来想多更点的,临时接了通电话花了不少时间,只能更三千字了,明儿再多点吧,飞吻一个!群么么~   ☆、第九十六章 讨债 林珑一怔,眼睛微微一眯,看来二叔父与三叔父已经有所决断了,低头把玩着床顶垂下来的穗子,一副沉思的样子。 “珑姐儿,我们是去还是不去?”绿姨娘拿不准主意,这一路回来都在犹豫着,如今看林珑没有做声,只好出言相问,“我瞅着二老爷与三老爷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去,为什么不去?”林珑出声打断绿姨娘的话,等了这么些日子,这事也该解决了,撑着床板使劲坐了起来,“对了,二娘,我让你备好的东西都买妥了没有?” “都妥了,这礼啊按你的意思都备得丰厚着,族长那儿你是亲自过去,还是?”绿姨娘一提起这茬,就皱紧眉头。 “我就不过去了,你与栋弟亲自去一趟,到时候我给写封信表个歉意。”林珑顾及身后的伤口,再说有些事不宜过于主动,“到时候他们问及,你就说我正在叶家养伤,对了,与郑家的义亲关系也要捎带上。” 不亮一点底牌,这事情怕是难按她的意思办得圆满。 “我晓得,就怕他们收了我们的礼不办事。”绿姨娘顾虑重重,“当年就是他们偏帮二老爷他们,才害得我们成这样。”说起来还有着一肚子的气没出。 “今时不同往日。”林珑握着绿姨娘的手,“我们现在不借这股东风,就真的是愚蠢了。” 她握了一手牌,总要打出去得回实质的好处。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我明儿就让栋哥儿请假,与他一块儿过去。”这种事必须男丁出面才行,至于林琦,还是不去比较好,她性子有点冲。 林珑轻“嗯”了一声,好半晌,看起来有几分迟疑地道:“二娘,你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没人吗?”本来想要直接问叶旭尧的,后来又觉得这样问不好,遂拐了个弯问出口。 绿姨娘想了想道:“有丫头在一旁守着,出不了事。”怕她以为没人看着会出事,遂急忙安抚她的心。 林珑一听,眼眉微睑,觉得有几分失落,随后一想,他这样也好,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同处一室必有闲话,“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夜里,叶旭尧照例来看望林珑,并且与她吃了宵夜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如此过了两日,林珑的伤口愈合的状况不错,特地换了条橘黄色绣花儿的襦裙,里面是件嫩黄色的襦衫,再套了件松花绿的半臂褙子,在腰上部分用了个镶珍珠的回纹扣子,还特意梳了个百合髻,配上珍珠饰品,看起来比以往亮眼不少,尤其是养伤这段时间更是气色充足。 叶钟氏听闻她的来意,拉着她嫩滑的小手道:“伤还没全好呢,怎么就要出府去溜达呢?万一再有个不妥,那就糟了。” “昨儿大夫过来,就问过了,说是可以适当走动,不碍事的,正好我叔父们又让我过去一趟,您看,小女子也不好推拖不去。” 叶钟氏听林珑这一番话,顿时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何在,也罢,这事再拖下去影响不太好,“那好吧,我也不拦着你,早去且早回,你现在还是个病人,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 对于叶钟氏这番关心的话,林珑自然是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珑这才行礼退出这暖阁。 她沿着回廊往前走,送她出去的香椽笑道:“那曹周氏被关押在牢里,怕是要吃足苦头了,太太又给郑夫人打过招呼,怕是她一年半载都出不来……” 林珑听着曹周氏在牢里的境况,也没有多少同情,这样的妇人就要狠狠吃亏一次才会长记性,知道什么话当说不当说。她的态度前后变化如何之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是与她那间玉肤坊有关系。 “到底还是太便宜她了。”香椽似有几分遗憾地道。 “惹上官非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不是小事,曹周氏不过是市井妇人,这样小惩大戒已足够……” “林姑娘真乃大善人……” 两人的说话声传进屋里被关的织锦耳中,她忙跑到窗边,隔着窗棂看到林珑与香椽说笑的样子,脸上一阵的失落,尤其是香椽那一身大丫鬟的衣装与春风得意的脸孔,更是刺红她的眼,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还站在这儿做甚?”外头经过的小丫鬟恶声恶气地道,没人再尊敬又礼貌地唤她一声织锦姐姐。 织锦剜了对方一眼,冷脸转身回到屋里继续做针线活儿,可半天也没能绣下一针,如今真是悔得肠子都青,她当时为何就那么蠢说了那么一句话,不然她还会是大爷的姨娘,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谁?泼辣的忆绵还是话不多的素纹,抑或是他人,她一个也猜不着,只知道自己是再无这资格了。 林珑刚到了大门前的隐壁,等着车夫将马车赶过来。 马车在她面前停妥,叶旭尧掀着车帘子道:“我送你过去。” 林珑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疑惑地看向他,“你不是出府了吗?”一大早看过她后,他就急匆匆地离去,听匪石私下说,他似乎正在忙正事。 “哪那么多话?”叶旭尧冷脸道,“还是说我见不得人,送你过去也不行?” “我何时有这么说过。”林珑也板着脸应了一句,看到他的大掌伸向自己,还是没有避讳地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坐到他身边的软垫内。 绿姨娘看到他们俩亲热的样子,苦着一张脸,这坐进去还是不坐?正自犹豫着,听到林珑唤她进马车里头的声音,这才腼着一张老脸挑起车帘子进了去,给叶旭尧行了一礼,“叶公子也在啊?” “正好我要出门办事,顺道送你们一程罢了。”叶旭尧看到绿姨娘落坐,顺势松开了林珑的手,怎么着也要给女方家长辈面子。 “这敢情好。”绿姨娘忙道。 林珑头别到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不去搭理身边的男人。 “我让匪鉴跟着你,他机灵点,有什么事你让他回来向我通报,知道吗?”叶旭尧看向林珑。 林珑错愕地回头看他,居然将他的得力小厮派给她?“你那边会不会缺人用?我有二娘陪着不会出事的,再说栋弟也要过去……” “珑姐儿,这是叶公子的一番心意,我们应着就是了。”绿姨娘看到叶旭尧神色不太好看,忙和稀泥道。 “我这不是担心他吗?”林珑悻然道。 叶旭尧听了她的话,嘴角这才由下搭变得飞扬,“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需要你担心?倒是你,可别让人欺负了,该打脸的打脸,万大事还有我在后头给你扛着。” 听着他不厌其烦地说着这样的话,林珑感到一阵窝心,他这般话少的人,能为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她焉还能与他唱反调?“嗯,我晓得。” 看她少有这么乖巧听话的样子,叶旭尧觉得一阵心驰神往,不过林珑就是林珑,吸引他的可不只是乖巧听话的一面。 马车很快到达林刚的新宅,门房一看到是叶家的马车,急急打开大门让马车通行,很快,就有人进去通报。 林白氏与林璃两人倒是急忙出来相迎,这段时间借着探病,母女俩与林珑倒是弥补了一些关系,比之前那时候是好了不少。 “小心些,这大病初愈……”林白氏正要表现一番婶母的关心,却在看到叶旭尧时,怔在那儿话都说不全,她没想到会是襄阳侯府的长孙亲自送林珑过来的。 林璃也瞠大眼睛,看着叶旭尧扶着林珑小心下马车的样子,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这还未成亲就亲昵成这样,成婚后只怕会更恩爱。 在厅堂那边张望的林玫突然叫道:“娘,居然是叶公子亲自送珑堂姐过来,你快来看看……” 林余氏忙凑过去,果然看到那道亮丽的风景,顿时感到牙齿一阵酸疼。 摆着架子的林刚与林创两人,在听到林玫乍呼的话后,对视一眼,忙凑过去一看,叶旭尧的身影再显眼也不过了。 兄弟俩不敢自持身份,急忙赶过去相迎,“叶公子怎么得闲过来了?”林刚是兄长,第一个问候出声。 叶旭尧对于这兄弟俩都没有好感,在他眼里这两人加起来的份量还不如一个绿姨娘,遂冷脸道:“正好送她过来罢了。” 这个她不言而喻,除了他身边的林珑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孤男寡女共乘一辆马车多有不妥,珑姐儿也是的,这点礼数也不知道。”林创看不惯这场面,当即挑刺道,可又不敢挑叶旭尧的,只能找林珑的茬。 林珑闻言,冷笑地指着身后刚踏到平地上来的绿姨娘,“三叔父当我二娘是死的吗?还有这些车夫侍女小厮的,怎么就孤男寡女了?” 叶旭尧一记冷光扫过去,正要再强辩的林创只好闭嘴。 绿姨娘走上前去,“三老爷的眼睛不好使,看来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这里何时轮到你一个侍妾说话……”林创想要拣软柿子来捏。 叶旭尧斜睨这个瞎蹦跶的林创一眼,与绿姨娘说了两句话,绿姨娘也赶紧应声,这样的姿态摆出来,显得林创更加没有面子,遂忍得差点内伤。 好一会儿,叶旭尧才看向林珑,“我有事先去办,你这边完了就坐马车回去,到时我得闲再过来接你也可。” “好了,我都晓得,你先忙正事去。”林珑也甜蜜地回了一句,脸上的笑容落在林家人的眼里,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叶旭尧也没有再向林刚与林创告辞,反而与绿姨娘点点头,这才跨上马车离去。 林刚与林创兄弟二人俱都不是滋味,这是明晃晃地被人忽视到底啊,比打脸还要让人难堪,遂待叶旭尧的马车驶离,二人背着手一脸怒气地转身离去。 这样的一幕也落在此次来林家新宅的林氏族长等人眼里,坐在厅堂的他们都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原有的分歧至此终于达成了共识。 林璃亲热地挽着林珑的胳膊,一脸羡慕道:“没想到叶公子那样的人对堂妹你真上心,我都嫉妒得要咬手绢了。”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只能概叹自己没有这个命。 林珑也不与他计较,不过这一刻由不得她谦逊,她要确立自己在叶家还是有份量的形象,至少在叶旭尧那儿的份量不小,“我都叫他不用送我,忙正事要紧,哪知他就是不听我的,非要送我过来,这还罢了,还将他的小厮留给我,难道我到叔父家一趟还能被吃了不成?简直小题大做,璃堂姐,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话听得人牙齿更是酸疼,至少林余氏母女心头更是没滋没味。 前方的林刚兄弟,听到林珑的话,差点摔倒在地,兄弟俩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总之就是万分不舒坦。 “那是叶公子疼你,珑堂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林玫酸溜溜地道,这般伟岸又独对自己温柔的丈夫,她也想要啊,这林珑真是的。 “是吗?”林珑瞟了一眼林玫,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玫堂妹怎么知道的比我这订了亲的堂姐还多,莫非三叔父厚此薄彼,自个儿女儿就放松了?”显然对林创之前的话还在意得很。 这臭丫头一向得理不饶人,兼之又睚眦必报,林余氏拉住还想要再辩驳的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少说半句。 “三弟妹确是要好好教教玫姐儿了,别与她姐一个样,不然可有三弟妹哭的时候。”林白氏落井下石道。 “不劳二嫂操心。”林余氏气结地回了一句。 林珑听着这带骨头的话,顿时知道二房与三房这两妯娌的关系是降至冰点,垂下睫毛沉思起来。 到达厅堂的时候,林珑抬眼看到林氏族长及族里有威望的人都在坐,不再拿乔,忙上前给众人行礼问安,到底是长辈,礼数不能缺。 林氏族长等人之前都收过林珑的礼,又亲见叶旭尧亲自送她来,遂都没有全受她的礼,侧身微微一避,说了几句客套话,更有甚者还起身还了礼,说到底林家还没出过能得诰命的女儿,林珑这是头一份,嫁到那等人家,荣华富贵是必不可少的。 看叶旭尧护着她的样子,这叶家也不会看低林家的门楣,这让他们已是喜出望外,指不定往后还有要林珑关照的地方,如今客气一点准没错。 有人更是笑道:“不愧是你祖父有德的孙女,没堕了你祖父的威名……” “……” “珑姐儿,到时候与郑巡抚结义亲,我们可要去叨扰一杯才行。”族长笑道。 “那是一定的,过些日子我与栋弟亲自给族长大人送帖子去。”林珑也立即笑着回了一句,宗族就是那枝,个人就是那叶,她还没自大到不需要宗族的地方,不过对于这群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族人,她终没有多少好感。 一众有威望的族人都拈须满意而笑,林珑这态度让他们都份外高兴。 绿姨娘暗暗撇嘴,都是一群锦上添花之人,以前他们那么穷时,也没见到他们说上一句公道话。 林标与林栋俩堂兄弟都一块儿进来,看到厅堂中的情形,两人俱都有几分恍惚,尤其是林标,看到父亲与叔父被晾在一边,而林珑如众星拱月,这似乎与往日差别太大。 林栋忙走到自家亲姐身边,与一众长辈见礼。 “咳咳”林刚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 族长等人与林珑也停下了说话声,看了林刚兄弟俩一眼,俱都各自坐下。 林珑携了弟弟坐在另一边的下首位上,对面正是林氏族长。 族长不待林刚使眼色,即清了清喉咙道:“珑姐儿,琳姐儿与琼姐儿好歹也是你堂姐,这骨肉亲情不得不念,我们林家不能出这样的事情,于家族名声有碍,只要你肯出面放她们回来……” 林珑抬眼正色看向林氏族长,“族长,这事怪不得我,我也没有拿刀子逼她们俩去找绑匪毁我与璃堂姐的闺誉,当时她们做得出,就该预计有这后果。如今官老爷都查清了,我一小女子哪有这么大的能力放了她们,族长真是说笑了。”摆明了她不管的态度。 “林珑,你别仗着叶家得意嚣张,这事情虽然不是你指使的,但却是子不杀伯仁,伯仁因子死,你才是那罪魁祸首……” “三叔父这话真是可笑,把罪状全往我身上推,您读的圣贤书都是这样的吗?只怕读的书都扔进狗肚子里了。” 林创顿时火冒三丈,林珑这一番话气人之极,猛然站起来。 林珑也不惧地看着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对她动粗,他倒可以试试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林刚一把将胞弟拉着坐下,宗族长辈还在这里呢。“珑姐儿,这对你的名声也不会产生好影响,何不退让一步,息事宁人?反正现在这富贵姻缘已落到你的头上,我可以在族长以及族里长辈的见证下,今后约束她俩。” 林氏族长也搭腔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劝和话。 林珑似一副沉思的样子,手指还轻敲着椅子把手,一旁的匪鉴忙将茶碗捧起递给她,她微愕,然后伸手接过轻茗一口,“这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不过……” “不过什么?”林创粗声粗气地问,自家长女绝不能坐牢,不然这脸面尽失。 “我的意思是我倒是可以给侯夫人递递话,三叔父您也知道侯夫人那天也在场,璃堂姐最是清楚不过了。”林珑放下茶盏笑道。 “没错,这事牵扯到侯夫人,自然不那么好办。”林璃是彻底偏帮了林珑。 林刚给长女使了个眼色,也无济于事。“你到底想要怎的?” 林珑给林栋使了个眼色,一脸老成稳重的林栋当即起身给各长辈一揖,“我父三年前去世,这些年也承蒙两位叔父帮忙打理产业,侄儿感激不尽。只是现今我们大房要办喜事,两位叔父,是不是要将这产业归还给我们呢?” 话说得很客气,语气听来也不是很尖锐,可意思说得清楚明白,就是要回林则留下来的遗产。 林刚与林创都皱紧眉头,把林则的遗产归还,他们是百般不愿,正待要找借口之时。 林氏族长立即道:“这要求也合情合理,毕竟栋哥儿读书也要钱,长姐出阁,一份嫁妆在所难免,所以这家产还是归还为好。” “没错,总不能让珑姐儿寒寒酸酸地出门,栋哥儿是兄弟有这责任,林刚,林创,你们当叔父的把持了这么久也够可以了。” “对啊,这可是当初有德在时就分好的各房的产业,现在可不能再糊涂……” “……” 林刚兄弟听着族里一群老不死的都站在林珑那一边,吃惊之余,不由得心里大骂这一群墙头草,当初给他们封口银子时,都是怎么说的?什么林栋年轻小,叔父代为管理天经地义,现在却又变了一番论调。 林珑这回再接过匪鉴恭敬递过来的茶碗时,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尤其看到两位叔父难看的表情,心底都要乐开花了,总算出了一口郁闷在心多年的闷气。一把拉着弟弟坐下,一边道:“两位叔父可以好好考虑,反正这事我也不急。” 至于林琳与林琼两人在牢里是不是会判刑还是别的什么,她可就不保证了。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林创恨不得将林珑脸上的笑容打飞。 林白氏心里也不痛快,想要出声反对,只是细思她现在因林珑而得到抚台大人的另眼相看,真与林珑唱反调并不太好,那到了嘴尖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 林余氏却是不管不顾,“你现在分明就是在要胁我们?珑姐儿,扪心自问,我们这些当叔父婶母的可有亏待过你……” “三婶母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霹?”林珑斜睨她一眼,眼里的嘲讽至极,她做了什么自个儿心里有数。 林余氏气得差点翻白眼,“听听,这是人话吗?” “既然叔父们不愿,那栋哥儿,二娘,我们回去,没有再相商的必要。”她做势要起身。 “坐下!”林刚重喝一声。 “二叔父不用那么大声,我也不是吓大的,我现在只要你一个字,还还是不还?”林珑冷面道。 “这与琳姐儿的事情是一码一归一码……” “在我眼里就是一件事情。” “珑姐儿,你别逼人太甚?” “我什么时候逼二叔父您了?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一来一往地说话,火药味渐浓。 族长却是很快选择了一方站队,“林刚,珑姐儿姐弟这要求不过份,你做的过份事,也别以为族里没人知道,这三年来,你对他们姐弟仨是如何对待的?我们都看在眼里……” 林刚的神色绷得更紧,他现在后悔得很,这群人来是给自己添堵的,早知如此,何必请他们来?他转头看向三弟。 林创也是暗恨不已,不过现在道理似乎都站在来别人那边,想要强词夺理似乎不再那么容易。 林余氏蹦起来,“我们对他们姐弟哪儿不好了?她开的那间店铺,没有我们她能开得成?这也是我们林家的产业……” 林珑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自己一间小店铺也让他们惦记上,看着她嘲讽道:“三婶母怕是不记得了吧?这店里很大一部分资金来自于贝家姑娘与郑抚台的千金,这与你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们打算与抚台千金不讲理去?” 林珑的店铺很多人都知道,更知道是赚了不少钱,之前林刚与林创两夫妻就找过族里的人商议,看是不是能出面逼林珑将这铺子交出来算在祖产内,毕竟现在名义上供养他们姐弟的是两房叔父。 族里那会儿也没有应承,林家祖上也没有人会胭脂水粉,硬扯什么秘方的不现实只会让人诟病,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再听林珑所言,好像她不过是代人管理一般,就更是不愿插手这事,得罪郑巡抚,谁个愿意? 林余氏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怔在那儿半天没反应。 林白氏一把拽着她坐下,“别丢人现眼了,那天宴席上不就听得清楚明白了。”她也对这赚钱的店铺眼红不已,不过眼皮子还没有浅到那等程度。 听了半天的争论,林标站出来,“爹,三叔父,这产业就还给珑姐儿他们姐弟吧。”不然实在有违道义。 “是不是我们归还了,你就救琳姐儿与琼姐儿出狱?”林刚道。 “我已说过会向侯夫人提……” “侯夫人说她不管的。”林余氏呛声。 “此一时彼一时也,三婶母,您就那么肯定侯夫人会不管?” 林珑嘲讽道,那斜挑起来看林余氏眉眼的动作,几乎气得林余氏够呛。 还,就有希望,不还,就等着坐牢。 这道选择题,林刚与林创兄弟俩做得辛苦,却还不至于胡涂得交白卷。 “好。”林刚拍板道,“珑姐儿,你要说话算话。” “我从来没有耍赖过。”林珑冷冷一笑,从袖口掏出事先写好的清单,“这是昔日我爹在世时家里的资产,族长,各位长辈,你们过过目,要按这单子所列一一归还才行。”看了眼林刚兄弟更为铁青的面容,“如果变卖了的,要按市价折算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这还得多亏当时多存了一个心眼,列了清单,不然现在只怕要吃亏不少,她将单子递给林栋,林栋会意地起身交到一边的族长等人手中。 。在这件事上,林珑早就与族里众人打过招呼了,礼也送到了,自然没有人会临时反悔,很快就一致赞成,由族长再递回给林刚兄弟。 “当初的清单与现在的倒也一致,你们还是照办吧。”族长道。 “这明显不合理?哪有这么多的银子与店铺?你们不能如此有失偏颇?”林刚一拍桌子怒道,当初说好了往后归还的银子就五百两,多的没有,如今又要按单办事,这群龟孙子。 族长与一众长辈的脸色都黑了下来,这不是摆明指责他们不公正?族长更是发话,“林刚,注意你的说辞,大家同属林氏一族,我们处理族里纠纷一向公正严明。” 林珑坐在一边看戏,原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么爽,当年她们姐弟仨受了多少鸟气,如今也要林刚兄弟俩尝尝味道,更何况她还没有弄虚作假呢。 林栋也冷眼旁观。 姐弟俩的神色淡定至极。 好半晌,林刚与林创妥协了,一致同意按单办事。 “既然如此,那就立文书为凭,这归还之事最迟就定在我与抚台大人结义亲的日子,两位叔父,我也算是仁至义尽。”林珑道。 林刚兄弟俩都气得要吐血,林珑刻意提这日子,就是怕他们赖账,到时候正好又可以借势打压,好一个心机深重的臭丫头。 笔墨很快送上来,族长亲自写文书,写好后吹了吹墨迹,分别递给两方当事人看,林珑接过交给林栋仔细看,弟弟到底是读书人,又不是那粗心人,她也乐得在这些人面前树立弟弟当家人的样子。 林栋看得细之又细,没有问题后,朝长姐点了点头,林珑这才示意林栋在上面画押印指模,另一边的林刚兄弟也咬牙画押印指模,再将文书递给中间人的族长,族长如法施作一番,这字据才算是成立。 林珑自个儿收好放在袖子里,这会儿似想起什么,“对了,趁着族长与长辈还在,我倒是忘了一事,前段时日雨水多,祖宅多处有所损坏,我自然请人前来修整一番。这祖宅也不是我们大房独有的,前后倒也花了约莫六十两银子,这修宅子的钱是不是要三房平摊,一房二十两,大家给评评理。” “那自然是要的……” “没错……” “……” 林刚兄弟这回是真的吐血了,与归还大房的产业相比,区区二十两,两人也没心思再争,各自吩咐自家婆娘去拿二十两过来给林珑。 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这一日,她是再满意不过了。 回程时,叶旭尧没有过来,林珑也不太在意,由林白氏与林璃送上了马车,挥挥手,马车驶离这新宅。 行至一半,突然有人冲过来拦下她的马车,她掀起车帘问,“怎么了?” “林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急切的声音与面容,林珑一眼就认出此人不正是那叫绮娘的花娘身边的侍女?   ☆、第九十七章 圈套 烟儿看清车里的人是林珑时,也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随后看林珑不吭声,表情再度急道:“林姑娘,我家小姐出门遇上了地痞流氓,反抗逃脱之时受了伤,正在那边巷子里面,请林姑娘帮帮奴婢,奴婢来世给林姑娘结草衔环,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 她甚至跪下来恳求林珑发发慈心。 一旁的绿姨娘对于绮娘这人没有什么好感,基于同样的出身,难免心生怜惜,“珑姐儿,我们就过去看看吧,万一真的出了人命,那就槽糕了。” 烟儿一听有戏,再磕了几个响头,“林姑娘,你也听到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陀,我家小姐出血不少,再拖下去恐会累及生命……” 绿姨娘同情心泛滥,径自就要下马车,“我跟你过去看看……” 烟儿心里暗骂绿姨娘多管闲事,看到林珑一直只是沉着脸也没见表现出什么同情样子来,不禁更为焦急,咬咬唇道:“我家小姐受伤很重,光靠夫人你一人抬不起来,林姑娘可否帮个忙?只要将我家小姐送到医馆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绿姨娘的身份,在这节骨眼也下好贬低她,遂称呼了一句夫人,也当卖个乖讨个好。 绿姨娘的脸一红,“我不是夫人……” 林珑却是一把按住绿姨娘的肩膀,她一眼都有仔细打量烟儿,烟儿身上的淡蓝布衣擦破了几处,膝盖上更满是尘土,怎么看都是一副狼狈逃跑的样子?不过有一处细节她却是留意了,就是这烟儿衣服破损的几处并没有擦伤,既然衣物都烂了,怎么可能半点伤痕也不留? 好歹她自己也曾试过逃跑,穿过山林回到城里的那次,她除了背后受伤较重外,身体脚踝等几处被树枝刮破布的地方,还有微细的血丝。 如今再看烟儿,不由得心生疑虑,想到上回这对主仆来说的混账话,看来她还是多留一个心眼为好,遂按住绿姨娘肩膀的手力道更重,“二娘,先别急……” “林姑娘,这事十万火急,你怎么全然不上心?我真是错看了你,我家小姐是花娘又如何?那也是一条人命啊……”烟儿用起了激将法,无论如何就是要林珑去救人。 林珑面无表情道:“你也不用如此紧张,我又没说不去救你家小姐。” “既然林姑娘同意施救,那我们赶紧过去,我怕我家小姐撑不住……”烟儿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这林珑还是耳根子软,也好,就要这样的性子,将来才好拿捏住她。 此时她暗暗地在心里衡量着,不管怎样,事情向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林珑却是再道:“我这马车太大,估计进不去那巷子里面……” “林姑娘,那我们徒步过去,也不远,我扔下小姐在那儿出来求救也有些时间了,林姑娘,我们快点……”烟儿催促道。 绿姨娘急忙要下马车,人命关天,再说自己当花娘时也曾试过上街遇到混混调戏,所以丝毫不怀疑烟儿的话。 林珑皱了皱眉,再度用力按住绿姨娘的肩膀,“二娘,我们几个女流如何能搬得动她家小姐?再说马车又驶不进去。”两眼看向错愕的烟儿,“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人去救你家小姐……” “林姑娘不愿意就算了,为何还要浪费我的时间?”烟儿气怒道,“你铁石心肠,见死不救,我看错了你,也不知我家小姐还能不能活命……呜呜……”控诉加哭声一道,确让人有几分同情。 林珑看到有人围观,赶紧道:“你做这个戏给谁看?”头朝后面道:“匪鉴,你身强力壮,去一趟救救这侍女口中的小姐。” 烟儿瞪大眼睛,双眼无泪地看向马车后走出来的男人,她只算计了林珑的车夫一人,没想到后面还坐有一名小厮,而且这小厮一看就是练家子,眼珠子开始打转。 “是,林姑娘。”匪鉴应声,心里对于这侍女早就提防上,一个花娘也敢与自家未来主母攀交情?真是胆大到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这,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烟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林珑与绿姨娘还没有喷笑出声,匪鉴就不给面子地先笑出来,笑得嘲讽至极,“一个以色侍人的花娘还好意思说什么男女大防?这不是笑掉别人大牙吗?不是说得十万火急吗?还不赶紧走,愣在那儿做甚?带路!” 他是豪门大族培养出来的人,又跟了叶旭尧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能学到一点他家主子的气质,所以对这烟儿说话时,带了几许严肃威喝。 烟儿神情一怔,她有点怕眼前这个小厮,不敢再与林珑瞎扯,硬着头皮带路,希望小姐聪明一回,看到计划有变千万别让那群埋伏的人出手,她直觉这回很可能踢到铁板。 绿姨娘看着走远的烟儿与匪鉴,看到林珑又坐加软垫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珑姐儿,我们真不过去看看?万一真的伤及人命……” “二娘,你给我放心好了,这花娘此刻并没有半分受损,你且信我。”林珑一脸淡定地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侍女说谎?”绿姨娘觉得那侍女不像说谎,只能说林珑嫌弃那是一个花娘。 “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等匪鉴回来不就一清二楚了?总之我跟你说,我们不过去就对了。”林珑朝外面的车夫扬声道:“起程回去吧。” 一路上,绿姨娘的谈兴不高。 林栋见状,看向绿姨娘,“二娘,你不要心里难过,她是她,你是你,再说我姐都要与襄阳侯府结亲,与一花娘有往来,被人瞧去不像话。” “栋弟这话虽不大中听,倒也在情理当中。”林珑道,瓜田李下的事情,只能自己多留意,不然真的惹来闲话,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当然她也觉得花娘很无辜,可他们是两路人。“二娘,这世上有些人是可怜不了的。” 绿姨娘细思姐弟俩的话,觉得自己还是鲁莽了,叶钟氏因为曹周氏那一番子虚乌有的话都差点听信,若是有心人将林珑识得苏州有名花魁娘子的事情传扬出去,再传到叶钟氏的耳里,她光是想想,浑身就打了个冷颤。 这后是不用说都知道,这婚事必定会黄了,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与名声败坏的女子来往,更何况是一妓子?此时她忙握住林珑的手,“我又差点给你惹祸了,珑姐儿,好在你与栋哥儿清醒,不然我是万死难辞其咎……” “二娘,怎么说起这样的傻话?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说。”林珑板着脸道,“我们一家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错,二娘。”林栋也点点头。 绿姨娘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不少,自己往后绝对不能再滥同情他人,万一真惹祸上身,她大不了一死,万一拖累了林珑姐弟仨,那她就罪过了。 林珑直到马车要驶近叶家别院,匪鉴也还没有回来回话,她倒也不太担心,叶旭尧身边的小厮一向机灵。 临近朱红色的大门,突然又有一人蹿出来,林珑的身子重重向前倾,好在她及时抓住车壁,这才没有伤上加伤,林栋却没这么好运,撞了一个大包,正由绿姨娘心疼地给揉着。 “这回又是谁?”林珑几乎咬牙切齿道,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这接连两次被拦马车将她的好心情都磨完了。 坐在外面的侍女忙掀帘子,这回出现的人让林珑一愣。 “林姑娘。”曹大夫上前施礼道。 林珑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一向温厚敦实的曹大夫此刻下巴满是胡茬,与往日的形象差天共地,看来这两日过得极差,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是为了曹周氏。 思及眼前这男人曾经多次救过自家栋弟的生命,林珑就做不到冷脸赶他走的动作,与绿姨娘和林栋打过招呼,她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站在了曹大夫的面前。 “林姑娘,我……”曹大夫没想到她还会再见他,大喜过望,正想道明来意。 “曹大夫,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林珑不待他说完,即出言打断,“你也知道,你娘做出的事情是人神共愤,我没那么大度由得她毁我闺誉,不然死的人就会是我。” “林姑娘,我娘她真知错了,不该拿着一张庚帖来胡乱说话,你就大人有大量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曹大夫哀求道。 这事一出,他和他爹都无心出诊,药铺这两天也关门,父子二人都急忙奔走,找相熟的稍有权力的患者帮忙,希望能将曹周氏弄出来。初时人家还拍胸口说绝无问题,只须不到半日就能出来,哪知道后来却是变卦说无能为力,抚台大人亲自下的命令,没有路子可走。 一连几人都是这么说,曹大夫没有力法之下只好来求林珑,正如林珑之前与香椽所说的,普通人家惹不起这些官非。 “曹大夫,如果不是念及你救了我家栋弟,我连你也不会见的。那是我未来婆母,你让我如何开口相求?你有站在我的立场上想想吗?”林珑把自己的难处也道出来,本来差点就要因此被叶钟氏误会,她还会这么傻地为了另一个男人所求开口吗? 曹大夫神情一黯,来找林珑确实是鲁莽了,可是,“她再不好也是我娘啊,林姑娘,我不能看着她坐牢……” 他神情悲哀地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的无助,就差痛哭流涕了。 林珑也觉得他十分可怜,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不能是她心软的理由,此时只能道:“曹大夫,你别这样……” “她帮不了你。”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林珑与曹大夫都抬眼看去,骑在白马上的叶旭尧白衣飘扬,一副玉树临风高洁无比的样子。 曹大夫见状,更觉自惭形秽,林珑不选他是有理由的。他没有无耻到不顾林珑的闺誉,朝叶旭尧拱拱手,“叶公子,都是我鲁莽打扰林姑娘了,在下这就告辞。” 既然输了面子里子,更不能连风度都失去,他转身时一副洒脱的样子。 林珑只能唏嘘地看着他的背影,曹大夫最差的就是摊上那么一个娘,正看得入神之际,腰肢被人一抱,一个旋转,她坐到了马上,看着地面离自己很远,忙道:“快放我下去,我怕高……” 叶旭尧充耳不闻,一踢马腹,进了叶家大门,马儿仍旧不停,往府里宽阔的地方而去,白马白衣当中的那抹绿色看起来醒目又飘逸。 后头坐在马车内的绿姨娘与林栋,只得相看无言。 “未来姐夫强势了点。”林栋人小鬼大地点评了一句,希望不要过于难为他家长姐。 绿姨娘是经历过男人的,自然知道这样的男人的魅力所在,“就得要这样的男人才能治得住珑姐儿,你姐的性子有时候过于跳脱,有时候又过于沉静,没个能压得住她的男人,只怕你姐还真的得孤家寡人了。” 林栋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女人都是看重那皮相的人,这未来姐夫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副好皮相。 马背上的两人,远远看去就像抱在一起,林珑惊惧这马,只得两手紧紧地攥住叶旭尧的衣襟,“你……你快点让它停下来……啊……” 马儿一个跳跃,臀下一弹,她吓得尖叫,两手更是改为抱紧叶旭尧的劲腰,能抱得多紧就有多紧,就怕自个儿失足跌落马下,死了就算,不死不残的才叫受罪。 “现在知道怕了吗?与一个男人在府门外说话时怎么就就不怕?嗯?”叶旭尧低头在林珑的耳朵上吹气,话说得阴恻无比,手却是轻拉缰绳控制着马儿的速度。 林珑待座下的马儿行走得缓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他,“我与他光明正大地说话,又不是在暗处见不得光,有何可怕的?”当时还有绿姨娘等人在,大把人的目光下,她能做出什么让人误会的动作来?“越发不讲理。” 叶旭尧也知道自己过份了,她并没有逾越的举动,可就是在赶回来时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言笑宴宴”的说话,感到不舒服罢了。“下次不准再这样。”他恶质地吩咐。 林珑轻“哼”一声,她行事一向有分寸,他对她就这么没有信心?大胆地踢了踢他的脚,“放我下去,我坐着头晕。” 叶旭尧仍瞪着她,好一会儿后,方才“吁”停马儿,利落地下了马。 没有他在一边,她不敢坐直,两手抱着马鞍,就怕马儿再度狂奔,看到叶旭尧两手高举向她,“跳下来,别怕,我在这儿。” 好一会儿后,顾不上害怕,她立即握住他一只手,跳向他。 叶旭尧手划过她受伤的背,忙搂上她的腰,她猛然一抬头,那粉红的唇瓣正好贴在他冰凉的唇上,林珑眼大睁,正要退开,他的一只大掌却是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住她的唇,长驱直入。 约莫有半盏茶功夫,他才松开林珑的唇,看到她如霞的脸色,胸口的郁闷一扫而光,大拇指划去她嘴边暧昧的液体。 林珑一把推开他,咬着下唇着恼地看着他,“你真过份。” 转身就走,虽然两人有过两次亲吻,但那两次都是在室内,并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进行心理建设,如掩耳盗铃一般,如今却是再也骗不了自己,这样有违她自不所接受的礼教教育。 叶旭尧皱紧眉头,几个箭步追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 林珑仍兀自生着闷气,一把推开他,咬着下唇丝毫不妥协。 两人来回拉扯几次,最终还是叶旭尧占了上风,使劲地握紧她的小手。 林珑挣扎不开,只好随他去,可那张小脸却是仍旧紧绷,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 叶旭尧也没有吭声,之前会那样亲她,也是一时情动罢了,这事归根到底是他不好,也难怪她着恼,不过道歉一句终是说不出口,只好这般牵着她的手回去。 “马儿?”走了一会儿,林珑才想到马儿被他们落在身后,想要回头去牵它。 “自会有人打理它。”叶旭尧道。 林珑颇觉有几分尴尬,都快忘了这府里最不缺的人,再说一匹马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财产。步子不由得加快,她现在不但生他的气,也自闷着。 叶旭尧对她又生气的表情有几分难以理解,不就是一匹马,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在你叔父那受气了?”他眯着眼睛问。 “没有。”林珑依然气闷地道。 两人正自僵持着,匪石循声找了过来,“爷,林姑娘,匪鉴回来了……” 林珑一听到匪鉴的名字,忙正色道:“他怎么样?那花娘呢?” “什么花娘?你怎么没跟我提?”叶旭尧又再度冷脸,全身冷气大放。 “匪鉴没说清楚,不过他被人打破了头,流了不少血……”匪石老实地道。 “走,我们过去。”叶旭尧立即拉着林珑过去。 林珑这回也顾不上与他斗气,沿途将绮娘的侍女烟儿拦车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叶旭尧听完,停下来看着她。 “你看我做甚?” “好在你这回聪明了一次,没再逞英雄,看来你还记得逞英雄的下场,我那会儿还以为你是随口说的,幸好,你终于长进了一回。” 听着他用冷脸说着似赞扬实贬损的话,林珑柳眉倒竖,“去你的,我有你说的那么差?”脸色还是止不住地羞红,看来她昏倒在他怀里那次真的将心底话说出来了。 “我这是在赞你。”叶旭尧嘴角上扬地道,如果她少点提防,只怕现在后果不堪设想,随后眼一眯,“那个大胆的花娘居然敢设计你,我绝不轻饶。” “我们先去看看匪鉴吧,毕竟他这次受的是无辜之灾,要不是我让他去的话。”林珑心有几分不安。 “放心,他绝不敢有半句怨言,本来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你。”叶旭尧正打算给匪鉴奖赏,这差他办得不错。 两人赶到叶旭尧的书房时,匪鉴已经包扎好额头上的伤势,旁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跌坐在地上。 林珑一进去,看到这哭哭啼啼的人不正是那绮娘?只见她身上的衣物完好,只有鬓边的秀发凌乱不已,哪里有烟儿口中的命悬一线?身受重伤,这回她得感觉自己的硬心肠了。 “林姑娘……”绮娘一看到她,急忙起身冲向林珑,想要拉着她的手求饶。 叶旭尧一把拉开林珑,让这花娘的手落空,“别碰她,你太脏。” 绮娘缩回手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一脸的难堪尴尬,这冷面冷心的男人让她心生畏惧,这人长得比国舅爷还要好看,又更年轻一些,但她愣是不敢招惹他,只好悻悻地站在那儿。 “你那侍女呢?”林珑问道。 “她……她见势不对,扔下奴家……跑了……”绮娘咬着下唇回道。 叶旭尧扫视了一眼这花娘,最后看向自家小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匪鉴行完礼直起身,脸色平静地道:“当时小的奉林姑娘的命令随那侍女过去,哪知一接近,小的就发现不对劲……她正蹲在路边,小的正要去扶她,当时就冲出几个大汉,趁小的低头之际敲中小的头……” 绮娘听时,又低头暗自抽泣,当时她就发现来人是男的,而烟儿拼命使眼色,哪里知道还是来不及阻止那几人,这才闯下大祸。她本想先拔腿就逃,烟儿却率先逃跑,将她撇下,她跑不快,很快就被这小厮拿在手里,最后到了这府里。 “奴家不知道会这样的,这真的不能怪奴家……” 林珑听着这绮娘的推脱之词,心里一阵厌恶,没有她点头,那叫烟儿的侍女敢私下布这样的局?“你引我去,准备要做什么?” “奴家……奴家没要做什么……”绮娘眼神闪烁地道,更是连瞟一眼叶旭尧的勇气都没有。 林珑皱紧眉头,知道她是不敢直说。 叶旭尧冷声道:“你不招也好办,军妓的名额正缺着,你去顶上吧,也当为国尽力。” 军妓? 这两个字一飘进耳里,绮娘顿觉头晕目眩,她现在虽然也是在做皮肉生意,但却是众星拱月,人人追捧,吃好的用好的,与大户人家的姑娘在起居饮食上并没有区别。可军妓就不同了,她也接过几个武将,自然知道他们的粗鲁,更是听过军妓的悲惨生活,一天到晚男人不停,想想都打冷颤。 “奴家说,奴家说……”她忙道,“这个主意不是奴家出的,是……烟儿提议的,她让奴家笼络住几个街头地痞,然后趁机引……林姑娘过来,将林姑娘敲晕……”剩下的话在叶旭尧冷冽至极的目光中说不出口,实在太龌龊了。 “要如何?”林珑忙追问。 “还不赶紧说?”叶旭尧怒喝。 绮娘的身子一跳,吓得不轻,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我说我说,烟儿说高国舅因为林姑娘犯了相思病,只要我们将高国舅请来,到时候在他的酒水里下药,再将林姑娘送到高国舅的床上,高国舅高兴了,就会再回来找奴家,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林姑娘也只得认命跟着国舅爷……” “啪”的一声,叶旭尧将厚重的桌子打出一个窟窿来。 林珑也被这声音一震,心跳加剧,回头看到他因为动怒而打烂了桌子,忙上前将他的手捧起来,将木头屑整理干净,心急责备道:“可有受伤?这么大个人了,你拿桌子来出什么气?” 绮娘是混迹花丛的,一看这两人亲密的举止,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简单,莫非这人是林姑娘的未婚夫?真恐怖,她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悔得要死。 在叶旭尧迫人又摄人的目光下,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心里怕得要死。 “难道你不知道我准备要订亲了吗?”林珑一面给叶旭尧揉着红肿的拳头,一面朝绮娘怒道。别的市井小民就罢了,可她是花娘,焉能半点风声也收不到? “烟儿说,只要你*给高国舅,这婚事自然做罢。”绮娘小心翼翼地道。 林珑几乎要抚额,这花娘什么都是烟儿说烟儿说,她就没有自己的主见吗? “去,掘地三尺,也要将那烟儿给我抓来。”叶旭尧朝匪石阴深深地吩咐。   ☆、第九十八章 上药 林珑看到匪石应声出去,再回头看了看绮娘,只见到后者连直视她的勇气也没有,这花娘看来与绿姨娘的性情差不了多少。 绮娘一直在抹泪,跪在地上,“这位爷,林姑娘,求你们放过奴家,奴家下回真的不敢了……” “你还敢想下回?”叶旭尧冷冷一笑。 绮娘顿时吓得跌坐在地,泪眼大张,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林珑暗地里拉了拉他的衣袖,这绮娘本质不坏,只是受了烟儿的怂恿才会一再做错事,如绿姨娘所说她只是太想从良了,才不愿意放过一丝丝的机会,也怪高志给了她不少的幻想。 叶旭尧轻哼一声,抽出林珑拉着的衣袖,独自闷哼地坐在椅子里,朝一旁的小厮道:“先把她带到衙门去关起来,意图对良家妇女行不轨之事,这可不是小罪。本就是奴籍,做出这等事,是自己找死。”最后的话是说给绮娘听的。 绮娘嘤嘤地哭着由小厮押下去,如果一早坚持本心,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越想得到更多就越失去得更多。 书房里的下人一一出去,渐渐只剩下林珑与叶旭尧二人。 林珑抓起他的大掌看到手背上面仍有些红肿,遂道:“我让人拿药膏来,给你抹上……” 叶旭尧抽回手,不当一回事地道:“又没见血,何必小题大做。” 林珑不悦道:“什么叫大题小作?把桌子砸烂就算了,还伤着手,怎么样也要上点膏药才好,这事我说了算。” 说完,她转身出去吩咐外面的侍妇拿药膏来。 叶旭尧看着她的背影,脸色看似平常,却没有半分不愿不甘,嘴角甚至微微地上扬,幅度很浅,几无不见。 林珑转回来的时候,手中已拿了个白玉瓷做的药盒子,走至叶旭尧的面前,“手拿来。” 叶旭尧不合作地抬头看她。“啰嗦,都说没事。” 林珑一把粗鲁地抓起他的大掌,手指已沾了些许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他的手背红肿处,似怕弄疼他,还吹了吹,让药膏的药效发挥得更快一点。 叶旭尧感觉到手背凉凉的,兼之她一吹之时,更有点酥痒,一双黑亮的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面容瞧,那宁静秀美的小脸让他更为心驰神荡。 “好了。”林珑准备收回手。 叶旭尧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她一时挣不开。 “你又怎么了?”林珑语气略带责备地道,总是为所欲为,这人的性子当初她还真是看走眼了。 半晌,就在她不耐烦之际,叶旭尧才低低地道:“刚才在外面亲了你,是我不好。”她是大姑娘,影响自然不好,哪怕府里下了封口令,只怪他当时太过意乱情迷。 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他在此时还偏提及,林珑有几分怔愣,这会儿说原谅他或者不原谅他都略为尴尬,只好抿紧唇不回答他。 “你还生气?”他试探地问,在她面前,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没有。”她声音不大地回了一句,“你快松手,我好将药盒子盖上。” 叶旭尧仍未放手,不确定地道:“真不生气?” 林珑没好气道:“不生了,这可以了吧?” 叶旭尧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手指在她的掌心抠了抠,似无意识的动作却是份外诱人。 林珑被他的笑容一惑,随后又是面色潮红,这回使劲地挣了挣,他没再握紧,由得她挣脱开他的手,收回手的林珑仍感觉到掌心处那一阵酥麻,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自己变得越发孟浪,嘴里嘀咕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祖宗诚不欺我。”都是被他带坏了,她把一切罪过推到他的头上。 叶旭尧自然听到她那嘀咕的声音,这回不再出言惹她不高兴,嘴角噙着一抹笑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对于绮娘,你打算如何处置?”半晌,林珑边盒上药膏的盖子,边问道。 “提她做甚?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叶发尧的性子一向睚眦必报,更何况这次绮娘计谋的事情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林珑的眉头一蹙,在她眼里,绮娘罪不至死,不过转而一想,自己若不小心着了她与烟儿的道,只怕现在欲哭无泪吧,还真的得叹一声人各有命。 屋外有侍女隔着帘子禀报,“爷,太太让爷和林姑娘一块儿去用膳。” 叶旭尧扬声,“知道了,告诉太太,这就过去。”起身,他自然地牵着林珑的手,“走,我们过去。” 林珑看了看相握的手,果然男人的话信不得,之前还向她道歉,这会儿又故态复萌,沉了沉脸,最终还是默认了他的举动。 两人到得叶钟氏住的院子,里面传出一阵欢歌笑语,林珑一听就是自家小妹林琦的声音,间接还有林栋的声音,叶钟氏对她的弟弟妹妹如此认可,这是她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娘挺喜欢你那小弟。”叶旭尧道。 “栋弟乖巧,自然讨人喜欢,昔日我祖母在世时,也偏爱于他。”林珑笑道。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叶旭尧正色看着林珑,“到时候你的家人也一块回京,我娘有意在府里划一个院落安置你的弟弟妹妹。”这于他的母亲来说,殊不容易,很多人想要刻意讨好她而不得,林栋倒是轻巧地合了她的眼缘。 林珑一怔,与他成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万分没想到叶钟氏这有几分厉害的未来婆母同意养着她娘家的人,其实对于弟弟妹妹的安置问题,她自也是头疼,留在苏州那是不行,叔父婶母没一个安好心,必须得跟着回京,她才能放心,但这住处一时间不好定。 与林创夫妻住,就算林创没有意见,她自也不同意,两家积怨太深,就怕林创夫妻暗地里使坏,另觅住处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地点。 叶钟氏私下透露给叶旭尧的提议好是好,但是,林珑仍有顾虑,“到时候我再想想,我不想因此被你家亲戚诟病,你家人口太多,必定嘴杂,怕是有人要说难听的话。”。 她没什么,了不起当狗吠,可小妹的性子有点冲,必定不会受气,到时候冲突一起,叶钟氏会如何想,只有天晓得。 叶旭尧闻言,她这顾虑在情理当中,“我让人传信回京,给你弟弟妹妹找个安妥的住处,不过叶家有私学,到时候我给安排一下,你弟弟还是去里面上课为妥。” 这个林珑倒不反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就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突然握紧他的手,他微愣,转头看她。 “我觉得嫁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她笑眯眯地道。 叶旭尧脸一黑,想到她之前与好友贝明绯说的话,脸色更为难看,嘴角紧抿,就差甩下她的手走人。 林珑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一时风一时雨的,自个儿也噘起了嘴。 两人一路没再交谈,气氛有点低迷。 掀帘子进得里屋,叶旭尧松开林珑的手,没再做那亲热之举。 林珑松了一口气,本应高兴,不知为何却有几分失落。 叶钟氏笑道:“你们总算过来了,让我们好等。” “娘,你们可以先吃,不用等我们。”叶旭尧冷声道。 叶钟氏的脸色一板,这儿子连她的面子都敢甩,自然不太高兴。 林珑见状,上前给叶钟氏行礼,“让侯夫人好等,倒是我们的不是,之前叶公子的手受了伤,上药时拖延了些许时间,所以才会来迟了。” 林琦与林栋也微吃惊,叶钟氏一听到儿子受伤,哪还顾得上不高兴,忙起身走向儿子,急道:“伤着哪儿了?快点给娘看看。” “娘,没大碍的,不过是一点红肿罢了。”叶旭尧瞟了一眼林珑,态度总算没那么冰冷。 叶钟氏还是抓起儿子的手来看,果然看到那青肿,顿时心疼不已,“你这孩子,受了伤也不跟娘说,你想让娘急死?” 林琦与林栋也赶紧起身上前问候,至少是未来姐夫,不管是出于担心还是礼节,都不能视而不见。 叶旭尧收回手,“好了,真没大碍,赶紧让人摆膳吧。”3 叶钟氏看了一会儿儿子的神色,真像他所说那样并没有大问题,这才放心地让人摆膳,拉着林珑亲热地入席。 在净手时,林珑看到叶旭尧洗手,暗皱眉头,看来膳后要提点他再上一回药。 叶钟氏将这小细节看在眼里,对林珑这儿媳还是颇满意的,这点小伤也能如此上心,将来应能照顾好她的儿子,所以给香椽一使眼色,香椽即会意地上前给林珑布了不少菜。 这回叶旭尧没像上回那样给林珑挟菜,她的面子薄,又有林琦与林栋这小辈在,不适宜过于亲热。 林珑倒是暗地里看了他几眼,吃着嘴里的菜,感觉有点不是味儿,不过转而一想才不过几日,她就如此依赖他,如果将来他再有新宠,再给对方挟菜,再不顾忌对方的口水,那她将情何以堪?这么一想,她很快淡定下来,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年轻时好可以笼络他,年老了能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子嗣。 这点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无须任何一个过来人现身说法。 席间,她还是将曹大夫来找她那一节说给叶钟氏听,就当是报备,果然,叶钟氏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反而说这曹大夫倒也是个孝子,由此可见,门口那一幕,叶钟氏是早就知情了。 林珑不禁庆幸,好在自己先说了出来,不然这叶钟氏指不定会想到哪儿去呢? 这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各方都极满意。 饭后喝了一会儿香茗,林珑就催着林琦与林栋先回去,毕竟夜黑,怕会有意外,叶钟氏笑着让人套马车,送姐弟二人离去。 林珑也起身告辞,送弟妹二人出去乘马车离去。 待到了停马车处,林珑站晚风中向弟弟妹妹挥手做别,感觉身边有人站过来,这气息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不是说还有公务要处理吗?”一吃完晚膳,他就先行离去,所以此时见到他的人影,还是有几分怪异。 “处理完了。”叶旭尧淡道,看那样子是打算要与她一道漫步回去。 林珑看出他的意图,也为缓和一下之前有点僵的气氛,道:“夜黑,你送我回院子里去吧。” 叶旭尧点点头,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就往她住的客院而去。 路上两人的话不多,气氛却静谧美好。 才走过一条回廊,两人看到匪石急匆匆过来。 “找到那叫烟儿的侍女了?”叶旭尧问。 “找着了。”匪石神色有几分古怪地道,不待自家主子再发问,他即道:“高国舅亲自押她过来的。” “怎么会是高国舅?”林珑惊讶道。 “走,我们过去会会他。”叶旭尧临时转了个弯,拉着林珑到他的院子的厅堂去,这高志又玩什么花样? 林珑也没有拒绝,对于高志的出现,打心理觉得膈应,这人就是让人不安生的。 高志坐在厅里喝着茶,正沉思间,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转头看去,见到叶旭尧不希奇,没想到会见到林珑,目光下移,灵敏的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两人相牵的手,目光闪烁,袖下的手握紧手中的茶碗。 好半晌,他放下茶盏,起身作了个揖,“叶御史。” 叶旭尧非但没有松开林珑的手避嫌,反而握得更紧,冷声回了一句,“高国舅。” 林珑感觉到这两人的剑拔弩张,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过来凑热闹了,目光看向那欲哭无泪的烟儿,烟儿也正好看向她,挣扎着想要说话,嘴巴被布堵住,说不出半句话来。 高志循着林珑的目光看向烟儿,“听闻叶御史正在搜查此人,所以我特地送来,这侍女不知好歹,居然到我面前胡言乱语,让人好生厌恶。” 叶旭尧斜睨一眼满脸不屑的高志,暗地里冷哼一声,这高志这么做,无非是在林珑面前表明自己并不知道那龌龊的计划,“倒是麻烦高国舅了,这侍女确实喜欢胡言乱语,并且做事极度阴险,好在我未婚妻警惕,不然差点着了她的道,不知情的人只怕还以为与高国舅有什么关系呢。” 林珑听叶旭尧这么一说,忙捏了捏他的大掌,不过男人并不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她只好做罢。 “我与这等下三滥的女人并无交往。”高志微昂头否认掉一切。 林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高志说谎好心打一下腹稿。 叶旭尧冷笑地嘲讽了一句,“高国舅高风亮节。” 高志脸色一红,对于一个爱狎妓的男人来说,真的当不得这四个字。 林珑看了眼两个男人的暗流汹涌,只好和稀泥道:“这烟儿也抓到了,该如何处置?” 叶旭尧看向烟儿,看到她正转着眼珠子,一副要行阴险之事的样子,遂厌恶道:“话多自然不能留舌头,把她的舌头割掉,打发到军营当军妓。” 烟儿一听,所有的鬼主意都扔到了爪哇国,拼合地摇着头,她原本想去求高志救绮娘,并且编派了一套说辞,在这苏州城能对抗林珑未婚夫的人,就只有高国舅,思路是不错,就是没猜到这结局。 “唔、唔……”被拉下去经过林珑身边的时候,她拼命地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林珑,希冀着她能为她说句求情的话,她不想当哑巴,更不想当军妓。 林珑却是不看她,摆明了对她的遭遇不表同情,如果真让这诡计多端的侍女得逞,现在叫苦连天的就会是自己。 高志看到事情已解决,不给自己添堵,很快就提出告辞之意,临走前还特意看了林珑一眼。   ☆、第九十九章 惩罚(二更) 叶旭尧占有欲强的将林珑往身后一藏,摆明了不喜欢高志盯着她看。 林珑也配合地往未婚夫婿的身后靠去,避开高志的目光,想到绮娘说这高志为她犯了相思病,这心里更是膈应,去他娘的相思病,这样的人哪值得托付终身? 高志的眼神一黯,叶旭尧就罢了,如果换成他,也是不喜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看,只是林珑却也同样避他如蛇蝎,那心顿时生疼生疼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有这种感觉。 咬紧牙根,他转身离去。 林珑看到高志出了厅堂,这才从叶旭尧的身后走出来,“总算是走了。” 这话取悦了叶旭尧,拉着她往前走,“我送你回客院。” “嗯。”她点点头,“对了,我的伤都好得一半多了,也该回去了……”话还没说完,手心一紧,她猛然抬头看他,眼里有不解之意。 “等全好了再回去吧。”叶旭尧道,“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珑嘀咕道:“我怕在你府里住久了会有闲话,现在是婚前,总也得要避忌忌一点,省得别人乱嚼舌根。” “等订了亲后,我们就尽快回京,我让我娘挑个最近的好日子。”叶旭尧不甘心地道,他们相处的时间很有限,习惯了她在身边就不想放开。 林珑脸色微红,不去回答他这话,在经过书房的时候,猛然拉住他的手,“等一等。” 叶旭尧抬起头来看她。 林珑主动拉着他的手走进书房里面,然后着侍女点灯,拉他到书案前,松开他的手,在抽屉里面翻找出那盒药膏,“我给你的手再上一次药。” “那需如此麻烦。”叶旭尧嘴上不满道,手却是伸向她。 林珑看着他骄傲的语言,幼稚的举动,突然很想笑,怎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知道他好面子,不敢真笑出来。 叶旭尧在伸手向她的时候,耳根子就是一红,怎么到了她面前,自己就变成这样?当手背一凉的时候,他所有的思绪都回来了,静静地看着她在灯光下柔和 的面部线条,这样的她很是令人心动。 好一会儿后,林珑笑着抬头看他,“好了。” 叶旭尧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她生动的面容,大手一抓,拉着她的手就走出这间书房,漫步在满天星光之下。 送了林珑回客院,他并没有再久待,而是吩咐她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去了。 绿姨娘给林珑净身兼上药的时候,说了叶旭尧不少好话。 “好了,二娘,再让你夸下去,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林珑打趣了一句。 “我可是跟你说真的,你别给我打岔。”绿姨娘板着脸道,“以前只道叶公子难相处,可这得看人,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他另眼相待。” 再高冷的人也会有温暖别人的时候,端看那个人是不是你罢了,林珑思及此,叶旭尧确实待自己与别个不同,心跳不由得跳快了一些,她忙按住,咬着朱红下唇。 绿姨娘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道是她的伤口仍有些痛,所以手劲又轻了些,话题不知如何从叶旭尧绕到了绮娘,只听绿姨娘叹息一声,“这绮娘也真是蠢,由得个侍女瞎指挥,这都是自找的……” 林珑正在穿外衣的动作一顿,“二娘,你同情她?” “我与她一样都是在污泥中,自然明白她的心态,她如此设计你,我还如何同情她,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绿姨娘将她的秀发从里衣里面掏出来,她同情不来那么多,那会儿若真的由得她的同情心泛滥,这后果怕是难以设想了。 林珑定定地看了绿姨娘的眉眼半晌,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由着绿姨娘给她将扣子扣上。 高志回到府里的时候,月上中天,他意兴阑珊地将马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大踏步回自己的院子,脑海里都是林珑藏身在叶旭尧身后的景象,一股郁闷之气从胸口涌上来,苦涩又难受。 桂嬷嬷看到自家爷回来了,这才松口气,之前看到爷发了疯的命人将那花魁娘子的侍女绑起来就出了府,她还担心个老半天,拿侍女上前给高志换衣服,“三爷总算回来了,老奴真怕……” “有什么好怕的?”高志一脸不以为意,“在这苏州城还有谁敢对我不利?”。 “那苏大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爷避开他有两天了,就怕他狗急跳墙要对爷不利,他连襄阳侯夫人都敢绑架,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桂嬷嬷提醒道。 高志从来不怕苏宥武找自己的麻烦,往罗汉床上一坐,“对了,人查出来没有?” 这烟儿到底是谁在背后与她接应?他可不认为凭烟儿与绮娘就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居然想绑了林珑扔到他的床上,想生米做成熟饭。 “找着了,爷,这事就给老奴来办吧。” “是谁?” 桂嬷嬷看到自家主子沉声一问,只怕真的瞒不过去,这林珑都快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自家爷还惦记那么多做甚? 高志不喜欢背后有人设计他,更何况还要牵扯到林珑的闺誉,遂又怒问了一句:“到底是谁,把她给我拖来。” 桂嬷嬷见瞒不过,只好出去唤人进来。 晕黄的烛光下,柳苏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高志的面前,眼眶红红地跪了下来,低垂着头。 “我早就猜到了是你。”高志冷哼一声,上前狠狠地踢了柳苏一脚,“你什么时候与她们勾结的?” 柳苏嘴角一串鲜血流下来,忙起身抱着高志的腿,“爷,奴婢知错了,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 她只是心疼他为林珑暗然憔悴,男人只要得到了女人的身子,那相思病也就能根除,只要灯火一吹,女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区别? 她错在不该以为帮他得到林珑,就能再度得到他的青眼相加,到头来引祸上身。 高志哪还能容得下她?一脚踹开她,沉脸朝桂嬷嬷道:“明儿将她打发到烟花之地去,让她当那千人骑万人枕的花魁去。” “不——”柳苏顾不上身子的疼,上前想要再扒住高志的大腿,“爷,开恩啊,开恩啊……”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向两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柳苏就哭着被人拉下去,凄厉的哭声在宅子里格外的响。 翌日,绮娘在牢里绻缩着双腿,想到昨儿看到烟儿被抓了进来,看守还提着她去观刑,尤其是烟儿那条舌头从嘴里弹出来时,就飞到了离她不过一尺的地方,吓得她尖叫不已,再看向满嘴都是鲜血的烟儿晕了过去,她也很想这样晕过去。 只可惜她却是没晕,见到行刑人泼了一盆冷水到烟儿的脸上,硬是将她弄醒,然后打开她的嘴洒了些药粉进去,烟儿痛得整张脸都皱紧。 她只能绻缩地包紧自己,她怕也要沦落到那等地步,更是感觉到嘴里的苦涩,看到烟儿被人推着走经过自己面前,她更往身后缩去。 烟儿似发现她,猛然冲向她的牢门,用手拍着,“唔、唔……”地叫着,就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面的衙差提着她的后衣领推着她走,绮娘看到此情此景,立即转头不去看烟儿的惨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被人打开,有人进来,喊她出去。 她惊恐地看着来人,从来没有一刻看到楼里的老鸨会是如此亲切,她忙上前哭着道:“妈妈,你来了……” 老鸨握紧她的手,将银子给了看守的衙差,拉着满脸惊惧的绮娘走出去,“好了,都没有事了。” “妈妈,烟儿她……” “别再提那个扫帚星。”老鸨一脸晦气地道,将她凌乱的秀发拨到耳后,“有人来给你赎身了,往后就从良吧……” “赎身?谁?”绮娘仍难掩恐惧,她怕步上烟儿的后尘。 “是你往日的一个恩客,那个皮毛走商,他家里的妻子难产死了,正好想到你,就来给你赎了身,你往后的日子会更好。”老鸨一脸温和地道,“冲着你唤我一声妈妈,我也不为难你,银子他已给了,你回去拾掇一下,就跟他走吧,什么高国舅的给忘了吧。” 绮娘闻言,忙点了点头,经历过这次,她哪里还敢再惦记那高国舅?想到那皮毛商人,这回没有老鸨从中作梗,她对生活又有盼头,尤其想到那商人的妻子难产死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女主人压着,自己只要能生个一儿半女,这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叶家别院,林珑正在陪叶钟氏用午膳,她现在也发现叶钟氏挺喜欢让她做陪,她也乐得如此。 叶旭尧也赶了回来与两人用膳,坐下来的时候,趁机在林珑的耳里道了句,“如你愿了,开心吧?” 林珑一怔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脸上含笑看着他,大方地点点头。 “好了,一回来就别只顾着说悄悄话,我还坐在这儿呢。”叶钟氏似严肃着脸道,看了眼林珑,“你那两位堂姐也是时候要处理了。” 林珑知道叶钟氏是什么意思,她与叶旭尧就要订亲,这两个堂姐如果真要判刑,一旦走漏风声,不知内情的人怕是会指她不择手段抢夺这婚事,再者家族有女眷坐牢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到时候也会成为别人攻击她的借口。 正是基于这多重考量,她才会与二叔父和三叔父订下那样的契约,此时她道:“侯夫人放心,我都省得。”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叶钟氏拍拍她的手,至少在这一点上她做得很是得体,该出的气出了,也该是就此息事宁人,“我也想要重惩她们,但你与尧哥儿的婚事在即,出了这样的事难躲好事者的嘴,往后不再搭理她们便罢了。” 林珑点点头。 叶旭尧却是眼内寒光一闪。 在牢里的林琳与林琼猛然觉得身子一震,后背一凉,她们似乎也感到一股不知名的恶意袭来。 ------题外话------ 嘿嘿,给大家一个惊喜!   ☆、第一百章 出气 林刚与林创自那天与林珑达成协议后,一直焦急地在等消息,林余氏更是整宿睡不着,比起小女儿林玫,她更爱大女儿。 整个宅子里,惟有林白氏与林璃过得最舒适,她们隔三岔五地去一趟叶家别院探望林珑,林白氏身为婶母又忙着与郑夫人商讨认义亲的诸多事宜,这都是风光至极的,林刚对妻子现在所做的事背后万分支持,不管怎样,林家总得有人在林珑的婚事上出面。 林余氏是不可能了,三房与大房势如水火,能避开都尽量避开,梁子结得太深。 这日,好不容易才得了准信,要他们到叶家别院去一趟,兄弟俩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最后只得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备马车,赶往叶家别院,就怕去迟了林珑改变心意。 这是兄弟俩第一次走进叶家的别院,他们也没心情四处张望,很快就由小厮带到书房去,在门口处,那小厮停下步子,“爷,林二老爷与林三老爷俱已到。” 林刚与林创都整了整衣领,不想失礼于人前。 半天,里面都没有声响,林氏兄弟脸色渐难看,按辈份,叶旭尧还是他们的侄女婿,这样像话吗? 林创正要自持身份发作,林刚务实地拉了他一把,如今有求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创拂袖踱到一边的廊下生着闷气。 书房里面,林珑正在磨墨,看了眼仍然气定神闲地叶旭尧不急不忙地写着字,瞄了眼外面,“你打算什么时候唤他们进来?” 今天一大早他就没出府,拉了她来,美名其曰,红袖添香,她也只得认命地给他磨墨,不过看美男写字倒也赏心悦目,尤其是他的字真的遒劲有力、龙飞凤舞,很具神韵。 “该唤时自然会唤。”叶旭尧就是要晾一晾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叔父,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夜里初遇林珑时,她在凄风冷雨中等了几个时辰,林刚才放话让她进去拿那区区一两银子,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可惜这老天没下场大雨。”他颇为感慨。 “关雨什么事?”林珑觉得他莫名其妙,看了眼外头的艳阳高照,莫说是雨了,阴天都不可能有。 叶旭尧抬头看她一眼,又不再吭声了,伸笔沾了沾墨水,道:“淡了,使点劲磨才行。” “手酸,不磨了。”林珑扔下墨锭,不买他的账,一屁股地坐到旁边的雕花圈椅内,托腮斜睨着叶旭尧。 叶旭尧也拿眼看她,摇了摇头,自己动手磨了一会儿,这才再度蘸墨写起大字。 林珑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嘴角噙着一抹笑,在他再度蘸墨时,她站起来一手执着袖口,另一只纤纤素手再度执起墨锭磨了起来。 “手不酸了?”叶旭尧略带嘲笑地道。 “你当我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林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口道:“以前磨粉时,可是要连续干好几个时辰,这些都不是轻松活,少点体力与耐性都不行……” 小时候的乐趣变成了赚钱的工具,性质就截然不同了,这个中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叶旭尧第一次听她说这段往事,手中的毛笔顿住在一个地方,墨化开,一个大字就这样毁了,他的眉毛却是拧成结。 “哎呀,这字写坏了。”林珑后知后觉地扔下墨锭,绕过去想要挽救这张墨宝,她的手刚触碰到他的手背,他把笔一扔,转而握紧她的手,另一手揽上她的腰,让她挨自己的胸膛更近。 “叶公子,你又想做什么坏事?”她似有预感,他又要动手动脚了,故而瞪大双眼看他。 “你说呢?”叶旭尧凑近她的耳边吹气。 林珑挣扎了一会儿,两手推拒着他,“这是书房。”在这儿做出违礼的事情是对先贤的不敬,毕竟摆了不少圣贤书呢。 “我又没说要做什么,看你紧张的。”叶旭尧松开她的腰,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看到她的脸蛋嫣红一片,促狭道:“还是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林珑一把推开他,感觉到脸颊热热的,用手轻拍了一下,这才算再度平复下激跳的心情,之后听到他少有的朗笑声,她回头再度狠瞪他一眼。 书房外的林氏兄弟听到叶旭尧的笑声,心里万分不是滋味,朝那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厮道:“叶公子与何人在书房议事?” 那小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只是听主子的吩咐行事,气得林创要命。 这大夏天的,就算是站在廊下,那热度还是令人汗湿重衣,个中滋味并不好受,林氏兄弟俩心情如何能得好?这架子忒大了。 再过了半个多时辰,林氏兄弟不知抹了几轮汗水,口干舌躁之际,里面才传来叶旭尧特有的清冷嗓音,“请林家叔父进来吧。” 那小厮这才掀起帘子请林家两位老爷进去,屋子里摆着冰盆,一阵凉爽袭来,林氏兄弟深呼吸一口这清凉的空气,这才一整衣袍向前而去。 叶旭尧坐在书案后面的宽大椅子里,一身白袍面容清冷,看起来就让人心里生怵,而书案的一侧放了张雕花圈椅,林珑一身海棠色的衣衫倒也颇为醒目,两人看起来只能用金童玉女来形容了。 兄弟俩看了眼林珑面前的石砚以及叶旭尧面前的大字,就知道人家之前正在享受着红袖添香的乐趣,就为这个,让他们在外面被热气蒸烤,这口气真的是郁结于心,久久不能散。 “你们……”林创想要发难。 林刚看到叶旭尧沉下来的脸色,忙拉住三弟,脸上硬扯出笑容来,“叶公子真的颇会享受,珑姐儿的伤好些没有?” 林珑也没站起来给这两个与畜生无异的叔父行礼,“还好,不过等叔父记得我的伤势,只怕我都可以往生数次了。” “珑姐儿,怎么说话的?”林创板着脸。 “人话,叔父听不明白吗?”林珑反讽一句,真关心她的伤,上回她到新宅时怎么不闻不问?在她爹留下的遗产归还问题上拖拖拉拉的。 “林三老爷到我宅子里面是找我未婚妻晦气的吗?”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大有他敢说是,他就赶客的意味。 林创面色涨红,林刚忙抢在前面道:“不过是误会罢了,对了,珑姐儿,你两位堂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你也知道你婶母甚是挂念。” 林珑没答,叶旭尧反而从抽屉里面掏出一个折子递给他们,“按这折子办,她们立刻就能出牢回家。” 林刚与林创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林刚上前将那折子拿起来,一打开,里面记载了一屠夫的家境与生辰八字,还记载了一富贵人家残缺儿子的生辰八字,两人俱是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叶公子,这?”林刚小心翼翼地问出,千万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叶旭尧仍是淡然神色道:“林家那俩姑娘实在太不像话,本来做出这样的事来就该追究其刑责,只是念在两家好歹还算是姻亲,加上林姑娘心善,这事我也就做罢。不过放着她们俩老在那儿蹦跶,我这心又不是滋味,所以给她俩各自找了个夫婿,各自出嫁后由夫家看管吧。” 林珑觉得叶旭尧给林琳与林琼找夫婿的事情真够阴损的,林琳那等假清高爱面子的人嫁给屠夫,这辈子估计都是噩梦,至于林琼嫁一残障之人,只要有钱估计她会安份。 只是在这件事上,她还是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如叶旭尧所说的,只要这俩堂姐出嫁了,往后就不会有人再嚼舌林家姑娘为了这桩富贵姻缘争破头的闲言闲语,对她还是最有利的。 她还没有圣洁到可以原谅这样的堂姐们,马贼事件足可见她们的心肠之歹毒,早就没有了姐妹情,自然是要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珑姐儿,你倒是说一句话啊?”林刚舔了舔唇,林家怎么能与屠夫和残障之人结亲,那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你也不想要个屠夫当堂姐夫吧?” “二叔父,当初我就说过我不能保证任何事,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林珑摇摇头推搪道。 “林珑,你也是林家的女儿,怎么能见死不救?”林创怒道。 林珑觉得这三叔父最是虚伪,他不敢朝叶旭尧叫嚣,却把矛头对准自己,出了这等人真是林家的不幸。“三叔父说话也要摸摸良心,这件事是谁先挑起的?” 叶旭尧将匪石送上的茶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你们有意见就冲着我来,难为她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婚事是我保的媒,接受就出来,不接受那就等判刑,好了,别忤在这儿,我还有事办,匪石送客。” 这是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们,这强硬的态度让林氏兄弟二人都皱紧眉头,在匪石上来请他们离去时,林刚还是咬紧牙根道:“这条件我们接受。” “二哥?”林创哪能接受得了与屠夫成为亲家? “三弟,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林刚反问,“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琼姐儿是庶出,这事关键在琳姐儿身上,到时侯你将她嫁出去,不许她回娘家,你们一家再回京,这事也就遮过去了,总比坐牢的名声来得好听。” 林创顿时没有言语,林刚所言都是实际问题,最后咬咬牙也认了。 “甚好。”叶旭尧看到他们达成共识,嘴角讥嘲一笑,“赶着今天将订亲下聘的事情一应办完,只要速度快,傍晚时分她们就可以出来了。”说完,即挥手让匪石送客。 还剩一下午的时间,林氏兄弟不再耗费时间,两人急忙离去办妥这丢脸的婚事。 林珑看得摇摇头,面色更是严肃起来。 叶旭尧踱到她身边,轻搂她的腰,“在想什么?” 林珑仍然两眼望着两位叔父离去的方向,“我这两位叔父这样,只怕在你眼里也要看轻我们林家,叶公子,如果不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是万分不愿意让你看到这一幕。”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被夫家的人看轻娘家,毕竟娘家是女人在夫家能否过得好的根基所在。 自家娘家那样,除了感到丢脸,她还有深深的失望。 叶旭尧轻抚她的秀发,“你在我面前何时没有丢脸过?” 林珑一听,顿时如炸毛的猫,哪里还顾得上悲春伤秋,叹息娘家那群废物般的大老爷们,她伸手推他,不悦道:“既然嫌弃我,那又何必娶我?” “我何时嫌弃你了?只是看你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娶你进门。”叶旭尧说得万分欠揍,看着她生气勃勃的双眸,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我无须你可怜。”林珑还要再挣脱开他的搂抱。 叶旭尧将她搂得越发紧了些,“好了,这么容易就生气?别这么小气。” 林珑狠瞪他一眼,用胳膊肘狠狠一撞他的腹部。 叶旭尧不察,被她撞到胃部,顿时一吃疼松开环住她腰际的手。 林珑却不可怜他,甩下一句,“侯夫人要我这个时辰过去,我先过去一趟。”甩下话,转身即走。 待她走远,叶旭尧才直起腰,眸子里的笑容渐渐淡去,转回头时看到那一方墨锭,他伸手轻轻地磨了起来,一会儿后,才甩开。 “都送走了?” 匪石听到主子的问话声,忙道:“都走了。” 叶旭尧没再吭声,只是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 天色近傍晚的时候,林琳与林琼终于盼来了等待已久的日子,她们在这牢里呆得早就失去了彼此折磨的乐趣。 “我都说我们不会完蛋的。”林琳脸现得意地道,“她现在正忙着嫁进叶家,哪可能会任由我们败坏叶家的名声,所以说,庶女还真是庶女。” 林琼不说话,她没有林琳那般乐观。 在牢外等候的林余氏一看到女儿,忙上前去拿薄披风披住她的身子,“受苦了吧?” “娘……”林琳心思再重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此时只想抱紧母亲痛哭,哭她这些日子的遭遇与委屈。 林余氏也有想哭的冲动,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她不由得真哭了出来。 另一边的佘姨娘看到林琼低垂着头,想要发作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回去吧。” “姨娘?”林琼看到生母那副再无生气的面容,感到自己真是罪大恶极,“姨娘,你骂我一顿吧,或者打我也行……” “现在再骂你打你还有何用?”佘姨娘笑得哀凄,这婚事她不满意可又有什么办法?还是保住一条命重要。 “姨娘,你这话是何意?”林琼不好的预感更强了些。 “回去再说。”佘姨娘拉紧她的手推她上马车,就坐在林余氏与林琳的下首处。 一路上,林琼都在不安中度过,林琳犹不知自身的命运,仍有心情抱怨不已。 “娘,舅舅他怎么样了?”林琼终于想到佘家舅舅,在狱中根本就得不到半点他的消息。 “已判刑,秋后问斩。”佘姨娘有气无力地道,老娘一气病倒不起,见她一次就打一次,完全不念她是她女儿。 林琼感到脖子一阵清凉,早知道这后果如此可怕,打死她也不上林琳的船。 回到新宅,林琳看到府里挂了红绸,顿时撇嘴酸酸道:“林珑不过是订亲,我们也要这样为她庆祝?她也配?娘,你们……” “闭嘴。”林余氏不想让女儿的愚蠢被人耻笑,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佘姨娘,这才脸色缓了缓,“这不是给林珑庆贺才挂的。” “那府里有什么喜事?”林琼不顾这三婶母对她的厌恶,立即追问。 林余氏讽刺地看了一眼这个令人厌恶的二房庶女,恶意一笑,“那是因为府里要办喜事,自然要挂红绸。” 喜事?谁的? 林琳与林琼顿时大吃一惊,在这节骨眼上,她们都知林璃不可能订亲,她还指望着跟林珑水涨船高,过些时候再议婚是最好的,可以借林珑那股东风,要嫁什么样的夫婿没有? “娘,到底是什么喜事?”林琳表情着急地追问。 此时马车一停,林余氏没有答话,先下了马车,林琳紧跟其后,接下来是佘姨娘母女。 她们刚一站定,就看到林刚与林创站在廊下看着他们,除了知情人之外,林琳与林琼都感到心里“咯噔”一下。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吧,三天后出阁。”林刚背着手道。 “什么出阁?”林琳一把拉住亲娘,急忙追问。 林余氏这回知道不能再隐瞒了,只好道:“是你与林琼。” “嫁谁?”林琳眼睛都瞠圆了,握住母亲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母亲隔着布料的肉里。 林余氏语带哀凄地道:“屠夫。” 林琳这回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自幼熟读诗书,又通琴棋,无非就是想嫁到高雅人家当主母,现在却要做一个天天杀猪,浑身臭味的屠夫的妻子?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她林琳,自诩是淑女的秀才的女儿,居然要当一个屠夫的妻子? 实在接受不了的她,眼一闭,手一松,当即晕了过去。 “琳姐儿?”林余氏忙抱紧女儿。 林琼苍白着一张脸,她要嫁的那户人家的儿子得的是软骨病,从来没能直立行走过,非但如此,凡是侍候他的女人都会遭到虐待,而她将成为这样的人的妻子?“姨娘,我不嫁……” “哪轮到你嫁不嫁的?”林刚瞪了一眼这对母女,“若不是看在你琳堂姐的份上,我就让我在牢里死掉算了,赶紧回去面壁思过,这婚你结就得结,不结也得结。” “慢着。”林白氏缓缓走过来,“这出阁之前,有些账还是要算清楚,他日成为别人家的儿媳妇就不到我来管教,所以这三日时间,林琼,你给我到祠堂里跪着,直到出阁。”这个庶女敢算计她的女儿,无论如何她也要出一口气。 “太太,这……姑娘就要出阁了,您就开恩一次吧……”佘姨娘痛哭流涕道。 “不行,娘,绝对不能便宜这个臭丫头。”林璃从屋里冲出来,这股气她一直压抑着,现在好不容易才能抓到正主儿出气一番,别以为坐了牢她就不计较。 林刚一向也不在意这庶女,挥手让人拖下去关到祠堂里面去。 佘姨娘只能含着一抹泪水看着女儿离去,她不是正室夫人,这祠堂她进不去。 三日后,林琳与林琼仓促出阁,林家的亲戚无一人出席,林琳更是被绑着送上了喜轿,隔着喜轿看到那一脸横肉的屠夫新郎,她的妆容又被泪水哭花,一想到后半辈子就要与这半点文墨不通的男人为伍,那种来自灵魂的颤栗让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林珑自然也是没有去的,这样的出阁场面没有什么好看的,午后林璃来看望她,还将这个当笑话说给她听,“我那庶妹倒还好,除了跪了三天走不了路,上花轿需喜娘背着外,看样子倒是认命了。珑姐儿,你说这叫不叫报应?做了这么多坏事,老天还是开眼的。” 林珑喝着手中的茶水,半晌,淡道:“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林璃自然是附和一声,看到这话题没有引起意料中的笑场,她也就没有了再说的兴趣,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去,“对了,听说现在城里的盐供应紧张,珑姐儿,你要不要让人赶紧去抢购一些囤起来?不然到时候买不到就糟了,我娘昨儿就买了五十斤,听说还是我爹与那盐商有交情才弄到手的,别处都开始供不应求了。” 这话题还是林珑第一次听闻,她在这府里养伤,没大事足不出户,不像以往消息灵通,“这是怎么说的?” “对啊,璃姐儿,你快说个详细,我怕琦姐儿还没想到去买些回来呢。”绿姨娘也跟着着急,从手中的绣布中抬起头来。 “我也知之不详。”林璃看到她们追问,头一偏道:“听闻那产盐的地方不知道出了什么灾难,导致盐运不到我们这边来,对了,各大盐商正聚在巡抚衙门与抚台大人协商,就连漕运也停了,码头停了不少船,各处皆有不满的声音。” 林珑睑眉沉思,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让她的心略有不安?想到叶旭尧正在查的案子,经过出入他书房的她,想要不知晓都难,这事万一处理不好,盐商闹事,百姓不满,这对叶旭尧会不会有影响? 他现在所担的职务当中就有一条是巡盐御史,越想越心乱如麻,她越发没有兴致谈天论地,说话都有几分心不在焉。 林璃见状,没再说什么,只道林珑是乏了又不好逐客,所以识趣地起身告辞。 绿姨娘起身送她出去,对于这个二房嫡女,她现在抵触的情绪是一丝儿也没有,看她现在少了些娇蛮之气,渐渐倒有些喜欢。“回去路上小心些。” 林璃因着林珑的关系,对绿姨娘也客气了许多,“绿姨娘,不用送了,你先行回去吧,我都识门识路,不会有事的,放心……” 绿姨娘还是亲自送她坐上马车离去,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去,哪知在院子门口碰上急匆匆出来的林珑,“珑姐儿,你这是去哪?” “我到叶公子的院子去,有些事要问问他。”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手背道。 绿姨娘不疑有他,只道是林珑想念未婚夫婿,掩嘴笑了笑,没拦着也没上赶着跟去,连叶钟氏都默认他们来往,她还有什么好阻拦的? 林珑有心事,对于绿姨娘的偷笑行为浑然不在意,连娇嗔一句也没有。 等她赶到叶旭尧的院子时,那两大小厮都不在,只有廊下坐着几名三等小厮和侍女在说着话,看起来颇悠闲。 “叶公子在吗?” 听到她的声音,一众下人都忙站起来给她行礼,“见过林姑娘。” 林珑又再问了一句,其中一名小厮道:“爷今儿个出去还没回呢。” 还没有回来?前些日子闲在家中非要他红袖添香的人,现在却又忙得不见人影,她心里到底有几分存疑。 其中一名较机灵的侍女道:“林姑娘要不要到屋里去等爷回来?奴婢去泡茶。” “那有劳了。”林珑道,转身就往里屋的暖阁走去,立即有侍女上前给她掀帘子。 林珑性子随和又不摆架子,这院里的人大多都喜欢她,所以一看到她来,奉茶的奉茶,端点心水果的端点心水果,总之人人都围着她转,除了喜欢之余,人人都想得到这未来大奶奶的赏识。 这暖阁,林珑也不是第一次来,倒是熟门熟路,她坐了一会儿感到有些无聊,遂起身到一旁的博古架前,拉开那抽屉,拿出之前她搁在这儿的书籍,边看边等。 这是本地理游志,她看得并不太入神,不过比起经史子集,这些好消化一点,至于坊间流传的闺阁少女热爱的才子佳人绘本小说,她倒是没有多少涉猎,看那些个书被人抓到,闺誉会受损,自然是少碰为妙。 看了半晌,瞄了眼沙漏,再看了看门口,那白色身影还没出现,她都喝了不知道多少碗茶?只能再度将思绪放在这游志上。 渐渐的,她支起下巴坐在那罗汉床上睡着了,手中的书仍摊在膝盖上,一只手还握着那书的边缘。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华灯初上,而他的屋子里却是漆黑一片,遂脸色一板,“人呢?”这群下人,真没有一个是聪明机警的。 匪鉴在养伤,所以调去了给林珑修祖宅,与匪石换了个岗位,这会儿也不知道那群爱嚼舌根下人都去哪了?他正要大喝一声。 立即有侍女现身,她屈膝给叶旭尧行礼,望了眼屋里,“林姑娘在里面睡着了,所以奴婢才没有点灯,怕吵醒林姑娘,林姑娘在此等爷都有好长一段时间……” 叶旭尧一听林姑娘三个字,立即抛下一众人掀帘子进去,步伐放轻许多,目力不错的他,一眼看到那支着下巴熟睡的佳人朦胧的身影。 他走向前,将她腿上的书本拿起来放到矮桌上,弯腰抱起她,想让她到书房去睡得安宁些,不过这么一动作,本就睡不得有些不安的林珑立即惊醒了,在感到自身似在腾空之余,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飘到鼻端,立即就知道这抱她的人是谁。 “醒了?”他放轻声音道。 “嗯。”林珑头脑仍有些晕乎乎的,看到外面的天色全黑,屋里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他的影子,伸手往前摸了摸,却摸到他的眼鼻嘴,忙道:“太暗了,我瞧不见……” 叶旭尧趁机在她的手心吸吮一下,林珑感觉到手心处一阵湿痒,她羞得想要抽回手,他却像是亲上瘾了,凑近她再度在黑暗里面噙住她的红唇,她看不清他,感官的触觉更灵敏,礼教之防也渐渐卸下,居然试着回应他。 叶旭尧心下一喜,这是第一次她不是被动地接受,遂更加用力吻着她,抱着她倾身倒在罗汉床上,记得她的背伤还没好彻底,他一个翻身垫在下面,两人之间的气氛热烈不已。 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伸出大拇指轻抚她的嘴唇,声音有几分沙哑道:“怎么过来了?” 林珑面如火烧,好在是在黑暗当中,不然羞都要羞死了,听他问起,这才记起过来的原因,遂将林璃的话重述了一遍,声音有几分担忧地问,“这事对你会不会有影响?你是办盐务的,现在出了这事,万一圣上责怪你办事不力……” 叶旭尧听到她关心的话语,不禁好心情的轻笑出声。 林珑捶他一记,“跟你说正经的,你还笑?” 叶旭尧半撑起着头,看着侧躺在他身边的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放心吧,我绝不会下大狱,以至错过与你成亲,我还想着与你洞房。” 一提到洞房二字,林珑本就红得够可以的脸又更红了些,“我哪里在担心你不能跟我成亲?越说越离谱。”她是真的在担心他,好不好? 俗语有说,伴君如伴虎,万一真的惹恼了君王,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要对你的未婚夫婿我有信心。”叶旭尧这回正色回答她。 “这么说不会有事?” “嗯,不会的。” “阿绯家也不会有事?” 这也是她记挂的其中一个原因。 叶旭尧一愣,笑了笑,“不会。” 他说不会,林珑这心也就放下了,哪知不过三日,贝聿下狱的消息就传到她耳里。   ☆、第一百零一章 等他 林珑瞪时睁大眼睛,朝妹妹林琦再问了一句,“你说谁被下大牢了?” 林琦看了她一眼,“绯姐姐的亲爹啊,姐,听说是勾结官员走私盐,还故意制造盐荒的假象,如今抚台大人已下令将其收押,事情听说很严重。”随后叹息一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绯姐姐遭到这变故,只怕往后的日子堪忧。” 她一收到这消息,就急忙奔来告诉长姐,毕竟长姐与贝明绯交好,如今贝家眼看就要抄家灭族了,长姐不知晓说不过去。 “那贝姑娘这回该怎么办?”绿姨娘也着急地问了一句。 对啊,阿绯该怎么办?林珑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贝明绯,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如今再回头看,贝家女眷到别庄避暑的举动本身就透着不寻常,估计是贝聿早有预知自己会逃不过牢狱之灾才会这样安排。 她猛然站起来,吓得正要再说话的林琦与绿姨娘一大跳。 “姐,你这是怎么了?” “珑姐儿?” 两人都疑惑地问出声。 林珑的脸色颇为不淡定,“你们坐坐,我去找一下叶公子。” 叶旭尧告诉过她,贝家不会有事,那现在下了大牢如何解释?她与阿绯可以说是有过命的交情,现在出了这事,能不着急吗? 她话音一落,急匆匆地就离开了这屋子,往院外而去。 后头的林琦与绿姨娘面面相觑,这事找叶旭尧有用吗? “我姐急糊涂了。”林琦叹气道。 林珑匆匆的身影在宅子里穿梭着,路过的下人都急忙给她让路,在问候之时,也没见林珑停下来与她们寒暄几句,纷纷交头接耳,“林姑娘这是怎么了?” 到得叶旭尧的院子,她急忙进去,看到院外的侍女们都给她行礼,忙道:“叶公子在吗?” “爷不在。” 得到这答案,她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他一面,径自掀帘子进去,“那我到里屋等等他。” 还是与上次来时那样,侍女态度很热情地侍候她,同样也等到华灯初上,这回她没再打磕睡,甚至连叶钟氏让香椽过来让她一块过去用晚膳,她也推掉了,好在香椽与她关系不错,不用她过多嘱咐,也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焦急地倚门而望,半晌没见着人影,转身回里屋踱了一会儿步,听到身后门帘的响动,她急忙转头回去看,眼里有着希冀的光彩,“叶公子……” 一看进来的人是匪鉴,她有几分失望,嘴角下搭,“原来是匪鉴啊,叶公子呢?他何时回来?” 匪鉴上前给她行礼,垂着恭敬道:“林姑娘,爷让小的来禀告您,让您稍安勿躁,他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让您先回院子里静养,他一回来立即就会到客院去。” 叶旭尧忙到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林珑略有几分失落,勉强打起精神来,看着匪鉴,“匪鉴,你老实告诉我,这盐务案子进展如何?” “林姑娘,小的知道得并不多,不过现在贝老爷在牢里也没受刑,有爷在后面顶着,不会出大乱子的。” 林珑闻言,暂时只能安心了,与匪鉴再说了一会儿话,她这才由侍女提着灯笼陪同返回客院。 绿姨娘一看到她回来,忙迎上前来,“可见着叶公子?” “没有。”林珑摇了摇头,“不过他有遣人回来说没事,估计应该会没事的,对了,二娘,你安排一下,明儿我们到巡抚衙门去,不管如何,阿绯不在,这贝伯父,我们还是要探望一下才合理。” 绿姨娘点点头,临出去安排之时,又回头问道:“珑姐儿,你用晚膳了没有?” 林珑这才记起自己从下午到现在都滴水未沾,不过没啥食欲的她再度摇头,“我不饿,不想吃,二娘别再麻烦厨娘给我做吃食了。” “怎么能不吃?”绿姨娘责备道,下去到厨房让人给林珑做宵夜。 林珑将烛光剪亮一些,坐在罗汉床上把信纸铺在矮桌上,打开墨合,亲自磨了墨,提笔给贝明绯写信,这会儿贝明绯怕是要急死,贝聿在牢里,身为女儿焉能不急?她能帮的有限,只能在信里宽慰她几句。 等绿姨娘端着几个小菜以及一碗清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珑吹干墨迹,把信装到信封里面,在信封正面写了四个大字:阿绯亲启,这才轻舒一口气搁下笔。 “原以为贝姑娘就算是商户女,那也是命好一类的,现在才知道人生真是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何事。”她叹了口气,一如林则的死,来得让人太过措手不及,这以后就影响了林珑姐弟仨的运程。 “谁说不是?人这一生最难预测。”林珑把信放好在一边,让绿姨娘将托盘放到矮桌上,不好拂了她的心意,她低头用了一些,味同嚼蜡。 这一夜非但林珑过得不好,贝明绯也是经历了人生初次的大变故,本来在别庄过得挺好的,哪里知道会碰上这半夜大逃亡的事情? 马车奔驰得很快,她缩在母亲的怀里,神情一片慌乱,听说爹被下了大狱,这往后还不知道会如何?一旁的婶母与堂姐妹们都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也想哭,只是干涩的眼睛流不出泪来。 “好了,别哭了。”贝申氏低喝一声,从收到消息那天起,她就再也流不出泪来,这一儿一女无论如何要保住,这是给她家老爷留下的根。 其中一个婶母睁着泪眼看向贝申氏,“都是大伯不好,干什么触犯国法?现在好了,连累了我家老爷……” “对啊,都是大伯父的不对。” “……” 一堆指责贝聿的声音不绝于耳,贝明绯听得火大,没有她爹,她这帮婶母堂姐妹们还在乡下种田,如何能过上这人人称羡的富贵生活?手中的粉拳握得死紧,她回头想要回击这些刺耳的谬论。 贝申氏却是按住她,冷睇这些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本家亲戚,“说话得凭良心,我家老爷是为了什么,这个不用我说了吧?这么些年来为了家族的兴旺,我家老爷已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把拽着其中一个妯娌华贵的衣衫,“没有我家老爷,你会有这等衣衫穿?给我脱下来……”她的力度更重了些。 那妯娌发出尖叫声,拼命拍打着她的手,“大嫂,大嫂,你这是做甚……” “做甚?”贝申氏发狠地拽着衣服不放,似在发泄内心的彷徨不安,“你们不是要埋怨吗?把这华衣脱了,说话更响点……” 眼看贝申氏行为失常,有人急忙喊,“绯姐儿,还不赶紧拉住你娘?” 贝明绯没看到母亲这样发疯过,呆怔过后,她只是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去阻止母亲的意图。 半晌过后,贝申氏这才甩下那名妯娌,抚了抚凌乱的头发,拉平身上的衣衫,“谁敢再抱怨?” 马车里面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贝申氏这才重新坐下,抱着贝明绯在怀里,“绯儿别怕,还有娘在。” 贝明绯点点头,这会儿她也似找到了主心骨,对,她还有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周围的婶母与堂姐妹们都睡了过去,她却悄然掀起车窗上的纱帘,看着外面的夜空,大哥贝朗在前面领头,看起来伟岸不已,只有她知道一家子仓皇从密道逃走的狼狈,将来会何去何从,内心更是不知道,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与林珑会面? 正自出神间,后面有马蹄声传来,她的心神一紧。 外面骑在马上的贝朗也是神情紧绷,立即下令让侍卫待命,不知道这追来的会是什么人? 打斗声,喊杀声不绝于耳,贝明绯紧缩在母亲的怀里,不敢抬头看外面的残酷,马车行驶得东倒西歪,她与亲娘也被撞得生疼不已。 哪怕没有抬眼去看,一把大刀从外面破开车蓬进来时,赫赫刀风夹杂着杀气吹拂进耳里,她的汗毛紧竖,忍不住地尖叫。 “啊——” 林珑猛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手一摸自己的里衣,竟是汗湿重衣。 “珑姐儿,怎么了?”绿姨娘赶紧进来,将蜡烛点亮,看到林珑如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更是担心不已,急忙就去将干净的里衣拿来给她换。 “我梦到了阿绯全身是血地倒面血泊中……”林珑一面被动地由绿姨娘剥下汗湿的衣衫,一面心有余悸地道,那梦境太吓人了,而阿绯死不瞑目的样子更是让她心痛。 绿姨娘给林珑重新上了药缠好纱布后,这才抱紧她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二娘瞧着这贝姑娘是有福相的人,必定会否极泰来,平安回来的……” “但愿如此。”林珑希冀道。 这后半夜她再也睡不着,记得父亲病重之时,她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一睡就会做噩梦,结果没有多时父亲就病逝了,噩梦一一成真,不会这次也如此吧? 她起身踱到外面的罗汉床上坐着,竟是打开墨盒,让绿姨娘磨墨,抄起了佛经给贝明绯一家子祈福。 绿姨娘知道她心烦必定睡不着,也没再劝,而是陪在一边。 此时的贝明绯与母亲躲过一劫,倒是之前抱怨不已的婶母为了救女儿,被一刀砍死,吓得她的面色更白了些。 马车破烂了,她掉在废墟里面,仍被母亲护得好好的。 看到母亲有擦伤,她忙扶起母亲,撕下裙摆将那伤口包扎好,“娘,碍不碍事……” 贝申氏刚要说话,看到有大刀又砍过来,忙将女儿护住,贝明绯却更快地张开双手保护母亲,她不能永远都躲在母亲的身后。 感觉到刀风刮过脸颊生疼生疼的,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锵”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她抬眼看去,看到郑华翰突然出现,顿时双眼都睁大。 她再抬眼看去时,还看到不远处坐在马上一身白衣的叶旭尧,清冷的英俊面容映在鱼肚白的微弱白光中,似度了一层光晕。 天色放亮,林珑这才将毛笔搁下,起来伸了个懒腰,梳洗过后,她正要去叶钟氏的院子,哪知香椽就过来笑着请她过去,说是太太让她一道去用早膳。 林珑赶紧抬脚随香椽去叶钟氏的院子,一进到暖阁,果然有膳食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浮,她忙上前给叶钟氏行礼。 叶钟氏笑着扶她起来,“昨儿你在尧哥儿的院子等了很晚吧?我听香椽说你等得撑桌子睡着了,她又不好唤醒你,所以才没让你过来陪我这老婆子。” “侯夫人说的哪儿话?”林珑笑道:“叶公子昨儿并没有回府,我也是等多一会儿时间而已,并没有饿着。” “你这孩子。”叶钟氏嗔了她一句,“男人家在外面都要忙大事的,家里的女人可不能半点风雨也经不起,你要当好这贤内助,而不是成为他的绊脚石,知道吗?” 林珑一听,心下就知道叶钟氏一大早唤她来不是为了陪她用早膳,而是半教导半敲打地要她别老粘着叶旭尧,天地良心,她到他院子的次数一边手指都能数完,不就推了次晚膳,她就能想得这么多,这未来婆母就算不是厉害角色,那也绝对不是简单就能应付的。 “我晓得的,往后行事会更加谨慎。” 叶钟氏闻言,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还是孺子可教也,招呼她一道坐下用早膳。 以前几次用膳,林珑都还可以多坐一会儿,毕竟还不是新媳妇,轮不到她立规矩,不过后面这几次,她就开始刻意给叶钟氏挟些她爱吃的菜,这倒让叶钟氏对她更满意了些,连她的口味都能留意,这儿媳妇也算有心了。 这会儿,她给爱吃咸的叶钟氏布了一块翡翠芹菜虾蛟,再给挟了个如意鲍鱼糕……看到叶钟氏慈爱的目光,她这才趁机道:“侯夫人,我想去一趟巡抚衙门,这认义亲的事情怕是也筹备得七七八八,郑夫人与郑家姑娘多次来探望,论理我现在好了不少也该去还个礼,这才像样。” 盐务案子估计叶钟氏是知道的,她不能直白地说她要去探监,只能这样迂回地找名目让叶钟氏批准,这会儿她感到住在这叶家别院里多有不便,至少要去哪里,都得向叶钟氏报备。 心下略有抱怨也是一闪而过,她要进叶家,往后要请示叶钟氏的地方还多得很,也犯不着在这时候犯狞。 叶钟氏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人情来往的事情都如此了解,欣然点头,“确是要去一趟比较妥,毕竟她也快是你义母,对了,早些回来,我让苏州城有名的裁缝傍晚时来,好给你裁几身新衣裳,女孩儿家总要拾掇拾掇才好。” 儿子临时匆忙让人去成衣铺买来的衣裳布料是不错,款式却很一般,林珑就要是她叶家的准儿媳,可不能穿得太寒酸,若不是昨儿香椽提及,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只道是备妥了认干亲时的衣着就好,这没娘的孩子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疼她一点。 林珑一愣,这叶钟氏居然细心到留意她的穿着,确让她颇为意外,不过这是别人的好意,她不好推脱,只好点点头,道谢几句,表示一定会赶回来。 叶钟氏这才满意地抿唇而笑。 早膳结束后,林珑就告辞退了出去,急忙上了马车,后面还有香椽给拿来的礼,她怔了怔。 “太太说,这是备给郑夫人的,匆忙之下可能略有疏失,奴婢……”香椽道。 “没关系,如果有疏失之处,我在路上再补上。”林珑笑道。 香椽这才不再担心,将礼搁好。 林珑微一点头,这才随绿姨娘坐上马车驶出叶家别院。 一路上,她都看到市面平静,看来事态得到了控制,只要事情没有扩大,阿绯家的事情就不会闹到不可收拾。 到得巡抚衙门,日头已高照,进了府,正下马车,郑南珠与郑西珠两人就迎了上来,很明显是得到了消息。 “怎么过来了?这伤都好了?”郑南珠似一脸关怀地问。 “好个七七八八,一来也要来给义母请个安,不是?二来我也挂念着三妹的脸,不知道那改了方子的肤膏可适用?至于三嘛……”林珑笑道,在郑夫人的要求下,她只好改口唤了声义母,早早就确定了彼此的关系。 关南珠挽着林珑的手,“这三我来说,你是为了贝家的事?” 林珑脸上的笑容一窒。 “这贝家也是到了头了,只是可怜阿绯罢了。”郑南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到了,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在,凑近林珑的耳边,“我哥前儿夜里就出发去捉拿贝家的女眷归案,这回看来难翻身。” 林珑听得心一揪,前儿夜里就出发了,那么阿绯现在是凶多吉少?自己做的梦又灵验了? “二姐,你别吓珑姐了,她现在脸色都白了。”仍蒙着面纱的郑西珠忙道,握紧林珑的手,“珑姐,你别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你知道什么?”郑南珠撇了眼这庶出三妹,不悦地喝道,这丫头现在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驳她的嘴,眼睛狠狠一瞪。 郑西珠却是仍握紧林珑的手不放,背脊微微挺直,林珑不但对她好,还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这么没骨气地软向自家嫡姐。 林珑感觉到这对姐妹的暗流汹涌,脸上的神情一缓,“都是亲姐妹,哪来的龃龉?阿绯是女眷,再怎样,犯案的是男人,关女眷什么事?只要能活命,别的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现在这案子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我看难说。”郑南珠仍是在泼冷水。 林珑的心直往下沉,想到那天在黑暗里,叶旭尧亲口对她说的话,郑南珠再亲能亲得过叶旭尧吗?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这么一想,她又挺起背打起精神,“只要未判,总还有希望。” “盼是这么盼没错。”郑南珠道:“好歹我也阿绯也算相识一场,总不能盼着她死。” 林珑觉得这郑南珠说话有点难听了,什么死不死的,听来份外刺耳,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了去,与她再说话时,少了些许亲热劲儿。 拐了几个弯,掀了几道竹帘,这才进到里面的暖阁,她急步上前给郑夫人请安:“见过义母。” 绿姨娘指挥着身后的叶家侍女将礼品送上,“这么长时间才能来还礼,抚台夫人见谅。” “哪这么客气?来了就好,送什么礼?”郑夫人笑着扶起林珑搂进怀里,问候了一番伤好了没有之类的话语。 林珑一一做答,表情上也亲热了些许。 郑夫人握紧她的手,“伤好了就好,我可担心了这么些日子,到底是年轻女孩儿,哪能不在乎这伤?” “侯夫人给我在京里寻到了药,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现在与药膏一块用,倒也有效果,我二娘说应该不会留疤。”林珑笑着给叶钟氏树立良好的未来婆母形象,当然也是在侧面表示自己还算入得叶钟氏的眼。 “你这伤因她而起,侯夫人焉能不上心?”郑夫人这回没打官腔,这话明显偏向林珑,暗指叶钟氏若连这都做不到,那就真的没良心了,这也有几分以林珑娘家人自居的味道。 林珑品了品,也嗅到些许其中的味道,毕竟不是真正的娘家人,她不会蠢到在郑夫人的面前数落叶钟氏,不然落下话柄,就是她的不是了,遂四两拨千斤地将这话带了过去。 郑西珠接过侍女的茶水奉到林珑的面前,“这是新出的武夷茶,珑姐尝尝味道?” “多谢三妹。”林珑朝她温和一笑。 郑夫人看着她们的互动,看了眼自家女儿,还是这郑西珠懂得巴结人,也是,就她那出身,多巴结点未来京里上流社会的夫人倒也合情理。 郑南珠暗地里冷笑一声,把玩着自己身上的玉佩。 林珑趁机看了看郑西珠的脸,那痕迹又淡化了些,不禁大受鼓舞,她这肤膏比叶钟氏从京里弄来的还要好,仔细叮嘱郑西珠要按她吩咐的抹下去,估计再有个半年多的时间,效果会更显著。 郑夫人这嫡母也笑着说这就好,没有表现出刻薄的嫡母相,为了丈夫的官位,她一向乐得表现和善的一面,再者庶女罢了,并不能威胁得了她什么?赏口饭她吃,她就要感恩戴德了。 正所谓几个女人一台戏,林珑自然是留下与郑氏母女仨用午饭,这回连绿姨娘也列了席,弄得她席间半天都放不开,活像受刑。 膳毕,众人又再坐下来喝香茗,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盐务一案上,郑夫人脸上神色略有不爽,“为了这案子,你义父已有好些天没进过这后院,你说人图什么,有花不完的银子又有何用?到头来却落得个身首异处,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林珑端着茶碗的手一紧,趁机道:“义母,我听闻贝老爷现在被关在衙门的监牢里,早些年我家与贝老爷也有旧,也算是有故,不知我能否进去探望一番?” 郑夫人略一怔,贝家现在已是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林珑却还要往里面凑?这就有点不太合宜,而且听说贝家的妾室都有人卷款而逃,就连庶子女为了避祸,宣布不认老爹的戏码,这贝家现在是一团乱。“这……” “不过是看一眼罢了,若有不方便,义母当我没提。”林珑道,“只是我回苏州这么些年,贝老爷对我们姐弟仨还是多有照顾,如今他落难,我若不露个脸,少不得要被人说声忘恩负义。” 她与郑家结义亲,也是因为她身上有郑家可图的东西,这样一番话能打动郑夫人的心,毕竟她必定不会想要一个忘恩负义的义女。 果然,郑夫人还是改了口,“也罢,你这孩子重情重义,我都是知晓的,我给你安排一下,你私下里去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吧,这贝老爷现在也是怪可怜的。” “多谢义母成全。”林珑趁机道谢。 郑夫人这才着人带她到那牢里去,林珑忙起身向她行了一礼,随人前去牢里。 牢里一股霉味,林珑与绿姨娘走得小心翼翼的,待到那关押贝聿的牢前,她看了眼消瘦许多的贝聿,“贝伯父。” 背着手的贝聿闻言转身,这两天并没有人来看他,他也不在意,哪知还真有人来探牢,待看到林珑的小脸,微微一错愕。 “贝伯父。”林珑再唤了一声,看到贝聿身上并没有伤,关押他的牢房尚算整洁,从这一点上,叶旭尧的话可信度在不断上升。 贝聿笑了笑,“倒难为你这孩子有心来看我了,如今人人都避我如蛇蝎。” “我记得幼时您给我吃的糖,伯父如今落难,我焉有避开之理?”林珑也笑了笑,没有表现出悲伤的一面。 贝聿脸有感动,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遂炭太难。 两人叙旧了一番,约半个多时辰,林珑也就出了监牢,耳里仍回荡着贝聿最后说的话,“如果我有不测,替我多照顾一下阿绯,就当伯父求你了……” 临近傍晚的夕阳仍有几分刺眼,她用手挡了挡阳光,一阵朦胧白光过后,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大。 贝明绯的脸出现在眼前,而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旭尧同样非常显眼。   ☆、第一百零二章 冷落 干净又不潮湿的大牢里面,贝明绯与林珑相拥痛哭了一会儿,林珑这才掏出帕子给她抹去脸上的泪水,“阿绯,你不要怕,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出去……” 贝明绯神色黯淡,“阿珑,你……别勉强,这案子不是你我可以触及的,我不想连累你为了我……” 林珑伸手赌住她的嘴,“你我还提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想法子做到……” “林姑娘。”身上伤口已包扎的贝申氏听到林珑这话,突然像抓到救命稻草般伸手抓住林珑的手,“叶大人是主理此案的官员,你是他的未婚妻,我与老爷可以死,但绯姐儿和朗哥儿不能死,林姑娘,以往是我这当伯母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事到如今,除了你,我们也无人可求……” 贝申氏想要下跪求林珑看在往昔的交情上,帮他们贝家一把。 林珑忙扶着贝申氏不让她跪,“贝伯母,你这是何意?我与阿绯有旧,焉能置之不理?不过我的力量微薄,只怕使不上什么劲?” “林姑娘,有你这句话,我就算现在死了也能闭上眼,至于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贝申氏拿袖子泪,逃走未遂,一家子现在都下了大牢,娘家现在自顾不暇,昔日的朋友更是躲得远远的,不到谷底,就不会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林珑的话比随便脱口保证有用得多,见过大风大浪,知道什么人说话可信,什么人说话等同于放屁。 “娘,你这不是在为难阿珑?如果她与叶公子因此生隙,你我都难辞其咎,阿珑,你别管,别卷进这案子中……” 贝申氏望着女儿,神色更难看,她也不想求人,但女儿明不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阿绯。”林珑不悦地唤了她一声,知道她是好意,但她把她当成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 “阿珑,你别误会,我……只是……”说了一半,贝明绯倚在林珑的肩上又哭了一会儿。 林珑出这牢房的时候,天色已擦黑,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手里的帕子更是被泪水打湿,明显是哭了又哭。 叶旭尧一直在暗处看她与贝家母女说话,神情比平时更严肃紧绷些,此时看到她走出这牢房,他举步跟上前去,“做什么哭成这样?” 林珑闻言,回头就着廊上的灯笼晕黄之光看着他,嘴角紧抿,双眼连眨也不眨,整个人的神情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叶旭尧被她这样良久地看着,眉间皱得更紧了些,“做什么这样看我?”声音略为不悦。 “没什么。”林珑收回目光。 叶旭尧的不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迫她抬眼看他,说出的话比平日更冷些,“说清楚。” 林珑挣了挣,神情有几分排斥,声音颇为不高兴,“你别这样,快点放开我,这是巡抚衙门,给人看到不好……” 叶旭尧的怒火难以平息,她这样不闻不问,或者说暗自猜测的样子,让他难以高兴起来,攥着她的手臂又更加紧了些。 郑华翰过来时正好看到这对未婚夫妻在争执,遂忙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义兄……”林珑正要开口,让他阻止叶旭尧发疯,这郑华翰不老说让她当他是兄长吗?她现在就给他表现的机会。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叶旭尧就一言不发地攥着她的手臂抬脚就走,完全不给她与别人寒暄的机会。 “你快点放开我——”林珑不悦地拍打他的手,更是焦急地看向郑华翰,“义兄,你快过来帮帮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叶旭尧的神情更为难看,她居然向别的男人求救? 他是洪水猛兽?要吃了她? 这回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攥着她走得更快。 郑华翰也反应过来,忙追上前去,“叶兄,你这是做甚?义妹年纪小,你有话好好说,先放了她的手臂……” 叶旭尧的眼神一记冰刀射出,郑华翰顿时僵在原地。 林珑见状,不由得想要讥嘲冷笑,这义亲果然就不能当真亲人看,关键时刻哪还能记得你?到时候她在叶家真受了委屈,指望他们出面相帮,依她看还是指望太阳打西边升起更快。 直到上了马车,她被甩到那软垫上,叶旭尧才松开攥着她的手,她挣扎爬坐起来,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眼神颇为不善地瞪着一掀衣袍坐到她身边的叶旭尧,“你发什么疯?跟我说贝家不会有事的人是你,现在亲手抓阿绯进监狱的人也是你,你让我如何信你?” 当她亲眼看到阿绯被关进大牢那一刻,怀疑的种子就此种下。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可靠?”叶旭尧眯着眼睛靠近她,全身冷气大放。 “这话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林珑正色辩道,丝毫不怕他现在恶声恶气的样子。“言必信,行必果,叶公子熟读圣贤书,这道理不用我教。” 叶旭尧郁怒不已,一拳打过去。 林珑以为他要打她,眼睛一闭,耳边却听到赫赫风声,随后在她身后的车壁发出一阵令人心跳加剧的声音,她下意识按着心脏,平息来自灵魂的惊悚。 “你这样吓我是什么意思?叶旭尧,如果你当时做不到,就不要给我承诺。”她不怕死地再度出言挑衅她。 “你给我闭嘴,林珑,别让我有想要掐死你的冲动。”叶旭尧收回手,微昂头斜睨着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甩给她。 林珑眼明手快地接住,上面大大的阿绯亲启四个字异常眼熟,“你……是匪鉴交给你的?” 她今早就将信交给匪鉴,郑重叮嘱他,要将信送到阿绯手中,没想到匪鉴却是交给了叶旭尧。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写信给她。”叶旭尧神色极其淡然,看那样子就是不大想要搭理林珑。 林珑神情一怔,捏着信忙拉住他的袖子,“你给我老实说,这案子进行得如何?阿绯和贝伯父他们是不是不能救?这是男人的事情,女眷为何也要受到牵连?这不合理……” 叶旭尧冷笑道:“案子进行得如何?如何到你过问?林姑娘,哪怕你是我未婚妻,有些不能过问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问。”随即讥嘲一笑,“对了,你不是不信我吗?那又何必要我的答案?” 林珑脸色一白,嘴唇抿得更紧,手中的信封被她捏得皱咸干菜,“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告诉我?也不可能帮阿绯她家喽?”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抿紧唇一声不吭。 外头传来匪石的声音,“爷,林姑娘,回到府里了。” 叶旭尧不待马车停定,一把抽出林珑拉着的衣袖,袖子不悦地拂着,径自下了马车,扬长而去。 被他甩下的林珑咬着唇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她的神情也有几分倨傲。 匪石一脸的为难,看了看自家爷离去的方向,再看了看径自踩着踏脚凳下马车的林珑,这手心手背都是一肉,一时间不知如何选择。 半晌,他叹息一声,朝林珑道,“唉,林姑娘,你误会爷了……”不过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声“抱歉”,急忙追上叶旭尧的背影。 林珑站在夏风中,粉拳握得紧紧的。 “林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香椽一看到她,急急地走过来,“太太都等了好几个时辰,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珑皱眉看向香椽。 香椽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迷茫,忙提醒道:“林姑娘,您不记得早上出门时,太太的叮嘱?” 林珑这才醒起叶钟氏要她傍晚返回,好替她裁几件新衣裳装装门面,之前还记得,后来看到被押回来归案的阿绯时,只顾着说话痛哭,将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若非香椽提起,她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这会儿哪里还能在原地站着?看这天色,她是迟了又迟,叶钟氏的性子有几分多疑,她更是脚不点地地急奔到叶钟氏的院子。 “林姑娘,太太今儿个晚膳进得少,可见正不高兴呢……”香椽趁机提醒,就怕林珑不晓得。 为了在此等林珑,她可是找了好几个借口,才能等在这儿,就怕林珑回府后不知道第一时间去给自家太太请罪。 林珑感激地点点头,若非有香椽在,这回她怕是要彻底得罪了叶钟氏,虽然这是件小事,叶钟氏也不会真的训斥她,不过心里始终有条刺在就是了。 等她赶到叶钟氏的院子时,整理了一下衣襟,掀起帘子从容地进去,看到叶钟氏正坐在罗汉床上品茶,目光并未看过来。 她上前,屈膝请罪,“请侯夫人见谅,小女子并不是有意拂违侯夫人的好意,也不是故意到时到侯没回到府里,只因小女子的朋友家里出了事惹下了牢狱之灾,小女子只顾得安慰她,这才……迟了……”说到这里,她略带泣音。 叶钟氏是真气林珑的,到了约定的时辰,她足足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可她倒好,全然将她的吩咐扔到了爪哇国,周围还有裁缝布商以及下人,她身为未来婆母,林珑这未来儿媳居然敢这样晾着她?让她的面子往哪搁?没错,她是救了她,可也不能因此不顾彼此的身份,想干嘛就干嘛?之前又为什么轻易地应了她的话?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她就是万分不爽。 如今看到林珑屈膝在那儿,她半天也没有发话,而是自顾自地品茗。 林珑也没再说祈求原谅的话,那泣音也被她咽了回去,她没打算在叶钟氏的面前打悲情牌,叶钟氏这人会喜欢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媳,也不会喜欢一个只懂哭泣的儿媳,再说叶钟氏吃过的盐多过她吃的米,在她面前过多使计,那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自不量力。 沙漏里的沙细细地流过,不快不慢,独自绽放着。 一众侍女都不敢偷瞧。 香椽进来给叶钟氏续茶的时候看了眼仍屈膝的林珑,眼眉敛起,手中的茶壶微微倾斜,斟出茶水来,低声禀道:“太太,爷刚回到府里,刚让匪鉴过来传话,说是待会儿就过来给太太请安。” 说完,她恭敬地立回叶钟氏的身后,目不斜视。 叶钟氏轻拨茶渣子,淡淡茗了一口,半晌后,方才轻声道:“起来吧。” 林珑这才起身,因时间有点久,她的膝盖略有些麻,站起来时,身子略晃了晃,香椽立即上前扶住她,她暗暗朝香椽感激地一瞥。 叶钟氏见状,被人放鸽子的气也下了泰半,一指对面的位置:“扶林姑娘过来坐下吧。” 香椽得令,扶着林珑坐到叶钟氏的对面,再下去给林珑沏碗热茶缓缓气。 “不回来也不派人传句话?林姑娘,这确是你的不是。”叶钟氏正色看她,“我也不是在为难你,这样的疏忽,在我这儿可以,如果回到京里,你还这样,背后等着揪你辫子的人多得是,到时候连我也未必能偏帮你?我这次也是让你长长记性,往后做事不要这么丢三落四的落人口柄。” 正所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林珑是明白叶钟氏意图的,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自己因为只顾叙旧疏忽了,也怪不得别人借机惩罚。 “侯夫人说的是,小女子记住了。”她道。 叶钟氏的神色缓了缓,“你晓得就好。”顿了顿,又皱眉道:“你那朋友出了什么事?我想想,是不是姓贝的那一个?” 她在苏州城好歹也出席过几次宴会,对这苏州最富的盐商焉能没有印象?好像他家的女儿与林珑的交情不浅,如今城里最热的话题她还是知晓的。 “正是她。”林珑神色黯淡地道。 叶钟氏知道儿子到苏州来是有公务的,这案子也是他在查,遂道:“这案子轮不到我们妇道人家多嘴,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依我言,还不如好好养伤罢了……” 林珑却道:“阿绯与我自幼认识,如今她身陷囹圄,我不可能袖手旁观?侯夫人,如果可以,可否请您帮上一帮?阿绯和她娘不过是女眷,这事由男人去扛才是……” 叶钟氏摇了摇头,“现在查案的人是尧哥儿,我是他娘,不能拖他后腿。” 这话摆明了她即便有能力也不会出手,毕竟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林珑顿时明白,没再说相求的话,手指在桌下卷着衣角,“我明白的,侯夫人当小女子没说过,这是叶公子主查的案子,我晓得分寸的,不会轻易拖他后腿。” 他都能甩袖离去,就算她再腆着脸去求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能这么想我就欣慰了。”叶钟氏脸上现出些微的笑容。 林珑却是笑不出来,只能随便扯扯嘴角。 “你还没用晚膳吧?”叶钟氏问。 “还没,一时间顾不上。”林珑老实回答。 叶钟氏这才扬声唤人端菜进来,“我今儿个进得少,与你再吃一点。”脸朝一旁的香椽道:“去将尧哥儿请过来。” 香椽点点头,立即脚步匆匆地出去。 她刚要掀开外面厅堂的帘子,就看到叶旭尧正过来,遂又退回里屋,拍拍胸口,好在她自作聪明的话现在应验了,不然太太追究起来怕是没她的好果子吃,可在当时,能让叶钟氏销气的只能用这个法子。 “太太,爷正过来呢。” 叶钟氏闻言,斜睨了一眼林珑,嘴角微微一撇,这儿子八成是听说了她正在为难林珑的话,才来得这么快。 林珑神情如常,端起茶盏轻茗一口茶水。 没一会儿,叶旭尧进来,先给叶钟氏施了礼,目光看也没看向林珑。 “既然人齐了,就再开膳吧。” 叶钟氏一声令下,所有的下人都忙碌起来。 各色菜肴都渐次摆上,茶厅里面的三人都按平日的方式落座。 席间,不过叶旭尧仍习惯性给林珑布了一两个菜,林珑低声道谢,除此外,他们几乎零交流,就连叶钟氏也发现他们的异样,之前还好成那样的两人,现在这是怎么了? 叶钟氏有疑问,却聪明地不在这个时候发问。 饭毕,她安排林珑先回去休息,然后留下儿子谈话。 林珑屈膝行了一礼,这才掀帘子出去,由香椽送她回客院。 “刚才真是多得你。”林珑一向爱憎分明,该有的感谢话语一句也不会少。 香椽笑道:“奴婢这算得是什么,林姑娘就别客气了,往后奴婢还要林姑娘多加关照呢。” 林珑也意会地一笑,“那是一定。” 回到客院,她看到院子空荡荡的,这才记起绿姨娘被她落在了巡抚衙门,当时叶旭尧攥着她就走,遂将绿姨娘遗忘了。 她一拍额头,立即转身吩咐人去备马车接绿姨娘回来。 刚跨出大门,就看到绿姨娘正进来,她忙拉着绿姨娘,“二娘,你怎么回来的?我正要去接你,都是我不好……” “郑公子送我回来的。”绿姨娘也没恼了林珑,“我从牢里出来,你们却走得没影了,听郑公子言,你与叶公子是不是有争拗?” 这一路回来她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叶旭尧有没有为难林珑? 林珑神色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二娘,你用膳了没有?如果没有,我让人去煮一点……” “用过了,在巡抚衙门用的,郑夫人也很担心你,让你明儿过去她那儿一趟。”绿姨娘道。 林珑点点头,至于郑夫人要说什么,她还是能猜得着,再说阿绯还关在那儿,无论如何她还是要过去探望才行。 这一夜,没有人能睡得好,林珑起来时眼底都有黑眼圈。 她梳洗换装后,就去叶钟氏的院子给她请安,兼之表示自己还要再到巡抚衙门去,这次叶钟氏很爽快就应承了,还让她带些吃食给贝家的人,到底牢房里面没有什么好吃的。 林珑诧异于叶钟氏的转变之快,这于她有利,忙道谢。 她提着食盒正要出去,叶钟氏道:“尧哥儿也要去,你且与他一道吧。” 林珑眼里微有可疑地看了眼叶钟氏,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到了备好的马车前,正好看到叶旭尧从对面的回廊走过来,一路走还一路与匪石说着什么,匪石一个劲儿地点头,似在回应着什么。 叶旭尧感觉到有目光在看他,微蹙眉转头看过去,看到晨风中的林珑一身松花绿的衣衫正在翩翩起舞,头上几缕丝绦随风飘荡,手上提了个大食盒,后面的绿姨娘也提了一个,很明显是要去探监。 两人无声地看着彼此,半晌,叶旭尧继续前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眼角微微看她一眼,脚步一顿,随后就越过她直接往备好的马车而去。 匪石笑脸大大地请个安,“林姑娘,早啊。”并且狗腿地接过林珑手中的大食盒,“这个给小的拿就是。” “麻烦了。”林珑客气了一句。 她独个儿上了马车,素手掀起车帘进去,看到叶旭尧正在那儿看卷宗,好像没看到她这么大个人忤在那儿,她的脸色也是一沉。 绿姨娘进来的时候看到坐得分开很远的两人如楚河汉界那般,眉音拢紧,果然林珑嘴里的没什么根本信不过,这是以往不曾见到的,她左右看了看,心里一阵的着急,嘴上就差急着冒泡了。 一路上,林珑转头看窗外的风景,叶旭尧手中的卷宗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各有各忙,气氛很是低迷。 绿姨娘见状,只得自己找话题,问出了林珑最想知道的答案,“叶公子,贝家姑娘会平安放出来的吧?她还那么年轻,如果就此送命那就真的没天理了。” 叶旭尧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抬头淡淡地看着绿姨娘,神情没有什么排斥的意味,“这案子正在查,如果贝聿表现良好,那贝家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这话包含了很多的因素,林珑眉尖轻蹙,瞬间读懂了许多内容,眼有微诧地看着叶旭尧。 叶旭尧却是一眼也没有看她,再度拿起卷宗看起来。 一时间,气氛又再度沉静下来。 林珑细细地品味着叶旭尧的话,正待她的思绪飘飞之际,马车已是停了下来,她回过神来正要追问一番,叶旭尧早就长腿一跨下了马车,与等在一旁的郑华翰说起了话。 她见状,只好自己下了马车,上前与郑华翰寒暄几句。 郑华翰笑道:“林姑娘先去见见我娘,她早就在等你了。” 林珑点点头,客套了几句,看了眼叶旭尧,后者似有所感觉,却在与郑华翰边说边走,一个眼神也没给林珑。 林珑嘀咕了一句,随后吩咐绿姨娘先去看望贝家人,把吃食送过去,阿绯没吃过这苦,还是尽量让她能吃好点。 绿姨娘欣然点头。 林珑这才随着郑家的侍女往后院去,准备去见郑夫人。 带着重重心事地穿过一个拐角又一个拐角,她没有心思看路,只是在盘桓着待会儿要如何回郑夫人的问话,正自出神间。 “林姑娘。”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她猛然回头看去,果然在对面的回廊有人走过来,这人她还相当的熟悉,唤住她的人正是高志。 “高国舅,近来可好?” 听到她的问话,高志笑了笑,“托赖,还不错。” 林珑没有多少心思与他借叙话,再说她就要订亲,与外男本就不应多说话,遂行了一礼道:“高国舅若没有什么事,小女子要先行一步,毕竟郑夫人正在等小女子……” 高志细细地打量她的脸色,与以往的红润相比,今天的林珑脸色很糟,一双明亮的大眼里满是血丝,眼底更是有用粉遮住的黑眼圈,这表明她昨夜没睡好,他在心里暗暗揣测着。 看到她转身就要继续前行,他没有追上去,而是倚着柱子看着她,“林姑娘,贝家的案子我倒也知道一些,端看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谈?” 林珑的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向高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能让贝家脱罪? 看林珑果然停下步子,高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继续抛下诱饵,“林姑娘,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如果你要知道案件的进程,我们出府一叙如何?” 林珑冷冷一笑,“高国舅何必故弄玄虚?你不过是内务府采办,与这盐务的案子不搭边,我如何能信你之言?你也真是,耍着我一小女子来玩,很有趣吗?现在坐牢的不是你的亲友,你自然无法理解我的心情。” 语毕,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摆明了不为高志的话所动,男未婚女未嫁,她避嫌还来不及,如何能与他单独去别处说话?若有什么流言蜚语,他大不了被人说是风流,而自己只怕连命也难保。 高志脸上的笑容一窒,在林珑的眼里,他就是一纨绔大少?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透出他的不悦。 “林姑娘,如果我有能力帮你救出贝家呢?”   ☆、第一百零三章 惑言 林珑的表情一肃,高志的话相当具有诱惑力,一时间,她抓紧手中的帕子,嘴唇抿得很紧。 她不吭声,高志反而笑得更为志得意满,“林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做不到是不会随便给你承诺。”手中的折扇一打开摇了摇,“林姑娘是聪明人。”随即扇柄一收,他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林珑的心情很复杂,高志的态度给了她很多的联想,思及狱中的阿绯,她真的很想跟他私下一聊,不过这后果似乎不是她能承担得了的,万一高志只是用这个借口来达成一亲芳泽的目的,依他风流成性的性子,这是很有可能的。 到时她非但救不了阿绯一家,也会失去了最后的退路。 脚下的步子往前一移,若她真的迈出这一步,她与叶旭尧的婚约就会完蛋,这是她手中最后一张牌,想到昨天叶旭尧因为她的置疑而动怒,以及之前在车上说的话,她把帕子握紧,那迈出一小步的步子往后一退,收了回来。 她可以不爱叶旭尧,却不能不在乎这桩婚事,比起高志,她更相信叶旭尧做出的承诺。 内心斗争过后,她笑得更为从容淡定,“多谢高国舅的好意,我相信贝伯父不会做出真正作奸犯科的事情,最终一定会平安放出,毕竟我们大顺朝还是有国法的,高国舅,你说是不是?” 在林珑与高志没看到的暗处,有人鼻孔微微一哼,似乎对于她止步不前的动作相当满意,只是嘴上什么也不说。 高志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一窒,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他若危言耸听,那不就是说大顺朝没有国法?他是天子的小舅子,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落人口实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把手中的折扇握紧,他走近,“林姑娘,别后悔就行了,这样的好事可不会天天都有,等你下回再求上门来,我兴许还不应了呢?” 林珑往后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高国舅,我怕你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如无要事,小女子与义母还有约,先行一步。”微微晗首,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等等。”高志看着她那一转身,所有的火气都上了来,步子往前一跨挡住她的去路。 林珑不悦地抬头看他,“高国舅,好狗不拦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你的府邸,由得你胡乱作为……” 高志拦她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看着这张仍未脱稚气的脸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执着?他抱过的女人哪个不比她漂亮?哪个不比她更解风情?却惟有她让他不顾身份,在她一再拒绝之下仍像个下三滥一般死缠不休。“你就这么看我?林姑娘,我在你眼里无一优点可取?” 他的表情相当凝重,似乎对于她的答案十分执着。 林珑叹息一声,“高国舅,你有没有优点,真的得问你未来的妻室,而不是小女子这么一个外人。小女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小女子的面前,你说出来,我立马改正。”顿了顿,“若小女子有做错的地方,小女子郑重向你道歉……” 她这么一番撇清关系的话让人听得牙痒痒的,高志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遇上我本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局面。 在忿怒之下,他一把攥住林珑的手臂,拉着她向外走,“我们谈谈。” 林珑没想到他还真动起手来,被叶旭尧拉着走是一回事,被他拉着走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忙怒喝,“快放手……”目光向一旁郑夫人的女婢看去。 那侍女也傻眼了,她从没遇到敢在巡抚衙门做出掳人这举动的人,触及林珑的目光,这是自家太太的义女,她硬着头皮道:“这位爷,请您快放手,林姑娘是我们太太的座上客……” 话还没说完,高志一个冰冷的眼神射过去,那侍女顿时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劝。 林珑被高志攥着走,她伸手拍打他的手,“高国舅,你松手,难道真要撕破脸皮才好吗?高国舅,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 高志闻言,站在原地,回头表情不善的看着她,他不要脸?一股戾气从他的眼底升起。 林珑见他停下来,这回没有再犹豫,举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的脸,“啪”的一声,非常响,“你还不赶紧松手?”她瞪着他。 她的力度有限,高志并不觉得脸疼,不过她是第一个敢打他的女人,那种感觉相当的不爽,他攥着她就要离去,却在一转头之时,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顿时神色一怔。 被他挡在身后的林珑却是狠踢他一脚,“高国舅,松手听到没有?” “高国舅,你要拉着我的未婚妻到哪儿去?”叶旭尧冷冷地道,这话听来不像寒暄,反而带着山雨欲来的味道,这个男人居然还没有死心? 他上前一把攥着林珑到自己的身边,双上冰冷地注视着高志,高志的手仍攥着林珑的手臂不放,这回他也挑衅地看着叶旭尧。 “林姑娘,你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高志道,之前叶旭尧忽略林珑离去的一幕落在他的眼里,两人感觉生隙,自然有他的机会。 “高国舅说这话不嫌太迟了?我与林姑娘早就交换过庚帖,就要订亲了,你现在这样一番话是不是你们高家要与我叶家彻底反脸?你我虽不是朋友,但我的妻子你不可以戏。”叶旭尧冷笑道,自然不会把机会让给他。 “有资格做出选择的人是林姑娘。”高志挑眉一笑,两眼深情地望向林珑,“林姑娘,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也能给,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娶你为妻,我高志说得出自然不会是戏言。”。 如果娶为正妻才能得到林珑,那他就算是排除万难也会娶她进门。 林珑还没有做出反应,一旁的傅年与郑华翰却是睁大眼睛,这林珑不过是年十五的少女,长相姣好的她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这两人怎么就争上了? 夹在两人之间的林珑感觉到两人之间火药味渐浓,高志说要娶她为正妻,这真的让她诧异不已,瞬间睁大眼睛,高志看上她什么?她真的一无所知,比起绮娘那般温柔又懂人侍候男人,她就只能是颗青涩的果子。 她什么时候成为抢手的香饽饽? 不过私下她没有半点高兴之情,真想骂娘,她已经认定了与叶旭尧成婚的的事情,就不能再朝令昔改,所以高志的话听过就算了,没有必要摆在心上,光他嘴上说说哪能当真?婚姻大事尚需家中长辈认可才做数,至少叶钟氏现在认可她。 这么一番权衡利弊,她就知道该选择哪一个,再说她从来不短视。 叶旭尧对于她这么久没作声,脸色不由得下拉,她有什么好犹豫的?攥着林珑手腕的手正要使劲催促她。 林珑往叶旭尧的方向更近一些,几乎就要被他抱个满怀,“高国舅莫非是喝醉了乱说话?小女子就当没听过,小女子已经许婚他人,断没有一女嫁二夫有失贞节的行为,高国舅还请自重。”她略掀眼帘暗暗看向郑华翰。 郑华翰顿时回过味来,忙上前将林珑的手臂从呆怔的高志手中抽出,打圆场道:“高国舅喝醉了,来来来,我送你出去,怪不得一时间说胡话来着……” 尽量把高国舅那一番表白当成醉后的胡言乱语,这样不损林珑的闺誉就是处理最得当的行为。 林珑暗松一口气,原来这义兄还是有点用处的。 叶旭尧却是突然挥去一拳打在高志的脸上,高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猛然回头看向叶旭尧,神情紧绷,手中的拳头握紧。 叶旭尧整理一下衣袖,“高国舅,这一拳是你应受的,下回别再纠缠我的未婚妻,你最好给我记住。” 林珑没想到会有这变故,用手掩住口低低地惊呼一声。 叶旭尧回头看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她离开,在这么多外人的眼里,她也没有反抗,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离去,连回头看高志一眼也没有。 高志握紧拳头就要去回击,郑华翰拦住他,“高国舅,冷静冷静……” 傅年嗤笑一声,斜睨高志,“高国舅,这事是你不对,子阳与林姑娘订亲在即,早就没你插足的份。” 高志用通红的双眼狠瞪傅年,突然一把甩开郑华翰拦住他的手,鼻子重重一哼,转头离去。 郑华翰与傅年对视一眼,均无奈地耸耸肩。 “没想到你那义妹还有当红颜祸水的潜质。”傅年叹息一声,不过话意却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郑华翰脸色一板,“傅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红颜祸水可不是什么好词?这样有损林珑闺誉的话绝不能流传出去,郑华翰思忖一会儿,决定稍后处理有可能的知情人,更要在府里下达封口令。他冰冷的目光看向之前给林珑引路的侍女。 那侍女吓得汗毛直竖,“大爷,奴婢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说到后面已经是泣音了。 “最好记住你的话,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郑华翰警告出声,私下里却已决定事后要遣走这侍女,绝不能有流言传出。 傅年脸上调侃的神色收敛了起来,自己之前那一番话确实有欠思虑,这会儿只能深刻反省。 被叶旭尧拉着离去的林珑在经过一个转角,没人看到时,她的温驯都收了起来,猛然地甩开叶旭尧的手,他当她真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叶旭尧冷着脸站住看她。 林珑揉了揉手腕,“我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之前不是还不屑于理我吗?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叶公子,哪怕我要嫁你为妻,我也是有尊严的。”昂着头看他,摆明了分庭抗礼的姿势。 “这么说你现在是生气了?” “当然。” 林珑之前不计较不代表她就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孰轻孰重,她能分得清,要与叶旭尧闹也不能当着人面,只能私下里表达她的不满。 她行了一礼,“我还要去与义母会面,先行一步。” 说完,越过他就要往内宅而去,其实不用人引路,她来了这么多次还是认得路的。 叶旭尧伸手拉住她推靠在红柱子上,两手撑着她的头两边,俯身看着她含着郁怒的眸子,突然间,之前的闷气一扫而空,他想要低头亲近她。 林珑头一偏避开,别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搞定她,双手推开他,“让开,别挡路,我现在没心情与你*,阿绯家的案子还没结束呢……”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用担心吗?”他蹙眉,她就是这点学不乖。 林珑瞪他一眼,“我只看结果,叶公子,等哪天阿绯无狱无灾了,我再与你亲热也无妨,现在我不想,也不能。” 这话的意思就有多重了,叶旭尧瞬间也听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他想要亲近她,就得是她那好朋友摆脱牢狱之灾才行,不然,只要那叫贝明绯的少女还在坐牢,一切都免谈。 他故意冷淡她,真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故意在使坏? “你那朋友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阿绯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友,你说重不重要?只要还有一丝能救她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林珑表明心迹,尤其现在贝聿的妾室与庶出子女虽没下狱,但都做了鸟兽散,家财全部被封,事态看来越发不容乐观。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倔强的神情,她也昂着头任他看。 正在两人互相较量之际,不远处有狗吠声传来,接着是郑西珠的声音,“大黑,你别往那边去,珑姐不是从那儿过来的……” “有人来了,你还不松手?”林珑急道,八成是郑西珠过来寻她,那狗的鼻子灵敏,嗅到了她的味道,这才寻了过来。 叶旭尧却是两手一收,紧紧地圈住她,在她抗议错愕之下,低头含住她的红唇吮吸起来,林珑的表情一怔,他疯了?没听到狗吠声与郑西珠的声音越来越近吗? “你……放……开……我……唔……”她的抗议都被他吞吃入腹。 林珑感到脚酸,一方面焦急不已,怕人发现两人在此亲热,另一方面这类似于偷情的举动真的很刺激,她原本推拒的手改成攥紧他的衣襟。 半晌,他方才松开她的唇,伸手轻抚她红艳的唇色,“记住我说的话,很快会给你一个交代。” 在那只大黑狗扑过来之际,叶旭尧的白色身形一闪,原地徒留她一人,她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唇,还有几分怅惘。 那只大黑狗围着她转,还用自身的皮毛亲热地蹭着林珑的小腿肚,“呜呜”地叫着,尾巴翘起左右摇摆。 林珑这才蹲下来,伸手抚摸一下狗头,大黑狗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珑……姐。”郑西珠奔过来的时候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能把话说流利,“你真的在这儿,我还以为大黑瞎蹿的,咦,你怎么走这条路?这要绕一大段路的。” 林珑直起身,“一时走岔了。”没有过多地解释,更是对之前两男争一女的戏码隐了过去,那可不是光彩的事情,不值一提。 郑西珠却不疑有他,上前挽着林珑一道向郑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两人一狗倒是亲热得很。 到得郑夫人的院子,听到里面郑南珠说话的声音,“娘,上京的东西我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对了,西珠那丫头也一块儿去?” 郑西珠听到她的名字,挽着林珑的手就是一紧,脸上的笑容隐了去,对于上不上京一事,她原本不在意,后来听府里的老人说,她的婚事还得嫡母做主才行,万一嫡母在京里住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她就是完全被耽搁了。 林珑感到郑西珠的紧张,伸手拍拍她的手背,着一旁的侍女掀帘子,她与郑西珠欣然入内。 “林妹妹过来了?”郑南珠起身相迎。“怎么这么迟?” “路上走岔耽搁了一会儿。”林珑笑道,“好在遇上了三妹,不然只怕我还找不着路过来呢。”赶紧趋上前给郑夫人行礼。 郑夫人亲热地拉林珑起身,“那去接你的侍女严重失职,回头我好好训训她。” “也不关她的事,是我在路上看园景一时跟丢罢了。”林珑不好意思地道,把一切都揽上身,没有必要祸及无辜。 郑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 “对了,进来时听到郑二姐在说什么上京的事情?这么快就要准备了?我还一样也没收拾呢。”林珑睁大眼睛道。 “你还用收拾什么?把你人带上就得了,我想叶公子就心满意足了。”郑南珠开她玩笑。 林珑脸上顿如火烧。 郑夫人斜睨一眼女儿,“贫嘴,该打,这话是女儿家该说的吗?珑姐儿,你莫与她一张臭嘴计较。” 林珑羞涩一笑,避开这话题不谈,“到时候上路有二姐与三妹相伴,我这一程怕是不会寂寞,义母,你说是不是?” 有她这一句话,郑西珠上京的事情就此拟订。 郑南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家三妹,果然庶出之人就是诡计多,不过也罢,她何必与一庶出的过多计较,这点风度她还有。 郑西珠却是暗暗感激地看着林珑。 “义母唤我来有何要事?”林珑问道。 “是为贝家的案子。”郑夫人一脸郑重地道:“这案子你不要插手,我怕你顾着情义做出不当的行为,这样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尤其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她也听儿子提及了,一宿都没个好眠,现在认义亲的事情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桩婚事就不容有失,不然他们郑家所有的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郑南珠也起身坐到林珑的身边,一副好姐妹的样子,“妹妹千万别犯傻,为一个贝明绯不值当,现在你是注定了往上走的人,她却只能一路向下,这孰好孰坏你可要分清才好,莫后悔才好。” 这些个话似乎语重心长,也似句句为她着想,其实自私到无以复加,完全是以己身为重。 “珑姐儿,你二姐这回就说得对了,你莫硬脾气与叶公子闹不愉快了,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也看得出来他对你的看重。”郑夫人又再劝道,“咱们女人一辈子图啥?不就是有个看重自己的夫君?你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哩……” 林珑其实颇反感她们的言论,不过对叶旭尧的话她还是选择了相信,遂也不在这问题上与她们争辩,闹个脸红脖子粗的没有意思,“这道理我都懂,义母与郑二姐的关心,我记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瞒你们说,我真的担心阿绯的前程,不过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能做的不过是给他们送点吃食,让他们过得好点罢了,别的不自量力的举动,我是沾也不会沾。” 侧面保证了她不会为了贝家的案子四处奔波,拆郑巡抚与叶旭尧的台。 郑夫人闻言,心下也算是满意了,总不能让林珑连的探视也不去吧?那就太不近人情,“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昨儿可真是担心死我了,不过我知道你这孩子一向聪慧,定不会叫我们失望的。”顿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水,又道:“现在这巡盐使苏宥武不知藏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你出入也得小心些,之前贝家还遭到他的报复,这人真是捅了大祸犹在那做死。”话里不满之意渐浓。 林珑微怔,这起案子苏宥武是关键人物,一天没找到还真的让人担心不已,“义父可有发散人手去寻?” “怎么没有?只是他见事发躲了起来,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寻到他的人?这可真令人发愁。”郑夫人的眉蹙得很紧。 林珑也跟着发愁,这苏宥武在苏州城闹也这么大件事来,如果不抓回来不足以平民愤。 这边厢的林珑义愤填膺地在咒卖苏宥武,另一边厢的高志却是一脸郁闷地回到府里,桂嬷嬷迎了出来,看到自家主子的脸上红肿,乍呼道:“爷,这是怎么了?” 高志面无表情道:“没什么,不用担心。”说完,仰躺在罗汉床上,想到林珑躲在叶旭尧的怀里的情景,猛地一捶床板,“可恶!” 正拿着药箱子进来准备给高志上药的桂嬷嬷心头一跳,看到高志一脸不甘心,上前打开药箱子,吩咐侍女端盆水来。“爷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伤,不用擦了。”高志推拒着。 “怎么能不擦?万一将来破了相,没姑娘家嫁那就糟了。”桂嬷嬷倚老地板着脸道,她自幼看着高志长大,在这主子跟前一向有面子。 “不嫁就不嫁,我也不稀罕。”高志赌气地道,反正他感兴趣的那个都要嫁给别人了,其他的庸脂俗粉也入不了他的眼。 “爷这不是在说气话吗?”桂嬷嬷觉得这话不中听,思忖一会儿,觉得这事的根源还在林珑的身上,八成这伤也与她有关,这会儿她对林珑是半点好印象也欠奉,果然是那红颜祸水,早知如此,当初她就该劝主子收心。“爷何必自寻烦恼,那林姑娘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的,以爷的家世相貌,要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依老奴所见,就算娶个郡主,也不过是皇上与娘娘一句话?” 高志觉得丢脸至极,人家宁可选根木头也不要他,“嬷嬷能不能别提她?”翻了个身子背对这喋喋不休的老太婆。 “好好好,老奴不提她,提她那个扫帚星做甚?”桂嬷嬷忙顺着高志的话说下去。 听到桂嬷嬷说林珑是扫帚星,高志也不满意,又翻身回来,正色看向这老奴仆,“她不是扫帚星,别这样说她。” 桂嬷嬷撇撇嘴,不过她也聪明的不置一词,给高志洗了脸后,就给他擦药膏,看来她也要给京里去封信,让主母给自家主子订门亲事,娶了正妻,这心也就能收回来。 高志任由桂嬷嬷上药,两眼却盯着天花板瞧,这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早点下手,林珑就会是他的,这时候也就没叶旭尧什么事了。 正在出神间,外头有小厮急匆匆地进来,“爷,京里有信来。” 高志腾的一声坐起身来,沉声道,“拿过来。” 那小厮递上,他接过,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打开信匆匆读起来,顿时一脸的凝重,下床趿着鞋在屋子里踱着步,来回好几圈,这才耙着头发,扬声吩咐人去备马。 “爷,不在府里用膳了吗?”桂嬷嬷问道。 “不了。” 高志边说边换了身不太显眼的衣物。 苏州巡抚衙门,林珑到牢里探望了一番贝明绯,看她气色比昨儿好,这才定了定心,暗地里告诉她不用担心,叶旭尧保证她们不会有事。 贝家母女都万分感激。 这回她没再逗留到天黑,近傍晚时分,即推了郑夫人留她用膳的邀约,早早坐上马车回叶家别院,只是这回程没有叶旭尧同乘一车,似乎他与郑华翰等人都不在,只能是她一人打道回府。 当夜她也没见着叶旭尧,带着重重心事睡下了。 翌日,当她再去探望贝明绯时,在路上听闻巡盐使苏宥武横尸在苏州的河道里。   ☆、第一百零四章 想岔 “苏宥武死了。”傅年有几分唏嘘地道,看着衙差正在打捞尸体,这案子察到现在似乎背后的人大有来头,不然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整死苏宥武。 叶旭尧一声不吭,转头看向郑华翰,“在他的住处有什么发现?” “有。”郑华翰将手中的信递上,“这是苏宥武写的遗书,他在里面陈述所有的恶事都是他一人做的,愧对皇上,愧对江山社稷,所以一死望能赎罪……” 叶旭尧把信接过打开一看,笔迹与苏宥武的非常相像,眉间拧了起来,嘲讽道:“皇上的旨意正快马加鞭赶过来,这苏宥武死得真是时候。” 这话让傅年与郑华翰都皱紧眉头,尤其是郑华翰,堂堂的巡盐使就死在他老爹的任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老爹怕是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解释得清楚,得以脱身,思及此,一阵的心烦意乱。 叶旭尧看了看他,淡然道:“郑兄无须如此担忧,郑大人行得正站得正,自然不会有事。” 郑华翰闻弦音知雅意,忙拱拱手,“还须叶兄多多帮衬。” 叶旭尧没答话,看到那泡肿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他举步上前,顾不上洁癖发作,他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苏宥武的死状,眉尖紧皱,伸手拨开苏宥武的头发,看着那张青白发肿的脸,一脸的若有所思。 天气炎热,这尸体发出一阵的恶臭味,旁边围观的民众都退避三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林珑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旭尧正由匪鉴侍候着洗手,而苏宥武的尸体被人用白布盖着抬了起来,明显忤作要验尸。 她奔到衙差的跟前,想要过去,却被拦着,郑华翰率先看到她,忙举手示意那衙差放她过来。 “义妹,你怎么过来了?”。 “这苏大人真的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答话的是傅年,这小丫头似乎比前些时候要漂亮许多,促狭地看了眼叶旭尧。 叶旭尧皱眉回头看她,“怎么过来了?” 林珑脸色一窘,她一时间震惊过度就命人将马车赶到这事发地点,这一大早就能传遍苏州城,可见这事闹得有多大。 叶旭尧也没有指望她回答,朝傅年与郑华翰交代了几句,这才抬脚走向林珑,在她一尺外的地方站住,“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浮尸,有什么等我回府再与你说。” 林珑却是拢紧眉毛,看了看四散的人群,她上前一步,“这关键人物死了,这案子是不是不再查下去了?” 叶旭尧往后退了一步,没靠她太近,“这事太复杂,你别管,赶紧去看你的好姐妹吧,只怕她正在等你。” 这冷冰冰的话再加上他刻意闪避的动作,林珑微怔,随后脸上略有不满,这又不是隐密到不能告之于人的事情,何必对她退避三舍?昨儿还能热情如火地亲她,今天又这样疏离,这男人真是不可理喻。 “就当我没问。”她不悦地转身离去。 叶旭尧皱眉,站在原地看她拒绝意味甚浓的背影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起程,渐行渐远。 傅年见状,道:“你就这样打发她回去,她自然不高兴,子阳,女孩子家要哄的,哪有像你这样的?” 叶旭尧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再度去处理事情。 傅年摸摸鼻子,“往后有你苦头吃,女人心海底针都不懂。” 叶旭尧当他的话是放屁,丝毫不放在心上。 林珑坐在马车里心里也窝着气,用帕子扇了扇风,还是没忍住,掀起纱帘子往后一看,叶旭尧的身影在人群里面格外的显眼。 “我都说这死尸还是别看的好,珑姐儿,现在这正主儿死了,只怕贝老爷也能尽快脱身。”绿姨娘念了一声佛,这两天贝家母女消瘦许多,可见还是受这案子拖累的。 林珑转头将纱帘子拨好,“我看难说,现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她把苏宥武疑似畏罪自杀的消息告诉贝聿时,贝聿皱紧了眉头,那背起来的手握得更紧,很明显这件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贝伯父,你别太担心,现在这事情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兴许会柳暗花明又一村。”林珑劝慰道。 贝聿很勉强地笑道:“珑姐儿,你贝伯父有分寸。” 林珑听他这么说,也就暂时安心,贝聿还没有自乱阵脚,相信总有翻盘的机会。 至于面对贝申氏与贝明绯时,她只字不提这巡盐使大人自杀一事,反正她们都帮不上忙,也无须过多担心。 高府,高志回到府里时天色已大白,一夜未眠的他自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起床梳洗过后,即令人磨墨,准备给京里写信。 想到苏宥武死前睁得大大的眼睛,他就觉得一阵讽刺,晃了晃脑袋,低头再度奋笔疾书,半晌,他将信封好,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立即有人闪身进来,躬身道:“爷?” “把信送到京里去。” 高志看着那人拿信闪身离开,这才轻舒一口气,不管怎样,如今这事算是了了一大半,想到贝家,皱了皱眉头,再思及林珑的态度,兀自生着闷气。 林珑回到叶家别院时天色尚早,在这府里住了有些时日,如今伤势都好了泰半,她也该家去才对,再住下去就不太合理了,再思及叶旭尧反复的态度,胸口始终憋着一股闷气。 “二娘,你去收拾一下,我们也该就此回家,再叨扰下去终是不妥。” 绿姨娘没想到林珑这么快就决定回家,“这个是不是快了点?” “也不快了,再住就要惹人嫌话,就算订了亲,也得避忌不是?”林珑正色驳道,“待会儿二娘随我去向侯夫人请辞……”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今儿个就走?不等叶公子回来说上几句辞别的话?” 林珑一听到他的名号,小脸一冷,“不了,人家日理万机,哪还能顾得上我们?别自讨没趣了。” 绿姨娘皱眉,“珑姐儿,你与叶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两天看你们相处得别扭,二娘也替你着急,这样下去真激怒了他,后果……” “后果?”林珑眉目一冷,“二娘担心那么多做甚?如今我是林家惟一适婚年龄的姑娘,只要我没有行差踏错,他想要再退婚也是不可能的,往后我敬他是夫即可,没有必要对他太上心。”看到绿姨娘还想要再劝,脸色一板,“好了,二娘,我知道分寸。” 绿姨娘看她神情坚定,叹息一声,知道现在说得再多她也听不下去,“珑姐儿,你不后悔就得了,我这就去收拾一下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她们这段时间在客院住着,吃穿用度大多都是叶家提供的,要收拾无非就是几件衣裳罢了。 叶钟氏在听到林珑的来意时,手中的碗盖落在茶碗上,略有些失态,最后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怎么好端端地就说要家去?你这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再住些日子吧,有我顶着,没人敢乱嚼舌根。”她以为林珑是担心闺誉受损,遂这样说来安慰她。 林珑道:“不是的,侯夫人,只是家中只有弟弟妹妹主持,这心始终悬着,再说这伤真的好了,再住侯夫人不赶,我也不好意思,再说结义亲的仪式就要举行,如若再住在府里传出去难堵悠悠众口。” 叶钟氏一细思,林珑这顾虑倒也在情理当中,有自知之明总比不懂进退者强得多,“也罢,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有什么事尽管进府找我相商,知道吗?” 林珑忙点头,表示应声。 叶钟氏这才送她出去乘马车,“对了,给你做的衣裳做好后,我让香椽唤你来试穿,这女孩子家还是要整得漂亮些才好。” “谢侯夫人。”林珑忙道。 叶钟氏这才轻拍她的手背,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挥了挥帕子,让车夫起程。 林珑一直伸着手向叶钟氏告辞,待看不到叶钟氏后方才缩回头来,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珑姐儿,这样真好吗?”绿姨娘觉得林珑这回处理得不太妥当,没与叶旭尧打声招呼,说不过去。 “没有什么得当不得当的,二娘,他现在还不是我的夫君。”林珑一脸正色地看向绿姨娘,“如果我现在过份依赖他,二娘真的认为好?我要做的是叶家的合格媳妇,而不是别的。”顿了顿,“在外能得体处理事情,在内能处理好后院女人的纷争,这才是我该走的路,而不是只顾你侬我侬的。” 绿姨娘一时间找不到话来驳,林珑说得在理,叶旭尧现在没有房里人,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她也怕看到林珑心碎的一天,最后揽紧包袱,一声不吭了。 林珑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向后的景致,这些是她一直用来提醒自己的话,今天总算对绿姨娘说了,可是心情还是堵得慌,半晌,她才平复凌乱的心事。叶旭尧现在能对她在意得很,将来同样也会在意别的女人,她还是及早适应比较好。 一路上,马车的气氛都十分低迷,绿姨娘明显也是心事重重。 待得在外面的侍女禀报一声,林珑这才掀帘子下马车,站定地面接过绿姨娘手中的包袱,然后才笑着打发车夫与侍女回去。 林珑转头,看到焕然一新的大门微有些错愕,这翻修了一下,果然是不同。 绿姨娘也看得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会弄得如此体面。 半晌,两人才轻敲了一下门。 苏嬷嬷听到声响,忙踱到大门口,一拉开门,看到林珑与绿姨娘,呆怔了好一会儿,方才迎她们进府。“怎么也不提前遣人通知一番?老奴好早早出来迎姑娘进门。” “不碍事的。”林珑笑道,抬脚进了祖宅,“最近家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这倒没有。”苏嬷嬷笑着将门关上,一面又回答林珑的问话,“倒是新买的几个下人正由林南家的调教,老奴瞅着还不错,特别是要给姑娘当侍女的那三人,看着开始像模像样……” 绿姨娘买了八个下人,三男五女,男的主要是做些体力活与接待男客,其中一人充当林栋的书童,女的有两人是要主要磨粉兼照顾林琦,剩下的三人主要是为了林珑出阁带到叶家去的,人数是少了点,可依她们目前的家境,再多也养不起啊。 林珑仔细听了苏嬷嬷的介绍,心中也渐渐有数。 穿过回廊,林珑看到正堂及东西两厢整齐又明亮,与受伤前真的不可同日而语,这才是她家祖屋应有的面貌,心里对叶旭尧的气也消了泰半。 匪石正在指挥工匠最后修缉一下,一回头看到林珑时,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最后急忙爬下来,“林姑娘,怎么回来了?” 林珑答非所问,“我这宅子修得不错,当记你一首功。” “林姑娘谬赞了。”匪石摸了摸头,不过还是往后张望了一番,主子果然没有来,前两天主子还问他修缮得如何?当时他答还剩一些手尾,他还要再去监工一下才可,主子就没再问了。不过他还是能猜到主子的心思,是打算到时候给林珑一个惊喜的,只是没想到这正主儿这会儿居然回来了。 “林姑娘与爷打过招呼没?”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珑又再度转移话题,“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约六十两左右。”匪石还是问有所答。 林珑一估算,与自己的猜测差不多,看来她也没有坑那两个不像样的叔父,遂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六十两的银票,“这个你拿回去给叶公子。” “这怎么成?林姑娘,爷说过不要你一个子儿的。”匪石不敢接。 林珑神色一板,“匪石,你现在对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匪石苦着一张脸,忙摆手,“林姑娘,您别为难小的呀,小的回去没法向主子交代的……” “你不用怕,就说是我硬塞给的。”林珑把那张银票塞到他的手中,“这事有我担待,不会烧到你身上的。” 匪石顿时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要抢回这差事,原以为以前林姑娘说要还银子是随口一说,现在才知道她是认真的。 林珑没再看他,而是进里屋歇息去。 匪石只好将这六十两银票塞到袖子里,将最后的工夫做完,直到林琦与林栋回来,他这才算完工,进去给林珑辞行,林珑点点头。 “林姑娘,这银子您真的不收回?”他问。 林珑摇摇头,“你记得交给叶公子即可。” 匪石这才沮丧着脸离开。 林琦看向自家大姐,“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不回来难道还要一直住在那边?”林珑不答反问,“把账册给我,最近店里的生意如何?” 林琦一边将账册与算盘交给自家长姐,但仍不死心地道:“姐,你与未来姐夫吵架了?不然他岂会不送你回来?” 林珑这时候才发现自家小妹长着一对狗鼻子,别的没嗅到,对这些个不起眼的事情倒是灵敏得很,“这不关你的事,别八卦了。” 把算盘珠子摇整齐,她开始算账,这几天忙着阿绯的事情,她对这个都放松了不少,不知道小妹打理这段时日有没有倒退? “姐,你就放心吧,我才不会将自家生意搞垮。”林琦自信地道。 林珑斜睨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打着算盘,果然如小妹所言,生意还算可以,比起她在时差了一点点,大体来说还是赚了不少钱,只是在算到前几天有一笔大进项,遂指了出来,“这三千两银子是怎么一回事?” 林琦撇了一眼,“哦,这是有人给的订金,姐,我那天不是要跟你汇报吗?可你没心情听,我就没说,有走商到我们店里订了一批高档的胭脂水粉,这可是订金,交货后还有两千两的尾数,姐,这一次我们可是赚大发了。”这桩生意让她高兴了好几天。 林珑蹙紧眉,“那人可靠吗?再说要这么多货,我们一时间赶不出来……” “姐,人家连订金都给了,还能坑我们?”林琦揽上林珑的肩膀,“他来过几次订了货,说是很好卖,这才再回头来买的,不然我也不会吃下这么大笔的单子。” 林珑想想依小妹的性子,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瞒得过她,遂将这页翻过,“要按期交货,就要多些人手才行,陈伯那儿也要多提供花草才行……” “姐,你给我放心。”林琦昂着脸骄傲地道,“我都一一办妥了,我们家不是新买了几个人吗?我让他们通通去帮手,再在这附近找几个老实的妇人来打下手,这人手现在是足够了。还有那花草的事情,我也让陈伯发动他村子里的人帮忙采摘,我每天给他们十五个铜板的酬劳,现在人人争着做,陈伯每天赶三趟牛车进城,保证我们的材料都是最新鲜的……” 绿姨娘听了一会儿,也搭了一把口,“珑姐儿,我瞅着还行,依琦姐儿这些个法子,应该不会出乱子的。” 林珑看了一会儿两人,心里细细盘算,似乎挺稳妥,“不过店里的货可要充足才行,这本地的客源才是我们玉肤坊赖以生存的基础。” “我知道。”林琦笑道。 林珑摇了摇头,这才放过她,再度低头打起算盘,这么一算才发现自家开始有些底子了,她受伤这段时间,倒是积下了约莫一千五百两的家当,这相当不错了。 “姐,我还行吧?”林琦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林珑笑着刮了刮她的俏鼻梁,“黄婆卖瓜。” 林琦嘟了嘟嘴表示不满。 正在姐妹笑闹间,有个身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的少女走进来,手里捧着茶碗,“大姑娘和绿姨娘回来了?苏嬷嬷让奴婢进来奉茶。” 林珑听到这如黄莺的声音时,抬眼看去,这少女长相颇为明媚抢眼,一双大大的杏眼很是夺目,眼角下有颗泪痣,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看到林珑在打量她,也没有怯场地任她看着,讨好地笑了笑。 绿姨娘见状,笑道,“珑姐儿,我还没让她们来拜见你呢,这位叫如月,名儿是我起的的,你瞅瞅可听吗?若不好,就再换一个。” “还行,不用换了。”林珑仔细看了看后,没再多说。 绿姨娘接过如月手中的茶碗摆到林珑的面前,“如月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我瞧着她还算懂得规矩,只是得罪了主母才被发卖,我这才把她买回来。” 如月趁机跪下来,“奴婢还没谢过主子的救命之恩,不然上一家的主母必定要卖我到烟花之地去。” “往后好好做事即可。”林珑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茶水。 如月感激涕零地磕了三个响头。 林琦对这如月还算不错,道;“你起来吧,我姐一向说一不二。” “谢二姑娘。”如月明显很会讨林琦欢心,起来后站到一边,不住地拿眼打量这传说中要嫁到富贵人家的大姑娘,果然长得好。 林珑见了如月,这才吩咐绿姨娘将其他人带上来给她瞧瞧。 一溜烟儿走进来的七人,都跪下来给林珑磕头。 林珑打眼看去,那剩下的四女都没有如月来得抢眼,三名小厮一看也都是老实忠厚的。 她指了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我给你取个名儿,叫侍墨吧,往后你就专门侍候栋哥儿读书,陪着他到学堂去,平日里可要尽心侍候。” 那叫侍墨的书童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的好差事,忙不迭地磕头,“小的一定办好。” 其中两名小厮,林珑一人赐一名儿,福瑞与福祥,两人也欣然接受。至于那四名侍婢,分别叫如雁、如霞、如芳、如红,这些名儿,听来还可以,她就不多费精神换来换去了。 如月、如霞、如雁这三人是绿姨娘特意给她挑的侍女,除了如月外,另两人都只长得眉清目秀,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看那性子还是老实木讷居多。 夜里,如月在屋里给林珑铺床,看那手法确曾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 林珑对于这间大变样的卧室还有几分不适应,床是新换的,八仙桌更是取代了之前的四方桌,雕花圆凳更是做得精巧,一看就是好家具。 “大姑娘,床铺好了。”如月恭敬地道。 “嗯,你且退下早点歇息吧,这里不用你侍候,明儿还是做花粉为重。” “是,奴婢晓得。” 如月恭敬地退了下去。 绿姨娘给林珑端了宵夜,“珑姐儿,我做了点小粥,你晚膳进得少,再吃点。” 林珑看到如月离去,接过绿姨娘奉上的粥,似不经意地道:“二娘,你是有意买她的吧?” 这个她没明说,可绿姨娘还是领会了。 “珑姐儿,你别怪二娘,只是二娘一想到你进了叶家没个扶持,到底还是堪忧。”绿姨娘瞅了瞅门外没人,这才再度叹气道:“等你嫁进去坐胎后,肯定要在姑爷身边添人,与其给那些不安份的贱蹄子,不如我们主动安插一个进去,她的卖身契在我们手里,我们又对她有恩,自然会听话些。如果她表现得好,给她生一两个庶子女又如何?到时候养到你膝下,也算给未来的哥儿姐儿添个助力。” 绿姨娘舔舔唇,又再道:“这事我也知道揪心,可我们不做自然有人会做,你于侯夫人有恩,我瞅着她似乎歇了这心思,难保的是别人不会硬塞?” 想到叶家那一大家子,她也是夜不能寐,以前忧婚事,如今婚事有了,又是大好姻缘,又开始忧婚后的日子,人一生都要忧个不停。 林珑没有吭声,喝了粥后,起身踱到窗前看着那没有月亮的星空,半晌,才道:“二娘,这事你别跟她说,再看看吧。” 绿姨娘忙“哎”了一声,“我有分寸,如果她野心大,我就先灭了她,总要调教好才能用。”说这话时,她眼里闪过一抹狠辣,“可以容她侍候未来姑爷,但珑姐儿,这未来姑爷的心你还得握在自己手里,不然一旦妾大过妻,那就不是妙事。” “放心,他承诺过我,不会宠妾灭妻的。”林珑道,至少她还是信他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绿姨娘忙不迭地点头,世上果然不会再有一个林则,她在心里叹息。 “好了,夜了,二娘也早点歇息吧。”林珑突然觉得心累,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绿姨娘也知道这于年轻女孩儿来说难接受了一点,自己也不应做得如此明显让她知道,思来想去,还是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林珑略带清冷的目光,她还是一言不吭地离去。 叶家别院,叶旭尧回到府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换衣裳,待一切办好后,他正打算去看看林珑,毕竟今儿个早上她似乎有几分不高兴。 匪石面有难色地出现在叶旭尧的面前,已经拖无可拖了,他才拿出那六十两的银票,“爷,这是林姑娘要还给你的修屋钱,还有……林姑娘已经离府回家了……”   ☆、第一百零五章 别扭 叶旭尧看了看手中那六十两的银票,神色更为冷冽阴沉,“怎么没人和我汇报此事?” “林姑娘不让说。”匪鉴一回府知道林珑突然返家的事情,知道回头自家主子肯定要问,先行审问了客院那边的下人,这才知道林珑离去前下了命令他们不许碎嘴,当时他就叹息一声,林姑娘这性子有时候真的让人恨得不行,自家爷肯定会气坏的。 叶旭尧怒火在上升,转身回屋坐到圈椅内,不让他知道就这样静悄悄地走了,林珑的眼里可有他? 匪鉴与匪石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林姑娘这一招太狠了,杀得自家主子一个措手不及。 半晌,看主子神色越发难看,匪鉴小声翼翼地建议道:“爷,要不小的去备马,现在去找林姑娘……” “不用。”叶旭尧冷声打断他的话,那个丫头一声不吭就走了,他还上赶着去找她,别名叫犯贱,他至于嘛? 在这桩婚事里面,他自认已经够重视她了,她倒好,一次次地甩脸色给他看,越发地不将他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握紧手中的银票,恨不得把这当成某个不识趣的丫头。 正在这时候,香椽掀帘子进来,“爷,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叶旭尧本想将那张皱巴巴地银票丢掉,最后还是塞到袖子里,一整衣衫,抬脚就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一掀门帘,他进到凉爽的暖阁,给叶钟氏行礼,“娘,这么晚了唤我过来有何事?” 叶钟氏指了指对面,“坐下吧。” 叶旭尧点点头,一掀衣袍坐到母亲的对面,沉思不语。 知儿莫若母,叶钟氏知道他正不高兴,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林珑不辞而别闹不高兴,“她现在还没嫁进来住在府里也确不像话,这事是我允的,你也别生她的气,”茗了一口茶水,儿子在这情爱方面一向不太开窍,不然早些年就会有几个通房,“尧哥儿,你与她是不是闹了不愉快?” 之前她就发现了苗头不对,可儿子还是为林珑说了几句好话,还要她应承她可以去看望贝家的人,所以她也就没再深思,直到林珑这次家去,她才发现这事情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那丫头性子倔了点,又好强,可好歹是你娘的救命恩人,你未来嫡长子的生母,你跟她闹什么闹?”她还是提点一下儿子算了,免得这两人将来成怨偶。 “我没与她闹不愉快,娘,你想太多了。”叶旭尧站起身了,“夜了,娘早点歇息……” “每次与你说正经事,你就是这态度。”叶钟氏不悦地道,“真的不满意她,趁现在还没定亲,娘做这丑人,这婚事告吹,改聘林家三房嫡次女,年纪小了点,也能等她大些再行成婚……”故意往严重处说去刺激一下儿子。 叶旭尧的眉头拧紧,母亲这话不是他爱听的,遂脸色一板,“娘,你瞎说什么?我们俩就要定亲了,到这地步,还换新娘子,她往后怎么办?这些话娘不要再说了。” “那你也别与她闹别扭了。”叶钟氏见好就收,“得闲去探望一下她,她还年轻,你哄哄她,她会高兴些,知道吗?” 叶旭尧随意“嗯”了一声。 母子俩一时无话,叶钟氏遂挥手让儿子回去歇息。 叶旭尧走在晚风的抄手回廊上,不自觉地走到林珑之前住的客院,看到里面静悄悄的,屋子更是连灯也没点,背着手站在夜色中静静地看着这建筑,之前几次他还在这儿与她言笑晏晏,如今却是一片凄清。 林家祖宅,林珑半夜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这新床睡不习惯还是怎的?起来方便了一次后,就挨到窗边看那朦胧月光,今晚的夜色一般,月光黄黄的,洒下的光辉也没有以往清澈,不知道叶旭尧现在在做什么?猛地用手轻敲了一记脑袋,又瞎想他做甚?人家是大家公子,还能过得不好不成? 淡然一笑,她转身回去床上,躺下拉起被子睡了过去。 翌日,她起来得有点晚,刚换好衣裳拉开房门打洗脸水,就见到如月在门外站着,一看到她即屈膝行了一礼,“大姑娘起来了?奴婢把洗脸水备好了。” 林珑看了眼她手中的铜盆,遂点点头,“端进来吧。” 如月缓步进屋,将铜盆搁到架子上,拧干帕子,看那样子是要侍候林珑洗脸。 林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帕子,“我习惯自己来,你且下去做花粉吧。” 看到这少女就有几分不舒服,兴许她这长相讨不了她欢心,她暗暗地想。 如月咬了咬下唇,林珑这疏离的态度都表明了她不大欢喜她,嗫嚅着出声,“大姑娘,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没有,下去吧,别忤在这儿。”林珑神色肃清地道。 如月闻言,屈膝行了一礼,忍着几分泪意出了这卧室,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这大姑娘不高兴,一大早就撵了自己出来。 如雁在廊下阴干一部分花草,看到如月神色难看,“你怎么了?大姑娘赶你出来了?” 如月被人猜中事实,脸色更为难看,仗着自己在大户人家呆过的资历,昂着头道:“没的事,别瞎猜,赶紧晒干你的花草,不然待会儿误了工,二姑娘可饶不过你。” “呸!”如雁看了眼如月的背影,相当不喜欢她,一看到大姑娘回来就上赶着去巴结,老抢着差事做,往大姑娘身边蹿。 如霞从外面搬花草进来,看到如雁那副样子,“怎么了?” 如雁一把拉住如霞嘀咕了几句,“你说气不气人?不就仗着比我们懂得侍候人罢了。” “你管她那么多做甚?我们只要办好差事,大姑娘会知道谁能做事谁在装样子。”如霞挥了挥手道。 “我这不是看不惯有人想要钻捷径罢了。” “人家是想要当一等丫鬟。” 如霞嘲讽了一句,来这主人家有一段日子,自然也了解了林家的家境,不是大富之家,不过也不曾虐待她,三餐都是吃干的,每天还能吃到一顿荤菜,所以被绿姨娘买来,她是万分庆幸的。 她手中整理花草的速度又快了一点,待看到林珑出现在她面前,她手一抖,手中的花草掉落在簸箕上,不知道刚才被她听去了多少话,吓得忙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大姑娘。” 一旁背对着抄水回廊的如雁闻言,也忙转身行礼,不禁紧张中又有一分慌乱。 林珑仔细端量了她一会儿,道,“起来吧。” 如霞大气都不敢喘地直起身。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林珑问。 “奴婢的娘刚刚死了,我爹就卖了奴婢好筹银子娶新妇。”如霞神色黯淡地道,她爹就是人狠心人。 林珑拍拍她的肩膀,这丫头与她的年纪相差不大,神色和蔼了一些,“往后你与如月多学点,我房里洒扫铺床之事就归你干了。” 如霞惊喜地抬头看着林珑,大姑娘这是要提拔她? “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奴婢愿意。” 如霞急忙应声,就怕林珑改了主意。 “那好好干吧。”语毕,林珑越过她就往前走。 如雁待林珑走远,这才捅了捅如霞地腰间,“你怎么这么走运?大姑娘居然提拔了你。” “如雁,你快掐掐我,是不是在做梦?” 如雁重重地掐了一把,如霞大喊一声痛,这才相信自己走了狗屎运。 “你往后可要为我美言几句。”如雁仗着两人的关系好,忙提要求。 “那是当然。”如霞笑道。 林珑在拐弯处看到那俩侍女的举动,不禁摇了摇头,比起如月,这两人还单纯了些。 看了眼同样大改变的厨房,连灶头都是新做的,来帮工的妇人与买来的下人看到她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唤了句,“大姑娘。” “都先忙吧。”林珑随意地挥了挥手,走近他们,伸手抓那新磨的茉莉花籽儿捻了捻,还行,不过没有小妹磨得细,遂道:“要再磨一磨才行。” 那帮工的妇人脸色一红,生怕没了这份赚钱的差事,这可比洗衣裳赚得多,“是。” 林珑再去看了看其他的工序,都没出问题,这样算来小妹打理得不错,脸是渐渐有了笑容,这是三年多来,她第一次看到林琦有这么长进的。 “我刚过去找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绿姨娘在后面急声道,“让我好找。” “不碍事的。”林珑笑了笑,看到一边的福瑞正在将蒸熟的药材取出挤精华水,遂道,“我来。” “珑姐儿,你的伤还没好全呢?”绿姨娘忙阻止。 “再不动动骨头都发霉了。”林珑笑道。 绿姨娘发现她今早似乎精神头尚好,遂没再拦着,在一边给她打下手,“如果伤口疼了,要赶紧停下……” 林珑眯着眼笑着应了,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情是最好的,许久没亲自动手了,好在没生疏,没一会儿,她就将精华水给弄了出来,然后又再继续蒸煮,动作一丝不紊。 直到两个时辰后,她这才停下,吩咐如红煮膳食,好拿去给贝家人,准备探监。 下午时分,换了身衣物准备出门,却看到门外有马车停在那儿,那车夫一看就是叶家的下人,正要开口。 一旁坐着的匪鉴道:“林姑娘,爷吩咐我们过来这儿侯着,等林姑娘用车时好方便些。” 林珑微愕,没想到叶旭尧安排得这么周密,一时间心情颇有几分复杂。“怎不到屋里修着,这儿颇晒。” “不碍事的,小的不怕晒。”匪鉴忙道,他不去敲林家的门,就怕林珑恼了自家主子连他也不待见,如今看林珑并没有见外,又笑眯眯地看她。 绿姨娘脸现喜色,搀扶着林珑上了马车,“回头可要好好地谢过叶公子才行,珑姐儿,你说是不是?” 林珑轻“嗯”了一声。 马车起程时,她微微有些失神,自己昨儿不告而别似乎有点小家子气,“二娘,我昨天是不是做得过份了些?” “你这会儿才知道啊。”绿姨娘斜睨她一眼,“我本还以为叶公子要晾你几天呢,哪知道他还记得给你安排出行事宜,我说珑姐儿,他待你真的没话说。” 林珑刚要说话,车帘外传来匪鉴的声音,“林姑娘,爷昨儿夜里本要来看看你家去后安顿好没?可夜色太晚了这才没去,一大早又有正事要忙,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来见您。” 绿姨娘瞄了眼林珑,遂搭腔道,“是不是为了苏大人自杀一事?” “可不是吗?”匪鉴似随意道,“昨儿还验尸来着,爷一回来就大喊晦气,您也知道爷喜净,碰了那玩意儿就更不喜欢人靠近,怕熏着林姑娘……” 林珑状似没在听闭目养神,可在听到这段时,睁开如星子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咬着尖尖的手指尖,这么说来,他昨儿避开她,是因为他验了苏宥武的尸体的缘故?而不是对她一时亲近一时冷落如待猫狗? 想通这点后,她的脸色有几分赧红。 绿姨娘凑近她,看着她少有的小女儿的神态,“珑姐儿,都听到了?” “二娘。”林珑瞪了眼如好事之徒的绿姨娘,不依地唤了一声。 绿姨娘知道她脸皮薄,遂不再作弄打趣她,坐直身子看着窗外的景致,至此才算是放下心来。 自此一别,直到几天后贝明绯母女先被释放出来,林珑也没见着叶旭尧。 贝家大宅被封,店铺同样也被封,贝家女眷一时间并没有地方落脚安顿,林珑惟有提议,“贝伯母,如不嫌弃,就先到我们林家祖宅安顿下来,如何?” “林姑娘,这会不会太麻烦了?”贝申氏一脸的不好意思,贝家女眷可有不少人,光贝明绯的堂姐就有七八人之多,都要住在林珑那,这养的活口可不少。 林珑笑道,“不碍事的,而且阿绯是我好姐妹,哪来计较这么多?” “阿珑?”贝明绯也不好意思。 “可不许拒绝,不然就是不当我是好姐妹?”林珑柳眉一竖道。 贝明绯这才含泪感激地应下了,与母亲上了林珑的马车,至于贝家其他女眷则是坐到了雇来的马车内,浩浩荡荡地往林家祖宅而去。 ------题外话------ 约十点左右有二更。   ☆、第一百零六章 想念(二更) 当天夜里,林珑就拿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了贝申氏母女,“这是玉肤坊开业至今赚到的分红,并不多,当初阿绯急着到别庄去,所以这笔分红银子现在才结算。” 贝家的家产被封,贝申氏更是身无分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珑给她们雪中送炭,当初女儿投这股份,她内心是不赞成的,不过想着银子不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心里更是酸楚不已。 “阿珑,这太多了,当初说好只占一成股份的……”贝明绯忙推拒,她不好意思拿这钱。 林珑把银票推过去给她们,“当时阿绯的出资比我的还多,本来这分红还可以更可观些,只是买下那铺面就花费甚多,所以一时间只有这么多……” “珑姐儿,这真的太多了。”贝申氏也没那厚脸皮收下,自己以前那样待林珑,现在不但要受她接济,还要这超多的分红,她良心难安啊。 “贝伯母,阿绯,你们现在处处要用钱,没点银子傍身可不行,你们赶紧收下,我也是趁着这时候偷偷给你们分红的银子,这钱是不能在你们家女眷面前显露,不然只怕她们要起歪念。”林珑说的每句都是经验谈,大多人都是只可共富贵不能共患难,三年的贫困生活早就教会她要如何防人起歪心。 贝明绯还想要拒绝,贝申氏则知道林珑说的句句是真理,这个时候她们也需要钱来周转,遂伸手将这银票拿在手里。 “娘?”贝明绯忙急着唤了一声。 贝申氏拍拍女儿的手,“财不露白的道理我懂,只是珑姐儿,这分红确是多了,真算起来,玉肤坊是你的心血,我们阿绯当时不过是玩闹罢了,这钱当伯母向你借的,等你伯父出来家产解封后,伯母必定十倍奉还。” 不管怎样,贝家还有一部分隐瞒起来的资产,只是现阶段不能拿出来显眼,丈夫的问题还没清楚,还是维持现状为好。 贝明绯听到母亲这样说,这才舒了一口气。 林珑见她们母女收下了,笑道,“那好,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利息的。”她笑话一句缓和缓和气氛,拿出这笔银子来,她就没打算要回,阿绯能为她做的,她同样也能为阿绯做。 贝申氏郑重地点点头,“珑姐儿,你放心,伯母不会坑了你。” 三人正在屋里说话,外头传来贝家女眷的尖叫声,三人互视一眼,起身忙过去查看。 只见贝明绯一堂姐皱眉道,“这屋里有股味儿,怎么住人?” “我刚还看到有蟑螂呢,怪吓人的。” “……” 抱怨声纷纷不绝于耳,听得林琦火大不已,“你们爱住就住,不住就拉倒。”她可不是长姐那般瞎好心的人,这群人也不看看自己现在都落魄了,还在这儿摆什么千金样?她呸!浪费她家的银子养闲人,还好意思嫌东嫌西。 贝明绯的堂姐妹们一听就火了,与林琦争执起来。 绿姨娘也是皱紧眉头,这贝家女眷真是讨人嫌。 赶来的林珑与贝家母女俱都脸色一红,林珑忙拉住要冲上去打架的林琦,“琦儿,你这是做甚?” 林琦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指着贝家的女眷,“她们准备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还要嫌弃我们家,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姐,赶她们走,一个也不要留,我不想闹心……” “琦儿。”林珑喝了一声。 林琦这才鼻子一哼,咬牙切齿地背过身不看这气人的一幕。 贝氏母女脸色更红了些,这脸真是丢尽了。 贝申氏看向那两个妯娌,厉声道:“孩子这样也不教教,像样吗?如果再闹事,林姑娘不赶你们走,我也要赶你们走,都给我记着。” 那两个妯娌想到被一刀劈死的那个弟妹,顿时打了个冷颤,贝申氏发起狠来一般人还及不上,遂悻悻道:“姑娘们一时不适应,才会这样的。” “还不赶紧教她们?”贝申氏怒道。 贝家女眷这才老实了不少,没再与林琦争吵。 林琦见状仍老大的不开心,这群人没一个好东西。 贝明绯脸红地拉着林琦的手,“琦姐儿,我代她们向你道歉,这事是她们不对。” “阿绯姐,这不关你的事,我看不惯的是她们,可不是你。”林琦忙解释,当初家里困难的时候,贝明绯给送了不少药材这可是事实。 “伯母会约束她们。”贝申氏正色道。 林琦这才敛下了一点怒气。 林珑看了眼老实下来的贝家女眷,这时候才道:“伯母与阿绯自然不是外人,琦姐儿能分得清的。” 这话有多重意思,表明如果贝家其他女眷不满,那就直接走人,她同样也不太欢迎她们。 贝申氏与贝明绯都感激地点点头,贝明绯更是想得长远一点,经过了牢狱之灾,她似乎更能明白当初的林珑,何来一身傲骨? 夜里,母女俩睡前自然少不得一番深谈。 如月看着如霞将被子铺好,那动作越发熟练,看来上手非常快,这才几天功夫就学得七七八八,眼里有不明的光彩闪过,她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如霞,大姑娘对你真好。”她套着话。 “大姑娘心善,对谁都好。”如霞才不上她的当,什么话都搜肠子地给她吐出。 如月讨了个没趣,也没有再说话的心思,正无精打采,看到林珑进来,她忙殷勤地上前给她行礼,“大姑娘。” 林珑看了眼她,再看了看不远处的如霞,似随口道:“往后这些活计都让如霞来做吧,你去侍候琦儿和二娘。” 如月不可思议地抬头,她到底做了什么惹得这大姑娘不满?“大姑娘,奴婢做错了什么?” “怎么?让你去侍候琦儿与二娘,你有意见?”林珑皱眉,大有她一说是,她就遣她走的意味。 如月睁圆一双杏眼,没再说一个有字,只好道:“没有,奴婢遵令。”委委屈屈地起身,咬着唇离开。 林珑看了眼她的背影,眼里并没有多少温度。 “大姑娘,奴婢侍候您宽衣吧。”如霞道,她真是交了好运,能从那个如月手中抢到这好差事,所以越发的殷勤。 林珑也由得她服侍,换上睡衣后即上床躺了下来。 如霞将帐幔拢好,这才退了出去。 第二天,林珑梳洗后转到外厅时,见到贝申氏正领着贝家女眷等在那儿,贝明绯一见到她,即上前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阿珑,今儿个起我们也要做胭脂水粉。” 林珑好奇地看着她,她没听错吧?难怪贝家女眷的脸色那么难看,“阿绯……” “珑姐儿,你可不许反对,这事我们意已决,绝不能在你这儿白吃白住,我们也有双手,正好可以打打下手。”贝申氏道,“若你不答应,我们也不好再叨扰。” “大伯母……”贝明绯的堂姐妹们委屈地唤了一声。 “都给我闭嘴。”贝申氏极具权威。 林珑看了眼那贝家女眷,这回也不再拒绝,直接道:“既然贝伯母意已决,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贝申氏这才微微一笑。 “这样才对,我家正缺人做工呢。”林琦一面端菜进来,一面道,“都忤在这儿做甚?还不去厨房帮忙。”。 贝家女眷看了眼贝申氏,贝明绯先道,“还不赶紧去?”自个儿率先到厨房去帮忙上菜,她再娇生惯养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贝明绯几个堂姐妹也扭扭捏捏地到厨房去帮忙。 林珑见状,惟有暗自唏嘘一声,果然只有变故最是锻炼人,当初的自己不就是这样熬过来的?上前扶着贝申氏坐下,“伯母还是坐下吧,伯父尚在牢里,还须您去打点一番,这些个事情就不用您操劳了。” 贝申氏满眼感动地看着林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巡抚衙门,傅年看到叶旭尧那副生人勿近的脸,放下正在处理的公事,皱眉道:“子阳,听说你那未婚妻归家了?” 叶旭尧抬头看了眼傅年,又再低头做着手中的事情,“开石,你似乎管得过宽了。” 傅年笑了下,“这么长时间,你去看过她没有?” 叶旭尧不吭声,这不是废话吗?一来这盐务案子越查下去越令人触目惊心,二来上回的盐慌才刚刚平息下去,三来嘛自然是他打算晾一晾林珑,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去看她。 “我若是林姑娘,我也走。”傅年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意思?”叶旭尧皱眉板着脸看他。 “你上回那样避开人家的靠近,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忽冷忽热,这心能不淡吗?”傅年看得真切,其实是叶旭尧的洁癖发作,不想让林珑闻到他沾上的尸气,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不让她近身,可林珑应不知这些。 看到叶旭尧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再加一把力,“子阳,你不再去哄人家,只怕迟则生变。再说她过两天就要认郑大人为义父,你别忘了还有一个高志在后面等着。” 那天高志喊出要娶林珑的话,可还言犹在耳。 叶旭尧的神色彻底一冷,鼻子一哼,“他休想。” “你不再去找人家,就不再是休想了。”傅年耸耸肩道。 叶旭尧看了傅年一眼,低头再度处理起公务。 傍晚,叶旭尧结束公务,在回去府里的时候,想到傅年的话以及林珑的脸,这么一段时日未见,他确实想念她。 一念之下,他一勒马头往林家祖宅的方向奔去。   ☆、第一百零七章 说开 夕阳西下,林珑正在用纱布绞着蒸煮好的药材,动作一丝不苟,额头与鼻尖微有细汗,双颊红粉绯绯,红唇更是水艳艳的,看起来颇为动人,身后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而与之相比,贝家女眷做得委委屈屈,一会儿喊手酸,一会儿又喊站得累,好在有一人贝明绯可以治她们,她一眼瞪过去,那一群堂姐妹们全都不敢再抱怨,至于两位婶母也不敢偷懒,年纪大的她们现在钱没有,姿色也没有,能得林珑收住,就要感恩戴德了。 叶旭尧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与其他的少女相比,认真做事的林珑更为迷人,看她专注的样子,他都想化成她手中绞着的药材,这样就能得到她全神的关注。 苏嬷嬷看着领进来的这未来姑爷又不让人通报,也不让人唤一声珑姐儿,只是站在这儿静静地看着,真是怪,心下颇为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家姑娘惹来祸事? 贝家女眷最先发现站在这狭窄厨房的男人,那玉树临风的样子与逃亡那天夜里所见同样吸引人的目光,她们不禁停下手中的活计两眼盯着他看,更有年纪约在十六七岁的少女赶忙整理衣襟,拢好秀发,露出自以为最美的微笑,希冀他能看向自己。 正在做着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磨茉莉花籽的贝明绯感觉到似乎安静得过份,抬起头来,看到自家女眷一个两个都在发着花痴,盯着一个方向在看,遂脸色一板看过去,居然是叶旭尧,再循他的目光看过去,很自然落在林珑的身上,顿时明白有人是来看未婚妻的。 她正想重咳一声提醒一下沉浸在工作中的林珑,这样子都被未来夫婿看去了,哪还得了?只是再一转头,看到叶旭尧的目光深邃而又专注,更不见一丝鄙夷,那想要重咳的心思顿时歇了。 目光看看林珑又看看叶旭尧,她不由得偷笑,从眼光中,就可以看出叶公子喜欢她们家林珑。 绿姨娘在看到门口那抹白色身影时,眼里一喜,这么些时间,这未来姑爷总算是来了,她正要唤人,却被他的专注目光吸引,看了半晌才意识到他在看自家姑娘,她不想打扰他此刻的专注,反而后退几步,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如月和如霞不要做声。 还是等林珑自己发现最好,她想。 如月低声问绿姨娘,“这人是谁?”好一个俊俏的富家公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上一任主人家的公子私以为够俊了,如今再瞧,与眼前这位根本没法比。 绿姨娘瞪了她一眼,没言语。 如月方才知道自己逾越了,忙低垂着头扮乖巧,直到绿姨娘闪着绿光的眼睛移开,她这才轻舒一口气。 如霞看了一眼就自动移开目光,乖乖地站在绿姨娘的身后。 林珑丝毫没有感觉到周边的变化,将再也绞不出精华水的药材搁到一边,准备下一个步骤,然后才发现少了一个大碗,于是抬头扬声道:“苏嬷嬷,碗搁以哪儿去了……” 话还没说完,她的样子就撞进一双漆黑又明亮的眼睛里,小嘴微张低低地惊呼一声,他怎么来了?为什么没有人向她通报一声?不知他站在那儿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丑? 她再低头看着自己,衣着乱糟糟的,头发也没梳好,兼之做这个费劲,这天时又热,肯定有汗味儿,偷偷一嗅,真闻到一丝儿若有若无的味道,思及他的洁癖,不禁脸色悻然起来。 叶旭尧看到她也那样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柔和起来,才不过一段时间没见,此刻再见到她,他身体里叫嚣的浮躁才安静下来。 贝明绯其中一个堂姐正想要上前去自我介绍一番,这人一看就是非富则贵,若能嫁他为妾,她也甘愿,正打算说话,却发现人家根本不看她,与那边的林珑隔空相望,眼里容不下一个她,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 就在她鼓起勇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那边厢的林珑开口道:“怎么过来了?” “忙完了,自然要过来看看才放心。”叶旭尧的声音柔和不少,与前些日子两人闹不愉快时相差甚远。 林珑的脸上飘起两抹红晕,他这话很正常普通,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嘴角飞扬。 贝明绯早就靠近林珑,拉着她靠近叶旭尧,“叶公子,阿珑就交给你了。”又看向想要抗议的林珑,“阿珑,这儿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你先去歇歇,难得叶公子来看你,别浪费了他一番心意。” 叶旭尧朝贝明绯点点头,两眼仍看向林珑,还要向他使小性子吗?不过就算此刻她使小性子那也是可爱的。 林珑脸色更红了些,没有拒绝贝明绯的好意,这些人能做的都是简单的活,凡是涉及到方子里复杂的工序,她一律是不许人沾的,养伤那会儿就只教给了林琦与林南家的,不然这方子被人学了去,损失的还是自己。 “叶公子,我们到前厅用茶。”她绽开一抹笑。 叶旭尧点点头,率先转身迈开步子,走得并不快,很明显等林珑跟上他。 林珑看他这会儿的细心的举动,之前的猜疑似乎都消了泰半,三两步就跟上了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走在这新修的抄手回廊上,两边阴干的花草发出一阵香味,煞是好闻。 “这是不是我们大姑娘的未婚夫?”如雁看着两人和谐的背影,恍然大悟地问。 绿姨娘横了她一眼,看她老实本分,这才脸色缓了缓,“知道就好,我们未来姑爷可是大有来头的,别不识趣地往前凑,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说这话时,刻意看向如月。 如月心一惊,这绿姨娘好利的一双眼睛,她忙垂头,蚊子声道:“是。” 绿姨娘冷冷一笑,没做过多的点评。 厨房里面的贝明绯围着她那个想出风头引男人注意的堂姐贝明媛,没吭声的她目光甚是渗人。 “阿绯,你看着我做甚?”贝明媛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我看有人在动歪脑筋,自然容不得她破坏我们贝家的门风,媛堂姐,你说是不是?” “阿绯,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娘当时就那样死了,这都是伯父惹出的祸……” 贝明媛的生母正是那被一刀劈死的贝家妯娌。 “不满啊,那就给我滚。”贝明绯指着大门厉喝,目光看向其他的堂姐妹,抓起一旁的棍子狠狠一敲发出巨响,“谁敢打叶公子的主意,我就敲烂他的头,都给我听清楚了?” 贝家女眷吓得花容失色,两位当婶母的忙出面调停。 “阿绯,你这是做甚?” “阿绯,话怎么说的?忒难听了……” 贝明绯狠瞪过去,两位婶母才闭上嘴巴。 贝明媛冷哼一声,经过贝明绯的身边,“只怕心存歪念的是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坐回原位气愤不平地回原位杵槌红蓝花,一下比一下重,仿佛发泄什么似的。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其心不正的人看什么都是歪的,说的就是你。”贝明绯怒道,若不是顾念那一丝血缘关系,早就怂恿她娘赶走这一群水蛭,没一个好东西。 贝明媛想要回嘴,最后看到家中其他的女眷一声不吭,遂也没再说话,只是神情难看无比。 这一番话自然落在了绿姨娘的耳里,这会儿她看贝家女眷的目光更为不和善,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赶走这一群人才行,不能让人坏了珑姐儿的姻缘。 后面厨房里的争执,前方的林珑并不知晓,与叶旭尧这样走在回廊上,似乎像上辈子的记忆,半晌,一直没说话的两人猛然抬头看着对方,同时开口,“叶公子(林姑娘)……” 两人同时住口,叶旭尧道:“你先说吧。” 林珑点点头,“我看你好像瘦了些?忙得连饭也没有好好吃吗?” 声音柔柔地带着关心,叶旭尧的内心淌过一股暖流,脸上的线条更柔和一些,“没有,你的错觉罢了。那天……”斟酌了半晌,他还是不打算因此起误会,“我不是有意要冷淡你的,是因为我……” 林珑踮起脚尖用手捂住他的嘴,笑看他,“我都知道,匪鉴都说了。”同时也自我检讨道:“其实我也有不好,没问清楚你,就径自回家了,你那天很生气吧?”脸上的神色颇为不好意思。 叶旭尧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无论是她哪一面,他似乎都讨厌不起来,他摇了摇头,抓下她的手握在手心中,淡道,“还好。” 林珑感觉到手很热,脸颊上的热度更是降不下来,虽然他此刻说得轻描淡写,可她还是知道他那天不太高兴,再度解释了一句,“我当时虽然决定的匆忙,可也不是无的放矢……” “我都知道。”他淡淡地道,惟有攥着她手的力度颇大,与她再度走往前厅。 林珑看他没再生气,自己也就放心了,毕竟这事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就这样安静地走着也真好,“对了,阿绯她们没事了吧?我看阿绯一家也没地方住,这才收留她们的……” “没事了,当初会关她们进牢,一是要做做样子,二来也是为了就近保护她们的安全,让贝聿没有后顾之忧。”叶旭尧少有地再次解释,“并没有治她们罪的意思,这盐务一案,如今贝聿的表现良好。” 听到这些详细的内容,林珑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及至进了厅堂,叶旭尧才松开林珑的手,与那次所见相比,这装饰一新的林宅才像模像样,一掀衣袍坐下来,看到林珑要忙去给他泡茶,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他身边,“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林珑这才一敛衣裙坐下,知道就快晚膳了,若是以前一家几口人留他用膳也没有什么,可如今还有贝家一群女眷,确是不宜留他下来。 闲话几句后,叶旭尧还是提出正事,“等结亲与订亲这两桩事结束后,大概还有半月时间准备,我们就要上京,我这边的案子已结束,你有什么想法?”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及上京事宜,叶旭尧知道她的顾虑颇多。 林珑沉吟一会儿,“玉肤坊还是继续经营,我打算交由南叔南婶主理,苏嬷嬷留下来打理琐事,她年纪大经不起上京的折腾,至于琦儿与栋弟还有二娘,自然是同行的……” 她出阁自然不能少了这些家人。 叶旭尧知道她是硬脾气的人,能抛下这店铺跟他到京城成婚也是牺牲很大,“你家的亲戚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不在,他们很有可能会使坏,林南一家子毕竟是下人,拦不住他们的。这样吧,我给你再拨些人手,由他们帮衬着林南夫妻,这样你人在京城,也能知道苏州发生的事情……” 林珑没想到他会想得如此周到,两人都快是夫妻了,她也没再拒绝他的帮助,她买的那些个下人比不上他那边调教好的奴仆,遂点点头,“我听你的。” 叶旭尧诧异地看着她,上回六十两都要与他计较清楚,他本以为要花上不少功夫才能说服她,哪知道才一句话,她就应下了? 林珑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摸了摸脸上,“我脸上有东西?”这会儿她才记起自己身上有汗味的事情,之前还与他靠得那么近,这会儿脸上有着几分羞赧。 “没有。”他道,看到她的身子似乎往一边上移去,眉尖皱了皱,听话乖巧了没有几分钟,她似乎又故态复萌了,他脸色不悦地伸手握紧她的柔荑,不许她再退。 林珑脸上颇为不自在,总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会熏到他,遂总是暗自移到座位的另一边去。 “又怎么了?”叶旭尧不喜欢她的反复,他这人有一说一惯了,若不是傅年点醒几句,他只怕不会想到要向她解释几句,既然要坦承些,所以他也就将此刻的不满表达出来。 “没,没什么。”林珑有点闷闷地答道。 “那你屁股生虫了吗?老往那边挪?还是我是洪水猛兽?”叶旭尧不留情地道,“我记得与你说过,要习惯我的碰触才好,不然将来我们洞房时你是不是也要……” 还没天黑呢,说什么洞房,林珑脸红地上前用手赌住他的嘴,伸长脖子看了看,好在这厅堂只有他们两人,这才娇嗔地斜睨他一眼,“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人笑话,我……我是怕自己身上有味儿熏到你……”最后的话颇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不正是顾虑到他的洁癖,她才会这样的。 看到他错愕地看着她,她索性不再扭扭捏捏的,大方道:“这可不能怪我,天气那么热,我做的又是体力活,能不出汗吗?再说你来时又不让人先来通传一声,我好沐浴更衣,你可不能嫌我。”总之就是赖他来得不是时候。 这样使小性子的林珑比平日理智的样子更为可爱,叶旭尧突然笑了,起身凑近她的颈项嗅了一会儿,看到她浑身不自在,遂逗她道:“嗯,是有股味儿……” 林珑是女孩子要面子的,被自己的未婚夫说有汗臭味,她顿觉难堪不已,想要推开他转身就走。 叶旭尧手上一使力,拥紧她的腰身,让她贴得更近一些,“我又没说是臭味,你敏感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凑到她耳边,往她耳洞里吹气,“嗯,我想想,是一股……幽香味儿……” 他可没有说谎,这香味儿很是诱惑着他,令他的身体蠢蠢欲动起来,这是二十年来没有人做到的,她令他变得不太像自己。 林珑感觉他的健臂猛一收紧,惊呼一声,紧张地看着厅堂之外,“你快放开我,给人看到不好……” 半晌,叶旭尧才深吸一口气平息体内的躁动,松开她的腰,再度一本正经地坐下来。 林珑瞪了他一眼,返回坐位上,既然他说不嫌她,她还走什么? “对了,我娘让你明天到别院去试衣裳,顺便住一宿吧,等后天的结义亲的仪式结束了,你再回来。” “啊?还有这么复杂?” 叶旭尧瞟她一眼,“你总得梳妆吧?这些府里侍女多,侍候得周全些,你若心有疑虑,就带上你二娘,她也算是你长辈,这样就不怕人闲话,到时候坐府里的马车前往郑巡抚处。” 林珑没想到他想得周全,这些个都是排场,就凭她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还是不要带出去丢人现眼,要想不失礼,那几人都还需要再调教,这才没唱反调。 “唔,还有嫁妆方面,你也无须忧心,我已让人打点了,不过府里的明路,连我娘那儿也瞒下了,到时候就用那些给你装门面吧。”叶旭尧径自道。 林珑不好让他给她出嫁妆,啜嚅一下道:“这个我有,再说郑夫人成为我义母,她总会帮我打点好。” 一旦以郑家义女的身份出阁,一份体面的嫁妆是郑家应尽的义务,这个林珑并没有觉得收得憋屈,毕竟这是礼节,郑家在这个节骨眼上结义亲,也是做了如下的打算。 “郑家归郑家的,毕竟是义女又能给得了你多少?”叶旭尧冷声道,“你就快是我妻室,我的还不是你的,哪需计较这么多?是不是往后什么都要与我算清楚?”睨了她一眼,“你别忘了,连你的人都是我的,我为自己的女人打点有什么不妥?” 他一向强势,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轻易改变,为了她,他也在甘愿改变,有些话让她知道就该说出来,不然他做了多少,她都仍是榆木脑袋想不通,到头来气的都是自己。 丰厚的嫁妆也是女人在夫家能抬头说话的底气所在,他不想委屈她到时候被人笑话嫁妆也没有多少担,既然要娶她,给她铺一个十里红妆又如何? 林珑的眼睛微红,自从父亲走了之后,从来没有人能让她靠一靠,绿姨娘不行,她到底只是妾室,很多时候都出不了面保护她,可现在这个男人却愿意为她的门面花心思,他有这番心意她就知足了,更何况还是真的付诸行动?“我,真的值得你这样为我?” 她幽幽地问出心中所想,她是长得好,可不是最漂亮的那个,她的家世更是不值得一晒,曾有的风光离她甚远,她能有的就这样一副躯囊。 “谁敢看轻你,我绝饶不了她。”叶旭尧正色道,“我说你值得就值得,这话往后不要再问,我不爱听。” 表明有些话说一次即可,多了就会惹人嫌。 林珑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他的话外音,“你娘那儿……” 为了那六千两,她没少受到叶钟氏的白眼,若不是有了后面的救命之恩,只怕现在叶钟氏还会如此待她。 “上回过于急切了,才会露出痕迹给她知道,这会儿我自会安排得周密稳妥些,她不会知晓的,你也没有必要跟她说,到时候我会再与郑夫人打招呼。”叶旭尧吃过一次亏,就绝不会再吃。 他娘不是在乎那点钱,而是觉得这样面子不好看,再说不该她知道的不说就是,免得起争执。 林珑细思一番,男人愿意为你付出时,就让他付出,他这才会知道珍惜,之前有次绿姨娘这样跟她说过,确如他所说,成亲后,他的钱就是她的,那花自己的钱好像与没有错,这一番似是而非的道理,至少让心高气傲的她点下了头。 叶旭尧看她今天真的是越发可爱,至少没露出一身刺儿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既然你应下,那我就去做准备,说说,你想要什么嫁妆?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林珑撇了撇嘴,“我怕太丰厚就会惹人怀疑了,我算了算,再给添上几件压箱底的就可以了,至少不会惹来闲话……” 自己家有一部分,郑家的,二婶母现在颇上道,她家应该也会备下一份算是林家的,所以她一向不大忧心嫁妆的事情,只是有他做后盾,会更稳妥一些罢了。 在屋外端着茶碗终没有进去的绿姨娘听到这些,脸上的笑容就快咧到嘴角,这未来姑爷有这心,真是难得了,看来她家珑姐儿可以谋到更多。 她慢慢地转身退回走廊,还是不要进去打扰比较好,给点独处的空间他们,边走边思忖,看来她要抹开面子开始教林珑一点女人家闺房的事情才好。记得以前有恩客抱怨家中的妻子像条死鱼般无趣,所以她家珑姐儿绝不能在床上像条死鱼,当然更不能像花娘让人觉得放浪,对,要折中,她渐渐思定,现在说这事正好,等到成亲时应该能见效。 走着走着,她差点与人撞到,手中的茶碗更是掉到地上摔碎了,茶水流满一地,不悦地抬头看去,是贝家的姑娘,之前还见贝明绯教训她,好像叫贝明媛什么的,看她似乎想往前走,一把拉住她,“贝姑娘要去哪儿呀?” 贝明媛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个妾室,可现在人在别人的屋檐下,少不得要低头,“我衣裳弄脏了,正要回房换一件。”她找了个理由,其实是想到厅堂去,借机与那等俊俏公子说上一两句话,让他对她有个印象。 上回逃亡那一夜太过匆忙,她都没能让他多看她一眼,再说那会儿还忧心着性命的事情,又怎么会想到儿女私情上?可现在就不同了。 绿姨娘一看她的眼珠子在转,嘴角冷冷一笑,“不就脏了一点,又没有外人看,不用换了,给我把地上的碎瓷扫好,快点。” “你别欺人太甚?” “你若不怕,我这就去唤绯姑娘来主持公道,你要不要这样?”绿姨娘打量她,“就你这姿色还想去诱惑人家,也不害臊?我告诉你,你敢打我家未来姑爷的主意,我就撕了你这层皮,你信不信?” 看到绿姨娘发狠的样子,贝明媛神色一变,用力甩开她的手,蹲下来捡起那些碎瓷,“你也给我记住,等我爹出了狱,我肯定要找你算账。”今天的屈辱她会记下。 “请便。”绿姨娘才不惧她的威胁,贝家欠了林家的恩现在可是大得很,她一个只有生父没有生母的人,将来落到后娘手里,依这性子如何讨得好? 厅堂那边的林珑看到天色已不早,起身朝叶旭尧道,“我送你出去吧。” 叶旭尧点点头,两人往屋外走,正好碰到急匆匆回来的侍墨,看那脸色似乎正着急。 “出了什么事?”林珑问道。 “大姑娘,栋哥儿回来了没有?”侍墨一脸急切地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出事 据侍墨说,林栋下了课本是要直接回来的,可是临时却闹了肚子疼去了茅厕,让他在外间等他,结果他等了一刻钟都没见着主子出来,情急之下冲到茅厕里面,却是没看到林栋的身影,后来在书院里面又寻了一番,同样没有发现,后来怕林栋先回来了,所以他就急匆匆地回来。 林珑一听,顿时也着急起来,林栋并未回来,她的身子还晃了晃。 叶旭尧一把拉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子,沉稳道:“你现在急也没有用?我立即向郑巡抚要人去寻找林栋。” 林珑看了他一眼,沉稳的他让她也渐渐稳定情绪,朝他点点头,“也好,如今只能这么办,对了,栋哥儿平日可与什么人来往多?或者有什么人找他麻烦?”她猛然转头看向侍墨。 “大姑娘,书院里与栋哥儿关系好的只有几人,他们都表示没看到栋哥儿,至于找麻烦的人,小的不曾见到。”侍墨认真地道。 叶旭尧示意匪石进来提起这侍墨,“我这就去发散人手找。” 林珑点点头。 叶旭尧这才抬脚匆匆离开林家祖宅。 林琦进门时,看到叶旭尧风风火火地离开自家宅邸,更是连她的问候都没搭理,小脸一皱,不会是自家长姐又说了什么不讨喜的话惹怒了他吧?这还真的很有可能,遂急忙往里面走,看到长姐在厅堂门前皱眉来回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姐,你不会是又说了什么惹叶公子不高兴吧?”她的语气里面略有责备,自家长姐明不明白女子也要温柔一点才讨人喜欢。 “瞎说什么?”林珑瞪了她一眼,“对了,我问你,栋哥儿可有去找你?” “没啊。”林琦摇摇头,“你与叶公子真没吵?”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乱嚷嚷?”林珑心烦意乱,“栋弟还没有回来,侍墨说他在上茅厕的时候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林琦立即淡定不起来,“我们赶紧去找……” 林珑一把抓住她,“你急什么,叶公子正去调派人手找。” “怎么会这样?”林琦咬着下唇抱怨着,就算知道干着急没有用,可这心就是止不住地着急。 这边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让绿姨娘等人知晓,绿姨娘差点晕了过去,家里才刚见到好点,就遇上这等事,这是不是流年不利?她想到之前许的愿,结果成了真,她却一直没去寺里还愿,会不会因为这样佛祖才会怪罪?自责之心更重。 贝明绯在一旁安慰着林珑,直说吉人会有天相。 林南夫妻一回来听说林栋不见了,立马紧张起来。 一直坐在椅子里没吭声的林珑却是猛然站起来朝外走,吩咐林南道:“南叔,你跟我去一趟新宅。” 林南急忙跟上去。 “姐,你去新宅做甚?他们又没能力寻人?现在连叶公子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二叔父与三叔父顶个屁用。”林琦抱怨。 林珑充耳不闻,径自就往门外走,一出了林家大门,叶家的马车夫还在那儿待见,她径自上了马车,要他立即赶往林刚的新宅。 到得新宅时,月已升上柳梢头,她脚步匆匆地进了去,差点撞上了人,对方“哎唷”一声。 月光中一照,林珑与林琳打了个照面。 一个仍是小姑装束,一个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妇人装扮。 “原来是你,林珑,我们还有一笔账好算……”林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走开,别挡路。”林珑推开她,对于她的现状半点也不感兴趣。 “你别走。”林琳一把扯住她的手臂,“都是拜你所赐,我才嫁了一个屠夫,你可知他每天杀猪味道有多难闻?你可知道我每天收拾猪下水有多恶心?你可知道……不,你通通不知道,林珑你得意了,高兴了……” 林珑用劲地扯开她的手,“我得意什么?高兴什么?林琳,这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了谁?再说让你嫁给屠夫并不是我的主意,你怪到我身上又有何用?” 林琳发狠地看着她,“不怪你怪谁?你把我的一辈子都给毁了,这婚事就是你给我找来的……” “是叶公子。”林珑纠正道。 林琳睁大眼睛,想到叶旭尧那英俊的模样,真的是他害得她万劫不复?“是你怂恿他的?对不对?” “你简直无理取闹。”林珑还急着要到宅子里面去,不想与她过多纠缠,“你已不再具有威胁力,我还多此一举做甚?不然你还想当叶公子的妾?那也得问我答不答应?我们家是败落了,可几分傲骨还是有的,我这么整你有什么好处?”看到林琳不可置信地倒退两步,“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我是你,现在要想的是好好谋划一下自己的前程,而不是像只疯狗般逮到人就吠。” 看她呆怔在原地,她冷哼一声立即往前走,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 一阵夏风吹来,林琳仍是打了个冷颤,林珑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没想到心狠的人居然是她仰慕的男子,她用手捂了捂脸,为什么?不要她的心,也别将她踢入最底层…… 门房急奔过来,看到林琳傻站在回廊中间,忙道:“姑奶奶,姑爷来接您回去……” 这个姑奶奶的日子越过越不像样子,那样一个姑爷真的配不上她,三老爷更是不认一个屠夫女婿,更是下达命令不许那屠夫登门,要来只能等在门外,对这女儿也是一天冷淡过一天,也就三太太还惦记着这人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 林珑的突然到来,林家二房都大为吃惊,林璃更是上前挽着她,“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 林珑没有心情与她叙话,直截了当地问,“标大哥在不在?” 林白氏一听是找林标的,皱眉道:“在的,我这就让人去唤他来,到了,珑姐儿,找你大哥做甚?” “栋哥儿至今未归,我有些话要问问大哥。”林珑道。 林栋出了事?林白氏与女儿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意外,林栋除了读书似乎没有招惹麻烦的本事。 林刚与林标一道进来的,听了林珑的来意后,就连林刚也蹙紧眉头,“标儿,你赶紧想想栋哥儿平日可有惹了什么人?” “大哥,我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侍墨这书童侍候的时日太短,都怪我平日总以为他在书院里过得不错,想着到底是郑公子引荐的,应不会有人找麻烦才是,如果我早知道,把隐患消灭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林珑一直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就这么一个弟弟,还照顾不好,她往后有何面目去见亲爹? 林璃上前抱住林珑的肩膀,“这事不怪你,我们都不想的……” “珑姐儿,你先别急,容我好好想想。”林标虽然与林栋在一个书院里面,只是两人年纪有差,自然不在一个教室里面,住处不同,来往自然不太多。 林珑顿时不发声,免得吵着了林标。 林栋失踪的事情,三房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林余氏兴灾乐祸,让林珑再嚣张,这回哭都没有眼泪,没想到当笑话说给林创听时,林创当即赏了她一巴掌,“那是我大哥的血脉,我林家的长子嫡孙。” 说完,他也脚不点地赶到二房,却见到林珑与林标脚步匆匆地离开,忙上前扯着自家二哥,“栋哥儿找着了没有?” “正去寻。”林刚道。 林创的眉头也皱了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林珑与林标上了马车赶往巡抚衙门,却在路上遇到了搜索一圈没有发现的叶旭尧与郑华翰。 叶旭尧一拉马缰绳,“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正要过去看看,你且回去……” “叶公子,我想我大概知道栋弟在哪儿?”林珑遂将林标之前说的话道了出来,半晌,再继续道,“叶公子,栋弟很可能在那人的府上……” 林标也在一旁佐证,“之前我听书院里面有人秽言秽语地讨论着,可也没往坏处想,无论如何总要卖一个面子给郑公子,如今想来怕应是这人所为了……” 林珑看了眼林标,随后道:“我们赶紧过去,就怕去迟了会出事。” “走!”叶旭尧扬手道,其实他也刚好查出林栋惹下的这桩麻烦,正要过去就遇上了林珑。 一旁的郑华翰却是怒道:“一个小小的富商之子还敢不将我们郑家看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林珑也是贝齿紧咬着下唇,亲弟不过是长得眉清目秀一点罢了,居然还能惹上好男风的男子,不但背后说话难听,如今更是连掳人都做得出来,这心能不着急吗?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那富户的家门口,官差将其宅子团团围住。 匪石更是连门也没敲,一脚就踢开那大门,后面的门房摔了个四脚朝天,“你们什么人……” 叶旭尧一脚踏进这府里,林珑也着急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这富商家。 何姓富商听说门口中有骚动,立即出来瞧,不认识叶旭尧,正要怒喝一句,看到郑华翰的时候,立即认出这人是郑巡抚的长子,忙上前做揖,“郑公子。” “我家栋弟在哪里?”林珑率先问出声。 何富商不明所已。“这位姑娘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我可从来没见过你,更不可能知道谁是栋弟……” “你家儿子在哪里?”郑华翰没心情与他寒暄,立即询问出声。 “他刚下学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可是这小子犯了什么事?”何富商急道,他家还有兄弟在京里当官,所以在苏州城也还小有体面,到底也没到能攀上郑巡抚的程度,“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郑公子,我兄弟可是在京里当差的,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叶旭尧冷冷一笑,再度手一扬,“搜!” 此际的林栋却是晕晕沉沉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到那靠近的人时,立即清醒过来,“何三,你别过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想要起身,身体却是软软地提不起劲来。 何三的长相偏阴柔,将一张本来有几分俊俏的脸变得猥琐不已,兼之淫邪过度,更是让人一看就知此人心术不正。只见他的手攀上林栋的脸蛋,“好啊,我求之不得,林弟,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我们一道欢乐欢乐不好吗?” “对啊,林弟,如了哥哥们的心愿吧……”另一边的男子在看到林栋露出来的白皙胸膛时,猛然吞了口口水,这样瘦弱的半大美少年是花楼里面的小倌没法比的,再加上禁欲的书卷气,就更是迷人。 林栋一脸的怒火,“我能进书院可是托了郑巡抚之子的关系……”他不迂腐,这时候知道抬出这关系来,“今儿个你们若动了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何三故做一脸害怕的样子,“对哦,我很怕哦……”随后放肆大笑。 除了林栋外,其他的三个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何三笑容一收,“你以为这条还有用吗?我早就查明,你根本不是郑家的亲戚,你家不过是开了个胭脂铺,比起我家差得远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姐用了什么美人计迷惑了郑公子,这才让你进得书院去,哼,你只是一介平民罢了。” “就是,跟了哥哥们,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更好?”其中一人也淫笑出声。 他们都仗着家里小有资产,以京里有人的何三为首,在苏州书院里面谈不上横行霸道,却几乎没怕过什么人,看上什么人,威逼利诱一番,不服从地就抓了来一逞兽欲。 那些大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轮到林栋时,之前还顾虑着郑家,待查到林家的背景后,那色胆更壮。 何三一把拽开林栋的衣襟,掏出一颗红丸掐住林栋紧闭的嘴塞了进去,林栋死不松开口,那丸子却慢慢融化,有些许药水流进林栋的嘴里。 “你给我吞,吞进去……”何三发狠使劲要逼林栋吃这催情之药。 另外几人开始兴奋地动手。 林栋羞愧难当,他恨死自己为何有这样一副虚弱的身体,紧闭的齿关因为用力过猛,血水流了出来。 场面一时淫秽难堪起来。 匪石率先踢开挡门的小厮,随后把这紧闭的大门推开,冲进去看到屋里的场景时,顿时呆怔。 叶旭尧与郑华翰同时进来,看到林栋被压在那三个男人身下时,顿时目眦欲裂。 林珑急忙进来,“栋哥儿……” 叶旭尧手一伸,遮住她的眼睛将她往怀里带,一个旋身,她的头埋在他的怀里,鼻端都是他的味道,眼睛更是什么也看不到。 “叶公子,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家栋弟是不是在里面……”林珑心急如焚,他还不松开她,顿时握拳狠狠地捶打他,“叶旭尧,我叫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 叶旭尧不为所动,朝匪石一使眼色。 匪石立即上前将那三个压住林栋的人渣踢开,何三等人一向没有什么武力,很容易就被匪石踢开。 林栋双眼如血地看着那三个人,恨不得生啖他们一块肉下来。 匪石不待叶旭尧吩咐,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包住林栋的身体,好在来得及时,并没有让林栋受到真正的伤害。 何富商在看到儿子那丑态的时候,顿时心知这回完了,那个比郑华翰气势还强的男子一看就不好惹,再看到他死命捂住那少女的眼睛,即知这两人关系匪浅,这回儿子终于踢到了铁板。 “这不过是误会……”他啜嚅地道。 郑华翰指着嘴角仍流血的林栋,冷哼,“这还叫误会?” 何富商顿时语塞,儿子这回真要害死老子了。 “栋弟,栋弟,我家栋弟怎么样了?”林珑的声音又急又慌,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更着急。 叶旭尧示意匪石将身体无力的林栋抱到外间的回廊上,待一切稳妥后,他这才一个转身捂着林珑的眼睛到了外间,看到林栋穿上匪石的外衣,这才松开林珑的眼睛。 林珑看到林栋脸色潮红的在回廊上半坐着,哪里还顾得上抗议叶旭尧之前的举动,急忙奔过去,“栋弟,你怎么样了?” 林标也急忙过去,看这情形,他的心直往下沉。 叶旭尧看了一会儿林珑姐弟,阴沉着脸返回屋内,看到何富商仍在苦苦哀求郑华翰高抬贵手放他家儿子一条生路。 “放心,不会要他的命。”叶旭尧冷冷地道,看也没看何富商松了一口气的脸,他上前,看着那丑态百出的三人,因为药物,哪怕在怕,他们仍一脸兴奋,而他却抬脚狠狠地踩上他们最脆弱的部位。 随着杀猪一般的“啊——”声,鲜血涌出,罪恶再也无法滋生。 “不——,你怎么可以废了我儿子……”何富商绝望地冲上前去想要抢救自家孩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成了废人,往后还如何传宗接代? 叶旭尧不为所动,看着何三恐惧又痛恨的眼神,他鼻子一哼,“这就是你动了不该动的人的代价。” 看着脚面上被溅的鲜血,他一脸的嫌弃,一把挥开要冲上来拼命的何富商,“放心,不会少了你那一笔。”他看向匪石,“三天,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将这府邸给我移为平地。” “是,爷。”匪石答道。 “你不可以这样做,我有兄弟在京城当官,他不会放过你的——”何富商大喊大叫,“郑公子,这是令翁治下之地,不能出这枉顾法纪之事……” 郑华翰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嘲讽地道:“别拿你京城当官的兄弟说事,那可是人家的地盘。” 等于告诉这何富商,叶旭尧来历不浅,真到了京城,他非但没有公道可讨,还要有性命之忧。 何富商呆怔在那儿。 叶旭尧走出那间满是*味道的屋子时,看到林珑正环抱着昏迷过去的林栋,此时的林栋脸上红红的,呼息急促,看来十分不妥。 “栋弟,栋弟,你别吓姐姐……”林珑轻拍林栋的脸,那如火烧的感觉告诉她事态不好,看到叶旭尧过来,她抬头看他,“我弟弟需要大夫。” 叶旭尧二话不说,蹲下来从她怀里将林栋抱起,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身体很轻,他微有诧异,以前见过林栋,却不曾想会这般瘦弱。 他迈开步子往外走,十分的急促,林珑小跑着跟上他,林标反而落后了几步。 “栋弟,你要坚持住,别吓姐……”林珑鼓励着弟弟道。 上了马车,叶旭尧放下林栋在软垫上,再度到车前,伸手给林珑。 林珑一把抓着他的大掌,被他拉上马车,然后急忙进到车内,用帕子给林栋擦着额上开始渐出的细汗。 不待后面的人跟上,叶旭尧吩咐马车启程。 “别靠他太近。”叶旭尧返回车内,拉开林珑,自己坐近林栋。 “叶公子,我弟弟到底被他们喂了什么药?”因为叶旭尧的阻拦,她近不了林栋的身,不过不妨碍她理解眼前林栋的症状来自那间她没能瞧上一眼的屋子里的人。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从袖口掏出一颗药丸塞进林栋的嘴里,逼迫他吞下。 “你给他吃什么?”林珑问。 “适合他吃的药。”叶旭尧这回终于给了她答案。 林珑再看过去时,林栋脸上的红色消褪了一些,看来叶旭尧给的药还是对症状的,又再问了一遍弟弟到底吃了什么?叶旭尧还是没答。 寻了最近的医馆,叶旭尧抱着林栋下马车,敲开医馆的门,要老大夫立即过来看诊。 那老大夫对于不客气的人很是生气,可在看到叶旭尧抱着的半大少年时,出于医者父母心的仁善,二话不说一把抓起少年的手开始打脉,不过一会儿,他神色责备道:“这孩子的身体本就血气不足,天生带病,体质虚弱,原本略有起色,如若能坚持服药,三年间痊愈也是可以的,可怎么能让他吃那催情药?这是他身体的大忌,如此一来,非但前功尽弃,更是有性命之忧……”   ☆、第一百零九章 驱逐 林珑一听,腿脚一软,差点眼睛一闭昏过去,可她不能逃避,她是家中的长姐,她的弟弟此间需要她,强撑住,急忙抓着老大夫的衣袖,“大夫,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快救救他,只要他能活,多大的代价我都肯付……” 至此,她已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老大夫仍旧吹胡子瞪眼睛看着她,“就算你不说,老夫也不会见死不救,明知道自己亲弟的体质虚弱,平日里就要看仔细些,早之前做甚去了?现在才来痛哭流涕,晚了。”随后甩开她抓着他袖子的手。 林珑吸了吸鼻子,半句也没有辩驳。 叶旭尧皱了皱眉,瞪视一眼这个说话不客气的老头,放下林栋让他仔细检查,转过头攥住她的手臂,“你先出去,这儿有我看着……” “我不走。”林珑不肯出去,她要在这儿盯着栋弟,就怕再一眨眼他又出事了。 “你在这儿帮不了忙。”叶旭尧依旧板着脸色,看她仍然冥顽不灵,他惟一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林珑猛地记起大夫说过林栋吃了催情药的事情,难怪这一路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只是现在哪还顾得上害羞,“我是他姐姐。” 叶旭尧真要被她打败,正要把话说重一点。 老大夫发言道:“小姑娘,你还是先到外面等侯,令弟好在服解药比较快,病情缓和了不少,不过老夫要给他施针清掉余毒,你不适宜在场。” 林珑听到老大夫的话,看了眼林栋仍有几分不自然红色的脸,咬着下唇退了出去。 叶旭尧不痛快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好心相劝她不听,人家老大夫一句话,当即就听话,这心里自然不平衡。 半晌,林栋“啊——”的一声叫出来,这脸色的红色才退了下去,叶旭尧看到老大夫收针,急忙将之前匪鉴的外盖在林栋的身上,“怎么样了?” “仍然是伤了精气。”老大夫叹息一声。 在外面听到声音的林珑不顾医馆伙计的阻拦,就要冲进去。 叶旭尧的声音听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可熟知他的人必知他现在情绪波动得厉害,“会不会影响到生儿育女?” 林珑在帘外的步子一顿,神情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好说。”老大夫正在开方子,“本来他这病根治好娶妻生子不成问题,可偏在还没成年遇上这样的事情,只怕将来不利娶妻,行房困难……”这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做这事的人合该下十八层地狱,他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这孩子是被人害了。 外间的林珑却是真的昏了过去,一旁的伙计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惊呼一句,“姑娘——” 叶旭尧却是急忙放下林栋,三两步出去一掀帘子,果然看到她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急忙一把抱起她,不悦地看着一旁的医馆伙计,“不是让你看着她?” “这姑娘不听劝……”那伙计摄于叶旭尧的气势,啜嚅着声音回道,这男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叶旭尧没心情听他辩解,抱着林珑进了里面,掐住她的人中,不过一会儿,林珑幽幽醒转,本来神情茫然,却在忆起昏迷前听到的话,再坚强的她这会儿也撑不住,伏在叶旭尧的怀里嘤嘤地哭出来,她的弟弟往后成了废人,这可如何是好? 叶旭尧安慰地拍着她的背部,一向不擅于安慰人的他只能干巴巴地道:“又不是不能治,你现在哭成这样做甚?能哭得回来吗?如果能,我让你哭又何妨……” 病床上的林栋其实意识半梦半醒,老大夫的话他也听进去一二,直至长姐压抑的哭声飘进耳里,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对于老大夫的判语,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心麻木地做不出回应,他毕竟是家中的男丁,功名与传宗是每一个男丁的义务。 他的眼睛看向老大夫,略有几分请求。 哪怕见惯人生悲剧的老大夫也有几分动容,这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清了清喉咙,他看向被那年轻男子抱在怀里安慰的少女,“这位姑娘,你也不用太绝望,诚然如这位公子所言,还是有希望的……” 林珑一听到希望二字,忙抬起头来睁着泪眼看向老大夫,“是不是一定能治好?” 一向医者不会把话说绝,凡事都会留三分余地,可是在林珑那执着又盛满希冀的目光中,他还是违背了师父的教导,点了点头,“能治的。” 能治的,这三个字是林珑十多年人生里面最动听的三个字,她猛然回头看向叶旭尧,“你快掐掐我,大夫说能治的,不是我在做梦……” 叶旭尧有几分心疼地看着她,用力地抱紧她,“没事的,听我的,往后我找御医来给栋哥儿医治,又不是什么奇难绝症,又怎么不能治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林珑似找到主心骨,那失去的力气又回到了身上,她不能垮掉,还有弟弟需要她照顾。看到弟弟目光清澈地看着她,她起身慢慢地走向林栋,抱紧他,“栋哥儿,你别绝望,还有姐在,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绝后,看着爹这一脉无人传承……我们到了京里,再找御医诊治……” 林栋靠在自己姐姐的肩胛处,一滴泪水落在她的肩上,重重地“嗯”了一声。 老大夫对于他们说找御医诊治的话也没感到冒犯,本来医术没有封顶,一山更比一山高是存在的,更何况这涉及到男人的尊严与传宗接代,遇上这病,哪家不是看过十个八个的名医?遂道:“老夫学艺未精,你们多找大夫看看是好的,这是药方子,以固本培元为主,一日两次,饭后服用……”仔细交代服药的注意事项。 叶旭尧看着那边厢的姐弟一眼,终还是点头接过药方子,交给外面的伙计去执药。 “夜深了,我们也不打扰,这就离去。”叶旭尧从袖口掏出一锭雪花银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去抱起林栋,看到少年黯然的神色,“好好养身子,会好的。” 林栋点点头。 林珑也急忙跟上前去,老大夫追在后面,“这诊金太多了……” “剩下是给你打赏的。”叶旭尧朗声道。 林珑接过医馆伙计递上来的药包,朝老大夫鞠了一躬,这才匆匆地被叶旭尧拉上马车。 马车很快就起程,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良久,林栋才神色阴沉道:“那些人如何了?” 叶旭尧看了眼这孩子遭受打击却没有颓废,反而这么快振作起来,略有几分诧异后,反而有几分欣赏了,“成废人了,这事不会有人知道。” 林栋抬头看向这未来姐夫,半晌,郑重地道:“谢谢你。” “你是她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一家人,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叶旭尧指了指在一边给林栋掖好衣物的林珑。 林栋说这话时,林珑才意识到他今晚为了她家的事情耽搁了一晚上,若没有他在身边,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有个男人靠一靠,还真的是不错。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林栋执着地道,伸手握紧林珑的手,在被那三个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太过于仁善只会被人欺负,而他还有姐姐要照顾,不能就此死去。 十岁的少年在这一刻开始成长起来,这一份屈辱他会记住一辈子,永志难忘。 叶旭尧斜睨了一眼,对于林栋的转变,他不作任何的点评,比起之前那个只会打躬作揖乖巧的小舅子,反而更欣赏这一个。 马车到了林宅,等在门外的绿姨娘与林琦都冲了上来,就连郑华翰与林标也回到这里等他们,看到林珑扶着林栋走下来,他们都围了上去。 “栋哥儿,你都要吓死二娘了……”绿姨娘红了又红的眼睛再度流出泪水来。 林琦也急着问林栋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林珑清了清喉咙,努力做出平和的面容,“没什么大碍,只是旧疾复发,大夫说吃上一两剂药就能好,这不,药我都买回来了……” 只字不提那老大夫危言耸听的话,这事关林栋的面子,而且让绿姨娘与林琦知晓除了担心之余,是半点帮助也没有,所以林珑都隐去了。 叶旭尧看向郑华翰,两人低声讨论了几句。 林珑把药交给绿姨娘,看到林标眼里有疑问,遂拉着这堂兄到一边,低声道:“标大哥,能否请你不要说出这件事给任何人知晓,包括二叔父与三叔父……” “我知道分寸。”林标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屋里的情形,可不难从林栋的身上猜出实情,“栋哥儿他如何了?” “还好,大夫说要好好休养,吃点固本培元的药物定会痊愈。”林珑依然咬定这句话不变。 “这就好,这就好,我真怕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林标看当时林栋的情形,再联系他的身子,平日也有涉猎医书的他担心得晚长远,如今听到林珑斩钉截铁的话,终把心中的石头放下,“也怪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是,如果能多注意点,也不会惹出这祸事来。” “这不关你的事情,标大哥,我们都不想的。”林珑道,这堂哥一向对他们都温和,她一向与他的关系都不错。 林标拍拍她的肩膀,努了一眼那边正与郑华翰说话的叶旭尧,“珑姐儿,这叶公子能对栋堂弟的事情如此上心,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的,这婚事你最适合,堂哥由衷地为你高兴。” 林珑看到他眼里一片干净,并没有因为这婚事花落大房而有几分不甘,看来她林家在二叔父与三叔父这两个歪瓜劣枣后,第三代的男丁目前来说都还是可造之材,并没有那等人。 “我还等着标大哥高中,为我林家争光。” 林标咧嘴一笑,“大哥会努力,让我们林家恢复到祖父在时的荣光。” 林珑觉得内心这一刻被抚慰得颇为舒适,只要有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绿姨娘与林琦等人早就簇拥着林栋进去,林标也告辞离去,郑华翰看了眼叶旭尧,识趣地挥袖上马展蹄。 大门前只有林珑与叶旭尧在,林珑上前抓着他的衣襟,沐浴在月光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落一吻,看到他的眸子清亮地看着她,照旧红了脸,“今晚麻烦你了……”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可说吗?你与我何须如此生份?”叶旭尧皱眉看她,眼底却是一片笑意。 林珑的脸一红,“不说了,我要进去了,你路上小心点……” 她脸皮薄,示爱的话哪能说得出口?刚一转身,就被叶旭尧从后面抱住,她也没有挣扎,耳边听到他的呼息声,“明儿我来接你,别乱跑,栋弟就在家好好休息,这书院不去也罢。” “嗯。”她点了点头,不用他说,她出不会让亲弟再到那鬼书院去,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承受不起。 叶旭尧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坐上马车离去。 林珑转头时只看到马车的尾部,好一会儿,这才进屋关上大门。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地会面也不害臊。” 听到这声音,林珑抬头看去,看到红柱子后有张鄙夷的脸,眼睛微微一眯,这人她认得,好像是贝明绯的堂姐,叫贝明媛还是什么来着。 “我与我未婚夫会面,碍着你什么事?”林珑语气冷冷地道,“别忘了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说话也要动动脑子。”真是死蠢一个。 贝明媛脸色难看,“你以为我喜欢住?” “那你现在可以走。”林珑指着大门道,“好走不送。” 贝明媛话可以说得硬气,动作却做不出来,出了林家,她也无地可去。 林珑懒得理她,不过这会儿她的心情不好,目光沉了又沉,抬脚急忙到弟弟的厢房去,那儿仍旧热闹得很,贝家母女都在,包括绿姨娘与林琦,安慰的声音此起彼伏。 “夜深了,栋哥儿也要歇息,大家先散了吧。”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贝家母女最先告辞,离去前贝申氏拍拍林珑的手,“人回来没事就好,这是老天保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林珑赶了林琦去睡觉,在与绿姨娘回寝房的时候,绿姨娘将贝家女眷痴心妄想的事情道了出来,“这群人好生可恶……” “一群白眼狼,二娘无须与她们动怒,也别因为她们而迁怒到阿绯身上,明儿我就开口让她们走。”林珑终于被触怒,这样的人不值得帮助。 绿姨娘点点头,“走了干净。” 林珑回到寝室,一整宿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林栋的身体,到了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她梳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去林栋的厢房看到他已起来,半卧在床上看书,上前将书抽起来,“病还没好,别急着读书。” “不看看书,心憋得慌。”林栋老实道。 林珑心中一痛,“你别自卑,会好的。” 林栋也点点头,“我没想着那事,姐,真的,我只想着考功名给你挣面子。”他怕想得太多会忍不住去杀了那三个畜生,如今未来姐夫废了他们的命根子,他还是觉得不解恨。 “叶公子说会将害你的那几家人都夷为平地,你且信他,他那人冷了点,说的话还是可信的。”林珑握紧他的手,“这事我会让他完全掩盖下去,不会成为你的污点。把身子养好,姐才能放心。” 林栋眼晴微红半躺回去,心情一放松,他又沉睡过去。 转出来时,她让如雁守与侍墨二人守在这儿单独侍候林栋,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报给她听。 到得厅堂时,用过早膳后,她这才让如霞去请贝家母女过来说话。 她在算账对账的时候,贝申氏与贝明绯进来。 “阿珑。”贝明绯唤了一声。 林珑停下拨算盘的手,看向贝家母女,笑道:“贝伯母,您坐,阿绯,你也坐。” 看这样子林珑应是有话要说,贝家母女俱都落坐。 林珑道:“贝伯母,有件事人我想与你们相商……”在说出赶人的话之前,她先把贝明媛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最后有几分无奈道:“我本是好意,可也不希望有人在背后觊觎我的未婚夫,这样岂不是引狼入室?贝伯母,阿绯,你们在我这儿住多久都没问题,可贝家其他的女眷我希望她们可以离开。” 贝申氏老脸一红,她对于勾引别人男人的女人也是深恶痛绝,没想到自家会出这样的狐媚子,本就是给林珑添麻烦了,如今又行这没皮没脸之事,她也不好意思道:“我今儿就让她们搬,待会儿我去找牙行给找房子……” 贝明绯握住林珑的手,“阿珑,对不起……” “这没皮没脸的人,又不是你,道什么歉?”林珑道,正色看向贝申氏,“贝伯母,其实她们不是还有娘吗?自然就有娘家,让她们到亲娘的娘家去住不就好?那贝明媛亲娘是死了,可舅家还在吧?何不交给她舅舅去管教?” “对呀,娘,阿珑说得有道理,我们为什么要撑下这件事?”贝明绯不舍得与林珑分开,再说林珑这么做在情在理。 贝申氏仍面有难色,她就怕到时候那些小叔出了狱,会有微词,总之就是长嫂难为。 林珑看到贝申氏这个样子,提了个建议,“贝伯母,你何不去征求一下她们亲爹的意见。” 一语惊醒梦中人,贝申氏这才一拍大腿道:“说得对,我这就去问她们爹,珑姐儿,不管结果如何,今天她们就会搬,绝不会在此给你添睹。” 林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样甚好,她也实在受不了这贝家女眷,好人可以当,受气窝囊那绝对不行。 才不过一个时辰,贝申氏就回了来,当即要贝家女眷都搬出去,贝家两个婶子不可思议地道,“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给你们娘家打了招呼,他们待会儿就来接你们,这可是二叔他们的意思,你们回娘家是最稳妥的,等老爷与二叔他们出来了,再团聚不迟。” “大伯母,你这不是在赶我们?”贝明媛脸色一白,到了舅家可有她的好日子可过?听说舅家在这盐务案子里也是惹下风波的,毕竟贝家是最大的盐商,身为贝家的姻亲,没少以此来发财。 一想到舅母那厉害的神色,她就不想走。 贝申氏最不屑的就是她,一脸的狐媚相,遂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总之你舅母也应下会接你过去,你且去吧,她好歹是你舅母还能吃了你不成?” “大伯母,我不去。”贝明媛怕真去了舅家,被卖了怎么办?在这儿,累是累点,可大伯母还不至于要卖了她。 “你今儿是不走也得走。”贝明绯冷声道:“别让人用扫帚赶你那么难看,到底是贝家的姑娘,别让人不齿连我也丢脸。” 贝明媛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自个儿清楚。”贝明绯反唇相讥,“别让人瞧不起。” 林珑正侍候林栋服药,就听到福瑞前来禀报,“大姑娘,有人找您。” 林珑一愣,会是谁来找她?遂将碗递给如雁,“栋哥儿,姐出去看看。” 林栋点点头,这一大早会有谁找上门来?眉间不禁蹙紧。 林珑转到外间的厅堂,看到那坐着喝茶的人时,神色顿时不大好,“高国舅,是什么风将你吹来?” 高志抬头看向林珑,放下这林家并没有滋味的茶碗,“听闻你弟弟昨儿出了事,我特来看看……”今早听下人提及,他大吃一惊,心下挂念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过来了。 林珑的神情一绷,这事怎么传到他耳里?遂转念一想,传到他耳里也稀奇,以他这样的身份在苏州城,只怕城中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并无大碍,高国舅有心了……”她正准备下逐客令。 外间就传来妇人说话的声音,正是她的二伯母林白氏,“侯夫人真是有心了,我们栋哥儿听说不太严重呢,不过他的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我们也不敢真放心……” “……我昨儿听尧哥儿说了,一宿都睡不着,还是来看看比较放心,顺道接珑姐儿到我那儿住一宿,后天的认义亲可不能出了差错……” 叶钟氏与林白氏同时走进来,看到林珑不出奇,惟有看到坐在一旁的高志,顿时吃了一惊。 “高国舅怎么会在这里?”叶钟氏疑惑道。   ☆、第一百一十章 起意 林珑在听到叶钟氏声音的时候就知道坏菜了,自己与高志坐在这儿并没有什么,光明正在的倒也不怕人闲话,可问题是自己与高志认识这就不太好解释,要怎么说才能令叶钟氏不会产生不好的联想? 她正寻思着,高志已是站起来朝叶钟氏行了一礼,“侯夫人,在下是来找林……”姑娘二字还没说出口。 “国舅爷前来探望,真是有心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说休养几天才能好。”林栋由福瑞扶着踱过来,抢先截住了高志的话头,不管如何,一个男人说来找一个女人,本身就不妥。 他板着脸不着痕迹地瞪了扶自己的福瑞一眼,什么人也不问清楚就敢放进门来,这小厮是严重的失职。如果不是自己问清楚是男是女,只怕现在长姐的闺誉要受叶钟氏质疑了。 福瑞缩了缩头,他也不想的,那高国舅气势那么强,在他面前他自卑得很,也不好盘问他,他说来找大姑娘,自己也就傻傻地受他气魄所摄让他进来侯着,自己赶紧去通报大姑娘了。 林珑没想到亲弟会出来给自己解围,忙上前去扶住他另一侧,责道:“怎么就起来了?也不知人操心,我刚打算领国舅爷进去探望一番……” “这怎么好意思?姐,我又不是伤得很严重。”林栋也跟着唱了一句双簧。 高志看了眼林珑敛眉的样子,再看了眼叶钟氏,知道她在忌惮着什么,拳头握紧又松,松了又握,来回数次,方才顺着姐弟俩的双簧唱下去,“没事就好,我还好一阵担心。” 叶钟氏知道高志是来看望林栋的,想想也正常,脸上这才笑出来,“原来如此,我还纳闷着,高国舅怎么到了我这未来儿媳的陋宅来。” 她由香椽扶着坐下来。 香椽朝林珑道:“林姑娘,这茶水在哪儿,我去泡来。” 林珑忙让福瑞带香椽下去,香椽这举动一出,更是昭示着两家关系匪浅,以及叶钟氏对林珑的喜爱。 高志也重新落坐,继续喝林家没滋没味的茶水。 林珑的神情一黯,这高志还不赶紧走?看到叶钟氏招手示意林栋过去,她这才扶着弟弟过去坐到叶钟氏的身边。 “侯夫人。”林栋知道叶钟氏喜欢他,遂很乖巧地唤了一句。 叶钟氏看到他的肤色还是青白的,不禁微微心疼,“那些个绑匪真该千刀万剐,居然将你害成这样?为了钱居然枉顾人命,好在救回及时,不然撕票就麻烦了……” 林珑一听,原来叶旭尧是这样将林栋的事情告知叶钟氏,没提什么丑陋不堪的真相,反而往掳人要钱的普通绑架案来处理,心里不禁流过一股暖流,至少他为她为栋弟的名誉着想甚多。 “可不是?要一万两银子,我哪里筹得来?好在叶公子与郑公子相救及时,只不过栋哥儿的身子本来就弱,这才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她立即打蛇随棍上,把事情往那个方向带用以来遮掩真相。 高志挑了挑眉,这对姐弟很明显是在说谎,不过想到那个真相,再去看林栋的脸色,真是可怜了这个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的孩子,遂也没有去戳穿,而是说了几句同情和义愤填膺的话。 这让叶钟氏更为心疼林栋,直叫林栋跟她回去,她好好照顾他的身子,不至于再瘦弱成这样,就差皮包骨了。 林白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这事情她与自家儿子说的也差不多,所以丝毫不起疑。“所以说我们栋哥儿这是因祸得福,将来肯定会交大运的。” “谢二婶母吉言。”林栋道。 林白氏愣了愣,搁以往林栋大多都不会吭声,这些话也是由林珑来应的,这会儿居然懂得如何回话了?这孩子生性单纯,怕是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故,一时间性情有变也在情理当中。 香椽在厨房泡着茶,顺带看了看叶家的小作坊,倒是各色胭脂水粉都有,虽然知道这未来大奶奶的家境不太好,亲眼见了,才知道比自己所想更为艰苦些。 几个如字辈的侍女都在偷瞧着,直觉与香椽比,不但衣着就连举止自己都差了人家好大一截,不由得有几分自卑。 如月却是挺身而去,上前笑道:“这位姐姐要什么茶叶?”这侍女应是大姑娘未来要嫁夫家的侍女,她可要好好地巴结一番。 香椽看了眼如月顺带瞄了几眼那边瑟缩不前的侍女,还是这人大胆些,遂笑道:“可有什么好茶叶吗?”她找到的林家的茶叶都是茶渣,正暗自皱眉自家太太怎么可能喜欢喝这茶水? “有的,我这就去取来。”如月看到香椽并不摆架子,满脸欢喜地去拿茶叶。 后几个如字辈的侍女看到如月得人家青眼,纷纷暗中撇了撇嘴,遂推着如霞出去,“你出去与那似姑娘般的姐姐说话,总比那如月巴上人家要好……” 如霞有几分怯场,不过在听到现在大姑娘提拔她的话,她又鼓起勇气上前看着如月翻出来的茶叶,有几分腼腆地道:“这个还不算好,大姑娘那儿前段时间买了新茶,我知道放哪儿,这就去取去,这位姐姐等等我可以吗?”话到后面越来越顺溜。 香椽一看就明白这两个侍女在争什么?也罢,她正好趁机看看哪个得林珑青眼,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人会是陪嫁丫鬟,叫如月的长得有点出众,比不上林珑,却又比大部分丫鬟好许多,不知道林珑会不会带她嫁过去?所以多瞅瞅两人的举动准没错。 如月暗骂如霞,几乎样样都喜欢与她争。 没一会儿,如霞取了来,交香椽,“这位姐姐,你闻闻,茶香着呢。” 香椽一闻,还可以凑合着用,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比如月翻出来的要好得多,顿时就知道哪一个更合林珑的心意,因为只有侍候她多的人才知道屋里值些钱的玩意儿在哪。 泡好茶水,她朝两人点点头,“我要端出去给侯夫人,先行一步。” 如月看到香椽走远,朝如霞怒道:“你怎么处处搅和我的事?” “废话,你算什么东西,谁有心思搅和你的事?那可是侯夫人,自然要喝好茶。”如霞冷哼一声,真把自己当盘菜,也要看别人接不接受? 如月气得脸色都变了,这个如霞处处针对她,不但抢大姑娘的重视,连与一个下人结交她也要来插一脚,真够恶心的。 香椽奉茶进去的时候,屋里多了不少人。 林珑看她进来,招手示意她进来,然后亲自给叶钟氏奉茶,这才让香椽将茶水端给林白氏,又让她下去多泡几碗上来。 贝申氏道:“真的还多得珑姐儿这么好的丫头,不然我与女儿都没瓦遮头,这不,一大家子在此搅和也不是个事,所以休整后,我就她们娘家或舅家来接。” 贝申氏的两个妯娌这会儿也不好厚着脸皮说不搬,她们之前也是混迹于上流社会的,所以脸面什么的还是要一点的,所以如今听了贝申氏的话,只有满口称赞林珑仁义的。 贝家女眷却是偷瞧那长相俊朗的高志,这人看起来不输给叶旭尧,而且满面春风的,看来人更好相处一点,一颗芳心不由得跳动起来,比见叶旭尧那会儿更甚。 林珑一看这贝家女眷就知道人家转移目标,见异思迁了,摇头之际颇有几分鄙夷,原来皮相是如此重要的。 林栋不堪久坐,林珑惟有告罪扶他起来回厢房歇息。 姐弟俩在走廊时说了一会儿话,福瑞这才扶着林栋回去。 厅堂有客人,不能走远不出现,林珑转身天要折回去,看到贝明媛从里面出来,双颊飞红,眼珠子一转,她似不经意地从贝明媛身边经过,果不其然,沉不住气的贝明媛唤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她似不悦地道。 贝明媛贝齿咬着唇,看到林珑似不耐烦转身要走,忙又喊住她,“林姑娘,我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快点说,没见我正忙着吗?” “那好,我且问你,里面那人真是国舅爷吗?” 林珑瞟她一眼,这话问得真没水平,“你没听到连侯夫人都唤他一声国舅爷吗?你还不信啊?这高国舅是我弟的客人,来探伤病的,据我所知他住的府邸在隆化街那一带,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查他府邸,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贝明媛似充耳不闻林珑话里的讽意,而是默默记下这高国舅的地址,比起叶旭尧,这高国舅长着一双桃花目,怎么看都更有情趣些,她的心顿时跳得更快,看到林珑又要进厅里去,她忙又道:“林姑娘……” “你有完没完,有什么就一次性问清楚,这样拖拉着有意思吗?”林珑的表情故意做得很臭。 贝明媛知道自己昨儿得罪人家了,好在这林姑娘还算大度,若是换成自己只怕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非要抓着对方狠扇几巴掌才解气,现在有求林珑,只得陪了个笑脸,“不知林姑娘知道这位国舅爷娶妻没有?” “我怎么知道?”林珑似一脸不耐地摆摆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我好像听我家栋弟说,未曾娶妻呢,不知这答案你可满意?好了,别再缠着我,我可不像你那样得闲。” 说完,她急匆匆地进了厅堂里面,独留贝明媛在那儿傻乐着,原来国舅爷没娶妻啊,她眯了眯眼,拢了拢自己的秀发,她的运气还不错。 林珑的眼角瞄了瞄贝明媛喜上眉梢的样子,嘴角微微一笑,再看了看高志,这高志总算为她做了件好事,这会儿她万分期待这贝明媛会如何搭上高志?当然搭不搭得上也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她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罢了。 一群女人说话,高志在里在显得尴尬不已,遂很识趣地提出告辞。 林珑着福祥送他出去,也算是全了这礼节。 高志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迈开步子离开这林家厅堂,走在回廊上,看到红柱上面还是新漆,高志随口一问,“你们林姑娘最近修了房子?” “是的,听说是未来姑爷找的匠人来修的。”福祥老实地把他知道的说出来。 高志看了他一眼,这仆人还真是有意思,居然什么都吐出来,半点防人之心也没有,这调教显然未到家。 不过眼底还是一黯,叶旭尧做得那么好,又修房子又帮寻弟,难怪林珑会倾心于他,自己也真蠢,人家若真是一根木头,又怎么抱得美人归?自己往后只怕不好意思说在花丛中混,连人家讨人欢心的本事一星半点也没有学到。 正在生着闷气,谁知马车重重一顿,他不悦地道:“发生什么事?” “爷,撞到了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碰瓷的?”车夫老实道。 高志想要叫他不要管,却在听到车夫道,“我说这位姑娘,你不知道故意冲出马路会要人命的吗?” “我……我不是有心的……哎哟,我的脚……” 高志听到是年轻姑娘的声音,掀起车窗帘子探头一看,那跌倒在地的姑娘双眼楚楚可怜地含着泪,手臂略有擦伤,涉着血丝,遂道:“扶这姑娘上马车,我们送她一程吧。” 贝明媛忙不迭地道谢,慌慌乱乱地上了马车,进来就屈膝道:“谢过爷。” 高志吊儿啷当地甩着折扇,“那边有药,你自己擦吧。” 贝明媛看着高志多情的面孔,心花怒放,只是为了掩饰,仍苦着一张小脸拿过药膏背过身子在伤口处上了药,为了表现逼真一点,她是真摔到地上去,希望这高国舅能怜香惜玉。 “药擦好了?”高志问道。 “都好了。”贝明媛娇羞道,“多谢爷相救,不然小女子就惨了,要被狠心的舅母卖到花楼去……” 她正准备哭诉,听到高志朝车夫大喊,“停车——” 贝明媛睁着一双泪眼看他,不明白他喊停车是什么意思?她正要搏同情呢,他不听这戏还如何唱下去? “下车吧。”高志眼里略有嘲弄道。 “这位爷,小女子……” “爷听这故事听多了,也懒得辩真假,这位姑娘,你的故事留给下位有缘的冤大头听吧。” 贝明媛顿时睁大眼睛,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她?“这位爷,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下车。”高志大喝一声。 贝明媛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也不敢耽搁,立即从马车上滚下去,一刻也没停。 高志看到她站在马路上,从窗户处睥睨着她道:“下回编个像样点的故事。” 哼!把他当成白痴耍,也不照照镜子,就那长相,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这回心情总算是舒爽了一些,两手交握在脑后靠在车壁上,他是不是也该学学叶旭尧讨一讨佳人欢心才行?亏他还常说自己是花丛老手。 只要他们一天没成亲,他就还有机会。 站在马路上的贝明媛看到马车驶远,她不明白这样的计策为何行不通?记得自家兄长有个侍妾就是这样巴上兄长的,后来揭穿了,只要哭上一哭,兄长就又心疼地捧在手心上。 如今换成是自己,为何就惨遭人逐下马车这么难看? 带着不甘与怨气,她往林家祖宅而去。 林家祖宅,林栋婉拒了叶钟氏的提议,身体未好的他也不适宜换环境,叶钟氏最后没有再勉强。 林珑留下绿姨娘打理家务,自己只身随叶钟氏到叶家别院住上一宿。 林白氏瞅着机会与林珑说上一两句话,“那个什么高国舅的,你可别与他来往过密,我瞅着他那双眼睛老瞟向你,自个儿也要注意点,别让人挑毛病,能嫁到叶家去是你的福气。”。 林珑皱紧眉头,连林白氏都瞧出点端倪来,不知道叶钟氏有没有看出来?心里又将高志从头诅咒到尾。“二婶母把我当成什么人?我与叶公子婚事已订,断不会背信弃义,再与别的男子拉拉扯扯,总之二婶母别乱说话,到时候害了我又害了自家人。” 林白氏抿了抿唇,这个林珑真是牙尖嘴利,她的话是不中听,可句句是真理。 到得叶家别院,一路上叶钟氏什么也没问,林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或者解释,那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瞅着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些?”叶钟氏看到林珑试穿新衣出来,不禁皱了皱眉,上回可是量着她的身材来做,如今看来却显得有点宽了,这师父是老手艺了,不可能制出这样的新衣来。 “是吗?”林珑讪讪一笑,与叶旭尧闹别扭之后她都没睡好,估计是这样才瘦了的,“我瞅着还好,穿得很舒服。” 叶钟氏却是摇了摇头,亲自吩咐香椽,捏着林珑的腰身,“这儿叫裁缝改一改,还有这儿也是不贴……” 林珑看到叶钟氏提意见的地方都是很关键的,可见她看得有多仔细,思及林白氏的话,这回她不再那么乐观了。 “你这孩子出什么神呢?我正与你说话呢。”叶钟氏轻拍她的肩膀道。 “哦?”林珑回过神来,脸上有几分尴尬。 “把衣裳换下,让香椽拿去给人改一改。”叶钟氏道,“其他的都不用试了,估计也会大了些,一并拿去改一改。” 林珑这才转到屏风后头换下这华服,换回自己平日穿的衣服。 香椽在后面帮她系好腰带,然后将新衣重新叠好包好,抱着转出去。 叶钟氏又唤了她一声,“你且让小丫头跑一趟就得了,让那裁缝赶一赶,务必明儿一早就送来,可不能耽搁了。” 香椽一一应下。 林珑整理好头发走出来,叶钟氏招手让她到她身边坐下,林珑第一次挨着叶钟氏坐,有几分不太适应。 叶钟氏打开手边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这是我让人为你赶做的头面,时间紧,也只能凑和着用,你瞅瞅可好?” 林珑往盒子里看了一眼,花宝玲珑簪、珍珠点翠凤钗……林林总总不下十件饰面,做工颇为精细,看得出来叶钟氏是花了心思的,“挺好的,让侯夫人费心了……” “若是在京里,还能寻到做得更精细的工匠,在这儿只能一切凑和了。”叶钟氏颇遗憾地道,随后似想到什么,指示林珑去那边的妆台前将盒子拿过来。 林珑过去将盒子拿了过来,放到叶钟氏的面前。 叶钟氏打开上面的小锁,里面的钗饰十分的丰富,比林珑曾看到母亲珍藏的头面还要多,而且这是叶钟氏随意搁在妆台上的。 “我这些饰品,你们年轻人用太过老气了,我翻翻可有什么适合你用的……”叶钟氏边翻边道,看得出来她是有心要给林珑妆扮一番。 “不用了,侯夫人,这已经足够了。”林珑忙拒绝,那一盒子就够让自己不安了,再添,她怕自己承受不起,再说她在叶家客院养伤那段日子,叶旭尧也给她买了不少饰品,只是没那么精细罢了。 “找着了。”叶钟氏颇为满意地拿着手中的盘凤绞丝金钗,钗头上的凤眼用了米粒大的红宝石来点缀,那米粒大的红宝石里面似乎还有图案,总之这只钗比那一盒子都还要贵就是了。 她看了看,顺手就插到了林珑的头上,“这样就好看得多。” “这太贵重了……”林珑想要拔下来。 叶钟氏板着脸阻止,“我给得你,就是你的东西,珑姐儿,你往后就是我儿媳妇,难道还要这么见外吗?到时候你可别说我给你的小姑子与未来妯娌备东西而忘了你。” 林珑的脸一红,这叶钟氏说的是大实话,只是她还没嫁到她家,当然不能表现出贪婪的一面,不过现在话说到这份上,她只好道:“谢侯夫人。”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这就对了。”又低头找了找,找出一对镶珍珠绞丝金龙镯套到林珑的腕上。 这回林珑聪明地不置一词,反正她给了她收下就是。 以至于这回她再住在叶家客院时,衣服没换上新的,倒得了一匣子值钱的玩意儿,腕上头上都装饰一新。 “怎么现在才过来?”叶旭尧明显在这儿等她好一会儿了,然后仔细打量她身上的饰品,“我娘她总算对你大方一次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浓情 林珑听得这话,斜睨他一眼,“有你这样说自己亲娘的吗?”遂转头示意香椽将首饰盒子放到妆台上。 叶旭尧不以为意,抬手示意香椽出去,让他们两人独处说一会儿话。 香椽会意地点点头,含笑地退了下去。 林珑瞟了一眼叶旭尧那张正经无比的脸,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他又想要动手动脚了?不过经历的次数多了,她现在也不那么排斥。看到他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她撇了撇嘴,站在原地不动,当她是阿猫阿狗啊,招招手就过去? 叶旭尧也不动怒,起身上前拉着她的柔荑,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这丫头的脾气又见长了。 林珑也没挣脱他的手,坐下后问道:“回来得这么早?” “你过来了,总要回来看看。”叶旭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来说好我去接你的,娘听闻栋弟的事情,要过去看看,还说顺带接你过来。” 林珑的心里颇甜,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实意,至少他待自己很好这倒是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过来也可以。” 女人嘴上一般这么说显得大度,可实际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叶旭尧也聪明地不在这个问题上绕,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放到桌上推过去给她。 “这是什么?”林珑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十个蜡丸子,闻起来有一股药香,这是什么药?她抬头好奇地看着叶旭尧。 叶旭尧的耳朵微红,脸上的神情却是更为正经,“这是我给栋弟寻的药,出自名医之手,应比那老大夫开的固本培元的药方子有用得多,你且拿回去给他试试,这蜡丸子,五天一颗即可,按这量吃,不要贪多,不然是害了他亏身子的。” 补药用得好就是补,用不好比毒药更甚。 林珑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亏身子什么的,她似乎也能明白一二,脸色微微火辣,对于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个实在有够难为情,“我拿回去给他试试,不过他年纪小,我怕会不会……” “不会的,我有详细给他说过栋弟的情况,都说这个年纪开始着手最好,若是等年纪大了只怕成了顽疾,就更难见效果。”叶旭尧还是仔细给她解释情况,这关乎林家的血脉传承,林珑身为长姐是不可能不在意的。 林珑一听也是这个理,“你给栋弟寻这个药很麻烦吧?”眼里有几分关怀和担忧,他本来就要忙公务,闲暇又得给她弟弟操心,他这未婚姐夫当得已是没话说了。 “还好,不过是写封信而已,能花得了多少时间?”叶旭尧轻描淡写地道,昨儿才事发,他今儿能弄到药,这中间有多辛苦就不拿出来表功了。 林珑心里也是明白的,没他说得那么简单,“这药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叶旭尧一听到她提钱,双眸阴沉且不悦地盯着她看,“给栋弟治病的药钱我还付得起,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只管看看药效如何,如果好,我们就接着用,不好再换。”那时候到了京城就会更方便一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珑也拉长脸道,这会儿也不提还钱给他的话,反正算得太清也伤感情。 “不是就最好。”他凶巴巴地回了一句,不喜欢从她的小嘴里面听到什么令他不悦的话来。 林珑懒得理他,起身亲自把这盒子药丸收好,这可比一匣子首饰要贵重得多,这些她打算自己亲自拿给林栋,不能借他人之手,就怕别人知道这药是治什么的,尤其要瞒的是绿姨娘。花楼出身的女子对于有壮阳功效的药物那可是如数家珍,一般都能看出端倪来,这事关弟弟男人的尊严,不可大意。 她刚想转身,腰身就被人抱住,微僵了僵,毕竟不太习惯,随后想要挣脱开来。 “别动,让我抱一抱。”叶旭尧埋头到她的秀发里深嗅那诱人的香味。 听到他的声间略闷,她也就真个不动,由他抱着她的腰。 “是不是累了?”半晌,她转身抬头看他的脸,声音柔柔的,昨晚救了栋弟后,又是寻药又是别的,他怕是根本没好好睡上一觉。 “还好。”他松开她的腰。 林珑的内心很是纠结,不过最后还是牵起他的手到床边,“你躺一会儿吧,等会儿到侯夫人那儿用午膳,我再唤醒你。” 叶旭尧本不想睡的,只是她这温柔的样子很是诱惑他,竟是点点头,由她侍候他躺到床上去,看她要走开,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略哑,“陪我睡一会儿。” 林珑脸色一红。 叶旭尧看她好像不太愿意,遂将她的手甩开,闭上眼睛,“不行就算了。”将手盖到额头上,确实感觉到一阵疲累。正要入睡,听到身边的响声,然后一具温热的身体躺到他身边,灼热的气息在他颈边,略有些痒,又有些诱人。 他嘴角一勾,竟是一个翻身抱紧了她,将头埋到她的秀发中。 林珑的脸更红了,半晌,还是靠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着,就陪他睡一会儿吧。 软玉温香在怀,叶旭尧是真的睡着过去,林珑听到他的呼息声绵远而悠长,这才轻轻地推开他,这大热天时,两个人揽在一块儿睡哪真能睡得好?就算屋里摆有冰盆,也还是热得人难受。 她爬起来也没有惊醒他,帮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整理一下身上凌乱的衣物,拢好鬓边的秀发,下床穿上鞋子,搬来一张雕花圆凳,找到一柄绣扇,坐在一边给他扇风。 叶旭尧感到舒适,睡得更沉了些。 她低头看他的样子,竟伸手轻抚他的剑眉,慢慢地滑下到俊挺的鼻梁……他真是长得好,她在内心轻叹,就是这性子冷了些,可对她却又有几分激情。 姐儿爱俏,自己也不例外,半晌后,她坐好给他扇着风,一会儿,又翻出床边上回落下在这儿没有完成的绣品绣了起来。 她一会儿做着刺绣,一会儿给他扇风,时间倒也流逝得颇快。 香椽得了叶钟氏吩咐过来请林珑去用膳,在掀帘子的时候,看到林珑恬静地坐在那儿给叶旭尧扇风,微愕之后,自己出声好像又打破了这份宁静,一时之间,是说好还是不说,竟自个儿纠结起来。 林珑的感觉很是灵敏,一转眼,看到香椽站在门前,她的俏脸一红,将绣扇放下,竖了个食指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起身放轻步子走上前。 香椽也回过神来,退了出去,她压低声音,“有事?” “太太唤林姑娘过去用膳。”香椽尽职地道。 林珑看了看沙漏,确是到了午时,可看看门帘后仍在睡的叶旭尧,纠结了一会儿,随后道,“我就不过去了,你跟太太好好说说。” 香椽明白,林珑是以叶旭尧为重,如果走开了,叶旭尧醒来看不到她,怕是要发好一顿脾气,遂点点头,“林姑娘放心,奴婢晓得。” 施了一礼,她转身退了出去。 林珑也再度掀帘子返回里屋,看到男人仍未醒,只是天热额头有着细汗,遂掏出帕子细心地给他擦汗,又拿起绣扇扇风,徐徐的凉风吹送,男人额上的细汗也没再冒出。 这一觉很是好眠,叶旭尧醒来睁开眼睛时,看到林珑坐在床边的雕花圆凳上飞针走线,那侧面很是美好,竟是痴痴地看了起来。 林珑感觉到热切的目光,转头看去,对上他漆黑的星眸,“醒了?”放下手中的活计,探身过去。 “什么时辰了?”叶旭尧坐起来,看到床头上的绣扇,想必是她一直在给他扇风,不然岂会醒来一点汗也没出?心中说没有触动是骗人的,这样的关怀与侍女尽职是不一样的,这里面是一个小女人的柔情与细心。 “我瞅瞅,”林珑道,一会儿才再度说,“未时(13点——15点)三刻。” 睡了这么久?叶旭尧皱了皱眉,立即从床上起来。 “饿不饿?我有让厨房将膳食放在笼子里蒸着。”林珑笑道。 叶旭尧看着她不吭声。 林珑脸上的笑意更大,起身准备出去,“我去唤人上膳……”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微一使力,她倒在他的怀里,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俏脸红红地推拒着他,“别闹了。” 他靠近她的脸,“刚刚不是笑话我笑得很开心?” 林珑觉得自己是自做孽不可活,嘴上却不肯认输,“哪有?净瞎猜,快放开我,不然你饿肚子我可不管。” 叶旭尧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在她的红唇上啄吻一下,然后才松开她,正儿八经地起身,“去吧。” 林珑恨恨地咬牙看他,又“欺负”她,自己就不该对他那么好,噘着嘴转身出去,吩咐外面的侍女去端膳食过来。 膳食很快摆好,叶旭尧净了手后拉着她坐下,“一块儿吃点吧。” 林珑也没有拒绝,之前为了照顾他睡觉,她只是用了点点心,现在肚子确实也是饿了。 两人甜蜜用膳过后,匪鉴就过来向叶旭尧禀报事情,叶旭尧这才离去。 傍晚时分,叶钟氏让香椽过来唤林珑去陪她用膳。 林刚的新宅,林璃拿起新做的衣裳在母亲面前晃了又晃,“娘,这件可好,绣金线的,据说今年京城流行,我明儿穿去一定抢眼。” 林白氏看了又看,“还不错。” 母女俩说说笑笑气氛很好,林余氏脸色颇为难看地站在门边。“二嫂,你找我?” 林白氏这才转头看向门边,“三弟妹来了,坐吧。” 林余氏自打大女儿出阁后,一直都是绷着脸不开颜,“二嫂找有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儿的结义亲,我与你二伯商议过,你就不要去了……” “凭什么不让我去?”林余氏咬牙怒道,两眼瞪着这个二嫂。 “三婶母与珑姐儿不对付,这还用人说吗?”林璃微哼道,如果是识相的人不用别人交代,也知道自己要避开,以前那样对林珑,现在还好意思前去,也不嫌害臊。 “这儿几时轮到你做声?”林余氏冷声道。 林璃还要还嘴,林白氏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做声,由她来说,“三弟妹,我们都知道你对于琳姐儿出阁之事一直气到现在,明儿有大把的达官贵人在,万一你在那场合胡说八道惹了什么人,你们夫妻可以拍拍屁股回京城,我们可是还要住在苏州城。” 摆明了就是怕林余氏借机惹事给林珑难堪,在这件事上,林刚与妻子意见高度一致,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余氏脸上阵青阵白,咬紧下唇起身拂袖而去。 “娘,你看她可有将你当长嫂对待?”林璃怒道。 “她是长辈,你少开口说她的是非。”林白氏教导女儿道,心里盘算着怎么早点逐三房一家子回京城,他们回来住也好长一段日子了,再住下去光嚼用就要花不少,她心疼白花花的银子。 林余氏回到三房,隔着窗子听到小女儿也正在挑衣裳首饰,心里一阵的恼火,挑帘子进去,“不用挑了,别人锦上添花之事,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林玫略有几分失望地看向母亲,“娘,我们真不去?” “不去。”林余氏一想到林白氏的嘴脸,就怒火上升,她就放长双眼看林珑那臭丫头什么时候被人扫地出门。 林玫瘪着嘴放下新做的衣裳,本来还想去出出风头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翌日,天气晴朗,林珑一大早起来,刚梳洗完,叶钟氏就带着香椽等侍女过来,香椽手中还捧着今天要穿的新衣。 “侯夫人。”她上前给叶钟氏行礼。 “起来吧,香椽,侍候林姑娘换衣裳。” 香椽得了叶钟氏的吩咐,捧着衣服与林珑到了屏风后头,一展衣物,利索地给林珑换上改好的衣裳,这回倒是合身了不少。 林珑再转出来的时候,上身着了一件粉红撒花绸面绣花立领衫子,下着松花绿白色刺绣的襦裙。 叶钟氏拉着她的手转了一圈,“这回倒是合身了。” 随后又坐下来梳头,林珑由得叶钟氏在一边指导香椽折腾自己的头发,看了看镜里,给梳了个飞天髻,插上叶钟氏给的盘凤绞丝镶红宝石金钗、花宝玲珑簪、梅花金钿,髻后还斜斜地插了朵绢花,脸上略施薄粉。 “比平日要好看。”叶钟氏亲自给她正了正那朵绢花,这样出去谁不赞一声颜色好? 叶旭尧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的妆扮略怔了怔,与上回郑夫人的赏花宴时的装扮相比,这回的她多了几分甜美的味道。 叶钟氏佯装不悦地拍打了儿子一下,哪有看人家年轻姑娘看痴了的?就算是自己未婚妻也是有失礼数的,“先用早膳再过去,误不了吉时的。”转头看向林珑,“礼都备好了?” 她差点忘了这一茬,这认义亲也是要备礼的。 “侯夫人放心,都妥了。”林珑却不敢忘,这些个事如果处理不好很是惹人诟病的,她一早就准备好了。 “妥了就好,缺什么赶紧与我说,我好让人去备妥。”叶钟氏知道林珑没有母亲提点,能做成这样已是极致,对于这个未来儿媳,她心底还是满意的。 “我晓得。”林珑笑道。 叶旭尧看她们说个不停,略皱了皱眉,来得不太是时候,待林珑坐到他身边时,借着净手的时候低声问道:“昨儿睡得可好?” 林珑想到那床昨天下午他睡了好几个时辰,后来她躺下时又忘了吩咐人换被单什么的,俏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呐呐道:“还好。” 她这颊飞双霞的样子,叶旭尧看得略微失神,最近她是越来越吸引他的目光。 叶钟氏看着这两人私下窃语几句,并没有出声打扰,看儿子那个样子,前段时间的别扭应是过去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林珑,这丫头倒有几分本事,能收服她那个顽固得很的儿子。 巡抚衙门。 郑夫人早早就让人挂起了彩绸,更是搬来花儿装饰着厅堂,菜单子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后方才交给下人去处理,直到女儿郑南珠来唤她去换衫子,这才意识到吉时快到。 她换了身喜庆点的衣衫,又赶紧唤人去将在前衙办公的丈夫唤回后院来,好换身新衫子,再重新检查一遍给林珑备的礼物,妥帖后方才神情一松,哪知斜眼看到郑西珠进来,尤其看到她身上的衣裳不是新做的,遂不悦地道:“怎么不穿新衫?是不是想要别人说我刻薄你。” 郑西珠看到嫡母一脸的不悦,忙摆手道,“不是的,是……”她不好启齿。 “是什么?”郑夫人压不住火气,比起别人家的嫡母,她已经是宽厚得没话说了。 “大黑不小心咬破了一道口子。”郑西珠今天不敢让大黑出来,就怕嫡母发飙要处置它。 “我早就说过你那只狗该杀了,哪有姑娘家家的养着那么只大犬?现在又坏事。”郑夫人恨恨地道。 “大黑不是有心的。”郑西珠为自己的爱犬争辩。 郑夫人再度狠狠地瞪着她,最后朝女儿郑南珠道:“上回你多裁了两套,赶紧匀一套给她穿,别让人笑话了。” 郑南珠不太乐意,可母亲发话了,她也不好拒绝,免得别人说她们母女刻薄庶女,遂板着脸道:“跟我一道来吧。” 郑西珠知道理亏,是自己没管好大黑才惹下这祸,只好不吭声地随这嫡出二姐去换衣裳。 郑夫人抚额好一会儿,才有精神去处理一些琐事。 林珑坐着叶家的马车到时,这后院停马车的地方早已是一排排的马车,看来有不少宾客已到,由香椽扶她下来之时,林刚家的马车也赶到了。 林珑看过去的时候,林刚夫妻与林璃、林标都过来了,后面的马车再下来的自家的人,穿着一身桔红色新衣的绿姨娘扶着林栋下来,林琦一身桃花颜色显得活泼俏皮。 他们看到林珑与叶钟氏在一块儿,遂赶紧过来见礼说话。 叶钟氏看了一圈没发现林家三房的人,遂皱眉道:“怎么没看到贵府的三老爷?” 林刚忙拱手,“我三弟昨儿感染风寒,卧床不起,三弟妹照顾他,一时来不了。” 其实是林创仍抹不下面子,前些天就打着访友的名义出了府,显然是要避开这宴席。 叶钟氏脸色紧绷,觉得这林家三房越来越不像话,遂也不再问,反而是拉着林栋边走边问话。 林璃、林琦簇拥着林珑走在后面,年轻少女们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林璃颇为羡慕林珑那一身上等绸缎制成的衣裳,这个怕是要花不少钱吧?看那手工似乎是苏州城最有名的裁缝做的,曾经她也想要一套,被娘以贵为理由打发了。 “侯夫人待你真好。”她有感而发。 林琦却是斜睨一眼那又心理不平衡的堂姐,“你这不是废话?我姐是侯夫人的未来儿媳,不待她好要待何人好?”难道还能是她林璃不成?从这婚事提起那一日起,她林璃就不是最核心的竞争人物。 林璃脸色微红,“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好了,在别人的地盘争吵有失体统。”林珑适时地出声。 由府里的管家带到那休息的地方,郑夫人已是迎了上来,忙给叶钟氏见了礼,客套几句,然后拉着林珑亲热地说了起来。 认义亲也是有一套仪式要走,同时摆宴昭告四方,这来的宾客也不少,竟是将厅堂挤得满满的,苏州城数得上号的人物都以能出席宴会为荣。 高志在人群里看着与叶钟氏说话的叶旭尧,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随后听到唱礼的人高声唱着礼,目光看向厅堂的入口处。 那薄施脂粉,娉婷进来的女子瞬间惊艳了他的双眼,今日的林珑比他印象中哪一次都要美上许多。 郑巡抚与郑夫人都端坐在主家位上,夫妻两人都和颜悦色地看着由绿姨娘扶进来的林珑。 周围宾客也窃窃私语,直叹林珑的好命,毕竟收到请帖出席完今天的宴会,三天后还有一场订亲宴等着他们,主角是同一个人,这命还能不好? 林珑跪在红色蒲团上给郑巡抚夫妇磕了三个头,表示双方的关系确立,然后奉上她亲自做的礼物。 给郑巡抚的是一顶帽子与一套新衣,给郑夫人的是一双绣鞋与新衣,这都是林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这样才能显出诚意与孝道。 郑巡抚轻抚胡须,连道几个“好”字。 能与叶家攀上关系,能不好吗?高志腹诽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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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一路都有仔细查观察林琳的神情,虽没有表现出愤愤不平或者要闹事的样子,但却是脸色紧绷,怎么看都有不开颜的味道。 两人在回廊处走了好一会儿,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林琳渐起疑心,停下步子狠瞪林南,“你要领我到何处?林南,没想到你也敢耍本姑奶奶?” 林南装傻充愣,“琳姑奶奶冤枉啊,我哪有要领你到别处去?这不是要到正堂去吗?我们家姑娘认义亲的仪式在正堂那边,走这边没错……”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会听信你这花言巧语?”林琳一旦起了疑心,就决不会再就范,转身往来路走去,“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领我进去恭贺珑姐儿,那我就到大门处守着,相信我总能恭贺到她……” 林南的神情一急,之前就有胡言乱语,到了外头大门处,只怕那话更听不得,“琳姑奶奶,你不能走……” “哼,我想走就走,何时轮到你来阻拦?”林琳的步伐更快了些,不管如何,她都要达到来此的目的。 “琳姑奶奶……”林南在后面追她。 只是林琳走了才十几步,前方就有人拦住她的去路,那人一身桃红衣装格外抢眼,身后跟着两名小厮,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琳堂姐这么急着走做甚?既然来了,就要多坐一会儿,反正这里你也不是初次来了,正好故地重游。”林琦笑道。 林琳看她的架势似乎并不好相与,一脸防备道:“琦姐儿,你这是做甚?要对我不利吗?” “怎么会?”林琦故意睁大眼睛道,“你今儿个既然来了,哪有让你就这样空手而回的道理?让别人笑话我们不要穷亲戚多不好听。” “你!”林琳语塞,她在外面拿话膈应林南都被她听了去?这个堂妹一向不好惹。 林琦才不管她怎么想?朝身后的匪鉴与匪石道,“将她先关起来,等到宴席结束再放她回去,给脸不要脸,还想来这儿丢我姐的面子,想得倒美。” 这会儿她看向林琳的时候是万分的厌恶眼神,尤其看到她身上那条蓝布裙还沾了几点猪血,就更是气愤不已,故意穿成这样还不是为闹事的?她就不信了。 “琦姑娘放心。”匪石笑道。 匪鉴没说话,上前一把抓住想要逃的林琳的手臂,不让她有机会到厅堂去胡言乱语。 “林琦,你好大的胆子……” 林琦走上前,朝她冷冷一笑,掏出一条帕子塞住她大喊大叫的嘴,“我姐就是太善心了,才会没让你坐牢,你这等人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也罢,今儿个再到牢里住一宿,我看你是怀念得很。” 林琳拿眼狠瞪林琦,有其姐必有其妹,这个臭丫头给她等着。 匪石与匪鉴与林琦打了声招呼,这才提起林琳往另一边去。 林琦弹了弹衣袖,看向林南,“南叔,我若不来,你怕是搞不定?” 林南尴尬一笑,这会儿也知道自己刚才太弱了,差点就没看得住这林琳,若让她进去胡说一通,自家姑娘的名声怕是难听了。 厅堂那边,林珑得了郑巡抚送的文房一套,另得郑夫人给的头面两套,算来这郑家是极重视她这义女。 就要开席时,她与郑夫人、叶钟氏正说着话,看到妹妹林琦重新回转进来,歉然一句,转身寻到妹妹。 林琦靠近她,与她耳语一句,“她真的来了,姐你真是料事如神,穿着一身破旧蓝衣……” 林珑听时眯起了眼睛,并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那天夜里林琳不甘的眼神告诉她,这个堂姐还会再来找麻烦,果然如她所料,想要在众人的面前说她长着一双势利眼不认她这门穷亲戚吗? 林琳是嫁了个屠夫,可她娘林余氏早些年就给她备了嫁妆,这夫婿不理想,但该有的嫁妆还是有的,没有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寒酸?至于她的丈夫,林珑没见过,但能让妻子时时到娘家去哭诉、去抱怨,他还能到门口去接,这就看得出那屠夫对她还是可以的。 “姐,多关她几日,不然不长记性。”林琦仍旧气愤不已,若让她真个到处乱唱,这名声还要不要? 林珑不置可否,牵着妹妹的手到郑夫人与叶钟氏那一边去,这样的场合妹妹也要见见人才好,不然见的世面少,将来就会有一股子的小家子气。 “侯夫人,郑伯母。”林琦屈膝行了一礼甜美地唤了一声。 叶钟氏招手示意她坐到身边,“去哪儿了?我好一会儿没见到你。” “到外间逛了一圈。”林琦笑着回应。 “她坐不住,没人拘束野惯了。”林珑挨着郑夫人坐下,亲自笑着给两人斟茶。 “可不是?”绿姨娘搭了一把嘴。 郑夫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林珑这小妹,略有些刁蛮习气,不过小丫头还是长得不错,颇讨喜,“就是女孩子家家也不能老拘着,像我家南珠,也被我宠坏了。”一把握住林珑的手,“接下来我这义女也是要宠的,侯夫人可不能嫌弃我家珑姐儿是被宠坏的。” 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叶钟氏自然明白郑夫人是要以林珑娘家人的身份说话,“郑夫人是多虑了,我欢喜还来不及哪会嫌弃?” “娘,你们说你们的,可不能烧到我这一块儿来。”郑南珠忙抗议。 “有侯夫人这话我就放心了。”郑夫人笑得更是灿烂,听到女儿那抗议声,“你少要我操心,我就阿弥佗佛了,往后好好学学你义妹,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郑南珠半怒半笑,“娘,你就偏心吧。” 林珑打圆场,“郑二姐这么好,我才是那个该学习的人。” “还是我义妹明事理。”郑南珠一把拢上林珑的手,呛了她娘一句。 郑夫人指着她摇摇头,叶钟氏微眯眼,林琦觉得这些个人真无趣,有话都只说一半。 等下人过来说开席了,一群人才移师到席面上,按着各自身份坐下,男席女席各自分开。 林珑一家三女眷自然是与郑夫人、叶钟氏坐在第一席上,就连林白氏与林璃也破天荒地坐在一块儿,其他的林氏宗族女眷另列他席。 郑南珠与郑西珠倒是散到其他席位上,不过都是坐主位的。 下人依次上菜,叶钟氏看到这菜色,心下还是满意,这郑夫人与其说是给林珑面子,还不如是卖面子给她叶家。 郑夫人起身招呼大家起筷,一时间大家都挟菜吃了起来,一大早过来,又是见证仪式又是闲聊几句,大家都早饿肚子了,这会儿还有谁顾着说话? 席面吃了一半,众人方才有兴致说上几句话,身边都是亲近的人,自然更有兴趣聊些话题。 林珑这桌更多的话题都围绕在三日后的订亲宴上,这个叶钟氏早就准备好了,自然不会委屈了林珑。 饭毕,妇人做成一堆各自聊着家长里短,少女们却是围在一起说些胭脂水粉的话题。 林珑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到茅厕一趟,转出来时,看到那倚在柱子上等她的人,她皱了皱眉,想要装做没看见回到原先的少女堆中。 “林姑娘。”高志唤了她一声。 林珑看了看左右,这个时候到茅厕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人盯着这儿不放,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驻足,“高国舅这是什么意思?” 高志知道她要避嫌,上前一改以往的姿态,神情严肃了不少,“我没有别的意思,林姑娘不要误会,只是我有东西要送给林姑娘,又不好再登门拜访,唯有借这机会给你。” 说完,掏出一个玉瓷瓶子来,他一本正经地道:“还望林姑娘不要嫌弃。” 林珑狐疑地打量着这瓶子,怎么看都像是药瓶,“高国舅是想要咒我也不用这么纡回。”她冷冷一笑,故意歪到一边去,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她都不应也不能收下。 她抬脚就要走,不想再与他待在一块儿惹人闲话。 “林姑娘。”高志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林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逾矩的手,他还要故伎重施?脑筋转得飞快,无论如何她是不想将自己的名字与一风流成性的人扯到一块儿,那绝没有好事。“放手!” 高志松开她的手臂,举起手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林姑娘,你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瓶子里的药对令弟很有好处,我也不瞒你,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弄到手。”把瓶子递到林珑的面前,“我知道你顾虑些什么,以前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不能因为恼了我,而不要这药,不然有损失的可是你。” 给栋弟的药? 林珑将信将疑地看着高志手中的玉瓶子,他这人混迹于花丛中,只怕真有可能弄到好药,只是自己若接了,往后牵扯不清怎么办?她的顾虑重重,一时间只能盯着药瓶子不放。 高志知道自己这回算是真正地找到讨好她的窍门,“林姑娘,你不能因为我而担误了令弟的病情。”顿了顿,又再道:“林姑娘,你放心,这事我是一个字儿也不会向外传,不会损害令弟的名声。” 林珑并不感激高志说的这一番话,如果他不关注自己,是不可能在意苏州城这样一桩小事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光明磊落,他没有那么高尚。 病急乱投医那是大忌,她压下心中的渴望,摇了摇头,“高国舅收回去吧,我弟弟不过是身休弱了点,已有良医开的药方子,这药他用不上,国舅爷兴许需要也说不定。” 说完,不去看高志瞬间黑下来的脸,她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子告退。”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居然暗讽他那方面出毛病,高志紧紧地握着玉瓶,嘴角抿得很紧,她就那么讨厌他? 林珑哪管他会怎么想?转身刚要走,却见到叶钟氏站在她的身后,而她身边的香椽拼命给她使眼色,表示叶钟氏站在那儿有一阵子了。 林珑压下心惊,她没有做过亏心事,自然能坦荡荡,上前与叶钟氏道:“侯夫人,这事我可以解释……” 叶钟氏不看她,而是抬脚走向高志,“高国舅,我希望你下回关心栋哥儿,就当着他的面,别缠上我的未来儿媳,女儿家的闺誉比什么都重要,高国舅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这话带着威压,表明她并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可一可二不可三。 高国舅的神情未变,朝叶钟氏打了个揖,“侯夫人的话,在下记住了,不过对于林姑娘的闺誉,我与侯夫人一样都是极重视的。” 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叶钟氏,那眼神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叶旭尧不讨人喜,他这娘更不讨人喜。 叶钟氏原本对高国舅没有太多的厌恶感,无非就是对这年轻人行事不太正有些不喜罢了,如今看他敢于向她挑衅,眼里的怒意渐盛。“高国舅可以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回京后我自会与贵妃娘娘好好聊一聊。” 高志的神情一怔,随后握紧那玉瓶子,再度做了个揖,生硬地道了一句,“告辞了。” 林珑看到高志如斗败的公鸡一般经过她身边,她也没有多看两眼,而是盯着叶钟氏的背影,缓步上前,“侯夫人……”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叶钟氏转头看她,眼神颇冷,“你可以好好想想拿什么话来敷衍我。”上回她就发现她与高志略有不对劲,可也没往别处想,待她一如往日,甚至都赶得上亲生女儿的程度了。 林珑的神情一怔,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叶钟氏早就起了疑心,可能碍于她曾救过她而没有第一时间质问出声。 “香椽,你在这儿侍候林姑娘。” 叶钟氏吩咐了一句,由另一个小丫头侍候她进去里边解手。 直到叶钟氏消失在眼帘,香椽才小声道:“林姑娘,太太似乎不太高兴,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遂将叶钟氏到来的时间说出来,正好是林珑拒药之时,“太太可能恼的是林姑娘没有坦白认识高国舅,而不是怀疑姑娘与人有染。” 这两者有区别,区别还很大,林珑一听就明白,叶钟氏要听的是什么说辞,忙跟香椽道谢。 香椽哪敢要林珑给她道谢,这不是在折煞她吗? 这接下来的时间里,叶钟氏明显对林珑有几分冷淡,就连郑夫人也有所察觉,这不是之前那玩笑话可以比拟的,没弄明白是什么事,她也不好半认真半玩笑地打圆场,趁人不注意,拉着林珑到一边。 “珑姐儿,你说了什么惹侯夫人不快了?” 林珑苦笑一下,有些话对别人不可说,但郑夫人不同,至少现在她们是义母女的关系,等于是一条船上的人,遂将叶钟氏看到她与高志说话的那一段道了出来。 郑夫人的眉头紧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他那样的人,不是良家女子可以招惹的,你往后要注意才好。”可能觉得自己语气严重了,遂又放柔声音,“这也不能全怪你,他就像一块臭狗屎,谁踩着谁倒霉。” 把高国舅比喻成一块臭狗屎,林珑怔了怔,这郑夫人真敢说,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好不辛苦,“嗯,是这么说没错,侯夫人是明理的人,我与她好好说说,就会雨过天晴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郑夫人拍拍她的手,“我去给你敲边鼓去,女儿家嫁了人就要以夫家为重,等上京同路时,我这当义母的要好好教教你,往后的日子过好了享福的还是你。” 就算结义亲是怀有目的的,郑夫人还是希望林珑能活得更幸福些。 林珑点点头,这回心里有几分感激,郑夫人一路说来的话,只有这几句是最真诚的,“多谢义母的教导。” “我们娘俩还如此客套做甚?”郑夫人颇有几分心疼这没爹没娘的孩子,“义母能帮你的尽量帮你,也不枉了我们母女一场。” 林珑想到生母权氏,再看看郑夫人,眼里微有泪光,点了点头,“义母,我晓得的……” 有郑夫人打圆场,叶钟氏的表情才和缓一些,不过仍没有之前那么热情倒是真的。 林珑也轻舒一口气,接下来自己再好好认错就是,虽说在高志的事情上她没有犯大错,可没向叶钟氏坦白却是她的不是。 现在她到园子里逛还是与别的女子说话,香椽都紧跟在她身边侍候,这是叶钟氏特意吩咐的,就怕高志又突然找落单的她说些不着边的话,传出去,损的也是林珑的闺誉。 这宴席到此,林珑也觉得忒没有意思,正看着那花出神,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叶旭尧,遂噘着嘴不高兴地嗔了一句,“吓死人了?” “怎么了?看这花看得出神。”叶旭尧一直被事拖着,这才觑得一些时间来见见她。 林珑淡淡地道,“没什么。” “有话就直说。”叶旭尧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看着他,“我瞧见娘对你似乎有些冷淡,到底出了什么事?”早上来时还好好的。 林珑忙拍下他的手,瞪他一眼,然后左右瞧了瞧,没见着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做女子就是这么累,还是做男子轻松许多。 “放心,不会有人瞧着。”叶旭尧不悦道。 林珑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他问到,她也不再瞒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向侯夫人解释一二即可。” “他对你还没死心?”叶旭尧问道,心下对于她拒药不收的表现,其实是万分高兴的。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林珑颇烦躁地道,“真不知道我哪儿招惹到他,他不妨直言,我改好不好?” “不理他就好。”叶旭尧对于她此刻的话是相当满意,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欢喜的,不过微睑眼眉的他,心里可不会单想着不理就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屡次招惹他的未婚妻,这高志真够惹人嫌的。“待会儿回去时,我与你一道向娘说几句,她就不会抓着你不放。” “这样好吗?”林珑有疑虑,就怕会惹得叶钟氏更不高兴。 “你别想那么多,我是她亲儿子,有我扛着即可。”叶旭尧宽慰她道,为这事伤神不值得,再说他信她才是最重要的。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男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她没有拦着的道理,不然往后他将一切当成理所当然不再记挂她,那就该叫糟了。 晚宴过后,众人方才散去,宾客一一离场。 叶钟氏与郑夫人道别后就上了马车,林珑看了眼坐在马车里的未来婆母,吩咐绿姨娘好好照顾林栋与林琦,自己明儿再返家的话。 绿姨娘看了眼似乎在等林珑的叶钟氏,当成这侯夫人重视她家珑姐儿,遂含笑地应了,看向一旁的叶旭尧,“我家珑姐儿有时说话行事过于率性,叶公子多包含点。”这不过是客气话。 “我会的。”叶旭尧应声。 林栋出席这宴会到后半程时,体力不支在郑家的厢房里睡了一阵,如今精神头仍有几分萎靡,林珑心疼地抚着他的脸叮咛几句,至于叶旭尧给的药,她打算明儿回府后再让弟弟服用。 一番牵肠挂肚后,她才由叶旭尧扶着上了叶家的马车。 车帘子一放,把郑家的繁华都遮住了,车夫一扬鞭,叶家的马车率先扬蹄出了这巡抚衙门。 高志冷哼一声放下车窗帘子,冷声道:“回府。” 此时的林珑看到叶钟氏在假寐,看了眼叶旭尧,踌躇一下,开口道:“侯夫人,关于高国舅……” “娘,她没与高志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之所以有牵扯也是因为玉肤坊这铺子刚好是高志的产业,所以这才扯上了关系,不过她把铺子盘了下来,也就等于再没瓜葛。”叶旭尧握紧她的手率先道。 叶钟氏猛地睁开眼看向林珑,“我要听的是你讲,不是尧哥儿的说辞。”自己儿子是什么禀性自己知道,这事她追究的是林珑。 叶旭尧皱眉还要再说,林珑却是一捏他的手,暗示地看了他一眼,“这事情还是我来说,不然显得我心虚,侯夫人,事情与叶公子所言出入并不大……” 从如何认识高志到后面的事情,都一一道了出来,叶钟氏是长辈,林珑再瞒着她不说就是她的不是了,这些原则性的问题她还是坚守比较好,再说光明正大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个高志实在太不像话。”叶钟氏怒火三丈,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的儿媳妇,这心里是怎么也平衡不了。“往后见着他绕道走。” “嗯,我都记着。”林珑赶紧应声。 “这完全不关她的事情。”叶旭尧抿紧的唇角表明他也是极度不悦。 “你当你娘是老糊涂了?”叶钟氏瞪了眼儿子,她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胡乱往别人的头上扣屎盆子。 叶旭尧看了眼林珑,故意让他娘说这话表明这事过去了,没她可担心的地方。 林珑再度握紧他的手,在这暗黑的桌下,她还是选择了依靠他。 叶钟氏看了眼儿子,真是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更是忘了娘,遂重重一哼。 林珑见状要松开他的手,叶旭尧反而一把握紧,沉下脸看了眼他娘。 叶钟氏干脆闭目假寐当眼不见为净,免得气坏自己。 回到叶家别院,叶钟氏由香椽等侍女侍候回院子里,叶旭尧却是拉着林珑漫步在月光之下,两人慢慢地踱回客院。 一路上话虽不多,但却是极其的温馨,林珑感到就算这样过一辈子她也是甘心的。 这一夜,去了心事的她睡得格外好,有些事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藏着掖着反而苦了自己,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穿起衣裳。 “林姑娘起了吗?”外头的侍女打了洗脸水站在门口。 “起了,你们进来吧。”林珑开口让她们进来。 梳洗过后,她坐在妆台前整理容颜,好一会儿后,才随香椽到叶钟氏的院子用早膳兼辞呈。 一出客院,看到那走过来的俊帅男子,两袖随他走动而略有摆动,看起来似乎有几分仙气,她也不禁看得呆怔了。 “看什么看入了神?”叶旭尧问。 “看你。”林珑一答,知道失言,俏脸一红地先行一步,忙用手捂了捂脸,这话都能说出口,遂自我厌弃着。 叶旭尧愣了愣后,脸上渐渐浮起笑容,长腿一迈追赶上她,拉下她捂脸的手,硬是紧紧地握着,“以后天天给你看。” 一听这不要脸的话,林珑的脸更如火烧,看到身后的侍女小厮离得远,暗瞪了他一眼,“谁要看你。” “真的不看?”他表情不善地看着她,大有她敢说一个不字,他绝饶不了她的味道。 林珑堵气不说话,一大早地就来找她的碴,这还没嫁他呢,真嫁给了他还得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径自先行。 叶旭尧冷着脸追上去,霸道地拉着她的手走在这回廊上。 待到叶钟氏的院子时,两人之间又风平浪静了,不知道是何人先妥协的,这也就只有他们自个儿才知晓。 叶钟氏少不得要吩咐林珑几句,林珑也一一应下。 膳闭,叶钟氏这才让叶旭尧送林珑回去林家祖宅。 坐在马车上,似乎兜了又兜,林珑感觉有几分不对劲,朝叶旭尧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带你去看一个地方。”叶旭尧道。 林珑一怔,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径自端着匪石沏好的茶水,再次感慨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对于钱财,她有着莫名的执着,或许这三年来吃了太多的苦头,又开始担心起自家的生意。 胡思乱想了一番,正在处理公务的叶旭尧突然抬起头,“到了。” 他掀起车窗帘子让林珑细瞧。 林珑再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在弄什么花样?美眸往窗外一看,入眼的是一片废墟,残梁耸立在满目疮痍中,“这是什么地方?”她不解地转头看向叶旭尧。 “还没想起来?”叶旭尧的声音里似乎有几分笑意。 林珑再看过去时,电光火石之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是那何三的府邸。” “没错,看来你还没有健忘到令人担忧。”他打趣了一句。 林珑瞪他一眼:“去你的。”顿了一会儿,又道:“那天夜里太黑了,我没认出来实属寻常,夷为平地了也好,这事就再也不会有人提及。” 再转头看向那曾经开出邪恶之花的地方,她的眼里一片厌恶,“对了,另外那几家人呢?” “放心,不会少了他们的。”叶旭尧冷声道。 “那就好。”林珑拨了拨鬓边的秀发,“对了,那姓何的说他家有人在京城当官,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把你未来夫家当成了什么?”叶旭尧略有不满地道,“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惹的吗?”真的未免太小看襄阳侯府了。 林珑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因我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放心好了,出不了大事的。” 听他这么一说,林珑也就不再提这茬,“对了,苏州书院那儿,我已经让栋弟退学了,有那样的风气,这书院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这间书院已经面临解散了,不然怕是要误了不少寒门子弟。”叶旭尧冷哼一声,他已经与郑巡抚打过招呼,那位所谓大儒的山长在知道书院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即羞愧难当,表示无力再办学,只愿就此归隐赎自身罪孽。 林珑一愣,“不办了?” “还有再办的必要吗?既然身为大儒,就要有教化子弟的能力,不然也是误了他人的子弟。”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连在书院里掳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书院的师长罪无可恕,也是他们的一再纵容包庇,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免得往后再有学子步上栋弟的后尘,这书院不办也好。 出了一口恶气,林珑再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心情舒畅了不少,站在门口送走叶旭尧,经过栋弟的事情,她才知道有个肩膀可依的好处。 转身推门进去,看到绿姨娘正在等她,朝她促狭一笑,“回来了?” “嗯,回来了。”她老实地答了一句,看到贝明绯送贝申氏出门,一看贝申氏提着的大食盒,就知道她要去探夫,好在有叶旭尧关照,她们要见贝聿也方便得多。 “昨儿贝伯母怎么没来?”她问道,记得是有给贝申氏下过帖子的。 “我家老爷还是待罪之身,去了也不能给你锦上添花,可能还要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我与阿绯都没去。”贝申氏解释道,如果是以前,那是不会缺席,如今省得去自讨没趣。 “阿珑,我娘说得在理,到时候我们去也只是让你难堪罢了。”贝明绯眼神一黯,不但林珑难堪,自己更难堪,以往的朋友怕是都躲着她,要不然如今她出来了,一个也没来看过她就可见一斑。 林珑也唏嘘一声,人生的际遇说白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贝申氏却是苦笑了一下,打过招呼后,就急匆匆地去看望丈夫与儿子。 绿姨娘要出门去买东西,林珑与贝明绯两人往回走,贝明绯自然改不了爱热闹的性子,拉着林珑问东问西,暗自感慨自己不能去见证一番。 近正堂,林珑没再看到贝家女眷,看来这回是真的走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去看了看新做的脂粉,检验一番,品质一如既往,可见绿姨娘与林琦抓得很紧,如今监工的是林南家的,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要她独个主持,要更快上手才行。 林珑指点了一番,林南家的也听得仔细,毕竟林家现在只得这一间铺子是收入来源,到了京城开销更大,他们夫妻可不能将林珑的心血化为乌有,遂更加用心去学。 等琐事处理得七七八八,她才到了林栋的卧室,看到弟弟的气色比昨天好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宽慰了许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叶公子为你寻的药,你且收好,五天服用一颗,一共十颗,用完后我们再找大夫打脉看看效果,如果好,姐让叶公子再寻来。” 林栋觉得手中的盒子很是沉重,“会不会让未来姐夫太过麻烦?”就怕他会嫌他们一家子是拖累,连累到长姐就不好了。 “不会的,这个你不要操心,把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知道吗?” “嗯,我明白的。” 林栋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更何况经历了这次事件,他的心性更为坚定,只要身体养好,才是对得起长姐。 “你没有钻牛角尖,姐就放心了。”林珑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略有哽咽,这样一个纯真的孩子,那些伤害他的人都该死,好在总算是讨回了公道。 “我还要考功名给姐挣面子,哪有时间钻牛角尖?”林栋笑道。 在这个问题上,姐弟俩的见解很是一致。 林珑看到弟弟成熟不少的面孔,自然是心疼万分的。 用过晚膳之后,绿姨娘遮遮掩掩地拿着什么东西到林珑的房间,看得林珑古怪不已,“二娘,你这是怎么了?” “珑姐儿,二娘有话要与你说。”绿姨娘拉着林珑坐下,把手中的画册摊到桌上。 林珑一看,顿时火烧双颊,忙用帕子遮住那画册,“二娘,这如何能看得的?” 怎么看不得?避火图是即将出阁的姑娘都要看的,绿姨娘腹诽着,正要开口相劝。 林琦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颇有几分慌张道:“姐,不好了,陈村那片后山着火了……” 林珑闻言一怔,那可是她们脂粉的原料来源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依靠 半夜三更,托了郑华翰的关系,林珑匆忙赶到陈村,马车还没有驶进村子里,远远地就看到那半边天空映得红彤彤一片,像是将那一半的天空都烧着一样,远观已如此骇人,近前岂不是更可怕? 林琦看得目瞪口呆,喃道:“这回完了,真完了……” 绿姨娘一脸急相,就差哭出来,她们手中还有一桩大生意,如今这原料的来源被烧,这可如何是好?身子一软,她瘫倒在软枕内,半天回不了魂。 林珑的神情很严峻,她的手心都是汗,听到妹妹那失去斗志的话,怒喝一句,“还没完就要被你念完了,一张乌鸦嘴,给我闭嘴。” “姐,你也看到了,这片山全都烧了,他们就算救下来又如何?那些花草都不能再用,这些都是摆在我们眼前的……”林琦狂喊道,声音里又怒又忿忿不平,这贼老天为何要这样戏耍他们,好不容易才能盼来好日子,又来这一出曲折。 “琦儿,现在抱怨有用,我早就抱怨了,如果你没有好的建议,那就闭上嘴巴,让我安静一会儿。”林珑的声音极严厉,双目更是冷得彻底。 林琦看着长姐的神情好一会儿,终于不再说些抱怨或是泄气的话,只是她的表情很木然,显然她认为自家长姐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绿姨娘看到她们争吵,刚想开口劝,两人就平息了战火,微松一口气,没再吵就好,钱没了可以再赚,姐妹如果起了龃龉,有了心结,那就糟了。“也别太操心,天无绝人之路。” “二娘说得对。”林珑呼出一口浊气,绝对不能不在这会儿自乱阵脚,“我们进村里去看看。” 马车驶进陈村,村子里的男女老少这一夜都没睡,忙着救火,郑华翰带来的人立即投入到抢捡救火当中,这火不能再蔓延,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林珑从马车里跳下来,她已顾不得端庄,眼里只有那一片大火,还没有靠近就能感觉到热浪逼人,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郑华翰回头看向她,“义妹,你不要靠得太近,免得大火烧着你,离远点。” “嗯。”林珑应声,“义兄,这火能不能扑灭?” “不好说。”郑华翰严肃道,在他父亲的任内起这样的山火,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接到消息,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父亲此刻也在等他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到林珑。 当她到巡抚衙门来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大吃一惊之余,也应了她出城的请求。 林珑闻言,心直往下沉,直至谷底,如果救不下这火,她有损失,这陈村的老百姓就更遭殃。 一旁来给她报消息的陈伯抱着头蹲在地上,这是他的家园,他比任何人都心痛,年轻的儿子儿媳都投入到救火当中,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一双老眼就这样无声地流出泪来。 “这火是如何起的?”林珑这时候才想起问这问题。 陈伯两眼空洞地道:“不知道,只是在下午近傍晚时分,山火就起了,开始没人注意,等到注意时已经成了大火,村里的人赶紧救火……” 他年纪大了救不了火,只能赶紧进城向林珑禀报,毕竟这小姑娘的钱都压在这山上,天天给她家的玉肤坊送新鲜花草的他焉能不知? 林珑的面色一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 村长与里正都互相搀扶着过来,两人吸了不少浓烟,脸上漆黑不已,看起来相当的狼狈,他们都忙着向郑华翰行礼,把情况汇报一下。 郑华翰循例宽慰了几句,看到形势越来越严峻,急忙带着第二批人赶往前面的救火第一线,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林珑切勿轻举妄动,财产损失是小,人命才是关天。 林珑自然点点头,她还不至于为财亡的地步,如今的她不再是开店之初只能往前看,不能退后,她还有叶家这条退路,不至于山穷水尽,不过不好受倒是真的。 林琦与绿姨娘彼此搀扶着,她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在玉肤坊上耗了太多的心血,如何能看着它倒闭?尤其是林琦,她还想着多攒些银子,到了京城后再开一间玉肤坊,一家子有了进项,也不至于处处受人制肘,她长姐在叶家也能把腰板挺得更直。 在林珑养伤的那段时间独自打理生意,对林琦的触动是很大的,真正主理事情才知道长姐的艰辛与不容易,那一点点的好吃懒做渐渐消亡,也开始更多地想着家下几口人。 这一切林珑都是看在眼里的,妹妹的成长很是喜人,虽然自私的一面仍未完全根除,但是至少能更为他人着想,这已经很难得了。回头看到她眼里的难过,她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琦茫然地看了眼长姐,这回她真的难以乐观起来,“姐,与那走商订的契约,我还没拿给你看,如果……如果我们不能按期交货……就要赔给他五万两银子……”当时她认为不重要,无论如何都能交到货给他,所以就应下了这一条,长姐问及的时候,她也认为能搞得定,所以就没拿出来给长姐过目。 此时越说她的头低垂到胸口,五万两银子,她们家把祖宅卖了也赔不起,更何况祖宅也不是他们大房独占的,林家二房与三房都有份。 林珑的神情一怔,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一茬,刚回家那会儿她与叶旭尧闹情绪,也没问得那么详细,想着依妹妹这不吃亏的性子,想要坑她也不容易,这小算盘有时候把账算得比她还精。 她倒是忘了妹妹有好大喜功的性子,往往一急进就会犯错误,太过于相信她,到头来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说林珑,绿姨娘听闻这五万两的赔银,当场就想要吐出一口老血,当初怎么能应下这一条?她看着自责不已的林琦,哪里还指责得起来?只能身体摇摇晃晃地欲晕过去。 林珑一把扶住绿姨娘,表情木然地道:“今儿个忙了一天,二娘也累了,先上马车歇一歇吧……” “我不累,没事,能撑得住。”绿姨娘拒绝,在这个当口下,她如何能睡得着? “二娘,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如果累坏身体垮掉岂不是更拖累?现在听我的,上马车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林珑劝道。 绿姨娘的脸色苍白不已,林珑这话是不太中听,可在理得很,遂也没再坚持,踩上踏脚凳上了马车,掀帘子进去躺了下来,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五万两几个字眼在飘,心头抽紧疼痛不已。 林琦看到长姐又再度下了马车,她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姐,你骂我吧,不然我的心更不好受……” 她给家里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平日里再不服长姐,这会儿除了自责内疚,她也没有别的情绪。 林珑反手抓紧她的手,“我现在骂你有用吗?我们就不用受那五万两赔银的制肘?琦儿,这个教训你牢牢地给我记住,往后引以为戒,切不可好大喜功,贪功冒进,只有脚踏实地,才能通往成功。” 林琦眼含热泪地点点头,长姐不骂她,她的心更难受,低声抽泣起来。 林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吃一堑长一智,她这妹妹从来不是蠢人。 半晌,她轻推开她,掏出帕子给她抹去泪水,“别哭了,两眼肿肿的,你用多少胭脂水粉也遮不住,别到时候又自个儿恼了自个儿。” 林琦这才渐渐收住泪水,抓着帕子按着眼角,平息内心的浮躁与焦急。 村长看到她们姐妹不再抱头痛哭,这才上前道:“林姑娘,这事……” “村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林珑看了眼这尚算老实厚道的村长,当初承包时,她有提过要另外找人看管这林子,村长不喜外人进村,遂拒绝掉,说要用可用村里的人看管。 后来她也采纳了,只要不出乱子就好,哪有真的禁人上山?反正他们想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个村庄排外的意识很浓。 如今出了这事,当初拍胸口保证的村长等于是自打了一巴掌,更何况听到这林家姐妹的话,他更是内心难安,累得人家的生意跟着遭殃。 “林姑娘不怪罪老朽就好。”村长叹气道。 里正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出了这事,大家的心都难受着。 这救火就救了一夜,所有人都没有安眠,包括林珑姐妹。 叶旭尧到来的时候,看到林珑憔悴的面孔,心下一疼,上前道:“上马车睡一觉去。” “我不困。”林珑不想睡。 “你照照镜子看看现在自己这样子有多难看?我不可不想要个难看的未婚妻,去,到马车上睡去。” 叶旭尧板着脸说话,看那样子是相当的不悦,恼她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一整晚都站在这儿不知道休息,所以说出来的话不大中听。 林珑正要辩驳,站了一宿的她身子晃了晃。 叶旭尧不避嫌地一把抱起她,林珑急道:“快放下我,给人看到还得了?”就算是未婚夫妻,也不能这么亲近的。 “你看看周围有多少人看过来?再说你现在要好好睡一觉补眠才行。” 林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人人的脸都是麻木的,纵然有人看过来吃惊之后,又还是麻木着,他们的心都系在家园上,哪里还顾得上一边打情骂俏的年轻男女?再说林珑站了一宿也是看在眼里的,女人家体力不支太正常了。 她这才安静下来由他抱上他坐来的那辆马车。 他将她放到铺着柔软垫子上,抓过一边的软囊让她枕着,这样舒服一点,看到她上下打架的眼皮子,低头在她额上一亲,“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么多,万事有我。” 林珑抓了抓他的衣襟,看了他几眼,这才松开手闭上眼睛,或许他的话安抚了她的情绪,她渐渐感到疲累围绕着她。 叶旭尧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将她的手放好,离去前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啄,这才掀起车帘子下了马车,看到林琦站在那儿,遂命令道:“上去陪你姐。” 林琦看这未来姐夫的神情不太好,怕惹怒他,忙点头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进了车厢里面,这才松一口气,这姐夫有时候真的挺骇人的。其实她也困得要命,挨着长姐坐在车厢内也闭起了眼睛,刻意不去想那五万两的赔银。 叶旭尧着匪石留在马车这儿看着,带着匪鉴就往前走,天一亮他就知道了这里起火了,好在他早一步转移了证人,只量这火到底因何而起?他的眉间一皱自是思量不已。 林珑再睁眼的时候,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在动,而自己似乎被人抱在怀里,微热,头顶上是熟悉的灼热气息,不用问也知道这敢抱着她的男人是谁。 “回城了吗?” “醒了?”叶旭尧低头看了看她略有些苍白的面容,松开环着她的健臂,轻抚她微汗湿的脸庞,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着。 “嗯。”林珑的神志渐渐回笼,记起那场山火,“什么时辰了?对了,火呢?扑灭没有?”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大掌问道。 叶旭尧安抚地看着她,“你睡了四五个时辰,那火已经没有再蔓延了,得到控制,你义兄正在主理大局,没再出乱子。” 林珑一听,顿时松了口气,挪着身子到一边,掀起车窗上的纱帘子,看到外面晚霞灿烂,与昨晚那山火映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瑰丽,目光刻意寻到陈村的方向,果然看到浓浓的烟雾直冲天际,蔚为壮观,只可惜没有心情去欣赏这*。 最近天气晴朗,没有下大雨,更是没有电闪雷鸣,这山火不可能是天灾。 “查出是何人所为没有?” 叶旭尧拉她坐好,不让她再看那令人心情不舒爽的一幕,“还没有,不过你义父已在查,相信会有结果出来的,害人者此能永远藏身在后面不露面?” “可是再惩罚他们也不济于事,可惜这一山的花花草草。”林珑叹气道。 叶旭尧再抱着她时,她也没再挣扎,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之前他没来时,她还能中气十足地与绿姨娘和林琦说话,此时他在这儿,她反而感到累了,是不是有人可依赖就会生出惰性? “在想什么?”叶旭尧问道,“来,吃点东西,你一天没进食了,也该饿坏了。”拿起桌上的糕点喂她吃。 她这会儿也没发现有不妥,张嘴就吞下他喂来的吃食,有食物下肚,精神头也渐渐回来,在接连吞了几口食物后,她有点噎着。 叶旭尧忙端起茶碗喂她喝茶,“慢点,不然又要呛着,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林珑的俏脸一红,忙去抢他手中的茶碗,“我自个儿来。” “别动,你想被茶水洒到衣裳上?”叶旭尧瞪了她一眼,“你愿意我可不愿意,脏死了。” 马车正在行进中,这种情形很可能会发生,林珑瞄了一眼他身上的月白暗纹的衣裳,顿时不再动,由他喂着喝茶,只是这脸上的火烧怎么也消不下去,在他再拿糕点来喂她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再吞,刚才没留意是一回事,现在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吃都吃了,现在再来反抗不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斜眼看她凉凉道。 林珑真想拿针缝住他的嘴巴,一时气不过,真的张开嘴来咬着他手里的糕点,哪知嘴张得大过了头,居然咬上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这脸“刷”的一声更红。 洁白的贝齿咬着自己拈糕点的手指,叶旭尧的一双黑眸更黑了,身体微微一颤,一股酥麻感升起,看向她的目光更为火热。 林珑也呆呆怔怔地看着他,竟忘了松开嘴里他的手指,被他盯得头皮都发麻了。 叶旭尧深深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指,只有微黯的眼眸泄露他内心的悸动,随手拿起茶碗就喝了一口茶水,微凉的茶水入肚,这才渐渐平息那平地而起的欲火。 “这茶我喝过……”林珑顾不得害羞,忙开口道。 叶旭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将那碗茶水一喝到底,其间再也没看她。 林珑嘀咕了一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随后又低低地解释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要咬你的手指,你不高兴也别冲着我来……” 叶旭尧的额角一抽,“闭嘴。” 林珑识相地不再吭声,肚子还没饱,惟有自个儿自力更生地拈了几块糕点来吃,叶家别院的厨子手艺不错,这都是她爱吃的味儿。半饱后,她才问道;“我二娘与妹妹呢?” “现在终于记起她们了?”他话里有着微嘲之意,刚才他无意中受到她的引诱,她倒好一副无事人的样子,看得他此刻牙痒痒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林珑斜睨他一眼,不就咬了他的手指一下罢了,她还没嫌弃呢,他倒不高兴起来,小肚鸡肠,有他在,她的二娘与妹妹必定不会有事,“莫不是在后面的马车吧?” “还不至于蠢死。”叶旭尧毒舌了一句。 林珑别开头不理他,男人计较起来比女人更甚。 半晌,马车里面静寂无声,叶旭尧方才再道:“那五万两……” 林珑不意外他知道,八成在她仍睡着时,自家小妹大嘴巴说的,小妹估计是想要他帮一把,这符合妹妹的性子,蹙着眉道:“你先别管,这事我再想想,这里面总有几分不对劲,只是我一时半会儿没能抓得住那关键点在哪儿。” 叶旭尧闻言,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表,看得出来她是真有疑虑的,遂道:“这事情如果摆不平还有我,别为区区五万两而伤神,再过两天就是我们订亲的日子。”一把拉过她在她的头顶上一吻。 “嗯,我知道。”林珑没有逞强地拒绝掉他的帮忙,男人是拿来做什么的,自然是有事时可以依靠的人,不然她要他来做甚? 如果叶旭尧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八成又想要掐她的脖子出一口气。 回到林家祖宅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林珑留叶旭尧用膳,毕竟他今天也没能好好吃饭,两人点心倒是吃了不少,另一辆马车上的绿姨娘与林琦大致也是这情况。 苏嬷嬷领着那几个如字辈的侍女就去忙着准备晚膳,厨房一时间忙乱得很,绿姨娘看到林珑留下了未来姑爷用饭,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菜色?就怕太过寒酸,让叶旭尧看轻林家。 只是今天她们都不在,苏嬷嬷也没有心思去采购吃食,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并没有多少个菜,她惟有赶紧遣福瑞与福祥到新宅去向林白氏暂借一些吃食,大不了明儿天亮买了再还。 俩小厮出去后,她这才吩咐人摘菜洗叶,总之就是绞尽脑汁要办出一桌像样的吃食来。 厅堂里的林珑并不知道厨房里面的人仰马翻,看到如霞奉茶进来,起身将茶碗摆到叶旭尧的面前,“可不准嫌我家的茶不好喝。” 这话略有些霸道,贝申氏与贝明绯都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林珑,没想到林珑对叶旭尧说话如此不客气,贝申氏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林珑,暗暗提点着,这样不给男人面子,他万一恼起来吃苦受累的还是女人。 贝明绯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对未婚夫妻。 叶旭尧只是瞟了林珑一眼,若无其事地端起她递上来的茶碗轻茗了一口,这茶水真的忒难喝,他家京城里的大管事喝的茶都比这好,只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神态自若地又喝了两口。 贝氏母女这才松了一口气,贝明绯甚至朝林珑暗暗挤眉弄眼,看来她是完全将叶旭尧收服了。 林珑只不过是好面子罢了,不想让人看到未婚夫嫌弃她家穷的一面,现在看到叶旭尧还在喝,她悄然低声地道:“难喝就别喝了。” “你奉上的茶还可以。”叶旭尧放下茶碗,抬眼看她,认真地道。 他看上的是奉茶的人,而不是茶本身,所以难喝也变成了琼桨玉露。 林珑的俏脸蛋一红,这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可偶尔这样倒也颇暖人心。 贝申氏不着痕迹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再看了眼女儿那同样花样年华的相貌,也不知道这会儿该许以何人才好?家道败落几成定局,现在只盼丈夫与儿子能早点出来一家团聚,她就于愿足矣。 除此外,就是女儿的婚事最让人发愁,贝申氏原本不太着急,可看到林珑与叶旭尧的互动,为人母哪能不操心女儿的婚事?就连林珑也许到了好婚事,这人与人比,心里自然略有失衡。 绿姨娘等了好长一会儿时间,福瑞与福祥这才回转,带回了五斤猪肉,一只活鸡,五只鸡蛋,外加腊肉、海味等吃食,除此外还有两只大西瓜,不算太丰富,倒也能应付过去。 “新宅的二太太道,说是不用还了,一定要做得丰富些招待好贵客,只是时间太过于匆忙,宅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只剩下这么些吃食。”福瑞学着林白氏的话。 绿姨娘听后,朝他挥挥手表示知道,总算能整出一桌子菜来,对于林白氏的成见又低了几分,紧要关头,这二夫人还算是可以的,比三房的要好得多。 苏嬷嬷与绿姨娘发挥出生平最好的厨艺来招待这未来姑爷,等开膳的时候,摆满了一桌子,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倒也惹人食指大动。 “粗茶淡饭,叶公子不要嫌弃。”绿姨娘客气地道。 林琦看了一圈,心想,这也叫粗茶淡饭,那他们平时吃的是什么,猪食吗? “二娘赶紧坐下吧,你也忙活了这么久,这些个菜,若是嫌弃,尽管回家去吃自己的,叶公子,是不是?”林珑笑道。 叶旭尧皱眉看她,一声不吭,当即吃了起来。 林栋是男丁自然要出来陪叶旭尧用膳,不然一桌子就一个男人不太像话。 绿姨娘横了林珑一眼,不让她再说话挤兑叶旭尧,哪有她这样对未来夫婿的,也就叶旭尧忍得下她的别扭性子,换成别的男子只怕早就拂袖而去。 林珑摸了摸鼻子,开始吃起来,一天没有主食下肚,这胃也难受。她其实不过是自尊心过强罢了,所以抢先说话堵叶旭尧的嘴。 “阿珑就是这性子。”贝明绯笑道,“以前我来时,她还不上茶水,说我喝不过她家的茶……” 叶旭尧闻言,特意看了眼林珑,嘴角微微上扬。 “赶紧吃菜,就你话多。”林珑挟了块红烧肉到贝明绯的碗里。 贝明绯看了眼那块肥瘦适中的红烧肉,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林珑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吃得油腻脸上会长痘,遂瞪了一眼林珑。 林珑耸耸肩,朝她挑眉一笑。 贝明绯看她有心情笑出来,比起昨晚知道陈村失火时的表情,这样让人安心得多,再吃这块红烧肉的时候,心里也美滋滋的。 叶旭尧自然而然地给林珑布了几个菜,几乎都是按她的口味挟的,其余正在吃饭的人都是微微一怔,呆呆地看着他的举动。 “这几个菜你爱吃,别太瘦了。”叶旭尧状若无人地道。 林珑脸蛋一红,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这也只在叶钟氏的面前表现过,如今再这样做,她只觉得双颊红透了,不敢看别人取笑的目光,私下里踢了他一脚,好歹要收敛一点,这样岂不是窘得要死? 坐在叶旭尧另一边的林栋感觉到他们在桌下的互动,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绿姨娘心满意足,这未来姑爷是越看越可爱。 林琦撇撇嘴,还让不让人用膳了?不过想到那五万两,她一声不吭。 贝申氏不是守旧的人,可看到这一幕也还是呆怔了半天才能回过魂来,年轻真好,她年轻时,贝聿也曾给她挟过菜,只是后来家业越来越大,女人也就越来越多,这样的温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不见了?代之的是妾室与庶子女的争吵,怨恨之心哪敢说没有? 贝明绯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如果有一天她能与郑华翰这样,叫她死了,她也甘愿,心下却明白原来的她配不上他,如今的她更是难以匹配,再美味的菜都不再有味道,只尝到苦涩的滋味。 一旁侍候的侍女们都满脸的艳羡,自家大姑娘真是好命。 用过膳后,贝氏母女的情绪有几分失落,吃了块西瓜后,就告辞回房了。 林栋没吃这玩意儿,毕竟他身子不太好,西瓜性寒,不适宜他的体质,所以只是坐着陪客。 惟有林琦吃得香,家里偶尔也会买来吃,但次数不太多,以前一直忙着生意,倒也没注意这些,如今有得吃自然要吃个够本。 叶旭尧坐了一会儿,随后就起身告辞了,暗示性地看了林栋一眼,林栋会意地送他出去,起身要送叶旭尧的林珑惟有坐下。 “怎么栋哥儿抢着送客?”绿姨娘一脸的好奇。 “没事,让他们熟悉熟悉没啥坏处。”林珑若无其事地道,心下明了,叶旭尧必然是要问林栋身体状况的,男女有别,有些话她问不出口,同为男人的叶旭尧却是可以毫不顾忌地问出口。 他对自己家人的关心,还是让她颇为感动。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也没往他处想。 林珑到内室拿出算盘来,摇齐珠子,打了起来,先与林南结了今天的账,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惯了她家的产品,很多富贵人家的姑娘都是回头客。 随后开始拨算家里的产业,主要是林刚与林创两位叔父还回来的遗产,刨去林创还回来的三个在京城的铺面之外,就只有林刚还回来的银子,加上近日所赚的,大概也有两万五千多两。 林琦一看到长姐打算盘,忙低垂着头搅着自己的手指。 林珑停下的算盘,朝林琦手一摊,“把那契约给我看看。” 林琦不敢怠慢,忙回屋将契约取来,然后摊在长姐的面前,“在这儿,见人与保人都是熟人,所以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林珑拿起来仔细看,确如妹妹所说,这上面除了那个走商的名字外,都是熟人,不过再看这份契约,她就看出不公平来,妹妹到底在这方面嫩了些,也怪当时自己在她接手这店铺的时候,应该限制她的权利,不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绿姨娘也凑上前去看了起来,半晌,连她也看出问题来,“看来我们是被人坑了。” “我找他理论去。”林琦咽不下这口气,抓起桌上的契约就要奔出去。 “回来。”林珑怒喝,“你知道他住哪儿吗?合约还有五天到期,你不去找他,他也会自动现身,还有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一个姑娘家家出去不怕闺誉受损?” 已到了门边的林琦咬着唇转回来,“那该怎么办?五万两银子,我们家出不起。” 这一笔生意原本除去本也就要赚个六七千两左右,剩下还有近八千两的尾数,如今却是把整个家当赔进去也还不够。 “对啊,珑姐儿,现在对我们相当不利。”林南搭嘴道,从知道陈村后山起火开始,他就担心了一整天,都没有多少心思做生意,若不是有自家婆娘在一边提醒,他险些要出错。“当初也怨我,没多长一个心眼,如果当时能警醒点,也不至于让人坑骗……”。 “南叔,这不怪你,人家要故意要坑骗你,自然有的是办法。”林珑觉得这事不简单,不过现在没凭没据的还是不好说出来,沉吟一会儿,她道:“我们待会儿去清点一下看看还缺多少货?列明单子,明天南叔就跑一趟苏州城里的店铺与香料铺子,对了,领着福瑞他们仨一块儿去,我们暂时只能外购来度过这次风波。”顿了顿,“我们手头有两万多两银子,这外购的药材与花草约莫需要个几千两,我们倒也给得起。” 只是这样一来,就赚不到什么钱了,不过经商要讲诚信,她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好,我明儿一大早就去。”林南忙道。 林珑又各自吩咐了一番,这才着大家先去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做好事情。 她也收好算盘往里屋去,让如霞先去睡了,自己动手点了灯,正要脱衣躺下来,听到敲门声,忙道:“谁?” “是我。” 林珑听到是贝申氏的声音,忙去拉开门,“贝伯母还没有休息?” “我有话要与你说。”贝申氏闪身进屋,顺手将门关好,拉着林珑到桌前坐下,“我听说你们要赔五万两的货款?”听女儿提起的时候,她还大吃大惊,曾经与丈夫白手起家的她知道林珑这回是跌进坑里了,没凭没据的也不能指责人家坑人。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贝伯母不用操心,我明儿就去进原料回来,不会误了交货日期……” “你这个孩子太过实诚了,那烧山应是冲着你来的。”贝申氏急切地道,“早不烧晚不烧,偏偏选还有这几天就交货的时间来烧,这是摆明了要坑你。”最后更是以过来人的姿态道:“我敢断言,你明儿是一点原料也买不到。” 林珑吃惊地看向贝申氏,真有做到这么绝?“苏州城这么大,就算他有心要坑我,也不会把所有药材都买走吧……” “珑姐儿,你别不信,在生意场上这样逼死人的方式并不鲜见,你贝伯父发家时我都经历过的,只是我们幸运挺了过来才有了这么一份家业……” 听闻贝申氏的话,林珑的心直往下沉,眼睛微微一眯。 贝申氏看到她的样子,知道她听进去了,遂拍拍林珑的手,咬咬牙道:“珑姐儿,五万两银子,如果你没有办法,贝伯母帮你……” 烂船尚有三分钉,林珑不诧异贝家仍有见不得光的财产,只是如今拿出来给她应急的话,贝家就会断了这条最后的退路,这起盐务案子至此,她也算看明白了一些其中的道理。 “贝伯母,不行的,你能这样帮我,林珑感激不尽,可我不能让您这样做。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有机会我都不会放弃,再说真到那田地,我也可以向叶家伸手……”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你想要让你婆母如何看你?”贝申氏也是将林珑当自个儿女儿来看,她当过人媳妇,知道个中的滋味,不然女人要那么多嫁妆做甚?聪明点的女人都会留着自己的嫁妆,不会任由夫家随意取用挥霍,这毕竟就是女人的底气所在。 不管过往如何,人要记住都是这一刻的恩情,林珑也是感激的,贝申氏能这样做实属难得,“贝伯母,真等到我需要这笔银子时,我再寻您。” 贝申氏看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在她的眼里,林珑还是生意场上的嫩手,对方连放火烧山这样歹毒至极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也罢,你非要撞个头破血流,伯母拦不住你,只是珑姐儿,真有需要,伯母这儿也会尽最大能力帮你的,你伯父那儿也不会有意见。” “贝伯母,我明白的。”林珑道。 贝申氏长长叹息一声,没再久待,吩咐林珑早点歇息,就转身出去回房了。 林珑却是在送她出门时,站在门口久久不动弹,贝申氏不是无的放矢,她相信她的经验谈,旋身进屋的时候,她将外衣整理好,拢了拢秀发,方才转身出去。 喊了福瑞出来,要他连夜去铺子那儿唤林南回来。 这边动静很大,绿姨娘仍未睡着,赶紧打开房门,皱眉道:“珑姐儿,这么晚了唤你南叔回来有何事?天大的事情等天亮了再办也不迟。” 苏州城虽然没有宵禁,但这个时辰也是没有行人,从铺子那儿来回一趟也要大半个时辰,这不是要折腾人吗? “二娘,你先别问,我有急事要办,需要南叔陪同。” ------题外话------ 谢谢大家票票鼓励!某梦会努力更新的,能不能让票票来再猛烈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治 绿姨娘怎么可能不担心?一个大姑娘家在这个时间点出门,少不得要担惊受怕,一脸急色地劝道:“珑姐儿,有什么事天亮再办也不迟……” “二娘,碍不了事的,我去去就会回来。”林珑道,她怕明天再去会来不及,再者林南年纪大又更忠心,所以才会唤他回来做陪。 绿姨娘见劝不动林珑,脸色越发地难看。 两人坐在前厅里面各自想着心事。 林南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姑娘,您找我?” “嗯,”林珑应声,“南叔,你与我出去一趟。” “这个时点?” “没错。”林珑说完站了起来,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南叔,你先别问,路上我再告诉你去哪儿……” 话还没说完,她就迈开步子迅速往门外而去。 林南与绿姨娘对视一眼,然后沉着脸跟了上去,绿姨娘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 还没到大门口,林珑听到敲门声,眉尖一蹙,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拜访?给福瑞使了个眼色,福瑞急忙去拉开一和门缝,“你找谁?” “林姑娘在不在?” 福瑞一看这人是陌生的面百孔,又是个男人,有了上回高国舅的事情,他不敢做主乱放不认识的男人进来,遂道:“你且等等,我去请示一下大姑娘……” 后面的林珑一听这声音,顿时喜上颜面,忙道:“方爷,快快请进。”忙给福瑞使眼色,待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方辩之时,脸上扬了一抹笑容,“方爷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 方辩挑了挑眉,他没想到林珑会去找他,还是在这个时点,不过他来得虽不是时候但却是极巧极妙,“林姑娘,我也正好找你有话说……” “方爷,先进来说话吧。”林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迈开步子往回走。 方辩把马鞭甩给一旁的彪形大汉,抬脚就跟上林珑的步伐,这变故看得林南与绿姨娘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林珑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们也不含糊,看了眼那守在门外一脸横肉的人,急忙让福瑞将大门关上。 进得厅堂,一路上听了个大概地林珑一脸惊讶,“方爷,你再说一遍?”。 “林姑娘,那纵火的人我抓到了。”方辩看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神色轻松道:“算来此事还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所以说人还是不可做太多的亏心事……” 遂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他本来昨天就接到了手下的汇报,只是那手下人单势孤来不及阻止,所以只能暗中一直跟踪纵火的人,他收到消息后就立即出发去逮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才刚刚回到苏州城,就第一时间来找林珑。 后面跟进来的绿姨娘惊呼,“真的是丰盛德那位周掌柜做的?” 方辩点头,“这应该不差,毕竟我的人能发现到这纵火犯,也是从周义身边着的手,当日林姑娘有拜托过我盯着这周掌柜,怕他会暗中使坏,所以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他……” 林珑一脸气愤地道:“连放火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周义还有什么不能做?真是令人不齿。” 她其实也早怀疑上周义,只不过没有真凭实据她不能肯定是他,又怕冤枉了好人,所以想着暂时看看郑华翰那边查得怎么样再说,私下里自然也是要从周义的身上着手调查这纵火案,没想到方辩会给她带来这个好消息。 “林姑娘,我们现在把这人交给官府,那么周义必定要吃牢饭,只怕秋后问斩也不在话下。”方辩道,杀人放火一向是重罪,所以周义这回是在劫难逃。 “对,把他抓起来才能解恨。”林南咬牙切齿地道,为了打击玉肤坊,差点伤及陈村的村民,这不但触犯刑法,还是天理难容的事。 林珑沉思了一会儿,道:“且慢。” “姑娘(珑姐儿)?”林南与绿姨娘都不解地看着她,依她的性子是不会轻易放过这罪魁祸首。 方辩再度挑眉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之前接了一桩走商的生意,如今但是出了麻烦,我怀疑他与周义串通一气,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来提货,我也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就是一伙的?如果现在周义被抓,只怕这心胸狭窄的周掌柜不会承认这桩事情,所以尚要等几日,等那走商现身,我们再动手不迟,不然打草惊蛇就不太妙了。” 只抓了周义,扯不上那走商,她若交不出货来,五万两银子赔定了。 林南与绿姨娘一听,也觉得自家开心得太早,还是林珑想得深入。 方辩听后皱紧眉头,“这个我派去监视他的人倒是没提,估计他们为了避嫌一定没有碰面,我再仔细找找看有没有珠丝马迹,这人我先看管起来,或者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解了目前的困局。” “小女子在此谢过方爷。”林珑行了一礼,这方辩屡次给她雪中送炭,她真是万分感激的,“小女子还有一事要求方爷。” “林姑娘请说。”方辩虚扶起她,这才记起她说过要连夜去拜访他的事情。 “是这样的,方爷,可否请你私下帮我个忙,调一批药材与花草给我?”林珑没再客气,直接提出所求之事,并且将之前拟好的单子交给方辩。听了贝申氏那番话后,她第一个就想到宏门这个在水运上呼风唤雨的组织。 方辩拿着单子看了一会儿,都是些常见的药材,这个不难,遂道,“林姑娘什么时候要货?” “越快越好。” “那行,我今晚就回去安排下去,明天下午之时应能运到。” 这可解了林珑的燃眉之急,忙又行礼道谢,“方爷的恩情,林珑必定记住,他日必报。” “林姑娘客气了。”方辩拱手回礼,他欣赏这个豪爽的姑娘,所以能帮就帮,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两人谈妥,林珑这才亲自送方辩出门。 大门关好,林珑也早回到寝室,脱下外衣卸了妆容,这才躺下休息,今晚应能睡个好觉。 翌日,林珑还是吩咐林南跑一趟苏州城里的药铺去买药材,中午还没到,林南就回来告诉她,苏州城果然没能再找到他们单子上的药材,能找到的只是零星几味,至于红蓝花等花草更是在一日前就断货全被人买走了。 林南说时还揩了一把汗水,好在自家姑娘料事如神,早早备有后手,不然现在就处于挨打被动的局面。 林珑正要做答之际,美眸看到那进到店里的男人,俏脸微微一沉。 丰盛德的周掌柜上前拱手为礼,“好久没见林姑娘坐阵玉肤坊了,今儿个真是难得啊。在下还没有恭喜林姑娘与巡抚大人成为义父女,林姑娘果然是生就富贵命。” 林珑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也还了一礼,“看周掌柜说的,我那不过是凑巧罢了。” “也没见别家的女儿能凑巧?林姑娘就别谦虚了。”周义咋呼道,“哦,对了,我好像听闻林姑娘急需红蓝花等花草,不知道可有此事?” “周掌柜从哪儿听来的?” “不过是凑巧听来的,若是林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出声,好歹林姑娘是抚台大人的义女,在下也想要一攀关系啊。” 林珑听着这周义说着半嘲讽的话,没有表现出愤怒之色,反而一脸急切地道:“周掌柜那儿有这些个花花草草?如果有,不妨匀我一些。” 周义的表情一怔,“这个没有,林姑娘也知道现在断货断得厉害。”一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既然帮不上忙,周掌柜过来是什么意思?”林珑脸色一变不悦道,下巴微抬睥睨周义,一脸似傲慢,“周掌柜也知道我是抚台大人的义女,你来找我就为说些不着边的话?” 周义看着林珑那瞬间变了的脸色,自家神色也不好看,这个林珑如今成了抚台大人的义女脾气见长了,本来来此就是为了明嘲暗讽看她鸡飞狗跳,好出一口恶气,哪里知道会被她反呛回来。 林珑鼻子重重一哼,朝林南道:“南叔,送客。” 林南神色很冷地朝周义道:“周掌柜,请。”明明做恶的人是自己,还要来一趟说些膈应人的话,这个周义真是起错了名字,应该叫周不义才对。 周义当即脸色大变地拂袖而去,不过是郑巡抚的义女,又不是亲生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等着看她倒霉。 林珑看他走出玉肤坊,这脸色才慢慢和缓,想来看她笑话,他倒是想得美,她会如了他的意才有怪。 周义也是一肚子的怒火,穿过马路,回到自家的店面,看到那冷清的生意,又是一阵的恼火,遂眼不见为净地踱到楼上去。 “掌柜的,那走商问是不是提前要玉肤坊发货?”亲信凑近他耳边道。 “等到期再说,切莫让她有了应变之策。”周义沉思道,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睛瞄到那客似云来的玉肤坊,冷冷一笑,现在赚的,他要她以后都赔回来,五万两倒是可以让他账面上好看不少。 林珑在伤好后第一次到店面来,不少富家女都选在今天上门,一见面即是“林姑娘,你可总算是来了,都快想死我们了……”然后该问自个儿的肌肤问题的就赶紧问,毕竟人数太多。 林南家的不由地感慨道:“老头子,姑娘若是到了京城,只怕苏州城的生意会差上许多,我可没这样的本事。” “那还不赶紧去听着。”林南催促自家婆娘,能学到多少就是多少,可不能拖后腿。 林南家的一听是这个理,赶紧扔下鸡毛掸子,过去站在一旁听林珑讲解,努力记下林珑为各色肌肤搭配的肤膏。 直到下午时分,林琦急匆匆地寻来,林珑这才向还没有离去的富家女们告辞,她们都拦着林珑再问,谁知道往后还能不能见到她来店面?如今林珑的身价是一级一级往上升。 “这个我家小妹也是个中好手,你们问她也是一样的。”林珑忙把林琦拉出来挡着。 林琦与她们也打过交道,自然很快就上手,毕竟大家都看出来林珑是真有事。 急忙往祖宅赶去,她刚下马车,就看到方辩手下的彪形大汉上前拱手,“林姑娘,货都到齐了,您可以清点一二。” 林珑点点头,进了祖宅,果然看到那包装隐秘的货物,打开来看,确是自己要的药材与花草,抓了一把闻了闻,不是那次料,方辩这人当朋友真是没得说的,真正叫重义气的人。 “没错,都齐了的。”她转头与那彪形大汉道,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大汉,“这个你们拿去喝酒,以表谢意。” 那彪形大汉以前与林珑打过交道,知道她的禀性,也没有客气地推拒,“谢过林姑娘,他日有什么吩咐,林姑娘尽管说。” 林珑道了一声谢,随后又郑重道:“这事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免得传出去让人有机会脱身。” “林姑娘放心,方爷都交代过,一直都是弟兄们押送的,没有让人起疑。” “这就好。” 林珑着福瑞送这几人出去,然后才招呼人将这些材料搬到厨房去,准备动工。 “阿珑,我原本还以为这方辩很可怕,现在才知道还是江湖人讲义气。”贝明绯一面帮动林珑整理药材一面感慨。 “可不是?这回也是多得他。”林珑指示如月等人晾晒花草。 贝明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毕竟时间有限,为了掩人耳目,林珑甚至停了那附近几个帮工的活计,让她们不要来,这样就不会消息外漏打草惊蛇。 正忙着时,她抬头看到那大踏步进来的男人,微微一怔,手中的红蓝花掉到了地上也不知。 “义兄怎么过来了?”林珑一回头看到郑华翰,忙迎上前。 “我来告诉你陈村的大火已经扑灭了,不过后山烧得不成样子,你包下的那些花花草草也都不能用。”郑华翰一回城向父亲禀报后就直奔林家祖宅。 “这样就好,对了,有没有人丧命?”林珑急忙问。 郑华翰神色一黯,“扑火时烧死了两条人命,如今出了人命,这案子就不再简单,幕后真凶一定要查出来。”说到这里,他握紧拳头。 林珑的神情也严峻起来,真出了人命,这心就不能放松下来,拉着郑华翰到那僻静处,将方辩抓到纵火真凶的事情道出,以及自己的安排打算。 郑华翰思忖片刻,“义妹无须担心,我私下去提审,这四天时间正好给我收集证据,这周义必死无疑。” 林珑点点头,她绝对不会同情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叹息一声,“那出了人命的人家,怕是生活困苦,我打算一家给五十两银子做安家费,不管如何,这事因我而起,不这样做我良心难安。” 郑华翰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这事不怪你,要怪也只怪那些个人。” 林珑苦笑了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来请示,林珑这才告了一声罪,着福瑞送郑华翰出去。 郑华翰看她走远的身影一会儿,这才走近正在整理花草的贝明绯,“贝姑娘,最近可好?” 贝明绯抬头看他,“托赖,还算不错,多谢郑公子关心。” 郑华翰看着布衣荆钗的贝明绯,没有感慨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贝家最得宠的嫡女一向倾慕他,他又焉能不知?只是她不说,他也乐得装糊涂,反正两人的身份悬殊,以前或许还可以说纳为良妾,如今碍着林珑的原因,他是不能也不会与贝明绯走到一块儿。 “那就好,贝姑娘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他道。 “多谢郑公子。”贝明绯行礼道谢,低头没再看他。 郑华翰没再说什么,定定看着她头顶的发旋一会儿,然后道了声“告辞”,当即就离去了。 贝明绯听到脚步声走远,这才抬头看着这男人模糊的背影,再度低头处理起手中的红蓝花,一滴泪滴落在这些花草上面,随后随风而干。 少女心事总会随风而逝,多年之后再忆起,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 一大家子正忙着的时候,林余氏气冲冲地进来,就连福瑞也拦不住她。 “林珑,你给我出来!” 林珑远远地就听到这三婶母的声音,交代一旁的如红几句,这才转出来,就看到林余氏一脸怒火地冲过来,“三婶母这是怎么了?来故意找茬吗?” “林珑,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将我家琳儿送到牢里?”林余氏今天才知道女儿没有回夫家,这也是多得女婿上门来寻找,不然她还被蒙在鼓里。 “是又怎么样?”林珑圈着双手看她,大方承认。 “你还要不要脸?她可是你堂姐,她坐牢你就舒坦了?”林余氏拔高声音怒斥,更是举起手来要甩林珑一巴掌,现在看她这傲慢的嘴脸就来气。 不用林珑吩咐,福瑞就急忙拦下这三夫人的无理取闹。 “你给我滚开,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也敢在我面前吠。”林余氏怒喝。 林珑挥手示意福瑞退开到一边去,正色道:“三婶母,你也无须在我这儿叫嚣,等明天的订亲宴一过,琳堂姐就可以出来回夫家了。” 林余氏哪里肯依?一来想到女儿吃苦,她的心也跟着难过,二来她也见不得林珑得好,“我要你现在就放她出来,不然明儿的订亲宴你休想安安稳稳地过去,珑姐儿,我告你,你也别把我逼急了,不然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也别想好过……”她放着狠话。 “你想让谁不好过?”叶旭尧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林余氏猛然一回头,看到那冷脸的男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后来忆起自己是长辈,又双手插腰道:“别以为我会怕了你,你们男盗女娼,都是一路货色,背着人不知道什么腌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当着人面就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呸!你赶紧把我家的琳姐儿放回来……” 这些话越说越难听,换做以前林余氏是不会说的,她好歹是秀才的女儿,识得两个字,就一向清高自许,哪会口出秽言?如今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如此对待,那心里越发不平衡。 叶旭尧朝匪鉴看了一眼,匪鉴立即上前甩了仍然叫嚣不已的林余氏一嘴巴,“林三夫人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家爷与未来奶奶可是你这张烂嘴可以侮辱的?” 林珑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好,这林余氏说出的话连她也听不下去。 林余氏捂住脸更为咬牙切齿,发了疯地想要骂得更难听。 叶旭尧淡淡地道:“除非你不想让你女儿出来,不然你接着闹,我无所谓。”看到林余氏惊疑不定地转着眸子,“我一向说一不二,念你是林珑的三婶母,不然你以为我就仅仅关着你女儿?”真是给脸不要脸,非要撕破脸难看才舒坦。 “三婶母,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林珑对于她在这儿丢人现眼的举动很是不喜,朝绿姨娘看了一眼。 绿姨娘惟有站出来把这林余氏硬是弄走,林余氏得了这个台阶下,当即咬着唇狠瞪叶旭尧,恨不得吞噬了他。 “明天你给我安份点,别学你的女儿一样想着大闹一场,不然这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明了。”叶旭尧仍然神色清冷地道。 林余氏顿时不敢看他,甚至甩开绿姨娘,如来时那般,又急匆匆地逃离,现在对于叶家这婚事,她再也不敢肖想,这样的女婿她要不起。 林珑看到这闹事的三婶母灰溜溜地离去,神色方才好看了不少,踱上前,“我以为你不会再过来?毕竟明天就要订亲了,你应该比我忙。” 订亲几乎没有女方什么事,也不会出席宴会,所以她可以算得是很悠闲,只是心疼他较忙罢了。 “没事,来看看你。”叶旭尧道。 林珑俏脸一红,不想忤在这儿让人看,遂吩咐了几句,这才与叶旭尧到前面的厅堂说话。 ------题外话------ 抱歉,今天胃不太舒服,所以更得少了,某梦明天再多更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定局 “那个周义真的不动他?”叶旭尧皱眉问她,在他眼里,这事其实不用太过于迂回。 “还是先不动吧,我怕走漏消息那走商不出现。”林珑还是如此道,“再说他还欠我八千两的尾款,这笔钱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她不服这口气,害人的人一定要获得应有的惩罚才行,不然像她这样的受害者就太可怜了。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你。”随后又道:“你这儿够不够人手用?不够我给你从宅子里调几个妇人来帮忙,你也别熬得太辛苦。” 林珑一听眼睛就亮了,她现在是严重缺人手,又不好唤那几个附近的妇人来帮忙,“那敢情好,我包她们的吃住,四日后就奉还。” 叶旭尧掐了一下她的脸蛋,“跟我还计较那么多?她们侍奉你是应份的,你也别顾虑那么多,该使的就使。”遂提高声音吩咐匪鉴回去跟他娘提一下好派人手过来。 “五人即可,无须太多。”林珑忙吩咐。 叶旭尧含笑地附和了一句,看得匪鉴一愣一愣的,自家主子笑起来俊朗不少,可惜平日太少笑容,与林姑娘在一起就是不一样。 “是,爷,林姑娘。”他忙应声,赶紧回去带人来。 “我还没好好逛逛你这宅子,带我周围看看。”叶旭尧不想与她坐在厅堂里,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林珑俏脸嫣红,“不就那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叶旭尧没说话,而是饶有兴味地与她往另一边的回廊走去,开始打量这林家祖宅。这宅子建得地方风水极好,难怪会出了林有德那样的大官,他暗暗思量。 “对了,昨儿栋弟与你是怎么说的?”林珑还是记挂这件事。 叶旭尧打量后院花草的动作一顿,“这些事你们女儿家少听,男女有别,我来关注即可。”哪怕是亲弟,他也不想让她听去那些个事。 “我是他姐,有何听不得的?”林珑不依。 叶旭尧斜睨她,难道要他告诉她林栋小便等情况,就算是小舅子,那也不行,她还是大姑娘,听去这些不妥当,“我只能告诉你,那药他吃来是有点效果的,不过能到什么地步,我们等吃完这一盒子再看看。” 林珑看他的样子,是真真不打算说得详细,瞪了他一眼,惟有做罢,再说她也不太明了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只知道女人有鼓鼓的胸部,男人没有,除此之外就是一知半解。 少时她的家境好,栋弟出生后,是不可能亲自照顾弟弟的,而且奶娘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给婴儿期的栋弟换尿布,以至于她根本连婴儿期的男孩长啥样也不知道。 再后来父亲身亡,家境败落,栋弟也长大了,就算身体再弱,也不可能还要她帮忙更衣擦澡,因而她也还是对男女构造一知半解。 叶旭尧是她未婚夫,她这才敢大胆地追问下去。 “生什么气?有我帮你看着还不行?”叶旭尧觉得她有时候也孩子气极重,更是攥紧她的手,一副好笑的表情,跟她在一起,连心情也能放松不少。 明明昨天才见过,今天就想得不行,还是赶来见上一面才能止住心头的搔痒,如今他才算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可别歪解我的意思。”林珑噘着嘴反驳一句,“就是知道得详细点,才能更安心罢了。” “放心吧,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的。”叶旭尧给她一颗定心丸,。 林珑耸耸肩做罢,有他的保证,她确实无须过于操心。 临近傍晚,叶旭尧没留下来用膳,而是有公事急急地离开,反倒是从叶家别院过来的那五个妇人手脚极麻利,一人就能顶两人用,话又不多,一看就不是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看来匪鉴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挑人的。 有她们帮忙,进度加快,绿姨娘与刚回来见状的林琦都大呼庆幸,林琦甚至还搭手在长姐的肩上,玩笑道:“姐,我发觉姐夫越来越好了,我都想要了,怎么办?” “行啊,你要,我让给你。”林珑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如若没有她在,只怕她这次难收拾这个烂摊子了,这妹妹还有心思寻她开心。 林琦摸摸鼻子,“我要不起,姐夫太冷了。” 这可是实在话,面对叶旭尧,她就会打冷颤,曾经还庆幸她年纪不大,叶家看她不上,不然要她伴一块冰块过日子,还没能暖上就冷死了。 “又瞎说了。”绿姨娘给了林琦一个栗子,“那可是你姐夫,可不兴这样说人家。” “好了,二娘,琦儿也没说错,他那人确实不太好相处。”林珑笑道,不由得想起初见时他那拽得让人生气的样子,能变成如今的和蔼可亲样,连她自己都大呼不可思议,那时候的他对她可没有半分好感。 “听听,连姐也这么说。”林琦呛声道,随后嘿嘿一笑,“不过姐夫对我们家还是真好的,那天我不过是随口提五万两的事情,姐夫一口就应下了,这可真够豪爽的。” “得了,要你在这儿夸他,他又听不见。”林珑也起身敲了她一记栗子,心下倒也觉得微甜,她的未来夫婿能得到家人一至的认可,到底也是件开心事。 “净会欺负我。”林琦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接下来用膳的时候,林珑特意吩咐绿姨娘多加几个菜,让叶家来帮忙的下人不至于吃得太差,虽然她们看来不是嘴碎的人,但是有些事能做足就尽量做足。 绿姨娘笑了笑,“我都晓得的,哪有可能让人家吃糠咽菜,荤菜都是备妥的。”这点面子她还是要的,可不能让人家在背后嚼自家舌根。 翌日,林珑一大早就起来了,刚梳洗完,抱了身嫣红色的衣装,照了照镜子,没什么不妥后这才打开房门出去,如霞跟在她身后,就连这侍女也换上新做的衣服。 如月在外面看到如霞那一身,羡慕嫉妒得很,她本就不是蠢人,经过这么些日子,自然明了林珑是忌惮她些什么,那个如霞不就长得比她丑才能入得林珑的青眼吗? “你且到厨下去帮忙。”绿姨娘出声道。 如月忍着气,瓮声瓮气地道:“奴婢晓得。”恭敬地施了礼就退下了。 绿姨娘看了看她的背影半晌,随后才去招呼前来陪同林珑的林白氏母女。 林璃看到林珑出来,拉着她的手笑道:“这要当新娘子果然不同。” “璃堂姐也赶紧找位姐夫,不就与我一样了。”林珑笑道。 林璃一听,脸上爬满嫣红,不满地横了林珑一眼,真是什么都敢说,“我不理你了。” 林珑看她着恼,忙伸手拉住她,哄了一阵子,林璃才笑开颜,“若不是我娘怕你闷着要我过来相陪,我才不来呢。”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 “这还差不多。” 林璃现在也不复以前刁蛮,渐懂事理,与林珑相处越发和谐。 林白氏与绿姨娘讨论着,“让他们把礼都送到郑巡抚那,我总觉得有几分不妥……” 绿姨娘斜睨一眼这林白氏,不是这么快又眼红她家珑姐儿攀了门好亲事?“这当初不是都说妥了吗?好歹是义父母,出面为我们家珑姐儿订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不是那意思,你别误会。”林白氏现在也不敢随便甩脸色给绿姨娘,“而是她叔父的说辞,好歹是我们林家嫁女,这义亲哪比得上自家正儿八经的亲戚?如果祖宅这里不合适,那到我们新宅去也是可以的,如果临时改了,我还来得及着人备菜招待叶家的……”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把风光让给别人,再来就是礼品的事情,叶家必定会准备得丰厚至极,这二房安份了没几天又在动歪脑筋。 绿姨娘的脸色瞬间下沉。 林白氏心一惊,丈夫跟她商量时,只想着让苏州城的人看看林家的女儿许的可是襄阳侯府的长子嫡孙,这可是高嫁,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正好挣挣面子,出去说话也能更响亮。 之前与林珑的关系十分的紧张,才会把这茬事让给了郑巡抚。由郑家办,人家只道是郑家的义女即将出阁,不会知道这是他林家的姑娘,说来说去就是小心眼发作了。 “二婶母,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再来反悔,你想让郑家如何看我们?”林珑听不下去,正色地反驳林白氏,这才消停了几天,又开始起歪心思。 看林珑神色不太对劲,林白氏忙道:“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不行就算,赶紧上马车吧,不然误了吉时就不好。” 绿姨娘不去理林白氏母女,径自扶着林珑就出去,林栋刚好过来,林珑一把拉着弟弟的手就上了马车。 林白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林璃忙上前跟林珑套近乎。 如霞也忙提裙上马车,今儿个是她做为林珑贴身侍女第一次亮相,自然紧张不已,就怕搞砸了,再说那是巡抚衙门,不是一般地方,就更是大气不敢喘。 林栋感觉到这侍女的紧张,看着她道:“你不用太紧张,不然易出错,今儿个是我姐的好日子,你可要警醒点。” 如霞不常侍候林栋,但也知道这个男主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还是极让人心生畏惧的,遂忙道:“是,奴婢记住了。” 林珑斜眼看到弟弟在提点这如霞,扬声道:“倒上茶水,再弄点糕点摆好。” 如霞一听到这吩咐,有事情可做,那紧张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到得巡抚衙门的时候,她的情绪渐趋平缓。 侍候林珑下马车的动作也能做得流畅而不停窒,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珑的身后往前走,她不敢东张西望,在看到郑巡抚的千金迎上来,还是不由得好奇多看两眼。 林珑到了后院,就是坐下来与郑南珠、郑西珠说着话,几个姑娘家都有聊不完的话题,虽然路上用了点心,但还是进了一碗粥。 至于林白氏与绿姨娘偕着林栋出去与郑巡抚夫妇一道等着叶家提亲,当天即行纳采礼,男方家会送上首礼,写下订亲之书,再确立婚期,这些个礼节一个都不能出错。 郑华翰这义兄也停下手中的事情,与父母一道在正厅等候,等这礼一过,他也算得上是叶旭尧的大舅子,谋求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达到了目的,这脸上的笑容越发盛放。 叶钟氏与叶旭尧母子亲自上门提亲,带着冰人,以及十八担礼,光头面,叶钟氏就备下了三套,绝对是给足林珑面子,显示叶家娶亲的诚意。 各方宾客也上门观礼,一切都极为隆重,更是当场定下了九月初八的婚期,这是之前就商议好的,现在不过是走走程序罢了。 林珑在后面偷偷看了两眼,叶家的礼真的相当丰富,叶钟氏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让她对新生活更为响往。 林璃羡慕得很,如果她够优秀,估计自己也能赶得上这样的好时光,睨了眼林珑红粉绯绯的肤色,暗叹自己只能在一旁看人起高楼了。 郑氏姐妹内心也是有所触动的,她们都是年轻女孩子家,未来婆家也不知道在哪里,只怕难如林珑这次的隆重鼎盛。 再退到后院厢房的时候,郑南珠道:“昔日我哥订亲的时候,可没有这般隆重,林妹妹,你还真是交了好运。” “哦,义兄许过亲?”林珑还真没听说过。 “许过的,只是我那嫂子没福份,染了风寒,前年过不了冬就去了,我哥这亲事也就搁下了。”郑南珠道,本来她娘有意再给兄长订亲,后来想着到时候进京,还怕娶不到名门淑女?所以这才做罢,自家兄长也是想要娶户高门女,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找个累赘。至于像贝明绯那样的,是入不得她家父母的法眼。 林珑唏嘘了一番,以下转思郑家的打算,遂也明了人家是准备到京城好好谋划婚事的,这曾许亲的事情就更是不会提,包括郑南珠在内,都打着要嫁进世家大族的主意。 惟有郑西珠神情不太好,这兄姐的如意算盘不是她能打的,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林珑的运道? 几个少女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谋算,在这夏日的午时,对于前程,各有展望。 林珑没能与叶旭尧单独说一会儿话,到底颇为可惜,少女情怀本就是诗,他对她好,她焉能没有触动?如今也学会了见不到就想念的情思。 午时过后,林栋与郑华翰两人就开始到叶家别院去,按理来说这迎亲不会在这别院,这考察男方家房子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但程序还是走了全套。 叶家别院一直到入夜都是极热闹。 这样的热闹,高志没去,他并没有收到请帖,想来是叶钟氏不打算请他,连带郑家也忽略了去。 所以他只能一人在府里喝着闷酒,想到林珑与叶旭尧情投意合,他将酒壶掷到墙上,洒壶瞬间破碎,酒液洒了一地,酒香四溢。 桂嬷嬷进来收拾,看到自家主子还要再拿过下人递上的酒壶,上前拦下道:“爷,不能再喝了。”给那下人使眼色让他下去。 “嬷嬷,别拦着我……”他略有醉意地想要去抢酒壶。 “爷,为了个姑娘家不值得。”桂嬷嬷不知道林珑那黄毛丫头喂了什么药给自家主子吃,以至于他会失态如此。 “嬷嬷,你说我风流倜傥……呃……哪家的姑娘不为我着迷,她为何就能……视而不见?”高志说着醉话,一向高傲的他这会儿开始酒后吐真言,“我开始只觉得她有趣好玩,现在却是变了味道……嬷嬷,我这里难受……”他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心脏部位。 把那天在画舫上初次见她的样子想了又想,就是无法让自己忘却那初见的美好,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执着,这不是一向洒脱的自己会做的事情,如今为了她,却是样样做齐了。 桂嬷嬷的眸色黯淡下来,主子为了一个女人神伤买醉,她何尝不会心疼?如果得到过那个黄毛丫头,自家主子会不会就此罢手?这里面还有一个叶家夹着,她顿时觉得头也疼起来,不过为了高志的心愿,她也不介意当一回恶人。 低头看到高志醉死过去,她将他放平,让他睡得安稳些,看着那皱起的眉头,她轻轻抚平,“爷,嬷嬷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已经回到自家的林珑在沐浴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正给她添加热水的如霞见状,“姑娘,是不是水太凉了?”虽然是大夏天,可姑娘家是不宜洗冷水的,绿姨娘一再吩咐,水温凉了就要添热水,可不能让自家姑娘亏了身子。 “没事,并不冷。”林珑道。 如霞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调水温。 系好了腰带进来,看到绿姨娘在屋里等着她,林珑搓着半干的头发,“二娘还不去沐浴?” “珑姐儿,你过来。”绿姨娘朝她招手,笑得有几分神密。 林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如霞出去,“二娘,怎么了?” 绿姨娘再度将袖口里的小册子取出来,将上回没有进行到底的事情做完,“珑姐儿……” “二娘,你怎么?”林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绿姨娘怎么又拿这避火图出来?真是羞死人了。 “珑姐儿,你别不好意思,就快是新娘子了,不学着点吃亏的会是自己。”绿姨娘也忍着脸红相劝,她比谁都希望林珑能抓得住夫婿,塞姨娘什么的,她是万分不愿这事会发生,那是万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林珑不好意思看这些个东西,就怕长针眼。 绿姨娘摊开来道:“二娘也是为了你好,珑姐儿,你若到了洞房那天仍然一知半解,如果姑爷温柔点,那还好,不然,很可能会吃苦头……” 女人的第一次谈不上多美好,绿姨娘的第一次就卖了个高价,至今仍是京城花魁初夜价格最高者。她记得那是个好色的老头,毕竟年纪大了,并没能折腾她多久,不然只怕更受罪。如今林珑的夫婿年轻力壮,这新婚洞房时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林珑的脸如火在烧,耳里听着绿姨娘的说道,那摊在桌上的避火图相当的清晰,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彻底,这会儿她总算明白叶旭尧为何不肯跟她直言栋弟的病情,实在有够尴尬的。 绿姨娘说着说着倒是自然了不少,连《*经》也翻了出来,将林珑在这方面的知识启蒙了个彻底,当然她是捡着来说的,那些个吓人的案例是一个也没提,花楼里面的女子什么没见识过? 当夜,林珑做了个有颜色的梦,醒来时躺在床上久久没回魂,那脸都快烧得见不人,这种感觉与初潮来临时颇为相似。 那也是在一个清晨,她醒来时摸到被褥里面都是血,顿时吓得面色发青,再然后知道这血是自己身体里面流出来的,就更是心事重重,以为自己要死了。记忆中那个清晨她赖在床上精神萎靡,还是她的亲娘来看她硬将她拽起来。 待看到被子里的血时,她带着哭腔道:“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净胡说。”她的亲娘没好气地看着她,“这是你长大的标志,往后就能许人家了。” 此时伸了个懒腰,她觉得挺讽刺的,她来初潮时,母亲还挺重视的,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告诉她,她要改嫁了。 想到母亲,就没有心思再忆往事,她迅速爬起来,唤如霞进来侍候梳洗。 再见到叶旭尧时,她想到了那个有颜色的梦,脸色“刷”的一声红透,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叶旭尧自然也感觉到她的异样,一把板回她的小脸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林珑感觉到下巴在发烫,都怪绿姨娘让她看什么避火图,还要说那些羞死人的事情,不然她不会这样,伸手想要拍下他的手,哪知道被他紧紧地握住。 “说。”他霸道地道。 林珑才不会把自己做了有颜色的梦的事情告知他,而是努力一本正经地道:“没事,你别净瞎猜。” “真没事?”他眯眼追问。 她摇了遥头,最后找了个理由道:“我在想那走商的事情,他今儿个该来提货了,我准备到店面去。” 叶旭尧仔细打量她半晌,确定她不是在说谎,这才做罢,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要不要我陪你去?” 林珑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那消下去的红晕又慢慢爬上来,“不用,我能应付,你可是要办大事的,我可不能拖你后腿。” 有时候女人过于善解人意也是令人头疼的,叶旭尧以前不希望娶个只懂无理取闹的妻子,兼之他又认为女人大多都是无法理解的,所以才一直没在身边留个侍候的人。 如今的林珑比他意想中的妻子还要好,他却是渐生不满,希望她能更多的依靠自己,想着自己。 “你怎么了?”林珑皱眉看他。 “没事。”他闷声道,没有上赶着自己找不愉快,“如果有什么事,就着人去唤我。” “我晓得。”她朝他甜甜一笑。 叶旭尧觉得自己就要化在这甜甜一笑中,原来平生不会相思,便害相思,是如此的心情。 林珑心情极好的在店面等着那走商到来,目光斜睨了一眼丰盛德的掌柜,“周掌柜怎么又来了?” “林姑娘,在下是来看看有什么忙可帮的。”周义想要亲眼看着林珑倒大霉,不管如何,玉肤坊没了诚信,往后的生意必定会大受影响,他等这一天等得够久了。 不过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却是极好运,居然还能许到那样的人家,他顿觉当初提这五万两赔偿太少了,怎么着也要个十万两才够本,襄阳侯府有钱,怎么着也会替林珑填了这窟窿。 “周掌柜的,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忙?”林珑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义父是郑巡抚,我的未婚夫婿至少也是个官老爷,真不知道周掌柜大喇喇地到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也不怕人笑话风大闪了舌头?” 林琦知道的内幕不多,有好些话林珑等人也没告知她,就怕她冲动行事,不过她看这周义也不顺眼,想到曾经自己求他家的胭脂而不得时的懊恼,就如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就是,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商人。”她也不以为意地道。 周义的神色一紧,这对姐妹花都有条厉害的舌头,“真是好心没好报,林姑娘,你可别求到我头上,我必定不会忘记今天之事……” “你放心好了。”林珑如看死人般看着她。 这时候,一名穿着庸俗的外地走商进来,后面还带了八个彪形大汉,这走商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正气凛然,如果不是知道他与周义串通,连林珑本人也会对这样的人看走眼,戒备心下降,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有蒙蔽他人的本事,这走商就是个中翘楚。 他一进来就与周义交换了个眼神。 林琦拉着长姐的衣袖,“姐,就是他。”顿时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长相忠厚的男人,一想到自己曾经上当受骗,这心情就更不好。 林珑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对方也看了看林珑,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客套。 “周掌柜认识这商人?”林珑指着走商问周义。 周义自然不会承认识对方,“林姑娘别开玩笑了,我如何认得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 “我也不认识这位先生。”国脸走商皱眉否认,然后,他朝林琦道:“林二姑娘,我们约定的日期到了,你是不是要交货给我?毕竟我的船可不等人,这回要出海,更是耽误不得。” 敢情她们家的货要销到海外去?林氏姐妹都腹诽着,莫不是怕他日事情被揭露,所以出海避风头。 “这是我长姐,店里的事情都是她主事。”林琦压下心头的怒火,努力让声音平稳。 “林大姑娘。”那走商立即向林珑问好,之前不知道林珑的身份,所以才会应了周义,这两天他在城里都能听到关于这林珑的八卦,毕竟拜得郑巡抚当义父的女子能有几何?这林珑倒也是个人物,他只希望今天能顺利把事情办完,与周义分开,之后的纵火案就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银子可备好了?”林珑开口就没绕圈子。 国脸走商与周义暗中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诧异之色,莫非真让林珑能顺利做出货来? 周义的吃惊远在走商之上,他都封死她的路,没有原料她如何能完成这么多的货? “备好了。”国脸走商沉声道。 “那好。”林珑朝身后的林南道:“南叔,把货搬出来。” 林南点点头,与福瑞、福祥进去把货物搬出来,这一批都是贵价货,所以他们也极小心。 看着那一箱一箱的货往外搬,周义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包括那国脸走商也是看得眼珠子都瞪圆了,她们真的按期交出货来。 “货都在这儿了,你可以验验。”林珑手一扬道,“我们玉肤坊一向讲诚信,说好交货就必会如期交……” “这怎么可能?”出声的是周义,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州城没有原料卖,你是怎么找到原料的?”最后看向林珑,就算她有叶家与郑家撑腰,不经商的官宦人家如何能短时间内调集到原料? “我是如何做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到了,不是吗?”林珑冷笑道,“在商言商,诚信为重,周掌柜的难道不比我更清楚?” 周义的脸色铁青成一片,暗中给那走商使了个眼色,对方也不含糊立即走向那堆货,开始一一检验,就怕对方以次充好。 “林姑娘,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太意外姑娘的能力罢了。”周义打着圆场道,“还请林姑娘教导一二,让我也长进一番。” “朽木怎样也是不可雕的。”林琦呛声一句,心里恨极这个周掌柜,想要看她家笑话,她就让她笑不出。 “这货可有问题?”林珑冷声问道。 那走商也是识货之人,知道这批货品质上佳,由不得他张嘴说出以次充好的话来,脸色沉着地起身看向林珑,“没有问题。” “那就付款。”林琦摊手道,为了这五万两可能的赔银,她这段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家子因为变故忙得要死。 国脸走商看了眼周义,周义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地多付这八千两银子,加上订金,就已是过万两,这笔账他如何能填得平?手掌不禁握紧成拳,这对林氏姐妹简直是他的克星。 国脸走商最后还是掏出银票给了林珑。 林珑接过仔细检查,是货真价实的银票,这才点点头。 “既然银货两讫,在下告辞。”国脸走商指示着手下来搬货。 周义咬牙切齿地想要拂袖而去,正要走人时,偏看到郑华翰冷不丁地出现,身后跟着衙差,遂道;“翰大爷?”想到那陈村后山的火烧死了人,他就知道后果很严重,这些天也有几分不安。 “把他们抓起来。”郑华翰抬手下令。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又没犯法。”国脸走商忙叫嚣,这会儿他也感到心慌。 “没犯法?你们狼狈勾结给我下套,这还不算,你们还放火烧山弄出人命,罪恶滔天,死有余辜。”林珑上前一一数出他们的罪状。 “你有何证据?”国脸走商咬牙问道。 林珑扬了扬手中的银票,“这些就是证据。”看到周义与走商难看的神色,“这些银票只怕仍是记在丰盛德名下的,你们一开始就认为我交不出货来,所以才会连银票也没有兑换……” “那,那是我借他的……”周义不肯承认。 “哦?”林琦一脸嘲弄地道,“之前你们还说不认识对方,怎么现在又认识了?” 这话一出,周义与国脸走商都知道他们入了林珑的圈套,脸色更为难看。 “别再串口供了。”郑华翰看向周义,“周掌柜,杀人放火从来都是重罪。” 周义一听,眼睛瞠圆地看着郑华翰,他不想死。 方辩过来,朝郑华翰行了一礼,他身后自然是烧山的纵火犯,“翰大爷,这人我交给你了。” 还想要大喊冤枉的周义在看到那纵之犯的时候,顿时没了底气,如泄了气的斗败公鸡一般垂着头。在被押走之际,他看向方辩,“是不是你在帮她?” “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吗?”方辩大方承认。 周义这会儿才知道他输在哪儿?难怪林珑能交得出货来,有宏门在后面,她要什么货运不到?这宏门迟早是方辩的,另一位有资格竞争宏爷之位的人因为卷进盐务案子,估计是连头也保不住。 周义尚有家下,如今在劫难逃,他也是不敢动方辩的,这样的帮派组织不是人人都能挑衅的,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 林珑看着郑华翰押走这些个人,心情更为舒畅,上前给方辩行礼,“谢过方爷。” “林姑娘客气了。”方辩回礼。 玉肤坊在这一战里面大获全胜,因为涉及到诈骗,那走商用来交尾款的八千两银子判给了林珑当赔偿,至于那一大批货自然也是归还给林珑。 至于丰盛德的掌柜涉嫌纵火,丰盛德立即被查封,店面也关了起来,京城的丰盛德总部收到消息时,立即大为震怒。 他们忙着重开店铺,至于周义,则由得他去死,惹下这样的大罪,他没得逃脱。 因为这次赶货的原因,玉肤坊一时间货品充足,林珑趁机做了一次降价酬宾,让苏州城的妇人和年轻姑娘大为高兴,纷纷排队购买,一时间,玉肤坊的名声大噪。 而在此时,林珑正在打包行李,一家子北上。 此期间,她到了一趟林刚的新宅去,这回林白氏没有再使什么计,而是道:“我跟你二叔父商量过,这次我带着璃姐儿与你一道北上,你出阁,我们林家也要有人在场才好。” 林珑不置可否,“那二婶母早点做好准备,我们五天后就要起程。” “甚好。”林白氏得了林珑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襄阳侯府有钱有地位,女儿到了京城,若能许以一官宦人家,那也值了。 林珑看了眼林白氏,没有戳穿她真正的目的,如果林璃能许到好婚事,她身为堂妹也没有必要拦着。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林珑方才告辞离去。 走在出府的回廊上,林珑遇到回娘家来的林琼,看到她丰腴的身材,她颇为疑惑地看向她的肚子,这么快就有了? 林琼用手挡住自己的肚子,她嫁的丈夫是不好,好在她的肚子争气,洞房那晚就怀上了,有了这孩子后,夫家的人对她顿时好了起来,“听说你要上京了?” “没错,琼堂姐看来过得不错。”林珑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林琼冷声回应。 “琼堂姐到现在还没有觉悟?你两次都要杀我,我这样对你已是仁至义尽,至少还没到赶尽杀绝的地步。”林珑同样冷冷地道。 林琼神情一惊,黑狗那事她也知道? 顿时,她没了底气,不敢与林珑直视,低声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珑堂妹一路顺风。”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去。 林珑回头看了看那背影,这林琼比林琳要精明,至少知道识时务为俊杰。 一转身,她立即离去,不再为这里的人和事牵挂着。 五日后,苏州城的天空碧蓝如洗,林珑早已整装待发,坐在马车里面,与车外哭成泪人儿的贝明绯道别,同样满脸是泪。 “阿珑,你要珍重。” “阿绯,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保重,有什么事写信告诉我。”林珑握紧她的手不放。 叶旭尧骑马过来,“到时候启程了。” 林珑仍舍不得松开贝明绯的手,叶旭尧一狠心,指示车夫赶紧扬鞭。 贝明绯追着马车跑了一会儿,与林珑的手渐渐滑开,最后变成挥手相送。 直到看不到那马车的影子,她仍舍不得收回手。 走近的方辩看不过去,递出一条帕子给贝明绯,“贝姑娘,擦擦泪水吧。” 贝明绯抬起泪眼看他,半晌,还是接过他的帕子道了一声谢。 马车里的林珑也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再看一眼苏州城的风景,自此一别,怕是只能在梦中追寻。 “三年了,我们终是要回去的。”林琦靠着林珑道。 林珑的心头却是跃上那个人的样子。 她的亲娘,如果看到他们姐弟三人又回来了,不知脸上是何颜色? ------题外话------ 感谢大家票票支持!下一章开始,就是新的一卷:道是无情却有情,咱们换地图。   ☆、第一章 抵京 淮阴伯府位于京城西边众多达官贵人聚居之地,挂着大大的敕建淮阴伯府几个大字,朱红大门,门口的两只石狮庄严至极。 第一代淮阴伯随着太祖打天下,挣下这份殷实家业,后代子孙也颇争气。如今的老伯爷权衡更是在对蒙国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七十岁仍能扛得起两只百斤重大鼎,就连当今圣上也说老伯爷老当益壮,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颇为喜欢这个正直的老头子。 一大早,老淮阳侯夫人权萧氏皱眉看向丈夫,岁月流去,她的脸上也爬上了皱纹,因为生性好强,老夫人就算保养得好,也显得面容过于严厉不好相处。 “那襄阳侯府的老侯爷真那么说?” 她仍然不太相信丈夫的说辞,这可能吗?就算听到襄阳侯府不打算娶临沂伯府的大姑娘,可也没有道理娶这样家世的女子当长孙媳妇? 老伯爷权衡看了眼老妻,“当初我就不同意美环改嫁,这名声能好听到哪里去?哼,如今她的女儿回来了,这京城能有多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怕日后少不得要被人在后面乱嚼舌根。” 这小女儿改嫁事宜完全是发妻的胡乱作为,虽然本朝不阻止守寡的妇人改嫁,但是到底于名声还是有碍。 “我可看不得我们的女儿就那样守一辈子,正好她堂姐夫死了正室,她嫁进去有什么不好?现在也算是夫妻和睦,本以为那仨孩子不回来就免去了尴尬,兜了一圈又回来了,你说这算什么事?” “现在事已至此,我把话也给你搁在这儿,等人进京了,你就去给我接回来家住,他们好歹还是我权衡的外孙与外孙女。”老伯爷权衡给发妻下了最后通牒。 当初这前女婿的儿女回苏州时,他正好不在京,不然哪会任由发妻把他们都打发走? 权萧氏有几分刻薄的嘴唇紧抿着,她一向不喜欢女儿那位死鬼丈夫,当初若不是小女儿以死相挟,她也不可能同意她嫁到林家去,好在那人死得早,没有拖累女儿一辈子。 “我跟你说话,你可有听到?”权衡不高兴地将手中的筷子甩到餐桌上,冷脸看着妻子。 “我耳朵没聋,听着呢。”权萧氏也不怕丈夫生气,她生有三子两女,地位牢固得很,这老头子能拿她怎么样?那些个妾室更是能奈她何? 权衡顿时来气,“那就给我办得好看点,你也知道叶老头的意思,就是想要让我们出面让这婚事好看点。” 林珑到底是他的外孙女,哪能真看着她过得如履薄冰?他不给她撑腰给谁撑去? “可我们美环呢?”权萧氏一想到就头痛,这让小女儿的脸往哪儿摆? 权衡一大老爷们在这方面没有女人的心思细腻,“她再不济也不能不理亲女,半点当娘的样子也没有,丢尽了我的老脸。” “脸脸脸,除了这你还会念叨什么?”权萧氏低声嘀咕了一句。 权衡顿时怒火上升,当场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这一大早就肝火上升,权萧氏在看到小女儿回娘家同时也来气,尤其听到她哭诉婆母与继女难为她,这额角青筋顿时凸起,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女儿要回来了。” 权美环正按住眼角的帕子不由得一顿,长相姣好的她哪怕年过三十,看来也顶多二十七八,眉眼尖总有着一股化不去的轻愁,两边的法令纹显示出她执拗的个性,总之,这权美环在这风韵犹存的年纪还是相当迷人的。 年轻的时候她就与现任临沂伯,昔日的伯府世子好上了,只是后来临沂泊夫人却看上她的堂姐,为此她暗恨不已,堂姐又从中作梗,她一怒之下低嫁给林则,就为了气一气那爱人,到头来却是苦了自己与爱人半辈子。 权萧氏看到小女儿只是怔怔地不作声,突然冷笑了一声,“怎么?连你女儿是谁都不知道了?还是将那霍香玉当成了你女儿?” “娘,你挖苦我有意思吗?”权美环轻蹙柳眉不满地道,半晌,又道:“她怎么回来了?不在苏州好好地待着?”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思念那三个儿女,可听到他们要回来,她到底不能冷静地坐视,想到现在的夫家,她又诸多顾虑。 权萧氏想想确实没有意思,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语气又柔和了一些,“听你爹说许了襄阳侯府的长子嫡孙,这不,由叶家从苏州带回来京城,婚期都订好了,九月初八。” “襄阳侯府那位长子嫡孙?”权美环突然睁大眼睛道,毕竟这婚事是在苏州城订的,所以京城还没有传开来,这样一来,她那位继女真的就无缘嫁进叶家了。 “就是他。”权萧氏应声,“真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以前听说霍家那姑娘对他情深一片,叶家也曾一度同意这婚事,只是没想到还有这变数。” 权美环的心乱成一团,女儿能高嫁她当然高兴,在这样的条件下能有这样一门婚事相当不容易,可她那位好不容易才给她一点好脸色看的继女怎么办?婆母到时候只怕又要指桑骂槐,还有府里的妯娌,光想想就头痛不已。 “这事我先跟你提一提,至于见不见他们,你也好好想想。”权萧氏没有替女儿拿主意,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这姐弟仨回来就是找麻烦的。 权美环没有应声,见与不见这心都在挣扎着,一别三年,也不知道小儿子的病情如何?说不挂心是骗人的。 浑浑噩噩地出了娘家,坐在马车里她无心地看着街景的变幻,儿女三人的归来对她的触对是极大的。 突然,看到街道上的人群自动分开,外面的车夫呼吁停了马车,她眉头皱得更紧,“发生什么事?” 一旁的侍女查明了情况,恭敬地禀道:“回太太的话,前方有大批马车通行,所以老杨头一时间不能将马车驾到大道上,估计要等一会儿我们才好驶出巷子,不若我们给对方打手势让我们先行……” 她听了一半,冷下脸来抬手示意侍女不用再说下去,这京城一向龙蛇杂混,达官贵人更是多如牛毛,哪怕自己出身不低,夫家又是高门大户,她也没有过于嚣张行事,“让车夫不用争道,让人家先行通过。” “是。”侍女应声,掀起车帘子出去吩咐车夫。 权美环看了一会儿就没有什么兴致,想到自己的烦心事,更没有心思看热闹,正要让侍女将这纱帘子放下来,就听到那渐渐驶近一辆马车里姑娘家叽叽喳喳的声音。 “姐,你看这街上真热闹,我刚刚还看到有人卖糖葫芦,我可好久没吃上……” “小馋猫,一回为就想着吃。” “别告诉我你不想,要不你跟姐夫说一声,让他停下马车,我们买上两串过过瘾,我在苏州时可馋死了,那儿偏又不兴吃这个……” 接着又是一阵少女软喏的哀求声。 随后响起一副中年女人的声音,“既然琦姐儿想吃,珑姐儿你就全了她的心愿吧,依我看也不用停车,直接派人去买了来吃也行……” “二娘,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再说,都到了京城,这姐夫可不能乱喊,不然要惹人笑话我们一家子不懂礼数……” “我晓得,下回不叫姐夫就是,叫叶公子,姐,你就答应我嘛?” 这马车里讨论糖葫芦的人正是进京的林珑一家,林珑没好气地看着妹妹那垂涎三尺的样子,掐了掐她的脸蛋,到底不舍她失望,探出头来朝跟在车旁的匪石道:“你去那卖糖葫芦的人那儿买两串来……” 吩咐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目光就落在隔着人群的另一辆马车里面的贵妇人。 只见到这妇人穿着蓝色织金纹玄色回纹镶边对襟褙子,里面套着一件月白色暗花缎面竖领袄子,露出的面容微含惊讶,那蹙起的眉尖更见忧愁。 两人一照面,就认出了对方来。 权美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见与死去前夫所生的儿女,这会在措手不及的时刻见到他们,那复杂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没有认错,那探出头来穿着浅紫华贵衣衫的少女就是她的大女儿林珑,至于另一个年轻少女的声音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林琦,那个所谓二娘不就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 林珑瞅到惊疑不定的眸子里有惊讶,有惶恐,有几丝暗喜却偏又压下,她的胸口顿时堵上一股气,路上还想着,这母女见面,亲娘会有什么反应? 她见到他们会不会高兴?会不会抱着他们痛哭?会不会后悔扔下他们不管? 种种猜测都有,心下的期待也有,不可否认,她还是想念她的,可她那双眸子让她怒火中烧,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不放。 “林姑娘?”匪石不解地唤了一声。 林珑这才收回看向生母的目光,努力让声音一如既往,“你且去买吧。” 匪石这才拱手驾马去买糖葫芦。 “姐,你在看什么?是不是遇上熟人?”林琦也探出头去。 林珑动作极快地把纱帘子放下挡住那边的目光,声音颇为清冷,“哪有什么熟人,净瞎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好了,这满大街都是人,你也给我收敛点,别让人笑话我们是乡下人进城没见过大世面……” “哼哼,谁是乡下人啊?”林琦不服输的皱了皱鼻子,她才不肯承认自己是乡下妹。 绿姨娘一把搂住她,“好了,你姐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是上心了,这还不让人笑话?” 林珑不去管她们,转身给熟睡的弟弟拉好锦被,这刚入秋,又是北边,天气寒冷许多,可不能让林栋感染了风寒。这一路就算是舟军劳顿,林栋的身子还是渐渐好转,尤其是叶旭尧给找的药丸子,一路上再麻烦他也弄来,根本就没停过,所以她的脸上焉能没有笑容? 直到长长的马车队伍走远,权美环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大女儿那句无关紧要的人让她用手紧紧地抓着衣领,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儿血色,头脑一阵晕眩。 “太太,您怎么了?”侍女焦急地问道。 “没事,我们赶紧回府吧,迟了老太太会不高兴的。” 侍女得了自家太太的吩咐,立即吩咐车夫起程。 临沂伯府与淮阴伯府离得并不远,很快也就到了,马车驶进府里,天色还没晚,权美环带着重重心事下了马车,因为身体不适先行回自己住的院子,着人倒水服了颗药丸子,这才感觉呼吸顺畅起来,神情恹恹地躺在罗汉床上,望着那香鼎发呆。 一会儿后,有侍女掀帘子进来,“太太,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她这才惊醒还没有去给老太太院里回话,忙下床把绣鞋穿好,看到衣服有些皱,忙又换了身松花绿的衣裳,重新拢好头发,弄妥后这才掀帘子出去,看到那垂手而立的侍女是老太太身边的珍哥,“这就过去吧。” 珍哥在前方引路,权美环皱眉问道:“老太太可是着恼了?” 珍哥回道:“奴婢瞅着也没有多恼,不过大姑娘也在那儿呢。” 权美环的心“突突”地跳着,珍哥是老太太跟前的红人,她的话虽然不可信得十足,却很有参考的份量,脸上原本的哀愁又加深了一重。 到得老太太霍周氏的院子,她再整了整衣冠,这才踱了进去,掀了数道帘子之后,她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唤一声“老太太”,霍周氏就将手中的茶碗扔了过去。 权美环侧身避过,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婆母。 霍周氏一向最不喜欢这儿媳妇,尤其是她脸上的轻愁表情,当年不喜,现在更不喜,无奈儿子就是吃定她这一套,非要娶来当继室。“你那个好女儿抢了我们玉姐儿的夫婿,这事你怎么说?” 一旁坐着的霍香玉斜睨一眼这继母,想到生母临死合不上的双眼,父亲也不回来看一眼,随后就迫不及待地娶了这继室,思及此,她的目光更冷。 权美环没想到还是为了这事情,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事我在京城,鞭长莫及也无法阻……” “祖母,玉儿的命好苦啊……”霍香玉扑到霍周氏的怀里痛哭着,眼角却是狠狠地瞪着这讨厌至极的继母,“这么说来母亲是早知道你女儿毁了我的婚事?你就这样由得她践踏我?你们母女都是一丘之貉,都是那觊觎别人男人的狐猸子……” “玉姐儿,我真的不知晓,我也是今儿个才听说的……” “我不信,你把我们一家子都蒙在鼓里,你还在说推搪之词?”霍香玉猛然从祖母怀里起身,手指着权美环没有半点敬意地道,“我知道你为亲女着想,又如何会为我这继女多想半分?” “玉姐儿,这是无中生有之事,当年他们回苏州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我可以指天发誓。”权美环当即举起手来,发了个重誓。 霍香玉这才一脸愤愤不平地重新坐下来,“若不是听叶家的女眷提起,我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祖母,我这辈子嫁定叶旭尧,若不能嫁给他为妻,我,我就绞了这头发当姑子去……” “我的小祖宗,你也别拿这话来吓祖母啊。”霍周氏一把揽住这最宠爱的孙女儿,瞪向权美环,“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你那低贱的女儿把婚事给退了,这夫婿是我们玉姐儿的。” 权美环心乱如麻,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能怎么办?“这婚事他们连通知我一声都没有,我有何面目去退了?叶家只怕也不买我的账……” 霍周氏松开孙女,端起茶盏轻茗一口茶水,冷然地开口道:“我不管,权氏,我告诉你,你若是想要呆在霍家,就把这事办妥了,不然你也给我滚出霍家。” 这真是晴天霹雳从天而降,权美环感到一阵头晕,身子不稳地歪倒向一边,一旁的贴身侍女一把扶住她,“太太……” “你别给我装这一套,除了堰儿会吃你这一套外,我可是半点也不吃。”霍周氏厌恶地道,就是这一股气质让她万分不喜,这样的儿媳妇如何能担得起霍家宗妇的职责? 霍香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想到这继母母女的可恶,那唇抿得越发紧。 此时的林珑到达了襄阳侯府,郑夫人一群人在进城时就与他们分道了,他们在京城有地方落脚,自然没有道理到襄阳侯府去。而林珑原本想要去叶旭尧给她备好的府邸居住,但叶钟氏还是坚持让他们一家子先进襄阳侯府住上两天再搬,林珑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 太阳偏西,林珑还是瞧到了襄阳侯府门前的繁华,那石狮子看起来十分的威武,一旁的林琦与绿姨娘还是瞧得没眨眼,毕竟这在苏州城还是极少见的。 中门没有打开,只开了一边的侧门供马车驶进去。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林珑整了整衣装正要下马车时,就听到有一把略带尖锐的声音笑道:“大嫂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大家都等了好些日子,对了,尧哥儿的媳妇呢?在哪儿,我可要好好瞅瞅才行。” 林珑一听这话,脸色微微一沉,她又不是任人观赏的物品,听这声音令人万分不舒服。 叶钟氏淡淡地道,“三弟妹何必这么着急?我这未来儿媳妇又不会长脚跑了?” “看大嫂说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那妇人还是笑道,“新娘子面皮薄,别让尧哥儿媳妇以为我这当婶母的在挑剔她,不然我就真的罪过了。”轻咳了咳,“老太太嘱我来这儿等着好做安排,大嫂你说我有什么法子?难道不听老太太的意思行事?”叶家三房正夫人叶肖氏手指了指天,自然指的是老夫人叶秦氏,表情似相当的无奈。 叶钟氏将手中的帕子攥得很紧,把所有的怒气都压下来,这叶肖氏前来无非就是向她示威,表明她在苏州这段日子都是她当家,明明内心高兴得很,面上还要做出一副迫于无奈的样子来膈应人,这就真恶心了。 林珑一听知道是叶肖氏,顿时就知道她的来历,这可是老夫人叶秦氏亲姐妹的女儿,本就是姨表亲,如今更是亲上加亲,再加上老夫人叶秦氏偏爱这三儿子,这心一偏,很多事就不能处理得公正。 此时叶旭尧不在,一进京,他就与傅年、郑华翰先去都察院交差了,公务在私事之上,自然不能先回府来,不然这影响不好,所以林珑也没有拦他。 “珑姐儿……”绿姨娘也听出别的味道来,有几分着急地私下唤了林珑一声,这初进襄阳侯府就有人来发难,她怎能不忧心? 林珑拍了拍绿姨娘的手,“二娘,你别怯场,还有我。”看了眼身后的弟妹二人,只看到弟弟光华内敛的眸子和妹妹噘嘴微哼的表情,知道这两人不会坏事,这才放心地由如霞扶她下马车。 她刚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连下人都眼也不眨地盯着,这可是第一手消息的来源,原来这大房未来的大奶奶是长这样的。 叶钟氏对林珑处变不惊的样子很是满意,给人笑话的事情她一向不做,朝脚刚落地的林珑招手,“珑姐儿,过来。” 林珑听话地缓步上前,刚站定,叶钟氏就伸手拉着她,面向同样暗暗打量林珑的三夫人叶肖氏,“既然三弟妹要见,我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我这未来儿媳妇生得好,自然不怕人见。”又看向林珑,“这是你三婶母,现在先唤声三夫人吧。” 林珑自然会意地行了个标准礼,“见过三夫人。” 叶肖氏忙上前扶起林珑,状似亲热地道:“别那么见外,都要是一家人了,这礼数哪需如此之多?大嫂也真是的,由得她这么多礼来着。” “礼不可废,小女子是晚辈自然要遵礼。”林珑笑着回应。 叶肖氏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性子看来倒是个不好欺的,居然能落落大方,让人初一见挑不出刺来。 叶钟氏是相当满意林珑的表现,不小家子气,让她也长脸不少,“三弟妹这段时日代我掌家真是辛劳了,回头我这当大嫂的少不得给你点辛苦费,不然都过意不去呢。”看到叶肖氏想要推,她忙堵住她的嘴,“三弟妹可不能不要,不然大嫂下回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她才是堂堂襄阳侯夫人,老妖婆想要让叶肖氏夺她的权,也要问她让不让? 叶肖氏脸上的笑容险险维持不下去,心下也在转思,这大嫂一向也不是善茬,不过上头还有婆母在,有婆母给她撑腰,她自然也可以与这大嫂一斗。 林珑没有吭声,离得近的她自然也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珑姐儿,随我去见见老太太。”叶钟氏径自道,然后回头看向林家众人,“你们先去安顿一二。”扬声唤道:“安嬷嬷。” 从人群里面站出来一个马脸妇人,严肃着脸应声,“老奴在。” 叶钟氏不管叶肖氏难看的嘴脸,径自吩咐这安嬷嬷领着林家众人先到之前安排好的院子住下,故意放高声音,表示她一回来,这中馈之职就只能是大房的,轮不到其他几房的人阿猫阿狗染指。 说完,叶钟氏携着林珑往前走,叶肖氏脸面险险挂不住,还是朝自己的亲信李瑞家的道:“傻愣着做甚?还不先去安顿一下客人。”她现在还没交权,这家还是她在当,如今更是不肯堕了自己威风。 李瑞家的看了眼大太太身边的得力助将安嬷嬷一眼,立即应声,“是,奴婢遵命。” 林白氏眉头紧皱,林璃有几分惶恐地挨紧母亲,这襄阳侯府实在有几分可怕,之前她还百般暗叹这府邸豪华至极,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林白氏拍拍女儿的手,她的出身也不高,看到这襄阳侯里面口里自称老奴或奴婢的都是穿金戴银、一身凌罗,比她还体面,顿时就先怯场了。 林琦走了几步,看到这二婶母与堂姐还愣在原地,顿时就知道她们怂了,就这样子当初还想攀这婚事?这对母女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吗? “二婶母,璃堂姐,傻愣在那儿做甚?” 林白氏母女听到林琦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抬脚跟了上去。 林珑却是紧跟在叶钟氏的身后穿过这回廊,安安静静的她并没有东张西望,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这府里明里暗里观察她的人有不少,自然不肯随意行事让人笑话去。 叶肖氏一路都紧盯着林珑,也是半分毛病也挑不出来,这风尘仆仆地进京,也不见这姑娘有疲态,身上的浅紫色衣装衬得她似乎有几分贵气,看来这大嫂挑这媳妇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叶钟氏低声与林珑道:“待会儿见老太太别怕,还有我。” “是,小女子晓得。”林珑也乖巧地回了一句。 叶钟氏很满意她的表现,她们婆媳可不能闹笑话,要团结一气才能不让人背后乱嚼舌根。 近到老太太所在的菊园,叶钟氏的步子才慢了些,缓缓地提裙拾级而上,林珑也学着她的样子。 那守门的侍女看到她们立即掀帘子,叶钟氏率先进去。 紧跟其后的林珑刚一迈脚进去,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似乎有不少人在,看来对于自己的到来,叶家各房女眷都在观望着,人人好奇。 “婆母,儿媳给您请安了。”叶钟氏一进去,就给坐在主位的老太太行礼。 林珑也屈膝行了一礼,微掀眼帘看向这叶秦氏,老太太的头发花白,因为保养得好颇为富态,看那样子挺像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前提是忽略她那双透着精光的眼睛与有皱纹微严厉的嘴角。 这老太太一看就不是普通角色,厉害得很呢。 叶秦氏慢条斯理地茗了一口茶水,看到三儿媳妇上前,这才下巴一抬,“老大媳妇起来吧,你去苏州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赞扬地看了眼叶肖氏,“好在老三媳妇知礼懂事为我分忧不少。” “婆母谬赞了。”叶肖氏立即谦逊了一句。 这话不但叶钟氏觉得刺耳,一旁坐着的几房媳妇也自然觉得刺耳,只是大家面上不显,庶出的二房儿媳叶王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用帕子按着嘴角,对于嫡出那几房人略有不满。 “婆母也知道娶妻当娶贤,儿媳哪敢乱选一气,这才耽搁了不少时日。”叶钟氏起身,一副恭敬的样子道。 老太太叶秦氏冷然一笑,“你倒是歪理多。”遂看向林珑,朝她招招手,“我倒要看看你千挑万选的儿媳妇如何?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子,你可不能糊弄我?” “婆母说这话真是折煞儿媳了。”叶钟氏忍着气,脸上和气地道。 林珑乖巧地走上前,再度行了一礼,“见过老太太。” 叶秦氏也没有唤她起身,而是挑剔地打量着她,这目光就像是到牙行买奴仆一样,让人份外的不舒服,林珑初来乍到,只能面不改容地忍下来自这老太太不善的目光。 二房的叶王氏、四房的叶程氏、五房的叶彭氏、六房的叶田氏都睁大眼睛看着,偶尔还会窃窃私语几句。 倒是坐在一边的几个年轻姑娘家没有过多的吭声,不过多看几眼那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姑娘家家初到我们家做客,难免有些放不开。”叶钟氏胸口的怒火一丈比一丈高,借着这话上前将林珑扶起来,半天也不让人起来,这不是在挑林珑的刺,是在挑她的。 叶秦氏一把抓住林珑的手腕,用的力道很大,“我这当祖母的还没发话,你这当婆母的倒先心疼起来,这不是让我当恶人吗?”看向林珑,“来,坐我这老婆子旁边。” “婆母可别给我乱安帽子,我哪敢要婆母当恶人?”叶钟氏急忙道。 “老太太慈眉善目,宽厚仁慈,就像那庙里的菩萨似的,哪像恶人来着?”林珑含笑地恭维了一句,这人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是爱听好话的,她就不信这叶秦氏会是个例外? 再说这老太太装模作样的样子与泥塑的菩萨一样,都是虚有其表。 叶秦氏没想到她这张小嘴还挺会说话的,那抓握她手腕的力道一松,笑呵呵道:“我不过是一老婆子,哪能跟菩萨比?” “怎么比不得?小女子听说老太太每年寒冬腊月都会施粥给穷苦百姓,这不是活菩萨,那还有何人是?”林珑笑得适中地道,声音不高也不低,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叶秦氏听闻,愣了一会儿,随后哈哈大笑,笑得相当开怀。 其他的儿媳妇见状,也附和地跟着笑了起来,包括坐着的姑娘家也不例外。 叶钟氏的唇也弯了弯,微微一笑。 一时间,屋里充满了笑声,不知情的人只会道襄阳侯府一团和气。 “小女子说了什么笑话惹得大家如此开怀?”林珑似一脸不解地睁着大眼睛道,总之表情颇为无害,笑话,她初来乍道就表露本性,当她是傻了吗?在这儿无论坐还是站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没有。”半晌,老太太叶秦氏方才停下笑声,那抓握住她手腕的手改为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随后看向叶钟氏,“这未来孙媳妇倒是个妙人,老大媳妇,看来你是把我的叮嘱都听进去了,甚好。” “儿媳哪敢不遵婆母的令。”叶钟氏适时地道。 林珑也没有再多说,低垂着脑袋做那娇羞状。 “祖母,我听闻那未来大嫂到了,我要好好瞅瞅长得漂亮不漂亮?”一道少女声音响起,人还没来,话就说得毫不见外。 林珑微抬眼看向门口处,果然看到有几个年轻少女结伴进来,第一个掀帘子进来的少女约莫十四岁,着了一身桃花颜色的衣裙,长相颇为甜美,眼里又偏有几分傲慢之气,随后进来的少女却穿着一身淡雅青衣,表情更为温和,最后进来的是一对身着杏黄色衣裙的少女,长相颇为相似,想来应是一对双生子。 那最先进来的少女径直走到林珑的面前,不客气地打量着她的长相,最后不以为然地道:“我还以为有多倾国倾城,原来这个样子,也不比霍姐姐好多少,又是失怙之女,我哥真要娶这样的正妻?这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笑话……” “籽儿。”叶钟氏不悦地唤了一声小女儿。 叶蔓籽立即扑到叶秦氏的怀里,“祖母。” 叶秦氏拍着叶蔓籽的背部,瞪向叶钟氏,“你怎么当娘的?一回来就吓到了籽姐儿。” 林珑看了眼这叶蔓籽,果真长得有几分像叶钟氏,瞬间想起妹妹转述匪石的话,这叶家大房的小女儿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被宠得无法无天,就连生母叶钟氏也不会放在眼里,为这个,叶钟氏与老太太叶秦氏就有了解不开的矛盾。 一个想要教好女儿,一个不断地拉后腿,这结果可想而知,叶钟氏能不恨婆母叶秦氏? 一旁站着的三夫人叶肖氏暗自好笑得意,还是自家姨妈兼婆母厉害,教得那籽姑娘连亲娘也敢反抗,这样的姑娘将来只怕还要闯大祸,大房有这么个女儿,有得帮她擦屁股的时候。 叶钟氏每次看到小女儿都会是一脸的无力,当初被这老妖婆硬是夺去养在膝下,她朝丈夫抗议了多少次,也是无法将女儿夺回来,这都十四岁了还是这性子,往后如何许人家? “出身并不是由人而定,小女子自问奉公守法,没有可自卑之处。”林珑从来不是让人能随意侮辱的,也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出身,毕竟那是摆在明面上,人人都能看到的。不过想到这未来小姑嘴里的霍姐姐,她这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霍姐姐是何方人物?心下开始慢慢计较起来。 “蔓籽,你说这话就有欠公允,理应向林姑娘道歉。”一身青衣年纪颇长的少女说了句公道话。 老太太叶秦氏抬眼看向大房长孙女叶蔓君,对于这一向稳重自持的孙女,她也有几分偏爱,只可惜是叶钟氏的女儿,拍拍怀里的小人儿,“听到没有?可不许那样说你未来嫂子,听你长姐的话,赶紧给林姑娘致歉。” “不嘛,祖母,我不要。”叶蔓籽撒娇地道。 对于这样的戏码几房人都看多了,自然不会见怪,只是对于那刁蛮女颇有几分不屑。 林珑不吭声,一个道歉她还受得起,再说初来乍到确实要夹着尾巴做人,但也不能窝囊地任人在头顶上拉屎。 叶秦氏就坐在林珑的身边,自然能感觉到这年轻姑娘威武不能屈的气势,眼睛微微下沉,松开怀里的叶蔓籽,表情严肃,声音严厉地道;“籽姐儿,给你未来大嫂道歉。” 叶钟氏侧目,对于这婆母突然间的转态,心中顿时起疑。 “祖母……” “道歉!” 一个撒娇一个严厉。 人人再度侧目,这老太太从来不对叶蔓籽如此严厉,平日都是宠之又宠。 “我不嘛,她何德何能让我道歉,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女儿,能嫁给我哥那是烧了高香……”叶蔓籽不满地继续挑刺道,“若不是她横插一脚,我哥早就娶了霍姐姐为妻,那才是人人羡慕的美好姻缘,不比这个强得多……” 话说到一半,她感觉到背后一凉,转头看去,看到自家兄长冷着脸正亲自挑帘子进来,那目光触及就要身上结冰。 林珑也听得火气往上冒,不过在看到叶钟氏同样怒不可遏的样子时,那气又消了些,这叶家大房小女儿真让人不喜。难道她不知道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一番话,丢的不但是她自己的脸,也是叶家大房的脸面吗? 正要沉眸准备回敬一句时,她的美眸看到那掀帘子进来的男人时,突然莫名的心安,脸上反倒从容许多。 “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叶旭尧冷然道。   ☆、第二章 叶家 “大哥。”天不怕地不怕的叶蔓籽一向害怕这个表情冷淡的兄长,这回看他冷脸,顿时躲到长姐叶蔓君的身后,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叶蔓君还是有几分疼爱这个妹妹,暗中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太紧张,朝兄长微微摇头,希望他不要对小妹太过于严厉。 老太太叶秦氏见到这长孙,还是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招手道:“尧哥儿回来了?快点过来祖母这儿,这公差一出就是将近半年,祖母甚是挂念。” 叶旭尧看了眼林珑,只见她浅笑晏晏,这才上前给叶秦氏施礼,“让祖母挂心倒是孙儿的不是。”再站直身子时,目光看了看躲到大妹身后的小妹,再度朝叶秦氏道:“籽姐儿这还未出阁,就张口闭口婚事的也不知羞,祖母以为妥当吗?” 把这球踢回给叶秦氏,一旁的叶钟氏脸色才缓和了些许,暗自赞扬儿子的举动。 老太太叶秦氏微一愣,眼眸里面的笑意渐渐减少,这到底还是叶钟氏生的儿子,“籽姐儿的行为确实有所不当,祖母刚刚也说了她,这可不是对长嫂应有的态度……” 叶旭尧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祖母年事已高,还让您管教晚辈,这似有不妥,这管教籽姐儿的事情还是由孙儿的母亲来操劳吧,毕竟这也是我们身为晚辈应尽的孝道,祖母以为如何?” 男人很少过问内宅之事,叶旭尧更是连理也不理,叶家的人都知道他性子淡,一天说不到几句话,有时候更是一问三不答的也有,只要他淡淡地撇你一眼,就已经是十分难得,如今却是破天荒地说了一大串,这也就算了,更提的是关于叶蔓籽教养的问题,这个问题老大难。 是两代襄阳侯夫人之间的较量。 其他几房的夫人都暗自吃惊兼揣测,叶旭尧这番话到底是为了谁出气?生母还是那美娇娥,打量的目光又再度落到林珑的身上。 只不过没人能从叶旭尧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叶钟氏看到婆母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来,立即打蛇随棍上,“婆母,尧哥儿说的是,以往劳驾您来管教晚辈是我这当儿媳妇的不是,这往后儿媳妇也不好再让婆母操劳,不然就是大不孝……” 直接就拿了个孝字罩在自己的头顶上,同时一话语义相关,若是不将叶蔓籽给回她,往后叶秦氏敢说她这大儿媳妇不孝顺,那也得掂量掂量,这不孝是谁造成的? 叶秦氏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敢情人家母子是一致枪口对外,果然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自己是白疼这长孙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道:“尧哥儿,祖母还没有老眼昏花,再说有籽姐儿在身边陪伴,祖母也觉得时间好打发……”给叶蔓籽使了个眼色。 叶蔓君想要阻止这妹妹也来不及,只见叶蔓籽从长姐的身后蹿出,快速到达祖母的怀里,“祖母,孙女儿愿意陪伴您,在您膝下承欢,您别赶孙女儿……” 三夫人叶肖氏在一旁搭腔,“既然籽姐儿粘着老太太不放,不如就留在老太太的身边,大嫂与我们这些个当婶母的多关照,这性子总会有改好的一天……” “三婶母说得真好听,那么日后她叶蔓籽犯下什么过错,是不是三婶母一力承担?”叶旭尧冷冷道,他今天就是要教训定了这叶蔓籽,谁也别想拦他。 叶钟氏有几分恼怒地瞪了眼儿子,哪有将妹妹往外推的?这话不是变相地要将蔓籽过继到三房?她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这一生就只有这两儿两女,少一个都不行。 叶肖氏闻言,哪里还敢再插嘴?笑话,这样一个姑娘家白送给她,她也不要,更别提为她闯的祸事擦屁股。 老太太叶秦氏神色越发难看,紧抿的干瘪嘴唇显示她的不悦。 叶旭尧看到这三婶母不再说话,上前一把将叶蔓籽从老太太的怀里扯出,扔给一旁的叶蔓君,“把她带回去等候母亲再教导,至少等到她不再口出秽言,行事不再有失端庄之后再送回到祖母膝下承欢,不然就是对祖母的大不孝。” 叶蔓君一把抱住来不及刹脚的叶蔓籽,看到大哥冷冷地看过来,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攥紧小妹的手腕,“那蔓君先告辞。”又朝林珑微微晗首,“待会儿再去拜访林姑娘。” 林珑也礼貌地点点头,记得那时候匪石说过,大房的大姑娘是个兰芝蕙质的姑娘家,京城的人提起时,无不竖起大拇指,如今看来确不是过度的夸赞之词。 “我不……”叶蔓籽想要反抗,可在触及到长兄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时,立马闭上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叶蔓君趁机扯她下去,不待侍女掀帘子,她素手一掀,手腕上一使劲,叶蔓籽就被她有技巧地强行拉了出去,在外人看来她这动作半点也不粗鲁,尽显大家风范。 老太太的神情险些要冒出火来,在这问题上,她一直稳占上风,压得叶钟氏叫苦连天,如今三言两语就让这长孙打破了僵局,那口气还如何咽得下?眼白一翻,她险些昏倒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林珑下意识地扶住她摇晃的身子,忙喊了声,“老太太……” 见到此情此景,叶家那六房儿媳也坐不住了,忙趋身向前,就连一群姑娘家也不例外。 叶肖氏想要撞开林珑,她还没嫁进叶家,轮不到她惺惺作态。 林珑自然是半分不让,把位置堵得死死的,扮演孝顺的孙媳妇角色,她哪怕还没挂牌,也要先练习一二,不是? 叶钟氏心里急得很,大骂眼前这老妖婆,想要借昏倒来嫁祸给她儿子,说是孙子气昏祖母,这不是要坏她儿子的名声?她哪里肯依?也急忙想要表现加以挽救。 叶旭尧稳稳地托住老太太叶秦氏的另一边手,借势身子一弯,凑近老太太的耳边道:“祖母,她果您不想惹笑话,让我们襄阳侯府成为他人的笑柄,更是传出难听的名声,您尽管晕过去……” 听听,这是人话吗?叶秦氏想要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瞪了这敢威胁她的孙子一眼,硬撑着坐起来,可另一只手却是用长长的指甲掐住林珑的手腕,给她脸色看,不就是要护住这个臭丫头,她偏给苦头她吃。 林珑感觉到手腕一疼,微垂眸,看到上面略有血丝,可见这老太太报复的力道有多重?真想一把甩开这老太太,不过这只是想想,还是不能付诸行动,声音焦急道:“老太太,您还好吧?” “婆母,要不要唤府医来诊脉?”叶肖氏等儿媳妇都急忙问道。 叶钟氏干脆让人唤府医过来,这老妖婆装昏,她偏要拆她的西洋镜。 半晌,叶秦氏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借着掐林珑的力道坐直身子,“我没事,大家不用操心,人年纪大了,自然少不了病痛多些。”似慈爱地看向叶旭尧,“尧哥儿长大了,懂得‘关心’祖母了。” “这是孙儿的职责所在。”叶旭尧道。 老太太叶秦氏呵呵地笑了几声,这笑声是什么意味,她知叶旭尧也知。 “婆母没事就好。”叶钟氏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叶秦氏撇了她一眼,鼻子微哼一声。 直到叶旭尧奉了碗新沏的茶水给叶秦氏,叶秦氏这才松开林珑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接过轻茗了一口,忍着将茶水泼到叶钟氏脸上的冲动。“我这身子骨确是不如往年硬朗,籽姐儿由老大媳妇管教也是合情合理之事,不过我可有言在先,等过段日子籽姐儿学好了,可要再回到我膝下承欢。” 要她这么容易就放手,想得美?再说往后这丫头犯了什么错,也不关她这老太太的事,那是大房儿媳妇的责任,女儿是她生的,也是她管教的,这样甚好。 叶钟氏却不会猜到此时老太太龌龊的心思,斗了多少年,她才赢了一回合,还是女儿要紧,于是屈膝朝老太太道:“婆母放心,儿媳妇必定会尽心尽力地教导她。” “那就好。”叶秦氏淡然道。 林珑的右手轻抚左手被指甲暗掐的地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对于这祖母本能地提防起来,这时候才真正认同匪石的话,老太太不容小觑。 叶旭尧走近林珑,拉她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的长辈。”目光看向老太太叶秦氏,略有请示的意思。 老太太暗骂一声装模作样,也微笑地点了点头,“确是要认认长辈为妥。” 林珑点点头,顺势站起,不着痕迹地抽开叶旭尧抓握的地方,一是不合礼数,二来他刚好抓到老太太叶秦氏暗掐她的地方。 叶旭尧皱眉看她一眼,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径自看向略有些矮胖的二夫人叶王氏,“这是二婶母。” 林珑微屈膝,乖巧地唤了声,“二夫人。” 匪石说叶二老爷乃杨老姨娘所出,任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这二夫人性子有几分泼辣,又有几分贪图小便宜,最不喜人说其乃庶出的身份,在老夫人跟前并不得宠,生有两子,分别是叶旭衍与叶旭然。 “快快请起。”叶王氏不敢拿乔,立即伸手一扶。 接下来的三夫人叶肖氏,林珑已拜见过,此时不过是依然再画葫芦。 叶三老爷任职从三品的光禄寺卿,最得叶老夫人的青眼,自幼就是老太太的眼珠子宝贝得很,与正妻有一子两女,分别是叶旭琛、叶蔓枝、叶蔓露。 叶旭尧再指另一身材高挑,脸同样也颇长的单眼皮妇人,“这是四婶母。” 林珑同样也行了一礼,叶程氏的丈夫同样也是庶出,是府里另一位姓杨的老姨娘所出,看到林珑行礼,同样不敢托大,笑眯眼地扶起林珑。 四夫人最好当和事佬,有事没事都是笑眯眯的,匪石曾做这个这样的介绍。之前那对双生子姐妹就是这位四夫人的孩子,加上生有的长子叶旭英和次子叶旭俊,这是四夫人最值得称赞之处。 接下来要见的却是老太太叶秦氏的嫡出小儿子的正室,这位叶彭氏明显高傲许多,或许与嫡出有关,看到林珑行礼,淡淡地晗首。 叶五老爷任职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颇得皇帝的赏识,所以连带着叶五夫人也自傲起来,在大房与三房的明争暗斗里面,五夫人明哲保身。这位五夫人倒也有一子一女,分别是叶旭鹏与叶蔓玲。 最末的一位是庶出的六夫人叶田氏,她一看到林珑屈膝,立即就去扶起来,圆圆的脸上笑得极是温和,“林姑娘不用行此大礼。” 六房里面惟有最末一房的老爷没有出仕,帮忙打理府里的生意与田庄,算得上低调而富有,匪石曾说,这位六夫人最是不显山不露水,别被她的谦逊有礼蒙蔽了眼睛,那可是一极有钱的主儿。 这位六夫人生育能力却是不太强,只有一个女儿叶蔓珠,不过与六老爷的感情最好,也没因为这个原因而被休弃。 至此,林珑算是认完了叶家直系一脉的主要长辈,心里渐渐有了底,再接下来的在座姑娘家,林珑也就对那双生子姐妹叶蔓菡与叶蔓萏印象最深,毕竟要分清她俩可不容易。 家人媳妇在外禀报说是晚膳已备妥,老太太叶秦氏这才起身道:“这都饿了吧?一同去治五脏庙吧。”再度朝林珑招招手。 林珑敛下眼中精光,莲步轻移到她面前,扶住她伸过来的手,“老祖母。” “你这娃儿嘴甜,老祖母最是喜欢。” 林珑看着她说话,就像看到毒蛇在吐蛇信子,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老祖宗偏心了。”三夫人叶肖氏不满地道。 “我的孙儿媳妇我自然疼。”老太太反手狠狠一抓林珑被她暗中掐伤的手腕,笑得越发温和。 林珑忍下痛,同样反手一握,顺势扶住这老太太的手肘,“老太太小心,还是让小女子这样扶着安心些,小女子还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呢。” 祸害遗千年,这老太婆哪会这么快就死? “这还没进门呢,就如此孝顺了,婆母当真有福。”四夫人叶程氏笑眯眯地道,看向叶旭尧,“我们尧哥儿倒是讨了门好妻子。” “那可不是?”二夫人叶王氏忙附和。 叶旭尧嘴角微勾,并不说话,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愉悦。 叶钟氏觉得长脸,看林珑的目光越发柔和,就差真将其当亲女看待。 到入席时,老太太叶秦氏居中而坐,林珑是客坐到她的右手边,左手边的是叶旭尧,再接下来的是一群未出阁的姑娘家,六个儿媳妇无一人落坐,都站着侍候大家用膳。 林珑微微观察着,净手时更是不忘微掀眼眉看叶钟氏与叶肖氏侍候老太太净手,那程序是一丝不苟没有半分错乱,心下微微计较,看来这叶家的家风是相当严谨。 老太太叶秦氏含笑地看向林珑,“林姑娘别客气,这都是一家人用膳,随意即可。” 林珑也礼貌地应了,微一斜眼看到叶旭尧的目光,她俏脸微微一红,看到侍女给她布的菜,借吃菜掩下那发热的脸庞。 老太太人老心未老,自然能感觉到身旁两个年轻人的眉来眼去,嘴角抿得更紧,凌厉的眼睛一扫,叶肖氏知她心意地给挟了块酿豆腐。 “老祖母爱吃豆腐。”叶旭尧也给挟了一块,“孙儿孝敬您。” “乖了。”叶秦氏拍拍叶旭尧的手,欣然挟起吃下。 林珑微微侧目,暗中记下这老太太喜欢吃的菜,这一下子倒也发现只要叶肖氏挟的,老太太就吃得欢点,叶钟氏布的菜几乎原封不动,这爱憎过于分明。 叶钟氏也不在意这老妖婆吃不吃,反正该挟的还是一一挟到叶秦氏的碗里,谁也不能挑出她的毛病来?为了噎这老妖婆,她专挟叶秦氏厌恶的菜摆在她面前,不能噎死她也要膈应死她。 林珑慢慢也发现了这饭桌上没人挑明的暗斗,果然如自己所想,这豪门大家的媳妇难为。 一餐饭也能吃出多种味道来,她很快就饱了没有胃口再吃,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轻按嘴角。 五夫人叶彭氏给大家上餐后水果,道:“听说林姑娘的婶母上京来给你主持婚事,改明儿必要见见,想必苏州的风土人情别有一番滋味。” 这话一出,除了大房的人之外,大多都会意不宣地一笑,什么风土人情别有一番滋味,分明就是说林家亲戚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就算林珑表现得再好,有这样一门亲戚也是丢脸的事情。 叶旭尧的面色一沉,双眸更见阴沉。 “五弟妹知一不知二,”叶钟氏淡然地将一块叶秦氏不爱吃的水果摆到她面前,“珑姐儿还是苏州巡抚郑大人的义女,这主婚之人自然由义母主持,郑夫人也随我们一道回京。” 这事叶家人还未知晓,叶钟氏早就想好了这一套说辞来堵她们的嘴。 “还有这事?”老太太叶秦氏诧异一问,莫不是拿来诓她的吧?看不出来这破落户的女儿也还能有这么一门义亲,巡抚的官是不大,可也不小,面子上算是过得去了,至少林珑有个曾当大官的过逝祖父。 “在苏州人人皆知,正式按礼结了义亲。”叶旭尧淡然道。 四夫人叶程氏笑着打圆场,“林姑娘倒是个有福之人。” “我这未来儿媳妇自然是没得挑的。”叶钟氏立即当众赞扬林珑。 林珑装羞微垂头,这话她不好接。 老太太叶秦氏暗中嘴角一撇,“这样甚好,我们叶家的颜面不能丢。” 这话说得相当令人不舒服,好像娶她林珑就是丢脸一般,林珑握紧手中的帕子,心里把这老太太越发地排斥在外,这也太膈应人了。 叶旭尧的面色一沉,修长的手指握紧手中的茶碗。 叶钟氏咬紧牙根,这死老妖婆,眼角看到叶肖氏正端起一旁侍女托盘上的茶碗摆到叶秦氏面前,她不露声色地暗中一撞那侍女,那侍女身子一歪撞上叶肖氏,顿时,失衡的叶肖氏手一滑,那碗热茶就洒到了老太太叶秦氏的手臂上,烫得老太太当即跳起。 “你是怎么给婆母奉茶的?”叶钟氏立即端起长嫂的架子瞪向叶肖氏。 林珑反应极快地站起身扶住老太太,“老太太,可有烫伤哪儿?”在摸她伤口的时候,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立即就用力地按住叶秦氏受伤的手臂。 叶旭尧看到她的小动作,嘴角一勾,并未阻止,亲疏厚薄,他还会分。 老太太皱紧眉头,想要出言呵斥林珑,可这事没凭没据的,她就责难未来孙儿媳妇,这说不过去,遂只有忍耐着不发作,不过下搭的嘴角显示着她的不快。 “婆母,我不是有意的……”叶肖氏犯了错,忙认错,又扇了身后的侍女一巴掌,“都是这没用的东西撞着我,我才会失手打翻了茶水……” “明知道是侍候婆母,也不尽心点,现在还要推卸责任,婆母,这可该如何责罚为好?”叶钟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谅那侍女也不敢胡乱说话。 那侍女是老太太房里的,但却不是最得宠的那个,一向安份守己,如今受了这罚也只是嘤嘤地哭,哪敢说是有人撞了她,她才会撞上三夫人叶肖氏。 “三儿媳妇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就算……” “婆母,也是您说的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如今不做处罚,只怕难以服众。”叶钟氏不依不饶,难得握了一手好牌,不打出去就太可惜了。 叶肖氏咬牙暗恨地看向这大嫂,她这不过是逼她交还权力。 老太太的手臂开始疼痛不已,只是在坐的人没有一人记起她还受着伤,或者宣个府医来就诊,倒是开始争权夺利起来。 “三儿媳妇无心之失……” “若是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推脱,那么将来府里的人犯事,是不是也可以借此为理由说是无心之失?” 老太太瞪了一眼这咬住不放的叶钟氏,暗中不悦地看了一眼叶肖氏,不中用的家伙,亏她还给她造了这么大的势,“老三媳妇禁足在自家院子三日,静思己过。” 事已至此,叶肖氏低垂着头,暂时忍住怒气,“是。” 叶钟氏得了一回胜利,这才开始假惺惺地关心老太太叶秦氏的烫伤,老太太看到她的虚情假意只觉得一阵反胃。 府医匆匆而来,由叶钟氏与叶彭氏扶着老太太进去疗伤,老太太的话也从里面传出,“林姑娘远来是客,先去歇息吧。” “不碍事的,老太太受伤,小女子哪里能先行离去……”林珑哪敢真的离去,怕是背后的口水就能淹死人。 叶钟氏自然是偏心向儿媳妇的,“老太太都发话了,你忤在这儿,老太太更不安心,要尽孝心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目光又看向叶秦氏,“婆母,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鼻子轻哼,“听你未来婆母的话吧。”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才得以脱身,在那屋子里真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朝叶家其他的媳妇行了一礼,这才随着打灯笼的侍女退了出去。 叶旭尧见到她出去,后脚也推托有公务在身,在林珑之后也离开了。 惹得叶家几房夫人都微微侧目。 那对穿着杏色衣裳的双生姐妹凑近母亲四夫人叶程氏,“娘,我瞅着这尧堂哥与未来堂嫂好得很呢,这两人前后脚离去不就是为了独……” “别瞎说。”叶程氏低声呵斥女儿,“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知道吗?” 双生姐妹叶蔓菡与叶蔓萏都急忙点头,专心地看着里屋,不管如何,人人都在装着关心老祖母,她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在夜然回廊走着的林珑,突然听到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惊诧地回头一看,那在夜色里追上来的居然是叶旭尧,他英俊的脸庞在夜色忽明忽暗,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怎么过来了?老太太如何了?” “应无大碍。”叶旭尧走上前与林珑并肩而行。 “那就好,真怕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得多揪心……” 她话还没说完,叶旭尧低低一笑,那一笑,风华绝代,林珑渐渐看得有些痴了,最后才意识到他笑得不对,嘴巴一噘,“不理你了。”抬脚就走。 叶旭尧知道她微恼,追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这样就恼了?” 林珑却是微“呲”一声,秀眉紧拢。 听出她的声音不对,他皱紧眉头,“怎么了?”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了,向大家拜求票票,明天万更!   ☆、第三章 冲突 林珑不想再生波澜,把手往身后一藏,“没事,”看他的眸子沉下来,遂又靠近他低声道:“这儿还有人呢,我毕竟初进你家府邸,若是让人传出难听的话,你要我将来如何在这府里立足?还如何立威?” 叶旭尧看了看她在烛光下浓淡两相宜的眉毛,不太信地挑了挑眉,“真没事?” “没有,你给我放心吧。”她笑道。 叶旭尧这才停下追问,“你不熟路,我送你过去吧。” 林珑想了想这借口不错,遂也没有拒绝,而是与他并肩走在叶家的回廊里面,聊了聊盐务案子,总的来说还是担心贝聿,就怕贝家没有这个顶梁柱,将来贝明绯要吃苦。 “不会出人命的,这点我可以保证。”叶旭尧看着她道,知道她问必定有她的目的。 林珑这才安下心来。 这一段回去的路似乎颇长,有他陪伴,林珑的心情才好了些许,对于叶家那坏印象都压到了心底。 突然,叶旭尧再度趁她不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林珑痛苦地“啊”叫一声,这时候她也感觉到那疼痛火辣辣的,低喝一声,“放手。” 叶旭尧也真个松开手,但却是改而握住她的手腕之上,不顾她的反对,掀开那袖子,晕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怒声喝道:“把灯笼举高点。” 那往前领路的侍女听闻,赶紧把手中的灯笼高举,两人之间的光线强了许多,这么一照之下,林珑手腕的状况就全部暴露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那手腕多处略有红肿,更是泛着血丝,伤口不深不长,一看就是指甲造成的,看得叶旭尧的火气直往上冒,抬头声音很冷地道:“怎么弄的?” 好端端的这手腕怎么成这样了?他的表情越发严肃,语毕后那紧抿的嘴角有着生人勿近的味道。 林珑咬着下唇不吭声,说是自己弄的,她又没这么大肚量不计较;说是老太太叶秦氏弄的,当着叶家奴仆的面背后告状,明儿保准传到老太太的耳里,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一定是自己。 叶旭尧看她不作声,表情更为冷肃,拉着她没有受伤处的手臂迅速往前走,步子极快,后面的林珑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这回廊,不再有之前的温情脉脉,反而透着几分肃杀,弄得一众侍女大气都不敢喘地小跑跟上。 一进了前方的院子,叶旭尧就拉着林珑往这院子一边的厢房进去,里面的侍女一看到有人进来,立即起身,以为是自家太太回来了,结果一看是大爷叶旭尧,忙屈膝行礼。 “去把那最好的金创药拿来。”叶旭尧立即扬声吩咐。 其中一名明显是大丫鬟的侍女立即起身就去把金创药拿来,其他的人在叶旭尧挥手下迅速退出去,最后连拿药的大丫鬟也没留下。 “叶公子,你这样拉我过来你的住处,传出去不知又要编排多难听的话?我还是回去再上药吧……”林珑顾虑比较多,拿过那侍女摆在桌上的玉盒就要离去。 叶旭尧按住她的双肩不让她离去,脚一勾将一边的雕花园凳推开,按她坐下,自己也坐到她的旁边,夺去她手中的玉盒,准备给她上药,“这里不是我的院子,是我娘的住处。” 叶家只有现任的侯爷才会住在府里的中轴线上的院子,其他的人都没这资格。 林珑这才放松下来,看他仔细地给自己抹药膏,还细心地包扎起来,尤其是他骨结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腕间穿梭,不禁心中一甜,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谁弄的?”叶旭尧明显没放弃这个问题,又再度问了出来。 林珑照旧不答,“你就别问了,反正也没大碍,有个三五天也就消下去了,只不过是妇人阴暗的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也就无须追究。” 这个没得追究的,她比谁都明白,往后更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应付那个老太太叶秦氏。 “是不是我祖母弄的?”叶旭尧不是傻瓜,一联系起前因后果立即明了,之前一直只有老太太握住她的手腕,除了她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不待林珑回答,他已是明了,表情上更为阴沉许多。 林珑知道瞒他不过,反而握住他的手,认真道:“你若真为我好,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她不过是气不过拿我当出气筒罢了。”想到老太太的嘴脸,还是撇撇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老祖母我真的喜欢不起来。” 这样的老太太没有人会喜欢的,包括那位她的姨甥女叶肖氏,只怕也不喜欢这个姨母。 “没人要你去喜欢她。”叶旭尧把那玉盒合上,深吸一口气来平息内心的怒火,不用林珑说,他也知道现在还不到他能明目张胆地维护她,毕竟两人还没成婚。 林珑从他的话里听出别样的味道,他似乎没有责备她之意,眼睛又笑眯眯地道:“那样敢情好,若不是我在苏州与你订了亲,只怕现在要打退堂鼓了,你家的人没一个是好相处的……” 叶旭尧一听这话,脸彻底地黑了,她说这个是什么话? 林珑吐了吐舌头,“好了,都是我的不是,胡乱说了话。”顿了顿,又再道:“对了,既然都到这院子里了,要不要拜见一下你爹?” 按理是要见上一见的,叶旭尧也没有拦着,着人去问一下叶侯爷在不在院子里,如果在,他再与林珑过去。 结果仆人很快就回来禀报,“侯爷说了,林姑娘初来乍到,劳车劳顿,还是不要这么麻烦,先自去歇息,等明儿了再见也不迟。”又转向林珑,恭敬地道:“侯爷说,请林姑娘不要见外,安心住在府里,缺什么就直接吩咐,不用过于拘束。” 这些话听来很是亲切,可细思就能琢磨出味道来,襄阳侯叶明恂明明就在院子里,却没有要林珑去拜见,可见是不太重视她这未来长子媳妇。 林珑的神色如常,也不会着恼非要去拜见,朝那前来禀报的人点点头,“你转告侯爷,说改明儿小女子再行拜见。”礼数不能缺,让人在这方面挑毛病,她才没这么傻。 叶旭尧却是不太耐烦地挥手示意这奴仆下去,径自扶着林珑道:“我送你过去吧。” 林珑点点头,手腕处一阵清凉,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点。 这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不过走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林珑一家子下榻的小院子,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灯火通明,很明显自家人还在收拾东西,没有那么早歇下。 “就送到这吧,你也劳累了一天,先回去歇息一下。”林珑停下步子看着他道。 叶旭尧却是道:“无妨,我送你进去。” 林珑知道劝他不得,也就不再劝,由他扶着进去院子里面。 毕竟林家自有奴仆,叶家的下人只守在院子前面听侯差遣,那几个下人都显得心不在焉,估计是看到林家家当不多,又兼之奴仆不大上得了台面,所以多有怠慢。 叶旭尧出现在院门前时,这几个人才回过神来急忙垂手恭立着,没想到这不过初进府,大爷就亲自过来了,心下暗骂那造谣之人,谁说大爷不喜这未来大奶奶的,不过是到老夫人的菊园用晚膳,就亲自给送回来了,这还不叫重视,那什么叫重视? “好好侍候林姑娘,不然我揭了你们的皮。”叶旭尧一改话少的常态,少有地训起了仆人。 “是,大爷。”几个下人大气不敢喘地应了声。 林珑见状,不由得莞尔,他这态度倒是颇得她心。 上了台阶,挑了帘子进去,绿姨娘与林琦就迎了上来,叶旭尧问她们用膳了没有,都答用了,可见也没有真怠慢到让人动怒的地步,所以他也就没再追究。 坐在里屋的林白氏与林璃听到叶旭尧的声音,忙掀帘子过来见面。 叙了一番话后,叶旭尧这才将盛药膏的玉盒搁在桌上,叮嘱林珑不要让伤口碰水,得了林珑郑重的回答后,这才淡然地告辞离去。 “怎么受伤了?”绿姨娘与林琦赶紧查看,待看到林珑的手腕上缠了纱布,顿时大吃一惊。 “上了药也不疼,很快就会好,不用大惊小怪。”林珑挥挥手道,看到她们眼里有疑问,为免她们担心,又加了一句,“不小心磕着的。” 绿姨娘等人这才做罢,随后她又道:“这初进府里,凡事小心些,别再出这样的状况了。” 林珑忙表示不会了,这事情才算是应付过去。 林璃叹道:“珑姐儿,好在现在这婚事是你的,若换成了我,只怕吓也要吓晕了。”原本的略有不甘到真的进了这府邸,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看到了表面的繁华,不知道内里是这样的。 就连林白氏也感慨了几句,“我瞅着这叶家的人不好相与,珑姐儿,你往后可要多加小心。” “既来之则安之,二婶母与璃堂姐就不要太忧心。”林珑笑道,“夜深了,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搞不好明儿还要见不少人。” 一说到见人,林白氏与林璃就有几分怂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母女俩这才挑帘子出去回到自己的厢房里面。 林珑去看了看熟睡的林栋,路途遥远太累人,林栋挨枕就睡下了,呼息绵长应是累着了。 她这才转出去沐浴了一番,躺到床上去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没有心思想心事,很快就睡了过去,确实也是累的。 翌日,起了一个大早,由如霞侍候梳洗,这才出屋去与众人一道用早膳。 绿姨娘问她手伤好点没? 林珑挥了挥手表示都没大碍了。 刚坐下来,就看到香椽与另一名穿着蓝色衣裳的女子掀帘子进来,遂朝香椽道:“用过早膳没?” 香椽笑道:“谢过林姑娘,来时就用过了。” 林珑点点头,对于另一个女子并没有过多的热情,反正香椽能带来的同样也是叶家的侍女,她好歹也得端端架子,不然人人都以为她好欺负那还得了? 那女子偷偷打量了林珑几眼,再看了看身边的香椽,秀眉拢紧,这个香椽在去苏州前还是得听她号令的小丫鬟,这次回来,织锦失势,她倒是蹿得猛高,现在明显是投靠了未来大奶奶的阵营,在太太跟前也颇使得上劲,心下不由得寻思起来。 香椽错了错身,让身边的女子显眼点,“林姑娘,这位是太太跟前的素纹姐姐,太太怕林姑娘这儿不够人手使,特让奴婢与素纹姐姐过来听侯差遣。” 短短两句话,简明扼要,又表现出对素纹这前辈的尊敬,林珑观这香椽,倒还真是可造之材。 素纹不敢拿架子,忙屈膝行礼,“见过林姑娘,姑娘有何事不妨吩咐奴婢。” 好一会儿,林珑才开口,“起来吧。” “谢过林姑娘。”素纹恭敬道。 林珑看她倒是个话不多的人,有点稳重,遂也明白叶钟氏派她来也是有用意的,话不多即表明不会嚼舌根,兼之又是叶钟氏的人,人人要低看她也得掂量掂量,如今看来,当初为叶钟氏受的伤倒也值得,不然如何能换来这待遇? 绿姨娘甚是满意,观这叶家的人行事,还是将林珑看在眼里的。 用过早膳,叶钟氏才再遣人来请林珑过去,顺带也要绿姨娘等人一道过去见见面认认人。 所以林家一家子浩浩荡荡地就开往了不远处的侯府主院。 这一路上叶家的下人见得不多,不过打量的目光却是有增无减,林珑倒是无所谓,林白氏母女却有几分不自在。 到得主院,进了主屋里面看到叶钟氏端坐着,林珑忙上前给叶钟氏行礼。 “都起来吧,不用这么见外。”叶钟氏笑道。 屋子里人不多,不过叶蔓君却是认得的,林珑与她微笑点头。 算起来,叶蔓君比林珑还要年长一岁,此时比昨儿热情得多,上前挽着林珑坐下,“昨儿没能好好说话,今儿个必定要好好说道说道。”顿了顿,又道:“籽儿昨儿有所失言,林姑娘莫要与她计较,如今娘正罚她抄《女诫》以示惩处。” 林珑没对叶蔓籽的行为有过多的指责,这自有人家的亲娘来管教,含笑地应了两句。 叶蔓君对这未来长嫂印象还是不错的,故而对林琦与林璃也热情了一些。 叶钟氏招手示意林栋过来,让他与自己的小儿子叶旭融认识了一下,叶旭融比林栋年长四五岁,与林珑的年纪倒是差不多,可人看起来温和好相处,一见到林栋就问他读了什么书,还说要他到自家的私塾去上课,倒是颇相处得来。 “我就知道俩哥儿能合得来,融哥儿不似他哥的性子。”叶钟氏笑道,朝儿子吩咐了一声,“融哥儿,往后栋哥儿到了私塾念书,你可要好好关照一番。” “我晓得了,娘。”叶旭融好脾气地道。 “谢过侯夫人。”林栋立即道谢。 然后叶旭融就拉着林栋出去玩耍,年轻男孩子话题比较多。 “对了,侯夫人,老太太的伤严重吗?”林珑状似有几分忧心地问。 叶钟氏正在拨茶渣子的动作就是一顿,“没大碍,不过是略有些肿了罢了,上上药也很快就会好,你不用太搁在心上……” 正说着话,外头的人进来禀道,“太太,侯爷问他的印章可是搁在这儿了?正等着用呢,让太太给找找。” 叶钟氏应声,立即吩咐一边站着的侍女,“忆绵,你给找找搁在哪儿?” 名唤忆绵的侍女应声翻找起来,却是无所获。 林珑见到叶钟氏皱眉,与绿姨娘对视一眼,她们还是先告辞一步为妥,站起来刚要开口,帘子处又是一阵响动,她下意识看过去。 一名穿着艳丽颜色衣裳盘着妇人发型年约二十上下的女子进来,给叶钟氏行礼,“婢妾见过太太。” “洪姨娘,你过来做甚?我可没有唤你。”叶钟氏不悦地道。 “回太太的话,不是婢妾非要过来,而是听说太太正在找印章,特意送过来。”洪姨娘娇美一笑,直起身子娉婷地上前掏出那枚印章放在叶钟氏的面前,“太太,看看是不是这枚?昨儿侯爷落在我那儿的。” 昨天本来是她侍寝,就因太太突然回来了,侯爷也就没有过去,她气不过,趁机半夜勾得侯爷兽性大发,压着她就在院外的红柱子里来了一回,她暗中拿走这枚印章就是要膈应死这正房太太,都老成这样还不放手,没得让人吐唾沫星子。 叶钟氏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枚印章之上,昨儿是她回府的日子,丈夫是要与她同房的,半夜出去说是小解,原来都解到了侍妾那儿了,怪不得回来躺下时一阵的骚味,她也真蠢并没有多想。如今人家到她面前耀舞扬威来,这口气堵在胸口处怎么也下不去,还是当着林家人的面前。 叶蔓君一看就知道亲娘气着了,一把夺过洪姨娘手里的印章,交由小厮拿去给父亲,回头沉着脸看向洪姨娘,“这儿没你的事,赶紧退下吧……” “哎哟,大姑娘,婢妾也是来看看这未来大奶奶的……”目光转向林珑,她一阵的娇笑,“这未来大奶奶长得真俊……” 林珑并没有搭理她,在这问题上,她自然要与未来婆母叶钟氏站在统一的战线上,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再说勾搭男人半夜截胡的事情,怎么看都让人鄙夷。 叶钟氏却是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一声极响,所有人都看向她,只见她冷冷一笑,“洪姨娘以下犯上,安嬷嬷,拉下去掌嘴二十下,给我重重地打。” “太太,我犯了何错,你要打我?”洪姨娘怒道。 如果搁在平时,叶钟氏不会对妾侍动用刑罚,只会找别的招数讨回来就是了,可如今林家人都在,这姓洪的姨娘偏要撞上来,她堂堂侯夫人会让人看笑话吗?答案当然是不会,所以不罚洪姨娘还能罚谁? 就算洪姨娘搬出侯爷来,她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没必要搁在心上。”最后,她茗着茶轻描淡写地道,但只有紧握茶碗的手表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没有人喜欢丈夫背着自己偷腥。 林白氏在这一点上终于与叶钟氏找到共同话题,“侯夫人说得是,这样的贱蹄子就是要狠狠教训一番才是,不然都要骑到主子的头上去撒尿,珑姐儿,你可要学着点才行,不过有你婆母在,想必也不会让妾室爬到头上去作威作福。” 林珑看了眼这二婶母,没想到这二婶母也懂得为她争取一下,这可是要叶钟氏在这问题上表态,当然她也是想要这表态的,所以这话不好答,只好低头装羞怯,耳朵却竖起听这未来婆母的说辞。 叶钟氏看了眼林白氏,淡然一笑,“我们当正室的确实不能让那群贱蹄子骑到头上来,该教训的自然要教训,珑姐儿听听也无妨。” 林珑这才适时地抬起头来,“侯夫人说的是。” 林白氏朝林珑眨了眨眼,表示她能尽的能力就只有这些。 这话题不适合年轻女孩儿听,叶钟氏遂不再提,而是转了话题,朝林珑道:“我今儿个收到淮阴伯府的帖子,你外祖母想念你们,要接你们过去住几天?你意下如何?” 别人不明了林珑的性子,叶钟氏还是明了一二的,毕竟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打从心底里的排斥比起当初要少了许多,年轻女孩儿要养一个家不容易,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当初权家也是暗中使了劲赶这姐弟仨回苏州,好让权美环能当个舒舒服服的伯爵夫人,如今看这婚事已成,又巴巴地来接,林珑心里怨不怨,她不知道,只怕不愿见还是有的,如若真不愿,她代为挡挡还是可以的,当然私心里她是希望林珑去一趟的。 林珑在听闻时怔了一下子,她的外祖母的嘴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不喜欢她们姐弟三人是很明显的,因为她看不起父亲官职低微。答应去权家就肯定会见到生母,一时间纠结了起来,见与不见这心都不得安宁,与其这样,不妨大方一见。 思定后,她郑重地道:“既然外祖母家想念我们姐弟仨,那就过去一趟也无妨,毕竟是长辈宣召,不去岂不是不孝?” 叶钟氏颇为意外她会应得如此轻快,对这儿媳妇又更满意半分,“你能想明白,我甚是高兴,明儿我给你安排一下,你们姐弟仨去一趟吧。” 林珑点点头,事情也就这样议妥了。 在叶钟氏这儿坐了一会儿,因为叶钟氏要处理家事,林珑也就告辞出来,反倒被叶蔓君拉到她那儿说话,同行的还有林琦与林璃这两个年轻的姑娘家。 至于林白氏与绿姨娘,自然是先行回去。 绿姨娘的心情最为复杂,听到林珑要去淮阴伯府,她的心情就低落下来,感到自己有几分多余,既不能给林珑的身份锦上添花,反而是老在拖后腿,不由得唉叹了一声。 “你有什么好叹气的?他们姐弟三个都把你当亲娘来看,你都赚到了。”林白氏知道她是小心眼发作,到底当了三年类似亲娘的身份,如今却还是要打回原型,搁谁身上都难受。 “二夫人此言差矣。”绿姨娘淡淡地应了一句,“我从来都记得自己的身份,不敢有所妄想。” 林白氏白了她一眼,鼻子微哼没再吭声。 叶蔓君的闺房里面,几个年轻姑娘讨论一下绣样倒也渐渐找到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颇为和谐,就连林璃也不那么怯场,融合进这氛围里面。 林琦有意识要与叶蔓君套近乎,这可是长姐的未来小姑,关系越近越好,遂看了看叶蔓君妆台上出自丰盛德的胭脂,“蔓君姐姐,你用丰盛德的胭脂啊?” 叶蔓君从与林珑讨论的绣样里抬起头来,笑道:“没错,琦妹妹是不是喜欢?喜欢尽管拿去,我这儿还有。”她也大方起来,这小姑娘比她的小妹还要讨喜,真羡慕林珑有个这么省心的妹子。 “我不要。”林琦笑着摇头。 叶蔓君愣了愣,以为林琦是嫌弃她用过,遂又道:“我那还有没开封的,我让侍女拿来给你……” 林珑看了眼妹妹,忙阻止叶蔓君,“叶姑娘不用麻烦了,主要是我们与丰盛德有点过节,所以一向不用它家的胭脂水粉。”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叶蔓君的皮肤,既然妹妹搭了桥,那她就多嘴几句吧,“其实我也建议你不要用,你的鼻端似乎较油,而这胭脂明显不适合你,这两端略有些小疙瘩……” 叶蔓君原本不太在意林珑的话,只是她将自己的情况说得丝毫不差,这些症状她都有,最近买了丰盛德新出的胭脂水粉来用,原来的问题更严重了些,照镜子也能看到面颊处那细小的疙瘩。 叶蔓君再怎么老成持重,对自己的容颜也是百般在乎的,她早已许婚,只是长兄婚期未定,她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昨儿亲娘对她说,等九月初八大哥大婚后,她的婚事就定在了明年,到时候她十七,正好是出阁的年纪,对于这安排她没有异意,任由亲娘做主。 “林姑娘,你说的都对头,你说我这肌肤该如何改善为好?”叶蔓君拉着林珑追问。 林珑初进京,玉肤坊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快就开始,不过现在这人是她的未来小姑,看这性子算是十分好相处的,遂道:“叶姑娘不要着急,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再给你特制一款肤膏抹面,把这细小疙瘩除了去,你看可好?” 叶蔓君哪会说不好?别人或许要害她,可这要踏进她叶家当长媳的人可不会,不过相处了两日,她也看得出来林珑是实在人,“那敢情好,我这就让人磨墨去。” 她转身吩咐一旁的侍女,“绣帘,去把文房四宝拿来。” 尖尖脸的侍女恭敬应声,“是,大姑娘。” 没一会儿,那卷纸就铺在了矮桌上,林珑给叶蔓君打了一会儿脉,这才坐下认真写起来,这次她的审慎比那回面对郑南珠时更甚。 只是写到一半,就有人脚步极重地进来,“姐,你劝劝娘,不要再让我抄《女诫》了,我快受不了……” 叶蔓籽在看到林珑时,顿时如看仇人般地瞪视她,“是你,好哇,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都是你害我被罚,破落户的女儿……” 林珑的俏脸一沉,将毛笔搁下,“你在侮辱我的时侯,同样也在侮辱你自己,还有你哥,你的父母……” “你以为我会被你吓到?我告诉你,破落户的女儿,我总有一天会赶你出叶家,你不配嫁给我哥,只有霍姐姐才有那资格……” 叶蔓君见妹妹越说越不像话,上前严厉地看着她,“蔓籽,你给我住嘴,这是你长嫂,你给我有点样子,别丢了我们叶家的颜面。” 叶蔓籽指着林珑,“她不配——” 林琦听得火都大了,没想到叶家还有这等没教养的姑娘,她以为都是像叶蔓君这般令人忍不住起敬的,哪里知道还有比她更不堪的存在?冲上去就要给这满口粪的女子一巴掌。 林璃却是反应快地一把拉住她,低语道:“别给你姐惹祸,不然难做的是你姐。” “你没听她说得有多难听?”林琦怒声,什么破落户的女儿,她呸! 林璃的眼里也满是凶光,她也是林家的女儿,这骂林珑不等于是骂她吗?只是她现在知道事情分轻重,所以还是死死地拉住林琦,不让她出面惹祸上身。 林珑趿鞋上前,站在了叶蔓籽的面前,一把抓住她带有侮辱性质的手,“籽姑娘,我的容忍度是有限的,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于我,也别怪我不客气。”狠狠地将她的手甩下。 “姐,你看到了,她欺负我。”叶蔓籽恶人先告状,“就凭这样她不配嫁进我们家……” 叶蔓君面对这无理取闹的妹妹一向觉得头疼,况且是自家妹妹先挑衅的,一口一个破落户,谁能受得了?换成她这样修养好的也受不了,“够了,你若再这样,我也不理你了,平日里在娘面前也大呼小喝的,你学的礼数呢?到哪儿去了?依我看,你的《女诫》不但要抄完,还要多罚一百遍才够。” “姐,连你也不帮我?”叶蔓籽一脸受伤地大喊,“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娘偏心,你也偏心,我要回祖母那儿,只有她喜欢我,不会骂我罚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珑微皱眉,叶旭尧将叶蔓籽弄回来,目的也是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妹妹,哪能真的让她再回到老太太那儿?两眼看向叶蔓君,示意她阻止叶蔓籽的行为,如果她今天是叶家的孙媳妇,她早就下令了。 叶蔓君明显也是想得深远的,赶紧给一旁的嬷嬷使眼色,没多时,就把叶蔓籽给拦下了,“送籽姑娘回去抄书,这次给我看好点,别让她再跑了。” 叶蔓籽仇恨地看向林珑,长姐就是因为她才对她这么坏的,一切都是林珑的错,“破落户的女儿,不让我说我偏说——” 叶蔓君眼不见为净地挥手让人拉这妹妹赶紧走,就怕她真的与林珑闹掰,等将来父母不在了,林珑这长嫂记恨不肯照拂她。伸手挽着林珑回去罗汉床上坐下,“林姑娘,我代籽儿给你道歉,她这性子会改好的……” “叶姑娘,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小气到记恨她这点事,只是恕我直言,只是罚抄书,不会有什么大效果的。”林珑也压抑住怒火,理性地分析。 叶蔓君叹息一声,“我与娘都知道这样教不好她,可有什么法子?昨儿我跟她说得口水都干了,她倒好,左耳进右耳出,愣是一个字儿也没有听进去,后来娘怒了,才让她去抄书的,希冀多看看能开开窍。”顿了顿,“她自幼被祖母宠坏了,惟有我的话素日里还能听进去一二……” “蔓君姐姐,你就不怕她到时侯把叶家姑娘的名声都丢尽了?”林琦状似提醒道,希望这叫什么叶蔓籽的能得到个大的教训。 叶蔓君的脸色严肃起来,一双柳叶眉拢紧。 林珑看了眼妹妹,安慰叶蔓君道:“这事急不来,一步一步走吧,好在现在她由侯夫人管教,应能慢慢变好。” “但愿如此。”叶蔓君点头,总比祖母一路往瞎处带要好得多,那样的捧杀宁可不要。 林珑看叶蔓君兴致好点,这才重新提起这胭脂水粉之事,并且把需要的药材列好方子递给叶蔓君,“这是方子,你且让人去抓来,至于肤膏,到时候我会教你的侍女如何制,很容易不难学的。” 其实这药理肤膏并不难制,难的是药材的搭配,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苏州城,用过玉肤坊的产品就不会再用丰盛德的道理所在。 叶蔓君自然欣然点头同意,把方子交给自家侍女绣帘,让她遣人去抓药。当然也明白林珑为何不亲自动手,她初进叶家,确实不适宜表现得如此主动,不然人家又该笑话她了,就这家世在府里被人背后嘲笑,叶蔓君暗中听过几回。 林珑端起茶碗搅了搅那茶渣子,这什么霍姐姐三个字还是让她记在心里了,如果是一般的人,她也就不会计较,但是让叶蔓籽唤一声姐姐的,关系必定密切还同样也是高门女,这就不得不注意了。 “叶姑娘,我有个不情之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叶蔓君知道一般人用这当开场白,那就是非问不可了,细思了一会儿,也就明白林珑要问什么,“林姑娘是想问籽儿嘴里的霍姐姐吧?” 林琦顿时也来劲了,仗着年纪小与叶蔓君套的近乎,于是插嘴道:“蔓君姐姐知道什么,赶紧说来给我们听听?就怕有人是那狐媚子勾引……” “琦儿。”林珑低喝一声,不能让她口出秽言。 “没事的,琦妹妹也是关心你这个长姐罢了。”叶蔓君笑道,明显没有指责林琦的意思在,“这个霍香玉是临沂伯府的大姑娘,她与我哥并没有关系,一直是她一头热罢了,我哥从来不搭理她,林姑娘也不要放在心上,当不知道有这人就行……” 临沂伯府的大姑娘? 林珑顿时想要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这姓霍的大官在京城就只有临沂伯府,只是没想到与自己有如此大的渊源。 林琦却是手握成拳,闹了半天,居然是她生母改嫁那一家的女儿,一口气涌了上来,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叶蔓君看到这姐妹俩的反应,这才想起她们母亲就是临沂伯的继室,立马就住了嘴,想了想,又道:“林姑娘,你真的无须放在心上……” “叶姑娘,我晓得。”林珑笑了笑,如果那女人真与叶旭尧有什么,这婚事也轮不到她,男人对她的心意有多少,她还是知晓一点的,“不会拿这个来做文章,只是有几分意外罢了。” 叶蔓君不知道此刻林珑的话里有多少真意,不过对于她这态度还是赞赏的,比跳脚骂人要高明得多,“林姑娘心中有数即可,对了,往后若是在别的场合碰到她,还是绕着走为好。”她不喜欢霍香玉,当初这霍香玉也拉拢过她,她就没搭理,后来才故意接近叶蔓籽,只怕这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还是那霍香玉教的。 林珑含笑点头,对于良心的建议她一向善于听取,再说她对这叶蔓君是相当有好感,这是她在叶家惟一觉得还不错的人,又是未来小姑,自然下意识更亲近一些。 直到午膳时分,叶钟氏知道她们还在一处,就着人唤来一道用午膳。 这午膳吃得也并不怎么顺心,林珑看到那一旁侍候立规矩的人里有那脸被打肿的洪姨娘,至于另外几人一看就知道是未来公爹的妾侍。 ------题外话------ 谢谢大家送的月票与五星好评票!   ☆、第四章 讨嫌 叶蔓君看到林珑刻意看了那些人几眼,身子微微一歪凑近林珑,暗中指着人告诉她这群都是什么人,那好穿一身玫瑰红,年纪与叶钟氏不相上下的是柏姨娘,跟她父亲时日颇久,倒也生有一子叶旭凯和一女叶蔓宁。 林珑打量了两眼,毕竟据匪石所说这位柏姨娘不好相处。 另一个一身素衣沉静如水的是凌姨娘,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倒有一个女儿叶蔓安。 最年轻的洪姨娘无生养,就是最得宠才最嚣张。 最末一位笨手笨脚上菜都有汤汁撒地,穿着较土气是出身农家的周姨娘,命还好,倒是生了个儿子叶旭广。 排得上名号的就这么几个,剩下的哪有见人的资格?至于通房什么的,光她母亲这边就还有三四个,都还没生养,故而没给开脸,至于其他侍妾房里用来固宠的那也有不少。 林珑的面容止不住抽搐,她是不喜男人养小,但也知道不是女人反对夫君就不会养小,毕竟这全天下的风气都这样,如果过不了这关,还不如绞了头发去当姑子更快点,只不过这未来公爹的房里人忒多了点,这就相当膈应人,难怪叶钟氏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 对这还没谋面的公爹,她的厌恶之感油然而生,再说宠着个洪姨娘对正妻不敬,这就更让人接受无能,颇有几分宠妾灭妻的节奏。 叶钟氏指着林珑朝那位最年长的侍妾柏姨娘道:“去侍候林姑娘,她可是尧哥儿的媳妇,你给我警醒点。” “太太放心。”柏姨娘撇嘴道。 “别以为我不在数月,你们懒散惯了就当成这院里没人主事,我告诉你们,一个个的皮都给我绷紧点,不然洪姨娘就是你们的样板。”叶钟氏声冷地警告着。 洪姨娘眼里满是不甘,心里恨极这半老的正室夫人,只是现在脸肿成猪头样,由不得她再嚣张,这脸一天不消,她都不会主动再勾引侯爷做点什么,万一吓着侯爷往后不入她的房那就糟糕了。 林珑看到柏姨娘给她挟菜,面上倒也没有做出趾高气昂或是鄙夷的样子来,淡淡的神色令柏姨娘多看了她几眼。 柏姨娘却是不大喜欢林珑,不过一想到嫡出大爷要娶这么个出身的夫人,夜里都能笑醒,这大爷迟迟不成亲,压制得她十九岁的儿子至今也没能许上一门合心意的婚事,为这个她与叶钟氏就势成水火。 故意挟了块鸡肉到林珑面前的碗里,“林姑娘尝尝这鸡肉,做这道菜可花功夫了,光是备材料就不下十样,林姑娘怕是没试过吧?侯府里面的好东西可不少,林姑娘要多试试才好,这道茄子可是最考功夫的……” 林珑面色不惊地看了她一眼,这是讽她没吃过好东西? 叶钟氏把筷子一放,朝柏姨娘怒喝一句,“光听你聒噪就够了?这规矩都立到哪儿去了?如果不懂,自有人教你懂。” “侯夫人无须动怒,柏姨娘怕小女子暴殓了天物罢了。”林珑神色冷淡地道,回头看了眼面色涨成猪肝色的柏姨娘,“不过侯府的厨子手艺不错,柏姨娘对此道倒也知之甚多,没有尝到姨娘的手艺那就真可惜了。”随后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来。 叶钟氏看了眼林珑,似不经意道:“我还不晓得柏姨娘有这本事,这敢情好,明儿,不,今儿个晚膳起,柏姨娘就到厨房做膳吧,相信本夫人也能多进两碗饭。” “太太?”柏姨娘没想到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想要嘲笑林珑没见过世面,如今倒是将自己整进厨房里面,那儿油烟重,一身的味儿,侯爷不喜她怎么办? “怎么?你还不愿意?”叶钟氏似要动怒道。 柏姨娘很想说她不乐意,可转而看到洪姨娘的猪头脸,今儿个的叶钟氏不好惹,遂屈膝道:“没有,婢妾哪敢不满?” “没有就行,哪这么多废话?”叶钟氏眼眉一扫,“给林姑娘布上几筷这菜。”指了指那用高汤煨了好些个时辰的鹿筋,“这个做得挺劲道,尝尝。” 柏姨娘这回不再多嘴,老老实实地给林珑面前的碗挟了几筷子才做罢。 林珑挟起来,口感蛮好,点点头,“确实不错。” 这一顿饭下来,再也没有人故意惹事生非,柏姨娘与洪姨娘的板还摆在那儿呢。 饭后,众人坐下倒是聊了一会儿,期间柏姨娘的庶女叶蔓宁和凌姨娘的庶女叶蔓安也过来见了面,两个姑娘的年纪都不大,也就与叶蔓籽差不多,不过看来颇为安静,礼数倒也齐全。 叶钟氏指着她们道:“她们自幼长在我膝下,这性子素来也沉静。” 在庶子女的教养方面,她可是从来没有手软过,也学着老太太那般都是养在她膝下的,为此她才搏得了丈夫一句大度赞扬的话,他再怎么胡闹也要记住她给他养了这么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有太太的教导,自然能学好。”叶蔓宁吹捧了一句。 林珑看了眼这与自己同岁的大房庶出二女,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看来一团和气,“侯夫人善心。”只要有了太太亲自教养这么一句话,将来可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许婚时也能有更多筹码,不至于因为庶出被人彻底踩在脚底下。 叶钟氏欣然笑着接下这顶帽子,似无奈道:“我这也是为她们着想,总不至于将来在夫家被人看不起。” 叶蔓宁与叶蔓安都微垂着头,就算这嫡母是拿她们搏名声,她们也能得到好处,比跟着当侍妾的亲娘强得多。 “母亲,您唤我?”一名约莫五六岁的男娃由小厮牵着进来。 叶钟氏一看到他即招手示意他上前,小男孩倒也巴着她,两眼好奇地打量林氏三姝,年纪小的他不知道这几人都是些谁。 林珑也看了眼这小男孩,很明显这是那位端汤都端不好的周姨娘的儿子,俩母子长相很相似,耳里听到叶钟氏教他唤她未来嫂子几个字,在小男孩字正腔圆的唤声下,她也点点头。 叶钟氏这才轻拍叶旭广的小屁股,“出去找你三哥耍去。” 小小年纪的叶旭广在叶钟氏面前没敢吵闹,让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只不过在听到说可以去找三哥叶旭融玩,他笑着应了声,这样看来才像个孩童。 林珑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几个庶出的没有一人被叶钟氏教成跋扈,但也没有一人能像嫡出那般落落大方,尤其两个庶女很明显,那是万万比不得叶蔓君的,可见叶钟氏的毒手下得不着痕迹,有这么些个庶出的做陪衬,就连叶蔓籽也被衬得大方许多。 叶钟氏要午睡,林珑也适时地提出告辞,由叶家几女送她出去,在这回廊上倒也叽喳了几句,尤其是叶蔓宁显得有几分刻意巴结了,这点比起她的生母柏姨娘来说倒又强了些。 还在回廊走着,就有嬷嬷来禀告叶蔓君,自然是叶蔓籽又惹了祸,叶蔓君惟有向林珑告罪,匆匆离去处理妹妹的事情。 “籽姐儿爱胡闹惯了。”叶蔓宁似亲热地与林珑道,她自然也听闻叶蔓籽昨儿出言不逊的事情,那与林珑肯定是结下了梁子,借这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与这未来嫡出长嫂关系好了,她要找个好婆家也容易些。 林珑但笑不语,当着外人的面批评自个儿正儿八经的小姑,传到叶钟氏的耳里,无甚好处,就算这叶蔓籽相当的离谱。 叶蔓安就显得更为安静,一如她那个吃斋念佛的生母凌姨娘,多言多错,不言不错,只是跟着移动步子,连气息也尽量收敛,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林琦与林璃结伴而行,她们不是叶蔓宁主要巴结的对象,自然是疏忽得多,她们也不在意,不就是一庶女,能掀的风浪有限。 叶蔓宁说了几句,见到没人附和,也知道自己言多必失,正自懊恼着。 哪知正面遇上匆匆走过来的柏姨娘,几女的步子一顿停在那儿。 柏姨娘的目光落在亲女的身上,不过还是先向林珑开口,“林姑娘这是回去了?” 林珑点头道:“侯夫人要午休,自不好多打扰。” 叶蔓宁板着脸道:“没看到我们正要通过吗?还不赶紧让道?” 柏姨娘听到亲生女儿那倨傲的声音,顿时插腰,怒道:“我虽是你姨娘,但也是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叶蔓宁并不相让,只有跟紧太太的步伐,才能有好日子可过,这是她从小就听到嬷嬷念得耳要起疹子的话,小时候不明了还忤逆过太太,渐长才知道当太太身边的养女好过跟个当姨娘的亲娘。 柏姨娘的面子挂不住,这还是当着林珑的面前,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居然如此对自己,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宁姐儿,说话得凭良心,不然天打五雷轰……” 叶蔓宁双眼一红,哪有当母亲的如此咒自己的女儿?“谁没良心了,你倒是说说啊,现在当着未来长嫂的面这样说我,你这不是让我的面子扫地吗?这样就称了你的心……” 林珑听到她们就要争起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这事本也与她无关,只不过她也不想当这看客,没意思得很,“宁姑娘,我还要去看看我家弟弟,要不你与你姨娘在这儿说说话,让安姑娘陪我去吧。” 叶蔓安听到自己被点名,看了眼那边的庶姐一眼,上前道:“二姐,我陪林姑娘过去了。” 说完,她就与林珑往另一条岔道走去,林琦与林璃也赶紧跟上去,这样的戏码没意思得很,谁愿意看? 看到那四人走远,叶蔓宁狠狠地瞪着生母,“这样你满意了?什么都便宜了那个闷声不吭的闷葫芦,我不求你帮我,但求你也别拖我后腿。” 柏姨娘原本有几分内疚,林珑不搅和自己与女儿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记恨她在宴席上的话,间接也害得自家女儿不受林珑待见,现在听到女儿骂她的话,顿时火气上涌,“我是你亲娘,十月怀胎生下你,还不及那个故意教唆你不认生母的女人?”她的手指向主屋的叶钟氏。 叶蔓宁冷嗤一声,“你有什么能帮衬我的吗?除了给我这么一副肮脏的身子之外,你什么也给不了我?太太是不喜欢我,可她能帮我,这是你做不到的。”说完,她不屑于再站在这儿,临走前还撂下话来,“往后不要再坏我的事,若我能得好,念在你的肚皮里待了十个月的恩情,我自也会给你好处。否则,别怪我无情。” 柏姨娘气得要吐血,她生的女儿,到头来却是便宜了他人,对叶钟氏越发记恨。 这回廊的一幕,也有人很快就报到叶钟氏的耳边,叶钟氏躺在榻上,冷哼一声,“敢在林家人面前不给我面子,我就有本事教得她女儿不认她。” “太太,这宁姐儿似乎当着太太是一套,背着太太又是一套?”亲信路嬷嬷道。 “无妨,由得她去,就像孙侯子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她也一样。”叶钟氏敛下眼里的精光,转了个话题:“对了,三房送钥匙来没有?”。 “还没呢。”路嬷嬷道:“三太太看来是不想交。” 叶钟氏微眯眼,“不交,那也要给我交。” 到得晚膳的时候,林珑反而就清静下来了,没人来邀请她过去,听香椽说叶钟氏到老太太的院子去立规矩了,她也只是微微诧异,后来细思也必是那老太太唤去的,也没有记在心上。 一家子安安静静地吃餐饭倒也不错,这两天无论在哪儿用膳都是累得慌。 夜里,坐在灯下飞针走线,这婚期临近,少不得也要绣些鸳鸯枕之类的床上用品,一旁的绿姨娘给她打下手,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林琦却是在另一边打着算盘算家底,她看了后摇了摇头,这重开铺子的事情只怕还要等到婚后才好实施。 “过些日子,绮儿与二娘去看看三叔父还回来的那几个铺面,哪家的地方合适我们就拿来开脂粉铺子。” “姐,还是叫玉肤坊?”林琦放下算盘问道。 “嗯,还叫这名字。”林珑点头,她也正打算学丰盛德一般,要把生意做好做大,再说她将来能认识的达官贵人也多,这生意不愁做不起来。 林琦听后笑得越发开心。 正在这时候,叶旭尧掀起布帘子进来。 林珑正好面对着门口那一方,看到他进来微诧异,“怎么得闲过来了?”忙将手中的红色枕巾扔到簸箕里面,迅速拿盖子盖好,给他瞧见真的羞死人了。 绿姨娘在看到叶旭尧的身影时,很识趣地就朝林琦打眼色,林琦也是个通气的,忙站起来,“叶公子来了,赶紧坐下,素纹,去奉碗茶来。” 一旁的素纹急忙出去沏茶。 “二娘,我们去看看那新送来的纸裁好没有?栋弟练字要用。”林琦走近绿姨娘,“叶公子,你坐啊。” 绿姨娘附和道:“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们这就去看看。” 两人急忙相携出去。 林珑暗自撇撇嘴,为了给他们俩独处有必要做这么明显吗?这样岂不是让人笑去? 叶旭尧却是不以为然,走近她,“手伤好点没有?” “一点小伤,也没真的很疼,你倒偏是上心了。”林珑举起手腕给他看,“你看看都结疤了。” 叶旭尧真个凑上前去细看,果然有浅褐色的疤痕在那冰肌玉肤上,颇为碍眼,“我给你拿了点去疤膏,你给抹上吧。”收回手,从袖子里将东西拿出来搁桌上。 林珑看了一眼,“何必这么麻烦?上回侯夫人给我找的去疤膏与我自个儿制的还有些,这点小疤更不在话下。”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收了起来,好歹是他一片心意,比她上回受背伤时有长进。 叶旭尧也不在意她的话,“也没有多费劲,你抹抹看。”目光停在那装着针线的簸箕上,皱眉道:“晚上太暗,别做这个,伤眼睛,有什么需要的让人吩咐绣娘去做。” 这话让进来奉茶的素纹险些摔了一跤,从未见过自家大爷会如此关心人的?上前把茶碗摆在矮桌上,微睑的眼眉掩去内心的惊讶。 “你且下去吧。”叶旭尧摆摆手道,不想留个人在这儿碍眼。 “啊?”素纹抱紧手中的托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才躬身退下,临将帘子放下的时候,看到林珑笑道:“不就是绣点东西,没大碍的,哪能真伤到眼睛?” 待帘子放下时,就是自家大爷虽然没有起伏但明显多了几分关怀的声音,这万年铁树开花倒也惊人,看到香椽进来,她忙一把拉住她到一边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爷与林姑娘处得好?” 香椽看她一眼,“怎么?你现在才发现?我劝你若是有别的心思还是赶紧歇下,林姑娘在江南救过太太的,太太哪里还会遂了你的心愿?若是落得织锦嫁到田庄去当村妇的下场,可别怪我没给你吱声。” 素纹拍打她一下,“我何时起了那心思?” “有没有你自个儿清楚。”香椽冷笑一声,看了看这角落不起眼,遂又道:“你也别当人是傻子,去年之时,太太让你送果品到大爷那儿,大爷忙了一宿正睡着,你坐在旁边给扇风,结果大爷醒来瞧见斥了你一顿,当没人知道吗?我可在外面瞧得清清楚楚。” 素纹的脸色一白,“我那是看到大爷热了才会这样,没别的意思……” “我也不管你有还是没有,总之,你现在最好收起那点龌龊的心思。”香椽警告地道。 素纹捏紧手中的托盘,以前有个织锦挡道,现在没了,她还是没那当半个主子的命。 这些个话都被躲在暗处的如月听了去,这叶家里面的奴仆都盯着那侍妾之位,眼珠子一转,悄然地退到一边。 里屋的叶旭尧却是道:“明儿到淮阴伯府,我送你去。” 林珑诧异地抬头看他,“你不忙吗?” 叶旭尧眼睛一眯,他送她去就不行吗?这话说得让人相当不喜。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这不是怕耽误了你的正事,也好,你送我过去,我这外祖母也不至于太给脸色我看。” “怎么?她对你很不好?” “勉强马马虎虎吧。” 林珑不愿在他面前过多地提及自家的事情,没有大靠山可靠,就得掩去内里的真相狐假虎威一番。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一把握紧她的手,“不要对我说言不由衷的话,这话我也只说一遍,你我不是陌生人,而是未来的枕边人,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的说。” 林珑神情一顿,就算两人现在关系越来越亲密,她还是本能地有几分设防,她怕他对她的好,就像亲娘的爱一样,说变就变,说没有就没有,那样会很痛。 “回答我。”他神色不悦地坚持道。 “好。”她微微一笑。 他越重视她,自然对她越有利,尤其在看到他爹那么多的房里人,也怕他有样学样,弄一堆女人来膈应她。 叶旭尧这才低低一笑。 他只不过坐了半个多时辰就起身回去了,如果逗留时间太久,于她的闺誉有损。 林珑送他到门口,温和地道:“天黑,你小心些……” “大哥与未来大嫂倒是恩爱啊,这还没成亲倒是黏在一块儿,我见了都羡慕。” 一阵油腔油调的声音,林珑不禁皱紧眉头,看到那人应是路过此处,长相上透着几分流气,嘴角一撇一撇的看了让人相当不喜,这人她没印象。 叶旭尧冷然地转头看过去,“叶旭凯,这里没你的事情,不想挨揍的,就赶紧给我滚。” 林珑这才忆起此人是谁?不正是那位柏姨娘的亲子,叶旭尧的庶出二弟,想到那五岁男孩的乖巧再到眼前这人的乖张,这反差也太大了。 叶旭凯冷笑一声,“我这就滚,不就是比我会投胎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抬腿走之时,又不屑地道:“还没成亲呢就这样,你叶旭尧找的媳妇也不过如此,破落户的女儿。”   ☆、第五章 渣爹 林珑的面色一绷,这词今儿个听了好几遍,脸色哪能好得起来。 “别把她的混账话记在心上。”叶旭尧冷冷地给匪鉴使了个眼色,匪鉴立即会意地点点头。 林珑很冷地回了一句,“我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一个大男人学姑娘家整天只知道抱怨,那能有多大出息?就算会投胎也照样是废物一个。” 叶旭凯是叶钟氏惟一一个没抱来养在膝下的庶子,由柏姨娘自个儿教导,果然不是个东西,原本她还怀疑匪石说叶旭凯是混账的话,毕竟见到叶钟氏对待那些个庶出子女的手段,没有道理会放过这个叶旭凯,如今一看果然匪石诚不欺我。 叶旭尧也没有阻止林珑出一口气,连他的也觉得憋闷得很,更何况是当事人的林珑? 还没走远的叶旭凯明显听到林珑轻蔑的话,顿时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林珑,“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难怪只会人云亦云的破落户的女儿。”林珑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鹦鹉学舌也好意思拿来现世,果然是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讽刺叶旭凯的脑子有问题。 这样的一个人才是真正上不得台面,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没弄清楚,真当自己是叶蔓籽?那还有老太太当后台,眼前这个啥都不是。 “叶旭尧,你就由得她骂你的弟弟?”叶旭凯指着林珑向叶旭尧发难,好个伶牙俐齿的臭丫头,他恨不得将林珑吞吃入肚。 叶旭尧冷眼看他,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弟弟?你配吗?她是我未来的娘子,别说讽你几句,就是打你,你也没话说,长嫂如母,没听过吗?” “叶旭尧,你别得意,我这就去告诉爹,你由得这女人污蔑叶家的子孙,你给我等着——”叶旭凯觉得自己的面子严重受伤。 “匪鉴,他脑子有病不好使,把他扔进荷花池里面给我醒醒脑,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让人不齿。”叶旭尧淡声吩咐。 匪鉴立即领命,在叶旭凯拔腿准备跑之下,几步就追上去,一把抓起叶旭凯的后衣领提着就走。 “你不过是个下人,我可是二爷,你快放下我,不然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骂咧咧的话远远都还能听得到。 “他那样的混账人,你若下回碰到他口出恶言,直接打他一顿即可。”叶旭尧吩咐林珑。 林珑点点头,只不过还是有几分担心他,“这个天时扔他进荷花池里,会不会给你找麻烦?我听着他说要找侯爷……” 估计这位好色的未来公爹的心也是偏的,摊上这样的夫婿,她现在万分同情叶钟氏,换成她,必定要好好治治这样的男人才行。 “他没本事掀风浪的。”叶旭尧云淡风清地道,“好了,这北方的秋风不同于江南,你赶紧回屋吧。” 林珑点点头,确实有几分寒凉,看到他要走,她唤了声,“等等。” 叶旭尧驻足转头看她。 她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勉强够得着他的衣领处,“这儿有些歪了,我给你正一正……”刚才没留意,他一转身就见着了。 叶旭尧看到她微垂的眼帘,眼里有着一抹暗色在浮动,在她轻拍地说“好了”之际,他飞快在她脸上轻轻一啄,衣袂一扬,很快就出了这院子。 林珑脸色泛着红晕,好在是夜色中没人看得出来,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见到没人偷窥,这才转身回屋,心里既甜蜜又暗骂他太大胆。 “回来了?”绿姨娘与林琦又坐在暖阁里,两人一致看向她。 林珑的脸上发烫,努力平稳声音,“嗯。” 夜里,襄阳侯叶明恂回到府里径自到叶钟氏的屋里。 叶钟氏将各类钥匙重新放好,毕竟这是她今晚从老太太那儿夺回来的掌家权,自然不会轻易放手,听到声响,忙下罗汉床趿上绣鞋,迎向微醉的丈夫,“回来了?”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上前给他换衣裳,又吩咐侍女,“绣缎,让厨房给侯爷熬碗解酒汤来。” 绣缎应声,正要掀帘子出去,就遇上了怒气冲冲进来的柏姨娘,她还拉着一身是水不停打冷颤的二爷进来,脸上的怒火看起来有几分骇人,不过像她这样的大丫鬟是不会将姨娘之类的女人看在眼里的,“柏姨娘,你怎么闯了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你给我滚开。”柏姨娘一把推开身材颇瘦的绣缎,本来要大骂一场,在看到侯爷已经回来了,忙抽出帕子大哭出声,“侯爷啊,你可要为我们母子俩做主,不然凯哥儿就要被你整死了,婢妾再不济也是他娘,怎能看着他被人欺负至死……” 叶旭凯一看到亲爹,耸搭的脑袋抬了起来,双眼顿时燃起几分希望,更是配合他娘的哭诉打起冷颤,无论怎么看都是可怜至极。 叶钟氏神情不善地看着这对唱作俱佳的母子,“哭什么?没得以为府里死了人办丧事?” “太太,你可要禀公处理才好,大爷让人将我家凯哥儿扔进湖水里,有他那样当长兄的吗?这笔账如何算?”柏姨娘捧着儿子发青的脸不依不饶地道,“他再不济也是侯爷的儿子,哪能让人如此糟蹋?” 叶明恂挥开叶钟氏的手,上前看了二儿子一眼,随后脸色不豫地看向叶钟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钟氏怔了怔,她一直到院子里整理家事,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这事我回头好好问问尧哥儿……” “爹,孩儿好命苦啊……”叶旭凯抱住叶明恂的裤腿,“我今儿个回府时经过客院,看到大哥与他那未婚妻亲亲我我,一时间好心提醒一句,大哥他……他就让匪鉴扔我进荷花池……” 这入秋的天气一到晚上就会寒冷许多,那冰冷刺骨的湖水一浸到身上更是难受得很,他几次想要爬起来,那可恶的刁奴就又将他往下一压,来回数十次,约有半个时辰,这才放他从湖水里爬起来,一想起拳头就握紧。 叶明恂立即朝外大喊,“去把叶旭尧给我找来……” 叶钟氏一听到他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的儿子,脸色瞬间绷紧,瞟了一眼得意的柏姨娘,很好,敢挑衅她,明儿她就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朝绣缎道:“把大爷请来,就说是有话要问问他。” 绣缎应声退了下去。 叶明恂看了眼发妻,哼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侯爷这话真对,我的尧哥儿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如今也官至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凯哥儿不过比他小上这么一岁,整目游手好闲的,确实是慈母多败儿。”叶钟氏一抚衣裙坐下来,优雅地端着茶盏轻茗一口。 这话一出,叶明恂顿时没法发作,差距摆在那儿,由不得他瞎眼乱偏心。 柏姨娘咬紧一口银牙,瞪了眼不争气的儿子,连个功名也考不回来,如今更是被叶旭尧比成渣滓。 叶旭凯翻白眼,这能怪他吗?他没念书的天份,再说苦哈哈地当个四品文官,在他眼里也没有前途,他要谋的话自然谋大的。 叶旭尧很快地掀帘子进来,看都没看那对闹事的母子俩,朝父亲母亲行了一礼,“爹,娘,你们唤我?” “我且问你,是不是你让人将你二弟扔进荷花池?”叶明恂端着严父的架子发问。 “没错,是孩儿吩咐的。”叶旭尧连眼也没眨就承认了。 “这个天时扔他进荷花池,你是要他死吗?”叶时恂怒喝,“他是你兄弟,不是你仇人。” “我若真想他死,就不会只扔荷花池。”叶旭尧处变不惊地看着父亲,声音更是一如既往。“父亲只看这结果,却不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长子的性子便冷,叶明恂对他也只是端着严父的架子,在这个儿子面前,他一向都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他就算不干好事,你也不能……” “爹,我什么都没干……”叶旭凯忙给自己辩解。 “父亲也不看看他多大了,一口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父亲以为妥当吗?”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叶明恂,“这婚事是我们叶家主动求的,祖父亲口应允的,轮到他叶明凯质疑?这不是在打我们叶家自个儿的脸面吗?” 叶钟氏一听又是这几个字眼,顿时怒火上升,“侯爷,长幼有序,更何况嫡庶有别,这就是他叶明凯对长嫂的敬意?” “侯爷,这话籽姐儿也说过,怎不去罚她?我们凯哥儿不过是拾人牙慧,在这府里最先说这词的是籽姐儿。”柏姨娘据理力争。 偏在这时,外头门帘处响起了叶蔓君的声音,“娘,我给您拿来了今儿个籽儿罚抄的《女诫》。” 叶钟氏唇角暗暗一扬,“君儿,进来吧。” 叶曼君这才掀帘子进来,看了眼在场的几人,然后才莲步轻移地走向母亲,“娘,这是籽儿抄的,您看看?籽儿说她悔改了,再也不说那几个字眼,剩下的,明儿孩儿再监督籽儿抄完。” 她的声音不高,却是人人听闻。 叶钟氏拿着那一叠纸翻看了一会儿,把它们递到叶明恂的面前,“侯爷,这是我们籽姐儿抄的,她都受罚改过,没道理一个庶出子却什么处罚也没有?这说不过去。” 叶明恂的额头青筋直跳,这个发妻现在是得理不饶人,怒瞪了一眼不争气的庶次子,“别在那儿丢人现眼,滚回你的屋里给我好好读半个月的书,若今年再无寸进,我就赶你与你六叔管理田庄去,往后别想着再让我看你入眼。” 叶明凯还想再辩,柏姨娘知道叶钟氏母女联手,就没有她再争的余地,推着儿子就要离去。 “且慢。” “你还想怎样?” 叶明凯瞪着叶旭尧,他都得了好还处处不相让? “林珑即将为我发妻,你出言不逊,且去给她赔礼道歉才行,若是往后再让我听到你嘴里蹦出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就别怪我这个当嫡长兄的不客气了,我的容忍度也是有限的。” “她就是破落户的女儿,我有说错吗?” 叶旭凯还想再挑衅,叶旭尧却是起身动作极快地一脚踹向他的肚子,“有种就再说说看。” 叶明恂看到庶次子趴在地上,这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反了天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子。”他怒问大儿子。 “我眼里若没爹,他可不止是这样。”叶旭尧一脚踩在叶明凯的背上,半点不让地看着亲爹,叶明恂有时的嫡庶不分,他可不是第一天领教。 叶明恂额角的青筋一凸一凸的,现在这个长子明显是不买他的账,“我看你能能到什么地步?” “我这也是为了爹好,为了大房着想。” 叶旭尧同样寸步不让。 “爹,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叶蔓君上前温声细语道:“这话别人说我们尚要动怒,自家人如果也这样说,其他几房的人如何看我们这一房人?祖父那儿必定不悦,林姑娘可是祖父提议下聘的,祖父现时不在家,如果从出云观回到来,只怕也要动怒。” 叶明恂对这一向端庄有度的长女还是颇为喜欢的,看到她上前当和事佬,这才气消了一些,“两个都是混账东西,都给老子滚。” 叶钟氏听得这话,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叶旭尧立即不客气地拽着叶旭凯出去,柏姨娘担心儿子,忙跟了出去。 叶蔓君将忆绵托盘里的茶水摆到老爹的面前,“爹,您消消气,大哥这么做是偏激了点,可也是为了二哥好……” 摆事实讲道理,这是叶蔓君的特长,叶明恂再怒,也只得消气。 叶钟氏一直没有吭声,瞄了眼窗外,嘴角冷冷一笑,没有叶旭凯的胡作胡为,哪里能衬出他儿子的优秀?当然她的长子也是那下贱东西比不上的,柏姨娘真的养了个“好”儿子,这么些年她也没少出力。 当年她没抱叶旭凯到膝下来养,可不代表她对这个在她后脚就怀孕的侍妾心软,相反,她下的手很隐蔽,叶旭凯被养成这样,她也功不可没。此时看了眼消了气的丈夫,她道:“夜深了,君儿回去歇下吧。” 叶蔓君点点头,自己救火成功,自然不好再留下,行礼就退了下去。 叶钟氏上前给丈夫揉肩膀,“侯爷,凯哥儿再不管教,那绝非好事,我可听说……” 把她听来关于叶旭凯在外与人争花魁赌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这可不是我在黑他,说来他也是我的庶子,我能容得下广哥儿,为何不能容得下他?” 这话堵得叶明恂说不出别的话来,发妻将几个庶出子女教成怎样,他有眼目睹,不说叶旭融这嫡三子,就是庶出幼子叶旭广,才五岁就知书识礼,比叶旭凯那是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会儿,他拍拍叶钟氏的手背,“夫人辛苦了,好在夫人管教得好,才没再出混账。” “我是侯爷的妻,自然要为侯爷分忧。”叶钟氏一副感慨地道。 叶明恂明显颇为感动。 “侯爷,今儿个洪姨娘犯错,我让人教训了她一顿……” “后院的事情夫人管着就行,不用向我报备。” 一个有意如此说道,一个有感正妻的大公无私不以为意,倒霉的是想找机会告状的洪姨娘蒙着面纱,在寒风里等了一宿,侯爷也没来,结果第二天就说得了风寒。 这话也被叶钟氏压下了,叶明恂出门时并不知道他的爱妾身体不适。 一大早,林珑正推开房门出来,看到叶旭尧圈着双手在廊下等她,遂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叶旭尧来了有一会儿,可她还没起来,也不让人去吵她,就这样等她出房门,“带了人来给你道歉。”朝身后某处怒喝一句,“还不给我滚出来。” 叶明凯忍着怒火,从红柱子后面现身,一大早就被叶旭尧揪来这儿,还要来早了。 “林姑娘,昨儿是我口无遮拦,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林珑一看是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天的晨光中,叶明凯一身的狼狈,看来是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想到不仅仅是被扔进荷花池泡冷水。半晌,收回目光,紧了紧身上的厚衣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叶二公子,往后可要记住这教训。” 叶明凯不吭声,看到叶旭尧眯起的眼睛,他忙道:“林姑娘说的是,在下必改。”抬头看向叶旭尧,“大哥,我可以回去没有?” 叶旭尧不吭声,只是挥了挥手,叶旭凯忙择路而逃,。 “你把他成这样?有没有惹祸上身?” “能有什么事?没要他的命,谁又能奈我何?” 林珑看他那睥睨人的样子,就知道他不可能吃亏,自己是白担心了,“用过早膳没有?还没的话陪我吃点。” 叶旭尧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里屋而去。 可能听闻叶旭尧一大早过来了,绿姨娘与林栋、林琦还有林白氏母女一个都没过来,纷纷在自家屋里用早膳。 林珑与叶旭尧只能单独一块儿用早膳,没有多余人在那儿当蜡烛不识趣,两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好。 早膳用罢,叶旭尧这才提议送林珑到淮阴伯府去,林珑点点头,让香椽去将绿姨娘等人请过来。 林白氏与林璃也过了来,林白氏在苏州城时颇有几分霸道,可到了这襄阳侯府却有几分自惭形秽,主动提出,“我们总在这儿打搅也不是个事儿,珑姐儿,趁今儿我与璃儿就搬到你三叔父在京中的宅子去住,有什么事你遣人来唤我们即可。” 这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再说三房在苏州城住自己的吃自己的,她这二嫂到三房去住,也是合情合理的,谅林余氏也不敢乱说话,至少在那儿底气能更足些。 尤其是女儿告诉她,叶家的女眷背后嘲笑她们是破落户儿,这口气就憋在胸口一整宿,她又不是没地方住,住在人家家里像什么话? 林珑还没吭声,叶旭尧先皱眉,“可是下人招呼不周?” “没的事,我们初来不熟才过来打搅一番,如今她三叔家的奴仆传话过来,说是屋子打扫好了,我们自然要搬过去才是道理。”林白氏自然早就找好了理由。 “对啊,同在京城,珑姐儿若是想我做陪,差人唤一声即可。”林璃也搭了一把口。 林珑看了眼这对母女,她们的心思她都懂,稍要点面子的人都不会在襄阳侯府里死赖着不走,算来还有几分骨气,遂道:“那我就不拦着你们了,二婶母,璃堂姐,你们在京城若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来找我,这是我们三房新宅的地址,过两天我们也要搬过去。”遂将一张纸条递给林璃。 叶旭尧微眯眼看她的举动,到底她还是介意那几个字了,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说搬走。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再遣人上门。”林白氏没想到林珑找到住处了,本还想邀她一道住在三房那边,好歹也有个照应,好在没说出口,不然人家搬不是不搬也不是地尴尬着,这就无趣了。 这事说定后,就各自分开行事,林白氏母女去收拾东西,等妥当后再向叶钟氏辞行即可,这样也就不会失了礼数。 林珑等人却是先去向叶钟氏辞行到淮阴伯府去,叶钟氏循例嘱咐几句,这才放林珑到老太太的院里辞行。 去时老太太叶秦氏正在屋里与几个儿媳妇说笑,看到她与叶旭尧的到来,脸上的笑容一窒,随后又扬起,“那是你外祖父,去看看也好,不然岂不是不孝?” “老太太说得是。”林珑乖巧地应了一句,随后又看了看老太太的手臂,“不知老太太的伤好点没有?” 叶秦氏嘴角微微下搭道:“无大碍,有心了。” 林珑见她没有什么谈兴,很快就躬身行了一礼准备退出去。 叶旭尧打了个揖,“孙儿告退。” 叶秦氏的鼻子微不可闻地一哼,明显对于那天叶旭尧威胁她的话仍介怀得很。叶旭尧也不在意,携了林珑就掀帘子出去。 五夫人叶彭氏凑近老太太,“没想到这还没成亲就好成这样?我这当婶母的见了都眼红,婆母可知,昨儿尧哥儿为了她,可是将庶弟都痛揍一顿。” “有这事?”叶秦氏今儿个还真没听说。 “不但打了,还扔进了荷花池。”二夫人叶王氏搭了一把口,这些小道消息她怎么会错过? 叶秦氏的表情一顿,“看来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语气听来有几分阴深深的,“我帮他挡了霍家那门亲倒也值得。” “婆母说得是,”五夫人叶彭氏掩了掩嘴,又道:“霍家那大姑娘听说为这都犯了病,怪可怜的,若不是公爹的原因,这可是天作之合,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二夫人叶王氏一听,听出别的味儿来,颇诧异地看着叶彭氏。 六夫人叶田氏眼观鼻,鼻观心,明显不想扯进这些个事里头。 “霍家那姑娘倒是个痴情种。”老太太叶秦氏颇感慨地道,“那模样也生得好,只可惜与尧哥儿注定无缘。”原本她也看她这姑娘家,想着长得这般好又有强悍的家世,她有这么一个孙媳妇带出去也有面子,最后却注定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要老太太帮这可怜的姑娘一把,那这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叶彭氏意有所指地道。 老太太叶秦氏微眯眼打量这五儿媳妇,她知道她与霍家的三儿媳妇霍郭氏交好,只是没想到她会愿意帮人做这事? 叶彭氏也任由婆母打量,她跟霍郭氏是手帕交,霍郭氏也是心疼那没娘的姑娘,跟她这么一说,她当即就拍胸脯表示会在老太太面前敲边鼓。 二夫人叶王氏撇撇嘴,八成是收了霍家的好处,不然岂会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大房知道后指不定要怎么闹呢?她暗暗寻思着。 半晌,老太太低声道:“说来听听。” “是。”叶彭氏得了令,当即喜上眉梢,更是拼命地扇着那不烂之舌。 老太太那边似乎阴暗不明,林珑由叶旭尧扶着上了马车后,看到绿姨娘在原地站着,遂撩起车窗帘子,“二娘,你也上来一道去。” “我?”绿姨娘诧异地指了指自己,那是林珑的外祖家,她不过是林则的侍妾,过去怕是不太得当吧?“我还是不去了,免得你难做人……” “没什么难做不难做的,二娘,赶紧上车吧。”林琦也催了一句。 “没错,二娘,就听我们的吧。”林栋也劝了一句。 绿姨娘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即就不管不顾地由如霞扶着上了马车。 这去权家,香椽与素纹两人做为大丫鬟随行,这也是当初叶钟氏将她们二人调去侍候她的用意所在,出门时可以装装面子。 叶旭尧对于林珑带绿姨娘到权家去的举动,不置一词,她要做什么就由得她,大不了自己收拾善后,上了马一路护她前行。 淮阴伯府,这一大早就有人起来洒扫门庭,当家夫人权吕氏就忙碌起来,既然公爹婆母都吩咐下来,她也必要将事情做得好看,对于小姑权美环改嫁一事,她一向颇有微词,自然觉得林珑姐弟仨怪可怜的。 权美环收到了母亲的口信,也一大早就赶回了家中,急忙进了里屋,左右没看到人,神情颇有几分失落。 权萧氏看了眼女儿,“急什么,还没到呢。” 权美环这才收敛起焦急的神情,由侍女扶着坐到母亲的身边,这么一靠近,权萧氏也发现她的眼睛略有红肿,很明显是哭了一宿,用了脂粉也遮不住,“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权美环神情恹恹的。 “我是你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权萧氏强势惯了,一把掐住女儿的下巴,看她那双发红充满血丝的眼睛,“跟你娘还瞒什么瞒?” “玉姐儿昨儿闹自杀,”权美环这才表情幽幽地道,“好在发现得早,并无大碍。只因我拒绝了她与婆母的要求,她们就这样对我。”她心里也愤愤不平,为了融入霍家,她做了不少让步,孝顺公婆,疼爱继子继女,可如今倒好,一个个都只会指责她,说她人是嫁进来了,心却不在。 就连那个她爱的男人也不站在她这边,两人昨儿大吵一架,他居然撇下她睡到姨娘房里,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本来就膈应那些个女人,只是以前她没嫁进来时的旧人,因有庶子女也不好遣走,他明明答应过她,再也不会进那些女人的房,可现在才三年,他就这样,这心能不寒吗? “娘,你说我现在算什么?他当初说得多好听,要把我捧在手心里疼一辈子,可结果呢?却是这样。”说起来,她又想要流泪,本以为嫁给林则时背着人流的泪够多了,现在才知道那会儿算什么,现在生生地受那夹心气才叫难受。 “为人妻本就如此。”权萧氏面色严肃,“哪有男人不偷腥的?他能守了你三年,你就该偷笑了,把你那小性子都给我收了,回头你低头服一次软,他也就回头了,别再硬脾气把男人推远了,到时候真的哭都没地儿了。”看到女儿仍不开窍,“他当初若真无心于你,又岂会不顾家人宗族的反对硬娶了你?你扪心自问,昨儿有没有说过激的言辞?” 权美环细思,昨儿争吵到最后,她指着房门要他滚,要他去找他那群侍妾,这么想来自己好像也有不对,但是,“我那不过是气话,他哄哄我不就好了,可他没有,一心只顾着那贱人……” 一大早昨儿承恩露的侍妾桃姨娘就在她面前耀舞扬威,那情形想一次就痛苦恶心一次,她做不来那些血腥的惩罚,只好赶她走,眼不见为净。 “你现在是三十多的妇人了,不再是十五六的姑娘家。”权萧氏有几分后悔当年太宠这小女儿,把她养成这样的性子,以前在林家还好,人人都要敬她,她也无须与任何人低头勾心斗角,只要面色清冷的应付即可。现在嫁进豪门大族里面,这性子的缺陷是一一显露,当霍家的长房媳妇于她确有几分难度。 权美环听到母亲训斥的话,搅紧手中的帕子不再吭声。 权萧氏觉得这真是儿女债,正要软声劝她几句,外头传来大儿媳妇的声音,“婆母,外甥与外甥女到了,由叶家的长孙护送来的,现在就让他们进来吗?” 权萧氏一听叶旭尧也过来了,忙拢了拢秀发,给女儿使了个眼色,权美环也坐直了身子,不再像刚才那般眩颜欲泣,她的心跳得厉害,心下的矛盾又在拉扯,头却是热切地盯着门帘处。 “让他们进来吧。” 权吕氏听到婆母那严厉的声音,这才应了声“是”,亲自挑帘子到外头,看着廊下的几人,笑得亲切地握住林珑的手,“你外祖母唤你们进去呢。”又转头招呼了叶旭尧几句。 这大舅母,林珑的印象还不错,故而也给了她一个笑脸,与叶旭尧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施施然地跟着这大舅母进去,一行人也鱼贯而入,绿姨娘一进这同样气派的淮阴伯府,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帘子掀了又放,放了又掀,这才进到暖阁,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显得这暖阁十分的宽敞明亮,权萧氏坐在首位上,她的目光自然又落在母亲的身上,与那天匆匆一瞥,这会儿看得更真切,她似乎瘦了些,可看起来没有多少老态,也是,正春风得意呢,又怎会老? 她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既希望她过得不好,这样才会后悔抛下他们不管,又希望她能过得好,毕竟血脉相连,见不得别人欺她辱她,这矛盾的心理时常互相拉扯,弄得自己也辛苦难过。 权美环眼也不眨地看着三个儿女,就怕漏看了去,尤其看到林栋那仍瘦削的身子,眼里又想流出泪来。怀这小儿子的时候,她是万般不愿生下的,那会儿她的堂姐病重,霍堰又找上她,她也没那么厚脸皮背着丈夫与以前的爱人暗通款曲,所以只能狠心拒绝掉不去见。 避得了人避不了心,她一整个孕期都郁郁寡欢,又看林则百般不顺眼,动辄发脾气,结果落下了病,一时间心情不好病势汹汹,不得已喝了两帖药,再之后就生下了先天带病的林栋。 想到他出生时发出小猫一般的哭声,她的心就揪得很紧。 林珑耳里听到叶旭尧客气地与权萧氏说话,这才回过神来,拉着弟妹二人上前,屈膝为礼,“见过外祖母。” 林琦也忙行礼,目光看了看这外祖母,略有期待。 林栋则是拱手为礼。 “总算见着你们回来了,这三年想死我这老婆子了。”权萧氏似动情地道,并且招手示意他们上前让她好好瞧瞧。 林琦与林栋红了眼睛,忙上前与这外祖母说话,林珑看了眼权萧氏那双沉静又透着严厉的眼睛,步子倒是放慢了不少。 权萧氏一一抚过林琦与林栋的眉眼,嘴里自然是“好好好”这个字眼,随后才一把拉住林珑,仔细打量起来,这丫头倒是生得好,难怪那眼高于顶的叶家长孙会看上她,似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这三年来苦了珑姐儿。” “不苦。”林珑淡然道,“我们姐弟互相扶持,何来的苦呢?至少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 这话刺痛的是权美环的心,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没有她也是齐整的?怔忪中的她漏看了绿姨娘。 权萧氏一时间接不下这话,想要做那久别重逢的抱头痛哭,却又发现做不出来,遂只好憋出一句话来,“还是我们珑姐儿能干,旭尧往后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对于这准外孙女婿,她自然是重视的。 叶旭尧淡然一笑,“那是自然,能得林姑娘为妻,必这珍之惜之。” “那就好,我这就放下心来。”权萧氏想听的也是这句话,林珑这门亲事,她是极满意的,叶家的权势地位不低,与这样的人家成为姻亲对自家的子孙也有好处,这比便宜了霍家那姑娘要好得多。 说了一会儿客套的场面话,叶旭尧还有公事,不得不先行离去,离去前看了眼林珑,林珑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能行,他这才放心离去。 权美环也坐不住了,这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上前抑制不住哭腔唤道,“珑儿、琦儿、栋儿……” 林家姐弟仨都僵了僵,林琦想要应声,林栋却是暗拉她一把,姐弟二人把目光都看向林珑,林珑怎么做,他们的立场就是怎么样。 林珑缓缓转头看她,暗中抽出外祖母权萧氏握着的手,看向那激动得眩颜欲泣的母亲,当年他们离京时她连一面也不露,连个送行也没有,还让她羞辱地与沈家退亲,这一切切走马观灯般地一一闪现。 她做不到大度地原谅她,毕竟有些伤害仍在那儿隐隐做痛,时不时地跑出来让人痛彻心扉,于是她屈膝行了个见外客的标准礼,礼貌地唤了句,“霍夫人。” 这一声霍夫人,让在场的人神情一怔,所有人都没想到林珑会这么唤。 林琦与林栋对视一眼,姐弟俩也紧随其后地行礼,“见过临沂伯夫人。” 权美环一张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顿时没有半分血色,手中的帕子更是掉到地上,整个人摇摇欲坠,她从来没想到再相见,三个儿女会如此唤她? 一旁的侍女急忙扶住她,低唤了声,“太太?” 这一声让原本觉得自己过份了想要服一服软去扶她的林珑顿时缩回了手,这侍女她不认得,可却知道能唤一声太太的,必是霍家的侍女,那悄然伸出的手又缩回袖中,她为她死去的父亲不值。 正掀帘子进来的权家其他的媳妇也都是一怔,明显是听到了林珑姐弟三人的称呼,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权萧氏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们姐弟仨会这么倔强。“珑姐儿,她到底是生你养你的亲娘,别这样对她。”   ☆、第六章 亲娘 权吕氏也上前劝道:“你娘一听你们回京就立刻过来了,这一大早的连早膳也未用,母亲与子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她也有她的难处,你就体谅她一二才是……” 林珑不吭声地听着这大舅母的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那一声霍夫人是出气了,可自个儿也并不好受。只是想到栋弟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她这个最应爱护他的亲娘又在哪儿?在临沂伯府享受着她的荣华富贵与至高至贵的爱情,袖下的拳头又握紧,始终没再松口。 权美环忍不住泪流满面,一把握住林珑的手,看向另外两个儿女,“娘也想你们,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 “既然想,为什么不到苏州来看看我们?”林琦逼问道。 林栋想到自己的遭遇,小脸一直是紧绷的,人性本自私,他怪不了母亲改嫁,只是知道当初她若不改嫁,肯为父亲守着,有外祖父在,他就不会遇到那么龌龊的事情,因而他渐渐移开目光不去看母亲哭泣的脸,有些伤害不是几滴泪就能弥补的。 “我……”权美环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说她家下事情多,要忙着在公婆面前立规矩,或者是说忙着得到继子继女的认可,这些推搪之词她还不至于厚脸皮地说出来。 “何必为难呢?”林珑抽出她握住的手,“既然要姓霍,就不要再回头看。” “珑儿,娘不想的。”权美环略有几分崩溃地道。 权萧氏的嘴角抿得很紧,权家的儿媳妇轮番上阵一一劝说,谁若能劝得林珑姐弟仨改变主意,那谁就是最大的功臣,在公爹与婆母面前就最有面子。 正在场面失控的时候,外头传来声如洪钟的声音,“我的外孙与外孙女到了没有?” 林珑姐弟仨一听是那外祖父的声音,立即看向门帘处,果然,随后门帘被人粗鲁地掀开,身材仍高大壮硕的权衡进了来,后面跟着他的长子权延肃与次子权延律。 权家的儿媳妇都停下了劝说,权萧氏已是起身相迎,没想到老头子会过来,这是相当重视林家这几个孩子了。 林珑忙屈膝行礼,“见过外祖父。” 林琦与林栋也礼数周到问候。 权衡打量了一下这几个外孙,随后大笑地让他们起身,利落地坐在主位上,“这三年来,外祖父没能照拂你们,外祖父惭愧啊,珑姐儿、琦姐儿、栋哥儿,你们不会记恨我这个外祖父吧?” 林珑姐弟仨对视一眼后,林珑才道:“外祖父无须自责,这苏州太远鞭长莫及也在情理当中,再说外祖父年事已高,外孙女岂敢有怪罪之理?” 林栋也附和了几句,“外孙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甚好,你们都是明事理的好孩子。”权衡赞扬道,看了眼表情凄苦的小女儿,为人父母者到底还是记挂自己的子女,“你娘同样也是这样,她不是不关爱你们,只是没法前去,你们能体恤外祖父,为何就不能体恤一下你们的娘呢?” 林珑一怔,很明显权衡这外祖父是将之前的话都听在耳里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他这是希望自己能与母亲摒弃前嫌重修旧好,但真的能这么容易?眉尖紧蹙起来。 权美环感激地看向老父亲,自从她执意改嫁后,老父亲越发不待见她,没想到还能为她劝说几个儿女,她上前再度表态,“娘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可是娘一直真的有记挂你们,这个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娘没有半句虚言。” 林琦最先受不了地“哇”一声哭出来,在内心深处她是思念母亲的,所以第一个扑进她的怀里,“娘……” “琦儿。”权美环抱紧次女,抹了一会儿眼泪,又看向另外一双儿女,林栋却不看她,两眼只看向林珑。 权美环也发现了这情况,两眼看向长女,“珑姐儿,你真的就不能原谅娘吗?”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珑姐儿,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在,别到那时候再来后悔。”权衡语重心长地道。 林珑卷了卷手中的帕子,最后还是飞快地唤了声,“娘。” 林栋见状,随份子般低低地喊了句“娘”。 在这厅堂不起眼处的绿姨娘心里一阵发酸,看着那边厢的感人的戏码,她到底还是多余的,她不后悔这三年来的付出,但亲眼看到这场面还是感觉到痛彻心扉。 权美环看着几个儿女各异的姿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父亲出面,慢慢会好的,遂也心满意足地拥紧林琦,好歹还有这个可安慰。 权吕氏等儿媳妇不管真感动还是做戏,纷纷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这就对了,母亲与子女哪有隔夜仇的?”权萧氏满意道,伸手揽住林珑,“珑姐儿的婚事我们自然要做得很好看才行,你放心,外祖母不会让你委委屈屈出阁的。” “并不会委屈,苏州巡抚的夫人是我义母,她自会来主持婚事。”林珑表情淡淡地道。 权美环一听这个,顿时一怔,眸子里的光彩黯了下来,随后又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权萧氏惊道:“怎么能让外人来主持?你这孩子连订亲这么大件事也不跟们来信相商一下?若不是老襄阳侯提及,只怕我们仍然被蒙在鼓里。”最后竟是责备林珑不提前打声招呼。 这一番话听来并不顺耳,至少在林珑耳里是这样的,“当时办得急也只能这样,我义母倒也把场面支起来了,并没有什么委屈。”瞟了一眼亲娘,“再说这么尴尬的关系,我也不好为难外祖父与外祖母和……娘。”最后还是唤了声娘。 权萧氏一想确实不太好听,叹息一声道:“当初就该让你们随你们娘到霍家去,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场面难堪……”话说到一半,看到林珑与林栋冷下来的面容,她也一阵悻然,“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我是我爹的女儿,自然要姓林。”林珑并不打算去当那拖油瓶,当初不肯,现在自然也是不愿的。 “没要你们改姓。”权萧氏仍是嘀咕了这么一句。 权衡瞪了老妻一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听你们外祖母说胡话,都到了午时,让人备膳没有?” 权吕氏忙道:“回公爹的话,都备妥了。” 权衡上前一把拉住林栋,“栋哥儿身子弱可要多吃点,这身子才能更强壮。走,我们用膳去。” 林珑也被权家的儿媳妇们簇拥着过去,林琦则是由权美环亲自带过去。 这仅仅只是权家的人初见林珑,林珑并未见到后院的表姐妹们,所以这用膳之时并未见到权家的姑娘们,都是一群长辈。 权美环想要拉近与大女儿的距离,于是刻意地想要坐到她身边,林珑却在人群里面找着绿姨娘,之前人多,她也顾不上她,后来看到她委委屈屈地在最后,心下忽然有几分心痛,亲自招手道:“二娘,这儿。” 这一声二娘,让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看向绿姨娘。 绿姨娘的脸一阵通红,她没想到林珑会在这节骨眼唤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能感觉至好权家人那打量的目光有多尖锐。 权美环借着父亲才与林珑姐弟仨有修补关系的迹象,但在听到这声二娘时,脸色又苍白起来,绿姨娘不过是妾室,有何资格让她的儿女唤一声二娘?再者她一直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女人,哪曾想她会这么恬不知耻地到自家府邸来,眼里颇为忿恨地看向那个不太起眼的女人,尤其看到她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心里不由得一阵快活,这样的烟花女子最是恶心人。 “珑姐儿,你唤一名烟花女子做甚?”权萧氏当即不满,她是豪门大族的贵夫人,根本不屑于与烟花女子相处,这可是污了她的名字。 林珑却不管这外祖母怎么想,上前亲自牵着绿姨娘走过来,站定在皱着老眉的权衡面前,“外祖父,有恩不记并不报的人是不是枉为人?”。 权衡闻言,一向守旧的他点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与一名出身于秦楼楚馆的花魁有何干系? “我们姐弟三人在苏州这三年,二娘起早贪黑照顾我们,这是不是有恩?栋弟身子不好时,是她彻夜不眠地照顾着,这是不是有义?她虽是妾室出身,却能在最后为我爹守着,这是不是有情?” 林珑这三问,连权衡也找不出可驳斥的话来,这个女人是上不得台面,可是放在特定的情景里面,她又显得不是那么渺小。 “既然她对我们姐弟仨有情有恩有义,这主桌上应有她一席之位。”林珑再度正色道,不让任何人小看了绿姨娘。 权美环死死地看着长女,她每一句话为何如此诛心?让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痛,她是她们的亲娘,却连儿子犯病时在身边照顾也没有,她是林则八抬大轿娶回去的正室夫人,最后却是在他身亡后急不可待地改嫁他人,这一句句话都在指责她的过失。 林栋道:“我大姐所说句句属实,我们姐弟欠了二娘一份恩情。”说完当即向绿姨娘做了个揖。 “栋哥儿,别这样。”绿姨娘眼睛红红地扶着林栋,她照顾他们不是为名也不是为利,只因自己对那人的一份未了情。 林琦对绿姨娘一向不太客气,不过这些日子的改善关系,她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外祖父,我姐句句都属实,曾经我们也劝过二娘别把青春耗在我们的身上,可她就是那么蠢。” 话似乎说得不中听,可却是句句在肯定绿姨娘的功劳,权美环的脸色又更难看几分。 “她照顾你们是应份的,你们现在这样将你们的生母置于何地?”权萧氏看不过眼,一把拉过女儿在身边,这不是在明显打她女儿的脸,那脸上原本客气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在。 林珑也不在意,如果她现在退却了,那就是对不起绿姨娘这个照顾他们三年的人。 绿姨娘的神情一顿,看到权家的老伯爷与老夫人一脸的难看,她不能真毁了林珑与外祖父家修好的机会,于是扯了扯林珑的衣袖,“珑姐儿,别再说了,二娘都懂的,这是你的外祖父母,得孝顺让着他们……” 权美环听到这不要脸的女人自称二娘这两个字眼,顿时眼角如刀般地射向绿姨娘,当初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这女人不过是林则弄来刺激自己罢了,那个软弱无能的男人只怕与她也没有夫妻之实。 如今看到她霸着自己的三个儿女,那把火越烧越旺,“这儿何时轮到你作声,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姨娘,是那下等的姬妾……” 听到这些侮辱的话,林珑立即严肃着小脸看向生母,她凭什么看不起二娘?“她代你尽了母职,救了你的小儿子,你不但不感谢她,这要口出污蔑之词,你这心是什么做的?”看到生母又要一副昏过去的样子,她吐了一口浊气,并不为所动,“若非外祖父亲自调和,你以为我又愿意唤你一声娘?” 她的行为一再让她失望,尤其想到她的继女,那个叶蔓籽口中的霍姐姐,胸口就积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怨气。她不知道权美环会如何待那继女,只怕也会将其当成亲生的,不,是比亲生的更好。 “珑姐儿,这太过了。”现任淮阴伯权延肃怒喝一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又有何立场指责你娘?珑姐儿,我身为你的大舅父少不得要教教你规矩。” “外甥女聆听教诲。”林珑不惧地看着这大舅父,“只是在这件事上,我绝不让步,在我最困苦潦倒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我才能熬到了今天,不然只怕我们舅甥就要到黄泉相见了。” 若非她阴差阳错地攀上了叶家这一桩富贵姻缘,只怕她的坟头草有人这么高时,他们这群高贵又显赫的舅家也不会知道,今天她能回到这里,完全靠的就是她即将是叶家的长孙媳妇。 权衡到底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老头子,在这事上他亏欠外孙一家,看了眼心有不甘的女儿,这事最错就是她,不然孩子们又岂会将那上不得台面的花魁当成了亲娘般看待?看了眼还要再呵斥的长子,“罢了,不要再争。”淡淡地看了眼那安份守己的女人,“坐下吧,毕竟你照顾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伯爷。”权萧氏不甘心地唤了一声。 “在这个问题上,美环确实欠她一个恩情。”权衡公正地道。 “谢过外祖父。”林珑这时候对于这个公正的外祖父是真正认可,这是少数不多能客观看待绿姨娘的人,至少表明他的话是出自内心的。扶着不安的绿姨娘坐下,“二娘,你坐。” “珑姐儿,这不好……”绿姨娘想要推辞,她何德何能坐在这里?更何况还有权老伯爷这样威名赫赫的人在。 “二娘,坐下吧。”林栋开口道。 绿姨娘这才颤微微地坐下,但只敢坐一个斜角,就怕自己的行为过于坦率,让权家人动怒,如果事先知道林珑要这样做,她是打死也不会来,这点面子争不争无所谓,不能让林珑与外祖父家闹翻。 权美环挨着林琦坐下了,这心里老不是滋味,尤其看到长子与幼子都给绿姨娘挟了菜,她就更是食之无味。 “娘,吃菜。”林琦挟了菜到她碗里。 她这才笑了笑,这个女儿更得她的心,再看了看对面的长女,不由得埋怨起来,也给次女挟了不少她爱吃的东西,“琦儿也多吃点。” 林琦看了看碗里的菜,一时间心头感慨万千。 林珑看了一眼,“两年前,琦儿得了风寒,病好后她就不爱吃羊肉,说受不了这股味儿。”当时看她病好,她向贝明绯借了笔银子打算买点好吃的给她补补,结果以前在京中最爱吃的羊肉,她一吃就吐了出来,说是腥膻得难以下咽,要她赶紧端走,再之后她从来没有再吵着要吃羊肉。 “我……我不知道……”权美环歉意地看向次女,“我只记得琦儿小时候最爱吃羊肉,没想到她变了这么多……”眼里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下来,她开始有着深深的自责。 “娘,没关系的。”林琦讪讪地道,不过对于那碗里的羊肉,她还是一口也没吃。 绿姨娘指着那一碗红烧肉,离得远只好向一旁布菜的侍女道:“把这个挟点给琦姐儿,她爱吃。” “二娘。”林琦抱怨了一句,当着别人的面说她爱吃红烧肉,这不是羞死人了。 权美环也看了眼绿姨娘,正要让那侍女不要听令,随后看到那侍女已经挟了红烧肉到女儿面前的碗里,女儿也真的挟起来吃,虽然吃得一嘴油,但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吃。 “我们在苏州时,一年到头难得吃到肉,琦姐儿就最爱吃这道菜,我的手艺不好,苏嬷嬷更是不理想,没有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倒是委屈了琦姐儿。”绿姨娘看向权美环道。 这话一出,满桌的人都没了食欲,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连碗肉也吃不上? “不是还有叔婶照顾吗?”权美环记得那会儿林刚表示会好好照顾他们,就算是寄人篱下日子不太好过,但也不至于苛刻成这样。 “叔婶?”林珑轻蔑地说了一句,“为了得到那一两银子的药钱和生活费,我在寒风冷雨中站了足足三个时辰,这就是你认为可以托孤的叔婶。” 一两银子,还不能买到这餐桌上任意一个菜,哪怕是青菜也是经过多道程序才能做出鲜香可口的味道来,可一个少女的家庭没有它就无法运转,他们都无法想象。 “你那叔婶真的做得有那么过份?”权衡一拍筷子怒道,原本他也笃定林家人不至于苛待林珑姐弟仨,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得太乐观了。 “我不喜欢编故事,有一就一,有二就二。”林珑回答道,“不过这事都过去了,我二婶母现在也改了不少,不再那么苛刻。” 她不喜欢说这些艰苦往事,只是看到权美环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一被刺痛,就什么都脱口而出。 这回就连权萧氏也无法说出刻薄的话来,这姐弟仨确是能活到现在也是老天有眼。 “真的岂有此理!”权延肃鼻子里轻哼,“往后不要再怕,大舅父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们。” 林珑忙道谢,“多谢大舅父,不过那都过去了。” 对于这句话,她姑且听着,真没有必要记在心上,林刚夫妻只是没有善待他们,但也不至于让他们饿死,那时候她这大义凛然的大舅父在哪儿?失怙的孩子寄人篱下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他们真的就一点也没有猜着?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自我欺骗着,一如权美环,只怕在她的想象中,自己姐弟仨必是吃香的喝辣的被林刚供着。 接下来再美味的饭菜,权家人都吃不出味道来,林家姐弟仨说的话重重地鞭策着他们的内心,尤其是权美环,她的眼圈又暗自红了,似乎吞下的饭菜也带着苦涩的味道。 饭毕,众人的兴致才高涨了些许,权家的姑娘也过来与林珑姐弟仨见了一面,各自问好,至于男丁还在本家私塾那儿上课,倒是没能见着。 这一群表姐妹中,林珑印象最深刻还是长房权吕氏的三女儿权英姿,看那利落的样子,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样子,果然没有娶错名字。 她拉着林珑转圈打是量了一会儿,“都说表妹长得俊,我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这丫头就会哄人开心。”权萧氏似乎也疼极这个孙女,“别拿你表妹来寻开心。” “祖母,我哪敢。”权英姿笑道,“走,表妹,我们坐一块儿说说话。”硬是拉着林珑坐到一边儿去,开始问长问短。 林珑含笑一一应了,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也不会真的介意告诉别人。 权美环却是拉着林琦坐到身边,“琦姐儿,你那未来姐夫待你姐怎么样?”大女儿跟她隔阂很深,这样的话题只能问次女,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很重要。   ☆、第七章 自私 林琦听到母亲问起,忽而想到叶蔓籽口里的霍姐姐,心下渐起防心,就算嘴里喊了娘,但不代表她内心就真正地认可她,脸上却是笑道:“极好的,我这未来姐夫是真的没话说,娘,你若是担心这个,那尽可以放心,我姐将来必是个有福的。”拈了块面前的点心来吃,她似漫不经心地提及林珑救了叶钟氏的事情,甚至还加油添醋说得惊险无比,有这恩情加上当初的承诺,那个叫什么霍姐姐的可以滚到天边去。 权美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想到那砍向女儿背部的大刀,心不由得抽紧了一下,好在最后平安无事。看了眼那正与大哥家女儿说话的林珑,这么说来女儿与叶家的婚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变,私心里是高兴的,不过在想到继女时,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她知道霍家对于香玉的婚事有期待,是万分希望她能嫁进叶家去,这样两家也能在朝堂上联起手来,这样的联姻于两家都是大利,女儿没有强悍的家世,当长孙媳妇真的合适吗?她自己在霍家就步步难行,她的身后还有权家可靠,女儿却是拍马也不及她。 林琦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以为母亲还是忧心大姐得不到叶家重视,遂拍拍母亲的手,“娘,我在叶家这两天观察了一下,虽说有人老说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但大姐还是摊上了个好婆母,未来姐夫也给大姐出气打了那人一顿,有未来姐夫护着,出不了乱子。” 权美环不听犹可,一听到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眼,再也笑不出来,女儿要面对的挑战连她都难以想象,叹了口气,“豪门大族的儿媳妇难为啊,更何况是当叶家的长孙媳妇?” 林琦不知道她这么发愁做甚?撇撇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姐能做好。”当初家里一分不名,自家长姐不也闯出一条路来?如今家里也算有几万两的压箱银子。 权美环做不到女儿这样的乐观,当初的她不也以为容易,可看看这结果?哪里能这么容易得好?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大女儿,她的手又开始卷着帕子。 林珑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听到权英姿邀她过两天一块去游湖,她笑着摇摇头,“只怕不得闲,这两天不要忙着搬家事宜,婚前总住在襄阳侯府也不是个事儿……” “这有什么,你住到我们家来不就行了?到时候从我们府里出嫁,这才叫风光呢。”权英姿看向祖母权萧氏,“祖母,我们就留珑表妹他们住下吧,他们难得回京一趟。” 权美环一听,自然是希望几个儿女能住在自个儿娘家,这样她来也能常见着,于是也劝说道:“就住下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权萧氏也怕别人背后说她不照拂这几个失怙的外孙,当初远在苏州鞭长莫及还有得推,如今却是无可推卸,“珑姐儿,外祖母已经让人收拾妥了屋子,你明儿就搬回来住吧,直到你出阁后再进叶家也不迟,这才是礼数。” 林珑不太愿意进权家,“外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回京之时就选好了住址,过两天就搬过去,老在外祖母家打搅也不是个事。” 权萧氏皱皱眉,“你家也没个长辈主持,免不得有人说闲话,住到府里来,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二娘就是长辈,怎叫没长辈主持?”林珑理所当然地道。 “她不过是个妾室,算哪门子的长辈?”权美环尖锐地道,实在受不了林珑如此抬举一个妾室。 “当初在苏州的时候,二娘就主持家事,没理由到了京城就不是长辈了,这样有失偏颇。”林栋看不惯他亲娘这作派,淡淡地开口为绿姨娘正名。 林珑肚子里也窝了火,尤其看到权家的人如此排斥绿姨娘,那火烧得更旺,“当初我就想过要在宗族里表明,抬二娘为我爹正妻,这样她打理家事也更名正言顺,无奈二娘不想让她的出身拖累我们,所以才会做罢……” “你休想!”权美环一向被人捧惯了,现在更是难掩怒气地站起来朝大女儿吼了一句,就算她再鄙弃当林则的正妻,也不想让别的女人占去这名额,此时的她额头青筋都凸起,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优雅? 这个大女儿是不是天生就爱与她做对,重逢不过半天功夫,从她的嘴里就没蹦出一个好词来。 “你不是改嫁到霍家了吗?那我林家的家事与卿何干?”林珑不动怒,对这母亲她就没再抱过希望,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的就是她的亲娘,正所谓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恬不知耻,外祖父刚才在时,她还是给了几分薄面,如今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她何须再客气?“我唤你一声娘,不过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罢了。” 这话说得相当绝情,权家的众人的脸色再度难看,那几个年轻姑娘家都面面相觑,没人大胆地再吵吵闹闹,权英姿更是拉了拉林珑的衣袖,她没看到祖母的神色都变了吗? 林珑对于这虚伪的一家子并不喜欢,比起义父母郑家来说,这一家给她的印象更不好,真有起事来,除了外祖父会挺身而出,其他人都是扯蛋,还不如郑华翰那义兄。 “珑姐儿,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烟花女子,这样说你娘,太过份了。”权萧氏怒拍向矮桌,一家子高高兴兴不好?她偏要破坏气氛,“别以为你要进叶家的大门,就不将我们看在眼里,珑姐儿,这京城大得很,眼光给我放长远点。” “我可没这么说,这些不过是你们臆测的罢了。”林珑摊摊手并不悔改,别以为拍桌子就能强迫他人听从,“孰好孰坏,我懂得分晓,外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到时候不划算。还有我二娘也不是让人侮辱的,比起亲娘,她做得更多,你说是不是啊?霍夫人。”她转头看向权美环。 权美环的表情已经没了往日的哀愁,而是一脸盛怒,摇了摇头道:“珑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还真对不起,我从来没对你有过希望,所以你的失望于我无痛无痒。”林珑也回了一句,哪怕心里再痛,也不及见到亲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于自己抛下年幼的子女改嫁到别家去,她果然从无悔意。 权美环气得胸口直痛,拿帕子掩着胸,身体又摇晃起来,身后的侍女忙扶着她坐下,一旁的林琦也起身相扶,看了眼长姐,“姐,你少说一句吧……” 权美环欣慰地看向次女,还是这女儿贴心,当初她就该带她到临沂伯府去,这样也不至于让她到苏州去吃苦,心里更是暗暗地打定主意。 “二姐,大姐并未说错。”林栋轻咳了咳,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立场坚定地站在长姐这一边,母亲的言语让他越发不舒服,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地步? 权美环气得想要当场昏过去,两手死死地掐着侍女的手腕,她不能昏,她的儿女都要被人教坏了,恶狠狠地瞪向绿姨娘,“都是你教坏他们的,你这个扫帚星,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进门。” 绿姨娘并不想林珑姐弟因她的原因而与外祖父家再起争执,可不代表她怕事,“他们尊我敬我,是因为我有可尊可敬的地方,我的夫君已去,霍夫人嘴下积德。”既然改了嫁,那就不再是林家的主母,她又何须再给她面子? “你!”权美环可以忍受得了林珑的挑衅,却是万万容不得绿姨娘的,“来人,给我狠狠地掌这个侍妾的嘴……” 权萧氏看到女儿被激怒得行事开始有所偏差,这样一来,与林家的关系重新降至冰点,“美环,你冷静点……” 林珑也“嚯”的一声站起来,“谁敢?” “我是你娘,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的亲娘,我教训一个侍妾,哪轮到你多嘴?”权美环也受够了这大女儿,当即态度也强硬起来,“她教得你是非不分,亲娘也不认,我不打她那还得了?” “你有何资格打她?”林珑冷笑一声,“她是我爹的侍妾,可你是我爹的什么人?你自个儿说说啊,你算是我爹的什么人?” 权美环的眼睛瞠得大大的,呼息不顺,改嫁到霍家的她,算来与林家是形同陌路了,她与林则早就缘尽,不再是林家的当家主母,如何能教训林家的侍妾? “给你家太太拿药。”权萧氏朝女儿身后怔愣的侍女怒喝一声。 那侍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出去拿药进来,端着一碗净水侍候权美环吃下,心里颇为震憾,没想到太太的几个儿女居然厉害如斯。 林珑看着吃药的权美环,眼睛看向一别,真是冤孽,她最不喜她这一面,哪有那么柔弱?当初就是这一招把她的祖母气得要死,因为父亲看不得她难受。 林琦给权美环顺气,“娘,你何必跟二娘动气?这些年我们确实也多亏了她。” 权美环不听犹可,一听那怒火只升不降,连贴心的次女也为那个女人说话。 “珑姐儿,外祖母对你也相当失望,本来以为你是是明理的好孩子,现在却这样对你娘,你认为你这样就对了?”权萧氏板起脸严肃道。 林珑也呼出一口浊气,“外祖母这话有失偏颇,二娘于我们来说那是犹如亲娘一般,见到亲娘受辱也不吭声那就不是人了,外祖母,你说是不是?”她也不管会不会气着这老太太,反正这老太太也不是那般正直,她看人的眼神让人相当不舒服。 权美环缓过气来,拂开次女的手,正色看向林珑,这个长女今天来就是为了刺痛她的心和眼,“珑儿,为娘真是不放心你这性子嫁进叶家,你这样不肯服输,又得势不饶人,叶家的老夫人和各房夫人能容得下你?” 权吕氏等儿媳妇听到权美环这话,纷纷皱眉,这说得有点过了。 “姑奶奶别这么说,珑姐儿还是有分寸的。”权吕氏说了句公道话,这小姑的作为,换成她是林珑,必定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就她那样叫有分寸?”权美环之前的低姿态只不过是希望儿女们能谅解她,可是现在看来他们过于放肆了,她再怎么不好也生养了他们。 林珑的面孔一板,对这亲娘一直的防备到这会儿升到顶点,冷笑一声,“我总算是明白了,开始打亲情牌,希望能用亲情来打动我,后来不见效,就改为严母牌,霍夫人真是为了继女不遗余力,小女子佩服。” 权美环的脸涨得通红,女儿的话像刀子一般插到心脏处,难受得很。 “够了,珑姐儿,别这样说你娘,她为了你也顶住了霍家多少压力。”权萧氏心疼女儿,看向林珑的目光越发严厉,“难道你不比她那继女更亲?你娘不似你,她知道分寸。” “分寸?外祖母确定不是在打趣?”林珑这会儿不再相让,“我本以为她会顾念我们姐弟的艰辛,可看看她现在都说了些什么,不放心我嫁进叶家,那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让我放弃这门婚事,给她的好继女腾地方。”不客气地看向脸色变白的权美环,“这话我帮你说出口,只怕你憋在心里也难受了吧?” 林琦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生母,“娘,我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打了这主意?”猛地起身离母亲一丈远,“我万万想不到你会这样,这婚事有婚书为证,如果不要这婚事,你让我姐以后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没有,我没有这意思……”权美环急着想去拉次女的手,“琦儿,娘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对于你们的婚事,娘也着急得很,你相信娘,娘将来绝对给你找一桩好婚事,”越说越急,“你不要担心,如果对方嫌弃你门第不高,娘让霍家收留你,有霍家当靠山,什么样的人家嫁不进去?” 林珑忽然很想大笑出声,亲娘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真的让她望尘莫及,她两眼看向小妹,这次她不再替她做决定,如果她决定跟亲娘走,就由得她,强扭的瓜不甜。 林栋觉得一阵恶心,这亲娘越发让他厌恶,皱眉道:“姐,我有点不舒服,我们走吧。” 林珑一听他说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与这群人应酬?遂站起来,扶起弟弟,朝皱眉一脸严肃的权萧氏道:“外祖母,栋弟犯病了,我们先行告辞。” “哪儿不舒服?”权美环听到,立即紧张地起身,上前去想要摸摸儿子的额头。 林栋身子侧向长姐,避开了生母的手,眼帘微垂,“没大碍,你不用担心,再说现在担心也迟了。” “连你也怨我,栋哥儿,娘有苦衷的……”权美环皱眉欲泣。 林珑似没有瞧见,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她也就彻底死心了,原来心里有多少怨恨就还有多少期待,现在看明白了,原本矛盾的心理也消失不见,取而找之的是一股轻松的感觉。 “霍夫人的苦衷,还是留着与你的夫君说吧,我们听了也是白听。”林珑略带嘲讽地道,“我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幸,不过改嫁的妇人能过得称心如意的有限,希望你是那有限之一吧。”扶着林栋径直往外走,也没去招呼林琦,是走是留看她自己吧。 绿姨娘上前扶着林栋的一边手,林栋就倒向她,一副信任的样子,她心疼地环住林栋瘦弱的身体。 “你这个贱女人放开我儿子。”权美环受不了这反差,上前怒喝。 林珑挡住她,两眼看向绿姨娘,“二娘,你与栋弟先上马车,”朝一边的香椽与素纹道:“你们也过去侍候吧。” 香椽与素纹对视一眼,知道有些话林珑不愿给她们听见,遂也不多话,径直就跟在绿姨娘与林栋的身后侍候着出去。 “珑儿,你这样对你娘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权萧氏看到这不欢而散,怒吼了一句。 “老天长有眼,知道什么人该轰什么人不该。”林珑毫不相让,一把拉住权美环的手,“你不是要我们认回你吗?走,我们现在就到你夫家去,你敢当着你夫君的面认我们吗?敢到外头的大庭广众之下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吗?哪怕人人知道你曾经嫁过一次,你也是希望把这一段抹去吧?从小到大,你都把我们当成了你毕生最大的屈辱,是也不是?” 权美环面对这咄咄逼人的长女,一时语塞。 林珑的眼眶发红,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英姿表姐,你不说要请我们去游湖吗?好啊,我答应你,只要我这亲娘愿意送我们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们是她的女儿。”双目又看向权美环,“如果你做得到,我就真心认你。” 她抛了一个难题给权美环,这生母的性子她早已摸透,她爱面子,自认为丢不起那人,哪真敢在上流社会上承认彼此的关系,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权美环不动,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端起母亲的架子。 林珑不管她,以及僵掉的权家人,拉着她就往外走。 才堪堪出了厅堂的门,权美环就一把甩开长女的手,“珑儿,你给我理智点,娘全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这性子嫁进去人家就真的接受你了,还不照样说你是破落户的女儿?” 林珑转头冷眼看她,“你也这么想的,对吧?” 权美环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珑儿,娘可以再找适合你的婚事,叶家这门亲,你放弃吧……” “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林珑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这婚事是你主持的吗?他们是向你提的亲吗?统统都没有,现在你凭什么让我放弃掉这婚事?这世上还有比你更自私的人吗?” 连续的诘问都是权美环应对不了的,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知道女儿嫁进去是吃苦,可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她一片苦心,“我知道你对娘怨恨极深,豪门大族的儿媳妇不是好当的,并不是为了香玉。就算我不帮她,她也能找得到帮她的人,你知道她喜欢叶旭尧多少年了吗?” “多年少又关我什么事?我与他订亲光明正大,有婚书为凭,她霍香玉有什么?真要娶她,叶旭尧会拖到年过二十还不定亲?”别把人当成傻子,林珑腹诽。 权美环叹息一声,“之前因为种种原因这婚事才没订下,珑儿,若没有你,香玉必定会是叶家的长孙媳妇,我们只不过是将之还回去,娘给你找一个会对你一心一意的夫婿,不好吗?” 林珑怒极反笑,“你以为这世上有多少个我爹?家世不显赫的人就不会偷腥吗?我从不担心这些,你又是不是想得太多?” 权美环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表情也严厉起来,“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珑儿,你可知霍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他们正打着别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家世?林家的风光已过去了,你不再有个当大学士的祖父,珑儿,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的堂姐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可她生的女儿却得到了,霍堰极疼这个女儿,为了一个霍香玉,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她是巴不得霍香玉赶紧出阁,只是一直没盼到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只要将这继女嫁出去,她就再也不能在丈夫与婆母面前搅风搅雨。 再加上女儿这婚事她不满意,为什么还硬要维持呢?给了霍香玉,让她去烦恼岂不更好? 看到林珑绷紧的面容,她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声音放柔,“娘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份,珑儿,你爹……叔叔答应过我,到时候一定会给你找户好人家嫁进去的。”本来想将霍堰说得成林珑的爹,好在想到她的排斥,临时又改口为叔叔。 “你真的很自私。”林珑甩开她的手,“权美环,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我们这些儿女什么也不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看清你。”不顾亲娘蹙紧的眉头,“这桩婚事我不偷不抢,是我祖父给我的,我心安理得,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也从来不担心,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那么自私自利。” “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权美环着急道。 林珑不想再搭理她,在转身离去之际,抛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 权美环看着她丝毫不回头的背影,兀自也生着闷气,这个女儿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看到次女出来,压抑着怒气道:“别学你姐那一套,琦儿,娘现在只有你了,你不会也离开娘,对吧?” 林琦将她们两人的争执都听在耳里,“娘,你真的要让姐把这婚事让出来?” “不是让,你也糊涂了吗?你姐她性子不适合叶家,娘也是为她好。”权美环道,在她看来,这是在救女儿,为什么她们大家都不明白? “未来姐夫对姐很好……” “再好也会有变心的一天。” “姐似乎很喜欢未来姐夫……” “琦儿,姑娘家家说这个让人不齿,相信娘,男人说得再好听也当不成真,成亲还是门当户对最好。”权美环觉得有必要纠正次女的想法,别再走错了她当初的路。 林琦突然讥讽一笑,“娘,爹对你不好吗?你为何就不能为他守下去?” “我……”一提到林则,她就再也理直气壮不起来,“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懂,因为你不喜欢我爹,所以你不开心,你喜欢霍伯爷,我可有说错?”林琦眼里的幻灭比林珑更甚,“你自己都要嫁个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我姐放弃?你知道她与叶公子之间是有感情的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娘要好好想想,不是你的感情才是真的,别人就是假的。” 她深深地看了眼似受到打击的母亲,心里也在滴血,“对于当霍家的养女,我不去,我还不至于穷到要去别人家乞食,我自己有家。” 说完,她欠了欠身,最后也急忙跟上去追长姐。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我做错了什么?”权美环呢喃道,她都是为了他们好啊,有霍家这样的靠山,将来无论是女儿成亲还是儿子出仕都能用得上,为什么都要这么对她? 外头母女的争吵,屋里的人都听得真切,权萧氏严厉地看了一眼厅堂里面的人,“家丑不外扬,这事谁也不许外传。” 一众女眷都行礼表示知道。 权萧氏这才起身由侍女扶着上前,踱到门外不意外看到女儿的泪水,“哭什么?这样的不肖女,就当没生过就是。” “娘,我这心里难受。”权美环捂着心抽泣道,“他们为什么都不明白……” “你是真的要她退婚成全你的继女?”权萧氏皱眉道。 “我……”权美环看到母亲那双似乎洞悉世事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我也是为她好,你也看到了,在自家就这性子,到了人家家里,只怕更糟糕,我未雨绸缪,难道还能亏了她?” “林家的家境你也看到了,她好不容易才能攀上这婚事,你让她退,她焉能听你的?”权萧氏以为自己看得明白,“站在我们淮阴伯府的角度来看,美环,她嫁进叶家对我们最为有利,比你继女要强得多。” “霍家不会放弃的……” “别把霍家想得那么强大,现在这局面他们控制不住。” 权萧氏在这一点上很理智,自家女儿这是自乱阵脚,这三年来在霍家应是过得极压抑,她既心疼又怒她不争,由得一个老女人与小女娃压在头顶上喘不过气来。 看着她要晕倒,她上前扶紧她的手臂,“别再这么一副受不得打击的样子,你是我淮阴伯府的姑娘,没有必要过于看人的脸色,至少你那女儿比你在这一点要强得多,也别把她想得太弱,她这是先声制人,而你傻傻的把心窝处的话掏出来。”从而导致自己毫无还击之力,顿了顿,“这婚事你就站边上看吧,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在霍家还没生养,如果将来霍家靠不住,你还能回头找你儿子,放心吧,那侍妾越不过你去的。” 在她眼里从来不觉得林珑软弱,相反她争强好胜,这样的性子初期可能吃点亏,长远看来却未必。 权美环垂下眼眸,并未去应母亲的话。 远处的林珑没有下人带路,只能凭着三年多前的记忆寻找出府的路,突然有人冲上来抱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不等等我?” 不用转头她也知道这是小妹林琦,眼角斜睨她,“我以为你不打算离去,要跟她到霍家去?” “谁要去当霍家的拖油瓶?”林琦撇撇嘴道,“你别想把我扔下,我可不依的。” 林珑好笑地掐了掐她的俏鼻尖,“没人想要扔下你,要走要留都随你。”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过份。”林琦抱紧长姐的胳膊,表情有几分失落。 林珑摸了摸她的头顶,就算这小妹有再多的缺点,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分得清,“别为她难过,她不值。” 是不值,她也微微叹息一声,不指望她能支持自己,可也别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说些似是而非有显自私的话。 姐妹俩互相依靠,这次的事情更拉近姐妹俩的距离。 好不容易才寻到自家的马车,她让小妹先上去,自己正要由素纹扶着上去,突然听到有人唤她,“珑表妹。” 林珑回头看到匆匆追来的表姐权英姿,顿了顿,忆及自己之前没给权家面子,这表姐追上来会是个什么意思? 权英姿抓住林珑的手,“你别把我也想歪了,我没那么龌龊的想法,往后我还可以去找你吗?我不为姑姑说话,那是你与她的事情,我不搀和。” 林珑微微一笑,“好,不过可说好了,你若是要当和事佬,我可不睬你。” “我晓得。”权英姿只比林珑大数月,笑起来有两颗虎牙颇为可爱,“到时候我找你玩,你也别太闷了,对了,那个霍香玉,你别管她,就姑姑老是就着她,我看了就烦。” 林珑暗思这霍香玉也算有本事,前有叶蔓君如此讨厌她,这会儿又有一个权英姿,可那叶蔓籽偏又被她迷得七晕八素的,这人还没照面,她就觉得必定不简单。 “我知道。” 权英姿笑着送她上马车,“你那夫婿人是冷了些,可爱慕他的人女儿家不少,现在人人都羡慕你,可要抓好了。” 林珑听她提及叶旭尧,脸色微微一红,“我不理你了。”说完,将车帘子放下。 权英姿看她这娇羞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顾忌形象,朝她的马车挥挥手,林珑也探头出窗与她挥手致别。 林栋歪躺在软枕内,“这府里总算还有个不错的人。” 林珑拿起桌上的水喂给他喝,看来过段时间她要催一下叶旭尧,暗地里找御医给她弟弟看看病,一想到他很可能无法传宗接代,这心就会揪起来。 林栋看到她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姐,我会好的。”似安她的心也似在抚自己的心。 “嗯。” 林珑硬挤出一抹笑来。 绿姨娘与林琦看到他们这样,也没有多想,毕竟一般人哪会往那方面想去。 “珑姐儿,这样与你外祖父家闹翻可好?二娘都快担心死了。” “二娘,他们一家子如果因此记恨我们,那我也没损失,省得他们以为我们要抱他们的大腿,再说这牵涉到我娘,他们出不会做得太过份。”林珑淡淡神色地说道。 林琦不吭声,她也正忧伤着,只能看着窗外的秋老虎在肆虐着大地,身上微热,执起团扇扇了下风,这才觉得好受一点,甩甩头,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甩到脑后。 林珑姐弟仨走后,权衡处理完要事过来发妻这儿,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老眉又皱紧,看着发妻不悦道:“你怎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我跟你说的都成了耳边风?还有美环,你也别给我往歪路上带,让女儿把婚事给继女,也就她能说得出口。”随后指示道:“明儿把他们给我接回府里住,我权衡的外孙与外孙女怎么可以住在别人家,现在还没过门呢。” “人家不愿意。”权萧氏也一肚子的怒火,她的美环就是命苦,再思及林珑的态度,更为不喜,“我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怎么也这样?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再说她也没说错,这是美环这个当娘的过失。”权衡怒气上升,声音也大了些。 权萧氏抿紧唇不搭腔,对于林珑的态度,她的气也还没消,半晌才道:“美环这么说也是自认为她好,虽然她想得简单了点,但也是一颗慈母心。” 还慈母心呢?权衡学不来发妻这样不顾事实的偏颇,“我不管,明儿你要把人给我接来,不然我可就亲自出面了,到时候人家说你这个老夫人什么难听的话,可别怪我不事先给你打招呼。”说完,气呼呼地离去。 权萧氏气得砸烂了自己最爱的瓷器,现在是恨不得那几个孩子一辈子在苏州别回来。 林珑回到襄阳侯府时天色已不早了,叶钟氏听到她回来皱紧眉头,很快就遣侍女绣缎过来唤她过去回话。 坐在叶钟氏的面前,林珑也没有隐瞒把在淮阴伯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反正她也不打算隐瞒,这也是试探叶钟氏态度的一个机会。 叶钟氏眉头皱得更紧,她原本希望林珑能与淮阴伯府改善关系,哪里想到还有这一茬,“你娘真这么说?” “嗯。”林珑不太愿意提及,这些事权美环做的不觉得可耻,可她这个当女儿的却不屑说。 “哪有这样当娘的?”叶钟氏脸现不屑,霍家那姑娘其实也还可以,但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以前是嫌林家门第低,现在林珑于她有救命之恩,这又是另一番说法了,“你放心,你与尧哥儿过了文定,你义父母也不是一般人,他们想要推翻这婚事,那是异想天开。” 思及到霍权氏口中那个帮手,她隐隐能猜着是谁,鼻子又冷冷一哼,倒要看看她们能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林珑看了眼态度坚定的叶钟氏,好歹还有点安慰。 “对了,侯夫人,明儿我就打算搬出侯府,现在就住在府里不太好。” 叶钟氏看她似乎意已决,遂也不再劝,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晚膳的时候,叶钟氏留林珑用膳,偏在这时候说不回来用膳的襄阳侯叶明恂突然回来了,林珑又还没走,与这未来公爹初见面,叶明恂打量这年轻的姑娘几眼,看着这长相还行,不会辱没了他儿子,所以对林珑的成见减少了不少。 这侯爷突然回来,林珑也不好意思留下,只好先行告辞,叶钟氏知道她尴尬,遂让人送她回去。 看着人出去了,自己这才吩咐人摆膳,叶明恂换了家居服出来,看了看没看到林珑,“人呢?” “回去了。”叶钟氏道。 “这姑娘看着气度也还行,没有那股破落户的味道……” “为老不尊,怎么也说这么几个字眼,别人家说归别人家,我们这当公婆的就要避忌一点。”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好好好,我也不说这几个字眼就是。” 叶明恂说不过自家夫人,只好投降表示不再提就是。 林珑穿过回廊时,正好遇到匆匆过来的叶旭尧,一照面,他就先道:“怎么回来了?我刚去淮阴伯府接你,他们就说你已回来了。” “坐不住就回来了。”林珑语气颇闷,在叶钟氏的面前还能冷静,可现在看到他,却觉得一阵的委屈,自己都有几分自厌。 叶旭尧听出不对劲来,微皱眉道:“可是你娘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林珑微微错愕地看着他,他怎么猜得那么准? 叶旭尧上前拉起她的小手握紧在大掌内,嘴角一勾,“你怎么不问问我关于那个霍香玉的事情?” ------题外话------ 亲爱的们,能不能来点鼓励?求票票支持,明天咱们还要万更吗?某梦想想还有谁没来刷下限,啊,找到鸟,沈公子,说的就是你。   ☆、第八章 赐婢 林珑原本因为他握住自己的手而面色一红,听到他的话后却是一怔,随即用帕子掩住嘴斜睨他一笑,“这事我信你,你若真与她有什么,这会儿也轮不到你我订亲。” 叶旭尧因她的笑容微微一愣,眉毛上挑,“就这么信我?” “你就快是阿珑的夫婿,我不信你,能信谁?”她依然嘴角含笑,送了顶高帽子给他戴,不管将来如何,在这一刻她还是信他的,人心易变,谁能担保得了将来事? 叶旭尧更是握紧她的手往前走,还是解释了起来,“两家是世交,少时就相识,原本早两年家中就有意要我们订亲,不过是我不点头罢了,她那性子怎么说,非吾所喜。”转头含笑看她,把这过往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无奈她似乎魔怔了,竟然锲而不舍起来,姑娘家家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林珑也大概猜得着,依叶旭尧的性子,必不会花心思搭理这么个人,猛然走在他前头歪了歪头看他,眼睛一眯,“你不感动?有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爱慕你?还这么花心思,要换成其他人,必定感动死了,这可是个活生生的美娇娥……” “要看美娇娥,我面前不就有一个?”听到她的调侃,叶旭尧今儿个话似乎多了些。 林珑面上挂不住,轻“呸”了声,不再拿他打趣,这人不吭声则已,若是吭声那就不好玩了。 “大哥,林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听到叶蔓君的声音,转头看向她,以及她身后跟着的叶蔓籽。 叶蔓籽一看到自家大哥,就缩到了叶蔓君的身后。 林珑忙甩开叶旭尧握着的手,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热的一面来,尤其还是小姑,努力笑得自然,“我刚从淮阴伯府回来,正好来侯夫人回话,碰巧遇上了叶公子。” 叶旭尧没吭声,只是点点头表示林珑所言非虚。 叶蔓君笑了笑,“可用过晚膳?” “还没呢,打算回去再用。”林珑礼貌地回应。 叶旭尧却是看了眼妹妹,使了个眼色。 “那刚好,我也还没用,林姑娘不若一块儿吧,正巧那肤膏我有些地方没明白,饭后必要请教,你看可好?”叶蔓君会意地提出邀请,眼里一片笑意,难为她那个寡言少语的大哥了。 林珑没有看到兄妹俩眼神的交流,听到叶蔓君的话,不好推脱,惟有道:“那就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人多热闹一些。”叶蔓君上前握住林珑的手,不顾身后小妹咬着下唇不悦的表情,偏头看向兄长,“大哥不若一块儿吧。” 叶旭尧看了眼微诧的林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叶蔓籽最怕这个大哥,在回到叶蔓君的小院这一路上,她都紧紧地依着长姐,本来就厌恶林珑,现在碍于兄长,却是半句不敬的话都不敢说。 叶蔓君住的地方,林珑并不陌生,一行四人进了用膳的花厅,膳食已摆好,四人坐下,叶蔓籽为了不靠近低气压的兄长,竟是坐到了叶蔓君与林珑的中间,这位置离兄长最远。 叶旭尧也不在乎这小妹的举动,对于她的小心思更是不放在心上。 “之前不知会遇上林姑娘,所以下单子时也是按着我们姐妹俩的口味,林姑娘与哥就随意些吧,或许再让他们做多几个菜来。”叶蔓君行事一向周道。 林珑还没有客气地说声不用,叶旭尧却已是冷声吩咐了几句,点的都是林珑爱吃的,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侧面,却能看得出这个男人的用心,林珑想要不感动都难,尤其是这么冷然的男人。 叶蔓君似没看到兄长的举动,捅了捅小妹的胳膊,“你不是还跟我说要与林姑娘道歉的?现在正好,她人也在你身边,这儿有茶,你就敬杯茶认个错。” “我……”叶蔓籽睁大眼睛,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向林珑道歉的?绝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大姐这是胡说八道。 叶蔓君一双剪水秋瞳微微一沉,这是她动怒的先兆,“还你的我的什么呀,别不好意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籽儿,你是大姑娘了,不能再任性。” 在她眼里,这场合正好,都是自家人,若能解开自家小妹与林珑的恩怨,又是当着大哥的面,将来小妹才好有大哥大嫂照拂,不然真结了梁子,吃亏的还是小妹。 叶旭尧微抬眼看了眼这大妹,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微垂眸,并未阻止她做和事佬的举动。 林珑没想到这叶蔓君这小姑会来这一茬,在这当口上,她难道还能再嫌弃叶蔓籽?这样就得罪人了,不过前提是她真的给自己斟茶认错,看在叶旭尧兄妹的份上,她也不会真记恨这被宠坏的未来小姑。 叶蔓籽百般不愿,可在长姐严厉的目光下,还是扭扭捏捏、委委屈屈地端起茶盏看向林珑,“若不是……” “籽儿。”叶蔓君再度施压,不让她再说出火上烧油的话来。 叶蔓籽看了眼长姐,方才改口,“林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再与我计较,那次是我不对,不该口出恶言。”说完后,这又看了眼叶蔓君。 叶蔓君这才打圆场道:“林姑娘,你就别也她这混账计较,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又看了看兄长,“大哥,你说是不是?” “她说的话,你姑且听一听吧,往后若是再犯,我可不轻饶。”叶旭尧沉下脸看向小妹,“你要记住,你是大房的女儿,祖母的孙女可不止你一人,自个儿好好衡量衡量。还有,别再让我听闻从你嘴里蹦出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侮辱人的话。” 叶蔓籽暗自里撇嘴,直呼自家大哥偏心,全向着林珑去了,不过自幼怕大哥的她却是半句也不敢反驳。 话到这份上,林珑惟有接过叶蔓籽手中的茶盏,“籽姑娘,往后还是多长几个心眼,别被有人心人挑唆了随便乱说话。”微微茗了一口这茶水,心下也知这只是叶蔓君的一厢情愿,叶蔓籽是不会悔改的,把茶盏放下,“你在辱我之时,须得记住你我是什么关系,我若丢了面子,你的面子也见不得能好看到哪儿去?别人也只会道一句小姑厉害罢了,损的还是你自个儿的名声。” 她这番话旨在点醒叶蔓籽,不过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师父带进门,修行靠个人。 叶蔓籽微睁圆一双与叶蔓君极相似的眼睛,就算嘴上不能言,心里想驳,也找不到那可驳的话语,只能悻悻地坐回原位。 对于小妹这副样子,叶蔓君是满意的,对林珑这位未来长嫂更和气了些,毕竟这样的嫂子可遇不可求,若是那好搬弄是非又得理不饶人的人,早就在她大哥耳边说些不着调的话,小妹就更不见容于大哥。 吩咐下去的新做的菜也端了上来,叶蔓君招呼得更热情。 林珑同样也投桃报李,叶蔓君这未来小姑还是不错的,不比叶蔓籽的傲慢无礼,又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有这样的小姑真是几世修来的,自然也懂得珍惜,维护好彼此的关系。 一时间席上不是“林姑娘”就是“叶姑娘”的声音,看得叶旭尧不禁好笑,这两人聪慧是够聪慧了,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还不懂得适可而止,“好了,你你们俩还让不让人用膳了?” 这声音一出,两人都有几分尴尬,对视一笑,那尴尬又不易而飞。 “你这是嫉妒我跟叶姑娘关系好。”林珑径自吃着菜,斜眼瞟了瞟未婚夫婿那张冷脸,不畏惧地开他玩笑。 “我瞅着也像,林姑娘,你别搭理我哥,他自个儿冷脸就罢了,还不让我们亲近,这就没有道理了。”叶蔓君也笑着回了一句。 叶旭尧就算再冷脸,这俩姑娘也没一个怕他。 叶蔓籽是场中最孤单的一个,自家长姐与林珑打得火热,她插不上嘴,长兄的神色绷紧,她心有戚戚焉,这一顿饭吃得好不痛苦,巴不得能早点结束。 月上中天时,叶旭尧送林珑回去,两人漫步在月光中,倒也似渡了一层仙气那般。 临沂伯府。 权美环等了又等饭菜都已凉了,霍堰才一身酒气地回来歪在暖阁外的花厅中。 听到下人的禀报,她歪在罗汉床上不起来,只觉得自身委屈至极,一想到那三个儿女的忤逆,更是悲从中来,这会儿没好气地道:“回来就回来了,还要我倒履相迎?” “太太别说这样的话,给伯爷听到不高兴。”一旁忠诚的蒋嬷嬷劝道,她也算是看着权美环长大的老人,知道她家这姑娘的脾性。 “不高兴就不高兴,难道还要我哄着?”权美环咬紧下唇,一脸的不甘不愿,以前她也没有哄过林则,现在何必糟践自己。 蒋嬷嬷叹了口气,美人迟暮,以前是没得到,霍伯爷才会上心,现在得到手了,哪还能像以前那般?自家太太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美环——”外头的霍堰唤着妻子的名字,因为醉意上袭,就更是不管不顾地冲进暖阁里来,看到妻子躺在罗汉床上,歪歪扭扭地走近她,一把抱住,就堵上她的嘴吸吮起来。 权美环没有心情与他亲热,推了推他的身子,“你起来,压到我了……” 她的拒绝让霍堰火冒三丈,一把捉住她的手,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妻子,我不睡你要去睡谁?” 这样的话让权美环感到自己受到侵犯,一时间红了双眼,不管不顾地道:“你就会欺负我,以前林则从来不会这样强迫我……” 不提林则还好,一提起就让霍堰想起她已非完壁的事实,借着醉意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果然还想着他,贱人!” 权美环不可思议睁大眼睛,她从来没有被人骂过贱人的话,这会儿听到丈夫那轻蔑的声音,顿时挣扎得更用力,“霍堰,你放开我,你这个伪君子……” 她越是挣扎,霍堰的动作就越大,一把粗鲁地撕下她的衣服压了上去…… 权美环的争扎越来越小,只能睁着一双流泪的眼睛,承受来自他的粗暴。 风暴过后,男人倒在一边呼呼大睡,她却是拢紧残破的衣襟,泪湿枕巾,这日子是她自个儿选的,与人无尤,可那泪还是止也止不住。 此时的林珑沐浴过后,正自个儿用大布帛擦着头发,香椽前脚刚出去,后面的如月就迈了进来。 “大姑娘。” 听到如月的声音,林珑这才记起还有她这一号人,因为如月知道她不喜她,平日也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我没唤你进来侍候,你来有做甚?” 如月听到这冷淡的问话,心下震了震,大姑娘果然还是对她有极大的成见,如果她立了功,大姑娘应该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于是凑上前道:“大姑娘,奴婢有话要说。” 林珑不喜欢她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赶紧说,莫要遮遮掩掩的让人不痛快。” 如月面容抽搐了一下,她是下人,不敢乱驳林珑的话,左右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大胆地道:“大姑娘,奴婢听到……” 她凑近林珑的耳边,将那到香椽与素纹说的话加油添醋地道了出来,末了还道:“大姑娘,那叫素纹的分明就是想要勾引未来姑爷,你可要防着点,别太信她着了她的道。” 林珑斜睨她那双不太安份的眼睛,以前还没有表现出来,这回急于邀功却让她看清了不少事实,看似对她忠诚,却是趁机驳她信任重要,这个如月不大安份。 “她是侯夫人派来的人。” 如月看林珑似乎真的上心了,似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大姑娘,您可别上当了,这样的人奴婢见多了,以往我侍候的那家人,那房的老太太也是用这样的法子给自家儿媳妇塞人,她是家生子奴才,最后吃亏的还是大姑娘。” “你倒是为我着想……” “这是应份的,奴婢被绿姨娘所救,自然要以大姑娘马首是瞻。” 如月趁机表忠诚,就是盼着以后林珑能留她在身边侍候,这样将来必是她的陪嫁丫鬟之一,还愁瞅不着机会爬上未来姑爷的床。 此刻她打着如意算盘,盘算着未来能捞到多少好处。 林珑看着她那双微眯的眼睛,眼里的不屑之意渐重,如月莫不是把人当傻子看了吧? “背后妄议侯夫人,你想要置我于何地?”林珑突然提高声音道。 这让刚要进来侍候的香椽与素纹顿了顿脚,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声也将未睡的绿姨娘与林琦都惊动了,两人急匆匆地披衣进来。 “珑姐儿,出了什么事?”绿姨娘上前,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如月,这个奴婢又犯了什么事?这进京的路上她就看出了如月不是个安份的人,本想着过两天搬了新府邸,再找机会处置她,哪里知道现在她却犯了事? “姐,如月做错了什么?”林琦与如月感情尚可,而且如月又是她的侍女,她这当主子也不好半句话也不为她说。 “你且问问她,自个儿都说了什么?”林珑没有转述,只是神情严厉地道。 “如月,赶紧招来,你都干了什么?”林琦发问。 “奴……奴婢……”如月想说自己什么也没干,可当着林珑这主子的面说这话岂不是死得更快?她也不知道林珑突然这样揭穿她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只能怔在那儿半点也动弹不了。 “你倒是快说话,没看到我姐正在气头上吗?”林琦低声劝了一句,“若是不招,别怪我到时候不救你。” 如月听到林琦那一番话,哪里还敢瞒?立即将之前告密的话学说了一遍。 素纹立即脸色一白,当即跪下来,“林姑娘,奴婢绝没有这样的非份之想,林姑娘,您要信奴婢……” “有就有,现在还要狡辩。”如月回头恶狠狠地看向素纹,这女人一向爱装,也看不起从苏州来的几个侍女,除了如霞之外,谁没挨过她的训。 素纹也着急起来,这事给叶钟氏这个当家太太知晓,哪里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太太以前就没属意她,又极忌讳有人勾引大爷,所以她一向把心思藏得很深,就怕犯到太太的手里没有好果子吃。“林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奴婢真的没有,而且太太也没有属意过奴婢成为大爷的房里人……”惟有咬紧不松口,她心想。 “香椽,可有此事?”林珑不听她们的争辩,两眼看向香椽。 香椽也是一懵,不知道林珑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大闹还是怎的?细思了半晌,她道:“没有这一回事,不知如月姑娘从何听闻?” 如月没想到连香椽这极得林珑看重的下人也说了谎话,顿时心都凉了一半,自己这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林琦一脸怒火地看向如月,“你居然搬弄是非,挑拨我姐与侯夫人的关系,你好大的胆子。”涉及到这些事情,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二娘,这人不能再留,谁知道以后她还要搬弄什么是非?” 绿姨娘也怒不可遏,“明儿我就遣她出去发卖,这样别有用心的下人不能留。”正好借这机会把隐患掐掉,不安份的人没有留下的资格。 如月看到这场景,知道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遂只好耸搭着脑袋,上一个主家也是因为她仗着是老太太赐给爷的这身份,背着人勾引爷让太太捉个正着这才发卖的,现在收敛了,不敢在背后勾引未来姑爷,最终还是逃不出这样的命运,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林珑也扬声吩咐福瑞与福祥进来将如月拖下去,明儿天一亮就拖到牙行去发卖了事。 等到如月被拖下去,她又将林琦与绿姨娘劝回房,目光如矩地看向那跪在地上的素纹,半天也没有开口让她起来。 香椽也感觉到如芒在背,林珑绝不是好糊弄的主儿,半晌,她也跪了下来。 “我再问最后一遍,如月说的是不是真的?” 听到林珑的问话,香椽与素纹都面面相觑。 香椽最先道:“林姑娘,奴婢顾念着与素纹的情谊说了假话,请您处罚。” 素纹见状,知道瞒不下去了,声泪涕下地道:“林姑娘,以前是奴婢眼皮子浅才会那样做,如今奴婢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林姑娘,奴婢求您不要告诉太太,不然太太会逐奴婢出院的……”拼命地给林珑磕头。 “林姑娘,您就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素纹吧。”香椽求情。 “也罢,我这就为你兜着这一次,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且要记住,如果给我发现你有别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林珑最后还是松了口。 “谢谢林姑娘,谢谢林姑娘……”素纹一脸泪地道谢,与平日那冷静自持的样子相去甚远。 “起来吧。”林珑这才开口让她们起身,吩咐了素纹出去端宵夜进来。 独留下来的香椽忙道:“林姑娘,您下会怪罪奴婢的吧?素纹之前那心思在侯府里起码能抓出一大把来,奴婢这才没有禀报给姑娘知晓。再者她的老爹老娘也是府里的管事,她是家生子奴才。” 言下之意,她是不希望林珑与素纹直接起冲突,这些家生子奴才之间的关系就像瓜藤那般,杂乱得很,一个弄不好,最后吃亏的还是林珑,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嫁进来,大张旗鼓的挑剔这事,到底不太妥。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所以在如月告密之时,她就借机高调将如月处置了,这事必定会传到叶钟氏的耳里,她等于也卖了个人情给素纹,等她将来以长孙媳妇的身份掌家时,以这府里的复杂人事,她面对的阻力会小点,至少素纹的老爹老娘那群高等奴才不会暗中下绊子,这点恩还是要念的。 素纹来侍候的第一天,匪石那看似大嘴巴的人就将她的来历告之林珑,这等家生子奴才一向在府里自诩高人一等,这是在告诉她不要将素纹当成一般的侍女看待。 所以当时她就给香椽使眼色,香椽也精明配合做了场戏。 “香椽,我知道你忠心可嘉,不过往后这样的事情你要第一时间禀报给我,我不希望再看到下次你有所隐瞒。”林珑正色道,她信任香椽是一回事,可该有的敲打也是不能少,将来她若仗着她的信任做出背叛她的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香椽觉得后背还是凉凉的,“林姑娘放心,奴婢下回绝对不敢这样做了。” “这就好,你我在苏州结下的缘份,我一向记得颇牢。” 听到林珑这话,香椽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凭着这份经历,等将来她必是林珑处理家事的左右手,这几乎奠定她后半辈子的好时光。 素纹端着熬好的粥回转,侍候了林珑用下,看到林珑歪在软榻上看书,她尽职地将灯挑亮,然后坐在脚踏上坐绣活,以前她还托大地搬了张雕花圆凳来坐,现在哪里还敢再坐? 香椽也大气不敢喘地侍候在一边。 直到林珑的头发晾干了,打了几个呵欠上床歇息后,她们才退了出去,守夜的活计一向是如霞做的。 一回到两人住的耳房,素纹就拍拍胸脯,“香椽,我差点连累了你,这回真的多得你,我若被遣回家,我娘一定会骂死我。”毕竟能当得上太太身边的贴身侍女,这可是人人都要抢的好差事。 “素纹姐姐,你要谢的是林姑娘,我能帮你什么忙?无非就是说了几句好话做了个保证罢了,你往后可得要把那心思放下了,不然日后我也难做人。”香椽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素纹语气闷闷地道:“我晓得,不会犯到林姑娘手里,她与大爷那么好,哪里还有我胡思乱想的地儿?只求今后能嫁给一年轻有前途的管事,我也就于愿足矣。”当姨娘什么的,经过这一次,她是不会再想了。 “素纹姐姐,你这样想就对了,姨娘那是表面风光,连三太太那条走狗李瑞家的也比不上,更别说太太身边张三贵家的,还有你娘,这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不比劳什子的姨娘强得多。” “嗯,你说得有理,以前是我魔怔了……” 素纹脱下外衣,躺在床上,看了看帐顶,“你说太太会不会将我们赐给林姑娘?她那几个侍女都不顶样,带不出去。” “谁知道呢?太太的心思你别猜。”香椽早就困了,最后的话也只是咕哝一句。 素纹想想也是这个意思,真跟了林珑也不坏,未来大奶奶这位置林珑是牢牢占据了,身子转向墙壁,也开始睡了过去,明天还有得忙。 果不其然,如林珑所料,这事传到了叶钟氏的耳里。 在她携着绿姨娘与弟妹二人过去辞行的时候,叶钟氏问及此事,林珑也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一告之。 “不过是我那侍女在搬弄是非罢了,侯夫人莫要往心里去。”林珑笑道。 叶钟氏眯了眯眼看向在林珑身后的素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素纹,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有没有在背后做那些个龌龊事?不然我饶你不得,你这是在败坏我的名声。” 素纹脸上血色尽褪,立即出列跪在地上,“太太,奴婢没有这心思,是那如月攀咬奴婢的,她见不得奴婢深得林姑娘信任。” 叶钟氏定定地注视着素纹半晌,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的奴婢一眼,“往后可要给我警醒点,若让我知道有谁起了那心,我绝不轻饶。” 包括香椽在内,所有的奴婢都屈膝,“是,太太。” 这一番话与表态是说给林珑听的,至少表明叶钟氏在这问题上是支持她的,至少不用担这个恶名,被人说成是恶婆婆。 绿姨娘对这表态是极满意的,至少林珑成亲后来自婆婆的阻力会小得多。 当即,叶钟氏正式将香椽与素纹两人赐给了林珑,毕竟她身边没有一个像样的侍女是真的,婚期将近,林珑只怕也会小有应酬,这样总得有个得力的侍女侍候才不会闹笑话。 “侯夫人……”林珑想要拒绝。 “你也别起疑心,我将她们给了你没有监视之意,你就暂时留着使吧,将来不喜欢了自个儿再换。”叶钟氏起身整理一下衣装,“我与你去老太太的院子里辞行。” 林珑惟有收下这俩侍女,叶钟氏做得光明正大中,她也没有起疑的必要,再说这两人现在应该是不会再掀风做浪,收下倒也可行,好过塞两个不知根底的人进来要强得多,这么一想,她也就放下心来。 老太太的院子里,早上人不太多,惟有叶肖氏与叶彭氏这对嫡出的妯娌侍候着,叶钟氏过来的时候,叶五夫人叶彭氏正与老太太说着什么,眼角瞄到叶钟氏与林珑,顿时闭嘴。 “这么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老太太叶秦氏问道。 “她今儿个出府家去,特来给婆母辞行。”叶钟氏笑着回道。 林珑趋上前去给叶秦氏行礼,“承蒙老太太照顾,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府里受了委屈?”三夫人叶肖氏假仁假义地道。 “三夫人说笑了,哪有人给委屈我受?只是现在在府里叨唠多有不便,家下那边也打扫妥当,搬过去正合适。” 叶肖氏听到林珑的辩驳,撇撇嘴不吭声。 “既然如此,且回去吧,待过几日,老侯爷从出云观回府,你再过来见礼吧。”叶秦氏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能办到的老身必定成全。” “谢老太太成全。” 林珑礼数周道地又行了一礼。 “老五媳妇,去送送。”叶秦氏突然待林珑又似乎亲近了些许。 林珑微诧异,微眯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从老太太叶秦氏的院子出来,叶钟氏让林珑先行回去收拾行礼,在林珑行礼退下后,这才看向叶五夫人叶彭氏。 “五弟妹,我们说说话,可好?” “大嫂有什么想要说的?我洗耳恭听。” 两人走在这回廊上,看起来似乎颇为亲密,可靠近还是能感觉到暗流汹涌。 “我们大房的事情,五弟妹不要太过于搀和,不然失了双方的和气就不妥了。”叶钟氏开门见山,懒得带对方游花园。 叶彭氏愣了愣,半晌,“大嫂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哪敢插手你们大房的事务?我顾自个儿的小家还来不及呢……”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五弟妹,得饶人处且饶人,撕破脸皮那就真难看了,你是说不是?”叶钟氏挑了挑眉道。 叶彭氏轻轻一哼,“大嫂没有必要草木皆兵。” “我是不是草木皆兵,五弟妹心里清楚,你最好记得我的警告。”叶钟氏态度异常的强硬。 叶彭氏银牙暗咬,卷紧手中的帕子,这叶钟氏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趁机警告自己一番。 林珑家下的行李在之前就整理妥当了,待得叶钟氏与叶彭氏过来,她就准备上马车离去,送行的还有叶蔓君与被她拖来的叶蔓籽。 “林姑娘到时侯新居入伙,可要给我们下帖子才好,我们也去贺一贺。”叶蔓君笑道。 “那是一定,叶姑娘到时候一定要赏光。”林珑也当即应下,然后转身给两位夫人行礼。 叶钟氏伸手扶起她,“我已派府里的侍卫送你去,若是尧哥儿得闲就好了,不然由他送你去,我更放心。” 本来叶旭尧是要亲自送林珑过去的,天亮之时有紧急公务找上门来,这才没能送林珑到新居,只能让细心的匪鉴代为相送。 “不碍事的,都是在京城内。” 林珑笑了笑,叶旭尧给找的新府邸离襄阳侯府并不太远,原是一犯事官员的府邸,后来被他给买了去,用以安置林珑一家几口最是合适不过。 “那行,过两天我去看看,总要亲自瞧过才能安心。”叶钟氏拍拍林珑的手道。 叶彭氏也扯了扯脸皮,“林姑娘到时候可别落下我这婶母才好。” 林珑看了看这叶五夫人,心里对她没有多少好感,其实这府里其他几房的夫人与其姑娘,在这三天里面无一人给她下过帖子或者是请她过去坐坐,此刻这五夫人的话听来自然不太顺耳。 哪怕心中不喜,面上仍然要道:“五夫人到时候不嫌弃就好。” “怎会?”叶彭氏笑道。 “好了,上马车吧,别误了新居入伙的吉时。”叶钟氏催促了一句,瞟了眼身边的妯娌,脸色都紧绷着。 林珑应了声,这才由香椽扶着上了马车。 林家几人也礼数周道地告辞。 马车驶出了襄阳侯府,在府外的巷子里奔弛,不过行了三刻钟的时间,拐了几个路口,这才到了林珑的新宅门口。 大门口早已有人侯着,一看到他们到来,当即打开府门,马车驶了进去。 林珑一直有掀车窗帘子打量着,大门高处悬着林府两个大字,看那朱红色的大门应是新漆的,可见叶旭尧当初寻这宅子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匪鉴刚停下马车,林珑由香椽扶着下马车,就看到匪石领着仆人上前,当即就给林珑行了礼,“林姑娘,您看看这府邸有什么缺的?尽管吩咐小的,小的立即去办妥。” 林珑惊讶地看了眼这两个小厮,“你们都过来了,那叶公子身边谁侍候?” “还有其他匪字辈的小厮,爷只怕林姑娘这边没有安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匪石笑嘻嘻地道,从怀里掏出一叠下人的卖身契,“这是爷给林姑娘置办的奴仆,林姑娘收好。” 林珑接过,随手翻了翻,约莫有二十人许,不禁咋舌,加上自家这边的七人,近三十人,只怕光嚼用也要花不少,算了,他这一番心意,她也不好践踏,顺手就递给了绿姨娘,“二娘,你拿着吧。” 绿姨娘也没有客气,接过就放时袖口里。 林琦远眺了一会儿,好奇地问道:“这宅子有多大啊?我瞅着不小呢。” “也不是很大,不过是五进五出的宅子,这边往里走就是主院……”匪石一边带着林家人进去里面一边介绍着。 林珑仔细看了看,这宅子如果住襄阳侯一家子人,那自然是不够住的,可住自家这几口人真的是绰绰有余,她还嫌大了点,光是府里开支,心底暗暗一算账,顿时有几分肉痛。 林珑逛了一圈,后面的宅子不打算住人,一家几口人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比较好,选了二进院,将主屋给了林栋去住,她与林琦住在东厢房,绿姨娘住在西厢房,再来的奴仆大多安置在一进院与二进院的倒座房里,这样一看倒也像模像样。 收拾一应家什也花了不少功夫,一家子坐下用午膳的时候,已过了午时。 林琦磨着林珑要逛街去,这次回来京城在叶家与权家两地停留过,早就腻味了,还是到街上逛逛好。 “姐,我们就去逛逛脂粉铺子嘛,看看人家卖什么货?”林琦找着理由。 林珑没好气地刮了刮她的俏鼻梁,“那走吧。” 林琦欢呼起来,这次出行只有姐妹俩以及香椽素纹两侍女侍侯外,还带上了匪鉴当护卫。 两人乘了马车到那繁华的街道上,就弃了马车徒步行走。 放眼看去,满街都是人头涌涌,林琦看得目瞪口呆,“京城果然还是京城啊,这人真多。” “别一副土包子的样子,让人笑话。”林珑将她头上的纱帽拢好。 林琦热情地揽紧林珑的手臂,“姐,我觉得我们开脂粉铺子一定比在苏州赚钱,你看这么多人,我们苏州那是没得比。” 林珑但笑不语,拉着小妹开始逛起来,过了几天紧张的生活,这时候放松一下格外的兴奋。 两姐妹逛了一圈下来,匪鉴的手中提了不少东西。 在一间银铺前,林琦看上了一只做得栩栩如生的蝴蝶簪子。 “老板,拿这个给我看看。” 林琦话音刚落,另一道女声同时想起,她不禁抬眼看去,只见这名少女身穿紫色衣衫,并没有戴纱帽,被她大大咧咧拉着的男子一脸的不满,又不好推开她,脸色难看至极。 那个老板刚把蝴蝶簪子拿出来,林琦与那紫衣女子各执一端,谁也不相让。 林珑刚一回头,双眼就与那臭着一张俊脸的男子对上,双方一阵错愕。 那男子不顾紫衣女子与林琦的争执,走到林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语带不屑地道:“是你?你怎么回到京城了?”   ☆、第九章 出手 因他的走近,林珑的面前笼罩下一片阴影,哪怕他比三年多前的记忆中要高大成熟了不少,这个人她自然一眼也能认出,不正是她之前那个姓沈的未婚夫嘛。嘴角一撇冷笑一声,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你呆得,我就回不得?”这人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沈之良的鼻孔不屑的一哼,这丫头是比三年前长得更好了,五官长开的样子颇为漂亮,初见时他也微微惊艳了一下,可这性子比起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讨厌之极,“林珑,别给我耍花样,你现在家道中落,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身世,要落魄也别到我面前来,怎么求我可怜你?” 林珑不怒反笑,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吗?她这一身装扮虽然不是富贵之极,但也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女子穿用得上的,叶钟氏挑衣饰的目光那是不容人置疑的,“我看沈公子出门忘了吃药吧?现在像条狗般逮人就狂吠,实在让人不齿。再说我富贵也好落魄也罢,与卿何干?”不屑地斜睨他一眼,“好狗不拦路,你给我滚开。” 沈之良的脸色紧绷,林珑这副挑衅的样子让他相当不爽,三年前她在自己面前撕婚书的样子还厉厉在目,以至于一眼他就能认出她来,“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求着我纳你为妾,我也还要考虑一二。想当初你我可是订过亲的,你若要落魄到别处去,别来碍我的眼。” 林珑还从没有见过有人如此蛮不讲理的,这姓沈的是不是有病?“真好笑,谁要当你的妾?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伸手一把想要推开他。 沈之良眼明手快地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恶声恶气地道:“林珑,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地滚出京城,这一辈子都不要回京城,听到没有?” 林珑也咬紧一口银牙,双眼冒火地看着他,“沈之良,我也告诉你,我还要在京城住得长长久久,这你管不着。”狠狠地一脚踩上他的脚背。 沈之良吃痛,一把甩开林珑,这个可恶的女子。 林珑也不惧地瞪着他,想要比眼大,她还不至于输给这么个心眼似小眼的男人,真没见过比他更恶心的人。 另一边的林琦与紫衣女子仍旧争执着,只听到那紫衣女子蛮不讲理地道:“你给我松手,这是我先看上的,就是我的,听到没有?” “你才给我松开手呢,你算哪根葱?”林琦自然也不相让。 紫衣女子气不过想要回头找男人给自己找回场子,“沈公子?”唤了几声也没见未婚夫应声,恼怒地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四处一睃巡,看到未婚夫正与一戴着软纱帽的少女站在一块儿,似乎在亲热地说着话,脸上升起怒容,哪里还顾得上与林琦争蝴蝶簪子? 松开执着簪子一角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示威般地站在沈之良的身边,霸道地指着林珑问男人,“她是谁?”期间仍不忘恶狠狠地瞪了眼林珑,记忆里似乎并未见过这人,指不定是些什么不正派的女人。 林琦掏出钱给那银楼老板,一回头也看到那边的情形不对头,急忙跑到长姐身边,急道:“姐,发生什么事?”抬头看了眼沈之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沈之良一直是不喜鲁慕青这未婚妻,斜睨了眼林珑,但在却道:“不就是遇上了我那前未婚妻……” 话还没说完,鲁慕青怒道:“她还来缠着你?她不是离京了吗?”随后想到这女人八成是在外乡过不下去,又想回来搏同情好入沈家的大门,遂怒看向林珑,“沈公子是你可以纠缠的人吗?当年婚也退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长得一脸狐媚相,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再缠着他不放,我是万万不会同意你进门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琦怒道,“什么沈公子,谁稀罕,我姐值得更好的。” 林珑简直想要抚额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把拉住小妹,她还记得那会儿林琳跟她说过沈之良的未婚妻是鲁将军的女儿,这可是个粗鲁的姑娘,万一动起手来,吃亏的必是小妹,自己挡在她身前,“你们两人简直不可理喻,不愧是‘天作之合’,你放心,我啊还不至于做贱自己嫁到什么沈家去,这么一块臭狗屎还是留着姑娘自个儿捂着。”一把拉起小妹转身就要走,忍不下那口鸟气,又再道:“你可要捂好点,别掉了,不然熏到别人就是你的错。” 林琦也给了面前这对不要脸的男女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会儿总算记起三年多前这男人恶劣的行径。 一旁见到争执围观的民众听到林珑的骂声,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沈之良与其未婚妻鲁慕青的脸色都黑了,他们一向自诩高人一等,何时被人如此侮辱? 鲁慕青看到这对姐妹花要离去,上前一把拽着林珑的手臂,“你不许走,有种的就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还没有敢这样骂她。 林珑冷笑一声,“怎么?听骂听得没过瘾?那好,我成全你,你要听哪句?是说你捂着臭狗屎那句吗?还是……” “放肆!”鲁慕青怒喝,举起手来就要动粗。 沈之良的眉头一皱,这是大街大巷,这鲁慕青还要不要脸? 林珑戒备地看着她,眼角瞟向身边的匪鉴。 匪鉴会意地点点头,只要这鲁慕青真个动手,他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 “青姐儿?” 就在鲁慕青要失控的时候,不远处有妇人威严地唤了一声。 鲁慕青一把甩下林珑,委屈地回头看向两个相携过来的中年妇人,朝其中一名穿着藏色滚黑边回纹褙子,下着深蓝凤尾裙的妇人道:“娘,这个臭女人欺负我……” 鲁丰氏瞟了眼身边的沈方氏,给女儿使了个眼色,在这未来婆母面前还是收敛一点为好,看到女儿委屈地低下头,她才客气地看向沈方氏,“沈夫人,这孩子嫉恶如仇惯了,见不得不平事……” “什么叫嫉恶如仇?口出恶言还要行恶事,这样就见不得不平事?”林珑讽笑出声,“这样的颠倒是非黑白,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鲁丰氏闻言,绷着一张马脸瞪视林珑。 沈之良也看向林珑,“你还不赶紧滚?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凭什么在此说些硬话?没这本事就不要放话。” 林琦气不过地道:“这姓沈的,别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你可知道我姐的未婚夫是谁……” 没待她把话说完,一直打量着林珑的沈方氏终于还是认出她来,“林家姑娘?” 林珑也板着脸挺起胸膛看向沈方氏,“正是。” 她没看向鲁家母女,径自由侍女扶着上前,皱紧眉头,“既然当年不屑于与我家联姻,那还在此纠缠做甚?凭白让人看了笑话,这脸面也要自个儿挣才有,当年我也是相当喜欢你,但如今各人有各人的命,你又何必再回来强求?” 林珑发现拎不清的人真多,当年这沈夫人确实挺喜欢她的,这订婚之事也是她向母亲权美环提的,还当场给了信物,只是最后践踏她尊严的却也是她与她的儿子,眉毛上挑道:“沈夫人,我觉得你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实,我敢指天发誓,对你沈家没有半分念想,又何来的纠缠?这条大街是人人都走得的地方,难道你沈家把这街都霸完不让人通行了?” 沈方氏皱了皱眉,她的丈夫是右副都御史,自然知道林珑这话有陷井。 沈之良却道:“你若不是想要纠缠我,又何必跟踪我?还在此故意借机搭讪?” “谁要跟你搭讪?是你不讲理在先,真是岂有此理!”林珑还没碰到过如此不讲理的人,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实在不想成为别人围观的对象,她再度转身欲走。 沈方氏也有意要离开,这件事传开来对她家没有半分好处,若是被人翻出来,必定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们家背信弃义,在林则刚身亡就迫不及待地退婚,这样一来,名声必定臭了,还会影响丈夫的仕途。 她一把拉住还要再说话的儿子,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他别再闹。 只可惜,还是有人不依不饶,只见鲁慕青极快地掏出腰间的鞭子朝林珑挥去,“不准走,你给我站住!” 她一定要林珑给她认错,还要她滚出京城不能再勾引她的未来夫婿。 “青姐儿。”鲁丰氏朝女儿怒喝一句,她这性子都是丈夫宠出来的。 林珑感觉到身后的风声赫赫,一把将小妹揽到身前。 匪鉴却是极快的出手要去抓住这条鞭子,不让它真的抽到未来女主子。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地出手,只见到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的大掌一伸,抓住那条长鞭,脸色一沉,用力一拉,鲁慕青的身体往前一带,跌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可见对方是打定主意要她出丑。 鲁丰氏急忙上前扶住女儿,顾不上发作。 沈方氏也假惺惺地上前关心一番,“青姐儿可有摔着?” 沈之良眼里闪过一抹兴灾乐祸,后来才忆及这人是他的未婚妻,又一副同仇敌恺的样子看向那出手相助的人,这不看犹可,看到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没事吧?” 林珑听着这略带着急的熟悉嗓音,眉头也紧皱了一下,还是行了一礼,“小女子幸得高国舅出手相救,并未受伤,在此谢过高国舅出手相助,不知高国舅什么时候回京城的?” 高志的眼神一黯,“刚到。”没想到马车驶过这个地方时,远远地他就认出她来,看她有麻烦,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来,双目快速地打量了她一眼,她比在苏州城那会儿丰腴了一点,肤色白里透红,更见甜美。 “高国舅?”林珑见他看得回不了神,微含怒气地提醒般唤了一声。 高志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一句,又不是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怎么就沉浸进去不可自拔了? 不远处马车里微撩帘子的桂嬷嬷却是老脸一沉,自家爷匆匆忙忙下马车去,就是为了林珑这丫头。 沈之良一直没有关注他的未婚妻,却是颇为诧异林珑什么时候认识高志?这可是高贵妃的弟弟,一般人很难攀得上。 鲁慕青从地上猛然爬起,推开亲娘,指着高志怒道:“你算哪根葱?居然敢让我摔倒……” 鲁丰氏原本也一脸怒气,只是在看到高志那暗含威压的眼睛,心惊之余,一眼也认出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历?忙拉住女儿不让她乱来? 沈方氏微垂眸,暗暗打量林珑,想不到她居然攀上高志?这回才打量到她的穿着也不赖,看来是跟了高志才有这好日子,眼里渐渐满含轻蔑,这种女人好在当初一脚踢开,不然还是害了自家。 看到儿子怔愣着一脸不可置信,这个傻儿子哟,人家不卖身能换来那一身行头?也不看看高志是个什么名声?缓步上前按住儿子的手臂不让他轻举妄动,“高国舅大人有大量,不过是小儿一时糊涂罢了,冒犯了你的人,回头我这个当娘的再好好教训他就是。” 林琦一听,顿时如炸毛的猫,“嘴巴放干净点,我姐与高国舅清清白白的,可没有半点见不得光的关系……” 沈方氏皮笑肉不笑,信她才有鬼,尤其看到林珑沉下来的脸色,就更是以为自己猜个正着,也是,她哪敢在前未婚夫面前承认自己没名没份地跟了男人?与八大胡同里的妓子粉头有甚区别?“那是,是我一时眼拙罢了,这事不过是场误会,就此散了吧。” 沈之良这时也反应过来,更为轻蔑地看着林珑,当年退他婚的时候一副大义凛然不可侵的样子,现在却是自甘堕落,若不是碍于高志的权势真的想要轻呸数声,实在有辱斯文。 鲁丰氏也死死地按住自家冲动的姑娘,严厉地看着她,不许她闯祸。 高志微眯眼,“我与林姑娘并没有别的关系……” “怎么挤在这路中间?” 叶旭尧着小厮推开人群,微皱眉走进来,老远就看到林珑,当然少不得也看到高志那厮,昨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今天进京,果然在他的后脚就回了来。 林珑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就携着小妹走向他,脸上的神情一松,看到他自然见到了主心骨,“遇上了一群不讲理的人。”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过去,当然少不得还有那鲁姑娘准备动粗被高志拦下的事情。 叶旭尧的突然出现,让准备离去的沈家母子与鲁家母女都微怔在当地,这出来一个高志就算了,襄阳侯府的长孙怎么也在这儿? 沈之良看到林珑身边那两个高大俊帅的男子时,突然握紧手中的拳头,她倒好,居然招蜂引蝶左右逢源,心里既鄙视又怒火高涨,恨不得将她从那两个男人身边拉开。 沈方氏也一头雾水,这局面她也看不透,原以为林珑无名无份地跟着高志,现在才发现似乎理解错误。 叶旭尧听了林珑的话,两眼看向高志,“多谢高国舅仗义出手,救了叶某未婚妻,也不枉大家在苏州城相识一场。”刻意咬紧未婚妻三个字,把林珑与高志的关系撇得远远的。 高志隐忍怒火,“不客气,叶御史,冲着大家的这份情谊,我自然也不会坐视有人欺辱林姑娘。” “他日叶某做东再答谢高国舅。”叶旭尧刻意地靠近林珑,没做任何亲密的动作,但是人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宣示主权。 高志握紧双拳,随后拱拱手,“既然叶御史已到,那我先行离去,告辞。” 叶旭尧微微晗首,林珑转头目送高志离去的背影,凭心而论,高志似乎也不是那么坏。 叶旭尧微不可察地咳了咳,看那男人的背影做甚? 林珑回过头来,斜睨他一眼,这霸道的男人,不就看了看,又不是作奸犯科。 沈家母子却已是惊呆在当下,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珑居然是叶旭尧的未婚妻?前些时日京里就有流言,说叶家长孙从苏州带回了未婚妻,只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人会是林珑? 沈之良内心的翻江倒海在所有人之上,这是他不要的弃妇,到头来居然鲤鱼跳龙门攀上了叶家,这好比丢了颗不起眼的小石头,结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这是一颗珍贵的宝石那般,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 看到白衣翩翩的叶旭尧与林珑相偕走到面前,他的面容更形难看,竟然问道:“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满眼的不可置信,这样的破落户,他沈家都没看上眼,襄阳侯府应该更加看不上眼才对。 “如假包换,沈公子有意见?”叶旭尧神情不悦地道,对于林珑这前未婚夫,他是知晓的,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流言,所以他也没有刻意提及,现在看到对方口出恶言,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哪有?他哪敢有意见?”沈方氏忙道,不希望儿子引火上身。 再说叶旭尧这人她一点也不陌生,这是丈夫的下属,说是下属,其实谁都知道他太过年轻,要混上高位尚需要一点资历,所以才不得不屈居这个位置。皇上要重用他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自家丈夫这上峰自然不敢压制他,还要时不时地附和几句,总之有这年轻人在都察院,她丈夫的日子也就不太好过。 曾经她也打过这年轻人的主意,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希望自家女儿能得他青眼,所以让丈夫做东请这年轻人过府一叙,趁机将女儿介绍给他认识,结果却是白忙和一场,他对自家女儿看都不看一眼,她就知道注定没戏。 最后还落得丈夫一阵骂,“襄阳侯府如何能看得上我们的女儿?少做这样的事情,那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上。” 如今,这年轻人却是要属于林珑这破落户出身的丫头了,这万千感慨都盈于胸中,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沈夫人,你现在相信我没有必要纠缠你儿子了吧?”林珑嘲讽地道,这人怎么就这么犯贱,她说得太多都不及叶旭尧这么一站说上一句,说不气人是骗人的。 沈方氏一脸的尴尬,她与林珑没有婆媳缘,倒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当年退婚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出面,本还想着往后林珑求上门来,她就帮她一把罢了,心下也希望她能觅得良人。可如今看她高嫁,这心底却是一直在泛酸难受得很。 “林姑娘这话真的羞煞我了,我一直把你当女儿看,如今你能觅得好姻缘,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林琦听到这沈方氏不要脸的话,不由得讥嘲地微哼一声,真是恬不知耻,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则至贱无敌。 沈方氏听到这一声哼,脸上一阵尴尬地通红一片。 “道歉。”叶旭尧却是看向沈之良,沉声一喝。 沈之良脸色一绿,他明白叶旭尧的意思,因为他之前口出恶言,所以叶旭尧要给林珑找回场子。明白是一回事,可要他放低姿态给林珑那臭丫头道歉,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沈方氏看到叶旭尧的神情不善,赶紧拉了儿子一下,低语了一句,“给她道声歉,快呀。” 她不想得罪眼前这个年轻人,谁知道这面冷心狠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之良一直紧紧地盯着林珑的面容,看到她眉毛上挑地看着自己,那声道歉一直堵在喉咙里面,在母亲一阵的催促之下,再者看到叶旭尧更冷的面容,最后迫于压力,飞快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林珑看到沈之良低下的头,突然感到一阵地舒爽,三年多前那一幕才算真正地搁下,只不过她还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沈之良,“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沈之良的眉头皱紧,破罐子破摔,大声道:“对不起。” 林珑这才满意地收货,尤其看到他的脸色憋得通红,忍不住地恶质地想, 个混蛋也有今天。 鲁丰氏不待叶旭尧开口,押着女儿上前,“此事是小女不对,叶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青姐儿,给林姑娘道个歉。” “我不!”鲁慕青恶狠狠地瞪向林珑,这个女人的可恶她记得很牢,哪里肯轻易致歉? “青姐儿。”鲁丰氏施压地一喊,这孩子怎么一点眼界力也没有,现在很明显是人家占优势,她居然还如此犟脾气? 鲁慕青将头转到一边不搭理。 叶旭尧冷冷一笑,“鲁夫人没有必要逼迫女儿,她挥向我未婚妻这一鞭我会记住,他日必定回报。” 一个只懂蛮力的姑娘,会不知道自己那一鞭造成的后果吗?显然是被宠坏了,要人人都顺着自己。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叶旭尧转头看向林珑,不再去搭理脸色大变的鲁氏母女,机会他给了,别人不要就罢了,他还巴不得呢。 林珑点点头,拉紧自家小妹的手,在叶旭尧的护送下转身离去。 人们看到林珑上了马车,没有热闹可看,纷纷散开,各干各事去了。 沈方氏看了眼鲁慕青,正色道:“鲁夫人,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道歉一事,尽量把这事圆过去,不然他若真报复起来,只怕你家未必承受得住,到时候影响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就不好了。” 鲁丰氏一脸怒容,这个沈方氏太过势利眼,早知道她是这种人,当初就不该让女儿与她家儿子订亲,“你放心,连累不到你家。”一把拽住女儿就要走。 “沈公了……”鲁慕青舍不得未婚夫,想要与他说上一两句话。 “你给我安份点,没看到人家嫌弃你吗?”鲁丰氏怒道,一点眼界力也没有,现在更是给她惹了这祸事,回头真的影响了丈夫的前程,指不定还要怎么挨骂? 鲁慕青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亲娘。 沈方氏也哼了哼,拉着儿子也向另一方向离开,这样的鲁莽姑娘,她沈家也要不起。 沈之良紧跟母亲的步伐,赶紧离开这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一想到林珑被叶旭尧与高志护着,他就一阵的怒气上冲。 “往后别再招惹那林珑,她现在借着叶家的势,不是我们能扫惹得起的。”沈方氏告诫儿子,知子莫若母,儿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受辱过,再说对于林珑高嫁一事,她心里还不平衡呢,更何况心高气傲的儿子? 马车之内,林琦挨着长姐坐着,笑眯眼地道:“还是未来姐夫你厉害,小妹佩服,对了,一定要整得那鲁家没有好日子可过,你不知道,她的鞭子是向着姐的脸蛋挥来的,很明显她嫉妒我姐长得比她好……” 是人都看得出林珑的长相是鲁慕青拍马都比不上的,鲁慕青长着一张长脸外加一双浓眉,英气是十足了,偏又失了女儿家的柔和,怎么看都与时下认知的美女差别甚大。 林珑将一块新买的点心塞到她嘴里,“吃你的点心,别乱说话。” 叶旭尧优雅地端起茶盏轻轻一茗,“那是一定的。”惹了他的人,想要全身而退那还真不容易。 “你别听她瞎指挥,她的亲爹好歹是鲁将军……”林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叶旭尧遇到危险,警告几句出一口气就可以了,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懂,可也知道其中的错踪复杂,万一不好引祸上身就那不好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叶旭尧道。 “姐,你可听到了?”林琦努力吞下一口糕点,硬挤出一句话来。 林珑这才不再瞎操心,淡定地拈了块糕点吃起来。 当然现在她是不知道过了几天,本来内定了要升为兵部尚书的鲁将军,少有地受到了叶旭尧与高志这明显不和的两派人一力的反对,不得不继续赋闲在家,升任兵部尚书的事彻底的黄了,只怕有生之年也爬不上这位置。 当然在此时这是后话了。 吃了糕点半晌后,林珑才疑惑道:“对了,你怎么知道过去找我们的?” “刚好路过罢了。”叶旭尧轻描淡写地道,其实是他到林家的新府邸去找林珑,却扑了个空,后来想到她很有可能会到那条街去逛,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哪里知道会碰上这么个扫兴的事情。 林珑轻“哦”了一声,遂也不再追究。 到达新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林珑下了马车,看到叶旭尧那双黝黑的眼眸盯着自己看,遂在拿下软纱帽的时候随口道:“要不要一道吃个晚饭再回去?” 叶旭尧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轻轻地晗首算是应承。 林珑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与他一道走在后面往二进院而去,林琦早已先一步指挥下人将今天的战利品搬进屋里去。 刚迈进这二进院的大门,绿姨娘就迎了上来,“怎么去得这么久都没回来,都快急死二娘了……”看到叶旭尧时,还微怔了怔,随后笑脸相迎。 林琦却是先一步道:“二娘,你知不知道今儿个我们遇上谁了?”笑得一脸的神密,一副你绝猜不着的样子。 “遇上谁了?”绿姨娘心下一紧,莫不是惹祸了吧?不过思及叶旭尧在场,应该不会有事,这心方才定了定。 “沈家那个混球。”林琦一脸鄙夷地道。 “他?”绿姨娘一脸的怒容,“他还好意思出现?这么个没情没义的东西。” 林琦看到绿姨娘一脸的愤慨,立即似找到同盟一般将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加油添醋地道出来,一时间,两个女人开始讨伐无良的沈家。 林珑看着直摇头,听到叶旭尧说:“带我去见见栋弟。” 她这才领着叶旭尧到那主屋去,叶旭尧这才道:“我给栋弟找了专医那方面的御医,过两天我领他来给栋弟打脉开方。” 这话让她笑眯了眼,证明他是将这事记在心里了。 林栋看到他们结伴而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相迎。 林珑借口去沏茶,好避开她不适合听的话,走在外面的回廊上,遇到了绿姨娘,“二娘有事?” 绿姨娘拉着她一道往前走,“我忘了跟你说,你外祖母今儿个遣人登门,说是要接你到府里去住,我没应下,他久侯你不归,就先行回去复命了。” 林珑并不吃惊,依她猜这八成是外祖父施压,外祖母才会这么做,不然依那外祖母的强势,必定不太愿意看到自己,“不用管他,这住址八成也是问了襄阳侯府的人才得来的,明儿他们再上门,我来应付即可。” 绿姨娘放下心头大石,再想到沈家人吃的瘪,又笑出来,“没想到沈家母子也有今天。” “若是没有现世报,那就太没天理了。”林珑不屑地道,自以为是的沈家母子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等林珑端了茶碗进来,叶旭尧与林栋已经结束了之前的谈话,转了个话题,聊起了科举之事。 “过两天你就到叶家的族学去上课,我都安排妥当了。”叶旭尧接过林珑的茶碗,轻轻地用茶盖拨了拨茶叶,轻声道。 林栋尚稚嫩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好。” 这事叶旭融与他提过,他当时也同意,叶家老三是个好相处的人,对于在上叶家族学,他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好好学,再这两年下场考试比较稳妥。”林珑叮嘱弟弟。 林栋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遂点了点头同意长姐的话。 当晚,叶旭尧在林家吃了晚膳后,这才由林珑送了出来,没人旁人打扰,只有两人走在回廊上。 “这宅子你花了多少钱?”林珑还是忍不住问,当初以为会是个小宅子,哪里知道他给弄了个五进五出的大宅院,让他破费这么多,她也过意不去。 叶旭尧不悦地看着她,突然两手反压她在那红柱子上,林珑手里的灯笼险些掉到地上,不悦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怎么都这么久了,你还学不乖?跟我也这么斤斤计较。”叶旭尧脸色半点宽容也欠奉,真想狠揍几下她的小屁股,这么一想,他也真的付诸行动,拍打了林珑的屁股几下。 林珑初时一怔,随后俏脸又羞又红,愤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怒容中带了几分娇媚,看着令人心动不已。 叶旭尧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受不住这夜色的魅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起来。 林珑的眼睛睁圆,手里的红灯笼掉到了地上,在他的声音游移到耳畔,“闭眼。” 她本来想要推开他的双手突然抱紧他,在夜色里缓缓闭上眼睛。 东厢房里面,绿姨娘正在做着针戏,看到林珑回转,“叶公子回去了?” 林珑想到之前那一幕,俏脸还有几分微红,轻轻地“嗯”了一声。 绿姨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到烛光下少女的脸色不太自然,顿时明白那一路送行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头微垂偷偷笑起来,这到了京城,事事顺心,她自然也高兴,现在就盼着林珑的婚礼能尽快举行,再然后抱上个胖娃娃,她于愿足矣。 翌日,林珑起了个大早,一大家子人用了早膳后,淮阴伯府的人就找了上门,还是昨天那一番论调。 坐在首位的林珑慢条斯理地道:“外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现在一家子也安下了,再搬来搬去不利于栋哥儿养病,所以还是不宜搬动为妙,你且如此回老太太吧。” 那权家管事听得林珑这番说辞,知道没有自己再劝的可能性,惟有告辞回去禀告权萧氏,林珑不肯搬。 “真是给有不要脸。”权萧氏听闻后怒道,她都三番两次低声下气,这外孙女倒好全然不为所动。 “她不肯住进来。”权美环一脸的失望,昨儿没得到消息,今儿个她就早早过来,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娘,你说当初我生下她做甚?是今儿个来气死自己的吗?” “好了,美环,你不是三岁孩子,给我稳重点。”权萧氏板着脸道,“既然她执意如此,那我也惟有撂开手不再理这事。” 权美环闻言时,手帕正按着眼角那一滴泪,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了,霍堰那小子跟你道歉没有?”权萧氏更为关心女儿的婚事,昨儿她一回来哭诉,丈夫就让霍堰登门,当即训了他一顿,在他保证不会再对女儿动粗后,这才由得霍堰接了女儿家去。 “还好。”权美环神色不太自然地道,霍堰现在与她正在冷战,昨晚又宿在了姨娘的房里,她的心里也正苦着,心里也在咒骂着霍堰不是东西,这男人说变就变,半点不由人。 权萧氏闻言,也放下一半的心,几个儿女当中,就这女儿最让人操心。“他们盘算的那事,你打算如何办?” 权美环一阵的心烦意乱,她不想搀和外人算计女儿,但又怕自己真的在霍家生存不下去,“女儿不晓得如何办?” “那就装病发避开吧。”权萧氏不打算出面为林珑撑腰,也见不得女儿受那夹心气,最好的法子就是装病,两边不得罪,女儿也好多条退路。 权美环睁大眼睛看向母亲,“娘,这样真使的?” “有何不使得?”权萧氏轻茗一口茶叶水,斜睨一眼女儿,“顺便给你女儿几分颜色看看,不然她以为她翅膀硬了,就可以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哼,没娘家撑腰,她再能也会跌个大跟斗,到时候不用你去求,他们也知道你的重要性。” 权美环细思母亲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遂重重点了点头。 权萧氏在女儿回去后,也躺在床上嗷嗷叫起来,急得几个儿媳妇又是让府医来诊治,又是忙熬药的,总之就是忙个不停。 权衡一回到府里,就听到老太太病了的话,顿时一哼,“她就会这一招,几十年都不变。” 她玩不腻,他看得都腻了。 转身就让人备马,再度出府直奔林珑新搬的府邸。 权萧氏接到下人的禀报,气恼地骂了句,“这个老不死的老头子。”   ☆、第十章 宴客 林珑正在那儿写新居入伙的请客帖子,听到素纹进来禀报说是淮阴伯府的老伯爷登门来啦,初时还愣了愣,随后才想明白,着人赶紧上茶,自己正了正衣冠随后就到。 她匆匆赶到厅堂的时候,林栋已经与权衡聊上了,祖孙两人倒也还投契,一时间笑语不断,含着一抹笑容趋身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外祖父。” 权衡手一扬,“自家人无须如此多礼数,老夫现在才知道原来栋哥儿如此健谈,果然有汝祖之风。”提到当年的亲家林有德,他也不胜唏嘘,去得太早,到头来不能荫封子孙。 林珑与林栋脸上的笑容一窒,林有德是林家所有人心底的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权衡略皱了皱老眉,他一时间提了壶不开的水,忙转了个话题,“珑姐儿,我看了看你这新府邸,倒也建得不错,但终究人气不旺,还是搬回伯府中,我这把老骨头要照应你们也容易些,你说是不是?” 他知道这问题的关键点在林珑身上,只要她点头,林栋是不会拒绝长姐的。 林珑细细斟酌之后开口,“外祖父的好意,外孙女心领了,伯府再好终归不是自己家,再者我们姐弟似乎不得外祖母的欢心,住进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终归不妥,真气着外祖母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这说的也是大实话,伯府再繁华又有什么用?终归不属于他们林家。 权衡的眉头纠结得更厉害,发妻诚不诚心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过要他放心让这三个孩子住在这儿,他又做不到,“外祖父在你们到苏州那三年都有所缺失,珑姐儿,你是不是还记恨外祖父?” “绝无此事,外孙女进京以来,外祖父的心是好的,焉能看不出来?”林珑忙道,“但搬进伯府一事我终归觉得不太妥当,还请外祖父成全外孙女儿。” “外祖父,还是让我们住在此处吧,太过拘束的日子不太适合我们,在苏州散漫惯了。”林栋摩挲着手中的茶碗,神色很坚定地道。 权衡看到他们主意已定,再劝说也是枉费精神,再者也知道发妻的态度难得好,他又不可能时时都在后院守着他们姐弟仨,遂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吧,若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人欺上门来,一定要遣人告知外祖父,无论如何我也会为你们出头。” 林珑与林栋对视一眼,纷纷起身给权衡行了一礼,齐声道:“是,外祖父。” 这间事终于尘埃落定,林珑也放下心头大石,特意留权衡用午膳,权衡也没有拒绝,当真留了下来,绿姨娘又忙着指挥人买菜,在厨房忙了甚久。 直到午时在外疯玩了一上午的林琦回来,这才一家子吃了个团圆饭。 席间,权衡看到绿姨娘上了菜后要走,还是开口道:“你也坐下来吧。” “权老伯爷,妾身?”绿姨娘受宠若惊,她没有想到会得到老伯爷的抬举,就算他此间邀请了,她还是不敢轻易落座。 “二娘,坐下来吧。”林珑拉着绿姨娘坐到身边,对于开明的权衡是万分的感激,能承认绿姨娘的存在,这本身就相当不容易。 绿姨娘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一脸的无措,上回在伯府时也是心有不安,这回在自己家里也还是这样,这身份是她永远也垮不过去的鸿沟。 权衡离去后,林琦坐在一边看着长姐写帖子,“姐,我看了看,城西那间铺子位置最好,我打算就在那儿重开玉肤坊最为妥贴,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珑没想到她一大早就去看店铺了,看来小妹对于生意一事极为上心,“他们原先做什么的?” “是间杂货铺子,只不过可能不善经营,生意不大好。”林琦老实在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我守在那儿一上午,也没见他们成交过一单生意,可想而知这生意淡到什么程度?” 那么旺的人流量,却卖不出去东西,可见是经营得有问题。 看到长姐歪着头思考,她又道:“现在这几间铺子归还到我们名下,生意亏损了也是亏我们的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珑淡淡地道:“等过些日子,我过去考察看看,你也别一头热。” “我晓得。”林琦欢天喜地道,“对了,姐,我们这回还像不像苏州城那会儿那般包一座山的花草?” “不了。”林珑想也不想地道,再遇上像周义那般丧心病狂的人,害了人家性命就不好了,“到时候我再联络找人供应原料,这是长期的合作伙伴,要谨慎点才好。” 林琦闻言,点点头,是万分同意长姐这决定。 林珑下的帖子人数不太多,请了叶家大房的几位重要的人物,又把郑家母女请了来,自然少不得还有林白氏与林璃,最后还给权英姿也去了一张帖子,这些礼数一个也不能废。至于当年在京时的玩得来的女伴,她一个也没请,毕竟过了三年多的光阴,省得别人以为她有心巴结或是炫耀找了门好婚事。 至于亲娘权美环,自然是没有派帖子去,免去彼此的尴尬。 这搬新宅首次宴客,要做的事情也不少,林珑指定香椽与素纹协助绿姨娘主管府里的大小事务,提前一天就要定下菜单子,还要一一置办,林宅的那二十来个仆人在这一两天内都是忙得脚不点地。 临沂伯府,霍香玉在老太太霍周氏院子里的暖阁坐着,姣好的容颜在听到祖母身边的珍哥过来禀报说太太是真病的话后,撇了撇嘴,“祖母,她这是打定主意不帮我们?我听闻再过些日子就要下聘了,我们若还不行动会来不及的……” “玉姐儿莫慌,万事有祖母在此。”霍周氏安抚孙女的年纪,一脸威压地看向珍哥,“你去告诉她,就算病得要进棺材了也要给我滚过来。” 珍哥无法,只得领命下去,心底苦笑,这太太就算有过墙梯,也架不住老太太那一摇,她还是赶紧依令行事为好。 权美环听闻,脸色变了又变,恨极那老虔婆与继女,何苦死死相逼?让她安静一下就不行? “太太,老太太那边在催。”。 权美环看了眼珍哥为难的面容,一副病恹恹地由蒋嬷嬷扶着起来,“且罢,容我换件衣裳。” 她在屏风后扑了不少白粉到脸上,然后给蒋嬷嬷使了个眼色,这才由侍女扶着到老太太的院子。 霍周氏看到儿媳妇莲步轻移地进来,一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脸现不喜,“那事你考虑成怎样?” “儿媳身体不适,实在管不了这事……”权美环拿病体来推搪。 霍香玉冷笑一声,“母亲是不想帮我吗?别忘了你现在吃的是谁家的茶礼?别亲疏不分,我爹待你如何你也是知晓的。” 权美环听到这些话,一排贝齿咬紧了没有血色的下嘴唇。 “明天就去找你女儿把话说清楚,这事情你出面最为合适。”霍周氏施压道,“我已经与叶家的老太太有了初步的共识,你是她娘,你去说她焉能不听?还是说你想要委屈我们香玉?” “婆母,她不会听我的……”权美环想要辩几句,哪知看到霍周氏把茶壶举起扔过来。 心头一紧,她晕了过去避开这场景。 “祖母?”霍香玉觉得这继母真可恶。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霍周氏厌恶地道,“还不把你家太太抬回去。” 在回到自己屋子里时,权美环就幽幽地睁开眼睛,“伯爷没回来没?” 蒋嬷嬷进来,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伯爷在外有事,暂时没能归家……” 权美环凄凉一笑,曾经的山盟海誓,到头来都化成了烟,不,是连烟也不如,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太太别难过,老奴到府门处守着,等伯爷一回来,就禀报他,太太在等他……” “你别去……” 权美环刚想要阻止蒋嬷嬷,她拉不下面子,可蒋嬷嬷还是出去走远了,她垂下头,装病也有两日功夫了,没有一个人记挂她,还要继续逼她。 母亲要她死撑下去,可她真的撑不住,她怕会失去霍堰,再冷战下去兴许吃亏的就会是自己,遂打起精神等丈夫回来好和解。 谁知她等到入夜许久,才等到丈夫回来的消息,想着蒋嬷嬷去请,他必会过来瞧瞧,遂让人翻出一条石榴红的裙子,霍堰曾说当初她穿这颜色的裙子最是迷人。 摸了摸衣裙,迅速地穿上,又换了个显得年轻些的发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美些。 等她妆扮好倚在门口处等待之时,只看到蒋嬷嬷一个身影进来,“伯爷呢?” “到桃姨娘的屋里去了。”蒋嬷嬷本来想要瞒,转而一想这事如何能瞒得住,自家太太迟早知晓。 权美环一听,身子晃了晃,身边的侍女忙扶住她。 蒋嬷嬷指挥人去拿药与净水,上前给权美环抚背顺气,“太太别气坏了身子……” “他还说了什么?”她知道必定不会一言不发就到桃姨娘那儿示威给她看,这男人狠起心来也是真狠。 蒋嬷嬷说不出口,可看到权美环执着的眼神,叹息一声,“伯爷说,太太真想要挽回他,要他到正院来,就必须拿出诚意来……” 权美环一听,嘴角冷然一笑,她不就说了林则一句好话,他却记恨上心,也跟着他老娘与闺女一道逼迫她,不但如此,还要到后院去让众人雨露均沾,让她这个太太沦为笑柄。 “太太,您看开点,伯爷无非正在气头上。”蒋嬷嬷试图宽慰她的心。 “他不是林则。”权美环终于意识到这点,如果三年前她知晓他的爱这么快变质,必定不会为了他舍弃下一切,只是再没后悔药可吃,再者她如今真的也舍不下他。 一想到要与他分开,她的心就揪得难受,“嬷嬷,给我找找明儿适合穿的衣衫,我去见见珑姐儿他们。” “太太,您真的要?”蒋嬷嬷觉得这事还是依权府老太太的主意最好。 “现在还有得我选吗?”权美环落寞地苦涩一笑。 蒋嬷嬷拿袖子按了按眼角,她苦命的太太,怎么在姻缘上如此不顺?若是当年以处子之身嫁给霍伯爷,这结局兴许会不同,改嫁的妇人难为啊。 翌日一大早,林珑就起了来,由香椽给她打了洗脸水,梳洗过后,选了条绯红绣石榴花的襦裙,套上后,又在外在罩了件有珍珠镶扣的松花绿暗纹的褙子,在铜镜里照了照,没有不妥后这才拢了拢秀发走了出去。 新居入伙毕竟是喜事,府里比平日喜庆不少,绿姨娘还给每个奴仆都发了条红绸带子系在腰上,这样看来更像样。 刚用过早膳,襄阳侯府的马车最先到达,叶钟氏还是极给林珑面子的,一大早就过来了,在影壁那儿下了马车,林珑亲自上前见礼后扶着她,与叶家几女打了个招呼。 叶蔓君拉着叶蔓籽,看到妹妹板着脸,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叶蔓籽扯了扯脸皮。 林琦也不在意,没将叶蔓籽那副面孔看在眼里,朝叶家那俩庶女也点了点头。 叶钟氏看了看这府邸,“这地儿选得不错,坐北朝南,住着倒也舒适,尧哥儿眼光不错。” 一提到叶旭尧,林珑的俏脸一红,这事是没法瞒着叶钟氏的,暗地里打量这未来婆母的神色,没见到恼怒,她这才放下心来。 一面扶着叶钟氏前行,一面道:“这府邸太大了,我们家人口又少,如果可能,还是三进三出的院子最为合适。” “府邸还是大点好。”叶钟氏到处又打量了一番,心里没有不平衡那是骗人的,但也不至地嫉妒到不顾颜面,儿子待她这亲娘还没有这么好。 林琦在后面与叶蔓君说着话,对于大姐另一个嫡出小姑叶蔓籽,她则是冷着脸半点笑话也欠奉,叶蔓籽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相见两厌。 到了厅堂刚坐下奉了茶,林白氏与林璃就笑着进来,他们是本家亲戚,自然更从容一点,林璃一进来更是笑道:“珑堂妹,这宅子可比我想象中大得多……” 结果看到了叶钟氏,林璃忙闭上嘴巴,与母亲一道上前去行了个礼。 林珑苦笑了一下,果然每一个到这府里来的人,都会赞一声房子好大。 郑氏母女到来时,就连权英姿也早过来了,她与叶蔓君相熟,自然是坐一块儿聊起来,陪同其意外到来的自然还有大舅母权吕氏,林珑估计应是外祖父嘱咐的,所以过来给她撑面子。 想到那老人家还是心头一暖,不管过去如何,至少现在是对他们姐弟仨上心了。 “义母怎生来得这么迟?”林珑上前迎她时笑嗔了一句。 郑夫人轻捏了一下她的俏脸蛋,一面迈进来一面道:“出府前遇到旧时密友登门,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出门的时间。”抬头看到叶钟氏,脸上的笑容更大,“侯夫人。” 叶钟氏也抬头笑道:“我还意外你怎么还不到?” 郑夫人遂将自己迟到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纡尊降贵地与林白氏点了点头,眼角却好奇地打量权吕氏,这妇人她还没见过,不过看这周身的气派不输给叶钟氏,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妇人,怕打错招呼闹了笑话,遂有几分僵在原地。 林珑给两人做了介绍,“义母,这位是我舅母淮阴伯夫人。”又朝权吕氏笑道,“舅母,这是我在苏州认的义母,苏州城的抚台夫人。” 郑夫人一向八面玲珑,一听对方身份,立即礼貌地问候,权吕氏自然也打量起林珑的这位义母,少不得要和气地寒暄几句,心底却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都坐下细聊吧。”叶钟氏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她一发话,没人反对,纷纷落坐。 林珑被郑南珠拉去,惟有绿姨娘亲自招呼这几位夫人,除了在权吕氏面前有些放不开之外,其他三人她都是极相熟的,自然没那么拘谨。 郑南珠拉着林珑道:“林妹妹,这儿的姑娘家我都不认识,你来给我们做个引荐,我才好说话,不然都要闷死人了。” 话说得极轻巧又不*份,不过林珑却是知道她打的如意算盘,这义姐要融入京城的社交圈子里少不得要引路人,这人叶蔓君或是权英姿都是极适合的,郑南珠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的。 她也乐得成全她,“郑二姐随我来。” 郑南珠满脸笑容地应声,这林珑果然就是个玲珑人,一点就通,怪不得娘说要她多多与她来往没坏处,如今这好处不就显而易见? 林珑一一给她介绍,对于那几个庶女,她不甚感兴趣,目光都是落在叶蔓君姐妹与权英姿身上,立即自来熟地与人攀谈起来。 郑西珠有几分羡慕地看着长姐与权英姿越打越火热的样子,自己只能落寞地坐在一边,哪怕林珑也给她一一引荐,她也不可能见容于嫡出之人,那个圈子很难挤得进去。 坐在她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叶蔓安看她神情落寞,少有地与她攀谈了几句,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能感同身受。 两人越聊越投契。 在场最难找到圈子融进去的是柏姨娘所出的叶蔓宁,她在嫡出那圈子里面插话,但没人对她感兴趣,就连林璃也不搭腔,自讨了个没趣,又不大看得起同为庶出的叶蔓安与郑西珠的圈子。 林珑顾不上这些,她还得在叶钟氏那儿尽这未来儿媳的孝,这婆母是不能得罪的,将来在叶家她还要靠她站稳脚跟,遂在一旁给众人添茶。 叶钟氏是相当满意林珑这份机灵的,时不时与她有点肢体接触,表现出婆媳融洽的一面来。 郑夫人对于这场面相当满意,权吕氏多看了几眼,林白氏内心感慨林珑的命真好,绿姨娘自然笑眯了眼。 正在众人的气氛正好之时,香椽匆匆进来,给叶钟氏这原主子行了一礼,就凑到林珑的耳边道:“林姑娘,临沂伯夫人来了。” 林珑闻言还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临沂伯夫人是谁,好半晌才忆起那是她的生母权美环,她怎么来了?她又没给她下帖子,不请自来也不像是一向高傲的她会做的事情。 “要不要开门请她过来?”香椽看林珑只是愣在那儿并未做出指示,又耳语一句催促着,让霍夫人等在门外也不太妥。 “出了什么事?”叶钟氏看到这两人耳语不断,出声询问。 “没什么大碍,我去去就来。”林珑笑道,给几位长辈都行了一礼,转身准备出去时脸上的笑容一收。 叶钟氏看着不太对路,招来香椽,“到底怎么了?” 香椽见瞒不住,就把霍夫人来了的事情道出。 正在这时,权美环已由侍女嬷嬷的簇拥下走进来,一身银白底色绣蓝花的衣装显得她的气质更为高冷,她看了看在场坐着的人,目光最后停留在绿姨娘的身上,看到她穿了一身红衣裳,比那日显得年轻了许多,只是她一个侍妾,凭什么穿这大红之色,这是僭越。 脸色绷得紧紧的,目光落在大女儿的身上,她冷冷地道:“这新居入伙,怎么不把你亲娘也请来?” “霍夫人太忙了,小女子不好打搅。”林珑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在这喜庆的时刻,她来砸什么场子? 叶钟氏知道她们母女关系失和,所以对这句霍夫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郑夫人与林白氏却是吃惊的,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因为这声霍夫人,权美环脸色更为难看,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原有的抵触心理也消失掉,不给点教训这女儿,她不会知道什么叫厉害。 “襄阳侯夫人。”她缓步上前与叶钟氏打招呼,顺带看了眼自家大嫂。 叶钟氏微点头,“临沂伯夫人怎么过来了?” “我本来有些事要找珑姐儿说说,哪知过来倒是遇到了叶夫人,那我也不用再跑一趟。”权美环客套地说,瞟了眼神情开始严肃的大女儿,继续接下来的话,“我看我这大女儿的性子实在称不上好,叶夫人,她嫁进你家,我真的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就怕她这性子冲撞了你,她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呢。” 叶钟氏皱紧柳眉,哪有当亲娘的会这样说话?“这婚事是家翁与林家订下的,再说又已订下婚书,推翻不了。” “她既然与叶家订了亲事,若被退亲,只怕也难嫁,依我看,这婚事如期进行,只是改为侧室,与老侯爷当初的约定并没变。”权美环不顾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冷气,又继续道:“我那继女香玉知书达礼,由她嫁为正室我更为放心,这不但是我的意思,也是贵府老太太的意思。” 林珑目眦欲裂地看向自己的生母,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为人母的人?要女儿放弃当正室,改为侧室,这侧室与妾何异? 叶钟氏的面容瞬间一冷,想到那老妖婆与叶彭氏密谋,原来是这样,让林珑为侧,把正室腾出来给霍香玉,亏她们想得出这么损的主意? “霍夫人,这事我不同意。”她正色地拒绝。 “叶夫人,你也看到了,她连我也敢驳嘴,他日只怕连你的嘴也敢顶,香玉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也知晓的,那孩子若能当上你家的长孙媳妇,必定比我这女儿有面子得多,我也是左思右想才想到这折中的法子……” 林珑不待她说完,冷脸看着她,手一指大门,“你给我滚,这辈子我与你母女之情就此斩断,你过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死不相干。” 权美环的脸色也败坏得很,“你早就不认我这亲娘,可你是我生出来的,我就要管你到底,我没把你教好就嫁进别人家当祸害,我这心有愧。这回也是多得香玉不计较,愿意与你同一天进门,她还说,将来你所出的子女,她也会养在膝下给个嫡出的名份,这若不是她看在我的面子上,又如何会对你如此友善?你就不能收敛一二,让大家都安生。”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开眼界,这明抢人婚事还要抢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真是头一回见,而且说这样一番话的却是其生母,真是可耻得令人发指。 林琦气不过地抓起桌上的茶水往权美环身上一泼,“你真让我恶心,我姐还有我、栋弟都不欢迎你,你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了点,明儿某梦再努力多更点,请大家见谅啊!   ☆、第十一章 顶撞 权美环因为林琦出手极快,并未躲过这一泼,被这茶水泼在身上顿时狼狈得很,她身边的侍女忙拿帕子给她擦拭,她却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女,一脸失望地看向次女,“琦儿,娘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林琦还想要做些过激的行为,林珑一把抓住她拉她到身后,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若是此间真的动了权美环,最后受到口诛笔伐的必是她们姐妹,权美环这恶心的生母还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犯不着为了这么个恶心的女人,失了自己的名声,她朝还要躁动不已的小妹道:“琦儿,你何必为了这种女人搭上自己的名声,不值得。” 权美环一听大女儿这话,立即冷笑,“什么叫这种女人?林珑,我是你娘。” “你还记得是我娘?”林珑冷笑地看她,“这世上哪有亲娘会让女儿把婚事让给继女,从而为妾?你这娘当得真够可以的,你不觉得恶心,我也觉得恶心,霍夫人,别在这儿耍你的威风,我也老实告诉你,我林珑誓不为人妾。” 权美环被这长女的话逼得后退几步,咬紧下唇瞪着这不孝顺的长女。 郑南珠早已踱到亲娘的身边,在郑夫人的耳里道:“娘,这可如何是好?” 郑夫人神情严峻,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搭腔,如果叶林两家的婚事生变,于她没有半分好处,只不过现在她还不好表态,先看定再说。 绿姨娘一脸愤怒地看着权美环,曾经为了林珑姐弟仨着想,她一直不想破坏他们姐弟与生母的感情,可如今看到这情形,心底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不顾地位尊卑的差距,她上前趁权美环不注意,一巴掌打过去。 权美环不察,脸上挨了这昔日小妾的一巴掌,“你这贱妇敢打我?” “你不配为人母,权氏,赶紧滚,我林家不欢迎你。”绿姨娘声色俱厉地喝道,“我家过世的老爷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一女侍二夫,你不羞死,我也为你羞。为了继女为难亲女,你觉得耻,我也为你耻。” 权美环咬紧一口银牙,双眼喷火地看着这昔日在她面前只会打抖的小妾,当即举起手来就要还击那一巴掌,她从来没受到过如此大的侮辱,这出身低贱的女人凭什么给她难堪? 落下来的巴掌却被林珑一把抓住。 母女俩毫不示弱地看着对方,就像两头互相要嘶咬的母狮。 “我二娘不是你这种女人能打的,而且别忘了你现在站的是谁的地儿,这里是林家,不是你霍府。” 一语毕,她毫不客气地甩开权美环的手,末了还要在身上擦了擦,摆明了就是嫌弃她脏。 权美环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恨不得当初生下这长女时,一把掐死她,省得今天要受她的气。 林琦上前扶着绿姨娘,“二娘,你怎么样?没事吧?” 绿姨娘摇了摇头,“二娘没事。” 这一番举动让权美环更难接受。 林白氏却是这么多外人当中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权美环这举动置她林家于何地?“霍夫人,我林家嫁女从来与你这改嫁的妇人无关,她的家人还未死绝,我坚决不同意你的提议,你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对我林家嫁女指手划脚。”冷脸看向面色不豫的叶钟氏,“侯夫人,今儿个你表个态,如果你家真的与霍家同谋要以妻为妾,那么我林家就算闹到圣上那儿也绝不会妥协,这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妻是妻,妾是妾,从来不能混为一谈,这关系到在宗族的地位,对将来的子嗣更是祸害深远。 林璃也站出来声援,“珑姐儿,你别怕,我们林家是没落了,但也不代表要任人宰割。” 在这一刻,她们必须同仇敌恺。 林珑看了看林白氏与林璃,曾经的芥蒂在这一刻也消失不见,哪怕她们曾经也内斗不止闹得相当不愉快,但在面对外人欺侮时,却还记得彼此是一脉相承的家人,眼里微微发红。 林璃上前握紧她的手,同样怒看曾经的大伯母权美环,恬不知耻的老女人。 事情闹到这一地步,叶钟氏也早就看明白了,别说林珑于她曾有救命之恩,单单现在算计的人是府里的老妖婆与五房的叶彭氏,她就不可能让这两人如愿,哼,霍香玉要当她的儿媳妇,那还不够格。 “霍夫人,我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当娘的来主理,何时轮到了他人越俎代疱?以妻为妾,不过是你单方面的说辞,我家老太太还未曾提及,再过几天就是好日子,我们叶家正式下聘给林家,这就不请你观礼了,自有林家长辈与林姑娘的义母在。” 这一番话说得权美环没有反驳之地,对方四两拨千金,一口咬定没有听到自家婆母说过,就不存在长辈施压一说,甚至还将她这生母排除在外。 郑夫人看叶钟氏的态度这么坚定,适时候也到她表态的时候,“霍夫人,我与林姑娘有母女的名份在,自然不能耽搁了她出阁,这婚事会如期风风光光地举办,霍夫人放心。” “听到没有,现在就给我滚。”林珑不客气地再三下了逐客令。 权美环的面子扫地,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权吕氏觉得这小姑是自作孽不可活,原本她不想搀和进这些个事情里头,可权美环还是权府的姑奶奶,由不得她坐视不管,上前一把按住权美环的胳膊,“姑奶奶,我送你回去吧。” 权美环看了眼自家大嫂,没有反抗,一身茶叶水的她在此只会越发难堪,只不过在出门之时看向叶钟氏,“叶夫人,我不是无的放矢,贵府老太太与我家婆母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婚事迟早要生变……” 叶钟氏看向权美环,这女人把她当成了是她,她为叶家生下两子两女,绝不是无子的妇人可比拟,“我儿的婚事不劳外人操心,霍夫人,走好。” 林珑看到她临走还要恶心人,对这生母再也没了什么期待,“往后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你,你这样对待生母,老天会下道雷劈死你的。”权美环忍不住咒骂这长女。 “要劈也是先劈你。”林琦一向嘴上不饶人,如今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自然要反击回去。 权美环瞪着这同样不省收的次女。 权吕氏看她还想要再与两个女儿对骂,忙拉着她走,“好啦,姑奶奶,小娃娃的话怎能当真?你也别跟她们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大嫂,你没看到她们俩说得有多过份……” 权吕氏撇撇嘴,心里直骂人,这姑奶奶有没有自知之明,要说过份,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以妻为妾,亏她这当生母会同意这样的破事,换成她,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看谁敢这样对待她女儿。 不过她还是哄了这个小姑几句,看向林珑,“大舅母先行一步,改天我们再聚聚。” 林珑点点头,她恶心的是权美环,不是权吕氏,犯不着到处树敌,“大舅母慢行。” 权吕氏这才死命地架着这胡搅蛮缠的姑奶奶离去。 有了权氏这一闹,所有人的兴致都败坏不已,叶蔓籽笑得灿烂地喝着茶,原来霍姐姐还有机会成为她嫂子,一双眼睛滴没溜溜地直打转。 叶蔓君一巴掌拍打着妹妹的手背,看到她看她,“把这事烂肚子里去,听到没有?别有事没事与霍香玉混在一块儿。” “没错,那霍香玉真不要脸。”权英姿一脸的气愤填膺,抢人夫婿这么没品的事情她也好意思做。 “霍姐姐是好人。”叶蔓籽小声地道,被长姐一瞪,立即闭嘴。 叶蔓宁两眼都瞄向嫡母与林珑,这样看来林珑要当她的嫡长嫂真有点悬了,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霍夫人先行来说不过是打头战罢了,后面肯定还有戏,绝不会像嫡母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她还是看定点再行动,别到时候拍错了马屁得不偿失。 郑西珠却是颇为担心,私下里扯着叶蔓安的衣袖,“珑姐的婚事不会有变吧?你家可有传出什么风声来?” 叶蔓安摇了摇头,这一出戏看得她也一头雾水摸不着北。 身为旋涡里头的几位大人却是心情久久未平复下来,本来赴这宴是喜气洋洋的,但权美环来这一闹,把欢乐的气氛都闹没了。 郑夫人皱眉道:“侯夫人,我们去里头详谈一下。”又看了眼林珑,“你是当事人,也一道进来。” 叶钟氏轻“嗯”了一声表示同意,郑家担忧在情理当中。 林珑神色严肃地扶起叶钟氏,吩咐小妹林琦招呼叶蔓君等人,这才领了几位长辈到了厅堂旁边的小花厅详谈。 重新沏了茶上来,林珑礼数周道地一一奉上,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世上会有如此无耻的事情发生。 “以妻为妾,侯夫人,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覆,会不会发生?”郑夫人板着脸问道。 “怎么可能?当我家尧哥儿的婚事是儿戏?”叶钟氏隐忍怒火当即给了肯定的答覆。 郑夫人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林珑身上,绝不可能最后功亏一篑,一个妾室不值得郑家投资,得不回应有的回报。 林白氏仍兀自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缓下怒火,“侯夫人,这事不会完,必有后着,如今我们也是相信您,但贵府的老太太似乎与您不是一条心。” 她不兜圈子,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错,贵府老太太的作为我们不敢恭维,却也容不得她如此作践我们珑姐儿。”绿姨娘道。 “她是她,我是我,我儿的婚事轮不到她插手。”叶钟氏冷笑地回应,这老妖婆当初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背后却是如此的龌龊。 “既然侯夫人如此说,那我就放心了。”绿姨娘拍拍胸脯道。 叶钟氏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当即招手让身边的侍女绣缎进来,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看到她点点头,这才挥手,“赶紧去办吧。” 林珑看了眼奔跑出去的绣缎,微皱了皱柳眉,细思了一会儿,当即想到叶钟氏会去哪儿搬救兵,遂道,“侯夫人,这件事我可以想法子打动我外祖父出面,他老人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以妻为妾这事。” 权老爷子能纡尊降贵地亲自登门接他们姐弟仨入府,就可见他的诚意必不是口头说说那般。 叶钟氏眼睛一亮,拉住林珑的手,“甚好,有权老伯爷出头,你娘就压不住你娘,一个孝字能压得住你,同样也能压得住她。”末了还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认准的儿媳妇是不会轻易变更,下聘之日依旧。” 林珑这会儿是真的有几分认可叶钟氏,她待她比在苏州那会儿真的差别甚大,这是真心拿她当儿媳妇看了,遂语音有几分哽咽道:“嗯。” 叶钟氏看她这样更为心疼,少有地抱了抱她,“别怕,还有我给你撑腰。”真是可怜,摊上了那么个生母,所以林珑再对权美环出言不逊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反感。 郑夫人等人也是一脸的唏嘘,权美环这一闹,她们几人倒是团结一致了,毕竟彼此的关系也是靠林珑的婚事来维系。 皇宫。 高志一脸漫不经心地跟随高志走在通往贵妃娘娘的关睢宫,这入秋了,满地落叶一片金黄,真是愁煞人。 领路的太监回头看了看以往吊儿啷当,每每进宫都会开玩笑打趣人的国舅爷居然会改了性子,变得如此沉闷?这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 高志却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却是一路都提不起兴趣来,及至到了寝宫门口,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他才提了提面容,让自己看起来也喜庆一点。 高贵妃年约三十上下,五官十分的艳丽,但双眸颇为凌厉,两旁的高颧骨显出她的性格颇为硬朗,看到弟弟进来,脸上笑得极为灿烂,“志哥儿回来了?” 高志急忙上前行礼,又给一旁的外甥女以及养在长姐名下的其他公主行了个礼。 “舅舅,你可回来了?可要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年约十岁上下的女孩凑近高志,拉着他的袖子娇问。 这是皇帝与高贵妃所出的皇五女永安公主,一双大眼睛神似其母,脸型却又颇像当今帝皇,是帝皇最宠爱的公主,即便如此,这公主只是有娇气却不刁蛮,可见高贵妃教导子女很有一套,于是皇帝将其他没有生母教导的女儿都扔给了这宠妃。 这也是高贵妃在盛宠不衰的秘决之一,毕竟能得到帝皇的宠信并不容易。 “当然有。”高志笑道,着身后跟进宫的小厮将在江南给外甥女搜刮的好东西一一呈上,看得永安公主心花怒放。 一旁的公主都感兴趣地凑上前,有好些新奇的玩意儿她们都没见过,自然是大开眼界。 高贵妃朝女儿道:“与姐妹们下去一道玩吧,母妃有话要与你舅舅说。” 永安公主笑道:“是,母妃,女儿告退。”匆匆行了一礼后,就招呼其他的姐妹们一块到偏殿去。 没了一群小公主们吵闹,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到内务府交差了吗?”高贵妃抱过宫娥手中的长毛波斯猫,轻抚它洁白的猫毛轻问。 “已办妥了交接,货品内务府已签收。” “嗯,这就好,你这趟差事省了四分之一的银子,皇上对你赞不绝口,志弟,这可是个好的开始,往后姐再给你筹谋一二,再弄个好差事是轻而易举之事。” 高志不置可否,对于再得什么差事,他并不在意。 高贵妃却是难掩喜意,“苏宥武这事你处理得十分妥当,盐务案子也就只查到他那一层,这次你可是斩露头角,不少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终于把事态扼制在了苏州,没有漫延到京城来。” 高志却是皱紧眉头,“姐,我们是不是也该收手了?再搅和下去,我怕他们最终会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爹那儿也得再劝劝。” 他们高家已经富得流油,再这样弄下去惊动了皇帝,很有可能会将高家连根拔起。 高贵妃脸上的笑容一收,捏紧自己怀里的波斯猫,“这事姐自有分寸,志哥儿,你要知道姐绝不害你。” 她的儿子尚年幼,要捧他当太子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事情,没有金钱当后盾,就什么事也办不成。 高志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也罢,现在愁这事也嫌太早,里头的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绝不能成功抽身。不想气氛太僵硬,他招手示意小厮呈上给长姐的礼物。 高贵妃狐疑地看了眼弟弟,拿起手中珐琅掐丝的精致盒子,在显眼处有着玉肤坊三个字,打开闻了闻,一股清香随之飘出,还有几许药材味儿,居然是肤膏,“怎么想到给姐带这个?”她可从不缺这些个胭脂水粉。 “姐,你就试试,绝对不吃亏,这款最适合你的皮肤。”高志一力推销。 “从哪儿弄来的?志哥儿,这可不能乱用的。”高贵妃有几分非斥,她用惯丰盛德上供的那些,改用别家似乎不太妥。 “姐,你试试,十天,不,五天没效果,你就给我扔了,我绝不可惜。” 高志一力的游说,高贵妃将信将疑地挑了一坨抹到手背上,清香更甚,“这味道怪好闻的,那我试试吧。” 高志笑了笑,“我还给姐身边的嬷嬷们也备了一套。” 侍候高贵妃的嬷嬷都是年纪大的宫廷女官,全都是高贵妃的亲信,她们一听到连自个儿都有礼物,当即喜出望外,越发喜欢这个国舅爷。 高贵妃看着弟弟到处收买人心,不由得摇头笑了笑,着宫娥将这些个瓶瓶罐罐收好。“这些可别乱派,除了关睢宫以外的人,你可别给,到时候给我惹了事,我与你没完。” “姐,我有分寸。”高志正在教年纪不大的女官如何涂抹,听到长姐叮嘱,忙回头回了一句,宫里尔虞我诈多了去,他还不想给林珑惹祸上身。 高贵妃满意地看着弟弟俊朗的面容,想到桂嬷嬷给她禀报的事情,看样子是时候要给弟弟找一门稳妥的婚事了,再拖下去事情就不太妙。 今天的新居入伙宴草草就结束了,林珑与权英姿一道到权府去了。 马车里的权英姿握紧这表妹的手,“珑表妹,这事我完全站在你这一边,姑姑她太过份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林珑感激地拍拍她的手,“英姿表姐,这回我真是多得你了。” 权英姿笑笑,“我们姐妹何须如此客套,我能帮的绝不会推脱,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在祖父面前一定会为你说话。” 林珑其实也不在乎权英姿说不说话,不过现在她愿意帮她,她也没有必要拒绝,多一个人说话也是好的,如果外祖父站在她这一边,霍家想要以妻为妾之事绝对办不成。 马车顺利地驶进了权府,并没有惊动老夫人权萧氏。 林珑在权英姿的带领下顺利进了老伯爷的院子,此时权衡正在廊下与人下棋,在看到外孙女与孙女一道进来颇为诧异,“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都凑到一块儿了?你们两人是不是约好一块儿来看老夫的?” 林珑在看到与外祖父下棋的人时,诧异地嘴大张,一时合不拢。 “看到我很惊讶?快点把嘴合上,不然苍蝇都要飞进去了。”叶旭尧起身上前拉着她坐到身边,低头说这话时脸色不变,但眼里微有笑意。 林珑很快回过神来,悄语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叶旭尧淡淡一笑,不答。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赶紧给老夫坐好。”权衡立即大嗓门道。 权英姿捂嘴笑着踱到祖你们身边,“祖父,这证明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是好事啊。” 权衡摸了摸胡须,“这话说得对。” 林珑听闻,俏脸通红一片,但仍大方地坐在了叶旭尧的身边。 “我刚请权老伯爷出席我们的婚礼当主婚人,与你义母一块儿给你撑撑腰,这样将来我要欺你也要掂量掂量。”叶旭尧似玩笑般地说道。 林珑却又是一怔,请权老伯爷出面,这样一来叶家那位老太太就算想要以妻为妾,也只是痴心妄想了,包括权美环就更没有立场了。 权衡打趣地道:“小子哟,要赢了老夫才行。” 叶旭尧挑挑眉道:“老伯爷,请。” 林珑到来时权衡的白子正要下,只因看到她们停顿了一下。 棋盘上再度响起下棋时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坐在叶旭尧左侧的林珑看了会儿棋盘,随后目光落在了不言语的叶旭尧身上,专注而探讨,他一向不会无敌放矢,会到这儿来请权老伯爷出面,怕是已经知道了今天近午时宅子里发生的事情。她想到他安排的那群奴仆,八成里面有给他通风报信的人,所以她才会这么巧在此遇上他。 叶旭尧没看她,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颇为炽热,闲着的左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柔荑,因为这段时间她因进京,一路上都没有再制胭脂水粉,那手光滑了不少。 如上回在叶钟氏面前那般,他的手指轻轻地抠着她的手心,微痒却又安心,她一把握紧他的手,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居高临下看着的权英姿朝她眨眨眼。 她的俏脸一红,想要松开未婚夫的手,哪知他却握得更紧,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看权英姿。 权英姿的双手趴在祖父的肩上,笑得更为促狭。 “丫头,笑什么?”权衡问着孙女。 “不告诉你。”权英姿回嘴,不再取笑林珑,目光回到棋盘上,似一脸惊讶地看向祖父,“祖父,您要输了?” 权衡的表情一臭,不客气地回头看向孙女,“都是你让祖父分心 的,该罚。”打了权英姿的手心一下。 权英姿嘟着嘴收回手,朝祖父不满地撇撇眼。 林珑看着这对祖孙笑闹,突然有几分羡慕,她离开京城的太早,与外祖父之间也缺少了这般默契的培养,再者在苏州学会硬朗惯了,自然做不来这一套。 “权老伯爷,您输了。”叶旭尧笑着将黑子下到棋盘上,顿时白棋没了生路。“可要愿赌服输才好。” “你这小子,真让人生气。”权衡佯装一脸怒火,不过眼里却是一片灿烂的笑意,这样他为林珑当主婚人,也没有人敢多嘴置词。 “谢老伯爷谬赞。”叶旭尧拱手为礼。 权衡顿时大笑出声,着人重新摆棋,“我们再来杀一盘。” 林珑是知道自己外祖父有棋瘾的,拉了拉叶旭尧的衣袖,要他顺着自家外祖父。 叶旭尧拍拍她的手,顺着她的心意与权老伯爷再杀一盘。 直到星子挂在了天边,权衡才心满意足地命人收起棋盘。 “祖父,我们还饿着肚子呢?”权英姿娇气道。 权衡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声如洪钟地让人赶紧摆膳,吹胡子瞪眼睛地看向林珑与叶旭尧,“你们这两个小娃娃为何不提醒我?” 林珑笑道:“外祖父乐在其中,不忍打扰。” 叶旭尧袖下握紧她的手,与她一道迈进厅堂里面。 与此同时,老襄阳侯从出云观赶回了府里,整个府邸因为老太爷的归来而忙乱起来。 叶钟氏看了眼同样在此相迎的婆母叶秦氏,嘴角冷冷一笑。 ------题外话------ 抱歉,还是没能多码点字,明儿吧,明儿某梦万更补偿大家。   ☆、第十二章 美梦 林珑在权府用了晚膳,回去时月上中天,与权老伯爷道别过后,叶旭尧让她上了自家马车,没要权英姿相送。 马车里,他因陪权衡多喝了几杯,此间略有醉意,一身酒气地靠在林珑的肩上。 热热的酒气喷颈边,林珑略有些微醺,拿帕子轻抚他的脸庞,略有不满道:“都让你不要喝那么多,偏不听,现在好了,难受得还是你自己。我外祖父戎马一身,酒量自然要比你好,你在他面前逞什么能?”说归说,她还真有几分心疼他现在酒醉的样子,扶着他靠在软软的褥子上,看他略有些热不停地扯领子,脸色微红地轻扯开他的衣领,“这回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叶旭尧眯眼看她,突然一把将她压靠在车壁上,恶劣地朝她喷了口带着酒香的气息,两手攥紧她的手,突然笑道:“我还没娶你进门呢,这会儿就开始唠叨了?” 林珑的俏脸爬满了红晕,却在听到他的话后,红晕散去,美眸瞪着他,“现在我还没嫁你,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把皮球再度踢回给他,看谁更占理? “得理不饶人的丫头。”他咕哝一句,把头枕在林珑的肩窝处,在她秀气的脖子上轻轻一吻,再一啜,留下了一个红痕。 林珑感觉到脖子处微痒微疼,伸手一摸,这人上回喝醉酒也没有这么闹人,之前上马车拒绝英姿表姐的时候说话非常有条理,这会儿怎么就这么无赖?感觉到他还要再来,她推开他,“别玩了,给人看到这痕迹我岂不是羞死?” 叶旭尧低低地笑出声来,听在她的耳里相当的悦耳。 “林姑娘,林珑,阿珑……” 林珑听着他无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心窝里一暖,不再那么抗拒他的举动,只是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在她身上制造痕迹。 他也老实地躺在她身上,看了眼她瘦削的身板,一个翻身,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十指与她的柔荑紧握,在唇上轻轻一亲。 “以妻为妾,我不同意,谁也做不了这主,你不用担心……” 他一双黑眸在些微照进来的月光中相当的明亮,看得林珑微微沉溺其中,好半天,才理解了他到底说了什么,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没有在担心,我可告诉你,要我为妾,除非我死……” 叶旭尧的眉头拧得更紧,这性子真够可以的,大掌捂住这不讨喜的小嘴,斥责一句,“净瞎说,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离死远得很呢。” 林珑突然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莫名地竟觉得安心许多,“我知道。” 他的大掌拍在她的背上,享受着这宁静的一刻。 回到宅子里,叶旭尧亲自抱了林珑下马车,有几分不舍地看着她,“我就不进去了,你早点歇息。” 林珑有点担心道:“要不进去喝碗醒酒茶再回去?你现在这样,我怕你难受。” “不碍事。” 叶旭尧还是决定不进去了,催促她进了大门,这才坐上马车准备回府,这会儿马车上的他不复刚才酒醉的模样,一旁匪鉴恭敬地侍候着。 “祖父回来了?” 匪鉴听到主子冷然的声音,点头道:“怕是刚回到府里没多久,太太遣人去唤老侯爷回府的,不然依老侯爷的行程,怕是婚期近了才会回府,最近听说出云观的老道要新炼一炉丹。” 老襄阳侯醉心于修道也是这一年来的事情,八成是做了关于林有德的噩梦后才开始有这行为的,这几个月更是变本加厉,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 “也好,有老爷子在,很多人都会收敛点。”叶旭尧一脸沉静道,“你去给出云观的老道一笔银子,要他把炼丹的事情往后押,嗯,最好在我完婚之后。” “是,爷。”匪鉴立即领命,很快就出了马车,骑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他一回到府里就直奔母亲的院子里,叶钟氏也不意外他的到来,闻到他身上略有酒意,微皱眉道:“在哪喝了这么多?” “去拜访了权老伯爷。”他也没有隐瞒。 叶钟氏一听,细思后,即知道他这举动背后隐藏的意思,遂也没有兜圈子,“你放心好了,有娘在,没有人敢随便置换新娘子。哼,你祖母不承认以妻为妾这事,等明儿,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推。” 想到那老妖婆之前矢口否认的样子,她就冷冷一笑,这事不能就此不了了之,人要面树要皮,既然霍家连脸面都豁出去,她又何必顾全他人的脸面? 叶旭尧看到母亲在这件事上坚定的立场,当即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行了一礼即回去自己的院子。 在屋外的回廊处看到柏姨娘在张头眺望,他不悦地喝了一句,“在看什么?” 柏姨娘没想到会碰到冷脸的叶旭尧,立即缩回头,扯了扯脸皮道:“没什么,大爷先行,我这就走。”话毕,立即落荒而逃。 叶旭尧相当不喜欢父亲这群妾室,全是一群搅屎棍,看到这柏姨娘赶紧走了,这才沉着脸乘着秋风离去。 柏姨娘回到屋里还拍拍胸口,着侍女给她倒碗茶水定睛,每次见这叶旭尧都让人心惊肉跳,不知道叶钟氏如何教儿子的,居然教出了这么个性子来。 “姨娘,你又做了什么?”叶旭凯这几天被关在屋子里早就闷得很,可又不敢随便出去激怒老爹。 柏姨娘凑近他,低声与儿子道:“凯哥儿,你听说了没有?” 叶旭凯看到他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皱紧浓眉道:“我听说什么?这段时间我哪儿也没去,能听到什么各房的秘密。” 柏姨娘一敛衣袍坐到儿子的身边,“我听说霍家有意要将他家的大姑娘嫁给叶旭尧……” “他不是即将要与那破落户的女儿成亲了吗?”叶旭凯白了一眼他这生母,叶旭尧如何能再娶那高门女,那样的女人不可能为妾,只能当妻。 “这你就不懂了。”柏姨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淡定地喝了口茶水,“霍家打算让自家女儿当妻,让那破落户的女儿为妾,这下明白了吧?这事老太太不承认,但我觉得这老虔婆肯定是搀了一脚。”凑近儿子又手指了指老太爷的院子,“老侯爷八成就为这事回来的。” 叶旭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倒在罗汉床上的另一头,“姨娘,这事你瞎搀和什么,又没有我们什么好处,要坐享齐人之福的也只会是叶旭尧,又不是你儿子。不过依我看,叶钟氏母子钟意那破落户的女儿,断然不会同意这无耻的要求……” “凯哥儿,你看你这婚事还没着落呢,你那嫡母断然不会为你寻一门稳妥的婚事,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那霍家的大姑娘我瞧过,长得可俊了,我们若能攀上人家,将来你这身价可就不同了,你爹也不能再偏心大房母子。” “人家哪会看得上你儿子?”叶旭凯不太感兴趣,霍香玉的美名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就算嫁不着叶旭尧,也不可能轮到他这庶出子。 “不试过怎么知道自个儿不行?”柏姨娘不愿意就此放弃,看到儿子那副窝囊样,她就一肚子的气,歪靠在一边盘算着趁这机会能不能让自家儿子娶到那样的高户女。 叶旭凯其实也不是无动于衷,若能娶到霍家那样的嫡女,叶旭尧在他面前还拽什么拽,比他那个破落户的女儿强得多了,只是自家知自家事,做白日梦就算了。 一灯如豆,夜晚颇冷,林珑将小弟身上的被子,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到他的体温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今晨他不适,所以她也没让他到前厅来,自然没看到权美环那无耻的嘴脸,她现在想起来还直呼好运,不然栋弟气坏了身子真划不来。 林栋是没看到不代表他没听到,挣扎着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长姐,“姐,我们找个机会将二娘扶正吧,这名份一定,她权氏也不可再对我们这样指手划脚。” 那样的女人不配称之为母,所以他唤了声权氏,往后不知道她还要拿那身份做出什么样的恶事来,未雨绸缪是必须的。 “我们愿意,但二娘不肯,她介怀着自己的出身。”林珑叹息道。 林栋皱紧眉头,“事在人为,总有机会的。” “嗯,往后我们瞅着机会一定办。”不是只有她权美环能翻脸不认人,她同样也可以,扶二娘为正的事情,她早已想了有段时间,只是差一个机会罢了。 林栋点点头,躺在床上看着帐底,“我将来一定要出息,给二娘挣一顶凤冠霞帔。” 林珑想到若真有那么一天,二娘应该会高兴坏的,“栋弟,要有好的身体才行,现在你的身体可不是你自己的,也是我们大家的。” 林栋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林珑给睡着的他掖好被子,这才返身回到自己的屋里,香椽与素纹已经将床铺好,看到她进来伺侯她更衣,刚换了睡衣,门“咿呀”一声响,抱着枕头的林琦出现在房门口。 林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的意思,朝她招招手,林琦立即上前将枕头扔到床上,自己爬了上去躺好。 林珑示意香椽与素纹出去,自己也躺到床上,“怎么想到过来与姐一块儿睡?” “我讨厌她。”林琦答非所问。 这个她,姐妹俩都知道,权美环的所作所为,想要说不伤人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血缘摆在那儿。 “当她是路人即可。” “她太自私了……” “甭理她,会有她自食恶果的一天。” 林琦一个翻身滚到林珑的怀里,靠在她的肩窝处,紧紧地抱着她,有着深深的眷恋。 权美环也是一宿都睡不着,想到两个女儿的行为,就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闷在那儿难受得很,半夜了,还要着人端水伺侯用药。 到天亮时分才勉强睡去,结果错过了侍候婆母用早膳。 她起来时看了看沙漏,眉尖紧蹙,忙唤侍女给她备衣装,不知道婆母又要气恼成怎样?这长媳难为啊。 “老太太那边有遣人过来吗?” “太太,老太太到现在都示遣人过来,怕是不会挑太太的刺。” 蒋嬷嬷一面给权美环梳头一面回答,这老太太就是个恶毒的婆母,可怜她家太太处处受打压。 权美环即便如此听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太太,侯爷过来了。”侍女冲进来急忙道。 权美环心下一喜,急忙站起,但又怕自己过于主动失了面子,慢慢地又坐了下来,听到帘子响声以及熟悉的脚步声,她幽幽地道:“侯爷莫不是走错了院子?” “夫人还记恨我?”身材高大的霍堰并不显得粗鲁,相反精修的小胡子,以及周身的气派,让他看起来颇有魅力。 “我哪敢?”权美环的小性子发作起来,这话说得又怨又娇气。 霍堰上前去抱紧她,在她耳边呼气,“美环,之前是我不好,你也别恼,我们夫妻一场不容易,要好好过日子才行。” 权美环一个转身,用自己的花拳去招呼他,也不敢真用力,怕他真会发怒。 霍堰不以为然,一把抱紧她不顾丫鬟婆子还在,就亲上她的嘴唇,随后她两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 就在她希望他能主动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却放开她,拿起妆台上的珠花插在她的鬓边,在镜子里看了看,满意道:“美环,走,我们到老太太的院子去。” “出了什么事?”权美环一脸诧异,丈夫好得太过头了,她本能地感到似有不妥。 “叶家的老太太遣人来请我们过府讨论婚事,美环,这都是你的功劳。”霍堰一脸兴奋地道,“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爱我多过那死鬼的,香玉也会真正认可你这个娘,美环,我往后不再气你。” 权美环的心头一直在狂跳,事情怎么会往这方面发展?昨天叶钟氏的话还言犹在耳,今儿个怎么会这么顺利? “叶家老太太的使者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无非是他们同意我们的提议,让香玉为妻,林家那死鬼的女儿为妾,怎么?昨儿不是商量好了吗?” 霍堰突然板着脸看她,莫非她是骗他的? 权美环的心头又再狂跳几下,不敢承认自己办砸了,兴许那叶钟氏强不过自家婆母,所以霍香玉可以嫁进叶家去了呢?这么一想,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没错,我只是诧异叶家老太太办事的速度,没别的意思,你可不能再误会我。我为了你,连自己女儿的幸福也牺牲了,我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这娇滴滴的声音与楚楚可怜的样子,正中霍堰的软肋,他将她抱得更紧,“别怕,美环,我定不会负你,至于你的女儿,只要她安份,香玉不会动她的,我答应你的事情何时变过?” 权美环很想说有,但此情此景下,她什么也说不出口来,就怕自己失去更多。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马车已经侯在那儿了,权美环正要上前去行礼。 一身精心妆扮过的霍香玉立即上前扶着这继母,一改往日恶言相向的样子,温声细语道:“娘,别那么多礼,祖母,你说是不是?” 霍周氏总算看这儿媳妇顺眼了一次,能这么帮香玉谋划婚事,这继母当得算得没有可指摘的,“起来吧,我看你今儿个似乎起晚了,也没着人去唤你,昨儿睡得可好?” 权美环嫁到霍家这三年多来,第一次感受到婆母与继女如何和气的一面,受宠若惊地道:“睡得很好,只是不警醒,丫头们又懈怠,这才没能到婆母面前去立规矩,婆母不责备,儿媳惭愧不已。” 霍周氏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是和善地说着话。 待套好的马车驶近,权美环扶着霍周氏上去,随后打算扶霍香玉上马车。 霍香玉笑道:“娘,让女儿先扶您上去,女儿是晚辈。” 权美环急忙点点头,这样的家庭氛围才是自己想要的,“娘自己也可以的。” “娘就别客气了。”霍香玉笑得灿烂,正如祖母所说,现在用得上她,对她好点又何妨?等她坐稳了叶家长媳的位置,迟早能整死她和她那不要脸的女儿,谁也别想跟她抢,眼里的恶毒一闪而过。 权美环只顾沉醉在自己的美梦里面,从而错过了继女眼里那一抹让人起寒的目光。 霍堰对于这一幕相当的满意,没有了婆媳摩擦,继母女之间又和谐,他还有何可求?跨上马,他在前面引路。 霍家人一大早就直奔叶家,打算敲定这桩婚事,最高兴者莫过于霍香玉,这是她求之不得的美梦,在车里一再地整妆,就是希望展示自己最美的一面在叶旭尧的面前。 权美环一路都不安地看着街景,这事情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几次开口想要说不如原路返回再探探叶家的情况再说,可触及到那少女情痴的霍香玉,话到了唇边又吞了回去,这回真感觉如坐针毡。 襄阳侯府。 叶秦氏面色难看地道:“霍家人一大早过来做甚?” “老太太,他们说是老太太遣人请他们过来的……” “胡说八道,我何时请他们过府?”叶秦氏斥责那管家娘子,昨儿为了这霍家,她没少挨老侯爷的骂,这霍家一大早就登门,莫非是来触她楣头的?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补偿大家,约在十点半左右,某梦不多说了,现在就滚去码字鸟。   ☆、第十三章 撑腰(二更) 林珑下了马车,随着前来接她的绣缎到正堂去,路上时她问,“老侯爷从出云观回来了?” “太太让林姑娘过来给老侯爷行礼问个安,而且老侯爷昨儿也吩咐了,要林姑娘今儿个过府的。”绣缎笑着回应,在叶钟氏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她自然知道叶钟氏对林珑的重视,之前的瞧不起自然就少了。 林珑脸上也带笑,她这婚事来自老侯爷与自家祖父,之前老侯爷不在不得法见上一面,现在再不来拜见一番,只怕要给老侯爷一个坏印象了。 她低头整理了一下今儿个的穿着,一身的桃花红色很是喜庆,这才稍稍安心,再抬起头来时,看到另一边狭路相逢的老太太叶秦氏正走过来,看她的神情似乎匆匆忙忙的。 而且在看到她时也愣了愣,既然见到了,她也不能视而不见,趋上前行了一礼,“见过老太太。” “你怎么也过府了?”叶秦氏皱紧眉头,今儿个真是见鬼了,一个两个都冒了出来。 “老侯爷宣召,小女子莫敢不从。”林珑恭敬道,绝不在礼仪上让人挑出毛病来。 叶秦氏愣了愣,既然是她家老头子的意思,她也不好在此拆他的台,遂道:“起来吧。” 林珑直起身,看到老太太又匆匆起步,她忙上前扶住叶秦氏的手臂,这点表面功夫是必须要做做的,不能在孝字上让人钻了空子,看到老太太一双厉眼看向她,她笑了笑,“还是小女子扶着老太太更放心些。” “你这丫头真是礼数十足。”叶秦氏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地赞了一句。 “这是小女子应份的。”林珑做那谦虚样。 叶秦氏也不好挑她的刺,只能板着脸由她扶着,到底心里记挂着正堂那边可能会出事,步子比平日快了不少。 林珑觉得诧异,这老太太到底在急什么?两眼斜瞄了一眼绣缎,绣缎却是一声不吭,手指在下面比划了一下,她猜了老半天,最后才睁大眼睛地用嘴型说了一个“霍”字。 绣缎点点头。 林珑这会儿隐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牙齿眦了眦,叶钟氏还真是狠,这会儿想到权美环,她私下里有几分担心,随后又摇了摇头,她替她担心什么?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也是她自找的。 走到正堂的门前,正要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出剧烈争吵的声响。 “你们叶家请我们过来商议婚事,现在怎么又说没这回事?老侯爷,你当我们霍家是那好欺负的吗?” 这明显是霍家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气忿。 “真是可笑,我家早已给尧哥儿聘了正妻,何来与你家的霍香玉结亲?”叶老侯爷明显也不含糊,并且半点面子也没给霍家,这声如洪钟,可见身子骨是倍儿棒的。 叶秦氏顿时身子一晃,暗恨这霍家想把孙女塞进她叶家是想疯了,这婚事她当初只说考虑看看,哪里有应承?自家那老头子是万万不可能退掉林家这婚事,他怕林有德的冤魂来索命,昨儿她就领教了。 她正想要装晕回自家院子避开这场景,不然老头子的埋怨,她可受不了。 林珑忙死命扶住这老太太,瞄了眼厅堂里面,故意高声惊呼,“老太太?” 叶秦氏瞪了眼林珑。 林珑故做看不见,故意用松了一口气的语气道,“好在老太太没事,不然小女子担心死了。” 这声音让里面僵得不行的气氛顿时更僵了,霍周氏哪敢放过这叶秦氏,速度极快地冲出厅堂,两眼看到叶钟氏在那儿,她忙一把拉住叶秦氏,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老姐姐,你不会也是耍着我们玩吧?” 叶秦氏的老眉紧皱,急道:“你先放开我……” “走,我们到里面去说道说道。”霍周氏哪里肯放,拽着叶秦氏就往里面走,从而忽略了林珑。 林珑提裙跟在身后进去正堂,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剑拔弩张的气氛,不过她也没有胆怯,自己光胆正大怕对方什么?两眼很自然地与生母权美环对上,权美环的眼睛恨不得吞噬了她,带着化不开的怨恨之色。 真是见鬼了,造成这局面的人又不是她,她怪她做甚? 林珑不去理会生母那种自私到极点的女人,不顾霍家人瞪大的眼睛,她缓步上前给坐在首位的叶老侯爷行礼,“见过老侯爷。” 她这一清脆的唤声,让正要再说话的霍周氏顿时怔在那儿,这时候她才仔细打量林珑,从眉眼间可见到权美环的影子,狠厉的眸子里有深深的审视,多看了几眼,她终于确定了林珑的身份。在这会儿她跑出来是要来羞辱她霍家吗?这么一想,她转头不避忌地狠瞪着权美环,若不是以为她办事得力,她也不至于到此来出丑。 权美环大气不敢喘,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能想象得出霍周氏事后会如何对她?眉头的忧愁又多添了几分。 叶老侯爷看向林珑,一时间没能想出她的身份,“这是……” 叶钟氏忙上前躬身道:“公爹,这就是林大学士的孙女,闺名唤林珑,公爹看看这模样可周正?”话意里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叶老侯爷这才惊醒,上下打量了林珑一会儿,嗯,这模样倒也不亏了他的孙子,遂笑道:“丫头起来吧。” “谢老侯爷。”林珑恭敬地道,起身后看他向自己招手,乖巧地走上前去,再度任由他老人爷观看。 “好,好,好。”叶老侯爷连说三个好字,可见是有多满意这长孙媳妇。 这也让霍家人的脸色彻底地黑了,那颜面是彻底丢大发了。 霍香玉的一张美艳的脸暗自扭曲,狠瞪着那一脸娇羞的林珑,手中卷紧帕子,这破落户的女儿凭什么可以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这些都该是她的,这后来居上的小偷。 林珑感觉到一抹带着恨意的目光,眼角扫去,那坐在椅子里一身鹅黄华服的少女,美则美矣,眼神太毒,不是善类,只一眼,她也知道她是谁,传说中的霍姐姐。 这会儿她终于明白叶旭尧为何说不喜她的性子,只轻轻一瞥,她就收回目光。 这样轻描淡写的目光,彻底激怒霍香玉,她凭什么不将她看在眼里?这该死的女人,不在这场合,她回头狠瞪权美环。 权美环真想装死避开这场合,她现在是千夫所指,在霍家只怕日子更难过,更遑论身边霍堰那阴森到极点的脸色。 霍周氏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叶家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现在我孙女的名声受损,你们叶家想要置身事外?休想!” 叶钟氏拿出当家主母的架式道:“霍老太太,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儿与你孙女从无私情,我们又未与你们订下亲事,何来让你孙女名声受损一事?我们才纳闷呢,你们一大早就过来莫明其妙的说是商议婚事,这才是毁我儿的名声,我们叶家才要向你们讨一个公道。” 霍周氏气得要死,朝叶秦氏道:“老姐姐,你可不能一声不吭置身事外?” 叶秦氏这会儿也知道与霍家的婚事是万万不成的,一把甩开霍周氏的手,她是侯夫人,哪有受制于人的道理?微昂头道:“老妹妹啊,你这是做甚?没错,你们家是提过要结亲,可我早就给回绝了,你看,我家未来的长孙媳妇不就站在你面前?我难道还要骗你不成?所以我早说过香玉当不成我叶家的长孙媳妇……” “老姐姐,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当初话可是你说的,只要我那儿媳妇权氏能劝得动林珑自动退居侧室,让香玉当正室,这样一来婚事就能成,如今你却又要反悔?” 霍周氏的话,让叶老侯爷一脸的怒色,就算自家夫人再如何辩,他也不信她是清白的,她难道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与林家结亲吗?人家要的是长孙媳妇的名份,这也能让? “胡闹,这婚事在苏州已抵定,再无更改的可能。”他一口把话说得死绝,又抬头看向林珑,“丫头,你不会也不知轻重吧?” 林珑摇了摇头,“小女子既然与叶公子订了亲,断不有悔的可能性,再说我是正室,为何要屈居妾室?嫡庶有别,天下间真有那么蠢的人吗?” 摆明她是不可能相让婚事的,这嫡妻之位是要牢牢占据的。 霍香玉实在出离愤怒,这小偷,偷了她的婚事还要如此理直气壮,顿时站起来指着权美环道:“她是你娘,她的话你敢不听?那你就是大不孝。”忍着气看向继母,“娘,你不说一句吗?” “玉姐儿,坐下。”霍堰低喝女儿一句,今天过来说的话传出来,她的名声就会受损,万大事还有他这当爹的来抗,“我与权氏成亲,按理也是她的爹,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这当爹的不知晓,哪里能做数……” 真不要脸,林珑在听到这霍堰自称是她爹就恶心得连早膳也吐出来,他说话能不这么恶心人吗?这就是权美环爱得要生要死的男人?现在她不得不说她娘真没有眼光,居然为了这么一个龌龊的男人舍弃了她爹,如果她在第一场婚姻里面多点宽容,也许她爹能多活一些时日。 “霍伯爷请自重,我爹是林则,与霍伯爷八杠子打不着。”她听不下去,义正辞严地反驳,“没错,我朝以孝治国,可她为了一己之私抛下年幼的儿女改嫁他人,如今又自私地要自己女儿为妾,这样的人堪称为人母吗?” 霍堰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林珑!”权美环因为霍家人指责的目光早就怒气盈胸,现在听到这女儿大逆不道的言论,顿时怒喝,“他怎么就当不得你爹?你是我生的,就得听我的……” “那你是我生的,是不是也得听我的?”权衡一脸严肃地踏进这厅堂。 叶老侯爷起身相迎,拱手道:“老大哥怎么过府来了?” 权衡嘿然一笑,“听闻老弟回府,老兄我怎能不登门?”一把拉过林珑,“我这孙女你可满意?”大有他敢说一句不满意,他就要当场暴发的味道。 “自然是极好的,哪有不满意?”叶老侯爷笑着回道。 “那敢情我,我是她外祖父,她的婚事我可是要主婚的,若是绕过我去,我可不依。”权衡板着脸瞪眼道。 叶老侯爷怔了怔,权衡要出面认下这外孙女?“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我们两家往后就是姻亲。” “那是自然。” 两个老头子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行礼无人睬的霍堰脸色更臭,握拳的手青筋凸出。 屈膝的权美环从头凉到尾,父亲为何也要这样拆她的台? 叶钟氏一脸欣喜地拍拍林珑的手背,有这老伯爷做后盾,她的身份就可以上一台阶,不再是那无依无靠的野草,含笑的眸子在看到婆母难看的神色,她心底的笑意更大,这一回合她完胜。 霍周氏仍不肯放弃,“我不管你们要怎样?可如今我们香玉怎么办?她今儿个到你们叶家来,名声已受损,这笔账你们要给我算清楚……” “你想怎么算?”叶钟氏的神情相当严肃,上前打量霍香玉,好一会儿后才道:“我这会儿倒要问问,你们霍家急于把孙女嫁到我们叶家来,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吧?” 顿时在场的人都明了她未竟的话语是什么意思?这分明是在怀疑霍香玉珠胎暗结,不得已要找人家出嫁,不然为何要急于塞到他们叶家来? 这是任何一个年轻女孩都无法接受的侮辱,还是来自于叶钟氏,叶旭尧的母亲,霍香玉再厚脸皮也不可能继续坐下去,顿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用帕子掩住脸面奔出这厅堂。 “你!”霍周氏指着叶钟氏想要大骂,偏又一时词穷,最后才挤出一句来,“这是胡说八道,我们香玉循规蹈矩,没有你嘴里说的那一档子事……” “没有就好,女孩子家家还是要爱惜名声,现在你们想要将孙女硬塞给我儿,我多想也无可厚非,人要自重后人才重之,老夫人,您说是不是?”叶钟氏一改咄咄逼人的架势,用一种通情达理的声音道。 霍周氏也感到面皮挂不住,现在再提婚事就是自取其辱,当即拂袖而去。 霍堰直起身,脸色铁青地扔下一句,“告辞!” 他哪里还能在这儿待下去?女儿被人嫌弃得一文不值,他这当爹的也不能置身事外。 权美环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气愤而去的男人,瞪了眼林珑,最后咬紧一口银牙,提裙匆匆而去追夫婿。 林珑这会儿看着叶钟氏的目光很是复杂,在苏州时以为那样的叶钟氏够厉害了,现在才发现她最毒的一面她还没见识过,霍香玉比她那会儿要倒霉得多,这话如果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那霍香玉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权衡不想过多地介入叶家的家事中,立即邀了叶老侯爷去下棋。 叶老侯爷也不想家丑外扬,欣然允诺,有些事等客人走了,他自会处置发落。 两人离去后,叶秦氏朝叶钟氏怒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以后我们与霍家岂不是要交恶?还有他们为何突然登门?” “婆母息怒,儿媳只是实话实说,难道婆母不怀疑一下吗?我可不能让我的尧哥儿替别人养孩子,我们叶家的血脉也不能弄混。”叶钟氏两手一摊,“至于他们为何会登门?儿媳如何知晓?我还想问婆母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你也知道我忙着尧哥儿大婚,还如何有心思弄这事?这府里谁跟霍家走得近,婆母自去问她。” 总之她是要推搪掉一切,叶彭氏这背后撺掇之人,没道理能置身事外? 老太太叶秦氏脸色一沉,重重一哼即让侍女扶着下去。 林珑听到她在回廊大喊,“去,将五太太给我唤来。” 叶钟氏唇角一笑,总算能舒爽一回,两眼看向林珑,“怎么?怂了?” “这倒没有,只是侯夫人,这般不给霍家脸色,会不会影响大局?” “傻丫头,这事是他们不对在先,再说后宅之事还不至于影响男人的大局观,他们比我们想象得更要无情些,这可是关乎家族性命,不会为此就会胡乱在朝堂站位。”叶钟氏冷笑道。 林珑一细思,确是有几分道理。 这边厢的叶钟氏教导儿媳妇行事,那边厢的权美环在刚踏进马车里面,还没有站稳,霍周氏就狠狠地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打得她两眼昏花,嘴角流血。 “贱人,这都是拜你所赐。”霍周氏仍觉得不解恨,看到这儿媳妇站起来,起手又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题外话------ 终于更上了,某梦也累瘫了,对对手指,能不能求月票支持一下?   ☆、第十四章 交心 霍香玉冷眼旁观这继母挨打,因哭过仍旧红红的眼里的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这继母与其女儿都是一丘之貉,专门抢别人的男人,狐狸精说的就是她们。 看到祖母还要再挥巴掌,她上前拉着祖母的手,“祖母,这是在襄阳侯府,要收拾她回去也不迟。”说完还轻蔑地看了眼权美环。 霍周氏抑下胸口的怒气,整了整衣装,看到一旁的侍女要扶起权美环,低声怒喝一句,“让她自己爬起来。” 仍旧一脸怒容地坐到软垫上,看这儿媳妇万般不顺眼。 霍香玉挨着祖母坐下,双眼如萃了毒液般地看着这继母艰难地爬起来,一边的脸颊红肿得老高,将她那种忧愁的味道冲散了不少,冷哼道:“继母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拿来邀功,看了直让人恶心,我这回真是拜你所赐,不拿继女当女儿看,继母果然就是继母,都是恶毒的。” “玉姐儿,不是这样的,我一心一意地为你着想,为此我连亲生女儿都舍弃了,你还想要让我如何?”权美环一脸的委屈与气愤,她凭什么挨这打?凭什么让她们如此对待?她也是公侯千金女,“她不听我的,我能有什么法子?你们也看到了,她对我这亲娘都不客气,又如何肯屈居妾位?” “现在你是万般委屈了?”霍周氏阴深深地道,想到在叶家正堂受的气,咬紧一口银牙,“权氏,你让我们霍家出了这么大的丑,回头我与你没完。” 权美环的脸色苍白如纸,帕子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一时间,觉得凄楚无比。 回到府邸,她下了马车,手臂就被男人粗暴地抓住,她忘了遮掩脸上的伤痕,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夫君,我……” 霍堰知道母亲在马车时教训了妻子一顿,看到她这副样子,他也不觉得心疼,只有深深的愤怒,毫不怜惜地拖都着她走,“你跟我来,今儿个把账算清楚。” 权美环明显跟不上丈夫的步子,被他拖着在地上走,哪里还有半点当家主母的威仪? 路上有不少妾室偷看,兴灾乐祸地窃窃私语,权美环恨得咬牙切齿,忙举起一边袖子遮住自己的脸,这是她最狼狈的样子。 霍周氏与霍香玉冷眼看着霍堰拖走权美环。 祖孙二人走在回廊上,霍周氏叹了一口气,“玉姐儿,放弃吧,叶家并不适合你,祖母会再给你觅一门好婚事……” “不,祖母,我不甘心。”霍香玉握紧粉拳看着祖母,眼里的坚定并不动摇分毫。 “你怎么还这么傻,人家摆明了就不中意你,玉姐儿,给祖母醒醒。”霍周氏忍不住责备孙女,就因为怜她生母早逝,自己才会更宠爱她,只要她想的任何东西,她都会想法子满足她。 可是如今这婚事是不可能了,她不能再任由孙女胡闹。 “我这辈子就是认准了他,除了叶旭尧,我谁都不嫁。”霍香玉跺了跺脚,转身就跑远了,摆明了不想听她祖母的劝。 霍周氏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真是冤孽啊。” 此时的权美环被丈夫拖回院子里,就被他掐住脖子,两眼看到他阴贽的眼睛,耳里听到他恶狠狠地道:“权美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那个他,夫妻二人都知道,指的就是权美环的前夫林则。 权美环摇着头,感觉到他的手劲加紧,她的呼吸开始不畅,她爱的是他,又怎么可能会再想着林则? “你还想要骗我?若不是记挂他,你怎么会让我们一家子在叶家出这么大的丑?你可有想过玉姐儿名声受损往后该许到什么人家去?不,你一心一意只想着你与林则生的女儿,你骗我们去叶家,就是为了羞辱我们。”霍堰不相信她会是无辜的,一路上这么多机会她都不出言阻止,明明可以掩去这份羞辱,“权美环,我真的看错你了。” 蒋嬷嬷看到自家太太被紧掐住脖子,忙上前想要拉开霍堰的手,“伯爷,有话好好说,这样太太会没命的……” 霍堰才会听这老女人的劝,抬脚就踢到她的肚子上,“你这老货给我滚——” “哎哟!”蒋嬷嬷跌坐在地发出痛苦的声音。 权美环的脸色因为他的紧掐而变得紫红,她怕看到他眼里的厌恶,他怎么就不明白她的心?心里的委屈一生,她几无求生的意志,他想掐死她就掐吧,她缓缓闭上眼睛。 霍堰见状,嘲讽地一笑,一把将她甩到地上,不顾她的额头碰到地面肿得老高,极尽所能地讽刺道:“想死?想到地府去与你那死鬼前夫再聚首?权美环,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权美环拼命地呼吸着空气,大口大口的,好一会儿,才觉得胸口不那么闷,她掀起眼帘看着那站着的男人,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爱他这些年到底值不值?曾经的林则就算她再怎么惹怒他,他也不曾动过她一根毫毛,更遑论是险些要掐死她? 霍堰被她这无声指责略带后悔的目光一激,蹲下身来,提着她的衣领与她对视,“权美环,这是你欠我的,听到没有?我为了娶你不顾一切,可你倒好,辜负了我一片深情,你该死——”举起巴掌想要学母亲那般打上去,可在看到她肿得老高的半边脸,最后咬紧牙根放下手,一把甩她在地,起身离去,“你给我好好反省——” 他气呼呼地离去,更不忘吩咐一声,“好好看着太太。” 权美环躺在地上,心中的凄凉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 蒋嬷嬷爬着过去,将权美环从地上弄起来,扶着全身软绵绵地她坐到罗汉床上,看着她的脸与有着一圈红紫手印的脖子,不禁悲从中来,“伯爷怎么这么狠……” 权美环听到蒋嬷嬷带着泣音的话,幽幽地哭道:“他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嬷嬷,你说这是为什么?” “太太,我可怜的太太……”蒋嬷嬷抱紧权美环安抚地拍她的背,不能再任由太太受这家子的罪了,一定要把这事告诉权府的老太太。 襄阳侯府。 林珑坐在叶钟氏的院子里陪她喝茶聊天,大多都是关于接下来婚事行程的讨论,叶钟氏问她一些准备都做妥了吗? “都妥了的,还有二娘看着,出不了乱子。” 叶钟氏闻言,把茶盏放下,叹息一声,“你那二娘倒是个好的,不兴风作浪,只是可惜了那身份上不得台面,不然扶她坐正倒也不错。” 她是侯府夫人,是万万不能与一名花魁当亲家,这样的颜面她丢不得。 林珑的眼神一黯,“比起权氏,她更像一个亲娘,往后再看看有没有法子给我二娘扶正,我想我九泉之下的爹知道权氏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同意的。”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发愁,往后你与尧哥儿成亲后,我会注意让你与霍权氏不碰面,免去彼此的尴尬。” 林珑感激叶钟氏的想得周到,“小女子也是这么想的,能不见就尽量不见,她现在是霍家的媳妇,不再是我林家的主母。” 两人正说着话,叶蔓君拉着扭扭捏捏的叶蔓籽进来,给母亲行了一礼,看向林珑,“林姑娘难得过府,可要多呆些时辰才好。” “那是自然。”林珑笑道。 叶蔓君捅了捅身边的妹妹,“籽儿,你不是有话要与林姑娘说吗?” 林珑好奇地看着这未来的小姑,叶蔓籽会有话要与她说?她没听错吧? 叶蔓籽双颊泛红,感觉到母亲与林珑吃惊的目光,捏紧自己的衣裙,“我……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君儿,你们姐妹搞什么鬼?”叶钟氏皱紧眉头。 林珑眼里的好奇更甚,“籽姑娘有话不妨直言?” “籽儿,你刚才与我不是说得好好的?”叶蔓君也是柳眉聚拢,这小妹不会又反悔变卦了吧?刚才与她说得好听得很,她还以来她终于开窍了呢? 叶蔓籽拼命地摇了摇头,最后看着林珑鼓足勇气地道:“林姑娘,上回是我不好,为了表达歉意,过两天我与好友们一道游湖,你若原谅我出言不逊,就一块儿来吧。” 林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叶蔓籽这是在邀请她? 叶蔓君看林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笑着在一边敲边鼓,“林姑娘会应承吧?就给籽儿一个改过向善的机会,上回我让她给你斟茶认错,你也看得出来她的勉强,这次她可是真心实意的。” 叶钟氏老怀大慰地笑出来,姑嫂和睦,互相扶持,相亲相爱,这是她希望见到的,她总有老去的一天,女儿们能与嫂子处得好,将来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也能帮衬一二,感动地将叶蔓籽抱在怀里,“我的儿啊,你总算不一条道道走到黑,我是你亲娘,只会望你好,哪会害你?” 叶蔓籽在母亲的怀里感到万分不舒适,扭动着身子,看了眼大姐微微施压的眼睛,她僵硬着身子被母亲抱着,一双大眼看向林珑,“林姑娘,你不会不答应我吧?” 叶钟氏遂抬头看向林珑,一句话也没说,只不过看得出来她很重视林珑的答覆。 林珑看了这一母二女的眼神颇为一致,不用细思,她也知道必须要应下叶蔓籽的邀约,不然她往后别想再见容于叶钟氏,儿媳再好也是不能与女儿相提并论的,她有自知之明。 因而脸上绽开浓浓的笑意,她道:“籽姑娘既然邀请,我焉有拒绝的道理?” 叶蔓籽因她答应下来,脸上这才笑开颜。 叶钟氏自然也是笑得开怀,这儿媳还是相当会做人的,更加搂紧小女儿,“她任性罢了,你迁就她这一次即可,往后无礼的要求一律拒绝。” 这话林珑是不会当真的,也赔着笑容道:“籽姑娘的本性不坏,改好即可。”似自然地拉着叶蔓君的手,“我已几年没有涉足京城,怕到时候出错,叶姑娘端庄有度,可要好好提点我才好……” “我姐不……”去字还没有说完,叶蔓籽就听到她长姐笑着应声,“林姑娘不用太担心,不会刁难人的,到时候我与你一块儿,不会让人笑话的。” “那就好,我可指望你了,叶姑娘。”林珑忙拉紧叶蔓君的手,在她眼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想将叶蔓籽想得太坏,毕竟这人是叶旭尧最小的妹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与她一块儿,她不可能安心,惟有拉上叶蔓君,这才稍稍放心。 叶蔓籽看了眼长姐,“姐,你也要去啊?” “怎么?我去不得?”叶蔓君故意板起脸。 “没,没有,我可没这么说。”叶蔓籽双手抓紧衣裙,心下略有不满。 “那就这么说定了。”叶蔓君高兴地道,能把小妹引回正道,不再受祖母挑唆,这相当不容易,能有这局面,她已是相当满意。 叶钟氏也是相当满意的,终于看以小女儿改邪归正的这一天,比她斗赢老妖婆还要兴奋,直接就唤人进来,在菜单子上又多添了几样菜。 林珑能感受到叶钟氏母女的兴奋,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叶蔓籽的身上,用帕子掩掩嘴轻咳了咳,还是姑且看看再做定论,当然私心里她是无比希望这小姑能像叶蔓君那样谦逊有礼。 几人正聊得兴起,突然,门帘被人不客气地掀起,一脸郁怒之色的五夫人叶彭氏冲进来,“大嫂,你往我身上泼了什么脏水?” 跟在她身后的有三夫人叶肖氏和四夫人叶程氏,她们两人都拉着冲动的五夫人,劝着:“五弟妹,有话好好说……” 叶钟氏抬头看她,“五弟妹在婆母那儿受了气,跑来我这儿撒气是何道理?” “大嫂,我且问你,我有何地方得罪你?要你在婆母那儿中伤我?霍家今儿个上门的事情,我也是才听说,这与我何干?”叶彭氏冷笑道,无端端地挨了婆母叶秦氏一顿好骂,她不服气。 叶钟氏同样也冷冷一笑,“这得问你自己了?早之前我是怎么与你说来着的?五弟妹一向明事理,我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可你也太令我失望了。”她狠狠地拍了桌面一掌,“你不提霍家还好,既然提及,我也要问问你,你插手进尧哥儿的婚事当中又是何道理?” “你血口喷人,我,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五夫人叶彭氏反驳,用嚣张掩去心虚。 “大嫂,这事情估计应与五弟妹无关……”好做和事佬的四夫人叶程氏劝和道。 “哼,无关?有谁信?”叶钟氏才不听这劝和声,冷眼看着要冲动行事的五夫人叶程氏,“我且再次警告你,别插手进尧哥儿的婚事。看看你惹出多大的麻烦,霍家今儿个上门,日后为这事两家只怕要交恶,五弟妹,到时候你想去找霍家三夫人郭氏,只怕也要掂量掂量。” 林珑淡定地喝茶,聪明地不卷进她们之间的纷争,她现在还不是叶家的媳妇,与这些婶母们相争并没有益处。不过在听到叶钟氏的话后,微抬眼看向面红耳赤的叶彭氏,怪不得霍家会来这么一下,原来背后还有叶彭氏这根搅屎棍在。 心下对于这位将来夫家的五婶母彻底没了好感,她的眸子很沉静,但在看在叶五夫人的眼里却是很不舒服,这个破落户的女儿在看什么? 林珑平静地移开视线,再度代头喝着茶水,彻底将那位五夫人当成了空气般。 叶彭氏想要发作却找不到词,只得强硬地怒道:“我没做过这样缺德的事情……” “你也这事缺德?五弟妹,我告诉你,若你还要为霍家做事,我这妯娌下回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如今的烂摊子也是你弄出来的。”叶钟氏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叶彭氏的身上。 “你这是蛮不讲理。”叶彭氏一屁股坐下来,冷笑道。 三夫人叶肖氏劝一句,“都少说一句,传出去不好听……” “三弟妹不要在这儿装什么和事佬,你敢发誓这事情你半分不知情?”叶钟氏才不信叶肖氏是无辜的,她几乎是婆母叶秦氏的心腹,叶秦氏在做这事时是绝对不会瞒着她。 “我……”叶肖氏说不下去,最后拂袖道,“越说越离谱,我不管了。” 四夫人叶程氏看了看这三个嫡出的妯娌一眼,身为庶子的媳妇,这事情没她做声的余地。 正在这时候,侍女忆绵进来禀道:“太太,老侯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了。” “快请。”叶钟氏没空搭理这几个无理取闹的妯娌。 其他几位夫人一听到老爷子身边的小厮过来了,顿时不再吵闹,而是两眼看着,这老爷子派遣小厮过来要做什么?。 “给几位太太请安。”进来的是叶老侯爷的小厮念平,没想到会在大房这儿见到众位太太,赶紧行了一礼。 “起来吧,老侯爷遣你过来有何事?”叶钟氏问道。 “回太太的话,请问林姑娘还在此吗?”念平答非所问。 林珑一怔,她没有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叶老侯爷会遣小厮来找她,在叶钟氏的下巴扬向自己的时候,她忙起身,“我就是。” “林姑娘好。”念平转身面向林珑行了一礼。 林珑没有全受,而是受了半礼,一脸好奇地道:“有礼了,不知老侯爷找我有何指教?” 念平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玉佩,双手恭敬地递给林珑,“这是老侯爷赏给林姑娘的见面礼,还请林姑娘收下。”顿了顿,又道:“老侯爷还说之前太过勿忙,差点忘了这见面礼,现在补上也还不晚。” 林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枚很朴素的怀古玉佩,上面雕着祥云图案,绿色的玉质十分细腻,水头超好,因为戴在身上有些年头了,颇为温润。 包括叶钟氏在内的叶家媳妇都伸长脖子去看,脸上都有几分惊讶,叶家的人都知道这是老侯爷的贴身之物,一向颇为钟爱,更是先皇所赐,没想到会拿来赏给了林珑,这真够偏爱的。 五夫人叶彭氏的脸讪讪地,一时还真的挂不住,这一幕她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三夫人叶肖氏也暗暗地咬紧一口银牙,老爷子这样做有失公平。 四夫人叶程氏倒是仍笑呵呵的,“没想到公爹是如此满意林姑娘,林姑娘,你赶紧收下吧,我们还羡慕不来呢。” 叶钟氏也觉得长脸,在这群糟心的妯娌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赶紧催促林珑,“傻愣着做甚?这是老侯爷的心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眼角斜睨了一眼三夫人与五夫人,笑意更深。 林珑惟有深手接过,感觉到沉甸甸的,这枚玉佩很大,不是女孩子佩戴的,但它的价值也不在佩戴,而是一位老人的心意,忙屈膝道:“烦请代林珑向老侯爷行礼道谢。” “小的必定带到。”念平立即应声,这位未来大奶奶人长得好又和气,怪不得老侯爷会欢喜。 叶蔓君拉着林珑坐下,低声与她耳语,“林姑娘,这回连我也嫉妒你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林珑也不会当真,只是和气地笑了笑。 这笑容落在叶家其他的媳妇眼里,份外的碍眼。 五夫人叶彭氏站起来,“我那儿还有事,就不多打扰,告辞了。”说完,也不待叶钟氏回话,当即就离去。 三夫人叶肖氏也站起来,“大嫂,我先行回去了。” 叶钟氏不置可否,别看这两个弟妹离去神色淡淡的,必然也是明白这儿没有她们再争的余地,瞟了眼还坐着的四夫人,“四弟妹也有事可先行回去?” “大嫂,瞧你说的,我能有什么事?”叶程氏笑着套近乎,“那天匆忙,还没有空与林姑娘说上几句话,趁这会儿可要熟络熟络,前几天菡姐儿与萏姐儿还提起林姑娘,直呼改日必要请林姑娘到院子里坐坐。” 能入得老侯爷的眼里,她自然也知道林珑在叶家的前景很是光明,这会儿套近乎比往后更有价值。 叶钟氏看一眼就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这庶出妯娌倒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那就一块儿用膳吧。”她也随口邀请一句。 叶程氏忙点头应承。 林珑摩挲着这枚温润的玉佩,心下也明白别人客气向她的缘由所在,之前她在叶家暂住那几天,那对印象极深的双胞姐妹花可是没再出现过。 此时的叶老侯爷看向一旁的权老爷子,没好气地道:“没想到你会趁机骗我给你那外孙女东西,权衡,你倒是会为你那外孙女着想。” “哎呀,老弟,你这么小气做甚?不就一枚玉佩,我那儿还有好的,改明儿我给你送三块来。”权衡挥挥手一副大方地道,“再说这是你下棋输给我的,我要你遣人送给我外孙女也无可厚非。” 叶老侯爷依然吹胡子瞪眼睛,一脸的无奈,这人就是一无赖,趁机讹他的东西给他外孙女造势,“你怕我叶家的人吃了她不成?” “你别说,我还真怕。”权衡并未做假地道,“她的身世不高,我们这些老骨头不多护着她点,你家那群儿媳妇会将她放在眼里?之前她在苏州过得苦,我就亏欠了她,现在怎么着也要补回来才好。” 叶老侯爷一听,顿时也心平气和了,“你也忧不过来,这还得靠她自己才能站稳脚跟,我瞅着这丫头还行,没你想得那么脆弱,给我当长孙媳妇刚刚好。”瞟了眼权衡,斟酌了一下道:“只是可惜了她那生母。” 霍周氏强势,自从丈夫死后更甚,霍堰的性子不大讨人喜欢,很明显霍家现在是在走下坡路,不过好在霍堰的嫡长子霍源在边关为国效力,倒也还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会是霍家的顶梁柱。 权衡一提到女儿,脸色就会难看,“当初劝她不住,我也不再烦心了,都是家里婆娘眼皮子浅弄出这尴尬事来,现在更是连儿女也认不得。” 叶老侯爷知他不满意霍堰这女婿,因而也不再提权美环,还是当这人不存在为好。 叶秦氏在得知自家丈夫给林珑一块随身玉佩当见面礼,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将炕桌上的香炉等物都扫落在地。“倒是抬举她了。” 一众侍女都忙劝道:“老太太息怒。” 林珑在叶钟氏这儿用了膳食后,就被叶蔓君拉到她那儿说话,没再打扰叶钟氏午休,与她一道走出去的四夫人叶程氏客气地与她话别,看得叶蔓籽眼红不已。 林珑与叶蔓君倒是颇投契,与她聊一些脂粉刺绣的话题,安全又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至少比在背后话人是非要好得多,这也搏得叶蔓君越发的好感。 叶旭尧下午时分就回了府,一早就听到林珑来了,没去母亲的院子里堵人,反而直奔大妹的屋里,屋外守门的侍女看到他,也没有进去通报就放行。 在外面他就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遂掀起帘子进去,“在说什么呢?” 歪躺在罗汉床上聊天的两人一听到这声音,立即半坐起来,两人衣装都有几分不整,头发更是有些歪斜。 叶蔓君很少会有这样的一面,也不知道怎么与林珑越聊越放得开,忙整理了一下有皱折的衣物与发鬓,少有地埋怨道:“大哥,你进来时就应让人通报一声。” 这样的妹妹,叶旭尧也是陌生的,这与她平日的形象相去甚远,“嗯,这次是我疏忽了。” 林珑倒没有叶蔓君那么紧张,毕竟她与叶旭尧私下相处也是颇亲密的,在他面前钗的鬓凌乱也是试过的,不过两手也是极快地整理衣鬓。 叶旭尧看了一眼她,上前帮她扶了一下珠钗,看到她脸上略有红晕,不禁有几分心猿意马。 “咳!”叶蔓君轻咳一声。 叶旭尧淡看她一眼,拉林珑起身,不客气地道:“借她一会儿。”不待自个儿大妹回答,牵着她的手径自往外走。 林珑的脸色略有些不自然,想要挣脱他的手,但又怕动作太大更惹人注目,最后惟有让他牵着走。 叶蔓君“噗哧”一声笑出来,这个大哥真的让人哭笑不得,原来男人动了真情是这样的,没了那两人在这儿,她又歪躺回软枕内,痴痴地看着门帘处。 “但愿未来姑爷能像大爷这般。”一旁的侍女绣帘边换茶盏边羡慕地道。 叶蔓君想到未来夫君,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收,拿着帕子轻拍侍女的手,“给人听见还不得丢死人?” “奴婢也是想姑娘能像林姑娘那般得夫君宠爱。”绣帘回嘴。 叶蔓君不置可否,坐正身子,端起茶盏,拈起茶碗盖轻拨茶渣,“你以为人人都会是林姑娘,再说现在说宠爱什么的还为时过早,往后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 真正的宠爱与一时兴趣可是有差别的,不但她,包括林珑本人在内,现时也不会太相信这词,能在夫家立稳脚跟比什么都强。 绣帘看到自家姑娘情绪不高,忙道:“是,奴婢晓得。” 也是,看看现在府里的男主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大爷那人有洁癖没要通房,其他年纪约在十五六岁的男主子个个至少有两个通房轮流侍候,不说远的,大房的庶出二爷叶旭凯就有两个通房了。 叶蔓君喝了几口茶水,觉得有些乏味,起身正要去找妹妹蔓籽,最近妹妹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她喜闻乐见的一面。 正要掀帘子出去,看到母亲身边的侍女绣缎进来,她站立在帘下,“有何事?” “回大姑娘的话,汝阳王府来人了。” 叶蔓君怔了怔,随后挥手道:“我晓得了,我这就过去。”转身回去,吩咐侍女翻出一件新做的衫子,迅速地换上,坐在妆台前重新挽了个发,找出搁在妆台里面的首饰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甚少戴的珠钗,别在了发髻上,没有不妥后,这才优雅端庄地走出去。 及至到了母亲的院子,她还是刻意再整了整衣装,掀帘子进去,“娘,您唤我?” 听到她的声音,汝阳王府前来的姜嬷嬷立即起身,一脸笑意地给叶蔓君行礼,“见过大姑娘,老奴瞅着叶大姑娘真是越来越俊了。” 这话叶钟氏爱听,笑道:“别再夸她了,不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侯夫人又开玩笑了不是?我们王妃与世子爷很是记挂叶大姑娘,特意让老奴上京给大姑娘送来过节的礼物,并且商议婚期,看是在京办还是回汝阳城再办。”姜嬷嬷笑意满满地道,显然汝阳王府的人很是满意叶蔓君。 “姜嬷嬷一路辛苦了,王妃可好?”叶蔓君晗首点头,微抬手示意她起身。 “劳叶大姑娘记挂了,好着呢。”姜嬷嬷笑道,并且将其中一个盒子里的珠钗递给叶蔓君,“这是世子爷给大姑娘亲自挑的珠钗。” 这像例行公事,叶蔓君没有多大兴趣打开,年年来看她都会有上这么一个匣子,早些年她还略有些兴喜,后来见着只有礼却没信,顿时知道这盒匣子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重要,真有心,一封信比一盒珠宝值钱得多,搞不好还是汝阳王妃做的主,谁知道呢。 “替我向世子爷道谢。”她笑不露齿,绝对万分合礼仪。 姜嬷嬷道:“那是一定的。” 叶钟氏笑道:“倒难为那孩子年年这般有心,将来我们蔓君嫁过去,我也放心了。” “侯夫人莫要忧心,我们王府为了迎叶大姑娘进府,现在正在大兴土木,只侯佳期到来。”姜嬷嬷滴水不漏地道,重新再掏出一张礼单,“这是我们王妃给叶大公子成亲的贺礼,请侯夫人过过目。” 叶钟氏顺手接过,打开细看,礼备得要当丰厚,可见这亲家是花了不少心思,心下也颇为满意。 这一边厢叶蔓君对于未来夫家的态度甚是客气,另一边厢的林珑却被拉进一座院子里,“你带来我看什么?” “进来就知道了。”叶旭尧卖着关子。 林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仍是跟与进去,看到这院子不同于叶钟氏等人的院子,杨柳拂堤,假山成景,处处透着苏州的园林特色,眼睛都看得有几分直了,松开他的大掌,她走过去仔细地看起来。 苏州的园林,每步一景,自然成趣,更有小桥流水,走在上面流连忘返,这儿没有北方建筑讲究的对称之美,更多的是诗情画意,站在桥上看过去,可见到映衬在树丛之中的亭台楼阁十分的漂亮。 “喜欢吗?”叶旭尧凑近她,两手撑在她两边一侧的拱桥上的扶手处,与她一道看着那边的景致,指了指那边映在二楼的厢房,“我们的婚房就在那里。” 林珑抬头看去,二楼的那间房正对这方美景,住在那儿应是颇为赏心悦目,与她见到的千篇一律的北方几进宅子大为不同,看来他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她颇为感动地转头看着他,“我那会儿不过是瞎说,你怎么真去弄了?给人看到似乎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叶旭尧霸道地道,“只要你喜欢即可,当时既然我应允了你,断没有反悔的道理,走,我们去参观一下,看看还缺什么,一并添上。” 林珑看到走在前面的背影,心头突然对于他这未来丈夫的身份有了更多的认同,她缓步上前,挨近他。 叶旭尧看到她的举动,眼底里一片开心的笑意。 与林珑当时跟他描述的一样,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不呈四方之形,颇有几分意趣,与前方的园林相映成趣,让人流连忘返,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眼界更宽。 只是可惜现在是秋天,树上的叶子几乎掉光颇具萧瑟之景,如若是春夏两季,这景致更为赏心悦目,“苏州城一年四季都有绿树。” “你喜欢,往后有时间我陪你回去转转。”叶旭尧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道。 林珑但笑不语,这话听听即可,他们成亲后想要离开一趟不容易的。 “走,我要去看看里屋。”她旋身往里面去。 里屋家具物什一应俱全,林珑摸了摸,都是上好的木材,必定花了不少钱。 叶旭尧坐在一边由得她仔细参观,接过匪石递上的茶水轻茗,“完工也是这两天的事情,一直想找个由头让你来看看,今儿个你倒是进府里来,倒省去我不少麻烦……” “老侯爷回府,我多多少少都要过来见礼,不然这礼数就不周到了。”林珑解释了一句。 叶旭尧自然知道她进府的原因,甚至包括早上那场闹剧,真没想到他老娘把霍家弄进来狠狠犀落了一番。“听说我祖父倒是给了你块好东西。” 林珑闻言,踱近他,忙掏出那块怀古玉佩,“你说的是它?” 叶旭尧将她的四指合拢,“把它收好即可。”其实他不大喜欢她戴着祖父的玉佩,要戴也应是他的贴身之物。 林珑不知他的心思,这枚玉佩现在是提升她在叶家地位之用的,自然宝贵得很,不用他吩咐自然也会收好的。 “那儿加个博古架吧,这样一来可以增加屋里的观赏性,二来可以放些小物什,找起来也方便……”她的手指了指雕花拔步床旁边的空旷处。 叶旭尧看也不看地道:“好,依你。” 临沂伯府。 霍香玉歪在罗汉床上用针狠狠地刺着贴了林珑名讳的小人,“我扎你的心脏,咒你早死早超生……” 对于这姑娘此刻阴狠的面容,一旁的侍女都别开头去不敢看,自家姑娘现在这样子就像是魔怔似的。 “姑娘,姑娘,有信……” 霍香玉听闻,这才扔开手中的小人,一把接过侍女手中的信,打开只有俩字,已妥。 林珑上勾了,甚好!她拿着信阴森一笑。   ☆、第十五章 觊觎 林珑离开襄阳侯府时星子已经爬上了天幕,月色隐在云层里面,大地上只有少许星光,好在有叶旭尧的陪伴,倒也不会担心受怕。 到了林家的宅子,叶旭尧扶着林珑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她道:“天色太晚,我就不进去了,好好歇息,明儿我陪御医过来给栋弟看病,你准备一下。” 林珑点了点头,后一件于她是大事,“天已黑,你路上小心。” “不用担心。”叶旭尧看到她眸子里的担心,安抚地说了一句,然后才再度上马车。 匪鉴朝林珑微一晗首,马鞭一扬,马车渐渐驶出了林珑的视线范围以内。 一旁是打着灯的福瑞,今儿个是他值门卫,看到林珑转身,他忙把灯笼移近给林珑照路。 林珑正要跨进大门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她心头大惊,猛然抬眼看去,此人不是陌生人,安心之余又觉得愤怒,“你快放开我——” “你就那么放浪轻浮?”沈之良咬牙切齿地道,仿佛自己的所有物遭人觊觎一般。 他打听了好多天才知道林珑的新住处,在这儿站了两个多时辰才算等到林珑回府,对于这个前未婚妻他本没有多少感情,那天偶遇到她之后,虽然受辱,但他却止不住地记挂她。 哪怕现在她双眼冒火,整个人仍是耀眼得很,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随即想到刚才她与叶旭尧的亲密,脸上又布满一片阴霾。 林珑只觉得一阵厌烦,努力要挣开自己的手臂,“你松手,沈公子,我与我未婚夫一块儿干卿何事?要你来多管闲事?” 沈之良抿紧唇看她,对于她嘴里的未婚夫这几个字眼,他本能地感到厌恶至极,“你别忘了你原先的未婚夫是我。” 林珑冷冷一笑,苏州过后没船搭,他可知否?“沈公子不会忘了那张随风飘去的婚书吧?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当年你我定亲的那枚玉佩被我在苏州城当铺当了个高价,改天我就将那张死当的当票翻出来给回沈公子,你我可没有半分干系,别在这儿挡路惹人烦。” 一听到她将玉佩当了,沈之良气得头顶冒烟。 林珑不客气的一脚踢过去,沈之良下意识地避开,随后福瑞早就抄好扫帚在手,趁机打过去,这敢占他家大姑娘便宜的男人该死。 沈之良一时不察,被那大扫帚打在半边身体上,手背等处略有些血丝浮出,抓住林珑的手一松,林珑趁机一把推开他,看到福瑞打他,她也无动于衷。 跟着沈之良的小厮想要上前帮主子的忙,林珑冷道:“这儿是天子脚下,自有王法,这大门是我林家之地,尔等若是不自量力,那好办,我直接报这官即可,相信沈大人不会循私。” 那小厮遂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连累了自家主子要遵监牢,真不知道他家爷到底纠结些什么?当初是他主动要求退掉林家的婚事,如今看到这前未婚妻觅得良缘,又巴巴地放不开,他看了也别扭,被打一顿醒醒恼也是好的。 林珑怕沈之良还要上前再纠缠,立即闪身进府,朝仍挥着大扫帚的福瑞道:“福瑞,回来。” “是,大姑娘。” 福瑞应声,再狠狠地打了一扫帚阻止沈之良再纠缠,敢打他家大姑娘的主意,抽死丫的。 林珑待福瑞进来,看到沈之良还要再上前来,眼明手快地将门关上,扬声吩咐道:“明儿你向二娘支银子买条狗来守门口,往后看到那不是人的畜生,莫要与他纠缠失了身份,直接关门放狗即可,知晓吗?” 这不是人的畜生还能是谁?自然是指他,沈之良气得七窍生烟,用手大力地拍打着朱红色的大门,“林珑,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 “你再吵,我立刻就让人报官,我想你爹娘不会让你胡乱行动,我未婚夫还没走远,我现在让他再转回头也行,沈公子,你确定你要试试?”林珑半点也不含糊,既然他不要脸,那大家撕破脸皮又如何? 沈之良捶门的手一顿。 他身边的小厮上前劝道:“爷,我们回去吧,莫要太太担心,若是让老爷知道您在此纠缠林姑娘,怕是要动家法。” 这林姑娘是交了好运,不再是三年多前那个可欺的孤女,老爷可是不敢太过于开罪叶大人,自家少主子不是在自讨苦吃。 沈之良当然也是怕的,只是面子下不来,转身狠踢了一脚那提醒的小厮,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头一次,他后悔三年多前的行为。 这边大门发生的事情,惊动了绿姨娘与林琦,两人带着府里的壮丁小厮匆匆赶来。 “珑姐儿,可有受伤?”绿姨娘担心得面色发白。 “没事。”林珑摇了摇头,“是沈之良来闹事罢了……” “他怎到还不死心啊?我现在就去翻出当初那张当票给他送去,真是阴魂不散。”林琦气乎乎地道,不待林珑发话,当即转身回去打算翻箱倒柜。 林珑看到妹妹的举动,虽然再度摇摇头,但脸上挂满了笑意,“二娘,这门口只一人守着太单薄了点,改明儿,在这儿三人值守。” 今晚碰到沈之良的纠缠,让她仍心有余悸,若不是福瑞机灵懂得去抄那大扫帚,她只怕现在还未能脱身,沈之良这人太恬不知耻。 绿姨娘点点头,非但如此,还要在府里设人守夜,本以为天子脚下会更安宁,哪里知道就算是苍蝇老鼠也有不少,跳出来实在扰人得很。 回内宅时,林珑挥手让那群小厮离去,自个儿提着灯笼与绿姨娘一道进去,自然而然地将在襄阳侯府发生的事情道出来,绿姨娘听得脸上乐开了花,当即要林珑将老侯爷赏的怀古玉佩拿出来给她开开眼界。 林珑知道她听闻肯定要开心,立即掏出来给绿姨娘瞅瞅,在灯光下看到她眼角爬上来的皱纹,本身比权美环美艳的人,愣是现在显得比她老。她感动地抱了抱绿姨娘,“二娘,我们都会孝顺你的。” 绿姨娘从不怀疑林珑的话,拍拍她的手,“二娘晓得,你们都是好孩子。” 刚回到后院,看到林栋在廊下等她们,两人步子加快过去,林栋看到长姐没有损伤,这悬着的心才放下。 今夜不但林珑的住处不得安宁,临沂伯府同样在入夜后也没能安宁下来,各房的太太都不禁引颈观望,大房闹的那一出笑话,各房都早已知道,现在人家的老娘正在厅堂那儿大闹呢,这一出戏越发精彩。 权萧氏在接到蒋嬷嬷的消息后,哪里还能坐得住?这霍家欺人太甚,她的女儿不是那无依无靠之人,哪里容得了他人又打又掐的? “亲家母,我不跟你废话,现在赶紧让我儿出来相见,我亲眼看到才算做数。” 霍周氏哪里会让权美环出来见客?慢条斯理地道:“她嫁到我们霍家来,就生是我霍家人,死是我霍家鬼,亲家母,都跟你说儿媳妇她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你仍在这儿吵闹是何道理?莫要以为我霍家好欺?” 两个年过半百有多的老太太互相半点也不让,犀利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顿时火花四洞溅。 “霍周氏,别给脸不要脸,到底还是豪门大家出身的,撕破脸皮谁也别想得好。” “亲家母,你生什么气?我又没有打断儿媳妇的脚,她若要见你,自会过来,如今仍不至,表明她也并不想见到你罢了,你怎么就这么不通气?” 霍周氏才不会过于理会权萧氏的抗议,权美环是已婚的妇人,不是在家的闺女,她霍家如何教儿媳妇轮不到她多舌。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权衡一脸严肃地踏进临沂伯府的厅堂,看也不看霍周氏,朝自己带来的人道:“去,把姑奶奶找出来,今儿个就随我回府。” 霍周氏没想到权衡会这么蛮横行事,立即把矛头对准他,“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霍家是那无人之境任你来去自如?” 权衡不理会这老妇人的叫嚣,如今他早已后悔将小女儿再嫁到这家来。 霍堰原本在小妾的房里休息,听到权萧氏这老岳母到来,他无动于衷,并不打算亲自面对,让老母亲去应付即可。但在听到老岳父登门,他就不得不出面? 匆匆而来的他,朝端坐在那儿的权衡拱手道:“岳父大人,等过几日美环身子好些了,小婿再陪她回门探望您老……” “不必,我受不起。”权衡立即摆手,看这女婿一直不顺眼,当年知道女儿与他暗中私订终身的时候,他就禁了女儿的足,后来好在这霍家看上了他兄弟的女儿,没向美环下聘,他也乐得不管此事,就算后来的林则也不是那般合他心意,印象也总比眼前这个要好得多。 霍堰的眼底闪过强烈的不满,不但权衡不喜他,他也厌恶这岳父。 正在这时候,权美环被权衡的亲卫强行带过来,大晚上的她头上戴着软纱帽,面容朦胧不清,一进来看到母亲在坐,受了一肚子冤屈气的她飞扑向母亲,“娘——” 权萧氏一把抱住女儿,顿时也泪如雨下,好在自家老头子有本事,忙掀起女儿的面纱,权美环不让,母女俩拉扯了一阵,面纱才被掀起,看到女儿肿起来的半边脸,她立即愤怒地看向霍周氏:“霍周氏,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霍家居然敢打她的脸?” 霍周氏只是瞄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她是我霍家的媳妇,我教训媳妇有何不可?” 权衡二话不说,当即站起身来,拉过女儿的手臂强行带走,这霍家欺人太甚? 霍堰上前阻止,“岳父大人,此事不妥。” “我家美环还不至于被人当成下人来对待,霍家小子,废话不要说了,和离吧。”权衡态度强硬道。 霍堰怔在那儿,他是嫉恨权美环惦记前夫,却从未想过要与她和离,“这是万万不可的事情……” 权美环也呆愣住了,和离?她想也没想过,她是二婚的妇人,若是和离了,往后在这京城还如何有脸见人?后半生要自己一人孤灯独枕,她也不愿,“爹,我不和离……” 权衡听闻,顿时眼她一眼,声如洪钟道:“你在瞎说什么?” “爹,我不和离。”权美环坚定地道。 权萧氏看到女儿犯拧,她怎么养了这么个女儿?甭管和不和离,今儿个都要走,要给点颜色让霍家看看,知道她权家的女儿也不是好欺的。“美环,不要犯犟,听你爹的。” “娘……”权美环狐疑地看向亲娘。 权萧氏忙拉着她走,在她耳边道:“你还想让那狠心的人打你耳光?现在跟我回去,他若有心认错,自会来接你。再说你二婶母舍不得她的外孙女出阁也没娘主持丢人,自然会督促霍家接你回府。” 权美环回头看了眼在朦胧灯光中的夫婿,咬着下唇狠心随娘走出这府邸,说她狠贱也好,还是别的也好,她就是爱惨了这个男人,为了他,她可以舍弃一切。 霍香玉听到这边的变故,也迅速地从院子里赶来,站在回廊上,看到继母被权家老伯爷夫妻接了回去,父亲在一旁不停地表示自己有错,她看得面色紧抽,匆匆进了厅堂,看到祖母脸色脸看,忙上前道:“祖母,就这样放过她?” “她休想。”霍周氏冷声道,“这事你别搀和,你外祖母来劝和,你也装做不晓得,我看谁能硬得过谁?你爹没了她,要再娶容易得很,哼,她权家能留下一个当了寡妇又当弃妇的女儿?只怕更是沦为他人的笑柄。” 霍香玉一听,就知道祖母不会轻易屈服,之所以对权美环又打又骂,就是看淮了权氏妇德有亏,还能如何?脸上这才放心一笑,坐下来给她祖母捏肩。 “回来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怎么又开心起来?”霍周氏好奇地道。 “祖母,连你也笑话我?那我不孝顺你了。”霍香玉做势要起身。 “好了,祖母不过是打趣一句,你倒是当成真了。”霍周氏拍拍她的手,半晌,又语重心长地道:“香玉,叶家那小子你还是不要再想了,他不适合你,你也看到你继母了,送上门的女人没人会珍惜……” 霍香玉不喜欢听这论调,甩开祖母的手站起来,“祖母,我记得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又不是权美环,从来不担心将来会受叶钟氏的气,只要能笼络得了叶旭尧,她还怕什么?叶钟氏总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就是她报仇的时候,哼,一想到今儿个叶钟氏给她的屈辱,她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霍周氏看着孙女儿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女子一旦动起情来,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罢罢罢,她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帮孙女儿如愿。 翌日,林珑刚用过午膳,叶旭尧就带着一名太医登门,看到与叶旭尧年纪差不多的太医,她心下存疑,这人到底行不行的? 那名年轻的太医看到林珑似有所怀疑的眼神,微昂头,“我四岁随我爹学医,七岁熟读医书,十一岁就能独立看诊,十六岁入太医院,十八岁给皇上看诊,林姑娘还有什么疑问?” 林珑不禁暗自撇嘴,她又没说什么,他这么着急做甚? 叶旭尧对于这出言不逊之人性情很了解,握紧林珑的手,“他是张太医,在太医署很是有名,别被他那张脸皮给骗了。”趁机凑近林珑的耳边,“他给皇上看过诊,呃,是一些不能告人的隐疾。” 这话颇为大逆不道,林珑脸色瞬间红透,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再讨论这话题,什么皇帝的隐疾,无非就是那方面的事。 “叶子阳,你在说我什么坏话?”张太医不悦地道。 “没有,劝功兄不用动怒,不过告诉她,劝功兄的丰功伟绩罢了,你也知道我这未婚妻初回京城,不知道劝功兄的事迹情有可原。”叶旭尧扯了扯面皮道。 林珑看他的话比平日面对外人时多,再看了眼这年轻的张劝功,顿时知道两人应是知交好友,不然这张太医是不会将皇帝有隐疾的事情告知叶旭尧,至此,她对这年轻太医的怀疑扔到了爪哇国。 “张太医,这边请。” 张劝功看了看这热情一些的少女,这才觉得气顺了一点,“若不是你是叶子阳的女人,我才不会上门看诊。” 林珑脸色微红又微恼,这人真是得理不饶人。 叶旭尧捏了捏林珑的手,示意她不要介意,暗地里却是瞪了张劝功一眼,警告他对他未婚妻客气点。 “重色忘友的家伙。”张劝功不客气地道。 “这人嘴巴真欠揍。”林珑低声朝未婚夫抱怨。 叶旭尧也少有地应和她,“忍忍。” “你们两个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张劝功突然回头看向这对未婚夫妻,眼底却是一片惊讶,他认识叶旭尧很多年了,从没见到他还有这一面。 “没什么。”叶旭尧轻咳一声,松开林珑的手,与张劝功并排走在前面,这座宅邸的建筑他也极熟。 林珑看到叶旭尧领着那年轻太医进了林栋所住的主屋,自己赶紧去沏茶端上去。 “珑姐儿,这人就是给栋哥儿看病的人?”绿姨娘低声询问,这样年轻的大夫有没有本事的? 林珑把叶旭尧之前的说辞拿出来应付绿姨娘,绿姨娘不禁有些咋舌,“他是看那方面的名医,看我们栋哥儿的病怕是不对症吧?” 林珑舀茶叶的手一顿,自己倒是忘了,没将林栋实际的伤势告之绿姨娘,这会儿只能圆过来道:“二娘别忘了没本事可进不了太医署,栋哥儿这病必定影响到方方面面,我们找个名医来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身子弱的男子成年后也是难以生娃,她心下早就担忧林栋长大后会不会也这样?那就该糟了,如若这样,不如年少时就开始调理,趁现在年纪不大,一切都还没成定数。“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未来姑爷想得真周到。” 林珑讪然地笑了笑,叶旭尧在这方面确实是没得弹的。 把茶泡好,她端进去。 还没让香椽将帘子掀起来,守在门口的匪鉴就拦住,“林姑娘稍侯,爷吩咐,张太医正在看诊,林姑娘不适宜进去。” 林珑微怔后倒也明白,将托盘给了匪鉴,自己只身到外面的廊下等侯,里面问诊的声音不大,她听得并不真切,与她一同在廊下等着的绿姨娘引颈眺望着。 正在这时候,外头的小厮匆匆进来给林珑递了张花帖。 绿姨娘凑近一看,是张请帖。 林珑看了看落款的名讳,似乎主办的是位什么郡主,总之就是不认识的人,一面将请帖收好,一面将缘由道出来。 “叶家的籽姑娘邀请的?”绿姨娘是知道那丫头不是善茬,“会不会有问题?” “二娘放心,我自有分寸。”林珑笑着回应。 “要不让郑二姑娘也陪着你去?”绿姨娘提议,郑南珠只怕巴不得参加这样的游湖玩耍,与京中贵女交往,可是其上京来的初衷,她听闻郑夫人现在正在积级地给她家儿子物色妻子。 林珑细思后,摇了摇头,“我怕会出事,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人,到时候难照应,我有叶姑娘相陪应无碍。” 绿姨娘的眉头紧皱,既然林珑意已决,她也不好再劝。 没多时,里面的诊治结束,林珑急忙进去,那位年轻的太医将一张写满药材的纸张递给她,“着人去抓药,这是调理他身体所用的,还要配以我特制的药丸,等我回府后就会遣人送来,一起先服一段日子,过几天我会再过府来诊断看看效果如何?” “好。”林珑点头,立即交代一旁的侍女去抓药。 “之前所服的药丸是不是要停下?”叶旭尧问道。 张劝功一面收医箱,一面沉思道:“这个暂不服,这药他再吃会影响身体的,不过你给他服药的时机很对,只不过现在不再适合他的身体。” 林栋的眼睫毛眨了眨,这太医看来是有真本事的。 ------题外话------ 某梦看看今晚能不能撸出二更来,如果有将会在十一点左右。   ☆、第十六章 游湖 林珑对于这张太医的诊治是十分的满意,当即就留了对方用膳,张劝功从容应下,朝叶旭尧眨了眨眼,看了眼林珑出去吩咐的俏影,朝叶旭尧笑道:“子阳,看来你栽进去了,那会儿还百般不愿,现在却为了她化成了绕指柔。” 叶旭尧不置可否,对于他来说,有些话无须说得太直白,大家内心明白即可。 张劝功也笑了笑,这世上惟有感情事说不清道不明。 膳食备好之后,张府的人却寻上门来,说是宫里突然有宣召,要自家主子立即进宫。张劝功急忙提着医箱离去,临离去前给了林珑一张手谕,嘱她派人去他府里取药丸即可。 林珑点点头,“张太医慢行。” “服药按我吩咐的注意即可,林姑娘,过两天我会再来复诊,告辞!”张劝功朝林珑拱手为礼,然后向一旁的叶旭尧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叶旭尧微微晗首,拉着林珑的手往摆膳的花厅而去。 临近花厅,林珑甩开他的手,给人看到不太好,叶旭尧的手中一空,神色一凛,本想说什么,看到绿姨娘望过来,这才神色和缓一些。 “张太医走了?”绿姨娘惊讶地问。 “嗯,刚走没多久,下回有机会再答谢他吧。”林珑从容地道。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理,遂不再说什么,忙招呼叶旭尧坐下,这未来姑爷对他们家算是没话说的。 “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是外人。” 叶旭尧这话,让刚要落坐的林琦与林栋都微微一怔,消化过后,皆朝林珑促狭一笑,林珑脸色微红,“看什么看,赶紧坐吧,饭菜凉了就不好吃。” 京城的秋天比苏州城要冷得多了,这饭菜放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凝固一层油,口感会差了许多。 “你试试这个,味道应该不错?”林珑给叶旭尧挟了一筷子菜,朝他笑了笑,两人就快是夫妻了,也没有必要太多的忌诲。 叶旭尧的黑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吃起她挟的菜,给了句评语,“嗯,不错。”同时礼尚往来了一回。 绿姨娘看得眉开眼笑,对这局面喜闻乐见,以前自家姑娘太过拘谨,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叶旭尧对她的喜爱,正是要趁这机会抓住男人的心,婚后才能过得舒适。 林琦有几分羡慕,她将来也要找一个像姐夫这般的男人,咬着嘴里的红烧肉,她暗暗发誓。 待送了叶旭尧离府,林珑转回来的时候,看到绿姨娘正在指挥侍女收拾东西,她刚要回屋,看到自己随手放下的请帖呈摊开状,请客之人的名讳一览无疑,疑惑地上前收起,“这东西谁翻过?”印象中好像自己收得挺妥帖的,怎么会被人打开了? 绿姨娘抬眸一看,“我没瞅到有人动过,莫不是秋风大,给吹翻开了?”顿了顿,“要不我让人查查……” 林珑想想不大可能,不过想到这无关紧要,遂耸耸肩不太在乎,“罢了,不过是那慧明郡主请客,当不得是什么大事,给人知晓也无甚不妥。” 绿姨娘想想也是这个理,遂也撂开不再搭理。 因为要赴宴,林珑在那天也好生打扮了一番,特意选了条嫩绿素色襦裙,外面套了件吉祥纹样镶边白色暗花底子缠枝花绣样的对襟褙子,鹅黄色的立领襦衫上扣了个轻巧的珍珠扣子,头上挽了个垂鬟分肖髻,鬓边插了支珍珠缠绕而成的花朵,简单的凤钗插在发髻一侧,不失少女的俏皮又显得端庄。 林珑照照镜子,还是挺满意的,这才戴上两对金子打造的手钏,无甚不妥后,这才掀帘子出去,看到绿姨娘已等在门外,好奇道:“二娘,都还没到时辰,怎生过来相催?” “珑姐儿,叶家的籽姑娘已坐在正堂,说是来接你一道过去。”绿姨娘顺带给她整整衣领,看到叶家两位姑娘都与林珑亲近,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原本还担心那位籽姑娘没安好心,可人家早早来接自家姑娘,这诚意还是十足的,焉能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珑地是怔了怔,叶蔓籽这般献殷勤,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面容略有几分沉重。 “怎么了?”绿姨娘同样也是神色一顿。 “没什么,我到前厅去吧。”林珑顺便吩咐素纹随她赴宴,原本还想要香椽一道去,随后想到这种场合,素纹比香椽要有经验,所以临时又改了口。 素纹忙点头,赶紧趋上前跟着林珑。 到了前面的厅堂,果然看到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装的叶蔓籽神色不耐烦地喝着茶水,遂轻唤了一声,“籽姑娘。” 叶蔓籽抬头看她,抱怨道:“你有没有理慢一点?我都喝了一碗茶。” “倒是让你好等,不过我记得这会儿离约定尚有半个时辰。”林珑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又不是她让她来早的,是她自个儿着急,怕她变卦非要过来接她罢了。 叶蔓籽知道说她不过,面容不悦地闭了嘴,“那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林珑点点头,与绿姨娘说了两句,这才随叶蔓籽一道出去,马车在影壁前等候,只是走着走着,她似不经意地道:“叶姑娘怎么没来?她不与我们一块儿吗?” 叶蔓籽只想快点上马车,实在不太喜欢与这破落户一道,免得有*份,听到她问,随口道:“我姐吃坏了肚子,今儿个去不了,府医正给她诊治呢。” 林珑闻言一怔,叶蔓君去不了了?神色一紧,忙问,“可严重?” “上吐下拉的,脸色平白,我娘不让她瞎折膳,所以就让她在府里呆着,你不问,我都忘了跟你说。”叶蔓籽少有地说了一长串。 林珑一直有留意叶蔓籽说话的神情,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看她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妥,眼眉一敛,“既然叶姑娘身体不适,我还是过府去看望一番比较安心……” 叶蔓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双眼直视她,“我都说我姐没事了,吃上一两帖药就会好,都临门一脚了你还要退缩?是不是存心要我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她们听说你是我嫂子,对你正感兴趣呢,你若不去我岂不是失信于人?再说这宴席还是清王爷的女儿慧明郡主主办的。” 说来说去,就是不容林珑退缩不前。 林珑至此倒是可以肯定一些事情,淡然地笑道:“籽姑娘无须如此紧张,我又没说不去,只是这里离襄阳侯府不远,若是能顺便探望叶姑娘一番再去也不迟?” “我姐没大碍的,她若有大碍,我岂会出去赴宴?走吧,别磨蹭了。”叶蔓籽不悦地催促,并且不由分说地拉着林珑就走,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林珑的神色一凛,也没有再推却,睫毛半敛遮住自己眼底的戒备,如果这次她找了借口推却,只怕还会有下一次,倒不如跟去看看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踩上踏脚凳,她由得叶蔓籽拉上马车,远远地看着两人极亲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一进了马车,叶蔓籽就松开抓住林珑的手,还在自己粉色的衣裙上擦了擦,这个小动作自然落在林珑的眼里。 叶蔓籽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我跟你说,你到时候别表现得太小家子气失了我的颜面,那慧明郡主可是皇室女,身份地位自然不是你这个破……”她想说破落户的女儿,随后又改口,“不是你能比的,最好给我放警醒点……” “籽姑娘,你不情,我也不愿,若你这么怕因我失了颜面,我这就下车回去,这宴不去也罢。”林珑做势要下车。 叶蔓籽表情一怔,一把拦住她,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我听来就是这个意思?籽姑娘,有没有人教过你,你的行为不单只代表你自己,也代表你的家人,而很不幸我也将会是你的家人之一,你若联合外人一道欺侮我,你就能得好?”林珑的神色很严峻,这个小姑真的欠教训,叶钟氏只会罚她是没用的,叶蔓君倒是有教,只可惜人人都太爱护她了,舍不得说重话,到头来是什么效果也达不成。 叶蔓籽脸上闪过心虚的表情,随后又凶狠地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林珑,你现在还不是我嫂子,别急着端起这身份来训话……” “不管现在或是以后,你都要尊我一句嫂子。”林珑强硬地道,再度落坐回软垫之上,“我之所以现在没下马车,并不是因为你之故,而是我应承了侯夫人与叶姑娘,做人一诺千金,籽姑娘还是好自为之,须知你不是一个人。” 语毕,她即闭目养神,不再搭理那刁蛮的千金,一块顽石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点化的,叶蔓籽这人已经被养歪了,不知那位老太太叶秦氏故意教成这样有何目的,心头仍是止不住地一阵烦乱。 叶蔓籽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林珑说的话她听长姐说过不下数百遍,也不再有新鲜感,只是长姐的态度要比她好多了,抿紧唇狠瞪了这破落户的女儿几眼,还是霍姐姐好,只要霍姐姐当了她嫂子,这破落户的女儿还有何惧? 想定后,她也施施然地坐回软垫上,靠在软枕内,仍兀自生着闷气。 林珑很快平定心神,多想无异,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即可,倒是有几分精神地掀起车窗帘子看着街上之景。 游湖在京城有名的水道河流之上,这儿的水流直通皇宫内河,现是秋天,两岸的树木一片萧瑟,但湖面上波光粼粼,在秋阳中泛着迷人的光芒。 在那之上停留着一艘雕梁画栋的画舫,林珑被素纹扶下马车时,这画舫比上回在苏州城高志游湖所用的更为高大华丽,果然京城还是藏龙卧虎之地。 “你还没见过这华丽的画舫吧?这回可要好好地开开眼界。”叶蔓籽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 “再华丽再大,不过船尔,有甚稀奇?”林珑收回目光,淡淡地回应。 叶蔓籽轻哼一声,看到已经有多辆马车驶到,众多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少女由自家侍女扶下马车,待看到叶蔓籽,都笑着招了招手。 叶蔓籽缓步上前,其中一人瞄了瞄林珑,拉住叶蔓籽的手道:“那人就是你家大哥未来的妻室?”下巴往林珑的方向抬了抬。 “哪个,我瞅瞅?”有人也立即凑上来,“长得也就那样嘛,怪不得香玉气歪了,被这么个破落户的女儿捡去便宜。” “香玉与叶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 一时间鄙夷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蔓籽听闻,自然受到这些个贵女的影响,低语一句,“没错,就是她,破坏了我哥与霍姐姐的姻缘。” 林珑看了一眼那些个拿不善眼神看她的贵女们,神色未变,叶蔓籽是怎样的人,所交的朋友就会是怎样,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她与她认真计较,输的就会是自己。 因而她的神情气派一如往常,并不会因为自己出身低微而自卑,也不会因为攀上叶旭尧这乘龙快婿而自傲,平日咋样现在就咋样。 那些讨论她的贵女们看到她不为所动,本来还叽喳个不停的,顿时就失了乐趣,光自己人在起哄,对方不为所动,没趣透了,遂个个都面色不豫地停下八卦与谩骂。 没有比对方连你在谩骂都没个反应更埋汰人的。 叶蔓籽撇撇嘴,这会儿倒不好谅着林珑不搭理,遂拉着林珑到跟前,一一介绍。 林珑也不卑不亢地一一晗首,至于对方的态度是好是坏,她并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一群黄毛丫头,与她们过于计较倒是失了自家风度。这会儿她倒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女,与叶旭尧成亲尚需些日子,生活早就将那颗浮躁的心磨砺成现在这个沉稳内敛的样子。 坐在另一辆马车内的霍香玉与她的知交好友慧明郡主暗暗皱紧眉头。 在下马车之前,慧明郡主看着霍香玉道:“香玉,你这对手不太好对付。”挤兑的言语她刀枪不入,激怒不了,自然就不会出丑。 霍香玉咬紧一口银牙,“总之,我不能让她好过,郡主,你帮我一把,这恩德我不会忘记的。” 慧明郡主是清王爷颇为宠爱的女儿,本来也是天之骄女,无奈她的身份有个很大的软肋,那就是庶出,哪怕生母得宠,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王府女主子,与自家嫡姐相比那更是差了一大截,人家根本就不带她玩。 只能退而求其次,与霍香玉等公侯千金来往甚密,这些人年纪不大,也好挑唆,更能衬托自己高贵的身份,就算自家嫡姐不带自己玩又如何?有父王的财力支持,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会儿她沉吟一会儿,“香玉,冲着我们这份交情,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可先声明,若是有个意外,我可不担责。” “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霍香玉眼里闪过一抹恶毒之色,如萃了毒液的眼睛看向那不远处的林珑,她要她身败名裂,再也嫁不进叶家去,哼,给个小妾都不要,真是自己找死。 林珑正抬眸的时候,看到那王府马车驶近,排场比任何人都要大,贴身侍女先下来放下踏脚凳,开路的太监拉长声音道:“慧明郡主到——” 只见一众贵女都屈膝,“参见郡主。” 林珑看了看身边的人,没有必要做个特立独行的人,这慧明郡主就算是庶出那也是有皇家血统的,她也慢慢地行起礼来。 搭着侍女的手下马车的少女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脸颇为白皙,一双略弯的柳眉,眉下一双大眼睛,秀挺的鼻子,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嘴巴也很大,哪怕她故意用脂膏把唇涂小点,那也无济于事,总的来说不太讨喜。 再接着下来的人却是让她瞪大眼睛,随后一眯,居然是霍香玉,今天的霍香玉穿了一身华贵的紫衣,与那天初相见一样,张扬得很。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霍香玉意味不明地一笑,她不示弱微微一笑,在“都起来吧”的声音中,她缓缓直起身子,斜眼看向叶蔓籽。 叶蔓籽这会儿却是装作看不见,她自觉没有必要跟林珑解释些什么,人都来了,她也不怕林珑就此离去,毕竟若是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往后林珑要再得到别人的邀请融入京城的贵女圈中就不容易了。 这里的衣香鬓影让不少远远观望的民众产生兴趣,众人也习惯了别人的视线,登上画舫的时候,秋风拂过吹起众多颜色的衣袂,看起来相当的赏心悦目。 林珑看了看,一把拉住叶蔓籽,身体一错位,抢在太师孙女儿的前面踏上踏板,那太师孙女儿只能干瞪眼,不悦地看着林珑,这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失礼,我那边还有朋友。”叶蔓籽气呼呼地道,原本想让林珑最后一个上船,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可不关她的事情,哪曾想林珑会这样粘着她并自作主张。 林珑神色淡淡地道:“你邀得我来,自然要与我一处才合理。”脚步不停紧跟在高府四姑娘的身后,没错,前面这个才是高志真正的妹妹高四姑娘。 前是高四姑娘,后面是太师的孙女儿,最末还有三两个贵女,这样的阵容,要动手脚对付她只怕要掂量掂量,她也不怕出丑,反正有人陪。 站在画舫之上的霍香玉指甲因紧握而陷进肉里,给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还不想与高家交恶,高贵妃可是个狠角色,可恶,都给叶蔓籽交代了,要让林珑落单,她怎么还那样紧紧地跟在林珑身边?没用的东西,掩住怒气,转身就进了船舱。 林珑安全无虞地上了甲板,她身后的太师孙女气红了俏脸,包括她后面那几个同样被林珑截胡的贵女都气得够呛,她歉意一笑,宁可当个小人度君子之腹,也不能叫人暗算去,她可是旱鸭子,真掉进水里下场可想而知。 她身边叶蔓籽怒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籽姑娘何必动怒?我可是你未来嫂子。”林珑再一次强调道,多提几次没坏的。 叶蔓籽俏脸一沉,气呼呼地迈开步子进到船舱里面,林珑耸耸肩跟在她身边。 船舱里面同样极尽奢华,家具物什都是高档的值钱货,林珑一眼就能认出,更何况这画舫内部的雕刻更是出自绝佳工匠之手,颇为令人赞叹。 坐在首位的慧明郡主把侍女端上来的茶盏摆到一边,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这位可是林姑娘?” 林珑上前微微晗首行礼,“正是小女子,小女子还没有多谢郡主相邀,不知郡主唤小女子有何指教?” 慧明郡主含笑不语,目光在林珑身上睃巡一遍,好半晌,方才掩帕笑道:“我还以为襄阳侯府的长孙要娶一人怎样的清俊人物呢,原来不过尔尔。”嘴角微微一撇,略有嫌弃。 林珑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尴尬,尽管她身边的一众贵女们都掩帕偷笑,场面好不尴尬,她身后的素纹急得直冒火,这群人无非是仗着出身在此嘲笑林姑娘罢了,不禁埋怨地看向同样笑容的叶蔓籽,这次籽姑娘过份了,回头必要告诉太太才行。 “哪怕小女子在众人只是尔尔,在侯夫人与叶公子的眼里不是尔尔即可,只怕有些人想要尔尔也不行。”林珑淡淡地回应,丝毫不掩饰她是叶钟氏与叶旭尧选中的人这个事实。 这话没有哪家的儿媳妇能说得如此底气十足,这话明显在打霍香玉的脸,很多贵族之家的女子都知道霍香玉情倾叶旭尧,而林珑是半路杀出的拦路虎。 众人脸上的笑容这会儿就尴尬了,不少人偷瞄霍香玉的脸色,果然霍香玉脸色颇为难看,握着茶盏的手颤了颤,可见气得不轻。 慧明郡主冷哼一声,“倒是个牙尖嘴利的货色,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身子挨到椅背,“听闻你在苏州城是卖胭脂水粉的,林姑娘,你觉得你有资格站在这儿与我们站在一起吗?” “对呀,也不知道卖的是什么劣质商品。”有人附和,正是被林珑插队的太师的孙女。 “你是人,我也是人,为何就不能站在一起?”林珑煞有介事道:“莫非有人是畜生,那就真的不能站一块儿了。”最后摇了摇头,“小女子自认是人,不是畜生。” 慧明郡主气极,“你敢骂本郡主是畜生?” “非也,郡主切莫对号入座。”林珑再度摇头,“我对郡主的景仰有如此刻滔滔之江水,延绵不绝,更何况郡主邀我来做客,感激还来不及呢。” 那一脸的感谢不似做假,正准备借题发挥的慧明郡主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坐回椅子里,这个女子真他娘的气人,她出的力都似打在棉花上,轻飘飘地被她带过去。 一双厉眼打量在林珑的身上,这气度倒也不凡,若不是碍于霍香玉,她倒想要与她结交了,未来的襄阳侯夫人,似乎也不低于霍香玉,眼角微瞥霍香玉一眼。 霍香玉皱眉看向她,那不悦的嘴角紧抿,提醒她两人的交情可不浅,再说除去林珑,她往后就会是襄阳侯夫人,地位只高不低。 慧明郡主看了看,这才做罢,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兴致去与林珑斗嘴,一想到自己总落于下风,那嘴角抽搐得厉害。 林珑这才回到原位坐下,靠在身后围栏上,她看向那位太师的孙女,正色道:“孙姑娘不知道我家玉肤坊的出品,我不怪你,但是劣质商品几个字还是不要提为妙。” 太师的孙女俏脸一冷,“你怎么说都可以,我就是爱说这是劣质商品,你又能奈我何?” “不奈何,嘴长在孙姑娘的身上,爱说什么那是你的自由。”林珑神色淡淡地道,“只是他日孙姑娘会是我玉肤坊京城店里永久拒绝往来户。” 这口气好大,店铺都没开,就敢这样说话? 其他的贵女们都睁大眼睛,这林姑娘哪来的底气? 林珑也不怕她们看,既然来了这场合,为何不趁机在宣传一下?哪怕是质疑的名声,也无妨,她对自己的商品还是有自信的,她能在苏州城站稳脚跟,同样就能在京城生存,更何况她的起点比当初高多了。 太师的孙女不屑道:“哼,你白送我也不要,还当我稀罕你那劣质商品……” “林姑娘玉肤坊出产的商品质量挺好,不是劣质品。”另一道略有些清脆的嗓音响起,在这不大的船舫里面倒也引人注目。 这让正暗中招来叶蔓籽说话的霍香玉不禁也回头看了一眼,最后微微一哼,把一包粉末递给叶蔓籽,“待会儿开席,你暗中放到她的酒水中。” “这是什么?”叶蔓籽有疑惑,不是说只要林珑出丑即可吗?还要下药? 霍香玉看到她似有所动摇,笑道:“不过是些让她做些不受控制的举动,譬如当众脱了衣物,那不是丑态百出?”环住叶蔓籽的肩膀,指向河面的另一头,“待会儿会有另一艘画舫经过,出行的可是九王爷。” 这样一来,名节受损的林珑,还能再嫁到叶家去吗? 这后果不用想都知道。 ------题外话------ 稍后十点左右会有二更。   ☆、第十七章 暗算(二更) 叶蔓籽内心中仍有挣扎,这样做似乎太损了些。 霍香玉有几分哽咽地道:“蔓籽,连你也不帮我吗?我们还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对你哥是情深一片……” 叶蔓籽咬咬下唇,一把握住霍香玉的手,“霍姐姐,我帮你,大不了退了婚后,我让我娘给她一笔银子当补偿,她回苏州城还能许人。” “蔓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他日我成了你嫂子一定会照拂你的。”霍香玉破啼为笑,心里却是万分不屑,愚蠢至极的傻丫头。 待叶蔓籽走后,她收起脸上的哀凄,微抬下巴讥诮一笑。 从后面踱出来的慧明郡主与她站在一块儿,“你倒是厉害,居然利用了叶家那个刁蛮丫头,只怕她事后要后悔不迭。” “她可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指使的。”霍香玉卷着手中的帕子恶毒地看着林珑,“所有人都看见她是如何对待自己未来的大嫂,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别人也会相信是她一人所为。” 慧明郡主欣赏霍香玉,更多的是欣赏她的狠绝,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为你,我可担了不少责,他日可是要还我的。” 霍香玉笑了笑,“我都记得。” “只可惜这姓林的女子,倒也是个聪明人。” 霍香玉听着慧明郡主的叹息,嘴角暗地里撇了撇,别在这儿扮同情了,看了直叫人倒胃口。 此时的林珑却是瞪大眼睛看向高四姑娘,没想到她会为自己的产品正名。 高四姑娘看到林珑眼里的疑惑,继续道:“我哥前段时日从苏州公干回来,给我带了一套玉肤坊的产品,很是好用。”她拉了拉身边一名贵女的衣袖,“阿容,你之前不是我问我肌肤怎么突然白里透红吗?其实都是用了林姑娘的肤膏后才发生的变化。” 当初她哥高志将那肤膏给她用的时候,她还百般不屑,随手赏给了身边的大丫鬟,结果不过几日,那大丫鬟的肌肤就光滑许多,她看得心痒痒的,一问才知是自家兄长带回来的肤膏的功劳。她又拿回来自个儿用,效果是一天比一天好,这才知道兄长没有诓她,后来她又去兄长那将剩下的肤膏全霸占了。 高四姑娘是高贵妃的妹妹,一向也颇得高贵妃的喜爱,所以也没有多少人会给她脸色看,如今听她说得这么神奇,都一脸好奇地看向林珑,那个玉肤坊比丰盛德还好? “原来如此,高国舅当时倒是买了不少,没想到是为了高四姑娘买的。”林珑一副唏嘘的样子,侧面赞他们兄妹情深。 高四姑娘笑了笑,“林姑娘,你要在京城开玉肤坊,到时候开业别忘了给我张帖子,我还有好些不懂的地方要讨教林姑娘,我三哥说林姑娘在脂粉界非等闲之辈。” “高国舅谬赞。”林珑客气地道,“昔日在苏州弄这个,不过是我与义姐以及好姐妹一时兴起的玩意罢了,没想到最后会得到大家的认可。”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东西不愁找到识货人。”高四姑娘也是想要结识林珑的,之前收到这帖子时,就是因为听她们说叶蔓籽会带自家那个从苏州来的嫂子过来,她才决定参加的。 其他的贵女们顿时对林珑感兴趣起来,只是碍于首坐的慧明郡主与霍香玉这伯府千金,所以不敢过于热情地与林珑说话。 什么商户的她们并不太在乎,将来她们出阁家里也是要陪嫁铺子的,只要能真正变美,这才是她们终级目标。 就在人人观望的时候,之前被高四姑娘唤做阿容的少女却是突然搭讪,“林姑娘,你说像我这样的肌肤还能变白吗?” 林珑听到她的话,正色看她,提了几个挺关键的问题,给了几个美容方子,顿时让那叫阿容的少女眉开眼笑,直言回去就照做,其他的少女脸上的顾忌也少了许多,开始与林珑搭讪。 霍香玉看到这一幕,气得几乎要吐血,真是一群不可谋之人。 慧明郡主也有几分心痒痒的,她的肌肤并非赛雪,也有不少小问题,看那高四姑娘确实肤白唇红的更惹人怜爱,岂能不对林珑的美容方子感兴趣?只是之前自己那般刁难人家,确是不好开这口,斜睨了眼掩藏不住怒意的霍香玉,再看了眼林珑,掩下自己的心思。 叶蔓籽握紧袖中的药粉,她就算再刁蛮不讲理,也没试过干这样的事情,心绪不宁,也就没有注意到本来被人孤立的林珑,现在却是开始慢慢为人所接受,她们这群贵女们的友谊并不是太牢固,之前还能为霍香玉打抱不平,随后就又想要得到林珑的美容方子,就可见一斑。 好不容易挨到开席,叶蔓籽自然是要与林珑一桌的,两人互为隔壁,慧明郡主与霍香玉一席,两人不时交头接耳,可见关系极其牢固。 林珑发现叶蔓籽并不怎么吃东西,遂好奇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蔓籽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好气地道:“管好你自己即可,多管闲事。” 这傲慢的态度让之前得了林珑美容方子的少女略有不满,这好歹也是未来嫂子,叶蔓籽这态度真是让人不爽,只不过林珑没有指责,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叶蔓籽看到果然有一艘画舫开过来,借着林珑不注意,把药粉撒到林珑的杯子里面,然后攥紧那装药粉的纸张,左右看了看,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这才淡定地吃起菜。 林珑确实也没有看到叶蔓籽的小动作,之所以会关心问一句,那也是看在叶钟氏等人的份上,要不然她才不管她。 这是一场鸿门宴,她在来的时候就知道,所以吃菜也是极小心,席上只看那高四姑娘吃什么,她后筷子也跟着挟,这可是高贵妃的妹妹,没人会算计到她头上,这菜自然是安全的,至于酒水,那很抱歉,她一律不沾。 叶蔓籽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喝下那掺料的水酒,心里不禁开始着急,兼之又感觉到霍香玉看过来的不满目光,她不想要这霍香玉对她不满,“你不喝这水酒吗?” 林珑听得她问,立即防备,随之摇头,“我不渴。” 叶蔓籽不禁皱紧眉头,她不喝她如何能设计她?看到另一艘画舫渐渐逼近,在船头的人果然是英俊不凡的九王爷。 一众少女都开始花痴起来,“看,九王爷今儿个也来游湖。” “真的是他。” “我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呢?今儿个太幸运了……” “……” 林珑也好奇地张望一眼,这九王爷她听说过,其实他是先皇的第九子,皇帝的同胞弟弟,一向深得帝恩,不过此人闲散惯了,据说最受不得拘束,也没在朝里任个一官半职,皇帝每每要他入朝,他都推却了事。 叶蔓籽一不作二不休,举起自己的酒杯,朗声道:“林姑娘,我敬你一杯。” 这声音成功地引回不少贵女的注目,叶蔓籽这举动让她们看不明白。 林珑自然也是不明白的,“籽姑娘,我今儿个略有不适,不宜饮水酒……” “林姑娘,这是看不起我吗?”叶蔓籽挑衅道。 林珑皱眉,这叶蔓籽胡搅蛮缠起来真是令人厌烦,“我没这意思……” “那就给我喝啊。” 林珑听到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再看了眼酒杯,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不然她为何非要自己喝?“籽姑娘,别胡闹了,赶紧坐下来……” “原来你对我也是虚情假意,我算是长见识了,你还没嫁进我家来,就如此对我,你摸摸良心,你好意思吗?” 一句句挑衅的话在耳边萦绕,林珑是打定主意不能喝这酒,决不能冲动了事,只是再生硬的拒绝就会变成她的不是,叶蔓籽不精明,她可不能跟着在后面蠢。 看到周围渐渐怀疑的目光,还没成亲,她也不想背一个刻薄小姑的名声,思定后,她举起酒杯来,“籽姑娘,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意思……啊——” 她脚下假意被人在后面一推踉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倾倒在地,杯中物洒到地上,把地面铺了的华丽地毯烧出一个洞来。 “这酒有毒——” 尖叫的声音响起,林珑方才回魂,她也死死地盯着那个洞看,果然不喝才是对的,只是这下毒的人……她慢慢地转头看向呆怔住的叶蔓籽,是她下的? 不但林珑,不少贵女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叶蔓籽,再不满林珑也不至于下毒害死她吧?一桌子的酒都是从同一个酒壶倒出来的,其间并没有换过酒,有不少贵女喝了,并没有毒发身亡,为何独独林珑手中那一杯却是有毒? 而且按坐位来看,叶蔓籽是最挨近林珑的,她才是最有机会与可能下毒害林珑之人。 “不,不是我……”叶蔓籽也吓得手一抖,酒杯掉落在地。 众人再仔细看,那洒出来的酒液却是没毒的,这就更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测,做出这一切的人就是叶蔓籽。 慧明郡主神色严肃地推开人群踱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不知道这是毒药,是……” 叶蔓籽辩驳的话还没有落地,霍香玉就过来一脸惊讶地痛心指责,“阿籽,你这是何苦?她再不好也即将是你大嫂,把她弄死你能得到什么好处?糊涂啊!” 叶蔓籽睁大眼睛看着霍香玉,“霍姐姐,这是你给我的,是你嘱我才做的……” “你别含血喷人,我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霍香玉推得一干二净,心里却恨极这叶蔓籽连一点点小事情都做不好。 没错,她给叶蔓籽的并非是什么让人做出不自爱行为的药,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要的是林珑死,惟有死人争不过她。事后没有任何证据,牵扯不到自己身上,加上她之前的布局,她也不会因此事让叶钟氏反感,叶钟氏会放弃叶蔓籽这个女儿的,假以时日,她再讨好她,这婚事还不是她的? 算盘打得不错,却是没能打响,她不禁感到惋惜,不怕,她还有后着。 周围的议论声渐响,叶蔓籽水洗不清,这时候她不禁慌乱起来,两手揪紧衣襟,有几分了然地看向霍香玉,她当她是姐姐,她却拿她当替死鬼,眼里渐有恨意。 霍香玉也觉得可惜,再找像叶蔓籽这样好糊弄的主并不容易,更可惜的是她没能完成使命。 另一艘画舫接近,站在船头的九王爷看到一群贵女们都在叽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一看到里面的慧明郡主,就知道这是他堂叔的女儿。 “可需要帮忙?” 听到这醇厚嗓音响起,一众贵女都看向九王爷。 叶蔓籽更是脸色苍白,她不要被人抓去审问。 慧明郡主一看是堂兄,忙上前见礼,把事情缘由简明扼要地道出。 林珑看了眼霍香玉,这事八成还是她在背后教唆的,再则看到叶蔓籽打颤的样子,如果她出事影响叶家的名声,最后她也不会得好,叶钟氏很明显会更偏爱自己的女儿,只怕还会把账记到她头上来,那她之前的努力就会打了水漂。 一再细思后,她上前抱住打冷颤的叶蔓籽,“不关籽姑娘的事情,我们之间是有点小矛盾,可她不会下毒要害死我。” “林姑娘,你要包庇她?”慧明郡主惊讶地看着她。 “她是我未来小姑,害了我对她有何好处?这船上真正要害我的人肯定不是她……” “那姑娘以为是何人?” 从两艘搭着船板过来的九王爷一副戏谑的样子问道。 “我不晓得。”林珑看了眼霍香玉,最后却这样道,“这酒是出自这船里人的手,彻查的功夫应是交给郡主才对。” 叶蔓籽紧紧地攥着林珑的衣襟,她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九王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下毒的人应是她身边那个女孩,她却包庇真凶,又是一个为了大局不得已的行为。 叶蔓籽不认,林珑包庇,此刻再问下去只怕会引火烧身,更何况还有一个堂兄在身边,她不想卷入进去,也不可能供出霍香玉,最后只好委屈九王爷来查。 “你知道我不管事的。”九王爷摊摊手。 “堂兄就帮帮堂妹吧。”慧明郡主祈求道。 九王爷无法只好点了点,知道这堂妹是顾及名声,不过在应声的时候还是再看了眼林珑。 林珑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安抚地拍了拍叶蔓籽的背,在众人的眼里树立好嫂子的形象,私下里却是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若不是看在你娘,你哥,你姐的份上,还有为了我将来的女儿着想,叶蔓籽,我管你去死。这次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她私下把她的手腕攥得很紧,疼得叶蔓籽想要叫出声,只是这会儿她不敢开罪林珑,也怕她会把她交出去,再说她心目中的霍姐姐的形象彻底坍塌。 出了这事,没人再有兴致游湖,草草结束,画舫靠岸,众人都一一上岸。 霍香玉看着林珑护着叶蔓籽上岸,脸上的神色十分阴郁。 “暂时先这样吧,别再弄出别的事情来。”慧明郡主低声道,“你且知道为了你,我连我堂兄都利用上,现在林珑执意包庇叶蔓籽,我们讨不到好的。” 霍香玉轻“嗯”一声,然后一声不吭,跟在慧明郡主的身后开始下船。 有不少最先上岸的贵女急忙离去,不过赴个宴还会有毒酒,她们可不想惹祸上身,还不如早早归家来得安全。 林珑自然也不想再逗留,抱着叶蔓籽的她也打着第一时间离开的主意,正准备上马车之时,耳中听到马蹄声响。 她转头看去,一辆马车疾驰向她而来,速度极快。 刚登上岸的慧明郡主见状,转头看向霍香玉,霍香玉表情平静,眼里却是闪过一抹得意。 “林姑娘,小心——”本来走在后面的素纹见状惊叫,怕是来不及了,那马车的速度极快。 还没来得及走的贵女都惊得白了面容,这太可怕了。 处在极度危险当中的林珑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马头离自己越来越近。 叶蔓籽也睁大眼睛,喃道:“是霍香玉,是她干的……” 霍香玉三个字入脑,林珑方才清醒过来,马头在她的瞳孔里面越放越大,她狠一咬舌尖,身子刚要一动,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护住她与叶蔓籽往旁边一滚,三人滚作一团,险险避开了那冲过来的马车。 霍香玉看得恼恨不已,拳头握紧,正要缓一口气,却睁大眼睛看到那马车突然转向,马儿喷着气嘶叫地向她的方向奔来。 “啊——” 尖叫声不断,很多人都下意识地避开,而她与慧明郡主却是首当其冲。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马车是她今天要杀林珑的最后一着,怎么会掉转枪头对付她自己?她忙给车夫暗示,可惊慌的车夫表示他控制不住这匹发疯的马。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随后是鲜血渲染着那一方土地。 ------题外话------ 因临时接了个电话,更迟了,请大家见谅!   ☆、第十八章 报应 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的林珑死死地抱住叶蔓籽,不过停下来时,好在她的身下是软软的肉垫,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她忙看向那紧抱住她与叶蔓籽的男人,顿时一愕,随后一喜“你怎么来了?” “没事吧?”叶旭尧答非所问,声音里面有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若非是他环抱住林珑与叶蔓籽的手臂在打着颤,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林珑还没来得及回答,叶蔓籽看到自家兄长出现,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心理的防线彻底奔溃,就算她一向怕叶旭尧,此时也似找到主心骨一般,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以为她要到地府里面去报道。 “给我闭嘴。”叶旭尧看了眼这小妹,非但没有安慰,神情严肃地低喝了一句。 叶蔓籽不敢惹他,只得收敛那哭声,低低地嘤嘤哭声更见凄凉。 林珑对于她此时的哭声也是头痛多过同情,打内心深处,她始终认为这未来小姑是咎由自取,更不可能去安慰她。 叶旭尧迅速爬起来,然后扶着林珑与小妹从地面上起身,看到她身上的肘关节与膝关节的衣物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烂,破烂处的擦伤泛着血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哪怕有他做肉垫,仍是让她不可避免地受了伤。 “不碍事的,只是皮肉伤。”林珑笑了笑道。 叶旭尧的眉头得更紧,顺便地察看了一下小妹的情况,与林珑差不多,毕竟在地面上滚了好几滚,这些伤势是难以避免的。 林珑正要说些什么,听到尖叫声此起彼伏,靠近河面那一方有众多贵女云集,这时候才记起那响彻云霄的尖叫声,扯了扯叶旭尧的衣袖,“我们过去看看。” 叶旭尧面色冷然道:“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林珑皱紧眉头,她记得在避开那匹冲过来的马之时,那马儿迅速地转了方向,不会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吧? 叶旭尧这才与她走到那一方去,把叶蔓籽交给匪鉴照料,推开了人群,待看到里面的情景,林珑差点也要尖叫,好在迅速地掩住口阻止自己发出声音来。 倒在血泊中的霍香玉满身是鲜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明显是出气多入气少,而那匹发疯的马却是止不住煞势连带马车与车夫都掉进河里面。 霍家的两名侍女面色苍白地吃力扶起霍香玉,那无力的双腿空荡荡的,可见腿骨被马匹踏碎了,而慧明郡主苍白着神色倒在另一边,半天回不了魂。 她记得当那匹失控的马冲过来的时候,她吓得惊呆了,后来,后来她及时反应过来,一把将身边的霍香玉推出去,自己的身影往旁边一闪,还是没能完全避开,一边的小腿被马蹄踢中,当时并不太疼,现在却疼得入心入肺。 画舫靠岸,九王爷迅速跳下船,冲进去一把抱起自家侄女,看到叶旭尧时愣了愣,不知他为何会来此? 叶旭尧抱拳行了一礼,指了指身边的林珑,“来接未婚妻回府,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九王爷有几分了然地看向林珑,一眼就认出她是护着闯祸的未来小姑的少女。 林珑微靠向叶旭尧避开这什么九王爷的目光,看到他收回视线,她这才轻吁一口气。 “我们走吧。”叶旭尧不想去多管闲事,更何况这人还是霍香玉,没得又要惹一身腥。 林珑轻“嗯”一声,正要转头的时候,听到高四姑娘唤她,忙抬头看她。 “林姑娘没事就好了,当时可真吓人。”高四姑娘由侍女扶着过来,看到叶旭尧的时候,自然一眼认出他来,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叶旭尧微晗首算回礼,并未离开林珑左右,就怕还有意外发生自己来不及阻止。 “好在老天庇佑。”林珑笑道,当然波光潋滟的目光却是瞟向了叶旭尧。 高四姑娘也看到了全部事件的经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姑娘是个好命的人。” 林珑淡然一笑道谢,好不好命她不知道,只知道这次能逃过一关都是靠了叶旭尧,与高四姑娘说了几句话后,方才各自告辞离去。 叶旭尧与林珑回到自家马车前,他大掌一握不避嫌地扶着林珑上了马车,在这发生了伤人事故的时刻,早已没人留心这一小小不合礼的举措,纷纷心绪不宁地上马车赶紧离开。 马车里的叶蔓籽端着热茶在喝,这才稍稍止住自己狂跳的心,看到自家大哥扶着林珑进来,她神情一黯地自觉退到一边去,大哥的眼神越发地寒碜人。 两人坐定后,车夫扬鞭起程,马车一晃,随后就稳步驶向前方。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过来了?”林珑皱眉再一次问他,看到他只是回瞥她一眼并不答,正要嗔他几句,忽而想到那张被翻开的请帖,原来那个好事之徒是他,眉目间略有些惊喜。 叶旭尧看到她猜着了,这才淡然承认,“好在始终未能放下心来过来一瞧,不然只怕要追悔莫及。”说这话时,他凌利的双眼看向了不敢作声的叶蔓籽。 林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叶蔓籽的脸色仍是苍白的,也没有开口为她求情,自个儿都还惊魂未定呢,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帮凶? “那马车是不是霍香玉指使的?”她仍有疑问,不过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最后又会冲向霍香玉,还将她伤得那么重?也不知道她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我想有人比我更清楚。”叶旭尧亲自倒了碗热茶给林珑,两眼仍是看向自家小妹,显然是已经怀疑上她,“喝碗茶压压惊吧。” “我……我不知道……”叶蔓籽也不是真傻,她自然知道大哥口中那个应知情的人指的是谁,忙开口为自己分辩。 叶旭尧只是冷冷一笑,也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径自与林珑道:“先回襄阳侯府上药换身衣裳再回去吧。” “好。”林珑欣然允诺,这样回去只会吓坏绿姨娘与小妹等亲人。 随后的行程,她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挨在软枕内精神不济地睡了过去,气息悠长而沉稳,惟有擦破的衣裳显得有几分狼狈。 叶蔓籽虽有心事,但也架不住今天受到的惊吓过多,精神不稳,挨在一边也沉沉睡了过去。 路上马车一个颠簸,她的头撞到一边的车壁上,发出轻微的“咚”一声,微睁开眼睛,竟看到她家大哥倾身用手挡住林珑的头,不让刚才那颠簸吵醒她,眼神似乎柔得能化开水来地轻轻将林珑鬓边那络调皮的碎发别到耳后,而林珑的头一歪倒到自家大哥的怀里。自家大哥也没像平日那般嫌弃,而是轻搂着她让她睡得安宁些。 感觉到大哥的视线要看过来,她忙闭上眼睛装睡,心底的震憾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样的大哥陌生到她不敢认,万万没想到他们私下是如此亲昵的,她的心又一阵心乱如麻,如果大哥知道她做的事情,那她该怎么办? 一时间只能抓紧自己身下的软垫,她万分后悔帮了霍香玉那口蜜腹剑的贱人,通过马车上的窗户,她也看到霍香玉浑身是血地被人抬上马车,莫非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一想到这,她再也睡不着,心底的恐惧只有自己能知道。 马车驶进襄阳侯府的时候,林珑这才幽幽地转醒,眼睫毛扇了扇,正要睁开眼睛,耳边却听到车帘子被人一掀,随后传来叶钟氏贴身侍女绣缎的声音,“籽姑娘回来了吗?太太让您赶紧过去。” 叶蔓籽刚揉着眼睛坐起来,听到这侍女的声音吓得差点失礼地坐在车板上,眸子惊疑不定地转动着,握紧自己的粉拳,“我不过去,我要到老太太那儿……” 叶旭尧冷声打断她的声音,“把她押到太太的院子去,她若反抗,不用顾忌,直接绑了了事。” “大哥。”叶蔓籽咬着唇看他。 叶旭尧不看她,低喝一声,“还愣着做甚?” 绣缎与另一大丫环忆绵对视一眼,道声“得罪了”,立即上马车将愣然的叶蔓籽抓住,不客气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下马车,然后与忆绵一左一右地押着叶蔓籽急忙赶回去向叶钟氏交差。 林珑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只是之前那场面她不想掺和进去,所以一直将眼睛闭得死死的,耳边再听到叶旭尧吩咐素纹的声音,“你,跟过去,把今儿个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与太太禀报,如果没说,你知道后果的。” 素纹最怕这大爷冷脸,现在听到她的吩咐,忙应声,“是,奴婢晓得。”行礼退出马车打算第一时间跟上绣缎等人。 叶旭尧也以同样的理由吩咐叶蔓籽的大丫鬟,那个大丫鬟同样忙不迭地点头,急匆匆地下了马车。 没有了闲杂人等,叶旭尧一把掐住林珑的鼻子,林珑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一把打落他的手,眼帘一掀,正对着他此时有几分戏谑的眸子,佯怒道:“坏死了。” “不装睡了吗?” “我哪有装睡?净给我安罪名。” 林珑轻驳他的话,随后被他扶着手腕拉下马车,“先到我的院子去上药。” 这会儿她惟有点点头,到客院不太妥,此刻她又不想到叶钟氏的院子,那就只能到他的院子去,光天化日的,应该也不会有碎嘴的人。 与林珑的待遇有天壤之别的叶蔓籽,被绣缎与忆绵二人不客气地架到叶钟氏的院子,一路上她都有大声嚷嚷“放开我”,就是想要引祖母过来救她。 帘子几掀,她被带到正房的暖阁里面,此时屋里点着安神香,可是没人能安宁,叶钟氏转动佛珠的手在听到门帘响时重重一顿。歪躺在罗汉床上的叶蔓君脸色发白有气无力,她被折腾了一早上,吃了药,至此才算是有点精神,看到自家小妹被架进来,她长长的睫毛扑扇了一下,哪怕看到一身狼狈不堪,她的唇也紧抿着。 叶钟氏一拍桌面,怒喝,“孽障,你给我跪下。” 叶蔓籽被生母这一喝,差点灵魂出窍,在绣缎与忆绵松开手之际,她膝盖软软地跌跪在地。半晌,回魂,她道:“我没有做错事,你不能这样对我……” “没做错事?”这回出声的是叶蔓君,看到妹妹那还要争辩的面容,她的气愤不由得升了一个阶梯,这些年来她待这妹妹不薄,有好的次次都让她,她当她是姐妹,是手足,她当自己是什么?竟是越想越寒心,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会隐忍却不代表她是烂好人,把桌面上的纸包愤然地甩向她,“这是什么?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 叶蔓籽任由她将黄色的药包甩向自己,顿时散得她一身都是白色的药粉,仗着长姐多年的疼爱,她梗着脖子应声,“我不知道……” “不知道?”叶蔓君这会儿提高声音,“叶蔓籽,你太让我失望了,敢做为何不敢当?这是你在我早膳喝的粥里下的药,是在你的屋里搜到的,你还有何话可讲?呕——”说到一半,她又想要吐了。 “君儿。”叶钟氏心疼女儿,忙起身给大女儿拍背,折腾了一个早上还没完,看得她眼眶也要红了。 “姐?”叶蔓籽担心地看着她,这该死的霍香玉给她的都是些什么药?看到长姐白里发青的神色,她难得开始内疚了。 叶蔓君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清水漱了口,把那带着苦胆汁的水吐到疼盂里面,这才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淡淡地瞥了眼妹妹。“我当不得你的姐姐,为了阻止我去游湖,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还有脸唤你姐?”叶钟氏神情严肃地从牙齿缝里面挤出这句话来。 “太太,”素纹掀帘子进来,屈膝行礼,“奴婢有事要禀奏。” 叶蔓籽看到她,顿时心神不宁。 “奏。” 素纹得到太太的命令,立即将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甚至连后面的疯马伤要事件也一一道出。 叶钟氏在听到临沂伯府的霍香玉很有可能命不保的话时,心脏狠狠一跳,如果那会儿儿子没有出现,这后是真是不堪设想。 叶蔓君更是吃惊得口大张,少有的失仪,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这回看向小妹的目光更为冷彻,“我以为你以前是年少无知胡闹罢了,籽儿,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坏的,那是毒药,你也敢拿来害人?你不怕王法,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我……我不知道那是毒药……”叶蔓籽低声分辩,并且开始嘤嘤地哭出来,“是……是霍香玉她给我的,她没说是毒药,给姐吃的药也是她给的,我……我没想到会这么厉害……”这会儿她的泪水没有半分做假。 屋外偷听的柏姨娘与洪姨娘都倒吸一口大气,这大房的女儿真是吓人,居然连这都敢做。 柏姨娘却是捏紧手帕,这霍香玉真的会死?眉尖紧蹙,她还暗地里放出风声去毁霍香玉的名节,好让自家儿子有机会抱得美娇娘,这会儿若是死了,那就真可惜了。 趁洪姨娘不注意,她悄然避开到一边,朝自己的心腹侍女道:“赶紧去打听一下临沂伯府的大姑娘伤成怎样?” 心腹侍女点头即退下。 她正要转身却差点撞上匆匆赶来的老太太叶秦氏,看到老太太严厉又厌恶的目光,她眦了眦牙退开到一边去。 扶着老太太前来的三夫人叶肖氏瞪了一眼柏姨娘,“这儿没你的事,赶紧退下吧。” 柏姨娘在她们过去后,朝她们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呸!” 同样被赶的洪姨娘看到她的动作,也跟着骂了声“呸”,这些个人也不见得比她高贵多少。 叶秦氏着儿媳妇急忙掀帘子进去,看到叶蔓籽被押在地上,正由粗壮的仆妇动刑,忙怒喝一句,“都给我住手。” 叶蔓籽挨了几棍打,屁股疼到不行,脸更是哭花了,听到是老祖母的声音,忙爬过去抱住叶秦氏的大腿,“老祖母快点救救孙女儿……” 临沂伯府,因为霍香玉的伤而忙乱成一团,霍周氏一脸的紧张,生怕这孙女就此死去,霍堰更是一拳打在红柱子上。 “大夫,你一定要保我们家玉姐儿的命……”霍周氏抓着大夫的手求道。 那大夫忙应声,“老太太放心,在下必定会尽力。” “拜托了……” 霍周氏这才放手让这大夫进去,心乱如麻地在屏风外头转来转去,一旁的儿媳妇们相劝要她安心,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话都出来了,她也只是瞪了一眼,哪里真坐得住? 霍家不少人都聚在这儿等侯消息,霍堰却是打发人去淮阴伯府唤权美环回来,如今府里出了事,她倒好躲得远远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夫出来,皱眉看向围过来的霍周氏与霍堰等人,叹息一声,“令千金的命现在很悬,就算保住命醒过来估计也将不良于行……” ------题外话------ 先更这么多吧,我再去码二更,估计也要很晚,约莫十一点过后。   ☆、第十九章 追问(二更) “你老实告诉我,那匹马冲向霍香玉,你到底有没有动手脚?” 林珑问道,自己如今衣衫不整地由叶旭尧帮忙上药,纵使他目不斜视,她也掩不住那羞红的脸蛋,惟有努力转移注意力,不然这脸蛋都要冒烟了。 叶旭尧却是声音一如平常地道:“伸手。” 林珑傻傻地伸出他刚上好药的左手臂,“你还没告诉我呢?我想着这不寻常,霍香玉诚然要杀我,但那匹马还不至于会突然发疯地冲向她……” “我说的是另一只手。”叶旭尧脸色紧绷地道,手指紧紧地握住那药瓶子,不然他可不担保面对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明明知道她对自己的诱惑力,他还是不愿假手于侍女,宁可自己忍得辛苦,偏她还在那儿喋喋不休。 林珑轻“哦”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摆的乌龙,俏脸更红了些,将另一只手臂伸向他,“我觉得不是很严重,你不用太担心,这脸色难看到我以为我将命不久矣……” 她的话还没说完,看到他抬头看她,那墨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嘴角似有怒意,她这才承认自己说错话了,举起另一只上好药的手,一副妥协的样子,“好好好,是我在胡说八道。” “你不用感到不自在,你我再过半个多月后就是夫妻了,就算是裸裎相见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叶旭尧坐到床沿,把她的左腿架在自己的膝盖上,卷起那新换的亵裤裤脚,看到膝盖上的伤尤为严重,眉间又紧蹙,轻手地将药粉撒在上面。 林珑轻“呲”一声,明显是感到疼痛,这会儿她终于顾不得脸红,在他给她上好药之后,她立即缩回腿,把裤脚放下,再把外衣套上,背对着他系上面的衣扣。 “在救下你与蔓籽之际,我暗中给那匹马射了三支暗针,那马儿吃痛之下才会突然转向,连那车夫也操控不了……” 林珑闻言,错愕地回头看他,领口处还没来得及系上,露出里面粉色的兜儿上缘,以及那精致的锁骨,显得尤为诱人。 叶旭尧的眸子更黯沉一些,为免失控,不避嫌地上前伸手将她领口的扣子扣上,不让那一片凝脂雪肤诱惑着自己,顺带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还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了。”林珑答道,她万万没想到霍香玉那副样子是拜他所赐,如果霍香玉知道,怕是要气得半死吧。 叶旭尧把外衣拿过来,准备套到她身上,“伸手,”看她乖乖伸出手来,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怎么,感到害怕了?” “怎么会?”林珑撇撇嘴道,“我若是霍香玉,肯定不喜欢你。” “呵呵,”叶旭尧低低一笑,她这话,他听得顺耳,在给她系腰带之际,低头在她的唇瓣上刷过,“如果你是霍香玉,我想我还是会看上你。” 女人哪个不喜欢自家男人说甜言蜜语?林珑自然不例外,他的话取悦了她。 正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匪石隔着屏风道:“爷,太太让您与林姑娘过去一趟。” 叶旭尧这才扶着林珑下床,将她的秀发拢好,“走吧,我们也适时候过去了。” 林珑知道终究避不开这事,既然如此,还是过去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吧。 两人赶到叶钟氏的正院时,刚掀帘子进暖阁,就听到老太太叶秦氏朝现任侯爷叶明恂怒道:“我若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她打死了?她叶钟氏不要女儿, 我还要自己的孙女哩,不管如何,今儿个我是无论如何要把籽姐儿带回去,不能任由她被自己生母打死……” 此时的叶蔓籽正被叶秦氏搂在怀里,她也不敢再做声,只要祖母肯保她,她必定不会有事。 “婆母要教导孙女,儿媳妇拦不着,但她是我生的我养的,我就有教好她的责任与义务,婆母,你今儿个拦着不让我教女儿,我也是不依的……” “你给我闭嘴。”叶明恂朝妻子怒喝一句,“有你这样顶撞婆母的?我不在时你都这样对我母亲?叶钟氏,我告诉你,你敢对我母亲不敬,我就敢休了你……” “好啊,你休啊,我怕你休我就不姓钟。”叶钟氏这回实在忍无可忍,这男人还讲不讲道理,他娘都要教坏女儿了,他还是非不分。 叶明恂看到妻子这样,反了天了,她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尊严面子都受到了挑衅,他举起手来就要教训叶钟氏,何为夫为妻纲? 叶旭尧上前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掌,挡在了叶钟氏的面前,“爹,有话好好说。”这话他说得不带丝毫温度。 叶明恂怒瞪同样扫他面子的儿子,“哼,有什么样的娘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白眼狼。” 叶旭尧松开父亲的手掌,并不去理会他的气言,每当叶明恂争不过他时,都会骂一句白眼狼,听多了也就没有感受。 林珑上前给老太太叶秦氏行礼。 叶秦氏指着她怒道:“你说,我们籽姐儿可有害你?你给我说清楚?” 真是恶人先告状,林珑早就领教过叶秦氏的恶形恶状,再多这一条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叶钟氏上前,挡在林珑的身前,“这事我早已察明,是籽儿不对在先,不关林姑娘的事情……” “不关她的事情?现在你为了这个还没进门的儿媳妇又要打女儿又要什么的,你这当娘的当得够可以啊,亲疏厚薄不分。”叶秦氏丝毫不放过这机会,只要能扳倒叶钟氏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儿媳妇,她乐此不疲。 “老太太要分辩,可以,小女子从不打诓语,甚至可以到九王爷的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今儿个游湖他也在场。”林珑说这话时,顺便瞟了一眼身体打颤的叶蔓籽。 叶蔓籽抬眼年向她,两人的目光一交汇。 林珑的眼睛就是一眯,似在提醒叶蔓籽,她下毒害她一事,只要她以慌张为名改口供,九王爷很快就会找上她的,到时候,谁也护不住她。 叶蔓籽的身体抖得厉害,叶秦氏以为她在害怕,忙抚了抚她的背安抚道:“籽姐儿莫怕,还有祖母在,他们谁也不能动你。” 叶蔓籽的注意力一直在林珑的身上,看到她微敛眼眉,她怕她会抖出去不替她兜着,于是挣开叶秦氏的怀抱,在地上跪着,“老祖母,孙女儿有错,母亲没有教训错……” 这变故一生,众人都错愕,之前又是打又是骂的,她都不曾说她有错,现在却是乖乖点头认错,这态度变得真快。 “籽姐儿,有祖母在,没人动得了你……”叶秦氏的脸色绷得很紧,好不容易压住了叶钟氏的风头,此时这又傻又天真的孙女儿却在后面拆她的台,她绝不允许,所以抓住叶蔓籽的手力道一重。 叶蔓籽哭泣道:“老祖母,孙女儿真的知错了,孙女儿都是受霍香玉指使做的错事……” 叶秦氏听闻,一把甩开这孙女,脸上有着怒气,声音冷冷道:“既然有错,那就绝不能姑息,打二十板子再关押祠堂,跪在祖宗牌位前认错三日。” “祖母?”叶蔓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叶秦氏布满皱纹的嘴角,只见严厉不见丝毫慈祥。 叶钟氏是要给女儿教训,可不是要女儿的命,如今这个老妖婆不但把棍仗多加一倍,还要女儿在重伤之下跪祠堂,这不是变相要女儿的命吗?她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如果这样一辩,等于是自打嘴巴,一时间犹豫不决,看到大女儿暗地里摇摇头,她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林珑看到这一幕,也没有吭声,也该是让这叶蔓籽好好看清的时候,不然有这个这样的小姑,绝非幸事,哪怕她刻意忽视她也是枉然。 叶蔓籽口哑哑,怎么这祖母像变了人似的?她以为就算自己认错了,祖母也仍会帮她免于责罚,现在倒好,却是加倍的刑罚。 老太太一声令下,叶家的粗壮仆妇就把家法拿来,在老太太的暗示下,那棍子打的力道半点含糊也没有。 叶蔓籽这次倒没有叫得如杀猪一般,她倒有韧性,咬着那软木塞只发出重重地哼哼声,本就有伤的她这回是伤上加伤。 叶蔓君别开眼去,拿帕子掩住口,到底对这妹妹还有几分情义,看她受罚,自己这心也不好过。 叶明恂与叶旭尧父子俩一声不吭,竟是像没看到这场面,只是面容阴沉如水。 二十棍打完,叶蔓籽就被拉下去关到祠堂去了。 老太太叶秦氏拉长着面容离去,叶明恂赶紧护送老娘,惟有叶钟氏看着地面的血发怔,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侯夫人,夜里再暗中给籽姑娘送点吃的与伤药即可。”林珑提个建议道。 叶钟氏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她这般对你,你还维护她,我这当娘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至此,她越发看重林珑,这品德已经没话说了。 林珑也反握住她的手,“侯夫人别这样说,籽姑娘是叶公子的妹妹,小女子自然也是把她当妹妹看的。” 叶钟氏动情地拍拍她的手,选择林珑为媳是她做的最英明的决定。 趁叶钟氏处理家事,林珑自然要过问一下叶蔓君的病情,得知她病情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不再记挂。 入夜,老太太叶秦氏正在佛堂念经,五夫人叶彭氏走进来。 “怎么样?”她由侍女扶起来缓缓回头问道。 “霍郭氏刚给儿媳口信,霍香玉伤得很重,她爹又赶紧找了太医诊治,现在命倒是捡了回来,只是以后要瘫痪在床,还有清王爷的庶女慧明郡主伤势倒是不重,不过好后估计会变成瘸子……” ------题外话------ 终于更上了,感谢大家票票的支持!   ☆、第二十章 开解 叶彭氏的话令老太太叶秦氏手中拿的佛珠瞬间掉到地上,皱眉失声道:“这么严重?” 叶彭氏弯腰将佛珠捡起来递回给老太太,“这还是好的,霍郭氏说时更惊吓,那真是鬼门关里转了一圈,从阎罗王手里捡回一条命,现下据跟在霍香玉身边的侍女说,当时是慧明郡主推了一把,霍香玉才会伤得这么重,霍家为此怕是要恨上慧明郡主,但这也于事无补。” 老太太叶秦氏转着手中的佛珠,开始沉思起来,抬头看到叶彭氏还站在原地,挥挥手道:“大半夜的,你也累了,先行回去歇一下吧。” 叶彭氏听这老太太的话里意思,是要打发她先行离开,暗地里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退出去。 等到屋门一关,老太太又道:“都听到了?” 佛堂暗门一开,叶三老爷与三夫人叶肖氏从里面踱出来,在叶五夫人前来禀报之时,他们就在叶五夫人进来的时候就躲进了密室。 老太太对着佛相念了声“阿弥佗佛”,然后才看向最为疼爱的三儿子,这三儿子是她所生的三个儿子当中长相最好,也是最聪慧的那一个,一向深得她的心,所以才会让他亲上加亲娶了自家姐妹的女儿肖氏。 “想要借这事情拉你大哥下马,估计不容易,为娘还要顾忌我们襄阳侯府的名声,不能让你们将来遭人非议。” 叶三老爷叶明恻蓄着精致的两撇胡须,相貌堂堂之余四肢修长,更见风度,若不是碍于长房长子的名头,他其实更符合老侯爷夫妇二人对未来继承人的的要求,老夫人当年意动要把世子位换给三儿子,老侯爷却是执意遵祖宗家法要传给长子才合理,所以叶大老爷叶明恂这没有什么大才能的人方才坐上了侯爷之位。 事已至此,按道理叶老太太也该死心了,偏她与长房长媳叶钟氏处得有如水深火热,偏见越发加深,当初死硬地找了个借口把叶蔓籽养在膝下的时候,她那颗偏向三儿子的心越发坚定,只有这个儿子才配得到她与丈夫的一切。 因而叶旭尧本应上奏立为世子,却因为老太太在背后阻挠的关系,迟迟未能这长子嫡孙的待遇,她与大房的矛盾也日渐加深。 叶明恻听到母亲那有失偏颇的话,只是嘴角笑了笑,表面似一片云淡风清,“娘,还是应以侯府的名誉为重。”顿了顿,两撇精致的小胡须动了动,“只是孩儿对这场祸事还有疑问,为何那马车会突然转了向?” 老太太叶秦氏面色一怔,“这我倒没想到……” “婆母,当时尧哥儿也在,这事就算与他没关系,可那位林姑娘呢?她到底还是当事人之一,对于马车的转向她应知晓一二。”叶肖氏趁机提出与丈夫讨论出来的疑问。 老太太叶秦氏一双老眼昏花的眼睛眯了眯,只有那一丝浑浊的眼白露于人前,手指狠狠地掐住那颗没再转动的佛珠。 “过两天待霍家那姑娘病情稳定了,我会过去探望一二。” 叶三老爷夫妇对视一眼,没再吭声,均做出一副孝子孝媳的样子来。 叶五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掀帘进去,闻到一股男女欢爱后的腥甜气息,一张徐娘半老的面孔绷得紧紧的,重重咳了一声,那躺在床上正*的男女立即停下动作,纷纷看向门口。 男人只是一副发泄过后的满足样,女的却是慌张地滚到床下,跪在地上,“见……过……太太……” “滚。”叶彭氏低喝一声,然后看到这娇媚的家生子媳妇抱起地上的衣物在怀里,立即滚出帘外,在外面方才穿上衣物。 “给我点香,把这里面的东西都换了。”叶彭氏的火气渐大,尤其看到丈夫起身由侍女擦身再穿上衣物,平日里善于隐忍的一面渐渐龟裂。 “大半夜的,那么大火气做什么。”叶五老爷叶明悛长相上与老侯爷颇似,只是少了老侯爷的坚毅,多了几分流气,随意地穿着外衣坐到罗汉床上,接过侍女手中的鼻烟壶嗅了嗅,斜睨了一眼表情阴沉的妻子,“谁又气着你?莫不是又是大嫂吧?你与她争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喜欢尧哥儿那未过门的儿媳妇,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叶彭氏怒其不争地看着丈夫,“你给我争点气好不好?现在好歹也爬上了正四品的官,什么都拱手让人,我看了就来气,往后别把那下贱胚子往我床上带。” 叶明悛嗤笑一声,“都过了这么久,你才来计较迟不迟?老头子是不喜欢大哥,但他公正,我老娘却是偏心至极的,我告诉你,我们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三房去,老婆子的心硬着呢,得了,别想那么多,平日少惹点大嫂。”打了个哈欠,看到侍女重新铺好床,他又踱过去重新躺上去。 叶彭氏与叶肖氏交情还不错,但今晚那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看了眼只懂吃喝嫖的丈夫,恨铁不成钢地往外走。 “哪去?” “去看看鹏哥儿与玲姐儿睡着没。” 叶明悛看到妻子又挑灯出去,嘴角嘲讽一笑,真是怎么都学不乖,装了这么久还是破了功,这爵位争什么争?谁爱坐谁就坐呗。 深夜时分,被叶蔓君留下来作陪的林珑,与她一道正乘着夜色拐进了侯府祠堂,此时被丢在那儿的叶蔓籽臀部有血水渗出,人迷迷糊糊地睡在蒲团上。 叶蔓君心疼地上前去扶住她,到底是血缘亲情,轻拍她的脸,“籽儿?” “姐?”叶蔓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待看清长姐的样子,顿时哭丧着脸,“姐,我不要在这儿,我要出去,你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使坏了……” 叶蔓籽严肃道:“现在谁也救不了你出去,好好地反省……” “还是先上药吧。”林珑在一旁提醒道,时间有限,若是给人发现就糟了。 叶蔓籽这才看到林珑也在,她更往叶蔓君的怀里钻去,万万没想到会碰到林珑,“你,你别想害我……” “我若要害你还会等现在?”林珑嗤笑一声,上前不客气地扒下她的裤子,因为有血水凝固,推上时极痛,叶蔓籽惊叫一声,她不由得低喝一句,“是不是把人都吵醒了才安心?” 叶蔓籽只好咬紧下唇一声不吭。 叶蔓君上吐下泄的次数太多,浑身软绵绵正无力,只能给林珑打个下手,这儿是祠堂,非叶家人进不来,林珑好歹是未来长孙媳,勉强能够着进来的条件。 半晌,上了药的肌肤清凉许多,又喝了药吃了饭,叶蔓籽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籽姑娘,本来你的事还轮不到我多管,可我希望你真的要擦亮双眼看清楚,落到这田地是因为什么?”林珑把食盒收好,一脸正色地道。 叶蔓君也握紧叶蔓籽的手,“籽儿,我们不可能永远宽容你,若你下回还做这样不经脑子的事情,也许就到我们姐妹缘尽的时候,你好好反省反省。”顿了一会儿,又拉低声音道:“祖母是不是真心待你的,你好好想想,这么些年来,你闯了祸到底是谁在替你收拾?是你心目中的好祖母吗?再想想你原先推崇的霍姐姐,她又是怎么待你的。” 林珑此时已提起食盒,上前搀着叶蔓君准备离去,再度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蔓籽,这才与叶蔓君一道离去。 夜深露重,叶蔓君被风一吹,人反而清醒了许多,“林姑娘,你不用太担心,籽儿这回应能学乖。” “但愿吧。”林珑并没有太多的信心,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防着点。 叶蔓君这回也不敢打包票,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自个儿的妹妹又不能真的灭了她让大家都好过,若她没有这么个妹妹,想来应是幸事。 诚如叶三老爷夫妻二人的猜测那般,霍堰也是往这方面怀疑的,深夜连审了几人都没能得出什么结论,而那匹落水的马也打捞了起来,检查马身,同样也没有什么发现,这心情是彻底地沉入了谷底。 权美环在入夜时就回到了临沂伯府,父亲死命拦住她,可她看到霍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哪里还坐得住?霍堰对她无情,可要忘了一个爱恋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谈何容易? 最后与父母吵了个不愉快,她还是坐了轿子回到夫家,看到躺在床上的继女那虚弱的样子,她竟有一股莫名的兴奋,这个曾经厉害的继女终于受到了天惩,明面上却是不得不做出哀伤的样子来。 霍周氏也没顾得上再找她泄愤,在这个当口,还得权美环这继母来照顾霍香玉,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哪怕睡眠日渐减少,但也得睡不是? 翌日,林珑梳洗用了早膳后到叶蔓君的住处时,看到叶家的不少女眷都过来探病,其中就有那对曾经记忆深刻的双胞胎姐妹。 姐姐叶蔓菡起身笑道:“林姑娘可算来了,我们刚聊起你呢。” 林珑的面容一怔,暗地里看了看叶家其他的姑娘,有直视她也有偷瞄的,总之各形各状都有,脸上扯出一抹笑来,“提我做甚?可是在背后讨论诽议我。” 挨在床上的叶蔓君面容一沉地看向双胞姐妹中的姐姐叶蔓菡,轻轻地搅动手中的汤药,“昨儿遇险一事你们不都知道了吗?还提来做甚?” “昨儿可是传遍了京城,人人都好奇为什么林姑娘与籽堂妹如此好运?君堂姐,你可不能藏私,她们都问我们,我们能有什么法,只得来问问当事人可有什么趋吉避凶之法?”三房叶肖氏的长女叶蔓枝有张尖尖的脸,一双颇大的眼睛,组合起来就是那狐媚的刻薄相,这长相不得老人家的喜爱,至今年已十六尚未找到婆家,这也成了叶肖氏发愁的根源之一。 叶蔓君与林珑暗地里对视一眼,她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珑不动声色地坐下来,两眼含笑地直视叶蔓枝,“枝姑娘有什么好奇的可以去问你的堂兄叶公子,当时可是他救下我与籽姑娘的,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可能是我与籽姑娘都得到祖宗的庇佑。” 按照叶旭尧的吩咐,她把一切都推给他,然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叶家的其余女眷都露出沉思的表情,五房的叶蔓玲年纪比叶蔓籽还要小上一岁,顿时捂帕子笑道:“我瞅着林姑娘说得也有道理,该怪的还得怪别人,怎么能把林姑娘与籽堂姐的好运往歪里说。” “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双胞姐妹的妹妹叶蔓萏立即附和,她与叶蔓玲最是交好,眼角斜斜瞄了眼林珑,在内心深处并不是太喜欢她,这出身实在有够低的。 一众姑娘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林珑坐在那儿不吭一声,当初她能怀疑的,别人同样也会起疑心,不过她更相信叶旭尧,这事只要一口咬定天意不放,那么祸水就不会浇到自己身上,本来她就是受害者,但现在那两人都没个好结果,霍家与清王爷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还没有嫁进叶家来,以如今的身份与地位,低调点没错。 叶蔓君似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躺在床上,“我乏了,妹妹们都回吧。” “君姐姐。”一众的叶家女眷都唤了她一声。 “林姑娘留下,你们都先回去吧,等我精神好点再设宴款待大家。”叶蔓君语气不太好地道,明显是介怀她们刚才攻击林珑的话语。 叶家女眷们深知这个以端庄有度闻名的叶蔓君,一旦用这样的语气神态说话,那代表着事情她是真动怒了,遂都关怀地说了几句后,识趣地起身告辞。 叶蔓君着大丫鬟送她们出去,然后手握住林珑的手,“林姑娘,这段时日是非常时期,你暂时留在府里,天晓得那两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晓得。”林珑笑道,叶旭尧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绿姨娘与弟弟妹妹,她的担心自然不是太厉害,霍家与清王府还不至于只手遮天。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有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叶蔓籽被老太太赦放出来,如今人正在老太太的院里养伤。 闻言,林珑与叶蔓君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老太太看来不打算坐着,而是要直接出手了,这态度变得太快。 叶钟氏那边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她立即赶往老太太的院里,看到老太太又是汤水又是我苦命的孙儿唤着,她面有不快,本要反驳,最后看到女儿的脸色难看憔悴了不少,到底心疼,遂不再吭声,只在一旁看了看就回去自己的院子里。 “妹妹怎样?” 叶蔓君与林珑早等着叶钟氏,一看到亲娘,她立即追问。 “还能怎样?自然受伤势所累,脸色脸看。”叶钟氏一脸的疲惫,为了这个惹祸的女儿,她没少操心,操到现在都觉得心快要碎了。 “其实籽姑娘被老太太接走也没有坏处。”看到叶钟氏母女看向她,林珑并没有动摇而是神色如常地继续道,“籽姑娘总要自个儿学会分辩才行,不然永远都长不大,” 如果叶蔓籽要继续做坏,多跪几天与少跪几天又有什么区别,终究是学不到好。 叶钟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下午之时,绿姨娘与林琦匆匆到叶家来探望林珑,看到她完好,绿姨娘拍拍胸脯道:“都快要吓死人了,你义母与义姐过来说时,我只差点要晕死过去,幸好一切安泰。” “二娘,你给我定定心,我一向命大。”林珑玩笑道。 “姐,那霍香玉瘫痪了,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对未来姐夫有心思了。”林琦笑嘻嘻地道,她可没有二娘那般担心,她这个长姐一向运气不错。 林珑想到外头的传闻与猜疑,忙拍打了一下小妹的手背,严厉道:“以后不许这样说,听到没有?不然别人会产生不好的想头。” 绿姨娘也忙看向林琦,“琦姐儿,这可不是能拿来打趣的。” “好啦,我知道啦,我不过是在自家人面前说说罢了。”林琦噘嘴道。 林珑仍不放心,再三叮嘱后得到妹妹的保证,这才稍稍安心,看了看左右,好在只有素纹与香椽在此。 过了二日平静的日子,各路人马该来的也来后,林珑正陪着叶蔓君下棋消遣,两人正皱眉深思棋路的时候,门帘被人掀起,叶钟氏进来,眉间紧蹙,“林姑娘,去换件衣裳,待会儿到清王府去一趟。” 林珑神色严峻地站起身,“可是为了那事?” “正是,霍家一口咬定你与马匹发疯有关,他们现在因为霍香玉,看来是要不顾颜面了。清王府因慧明郡主成为瘸子一事,也不打算让这事过去。”叶钟氏冷哼一声,“不过你放心,他们要泼脏水给你也不容易,谁知道要为他家那个废人打什么歪主意,哼,我襄阳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将在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   ☆、第二十一章 变节(二更) 林珑随叶钟氏走进清王府的正堂时,看到那儿已坐着不少人,一脸严肃的清王夫妻在首位坐着,下首左边坐的是九王爷,他旁边坐的是霍周氏与霍堰母子,至于右手边坐的居然是叶秦氏与站在位置前的叶蔓籽。 这太出乎叶钟氏的想象了,这老妖婆带着叶蔓籽出府也没有与她知会一声,可见瞒得有多紧,她的手紧攥着帕子,死死地的盯着自家婆母看。 “侯夫人。”林珑适时地扶着她的手臂,低语唤了一声。 叶钟氏这才回魂,看到她脸色镇定,心下赞许,这才轻拍她的手背,昂着头迈进门槛之内,上前给清王爷夫妻与九王爷见礼,这才坐到女儿叶蔓籽的身边。 林珑在行完礼后,很自然地站到了叶钟氏的身边,因为这正堂的椅子坐满了人,并没有给她留下多余的位置,看来是打算一来就给她下马威,她倒也不惧怕,尽管落落大方地站着就是。 清王爷一看到人到齐了,顿时不客气地看向林珑,“这位就是你们叶家未来的长孙媳妇?” 叶钟氏神色如常地应道:“正是,不知道王爷唤我这未来儿媳前来有何指教?” 清王妃轻拍脾气要上的王爷,神表平淡地道:“小女被马蹄踢中一事,林姑娘当时在场,还想问问林姑娘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小女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可不会为一庶女担心,看到丈夫宠爱的庶女往后变成了瘸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代为出头?只是这面子上也要装一装,不然丈夫怕是要指责她,不过问话林珑的时候,她的态度温和很多,并不见咄咄逼人之势。 清王爷重重地冷哼一声,妻子说他的暴脾气最好收敛,现在无凭无据的,如何能指责襄阳侯府未来的长孙媳妇动了手脚?这不是要与襄阳侯结仇?只不过不妨碍他怒瞪向林珑。 叶钟氏转头轻拍林珑的手,“别怕,有什么就直说,这里还有我。” 林珑并不惧怕,此时对于叶钟氏的维护还是颇为感动,点了点头,上前道:“当日小女子下了船,因为籽姑娘受了惊,小女子一直护着她走到马车旁……” 她把过程说得一如当日发生的情景,并没有添枝加叶,神态磊落,哪有半点心虚? 这些情况清王夫妇早已听了好几遍,与自家下人的回忆差不多,可见林珑是没有说谎的。 “本王问你的是马车为何突然冲向本王的女儿?”清王爷当即怒声问道。 林珑一怔,随后也有几分茫然地道:“小女子不知道啊,小女子同样也是受害人,那匹马是因为什么冲向小女子的,小女子一概不知道,正等着九王爷禀公查明真相,好让那背后害小女子的人现身……” “你是说有人要害你?”叶钟氏抓到关键词,当即就问。 林珑点了点头,“应是吧,小女子当初是这么想的,可后来这马又改了方向,故而又不敢太肯定。”一副颇有几分迷惘的样子。 “你这分明是在说谎,你因为嫉恨香玉,所以暗中下绊子要害她,是也不是?”霍周氏跳起来指着林珑开始栽赃。 “绝无此事,小女子为何要嫉恨霍姑娘?她非要情倾小女子的未婚夫婿,小女子也没拿她怎么着,更没有当众恶言相向,哪怕小女子的未婚夫婿对于她的自作多情很是困扰,但也念及往日的交情而不让霍姑娘难堪,这样还不算宽容大度?哪来的嫉恨?” 霍周氏看到林珑那副她无理取闹的表情,顿时气得要吐出一口老血,这女子太可恶了。 叶钟氏看了眼霍周氏,“霍老夫人,你为了你那个孙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也不计较了,可现在你要把脏水泼到我们的头上,那是万万不可之事……” “放肆,这是临沂伯府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态度?”叶秦氏朝自家长媳怒喝。 “婆母息怒,儿媳妇也是据理力争罢了。”叶钟氏也是半步不让。 叶秦氏握紧茶盏边缘,对于这个一再忤逆她的儿媳妇那是深恶痛绝,只是在外人面前还要顾及那面子,看了眼林珑,“这事是林姑娘之事,你最好少插口。” 这话一出,林珑顿时眯了眯眼,这老太太是要把她排除出去,这是不是表明她打算毁婚?再看了眼霍周氏淬毒的眼睛,她的心底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嘴角挂着一抹冷诮的微笑。 叶钟氏反倒是气极,这婆母想得倒好啊,这分明是要把林珑白白送给霍家与清王府出气,八成是要把那废人给她儿子当媳妇,亏她还是一个祖母。据她所知,霍香玉伤得很重,京城的人都私下流传说她很可能不能生养,这不是恶意的诅咒,而是据那伤势得出的结论。 如果她的儿子娶了霍香玉,那么长房将无嫡长子,将来这侯爵只怕也轮不到她的小儿子旭融,直接就会是三房的囊中之物,这个老妖婆打得如意算盘。 她是越想越觉得浑身冷得彻底,这个婆母是她见过最恶毒的人。 “林姑娘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不护着她,谁还能护着她?我这张脸到时候还要不要?再说我还指望她成亲后给我添个大胖孙子。”她说这话时,刻意看向霍周氏与霍堰,表明她是绝不会要他们家那个废人。 京里的流言霍周氏自然也听闻,私下里更是怒不可遏,哪个心眼如此坏的人这样传她的孙女儿?一句废人就算了,居然还说她的孙女儿不能生,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女人不能生,有再好的家世也是枉然。 霍堰抬眼看向叶钟氏,“那是襄阳侯夫人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但是小女伤势如此重,却不能不讨要一个真相。”眼睛瞟向叶蔓籽,“我们要不要听听贵府姑娘的口供?” 叶钟氏一听,神情紧绷,立即看向小女儿,暗暗施压,如果这丫头还要胡口乱说,事后她绝对会放弃她,一个无药可救的女儿,她再浪费精气神也是枉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叶蔓籽。 叶秦氏挑衅地看了眼大儿媳妇,温声细语地与孙女说话,“籽姐儿莫怕,把对祖母说的话当众再说一遍,万大事还有祖母给你撑腰。” 林珑看向叶蔓籽的目光倒是十分坦然,都到这田地了,她也不太担心叶蔓籽的供词会对她不利,凡事要讲证据,她没有杀霍香玉的动机与证据。 叶蔓籽看了看暗中施压的生母,很自然地瞄到林珑那平静的面孔,这会儿她有点看不懂林珑了,她不担心吗?随即长姐那番话涌上心头。 “……我们不会永远宽容你……” 这话让她心头一紧,有时候过于放肆,也是缘于家人的纵容与一次次的包容,哪怕她忤逆生母,给长姐下上吐下泻的药,心底也是知道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抛弃她。 只是这种笃定,到了现在却是变得不太确定,似乎这一次如果她再不识好歹,她们就真的要抛下她了,她忍不住心慌。转回头之时,看到祖母眼里的光芒,她也不是傻子,这两天没少私下里观察这个祖母,果如长姐所言,她似乎并不是真爱她。 譬如她撒娇要吃不利伤口痊愈的食物,身边侍候的嬷嬷都会拦着,祖母却是笑嘻嘻地说,让她吃,只要她开心。 以前她以为这是祖母的关爱,后来却忆起幼时长姐生病时,母亲从不会过份地纵容长姐,一切要以长姐的身体为重。 那会儿才知道祖母这么做并非是真的爱她,她闯下的祸,往往受罚的都是母亲。 “是,祖母。”她用很平常的声音回答。 叶钟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女儿,眼睛一闭转过头去,她就当少生一个罢了,往后她是生还是死,她也管不着她了。 林珑倒没有失望,两眼仍旧停在叶蔓籽的身上。 叶秦氏脸上微微一笑,这个孙女尽在她的掌握当中,抬头鼓励地看了她一眼,再与霍周氏对视一眼,这回双方看来是要达成协议了。 她淡定地喝起了茶水。 叶蔓籽道:“当日下了船后……”所述与林珑所言差不多,“……至于那马为什么发疯,我也不知道,当时若不是我哥与林姑娘护着,只怕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早就吓傻了,半天回不了魂,林姑娘与我自然是一样的……” 叶秦氏差点被茶水呛死,只能睁大眼睛看向自家孙女。 叶蔓籽伸手轻拍叶秦氏的背,“祖母慢点喝,孙女儿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 她一副要表扬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家祖母。 叶秦氏恨不得把她扔到爪哇国,都要气得吐血,哪还能表扬她?贱妇生的女儿果然也不是好东西,她在心里骂着。嘴上却道,“籽姐儿,你昨儿好像不是这样与祖母说的,你好像是说霍姐姐好可怜……” “霍姐姐当然可怜了,现在都成残废了,只是再可怜我也不能说假话啊,霍姐姐就算残废了也念念不忘我哥,我这当妹妹的也想要吃醋了,以前的霍姐姐是好,可现在残废了啊……” “你给我闭嘴。”霍周氏听不下去,一开口连说几个残废,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这个词最近听得太多,她早已忍无可忍。 “我说的是事实,谁家愿意要个残废的儿媳妇,走不能走,只能躺床上要人侍候,这残废就是残废……”叶蔓籽仍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低语着,心底却是恨死要她背黑锅的霍香玉,若不是毒酒事件中她是帮凶,现在早就抖出来了,如今还不赶紧说几句残废来泄愤? 霍周氏与霍堰的脸上青筋凸出,这个死丫头能把人气死。 “籽姐儿!”叶秦氏低喝孙女,她怎么越来越蠢? 叶蔓籽噘着嘴不再说话了。 九王爷却是喷笑出声。 霍周氏与霍堰母子俩敢怒不敢言地看了眼九王爷,笑话一个姑娘家是残废就厚道了吗? 清王妃拿帕子掩住口阻止自己笑出声,果然残废这词是真好啊,她家那庶女是瘸子,不也是残废吗?瞟了眼丈夫,也罢,一个瘸子还能得宠到几时?等她失宠了,还不是任由她拿捏?她会“好好”地给她挑门好婚事,残废也该有残废的日子要过,帕子下的嘴角微微一扬。 此时的叶钟氏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女儿,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了? 林珑感到叶蔓籽偷偷看过来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之前那一番话出自这一向糊涂的叶蔓籽之口,她既惊讶又感到好笑,那番话够膈应人了。 霍堰再度道:“这不算,这是她们串好的口供,明明是这姓林的姑娘对我女儿不利……” “霍伯爷太抬举我了,小女子自问没这本事对令千金不利,论财论能力,霍姑娘远远在我之上。”林珑正面回击,“凡事要讲证据,不是凭伯爷的主观臆测就可以的。” “我迟早会把真相给找出来的。”霍堰怒瞪林珑,对于妻子这女儿,他是深恶痛绝,一看到她,就像看到绿帽子在头顶上罩,“你别得意……” “真相是吗?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真相的。”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 众人吃惊地看向的进厅的方向。 一身磊落白衣的叶旭尧踏进这厅堂的时候,众人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过来,虽然他也是当事人之一,但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 霍家想要这人当女婿,清王爷知道他是皇帝宠信的臣下,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叶御史这话是什么意思?”九王爷第一个问出声。 “自然是杀人的真相。”叶旭尧看向脸色大变的霍堰,“有些话要说清楚才好,省得有些人胡乱泼脏水,到处栽赃,混淆视听,贼喊捉贼。”   ☆、第二十二章 栽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霍堰当即沉下脸来,“年轻人要知道进退才好,别一味地只知道嘴上逞强,让人心生厌感。” 叶旭尧却是不管这个霍堰在叫嚣什么,而是上前给清王爷与九王爷见了一个礼,“臣下若不是没凭没据又岂会在此大放噘词?” 清王爷立即站起来大声道:“叶御史,本王要的是真相。” 叶旭尧点了点头。 九王爷手中的杯盖轻拨杯中的茶叶,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霍周氏一张老脸瞬间沉了下来,与儿子对视一眼,母子二人瞬间安静下来,其间霍堰鼻子还重重一哼,他倒要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究竟要做什么? 林珑在他进来的时候,莫名地觉得心安不少,静静地站在叶钟氏的身边,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回应着,他说过要她不用过多理会这事,在人问时只需按事实回答即可,剩下的有他来解决。 在这件事上,她没有过多发挥的余地,她有这个自知之明,毕竟她还没算是真正踏进叶家,代表的还是她自己。正面抗上霍家并不是明智之举,避其锋芒由叶旭尧来反击更为恰当。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心照不宣。 叶旭尧双掌轻拍数声,接着几个人被押进来,霍家的人看到其中一人时微微一怔,这人是霍家马厩里的马夫之一,他们还算有个印象。霍香玉受了这么重的伤在这几天里只醒过一次,并且醒来就是痛苦的哼痛声,看了让人心酸,霍周氏心疼孙女,只好央求太医给开点止痛安眠的药物,因而霍香玉又沉沉睡过去,直到他们早上过来也未曾再醒来。 其实很多真相,霍周氏与霍堰都还不是十分清楚,要询问霍香玉也一直没有机会,又怕事情一过追究起来会没了立场,叶家老太太又来鼓吹几句,他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林珑拉下马更重要,要为霍香玉谋一个未来。 叶秦氏的私心,霍周氏是隐隐知道的,这就是个要利用霍家的主,可又如何?孙女儿都成这个样子了,若能顺理地许配人家,那么她也能放下心头大石,至于以后,见一步走一步即可。 “你把我们霍家的马夫带来是要做甚?”她朝叶旭尧不悦地问。 叶旭尧微挑眉看向霍周氏,“霍老夫人稍安勿躁,一切真相都会揭开。”音落,他看向那几个被严刑逼供的人,这一眼饱含威严与警告。 那几个人开始瑟缩起来,不敢有所隐瞒,从霍家车夫买马开始,到马主的记忆,再到订下游湖当日制造故意杀人的场面,一五一十地招认出来,并且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都指向了霍香玉,她才是那个自食其果兼要为慧明郡主瘸腿担责的人。 “一派胡言。”霍堰起身拂袖怒道,“现在小女还昏睡在床,你就把罪名推向她是何居心?” 林珑却是掩住嘴,一副惊讶的样子,“真是霍姑娘要杀我?霍伯爷,你包庇女儿行凶又是何居心?非但如此,你还故意想要把罪名推给小女子,这实在是人神共愤。” “原来霍姐姐以前的温柔善良都是装的,背后却是如此可怕,我的天哪,这真的骇人听闻……”叶蔓籽现在在霍香玉背后捅刀的行为越做越顺手,“我原本还天真的以为不过是意外,我对霍姐姐这么好,她却是置我于死地……” “籽姐儿,你少说一句。”叶秦氏头疼地看向孙女儿,她能不能不火上浇油。 叶钟氏冷然地看着这婆母,起身将女儿抱在怀里,同样愤怒地看向霍家母子,“我们叶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霍家,你们这样谋害我女儿的性命?还连我未来儿媳妇也不放过。” 霍周氏气得浑身打颤,叶钟氏这是在避轻就重,杀林珑与杀叶蔓籽不是同一个份量,叶蔓籽是现任襄阳侯夫妇的嫡出女儿,杀她就是要与襄阳侯府对上。“襄阳侯夫人,你不要胡乱说话……” “我胡乱说话?你现在都要杀我女儿了,还不许我指责几句?这还有天理?有王法?”叶钟氏得理不饶人,同时逼迫地看向老妖婆,“婆母,籽儿是您最疼家的孙女儿,一向养在您老人家的膝下,如今被人如此欺负,您老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叶秦氏原本不打算作声,可在叶钟氏这样的逼迫下,她不得不开口讨伐霍家,不然她襄阳侯府的面子就丢光了,自家孙女被杀她若无动于衷,这也说不过去,故而也狠狠地瞪向霍周氏,“这事,你们霍家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仅凭这几人的证词不足为信。”霍堰一概不承认,“小女没有杀叶家姑娘与未来儿媳的理由。” “她有。”九王爷突然说了一句。 在场的人都愣然地看向这九王爷,之前一直存在感很弱的九王爷这会儿突然严肃起来,只见这风流倜傥的年轻王爷盯着叶蔓籽看,看得后者莫明的心虚,“叶姑娘,你最好说说那杯毒酒是怎么一回事?”斜眼看到林珑要作声,他轻“嘘”一声,“林姑娘最好不要出声。” 叶旭尧也看向妹妹,这是她做的错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在这件事上,他由始至终没想过要包庇自家小妹令林珑委屈,她的大度与忍让令他心疼,自家小妹也不能只是单单跪几天祠堂就能了事。 叶蔓籽缩在母亲的怀里,无论再怎么躲藏,她都避不开那一道道质疑的目光,这是她一生中做得最后悔的事情,再也没有之一了。 “叶姑娘?”九王爷再度声音加重。 “说吧。”叶钟氏轻拍女儿的背,事已至此不能再逃避了,这事女儿是有错,可好在没晾成不可挽救的后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连最挑剔的道德家也不会再指责什么,重要的是要让霍香玉自己来背这个黑锅。 叶蔓籽看了看母亲,又抬头看向林珑,林珑也是微微点头,此一时彼一时也,一味的隐瞒也不见得就是有利,现在承认要比被人揭穿要好得多。 “那药粉是霍姐姐给我的,”叶蔓籽语带哽咽地道,“霍姐姐说那是令林姑娘出丑的药粉……”把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最后末了她受不住哭泣地道;“我不知道那是毒药,我真的没有参与霍香玉想要毒杀林姑娘的阴谋当中,我真的没有……你们要信我……” 叶钟氏再度抱紧小女儿,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籽儿别怕,还有娘在,你已知错,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原来如此。”林珑也故意叹息一句,“这不是籽姑娘的错,她也是没有心机才会被人利用,霍姑娘的心肠之歹毒真乃生平仅见,若我真被毒死,籽姑娘怕是要成为戴罪之人,真是好狠的心。” 这一番话说出了很多人的内心的观感,这霍香玉真是阴狠到家了。 霍家母子倒吸一口凉气,霍香玉的丧心病狂出乎他们的预料,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认,霍周氏咬牙道:“这是栽赃,香玉哪里会给人下毒?” 叶旭尧表情很冷地道,“霍老夫人这话有失偏颇,先是利用我小妹的年少无知,再然后就是谋杀,贵府千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才有了后面马匹伤人事件。”眼神更为犀利地道:“现在要给我们交代的是你临沂伯府。” 这样一番话让霍周氏气得直抚胸口,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第一次被小辈如此不客气地顶撞,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心里怒骂孙女儿糊涂,再怎么为了一个男人犯了情痴,也不能用这般下作的手段,就算要弄也要把人整死才算了事,如今这样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是诬蔑。”霍堰打死也不会承认女儿是杀人凶手,这是严重影响霍家名声的事情,一旦承认往后在京里都将抬不起头来。 叶旭尧并不指望这样说能让厚颜无耻的霍家承认,两眼看向九王爷,“王爷,这起事件还有两人关键的人,就是那车夫与马。” “叶御史所言在理。”九王爷点头应声,“叶姑娘这番话倒是解开了困扰本王的一个谜团,不过她既已知错,倒也难得。”面向霍堰,话锋一转,“临沂伯,那一人一马今何在?” “那匹该死的马已经被臣下分尸了,至于车夫还关在府里……” “那就让他们来做证。”叶旭尧仍然不依不饶。 霍堰干瞪眼,“都已经这样了,还如何作证?” “验马尸。”叶旭尧再度道。 清王爷最后拍板,“把那马尸与人都给本王弄来,霍堰,本王不想听你们的狡辩,本王要的是事实。” 霍周氏看到儿子想要辩驳,忙扯他的衣袖要他坐下,现在说再多也避免不了这局面,还是静观其变为妥。 因为叶旭尧的到来,也因林珑的嫌疑渐渐洗清,清王妃吩咐侍女抬两张大椅过来让他们两人落座。 林珑敬陪末席,在落坐时看了眼叶旭尧,后者朝她淡淡一瞥,要她安心看戏即可,她这才收回目光。 好长一段时间后,因天凉分尸的马尸体还没有处理,只是肉质发硬已开始散发淡淡的臭味,在这个朝代很少有人吃马肉,所以马尸得以很好的保存下来。 车夫浑身是伤地被带到,他早已被毒打一顿泄愤了。 叶旭尧再度让那忤作出来验马尸,结果在马尸上找出三根银针,立即呈给清王爷与九王爷看。 “这与之前的口供对应得上,在马车第一次冲向我妹妹与未婚妻并没有得逞时,为了再制造第二次事故,所以才会用这个来刺激马儿,哪里知道偏了,马儿反而调转方向冲向慧明郡主与霍香玉自己,这就是这一直事件的真相。” 车夫低垂着头,他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自家姑娘暗中使的黑手,这会儿他不再坚持,把霍香玉吩咐他的话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并且跪在地上大呼要人饶恕他的举动。 事已至此,总算是明朗了,清王爷怒拍桌面,双眼瞪如铜球,“霍家的,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 “这是栽赃……”霍堰死不认罪。 “栽赃?”九王爷嘲笑地道出这两个字,“人家为何要杀你的女儿,无论怎么看,你这女儿杀人的嫌疑都要比任何人大,她受到这样的伤完全是咎由自取,你们还要无理取闹地推到受害者身上,连本王都看不过眼。” 霍堰一脸的铁青之色,这样一番话他无法再辩,叶蔓籽承认被利用,他女儿杀人的动机会就会成立。 霍周氏面色阴郁难看,她万万想不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哼,这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要上一折子弹劾你们霍家纵女行凶。”清王爷气不过,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成了瘸子,这还是拜霍家所赐。 霍周氏闻言,对于这个王爷也极度反感,“清王爷,您别忘了,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贵府郡主推老身的孙女在前……” “那又如何?”清王爷轻蔑地道,“本王的女儿是君,你那孙女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是挡一劫罢了,还是抬举你那孙女。哼,这般毒蝎心肠的人,本王还不打算轻易放过。” 霍周氏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清王妃凉凉地指挥下人去掐人中,看到霍周氏幽幽地醒来,面色一冷道:“霍老夫人不要在这儿做戏,您老没教好孙女儿,那是您老的缺失,如今搭上我家闺女的一条腿,这账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霍家母子脸色难看地告辞离去。 林珑看到霍堰扶着全身无力的霍周氏离去时只觉得一阵快意,胸中那口闷气总算不再堵着,转头时与叶蔓籽的目光对上,叶蔓籽咬了咬下唇,最后低垂着头避开林珑的目光。 叶秦氏看到已没有空子可钻,立即起身告辞离去。 叶钟氏也不能久留,而是跟在叶秦氏身后离去,毕竟是婆媳二人,就算在府里争个你死我活,到了外头也得要装装门面。 林珑倒是留了下来等候叶旭尧,他们是未婚夫妻,由叶旭尧送她回去顺理成章。 清王妃朝林珑招招手,林珑错愕,不知道这位王妃要做什么?不过看她对慧明郡主并不是真心疼爱的样子,想来也不会为难她。遂缓步上前,屈膝行礼。 清王妃仔细打量了她半晌,倒是生得好面相,主要的是因她,自个儿也能出了一口憋在胸口的气,慧明郡主的生母一向得丈夫的宠爱,为了贤妻形象,她打不得卖不得,一忍就忍了十来年。 “倒是让你莫明背了黑锅,本王妃不会令林姑娘无端受罪,一定会补上份厚礼给林姑娘压惊,也算是我们的一点歉意。” “王妃言重了,不知者无罪,这是折煞小女子了。”林珑忙推却。 “这是你应得的,本王妃与王爷都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清王妃面向自家王爷,“王爷,您倒是说一句话啊,您朝人家一小姑娘吹胡子瞪眼睛的,吓都要被你吓死了,害慧明的又不是她,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清王爷严肃惯了,看到林珑那双无辜的眸子,轻咳了咳,“这事是本王鲁莽了,林姑娘,你也不用担心,本王必定要讨个公道。” “谢王爷。”林珑这回真诚地屈膝道谢,经过这次以后,霍家是再也不能厚颜无耻地塞他家那个花痴女给自家未婚夫,就算霍香玉已得惩罚,她也不会嫌处罚太多,那样的恶毒女就算处死也不为过。 最后在离去时,她倒是满载而归,清王妃给她压惊的礼颇为丰厚,这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就连九王爷也笑话一句,“林姑娘这一行连本王也要嫉妒了,真真是一本万利,啊,不对,是连本也无需,没想到本王这婶子倒是颇为喜欢林姑娘。” 林珑不太喜欢这个时而能嘻笑怒骂时而又严肃的王爷,这人诚府太深,当日他出现在游湖之所怕不是表面所见那般,不过不管如何,她与他的交集不会多,也只礼貌地道了句,“那是清王妃错爱……” “林姑娘又要打马虎眼了,什么叫错爱?分明就是看在你是间接令慧明受伤的份上罢了,这了了本王那婶子的一个隐秘心愿。”最后这话他说得极小声,还朝林珑眨了眨眼。 林珑一阵恶寒,这人有没有再无聊一点?再说就算猜中别人的心思也不诉之于口,这才是礼节,像他这样口无遮拦地道出,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得罪人多称呼人少的行为,不是人人都能效之。 她也不见得欣赏。 叶旭尧的面色一直板着,将未婚妻拉离那九王爷远点,“王爷请自重。” “本王如何不自重了?”九王爷咋呼,“叶御史,你可别忘了之前是何人在帮你?” “王爷大恩大德,下回再报。”叶旭尧无甚诚意地道,一把扶了林珑上马车要送她回去。 林珑也巴不得赶紧走,这九王爷的性子她侍候不来,还是离远点为好。 九王爷摸了摸下巴,“叶御史真是要有位好妻子了,本王真是羡慕得很,不知本王硬要夺过来好不好呢?”脸上一阵懊恼,似乎这个问题是真的在困扰着他。 叶旭尧神色相当的不悦,对于这人的恶质一面早就领教过了,拱手为礼,“告辞。” 马车里的林珑打起一阵冷颤,就算用脚想,她也知道这王爷是在开玩笑,这话当不得真,可被人这么调侃,心里还是万分不爽。 九王爷看到这辆马车似火烧屁股地迅速远去,转头朝一旁的小厮道:“本王很吓人吗?” 那小厮撇撇嘴,“王爷,人家已经是正儿八经地许了人,您老就别拿她来打趣,不然叶御史这冷面神可不会再容忍。” 九王爷再度摸了摸鼻子,他一向很正经,好不好? 马车里的叶旭尧安抚林珑道:“别拿他的话当真,听过即可。” “我又怎么会当成真了?”林珑好笑道,“只是这位王爷有时候让人很无语。” 叶旭尧伸手握紧她的玉手,眉眼里似有笑意,这是不是她在向他表明心迹,这辈子非他不嫁?心情很好地道:“他的地位有些尴尬,皇上正值壮年,据说先皇也曾经考虑过他来当继承人,只是为何转变了主意,无人能知?不参与政事不拉帮结派,半疯半认真,这位王爷懂得明哲保身的本事可大着呢。” 这样一番话,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林珑的俏脸一红,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她的心也开始装下一个他,轻轻地挨着他,很明显对于九王爷的秘辛不太感兴趣。 当今天子在百姓心目中是属于明君那一类的,所以百姓也算是颇多拥戴,林珑身为百姓一员,对于这从未谋面过的天子也是很有好感的。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总算过去了。”叶旭尧叹息道,“倒是让你受累了。” 林珑笑眯眯,“我只高兴霍香玉总算不再纠缠于你。” 这样的林珑似乎更招人疼,叶旭尧的墨眸一直盯着她看,手指更是穿过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握,曾经他以为这样占有欲的女人不可爱,但现在看到她这样,心底却不反感。“你高兴就好。” 这一路回程,林珑的心情都大好,下聘的日子早就过了,接下来期待的就是成亲的日子。 这日,她未再到襄阳侯府住下,而是直接就回了自家,马车驶进府邸之时,叶旭尧在那微风掀起的车窗帘子时似乎看到一抹不应出现的身影,眼睛微微一眯。 “怎么了?”林珑凑近他,感觉到他的异样,想要看清那边窗子外有什么。 叶旭尧握紧她的手,“没什么。” 林珑古怪地看他一眼,不会又有什么不识趣的人冒出来吧,现在她对于那此厚颜无耻的人百般厌恶,恨不得全都消失干净才好。 绿姨娘看到林珑回府,立即迎上前来,“总算是回家了,快给二娘看看。” “她在府里没受虐。”叶旭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绿姨娘脸上臊热,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林珑离家有段日子,她担心而已,这话是每一个当父母的人都在子女离家归来都会说的。 林珑瞪了眼叶旭尧,“二娘,别听他瞎说,对了,栋弟与小妹呢?” “琦姐儿到二老爷家去玩耍了,璃姑娘邀她的,至于栋哥儿,他去了襄阳侯府的书塾,不过二日,倒也能适应。”绿姨娘道。 林珑微微沉思,这样也好,弟妹二人也要有自己交往的圈子。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对了,过两日陪我一道赴宴。”叶旭尧道。 林珑诧异地道:“有什么宴席要我也出席?”他们只是名份定了,还不是正式夫妻,一同赴宴怕是不太妥吧。 “没关系的,也是你的熟人。” 林珑就更为诧异了,莫非是到郑家去?毕竟下聘那天,郑夫人与郑华翰可是帮了不少忙,可是就算要答谢他们也不太像,这段日子她不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叶旭尧倒是帮了不少郑华翰,叶钟氏还有意无意地透露,郑夫人早已相中了一家高户女,如今正积极地走动,希望能年底前把婚事定下来。 不待林珑多问,叶旭尧就上了马车离去,看来是真有急事。 她惟有挽着绿姨娘往府里去,顺便问问家中的情况,知道没出大事,总算安心了。 “对了,我听说霍家那女儿成了残废,是不是真的?”绿姨娘好奇道。 林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收,声音一冷,“这是她咎由自取的,与人无尤,二娘,别提她了,扫兴。” 绿姨娘却是长长一声叹息,“我是怕你娘难做人,你外祖父待你是真的好,你娘这样,他能不伤心吗?”这是将心比心就能得出的结论。 “二娘,这是她的日子,与我们没有关系,她嫁进了霍家,就是霍家的媳妇。” 绿姨娘见林珑不为所动,也就不再说什么,她并没有那么大度,会说这样一番话也是压抑自己才说得出来,毕竟那人对林珑姐弟有生恩,这是抹不去的。 夜里,林琦与林栋回家,看到林珑已回来,均兴奋地围了上来说话,对于这离家几日的长姐,他们很是记挂,夜里用膳时一家子更是欢乐不已。 林琦嚼烂口里的食物吞进腹中,看向长姐道:“姐,你知道三叔父就要回京了吗?” 林珑微微诧异,“三叔父要回来了?” 正给林栋挟菜的绿姨娘也是一怔,林创终于不待在苏州了? “没错,听说在苏州城出了大事,”林琦挥手让侍女下去,看到没有外人,这才再度说,“你们知道吗?琳堂姐的夫婿没了?” 什么叫没了?包括林珑在内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莫不是死了吧? 果然,林琦接下来耸耸肩道:“就是死了呗。” “这没道理啊,她那夫婿是屠夫,身强力壮,又正值壮年,怎么会没了?”林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题外话------ 抱歉了,本来还想多码几个字的,可是临时有事要出去,今天就只能更这么多了,某梦明天再补偿大家。   ☆、第二十三章 图谋 “据说是琳堂姐故意害死夫婿的,那位屠夫堂姐夫的家人不依不饶,琳堂姐死不认罪,抚台大人又不包庇,估计是要判刑了。”林琦撇嘴道:“你想三叔父那般好面子的人岂会再待在苏州城?不管这是真还是假,他已是将琳堂姐开除出族谱,一家子急急忙忙回京城来。”林琦一面挟菜吃一面不在意地道,“二娘,我要吃那个。”指了道离自己远的菜。 这消息有够惊悚的,林家的人都面面相觑,这一面林珑就要当新娘子,另一面的林琳却是成亲仅数月当了寡妇不稀奇,重要的是怎么卷进谋害亲夫的案子里?这名声实在有够坏的。 “具体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林珑问道。 绿姨娘把那菜挟到林琦的碗里,“这会不会影响林家女儿的名声?虽然嫁了个屠夫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谋杀亲夫?别说定罪了,就是沾上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日子刚有点盼头,怎么又有人来添乱? “二娘,她现在都不能算是林家的女儿了,这样的人就算判个流放也是便宜她了,谁知道具体如何呢?苏州离这儿这么远,二婶母也是知道个大概罢了。”林琦不以为然地道,这琳堂姐早就要开除出族谱了,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死不足惜。 “二娘,小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林栋皱眉道,只不过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影响林家的声誉,到底不是什么值得宣传的好事,“二姐,这事别外说,免得有人乱传我们林家有杀夫的女子,影响姐出阁。” “你当我是傻子吗?二婶母那儿已下了禁口令,不许知情人瞎传。”林琦挥挥手道。“姐那门义亲精明得很,哪会主动把丑事传得人尽皆知?” 林珑倒是不太担心这事,林创这个自私自利的三叔父已经把事情处理得很彻底,“只要不刻意去打听,没人知道林家出了这么个女儿,反正三叔父家现在是不可能接她上京,苏州离京城山高水远,这又不是什么大案,碍不着什么关系。” 话说是归这么说,但她还是打算明儿抽个时间登门拜访一下郑夫人。 待林琦与林栋去休息后,绿姨娘找着林珑也是提这个问题,本来当初把这林琳与林琼嫁掉也是怕这两人搅事,到头来还是避不开。 “二娘,不用多想,你只管短筹备婚礼即可,万大事还有我抗着。”林珑拍拍绿姨娘的手背,“对了,那原料供货商也要找好才行,离我成亲的日子不远,成亲后玉肤坊的生意也要提上日程,我瞅着福瑞倒也是个老实的,我打算提拔他来当这个掌柜的,不过他这方面的经验,让他到那城西的铺子与那杂货掌柜学学,二娘觉得如何?” “倒也可行,我们从苏州带来的,倒也知根知底,不怕他一耍诈。”绿姨娘自然不会提反对意见,在那如月的身上,她就差点犯了错误,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所以在用人上,她一切听从林珑的指挥。 林珑见状,遂这事定下来,待翌日她把福瑞招来,询问他意向的时候,这个被林家买来才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小厮喜出望外,他见到过苏州城的林大掌柜的风光日子,那可是令人羡慕不已,忙拍胸脯道:“大姑娘放心,小的必定全力以赴办好差事。” “我对你也是有要求的,”林珑思索这个问题也有段日子了,“城南那杂货铺子不赚钱,离我成亲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这半个月里能平本,这京城玉肤坊的掌柜就是你。” 福瑞忙不迭地点头,表示他会好好干,这是个机会,只要机灵点的人哪个不会掌握? 与他一道从苏州来的福祥与林栋的专职小厮侍墨一脸的艳羡,三人当中第一个出头的人居然是福瑞,这样的机会他们也想要啊。尤其是福祥,现在最没前途的人是他,侍墨跟着栋哥儿,一旦这林家惟一的男丁熬出了头,侍墨的风光日子指日可待,他也不能被这两人落下太多,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 林珑看了眼宅子里下人良好的竞争氛围,总比勾心斗角强得多,至于叶旭尧安排给她的人,毕竟不是她的嫡系,守好宅门即可。 除此外,她还提拔了如霞与如雁跟着绿姨娘管家,如芳与如红仍旧是侍女,有感于宅子里侍女不多,看来还要再买些妇人来才是,与绿姨娘相商过后,绿姨娘也点点头,“我这就差人去找本地的牙侩,这次就以妇人为主,再采买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即可,玉肤坊将来要开,人手方面也要充足才行。” 林珑在这问题上没有指手划脚,依惯例全权交由绿姨娘负责,这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之一,交给她哪有不放心的? 处理完家事,这才坐马车去郑夫人在京城的府邸拜访一番。 与林珑所居住的区域不同,郑家在京城并无根基,所住的也只是富人区,与权贵的住处离得有点远。 郑夫人早早就接到林珑要来的消息,待她的马车停在影壁前时,就着郑南珠与郑西珠前来迎她,三人见面少不得又要叙话一番。 一踏进暖阁里面,郑夫人就上前抱住林珑,“给义母好好看看,这京城的人怎么这么凶,居然还有谋杀?真真吓死人了。” 不管真情还是虚假,林珑也得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义母,这事也传开了?” “哪有没传开的?昨儿就开始传了。”郑南珠指挥着下人上茶,看到林珑错愕,又笑道:“我昨儿赴了个宴席,当场就有人说起霍香玉的事情,人人现在都不齿她,这名声算是完了,只怕将来就算不是青灯古佛也要落得个兄嫂嫌弃的下场。” 瘸了双腿,又不能生,名声又臭,确实是许不到好人家了。 郑西珠笑道:“这叫恶人自有老天磨。” 林珑对这事的后果早就意料当中,只是不知道这流言传播的速度比自己想象当中要快得多,“好了,不提她来扫兴,对了,义母,我那堂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来我也打算要去找你说这事。”郑夫人对她的来意了然于胸,这也怪不得林珑会上心,毕竟这事真的有辱家门,“你义父快马加鞭送信来,要你不用担心,这人现在关在苏州的牢里出不来,他又施压不要这事外传,坏不了你的婚事。” 林珑忙道谢,郑家压下这案子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不然有个杀夫的堂姐确实不好听,“只是我那屠夫堂姐夫是怎么死的?与琳堂姐又有何关系?我怎么想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杀夫?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事说来其实你那堂姐似乎也定不了罪。”郑夫人道,“是她那屠夫夫婿与人争执被人打死了,而屠夫的家人却坚持说你堂姐与那打死人的人有是通奸关系,有杀夫的嫌疑,而你义父自然不能让人过多议论这事,所以只能拘着她,等你的婚事一过再开庭判刑。” 林珑叹息道:“她这是何苦?其实那屠夫姐夫待她也算是很好的,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就好?” “林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你那堂姐一看就是不愿这种日子的人,听说那打死她夫婿的人还是有点来头的,现在家里人正在给疏通关系,你堂姐若是不招惹他,能惹来这祸事吗?谁愿与一屠夫计较?不外乎为情罢了。”郑南珠一脸的不屑,林琳那人想要过好日子,偏又没这本事,这命啊都是老天注定的。 郑夫人重重一咳,这女儿也真是的,“哪有女儿家开口议论这事的?南姐儿,你最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 “义母,这不碍事的,我瞅着京城的姑娘风气比我们苏州要开放得多。”林珑为郑南珠开脱,毕竟郑夫人的嘴太严套不出话来,这郑南珠就不同了,从她的话里能透露出不少信息来。 林琳估计招惹的人不是一般货色,不然人家是不会愿意为她杀夫的,现在听郑西珠话里的意思,郑巡抚很大可能也要卖对方面子,碍于自己这义女,郑巡抚只能先压着。 “娘,你可听到了?我都说京里的姑娘不像我们苏州城的。”郑南珠反驳道,“像权姑娘不也是心直口快的吗?娘,你不就夸过她是爽快人来着?” 林珑知道郑南珠与权英姿现在来往渐密,与叶蔓君反而没能建立什么交情,估计她加入的贵女圈应该是权英姿那一系的。其实想想也能明白,叶蔓君看似温柔端庄,其实是最不好接近的那一类人,权英姿的大咧作风,郑南珠反而更容易与她打成一片。 “你这义姐与你表姐混了段日子,说话也学着京腔。”郑夫人出卖女儿的老底,与林珑说话一向是既有长辈的味道又不端着。 所以林珑时常感慨郑夫人在京城一定也能混得不错,自己这婚事倒是给了她很多的便利,端起茶盏小茗了一口,“郑二姐一向聪慧着呢,再说来了京城还能不学着点,我也得学呢,不然岂不是要闹笑话?”话题一转,“听说义母正给义兄寻婚事,不知道打算定下哪家的闺女?” 一说到这个,郑夫人就来劲了,挥手让下人出去,一把拉着林珑的手凑近她,“你不提我本来还不打算说的,我瞅着你那表姐倒是个好的,爽朗又大方,我看了直欢喜,这性子必定适合你义兄……”看了这么多的画册与及其家世,就这权家姑娘最合心意。 林珑心底诧异,郑夫人看上的居然是权英姿,这真真的出乎她的预料,转而一想倒也在情理当中。郑家借她搭上了叶家,自然不甘心娶一般的贵女,最好也是公侯千金,权英姿的适时出现让郑夫人起了别样心思,权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不低,刚好在政见上与叶家是一系的,这样一来,更利于郑巡抚爬升。 至于叶蔓君,郑家是不敢打主意的,换成她也不敢选这个太过于受瞩目的京城贵女,更何况她已定亲,对象是汝阳王府,听说这还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赐的婚,由此可见一斑。退而求其次,郑家看不上叶蔓籽,那就是个蠢的,娶来只会拖累自家,庶女更不会考虑,如此一来,要吃窝边草也只能是权英姿。 她的眼角斜睨了一眼郑南珠,这郑家的人真的不容小觑,只怕她与英姿表姐交好也是别有目的。 此时郑夫人微笑地拉着林珑的手,“珑姐儿,这事我不好开口,等你大婚之后帮我问问你大舅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意思结个亲家什么的?” 她早已打好了算盘,林珑还是姑娘家不好提婚事,可成了亲是妇人后就不同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珑也不知道权吕氏会怎么想,这会儿只得应声,“那我问问大舅母,英姿表姐很得她的宠爱,不然也不会留在身边这么些日子。”说完,微敛眼眉。 郑夫人皱了皱眉,林珑没有推拒在她的意料当中,只是她倒没有想到地域问题,一旦成亲,必定要跟她们回苏州的,毕竟自家夫婿的任职还没有结束,听林珑话里的意思,权吕氏舍不得女儿远嫁,这婚事能成的可能性甚微。 似一盆冷水浇下来,郑夫人有几分意兴阑珊,脸上的笑容也没有那么灿烂,“这事你记在心上,帮我问问即可,其实我也有好几家人选,你义兄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义母放心,我必定会问。”林珑反过来安慰她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就这规律,我爹若活着必定也会为我担心的。”这义母的心思活络归活络,倒也能一点就通,这点比想象当中要强得多。 “可不是?”郑夫人扯了扯嘴角道。 接下来的谈话没有之前那般热切,不过倒也没有冷场,最终还是宾主尽兴,郑夫人留了林珑用了午膳后方才放她回去,其间话最少的就是郑西珠,很明显这个少女没能如其姐那般顺利融入自己能进去的圈子里,依然只能在郑家这宅子里呆着。 送了林珑出去,郑南珠在转进母亲的屋里时,打发掉郑西珠,挑帘子进去,看到母亲表情不豫地歪躺在罗汉床上,遂上前抱着她的手腕,“娘,你烦什么?” “哎,我本以为你哥的婚事会比你的容易些,可你也听到了林珑是怎么说的?我能不发愁吗?” “我还当是什么事?娘,我现在与英姿交好,我多邀她过来,到时候制造点机会给哥与她培养一下感情,到最后还不是能水到渠来?你看看林珑能嫁进叶家去,也不是先与叶旭尧有了瓜葛在先?”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郑夫人想着自家儿子那叫一表人才,想当初在苏州城不少女子私下爱慕,只是自己一个也没看上罢了,如今出面勾引一个年轻不经事的少女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会儿她拍拍女儿的手,“还是你的鬼主意多,如果权英姿当了你嫂子,对你也有好处,总比林珑要强,毕竟义亲只是义亲,你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娘,你给我放心好了,这权姑娘好哄着呢,这性子不坏,我也乐意她嫁给哥,给哥当助力,你想啊,淮阴伯夫人不愿女儿远嫁,最后还不得费心思帮爹调到京城来或者给哥安排个好差事?这可是一本万利。” 说起算计,郑南珠也不输给郑夫人。 郑夫人一细思确还是这个道理,帮亲家一把,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本来巴结上叶家最终目的是希望借叶家的势,让郑巡抚升为京官,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更大,“娘没白疼你,你这头脑瓜子灵活,将来找夫婿一定要找个好的才成。” “娘。”郑南珠娇羞地唤了声母亲,不依的跑了出去,刚好与回府的郑华翰撞上。 郑华翰好奇地看了眼离去的妹妹,“娘,她又怎么了?” “还不是害羞害的?”郑夫人拢了拢鬓发。 “娘,林珑是不是刚走?那事问她没有?” “问了。”郑夫人见儿子这么上心,看来也是满意权家姑娘的,遂招手让儿子坐近,将与女儿商议的告之于他。 郑华翰听后,笑道:“这有何难?娘放心好了。”对于自身的魅力,他心知肚明,再说权英姿他是见过的,长相不俗,更何况还有那家世垫底,这样理想的妻子人选简直是为自己度身订造的,这是贝明绯那一类的商户女比不上的。 与林珑现在忙于婚事相比,霍香玉却是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她彻底醒来后要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全身的疼痛不已与无知无觉的双腿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她的脾气更为暴躁,看到侍女端汤药进来,她一把将这药打翻在地,“我不要喝这药,我要起来……” 听到侍女私下议论,她这才知道自己往后要瘫痪在床的事实,一向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接受得了?为此仗毙了那两个碎嘴的侍女,但仍不解气。 权美环在屋外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掀帘子进来,看到她在逞能,她上前扶住她,“玉姐儿,你这是要做甚?伤口未好是不能下床的。” “你给我滚,我变成这样,你高兴了?满意了?”霍香玉一把推开继母,发红的双眼瞪向她,“你这个扫帚星,嫁进来就没有我们家来就没有发生过好事?” 权美环退后两步,“玉姐儿,你怎么这么想我?”自认对这继女已经够好了,怎么就是养不熟? “哼!你给我滚,我不要见到你。”霍香玉咬牙切齿道,身体更因她的动作幅度大而疼痛不已,受的伤太重,忍不住哀鸣起来。 霍周氏进来时就是见到这一画面,立即厌恶地看向儿媳妇,“你给我出去,是嫌玉姐儿的命太长?往后你与你那个破落户的女儿就能高枕无忧?还给我们玉姐儿栽了赃坏她名声,你给我记着。” “婆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权美环急声道。 “祖母,我不要看到她,她与她那贱人女儿是一路货色……” 霍周氏自然听孙女的,当即就赶了权美环出去,看到她就令人生气。 权美环在帘外听到里面祖孙二人对她的诋毁,心里头一阵的难过,为什么她这么努力都不能获得自己拥有的?心里开始恨起了前夫林则与林珑姐弟仨,若没有他们,她就会是霍香玉的生母,何来这么多苦难?如今那大女儿倒是幸福了,内心深处开始泛起了酸水。 “大嫂怎么站在这儿?”来探病的霍家媳妇们半掩嘴半好奇地问。 “没事,刚要再去给玉姐儿煲药,婆母也在呢,你们进去吧。”权美环给自己找了个退场的理由,不让自己太难堪。 “呵呵,大嫂真是二十四孝的母亲呢,我们可要学着点。”一向嘴快不饶人的霍郭氏半是嘲讽地道。 权美环转头看了她一眼,这老三的媳妇不是省油的灯,她早已知晓,但这般奚落她还实属首次,可见因为这事,她有多不受霍家人待见。眼眶微微一红,有些话她不好辩驳,只能自己暗暗忍下,“三弟妹不用这般,这于三弟妹也无甚好处?” 面对她的中干外强,霍郭氏才不在意,看了眼权美环刻意挺直的背,暗地里与旁边的妯娌道:“我呸,装什么清高,不过是再嫁的二手货。” “既然知道何必揭她的短?”霍家二媳妇霍朱氏倒还有几分厚道,“她过的也不如意,三弟妹,你就少说一句。” “她做得出就要不怕人诽议。”霍郭氏最讨厌那些个当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的人,明明就是贱货,凭什么不让人说?在掀帘进去时看到那伤得不轻的霍香玉,心里更为不屑,公侯千金女,不过如此。 若不是之前想着能得好处,她才不会管她的婚事,为此现在还落了好友叶彭氏的埋怨,说她害得她里外不是人,被婆母狠训,又被公爹说了一顿。 不过以面对婆母时,这出身不太高的霍郭氏立即狠掐自己一把,眼睛汪汪地道:“玉姐儿好点了没有?” 一旁的霍朱氏见怪不怪,只是循例问了几句。 霍周氏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俩儿媳,但比权美环顺眼倒是真的,“好些了。” 霍香玉的伤口疼起来只能嗷嗷叫,霍周氏与儿媳们忙上前按住她,不让她乱动再使伤口裂开。 病得稀里糊涂的霍香玉模糊不清地道:“祖母……我要嫁他……这辈子死也要……嫁他……祖母,你帮帮我……” 霍周氏真想拍她一巴掌,都这样了还不醒?还想着那个无情的男人,只是看她伤得这么重,那巴掌迟迟打不下去,只能恨恨地道:“玉姐儿,你不要再魔障了,给祖母醒醒可好?你可知现在外面将你传得十分难听,这次清王府不会善罢甘休……” 霍香玉仍能听到一点半点祖母的话,两手抓住祖母,眼睛瞪得很大,“祖母,是她,是慧明那贱人推我,我才会这样的……祖母,这不关我的事,是林珑那贱人害我成这样的……祖母,你要为我报仇啊……” 霍周氏早就知道是慧明郡主推的自家孙女,只是清王府有皇室血统,轮不到她去指责,只是林珑,必然是恨上的,“你好好养伤,祖母必定会为你报仇血恨……” 霍香玉这才缓了一口气,死命地忍着这痛苦,一想到手刃那俩仇人,再大的痛苦她都能忍受得下来。 帘外再端了一碗汤药的权美环,把这继女与婆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继女伤成这样,居然还不反省,仍旧恋着对她无心的人,再听到婆母恨声的话,她开始有几分担忧。 这日,林珑收到了叶旭尧让匪鉴送来的口信,“林姑娘,爷说他过了酉时三刻就会过来接您,请您务必打扮得漂亮点。” 林珑放下手中正在统计的嫁妆单子,一时错愕了,半晌才记起他说赴宴的事情,他也不过那天随口一提,过后再没听他说,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要赴宴吗?” “正是。” “要去哪儿?” “爷说林姑娘无须理会,只要打扮得漂亮耀目即可,到了即知。” 匪鉴说得有几分神密,林珑却是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未婚夫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仍旧起身,把单子等物递给了绿姨娘,让香椽与素纹进来给自己装扮。 “爷既然要林姑娘穿得漂亮点,这身衣物最为合适。”香椽立即翻箱倒柜找出一身亮眼的紫色衣衫。 “奴婢也觉得这颜色适合姑娘。”素纹道,“正合了爷说的要漂亮耀目。” 林珑定睛看去,这一身是素纹暗花的深紫色襦裙,再配了件浅紫色绣双凤图案的对襟褙子,这图案太张扬,平日被她锁在柜子里,眉头皱了皱,“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姑娘尽管换上就是。”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补偿,约在十一点左右。   ☆、第三十四章 回门(二更) 看她还要再犹疑,香椽与素纹两人簇拥着她换装。 林珑皱眉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这两人几乎把最值钱的头饰都戴在她头上,这重量可不轻啊,不就是赴个宴,把自己整成座宝山似的,值得吗?“我看这只凤钗还是不要戴了吧?” “姑娘,别,这样戴着才好看,这凤钗可是上等宝玉做杆,点缀红宝石,很是配姑娘这身穿着。”香椽阻止她,这首饰原先是叶钟氏的,现在给了林珑戴,倒也合适。 林珑再照了照镜子,最后也没说什么,这确实太过了些,罢了,也不知道叶旭尧要她这样打扮是什么意思?那本要拿下钗子的手放了下来。 待叶旭尧来接她的时候,看到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微微看痴了,直到林珑轻咳,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一板,“走吧,上马车。” 林珑转身与绿姨娘吩咐了几句,这才提裙由叶旭尧扶着上马车。“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赴宴?”刚坐进马车,她就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到了就知道。” 林珑见他还要卖关子,不悦地撇撇嘴,“爱说不说,我也不喜欢听。” 叶旭尧看她耍小性子的样子,脸上微微一笑,“生气啦?”很少看到她这一面,所以忍不住逗弄起来。 “没有。”林珑不想搭理他。 在晕黄的烛光中,她的脖颈很是秀气,他忍不住地抱紧她,往她耳洞里吹气,“心急什么,也不差这点路程,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林珑不客气地斜睨他一眼,这话越说越不像样,胳膊肘朝他的腹部狠狠一击。 叶旭尧的神情一变,呲了呲牙,这丫头真狠?遂抓住她的双手举高,“你还真敢?” “你快放开我。”她不悦地嘟嘴。 “你真的不怕我。”他突然道。 林珑挣开他握得并不紧的双手,“噗哧”一声笑了,美目波光潋滟地看着他,“你希望我怕你?” 叶旭尧再度拥住她的腰际,“你明明知道我是如何想的。” 若她真怕他,也相当无趣。就像在苏州城初遇那会儿,他可不想回到那时候的境地。 直到看到那赴宴之地的匾额,她怔了怔,随后回头朝叶旭尧道:“你带我到沈家赴宴?” 她的眼里满是怀疑,她与沈家的关系很是尴尬,来这儿赴宴实在不太妥,千想万想都不会想到这目的地会是沈家。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到沈家来赴宴有什么?难不成你还怕他们不成?” “当然不会,我凭什么要怕?只是你也知我以前与这家的关系,现在到来多有不妥。”林珑辩道。 “我说妥就妥,不用担心那么多。”叶旭尧不以为然道。 林珑仍旧皱紧眉头,对这次赴宴有几分抵触的心理,她不愿再见到沈家的任何人。不过来都来了,绝没有孬种地当场掉头离去,所以当叶旭尧朝他伸出大掌的时候,她还是很自然地伸手握住,由他施力将她扶下马车。 优雅地下了马车,一身俏丽的紫衣很衬她的娇容,头一抬时,整个庭院都亮了不少。 沈家前来迎接的管事看得瞪大眼睛,这个叶大人居然把未婚妻带来了,这确实挺意外的,看到林珑那一身华丽的装扮,再看到那一张娇俏的面容,这女子长得好生漂亮,怪不得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只是似曾相识,他偷瞄了好几眼,愣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林珑落落大方地随着叶旭尧前进,看到这府邸彩绸高挂,她不禁疑惑,凑近身边的男人,“今儿个于沈家是什么日子?” 叶旭尧淡淡地道:“沈右副都御史的生辰。” 林珑这才忆起,沈之良的父亲沈浩确实好像是今日大寿的,以前两家交好之时,她父母都一道出席过沈家的生辰宴席,那会儿她还小,印象中似乎也是来过的。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徒曾几许感慨,正所谓故地重游,一切不再是旧模样。 叶旭尧看她不吭声,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如常,“在想什么?”只有很熟的人知道他正不悦中。 林珑与他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当然明了他的性情,“没有你想的那样,只是觉得人事几番新罢了。” “带你来可不是让你感慨的。”叶旭尧的神色在晕黄的光线中有几分深浅不一。 林珑正微皱眉看他时,脚已随他迈进厅堂里面,微抬头,目光与出来迎客的沈之良对上,看到对方眼里的错愕,她微抬头挺胸,无论如何也不会弱了自家声势,对于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她从未轻易忘却他带给她的屈辱。 “你怎么来了?”沈之良皱眉问出。 叶旭尧不悦地道:“沈公子此言是什么意思?她是我未婚妻,你们沈家给我下了帖子,我自然要把家眷带来才算是礼仪。”眉毛一挑,“莫非这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 沈之良这才转移视线看上叶旭尧,这人他原本不喜,现在则是深恶痛绝,面色也一沉,不悦地看着叶旭尧,“叶御史不用给我们沈家扣这么大顶帽子。” 正说话间,沈浩与沈方氏走了过来,原本笑脸相迎的他们在看到叶旭尧身边的林珑之时,都怔了怔,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沈方氏的脸色变了几变,她是万万没想到叶旭尧会带林珑过来,毕竟林珑曾与沈家有婚约,这么尴尬的事情谁都会极力避免,这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叶旭尧带着林珑绕过沈之良,微晗首道:“祝沈右副都御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匪鉴,奉上贺礼。” 哪怕是一句祝寿的词,他也能说得半点情感也不带。 “祝沈大人福寿双齐。”林珑也淡淡神色开口。 沈浩在那份礼摆在自己面前时,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悻然地让一旁的下人接过,扫了眼林珑,再看向叶旭尧时,硬挤出一抹笑容来,“叶御史有心了,来,里边请。”朝妻子道:“招呼一下叶御史的未婚妻。” 提及林珑,他的神情有几分不自然,他与林珑的生父是同年,当年也颇有几分交情,不然不会定下这门婚事,眼前的林珑比记忆中长大了不少,亭亭玉立的,只是可惜注定是别人家的人,当年退婚时,他是持默认态度的。 “爹。”沈之良唤了一声父亲,当年沈林两家退亲并未大肆宣传,但知道的人也不少,今夜前来赴宴的人大部分同样也是沈家的旧识,更有不少人曾得到过林大学士的提携,留林珑下来真的不大妥当。 叶旭尧瞟了一眼沈之良,“沈公子不欢迎我的未婚妻,即是不欢迎我,夫妻一体,断没有叫妻子让人辱去,而做丈夫的却坐在堂上看,那还是人吗?只怕连畜生也不如。” 这一番话臊得沈之良脸色大变,昔日他还是林珑未婚夫的时候,在她最艰苦无助的时候不但没有施之以援手,还要落井下石地解除婚约赶她离京,如今在叶旭尧这番话的映衬下,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林珑的脸色也一板,叶旭尧为她出气这几句话让她的心情出奇的好,尤其看到沈家人的脸色大变,这心情又更爽了些。“叶公子,既然此地不欢迎我们,我们就此离去也可。” 沈浩怒瞪了眼儿子,没出息的东西,叶旭尧虽然是他属下,可真能当属下看吗?这是万万不能的,谁都知道他早晚会袭爵,一个四品官不是他的终结,这个年轻人是官场冉冉升起的新星,他犯不着去开罪他。 “绝无此事,叶御史,林……姑娘,我们沈家自然是欢迎的。”他唤那声林姑娘极是拗口,但好歹也算是说出口了。 “林姑娘,这边请。”沈方氏不想毁了丈夫儿子的前途,笑容满面客气地迎接林珑到后边女眷聚集之地。 一想到如今还退不掉的亲事,鲁将军失了当兵部尚书的机会,最近很是不得志,她哪怕再不喜林珑,也不能开罪这个未来的权贵夫人。 叶旭尧朝林珑叮嘱道:“你随沈夫人过去,有什么事让素纹来报我知。”这样的吩咐很是温情脉脉,与他一贯呈现在人前的样子相差甚远。 沈方氏听得牙酸不已,这是担心他们沈府会吞了林珑吗?印象中这两人还未正式成亲就护成这样,成了亲后怕是不让别人随便碰一下,也不知道林珑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让叶旭尧如此为她? 沈之良却是袖下的拳头紧握,而他的肩膀却被父亲沈浩牢牢地扣住,眼神制止这个冲动的儿子行差踏错。 对于沈家三人的反应,叶旭尧倒是颇为满意,这样才对嘛,既然三年多前欺善,现在就要怕恶,不然岂不是没有天理? 林珑感觉到男人的恶质趣味,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她与他一样,乐意看到沈家人想要暴跳如雷却又不敢的一面。“好,你也少喝点酒。”柔柔的声音,透露的是浓浓的关怀。 他们一道有志要在沈家人面前秀一次恩爱。 叶旭尧点点头。 林珑这才随沈方氏到后边的女眷宴席上,行进的路上,耳里听到沈方氏的声音,“他倒是挺疼你的。” “他是我未婚夫,自然会疼我。”她站定在原地,微笑地看着沈夫人,“不过这也得谢沈夫人成全,不然又岂会有林珑如今的幸福?” 沈方氏脸上的神色再度挂不住。 ------题外话------ 好了,今天的更新完毕。   ☆、第二十五章 打脸 “你毕竟还太年轻,一辈子长着呢,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沈方氏觉得林珑脸上的笑容太碍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地泼冷水,年轻容颜好,男人宠爱些太正常不过了,等上了年纪,自然就得让给更年轻的女孩不,她仿佛看到林珑悲惨的将来,嘴角微微上扬。 林珑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沈夫人说得是,三年多前我也不敢想象有一天会这样聆听沈夫人的经验谈,所以说这世事啊最是无常,不过我终究比沈夫人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学别人一般抽帕子半掩嘴角,“沈夫人如今却是半老徐娘,确是要给新人腾地方,我也可以理解沈夫人的怨气。” 这样的奚落听在沈方氏的耳里万般不是滋味,就好像她剥光了衣服羞耻地站在这儿被人评头论足,顿时柳眉倒竖。林珑的话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年老色衰后,丈夫除了初一、十五睡在她房里之外,几乎天天都抱着年轻的小妾,前不久才刚又纳了第五房小妾,她气得病了好几天,除了接受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端着正室的架子不让自己成为笑话。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她声色俱厉地回敬了一句。 “这是事实,哪怕不好听,沈夫人也得承认不是?”林珑也不怕她,她又不是她的婆母,她怕她做甚?若搁在平日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嘲笑这般可以当她娘的女人,活到这般年纪不容易,儿女渐大,丈夫移情,自己年老珠黄,怎么算都是应值得同情的对象,但眼前这人是沈之良的母亲,她就无论如何也同情不起来。 沈方氏看着林珑挑衅的笑容,对于这个年轻女孩她本能地也有几分嫉妒,对方太年轻了,还有十几年的风光日子,而自己已是日落西山,那种难受劲儿堵在嗓子眼里,吐又吐不出来,如吞了只苍蝇般地憋闷与恶心。 两人僵在当下,有经过的妇人忙上来的打招呼,“沈夫人?” 沈方氏这才如梦初醒,脸上重新挂着客气的笑容,“周夫人。” 林珑不认识走上前来的一张大饼脸的周夫人,看到她扫过来的目光,她礼貌地微微晗首当回应。 周夫人看到这衣着光鲜华丽的少女没有架子,不由得多看几眼,这穿着气派一如富贵人家的姑娘,顿生好感,兼之又长得漂亮,心下想着自家小儿子尚未婚配,若能娶来当媳妇倒也倍儿有面子。 遂与沈方氏打过招呼后,她不着痕迹地道:“沈夫人,这姑娘长得真俊,是哪家的闺女?我好像未曾见过。” 沈方氏瞟了眼林珑,淡声道:“这位是林姑娘。” 姓林? 周夫人一愣,今儿个过来的人都是都察院的一众同僚居多,兼有一些沈浩的同年,似乎没有哪一家是姓林的?一路上又打量了林珑好一番,她实在想不起来京官中有哪户林姓高官有个这般大的女儿? 林珑本身长得好,这半年多来吃得又好,身材比在苏州时又抽长了不少,例如身上这套新衣裳也是叶钟氏着人重新量身定做的,之前在苏州做的那一堆竟是不大合身,落在外人眼里自然通身贵气。 及至进了一众夫人姑娘聚集的花厅,周夫人也未能想起身边这少女的家世,今儿个是沈浩的寿辱,她也不好打听这姑娘家的来历,只能下回与沈方氏独处时再细细打听,娶妻除了贤良还要家世匹配才行。 一众夫人与姑娘家看到沈夫人这主人家进来,纷纷地笑脸相询,沈方氏也摆出应酬的笑容来,这些人有些是丈夫的上司,如那几位左、右都御史的夫人和姑娘,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对象。 而林珑的出现更是引人注目,看她那良好的仪态与妍丽的面容,大多人都暗暗猜测着,听得沈夫人介绍是姓林,一时间都愣了愣,都察院可没姓林的官员,就算有那也是不起眼的,不可能穿得这么耀眼。 一位右都御史拉过沈方氏,低声询问,“这姑娘到底是谁家的?我可没见过。” 沈方氏看着这丈夫的上峰的夫人那张胖脸,笑着低声道:“您当然没见过,那可是叶御史那位从江南带回来的未婚妻,你也知道盐务案子,圣上直接交给他的,就在不久之前。” 一听是襄阳侯府叶家未来的长孙媳妇,那位胖脸夫人顿时眼睛一亮,正打算寻个话题与林珑搭上几句。叶旭尧这年轻人,她本来也相中有意向他提亲的,无奈丈夫说她痴心妄想,圣上放叶旭尧到都察院也只是锻炼罢了,叶家如何会娶他们家的女儿,临沂伯府那位倒有可能,只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他突然带了未婚妻回来宣布订亲了。 林珑刚坐了下来,立即就有人惊呼一声,“林姑娘,你不是前林大学士的孙女?” 众人闻言,立即看向林珑,包括那位胖脸夫人,沈方氏的脸色倒有几分悻然。 林珑立即定睛看去,这女人皮肤颇有些黄,哪怕擦了粉也遮不去,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人,遂有几分迟疑地道:“你是?” “林姑娘看来不记得我了,三年多前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去凭吊过。”那位黄脸夫人笑道,“我的夫婿年轻时曾在林大学士手下做过活。” 正正因为林有德的提携,才有了她与丈夫的今天,所以当日林则死时,他们也去上了一注香,见过披麻戴孝回礼的林珑,哪怕已长大,林珑仍有几分少时的模样。 “小女子确是没有多少印象,失礼了。”林珑微有歉意地道,父亲去世那会儿,来上香的人也有不少,她只顾着悲伤倒是没记住多少张面孔。 之前那位周夫人一听到林大学士这几个字眼,立即发掘出林珑的家世,居然是个失怙女,可惜了这好容貌,失望之余又感到林珑的身份不配那身穿着,正要八卦几句,听到身边有人细声细气地讨论着。 “你知道这林姑娘与沈家是什么关系?” “他们还有关系?” “不知道吧?那可是沈副都御史的儿子之前的未婚妻……” “啥?真的假的?不是说定了鲁将军的女儿吗?” “都说了是前未婚妻?关鲁将军的女儿什么事?” “那之前怎么退了亲事的?” “你不知道吧?那可是人爱嫌弃对方是孤女,无甚好处,遂没道义地提出退婚呗,亏沈副都御史还好意思提自己与林则是同年……” “这还真的无情无义了,哪有这样落井下石的?亏他还是御史,怎没人参他一本不遵道义?私德有亏?” “可不是?不过现在这林姑娘到来,也不知道沈家要卖什么葫芦药?你没看到,鲁夫人与她个女儿鲁慕青都没来。” “……” 这一番话,听在沈方氏的耳里相当的不悦,袖下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说这样话的不止一两人,她也不好大声地斥责不准人讨论。 林珑倒是老神在在地坐着,与围过来的几位祖父与父亲相识的官员妻子攀谈,似乎对于周围的流言并不上心。 黄脸夫人夫家姓毛,在通政司任着四品官,只见这位毛夫人道:“当日听说你们姐弟仨回苏州去了,我与我家夫君还遗憾来着,怎么回了京城不互相走动走动?” “刚回来没多久,也没来得及与大家知照一声,倒是小女子的不是。”林珑客气谦逊地道。 另一边的夫人是林则的同年的妻室,“你们姐弟也不容易。”叹息完了之后,悄然拉着林珑指了指沈方氏,“他们沈家在你们落难之时退婚,本就不义,若你还有心,我倒可以鼓动一下我家老爷为你讨一个公道?” 林珑看了看对方,这人倒是对她与沈家的恩怨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当初她出京时没人来说为她讨公道,这会儿却偏又来说这样一番话,她还不至于傻到被人当场利用,就算再不喜沈家也一样,微睑睫毛,“小女子与沈家早无瓜葛,事过境迁倒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不过是彼此无缘罢了。” 那位同年官员的夫人怔了怔,这般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沈家?看这林姑娘一身光鲜靓丽,选今天来不会真的是贺寿吧?说这样一番话也有探底的意思在,不管如何,这没钱可堆砌不出这样一身装扮来。 “林姑娘,我可是为你不值……” “林姑娘都说不追究,金夫人再苦苦相逼又是何道理?”毛夫人不客气地道。 金夫人的看了眼毛夫人,扯了抹笑容,“不就是怜林姑娘年纪小被人欺罢了,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意图?” 毛夫人脸色一板打算回嘴。 在场最高官的夫人就是左、右都御史的夫人,都从沈方氏的口中知道林珑的身份,也就不好摆什么架子,齐齐过了来。 林珑一看这几位官夫人的架式,顿时知道对方的身份不低,周边的夫人们都一一起身不敢再坐,她也不好独树一帜,也站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林姑娘长得好,我瞅着可真俊,难怪叶公子会将你从苏州带回来。”还是那位胖脸夫人率先开口。 “我与你未来婆母襄阳侯夫人也有几分交情,他日林姑娘可要赏脸出席我家的宴会……”另一位左都御史的夫人当即开口,算起来她也叶钟氏只是交谈过几句,算不得上有甚么大交情,可借着林珑这儿,倒是趁机交往一番,若能成事倒是桩美事。 另一边穿黄色衣物的夫人轻声细语道:“我们还不如说,叶御史与林姑娘大婚时给我们派张帖子,我们好到场庆贺,岂不更好?” 这当场要张帖子也算厚脸皮,二品京官的夫人这身份也算说得过去,不过与襄阳侯夫人确不是一个等级的,林珑也不知道叶钟氏有没有邀请她们的意图,不过想来也不会反对,遂笑着回了“一定”两个字眼。 这等于是坐实了她是叶家未来长孙媳妇的传言,几位二品夫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待林珑更为热情。 反倒是林珑身边的金夫人与毛夫人等人吃惊不已,想到自家之前还想着说要替人出气,人家是叶家的长孙媳妇,哪轮到自家多管闲事?金夫人更是脸臊得不已,这真是大失面子,不好在这个闪耀的人群里呆着,微低头闪到一边去。 没有靠上前的周夫人听到林珑许婚叶家的消息,也是怔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好在她没有贸贸然地说出心中想法,不然真是闹了大笑话,颇有点螳臂挡车不自量力的味道,自嘲一笑也就把这事放下不再记挂。 在场认识林珑或不认识林珑的人都概叹这姑娘真是好命,当初那般灰灰地离开京城,一个华丽转身就又回来了,在这前未婚家做客可是风光无限,把当初什么仇都给报了。 只是这群人看向沈方氏的目光颇有几分讥嘲,当初退婚把事做绝了,也不能怪人家现在上门来踩自家面子,这都是自找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沈方氏的脸色一直是尴尬的,比刚才在前面厅堂那会儿见到林珑时更甚,知道肯定会丢脸,但没想到会丢到这程度,若不是这宴席是自家的,她当场就想掉头走人。 林珑这边形势大好,脸上笑意盈盈,与那些年轻姑娘见面时也彬彬有礼,搏得不少人好感,败不馁胜不骄,叶家会选她当长孙媳妇那还是相当有眼光,反正依叶家这样的家世,也无须太多的锦上添花。 珊珊来迟,由管家领进来的鲁丰氏与鲁慕青看到这厅里的气氛,均皱紧眉头地站在门口处。 鲁慕青一眼就看到了当中最醒目的林珑,看到她身上的华服,再比对自己的,早知道就换上最华贵的那一套,这样不至于被比下来,她心里忿忿地想。 沈方氏听到管事的禀报,目光看向越来越不睦的鲁丰氏与鲁慕青,若不是丈夫一力拦着,她还真想退掉这门婚事,所以上前迎着时,皮笑肉不笑地道:“鲁夫人可来了?我可是等了颇久。”意思是没诚意就不要来。 鲁丰氏心中也不悦,本就不想来,是丈夫下了死命令,她这才带女儿过来的,“沈夫人也莫要恼,只是出门时出了点状况,这才迟来了。”你当我想来啊?她也不客气地话里有话地回应。 鲁慕青赶紧行了一礼,她是真的爱慕沈之良,不想失了这门婚事,父亲是行伍出身,自然对书香门第很是推崇,再者这是言官,对于将门来说也不是完全无用处,所以对这桩婚事,父女两人伏都表现得不愿放弃。 沈方氏微抬下巴,“起来吧。” 鲁慕青这才赶紧起身,看到被人捧着的林珑,咬着下唇对沈方氏道:“沈夫人,她怎么来了?” “别去招惹她,你给我记着,鲁姑娘,可听明白?”沈方氏知道这未来儿媳妇不是个精明的人,行事又莽撞,娶了进门后还不知道要在她后面收拾多少烂摊子。 鲁慕青看到这未来婆母严厉的表情,忙点了点头,“小女子晓得。” 鲁丰氏看到沈方氏当着她的面就训斥她的女儿,心下相当不满,在这场合又不能发作,只得死命地忍着。 林珑斜眼瞄到鲁氏母女脸色不豫,眼里的笑意更深,鲁慕青这样的女子若不收敛那性子死得会更快。 正要开席前,匪鉴匆匆赶来,叶旭尧身边的小厮都长相不错,突然进了来颇惹人注目,只见他将手中的五彩纹样紫色缎面所做的披风呈给林珑,“林姑娘,爷说夜里恐凉,特让小的把披风送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醒过神来时都眼有艳羡,这林姑娘的命真是一等一好啊,再看了看更为尴尬的沈方氏,不由得更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沈家不退婚,林珑也不可能嫁到叶家去,思及此,她们对沈方氏的嘲讽更为明显。 林珑是非常乐意在沈方氏面前配合自家未婚夫的,笑着道:“交给素纹吧,你跟叶公子说让他不用担心,你在他身边可要好生侍候了,不能疏忽,不然回头我可饶不了你。” “是,小的明白。”匪鉴忙应声,他能在叶旭尧身边当了这么久的贴身小厮,自然知道林珑突来的热情是怎么一回事。 林珑这才挥挥手让他退下,再回过头来时看到那胖脸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脸色一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她还是第一次,“让大家见笑了,只是怕他……” “林姑娘不用解释,我们都明白的。”胖脸夫人依旧笑眯眯。 “没错,林姑娘,大家都是过来人,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好,我这把老骨头都羡慕得很呢。”还是那位左都御史夫人送了顶高帽给林珑。 那要请帖的夫人也跟着说了几句羡慕的话。 林珑不由得又要心生一番感慨,身份这东西真他娘的好,按理说这都当了二品诰命夫人,有必要这么巴结她这个还没嫁进叶家的少女吗?人家看中的不是她,是她这个身份可能带来的好处,官当到这份上,谁不想更进一层楼? 她脸上的发烫也渐渐下去了,颇有几分坦然自若的问题,这就是京城官夫人的心态,丈夫养不养小妾不打紧,家里荣华富贵能不能继续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何必到处周旋逢迎? 鲁慕青看到林珑坐在主人那一席上,并且仅挨着那胖脸的都御史夫人,心里的不平衡越发厉害,卷着帕子随母亲坐到次席上,眼角再瞄到那件披风,心里的酸意开始泛滥。 席面开始了,上菜的上菜,喝酒的喝酒,叶旭尧听了匪鉴的禀报,这才挥手让他下去。 他旁边坐着的都察院第一把手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年轻那会儿可有这么疼未来妻室?我看我那胖婆娘回去又要念叨了。” 这话一出,众人大笑出声,气氛十分活络。 叶旭尧只是茗了一口酒,故意看向沈家父子,尤其是沈之良,看到后者猛灌一口酒,心底的笑意更甚,“她初回京城,我不顾着她点,像话吗?” 关于他从江南带未婚妻回京的事情,都察院人人皆知,所以现在听他说起,也只当他太疼未来新娘子,断不会往别处想去。 惟独沈之良却是敏锐地感觉到叶旭尧那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做出来的事情都是给他看的,一双渐渐阴贽的双眼盯在叶旭尧的身上,莫非他察觉到什么?想到那天他见到他送林珑回府迅速闪到墙根去的情形,被他瞧见了?思及此,他感到后背一凉。 沈浩食不知味,这是他过得最糟的生辰,没有之一了,心中有再大的怒火,面子上也要撑过去,遂举杯与人敬酒,让场面热络一点,别老围着那点儿女私情转,更多是不想让人诽议他沈家无情无义不是东西。 男人不比女人碎嘴,所以在这席上还没有人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叶旭尧刚喝了一口酒,他身边的那位一把手道:“这盐务案子进行得如何了?” 他似漫不经心地看着后者,直看到后者全身打冷颤,这位左都御史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个年轻人的气势威慑住,传出去只怕丢死人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心里却是大骂娘。 “这案子旭尧只需向皇上负责,左都御史大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当初也是大人生病推却了,现在过问,恐会牵扯进去,旭尧也是为了大人着想。” 左都御史惊出一头冷汗,这案子皇上一直压着,他也看不到卷宗,现在听到叶旭尧话中有话,他当即就闭嘴不敢打听,心里明白得很,叶旭尧如果能办得清盐务案子,那么下一步肯定是要升官的,年轻人的资历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实干出来的。 “来,喝酒喝酒。”他举起酒杯岔开话题为自己解围。 叶旭尧与他一碰杯,干了杯中物。 酒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高涨,其间有人借酒意遁去,也有人借醉出去茅厕,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是各种人样都有。 林珑也喝了两杯水酒,两颊泛红,看起来比平日更为艳丽,不过她并未喝醉,整个人都清醒得很,而她周围的妇人更是能喝之辈,因她还是姑娘家不好灌酒,意思一下就放过她了。 林珑看她们还不打算散席,她却有心归去了,招了素纹过来问一下是什么时辰了,听到素纹的回答,她掐指算了算,顺手整理一下衣摆,“我们该告辞了。” 素纹明白她的意思,二话没说,而是扶她起身走向隔了两个身位的沈方氏面前。 “沈夫人,天色不早,小女子也该告辞了。” 听到她要走,半醺的沈方氏不由得想要放鞭炮庆贺,这个少女的到来将她家老爷的寿宴搅和了一半,这瘟神早走早好,“林姑娘,我这就着人送你出去,再通知叶御史。” 这两人一块儿都赶紧给她消失,沈方氏的效率很快。 林珑微眯眼看到对方眼里的真实意思,看来她与叶旭尧是真的差点要惹毛这位官夫人了,初衷都达到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点了点头后这才转身。 在她一转身之际,沈方氏轻舒了一口气。 胖脸夫人见着,眼露鄙夷。 林珑打发素纹去取那披风,穿过繁华的宴席,打算到外头的回廊上等素纹再一道到前厅去,也不知道叶旭尧那儿怎么样了,思及他似乎极易酒醉,心里微微着急,竟是希望路程能更短些。 正思索之际,身后传来素纹既慌张又气忿的声音,“姑娘,不好了……” 这声音不小,席面上的人都停箸转头看向素纹,林珑这侍女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调教好的,文静端庄得就像那大姑娘似的,现今这大声嚷嚷的样子实在有失体统。 鲁慕青不屑地撇撇嘴,一口干尽杯中酒,看林珑与其未婚夫秀恩爱的样子真是想吐,内心深处巴不得她倒大霉,至少不能比她幸福。 林珑停下步子,不悦地看向素纹,这个侍女一向端庄,这般大声嚷嚷实属首次,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她道:“怎么了?” “姑娘,你快看?”素纹把手中的披风打开,展露出来那被人故意划了好几刀的背部,这实在太可恨了。 所以她故意大声嚷嚷,好让众人看看,因屋里不冷,林珑也不需要披着,她就将其收好在隔壁的屋子,哪里知道会被人毁成这样? 众人也都看到了那破烂的背部,一看就是锋利至极的利器破坏的,这实在太过份了。更多的目光落在僵住的沈方氏那儿,不过想来也没道理,年纪一大把的沈方氏犯得着用这么低级的手段与林珑过不去? 林珑伸手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看,一件做工精细的披风被毁掉可惜是必然的,但毁成这样就让人出离愤怒了,看那下刀的力度,如果她是这披风,怕是早就死了。 沈方氏做为主人家赶紧过来,触及到那披风的背部,倒吸一口凉气,“林姑娘,这事我必定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使的坏?回头必定给林姑娘一个交代……”   ☆、第二十六章 嫉妒 林珑不顾沈方氏此时说这样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猛然打断她的话,“看到这刀痕没有,下刀者必定不是普通弱女子。” 如果依沈方氏的处理方法,那就是暂不追究,先把这寿宴的场面撑过去,随后再随意给她一个交代,这事也就过去了,而她沈家的面子也保得住。她怎么可能让沈方氏如愿?再说这般行为当得阴险二字,下刀之人必是今晚出席宴会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会追究到底。 坐得最近的毛夫人立即起身,看了看林珑手中的披风,皱眉道,“沈夫人,林姑娘所言非虚,我们一般女子要毁了这披风也不会划得这么直,肯定是又拉又扯的,但这披风却没有弄皱。”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披风上的刀痕果真如两人所说。 沈方氏面上这回真有几分急意,今天来的人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官之流,但也不容小觑,真要被揪出来,先莫论谴不谴责,至少往后会结下梁子那是肯定的,这于她沈家是相当不利的,于是忙道:“林姑娘,你看看现在都这时辰了,也不好再追究,你宽点时间给我,我好审问一番下人,看看都是谁做的,或者看到是何人使的坏,回头……” 林珑却不理沈方氏的话,两眼直直地看向鲁将军的女儿鲁慕青,这儿没有一个女儿家练功夫,惟有她是例外。 这直勾勾的目光,众人也不是傻子,当即醒悟过来,齐刷刷地都看向鲁慕青,在座中只有她的嫌疑最大。有不明了的人还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后经人提点这才明白过来,林珑原是沈之良的未婚妻,鲁慕青嫉妒了也在情理当中。 鲁夫人将女儿抱住,怒目看向林珑,“你看什么看,这与我女儿有何关系?谁知道你又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如此对待?” 沈方氏也顺着林珑的目光看去,居然是怀疑上鲁慕青,这是她未来的儿媳妇,之前因为错待林珑而遭人口诛笔伐,现在若再不维护这未来儿媳妇,她只怕要落下恶婆婆的名声,思及此,她的神色更紧,“林姑娘,不会是鲁姑娘的,她性子是急了点,可这般阴损的行为她是不会做的……” “沈夫人的心情,小女子明白,只是这等行为实在令人发指,有不满可以当着我的面说,背后耍这阴险的招数就实在令人恶心,沈夫人也不好包庇这等人吧。” 林珑的不肯让步令沈方氏的眉头拧得更紧,而且周围的人议论声也相当不利于鲁慕青,对于这个惹事的儿媳妇,心底更恶之。 “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做……”鲁慕青涨红着脸反驳,拳头捏得紧紧的,似一头要出闸的猛虎。 鲁丰氏也感到事情不妙,不管女儿有没有做,这名声是彻底的坏了,“林姑娘,我知道你恨我们家青姐儿夺去了原本属于你的婚事,所以刻意制造了这事情栽赃给她,是也不是?”为了保护女儿,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真真可笑,林姑娘用得着嫉妒你女儿?”还是那位胖脸左都御史夫人先替林珑说话。 “就是,这还真不知道是谁嫉妒谁呢。” “没错啊,林姑娘有这叶御史这般夫婿,犯得着嫉妒别人吗?” “……” 鲁丰氏这个反驳原本就站不住脚,林珑没有嫉妒的理由,更不会去陷害鲁慕青这么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子,毕竟沈家的长子沈之良真的替叶旭尧提鞋也不配,不论家世光论前程,沈之良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这些话同样也在剜沈方氏的心,哪怕做儿子的没有人家优秀,沈方氏这当母亲的仍然认为自家儿子更好,听到这些言论,哪里还能高兴得起来? “划破这衣服是相当锋利的利器,鲁姑娘,在众人当中,惟有你有这条件与能力,如我没记错,鲁姑娘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林珑两眼看着鲁慕青道,并且不放过她微小的动作,这让她更肯定自己的猜测。 “鲁姑娘,还是让人搜搜身吧。”之前要请帖的二品官夫人正色道。 随后更多赞同的声音响起。 鲁慕青脸色顿时变了,抿紧唇不吭声。 鲁丰氏把女儿藏在身后,怒道:“你们谁敢?我家老爷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林珑往前一站,两眼盯紧鲁慕青,“鲁姑娘,你不承认没关系,有没有做过你心知肚明,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老天。”两手将那件破碎的披风扔给素纹,冷笑一声,“鲁姑娘,好自为之吧,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强求。” 这事情无论鲁慕青承认不承认,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听到哪儿?至少这里大部分人都怀疑了她,这就水洗也不清。 思及此,林珑暗地里呼出一口浊气,转头吩咐素纹,“我们走。” 素纹抱紧披风紧跟在林珑的身后,没再看向那鲁慕青。 鲁慕青的神色却是铁青的,林珑那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莫要强求,一直在她脑海里转,这个卑鄙的女人要抢走沈之良吗?不可以,沈之良是她的未婚夫,她不会拱手让给她的,天性中的冲动又一次占了上风,她掏出随身带着的皮鞭不顾母亲在身前阻止,狠狠地挥向了林珑。 “你该死——” 林珑在说出那句会激怒鲁慕青的话时,就一直在提防她的举动,耳里听到那声娇喝以及感觉到风中凌厉的杀气,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隔空射来的皮鞭却是挥中了其中一个来不及闪躲的妇人的下巴,疼得那妇人哇哇叫。 “青姐儿……”鲁丰氏这回神色完全变了,之前还是怀疑,现在女儿这举动却是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女儿这次玩完了,说了多少遍叫她不要冲动行事,她倒好全当了耳边风。 沈方氏怔愣过后,严厉的双眼看着那张不知悔改的脸,今天的寿辰过了之后,说什么她也不会娶这样的女人当她的儿媳妇。提裙急忙去查看那位夫人的伤势,并且下令让人将鲁慕青捉住,阻止她再度不知道轻重地伤人。 林珑急忙扶起那被误伤的妇人,“夫人,你没事吧?” 那妇人的表情纠结,这是无妄之灾,再说伤到的地方是下巴,在摸到一手血的时候,她险些要晕过去,难道她以后要破相?顿时那纠结变成怒气,站起来后狠瞪着被鲁丰氏按住的鲁慕青,“好你个鲁家,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纵女行凶,更是伤及朝廷诰命夫人,鲁夫人,回去叫鲁将军等着被参吧。” 言官手中一支笔,黑的都能说成是白的,这是大多数御史大夫们的拿手好戏。 鲁丰氏听到时也想两眼一闭不见为净,耳里听到女儿仍旧在愤恨地骂着林珑,顾不上失仪,她一巴掌打向女儿,“你给我安份点——”现在还不知道错,这都惹了大祸,她还不自知? 鲁慕青的脸一歪,在不可置信看着母亲之时,怀里一物掉到地上,发出“咣啷”一声。 众人听到声响,低头看去,一把在烛光中闪着光芒的匕首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匕首镶着红蓝宝石,做工精良,颇有几分异国情调,是一件相当精美的武器。 不过这时候它的出现,更坐实了林珑之前的猜测,她们很多人的目光先是看看匕首,又看看素纹手中的披风,谜底就此揭开,那样整洁利落的划痕只有这样的匕首才能造成,不然还有何利器能做到? 裁过衣裳的她们都心知肚明,家里的剪子在裁衣之前还要磨两磨才会变得锋利好使。 沈方氏这回知道今天的寿宴是彻底办砸了,身形不稳险险晕过去,好在身后的侍女扶得及时,“太太?” 她这才勉强支撑住处理善后这场面,当初与鲁家订亲,真是家门不幸,不然也不用遭受这样的耻辱。 林珑冷声质问鲁慕青,“鲁姑娘,你这回还有何狡辩?心胸狭隘,伤及无辜,你不配是将门之女。” “没错,这样恶毒的女子,谁娶了那是倒了八辈子霉。”被伤下巴的妇人愤恨地道,伤口越疼,她的怒火就越炽。 罪证被人抓得正着,鲁慕青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站在那儿。 鲁丰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做什么还去招惹林珑,真当沈之良是人人都喜欢的宝吗?没看到那姓叶的有多宝贝这未婚妻,姓林的丫头又怎么可能转回头看上沈之良,女儿这真是蠢到家了。 到底这人还是自己生的,她朝身后的侍女道:“把姑娘拉下去,赶紧点。” 那侍女怕激怒太太,二话不说地拉着怔愣的鲁慕青落荒而逃,她身为下人也觉得臊得慌,怎么就有个这么蠢的主子? 鲁丰氏知道这时候不能再逞能,忙上前给那受伤的妇人赔礼道歉,“真的对不住,是我女儿的错,她年纪小,一时间受了刺激才会这样的,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妇人仍绷紧面容,没再怒骂鲁慕青,鲁家不要脸,她还要呢。“可我这脸该怎么办?你现在是不负责了吗?鲁夫人,我的脸破相了,你的女儿要负全部的责任……” 鲁丰氏看了看那条从下巴贯穿到脖颈的血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方氏知道沈家也逃不过责任去,忙道:“我家老爷与宫里的御医有交情,到时候给蔡夫人送去去疤膏,尽量不留疤痕……” “万一留了呢?我往后该怎么办?”蔡夫人不依不饶地道。 林珑眼里倒也有几分内疚,遂朝沈方氏道:“沈夫人,还是先让人来上药包扎吧。” “哦哦哦,对,我这就去唤人来。”沈方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唤人去请大夫,这回她看林珑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比起鲁慕青,林珑的表现好得不止一点点,自己三年前真的是鼠目寸光,只计较她家道中落,帮衬不了自家,却忘了娶妻当娶贤的教条。 鲁丰氏暗恨地看着林珑,若不是她,自家女儿不会当坐做出失仪的举动,现在更要背负着难听的名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林珑所赐。 “蔡夫人,小女子倒是略知一些去疤的方子,到时侯制出肤膏给蔡夫人送去,必定不会留下半点疤痕。”林珑保证道,郑西珠用了她的去疤膏,现在的皮肤光滑了不少,虽然没有全然去掉,但却是不再有碍观瞻,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林姑娘,真的?”那位蔡夫人脸上有血迹,说话时看来有几分可怖。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蔡夫人,这个交给小女子好了,若不是我下意识一闪,夫人也不用受这无妄之灾。” 她的眼里很是真诚,原本对她也有几分怨气的蔡夫人这回是完全没有芥蒂,“林姑娘不要这么说,情急当中避开乃人之常情,你又有何错?错的是有人教不好女儿,关在家中就算了,带出来伤人就是她的不是。” 鲁丰氏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没有立场说些开脱之词。 胖脸夫人等人也围上来说几句公道话,于这些言官的夫人而言,这样的话太容易出口了,又不花本钱,还能树立形象,她们何乐而不为?再说又是鲁慕青那个鲁莽女,自然就更招人诟病。 鲁丰氏与沈方氏在这一刻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至少不用在此受屈辱。 后院发生的伤人事件,很快就惊动了前方厅堂,男人们哪里还有心情喝酒胡侃,赶紧把酒杯一摔,就赶往后院,连男女大防都可以暂时不顾。 叶旭尧的步子最大,第一个抵达,待看到人群里的林珑安好之时,这才放下心来,排开人群,看向林珑,“没事吧?” 周围的女人看到这白衣胜雪的男子到来,认出后,立即让开一条道给他。 林珑立即回头看他,从他的声调里听出一丝异样,忙道:“我没事,倒是伤着了这位蔡夫人。”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叶旭尧朝蔡夫人作了个揖以示感谢,再站直时,他两抹冷然的目光射向了鲁丰氏,看来上回的教训他们并未记住,不然岂会任由女儿再度用鞭伤人? 鲁丰氏的身子打了个哆嗦,这回她深刻地意识到是闯了大祸,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着。 随后赶来的沈浩等人看到场面也顿时瞠目结舌,他立即找到沈方氏,大致了解了过程后,对于鲁家女儿这次闯的祸,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这婚约非解不可。 沈之良却是两眼盯在林珑的身上,对于他现在这位未婚妻的处境堪忧没有半分担心,那个鲁莽的姑娘从来非他所喜,不过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罢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没人有心情留下来,纷纷告辞离去。 叶旭尧也拉着林珑离去,在经过沈之良时,她的步子也未停顿,这让本来以为有好戏可看的夫人们失望了一把,不过也是,现任与前任遇上,不理才是正常的。 沈之良不舍地目光停留在林珑的身上,叶旭尧侧头微微一眯,他立即转开视线看向别处。 “怎么了?”林珑感觉到叶旭尧的步伐略有停顿,忙问出口。 “没事。” 林珑再看了看他的神色,看到一切如常,这才没再怀疑与他一道离开这后院的厅堂。 各家马车都停在一个地方,在这一段路上,那胖脸夫人还是与林珑聊了几句,多是义愤填膺之词,林珑一直左耳进,右耳出,待到了那马车前,叶旭尧拉着她,与胖脸夫人及她的夫婿左都御史晗首道别。 “他日有机会再与林姑娘好好聚聚,林姑娘可别忘记了。”胖脸夫人笑道。 “那是一定。”林珑给了肯定的答覆,这才由叶旭尧扶着上了马车。 叶旭尧也长腿一跨上了马车,看到她仍透过车窗看去,“还有什么好看?” 听出他话里的不悦,她也嘟起嘴来,“不过是瞅瞅,你那么不高兴做甚?我对这沈家又没兴趣,只是之前虚惊一场,仍没回魂罢了……” 她找着理由,顿时颇有几分得理不饶人,这回那姓沈的没再在暗处看着,她终彻底放心。 叶旭尧握紧她的手,“这事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尤其触及到素纹抱着的披风,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 林珑眯着眼看他,对于他的承诺自然是相信的,他一直没有让她失望过。 回程的马车颇快,林珑闻到叶旭尧身上的酒香味很浓,在晕黄的光线下看他脸色有些红,那都是酒给闹的,“你挨在这枕上躺躺,等会儿先在我那里喝碗醒酒汤,然后再回去。” 叶旭尧睁着如墨的眼珠子看着她,乖乖地听她的话,此时的她很是迷人。 “做什么这样看我?”林珑接过匪鉴泡好的茶水,喂给他喝。 叶旭尧不答,只是低头就着她的手喝茶,随后握紧她的手缓缓地闭上眼睛。 林珑想要挣开自己的手,毕竟匪鉴与素纹就在一边,不过看他似乎睡得很是安稳,她也就没有再挣扎,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长得好,可此时喝醉的他似乎更添了几分男性气概,她的俏脸蛋微微一红。 似在睡觉的叶旭尧,嘴角微微上勾。 坐在马车一角的素纹暗地里看去,大爷与林姑娘这一幕真的很好看,似乎他们两人之间再无别人插足的余地,她暗暗地移开视线,今后真的要把那龌龊的心思全部斩断,不然绝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马车抵达林家时,林珑轻推叶旭尧,“到了,先到厢房去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叶旭尧睁开似迷糊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点点头坐起身来。 绿姨娘还没睡一直在等着,看到林珑与叶旭尧一道下来,再闻到那浓香的酒味,顿时知道叶旭尧喝醉了,忙又转身吩咐人去熬醒酒汤,匪鉴机灵地忙说下去看火,然后急匆匆地离去。 林珑与绿姨娘打过招呼,扶着叶旭尧准备到那待客的厢房去,只是他似醉步般地前行,却是一拐,往她住的东厢房而去。 “不是这里,你走错了……” 林珑出口阻止,可醉酒的人似乎不听她的,她也惟有搀着他前行,看到他微微地咕哝一声,她咬咬牙将他搀到自己的闺房里面去。 这东厢只有三间房,一间是她的,另一间是林琦的,至于那最后一间却是不住人放杂物的,她自然不能把人往那儿领去。 把酒醉的人放到自己平日睡的床上,她忙命人去打热水来给叶旭尧擦脸,正忙着时,看到小妹披着衣服进来,“姐,怎生这么迟才回来?”边说边打了个呵欠。 林珑挡在帘子处不让她进来,“没事,你赶紧回去睡吧。” 林琦古怪地看她一眼,看她姐的神情必有古怪,伸长脖子往里瞧,看到床尾那一袭白衣时,有男人,“姐,有奸情?” “别乱说,赶紧回去睡觉。”林珑推着她出去。 林琦撇撇嘴,不用说,她也知道那人必是未来姐夫,她姐那样谨慎的人,哪会随便领野男人回来? “好好好,不用你推,我自己走。”林琦在转身要出房门时,回头看她家眨了眨眼,“放心好了,我不会当你们中间的那根蜡烛的。” “又贫嘴了?”林珑做出一副要打的架式来。 林琦笑嘻嘻地拔腿就走,看来她姐与未来姐夫的感情又更好了些呢。 林珑没好气地看了眼妹妹,转身时看到香椽端着热水进来,她伸手接过,“给我吧。” 香椽会意地交给林珑,“奴婢去看看醒酒汤熬好了没有?” 林珑看了看连这个也跑了,顿时摇了摇头,这是怎么了?她又没有赶她们,急什么?嘀咕着把热水端进里屋,放到平日放洗脸水的架子上,抓起一条巾帕弄湿扭干,这才回到床边,看到那睁着眼睛看她的男人,没好气道:“醒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再接着装呢?” 接着把帕子不客气地甩到他脸上,粗鲁地抹起来。 叶旭尧闻到帕子上的香气,突然按住她的手,如墨的眼睛盯着她,“谁装了?” 声音略为沙哑,听来性感至极,林珑的手心发烫,俏脸更是红透。 ------题外话------ 来点票票鼓励,明天万更,咋样?   ☆、第二十七章 平妻 娇美容颜在烛光中更为动人,叶旭尧的喉头动了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嫩滑的手指,看她不言语,又催了一句,“嗯,谁装了?” 林珑顿时全身都似着火般,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半恼半羞道:“明知故问。”说完后,作势要起身不再搭理他。 叶旭尧却是一把揽上她的柳腰,一个翻身,她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上方那被背光的俊颜,有几分不安地挪动了身体,“你,你要干嘛?”嘴巴干干的,这会儿她倒有几分后悔,真是引狼入室。 “你说呢?”他依然沙哑地问她,手指轻抚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林珑下意识地想要舔舔唇,却意外舔到他的手指,脑袋“轰”的一声响,仿佛做错事的女孩般,她急急地收回自己的舌头,推他想要起来,结束这种暧昧的气氛,“我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 叶旭尧哪会轻易放她找这样的烂借口离开,一直想要与她独处,却偏偏周围人都多得很,顾及她的名声,很多的举动都要合乎礼法,在她半起身的时候,他一把抱紧她的柳腰,身随心动,倾身吻向她嫣红而诱人的唇。 这不是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林珑却仍是青涩一片,愕然过后,眼角瞟到屋里没有多余的人,竟是在这时刻大胆地回应他,两手圈住他的脖子…… 好一会儿后,他看她的眸子仍旧灿烂晶亮,“等着我来娶你。” “好。”她略有几分痴意地回答他。 随后是他发出的低低笑声,铁臂收紧,再度抱紧她。 静侯佳期到来的日子,也还有些琐碎事情要进行,绿姨娘与郑夫人忙个不停,要与叶钟氏一再地沟通婚礼事宜,互相通报有无。 林白氏携着林璃上门,一到厅堂坐下,忙道:“你出阁的地方选好了?就在这儿?”按她的意思在三房住宅那边更妥当点,这儿少了几分稳重。 “不换地方了,再说三叔父就要回来,我若在他那儿出阁,怕是又要有口舌之争。”林珑不想与林创夫妻有过多的交集,“到时候二伯母提前一夜住进来即可,厢房我都命人打扫齐整,我那义母也要过来的。” “二夫人,我瞅着这安排也得宜,再说三老爷家的琳姐儿虽说除族了,但如今却是寡妇,这会触了大婚的名头,不好。”绿姨娘早就考虑周全,她自个儿没有过一个像样的婚礼,但却是希望林珑的婚礼尽善尽美。 林白氏一听,知道林琳的事确是犯忌讳,遂也没再坚持,“也罢,按你们的安排进行吧,我不过是提个建议罢了。” 林珑笑了笑,“二伯母的心意,我这当侄女的自然明了,不会想歪的” 林白氏看她神色如常,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正喝着茶,林琦进来,“姐,那银丹草的份量是多少?”看到林白氏与林璃都在,忙上前见了礼。 “都快当新娘子了,还忙活着这些个做甚?”林白氏皱紧眉头,“我盘算着你现在的嫁妆也不少,光是铺子与田庄应也有四五处,压箱子的银两什么的也不会缺多少,进了叶家,这家大业大的,你还愁什么?依我看,当日在苏州的营生就不要再弄到京城来,不过若有需要,我这二婶母也可以帮衬一把。”话说得情真意切。 林璃也在一旁道:“珑堂妹,你现在这样岂不更好?官夫人就要有官夫人的样子。” 这话林琦就不爱听了,哪有人嫌钱多的? 她这段时间也是知道她姐的嫁妆单子,有郑家的一份,林白氏的一份,自家的一份,再加上权家外祖父也送过来一份,统共就这么多,听着好像很多,实际起来除了权家与郑家丰厚一点外,其他的都只是多了个名头,与京官嫁女的份量相比实在还是不够瞧的,当然,她那位可敬的未来姐夫也着匪鉴暗地里送了一份来,这才看来显得丰厚许多。 “我们家也要吃饭的,不靠那营生靠什么?莫非二婶母要养我们?是不是到时候一两银子也嫌多?” 林白氏看到林琦这侄女伶牙俐齿地翻旧账,脸色顿时臊得慌,半是羞的半是恼的,就算现在她与林珑关系改善,可也没想过真要像以前那般接济他们,大房的家业都还了,她就没有养着他们的义务。 “看琦堂妹说的,我娘不过是关心随口说说罢了。”林璃忙打圆场,本来想要提一下苏州那间玉肤坊的,依她们来时的主意,这生意可以交给他们来管,到时候分个两成红即可,那玉肤坊如今在苏州是脂粉界的老大,赚钱得很,如今看林琦这架势,这话是很难开口了。 “可不是?”林白氏悻悻然地道。 “琦儿也是小孩子家家随口说说罢了,二伯母别往心里去。”林珑也说了两句场面话,与噘着嘴的妹妹吩咐了银丹草的用量,这才把妹妹先打发下去,慢慢地茗了口茶水,抬头看着林白氏母女,“当初就是靠这营生起家的,哪有不再做的道理?二婶母也知道,叶家就算家业再大,我也只是新进门的媳妇,又能得到多少?虽不指望日进斗金,但也聊胜于无。” 林白氏感到一阵不悦,会那样说也是好意罢了,“那是,我这当婶母的也不好指手划脚免得惹人嫌?” “二婶母见外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林珑一抬下巴指示着素纹给林白氏添茶,“我们现在回了京城,苏州的生意有南叔夫妇看着我也放心,祖宅那边就要二婶母多多去打扫了。” 林白氏自然点点头,看来她们是梁指不了玉肤坊了,“祖宅,我们二房也有份,自然会派人打扫妥当。” 林璃看到气氛有几分不太对劲,忙转移了个话题,“现在玉肤坊还没有开张,琦堂妹这是在忙什么?” 林珑这才把在沈家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道了一遍,“是给蔡夫人做的,毕竟当时也是受我所累。” 林白氏一听这蔡夫人的丈夫是都察院正四品官,品级与叶旭尧一样,顿时心喜,“这蔡夫人家中可有未婚的子嗣吗?” 林珑一怔,与绿姨娘交换一个眼神,这林白氏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遂谨慎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与人家又不熟络,哪有可能知道这些个?” “也是。”林白氏掩下眼里的火热,看了眼自家的长女,遂又道:“你送肤膏过去时,替我留意一下,若能把你堂姐嫁到那样的人家去,你也风光不是?” 林珑无奈,囫囵般地应了声,斜眼瞄到林璃嫣红的双颊,心里一阵无语,这目前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她脸红什么? 之前的不愉快顿时一扫而光,林白氏母女离去时极为满意,林白氏还拉着林珑的手表示要静侯她的佳音云云,听得林珑一阵恶寒。 看着这二婶母与堂姐离去,她这才感到一阵轻松。 一旁的林琦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好了,琦姐儿,还是嘴下留点德,总是林家的亲戚,不能全部都得罪完了。”绿姨娘今儿个也忍了老半天,这林白氏之前看似改好了,原来有话都是等着快到婚期才说,顿时对林白氏的好感全扔到了爪哇国。 “我又没说错。”林琦跺了跺脚,转身又回到厨房,忙惯了,真让她闲下来就不适应了,所以听到林珑说要做去疤的肤膏给蔡夫人,她第一时间就揽了下来。 这次她很尽心,这蔡夫人用得好了,自然会免费替她们宣传,等下个月店面开张了,只怕要门庭若市,一想到那情景,她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林珑与绿姨娘都看得摇摇头,两人正要进屋,看到守门的小厮奔进来,“大姑娘,绿姨娘,有客上门。” 这会儿又有谁会来? 林珑皱了皱眉,“可有帖子?” “没有。”守门的小厮老实道,“不过她自称是大姑娘的亲娘。” 权美环? 林珑与绿姨娘顿时都眉头深锁,如今婚期将近,她来做甚? “不见,让她回去。”林珑不悦地挥手道,她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这生母一来准没有好事。 绿姨娘却是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只可惜在守门的小厮正要出去时,马车已经驶了进来,权美环显然也是听到林珑说不见的话,脸色紧绷地掀起车窗帘子,“逆女,我好歹还是你娘。” 林珑站定在原地,看着她的贴身侍女下马车后把踏脚凳放好,扶着一身素衣的她下了马车,看到权美环似乎瘦了许多,八成是照顾她那继女瘦的,想到这里,心底那一丝心疼顿时灰飞烟灭。 “我这儿不欢迎你,你还厚脸皮进来做甚?再说我们这里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她的话句句嘲讽。 “珑姐儿。”绿姨娘忙制止,这丫头嘴上说得痛快,心底却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两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母女,“霍夫人,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权美环猛瞪一眼绿姨娘,这个讨厌的侍妾,真悔当初为什么不早早发卖了事?见她一次就后悔一次,“我们母女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妓子罢了……” “你给我闭嘴。”林珑护着绿姨娘,“这儿是我林家,你在我们这儿骂什么骂,霍夫人,赶紧回你的临沂伯府去,别在这儿找不痛快。” 权美环的脸色一变,想到来时的目的,隐忍下怒气,脸色和缓了些许,“你都要出阁了,还要与我这般针尖对麦芒吗?珑姐儿,就算你再极力否认,或者认这女人是娘,也不可否认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个事实。” 蒋嬷嬷也上前劝道:“珑姐儿,两母女哪有隔夜仇的?这回太太是真心诚意地来看你们,尤其是你要出阁,她比谁都挂心。” “珑姐儿,别再说了,蒋嬷嬷说的是。”绿姨娘也劝了两句,这权美环固然可恶,也不是真心想要林珑断了这母女情。 林珑看了权美环半晌,二话不说转头就往正堂去。 绿姨娘轻舒一口气,招呼着权美环道:“霍夫人,里边请。” 权美环也忍下那口怒气,板着脸随绿姨娘跟在林珑身后进去正堂,看到那不肖的长女径自坐在首座,脸上的神色险险要挂不住,径自坐到林珑的隔壁,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座宅邸。 两人坐得一如客人般,丝毫见不到母女的亲近。 “还不给霍夫人奉茶。”林珑朝香椽道,美眸顺便瞟向权美环:“你来不是单单关心我出阁的事情,有什么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说话?”权美环又要端着母亲的架子。 “不爱说那就赶紧走,别污了我家的地儿。”林琦踱着步子,面色不善地进来,坐到林珑那边的下首位,挑衅地看着生母,好在栋弟现在在书塾,不然也要气得够呛。 权美环闻言,刚捧到手的茶碗就想那么砸过去,“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前世做了什么孽,生下你们这对孽女。” “该说我们前世造了什么孽,有你这么个娘。”林琦立即反唇相讥,斗嘴皮子,她从来还没输给过谁。 权美环的脾气上来了,刚要发作,蒋嬷嬷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太太,把气氛弄僵了,接下来就没话可谈了。” 林琦还要口出恶言,林珑伸手制止了她,“霍夫人,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赶紧说吧。” 权美环深吸一口气,脸上表现出慈爱的样子,“我来是问问你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还有出阁的地点,我瞅着你这儿也过于简陋,不若就回你外祖父家出阁更好。”顿了顿,“为娘还有些嫁妆,也是给你们姐弟仨留着的,如今你先出阁,为娘也不能让你们这么寒酸地到叶家去。” 林珑与林琦对视一眼,权美环这回真要当个慈母?别怪她们不信,只是之前她自私成那样,没理由现在就转态了? 权美环见林珑不吭声,看了眼蒋嬷嬷,蒋嬷嬷会意地掏出拟好给林珑的嫁妆单子,摆到桌子上,“珑姐儿,你就别与你娘斗气了,她怎么都会想着你们,要不然也不会拿出这嫁妆来,你瞅瞅,这可是占了太太嫁妆的四成。” 林珑狐疑地拿起来一看,林琦急忙起身凑近,同样是嫁妆,这可比权老爷子给林珑的要多了不少,男人不管家,权萧氏这老太婆不喜林珑自然不会尽心,给的都是最基本的,连样压箱底的也没有。 权美环看到这两个牙尖嘴利的女儿这会儿没吭声,叹息一声,眼里微有泪光,“为娘也不是那狠心的人,今儿个我能给珑儿多少,自然也能给琦儿与栋儿多少,绝不会亏了你们。”一把抓住两个女儿的手,“你们要信娘才好,我断没有害你们的意思在……” 林珑最先收回自己的手,脸色淡然地将那份嫁妆放回桌面上,“说吧,有什么附加条件?” 权美环无端端地来给她送嫁妆,这举动也许真有几分诚意,但绝对不会没有附加条件,她的亲娘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这么做不可能全然是为了她着想。 林琦顿时也收回自己的手,头脑的涨热瞬间冷却,钱财虽好,但也不能随便就拿,这点道理她还懂。 绿姨娘原本也心喜不已,嫁妆越丰厚,林珑嫁到叶家去就越少受人诽议,不然只怕别人要笑话林家家贫,但此时也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静听权美环的下文。 三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权美环也感觉到那份压力,头皮一阵发麻,这个大女儿目光太过锐利,都怪以前自己把她教得太好,“这是娘对你们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又怎么会有附加条件呢?” 话说的比唱的好听,林珑做势将那张嫁妆单子收起,“那好,既然没有附加条件,那我收得也安心,毕竟我也缺了点装门面的嫁妆,不过可说好了,他日你可不能拿这个来要胁我……” 她的手还没有将单子折好,权美环急忙一把按住。 林珑挑眉看她。 林琦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略有些许鄙夷。 权美环也知道自己按住林珑的手太快了点,悻悻然地收回手,“珑儿,为娘与你也不是外人,你就忍心看着为娘在霍家受苦?”声音略带哽咽。 这是第一次她在女儿的面前,承认在改嫁的夫家过得不好。 林珑道:“他们打你骂你还是糟践你?当初这也是你选的路,现在你哭又有什么用?”这话她越说越严厉,就算过得不好她又想要怪谁? 权美环抽帕子抹了抹泪水,这回开始打悲情牌,“珑儿,你与叶公子也是情投意合,难道就不能理解娘与霍叔……伯爷?为娘不求你别的,只求你能同意一件事,只要你同意了,娘在霍家人面前就能抬头挺胸……” 林珑的心如寒冬腊月般冷得透彻,如白玉瓷般的脸庞绷得越来越紧,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嫁妆单子,权美环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为了她的继女霍香玉。 “你想我怎样?”听以自己的声音,连她自个儿也觉得遥远之极。 权美环哭了一阵,听到自己女儿似乎软化的声音,心上一喜,忙急切道:“珑儿,你也知道我那继女为了你那未婚夫婿犯了魔怔,她现在都那个样子了,也不能再威胁你什么,不过是求死后能有个名份,不至于当个孤魂野鬼……” “所以?”林珑的话似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 权美环看她脸色未变,心下认为必有机会,如果她办成了继女要求的这件事,那个丫头应该会接受她这继母,丈夫也会回心转意,“珑儿,这真的威胁不到你,你也知道她不能生了,她只是希望能挂个名罢了,唉,到底是年轻女孩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勉为其难让她进门当个平妻吧……” 平妻二字一出口,林家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 林珑却是冷笑连连,一双美眸死命地盯着母亲的脸看,从妾室再到平妻,她是不是要感谢生母这回没再侮辱她?不,她对她的侮辱与伤害把那份亲情都磨灭掉了。 在权美环眼怀希冀中,她站起来,不顾她惊愕中张大口的脸,把手中揉成团的嫁妆单子掷到权美环的脸上, “太太?”蒋嬷嬷忙扶住自家夫人,两眼不赞成地看着林珑,原本还不信这林珑会变成乖张的样子,如今亲眼看到由不得她不信?“珑姐儿,你这是做甚?她是你娘,你这样是大逆不道……”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我大逆不道,我也认了,权美环,带着你的臭钱给我滚,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怀。”林珑义正辞严地打断蒋嬷嬷的话,“人家是虎毒不食子,你倒好,本末倒置,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为霍香玉谋划当平妻?真可笑,你以为叶家就那么好哄骗?愿意接收她那么个残废混吃等死?还要让我去开这个口,你让我婆母我夫君如何看我?让叶家的面子往哪里搁?他们还丢不起这个人。” 权美环的脸色一片苍白,她只想到女儿这关,从头到脚没想过叶家会有什么反应?事情闹得这么大,叶家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霍香玉这残废的。 林珑不想再看到她这张可恶又可恨的脸,拂袖转身离去,“二娘,送客,以后给门房下禁令,凡是姓霍的一律不准进我们家的大门,谁开门让她们进,谁就给我滚蛋。” “珑儿……”权美环站起来想要拉住女儿。 林琦却是立马拦住,声音讥诮道:“你,真让我恶心,平妻?亏你想得出,我万分庆幸我没长着跟你一样的榆木脑袋,不然我一准跳进河里再投胎还来得快些,你赶紧给我滚。” “琦儿,你怎么也这样?为娘不是那意思……”权美环想要解释。 绿姨娘就上前冷脸道:“霍夫人,请。” “琦儿……”权美环哪里愿意走?拼命地想要拉住离开的二女儿的衣袖,无奈林琦与林珑一样冷硬着心肠。 林琦不顾身后的叫唤,拐了个弯避开了厅堂那边的唤声,看到自家长姐站在廊下,她过去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姐,她真的是坏,坏到贴地……” 林珑轻抚她的秀发,“往后就当她死了吧。” 人自私到这份上,再跟她说什么也是枉然,她本就不该心存那一丁点的希望。 半晌,林琦抹去泪水,“对,她不配当娘。”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我这就去将剩下的肤膏做好,过两天好给蔡夫人送去。” 林珑拍拍妹妹的头,“去吧。” 她转回屋里做了一阵绣活,绿姨娘才进来,开口就道:“她回去了。” “走了就走呗,这样的人留在我们这儿也是污了这地儿。”她学着妹妹林琦的口吻,在某一方面,俩姐妹有惊人的相似。 绿姨娘听出林珑平淡声音里面的绝望,自个儿也找不出话来劝,毕竟权美环这样的生母实在是生平仅见,当年卖了她到烟花之地的母亲离去时好歹也流了两泡泪。 “我瞅着这绣样不太好,趁还来得及换个漂亮点的。”林珑不喜欢这样僵硬的气氛,没话找话道。 “我瞧瞧。”绿姨娘也识趣地不再提,凑近林珑,与她一道研究起绣样,这闺房里面的物品总有一些要新娘子自个儿来绣。 好在当初订婚时,她就开始着手绣嫁衣,进京的路上时林珑与林琦也搭一把手,所以如今嫁衣还剩一点没有做完,她把对林珑婚事许的愿都一针一线绣进去。“过两天就能试嫁衣了,我们珑姐儿可要当个漂亮的新娘子。” 一提到婚事,林珑全然抛开烦心事,脸颊泛起了红晕。 另一边厢的权美环一回到霍家就被霍香玉的侍女找了去,踏进这闺房,一屋子的药味,可她不能嫌弃那么多,看到床上少女那双狠戾的双眼,这回她终于学聪明了,“玉姐儿,这事成不了……” “为什么?”霍香玉咬牙问道,她此生的愿望就是嫁给叶旭尧,一想到他,她就浑身酥软,除了他,她什么人也不会要。“你那下贱的女儿不愿?” 权美环忍受着她的侮辱,“玉姐儿,你是伯府千金,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话还没有说完,霍香玉就抓起床边的东西甩过来,她本能的一闪。 “你怎么那么没用?一点点小事也办不好,你说我爹娶你有何用?你这个扫帚星……”霍香玉激动地骂道。 这声音惊动了老太太,只见到霍周氏走进来,“又怎么了?啊?”看到儿媳妇站在那儿,厌恶地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权美环答不出来,霍香玉的要求是私下的,老太太并不知晓。 “祖母,她欺负我……”霍香玉挣扎着想要抬起上半身,哪知却是无力地又躺到床上,她恨极了这副身子。 霍周氏忙抱紧孙女儿半坐起来,回头恶狠狠地朝权美环道:“你还不赶紧滚?” 权美环也窝着一肚子气转身离开,真恨那马没将霍香玉踩死,不然她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太太,桃姨娘过来了。” 一回到自己的府邸,她就听到侍女的禀报。 权美环脸色一沉,不悦地进了里屋,看到桃姨娘正在翻她的梳妆台,头上更是插了她心爱的簪子,一旁的侍女想拦又不敢拦。 她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将自己的簪子从桃姨娘这贱人的头上拔下来,怒道:“谁准你在这儿乱翻我的东西?你这个下贱的蹄子,来人,把她架出去——” 桃姨娘猛然站起来,娇艳无比的脸庞对着权美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看谁敢?谁要是伤着我的肚子,我看伯爷饶不饶得过她?”两眼扫视一圈后,最后瞪回权美环的身上。 权美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肚子,这贱人怀孕了? 桃姨娘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示威般地道:“今儿个府医已经来诊断过了,我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太太。”最后太太两个字很是讥诮。 三个月,三个月…… 权美环仍旧死死地盯着桃姨娘的肚子,三个月之前,女儿还没有进京,而她与霍堰也没有闹翻,那会儿两人正浓情蜜意,她以为他没再碰姨娘,哪曾想,他背着她私下里睡姨娘,这比他公开睡在姨娘的屋里还要令她难受。 身子一软,她向后倒去。 蒋嬷嬷忙扶住她,急声令人去拿药来。 权萧氏听到女儿病倒了,顾不上计较上回的口角,急匆匆地赶到霍家来看她,这回霍周氏连见面都省了,摆明就是藐视权家,气得权萧氏进了院子都骂骂咧咧个不停。 权美环没心情听母亲骂人,两眼幽幽地看着窗外的秋景,心中一片凄凉,一想到霍堰承认三个月前有秘密与桃姨娘睡觉,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刺痛她的心。 “好了,别摆着这脸色,现在除了你娘,谁也不会心疼你。”权萧氏终于停下骂声,开始劝慰女儿,如今连她也后悔,当初不该在林家那女婿死时鼓动女儿改嫁,如今却是害了女儿的后半辈子。 “娘,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权美环不解地看向母亲,“他都有了那么多儿女,嫡出庶出都不少,就不能为我忍一忍吗?” “唉,环儿,没有男人是不偷腥的猫,她不过是一妾室,你与她计较什么?”权萧氏到底看得清,“你不知道清王府已经上书参霍堰纵女行凶吗?他现在正焦头烂额,必定不敢宠妾灭妻,放心好了,一个庶出子,愿意就赏一口饭,不愿意就整死,能有多难?” 这个消息,权美环还不知道,“娘,清王府真的追究到底了?” “那是当然,慧明郡主现在瘸了腿,她爹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权萧氏理所当然地道,“有这事在,霍堰就必须要对你好点。” 权美环这才想明白昨天霍堰为何没向她发作,反而为了哄她去睡书房,除此外,听说桃姨娘还被斥责了一顿。 思及此,她定了定心神,无论如何要借这个机会扳倒桃姨娘。 她上一段婚姻因为林则的爱而有恃无恐,根本就没与姨娘斗过,如今却是第一回出手,如果权萧氏知道她的打算,必定会大骂她一顿。 她在霍堰面前要求打掉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以前的孩子她可以容忍,但这个绝对不能留,桃姨娘有个五岁的闺女,再让她生一个,她死也不会同意。 霍堰冷眼看着她,看到她眼里的狠毒,本对她就渐渐移情的他,这会儿再也喜欢不起来,原来她也是那等恶毒的女子,只不过霍家现在麻烦缠身,他犯不着与权美环争执以激怒权家,遂点头同意打掉桃姨娘的肚子。 没过几天,他就又提拔了她身边的大丫鬟当姨娘,气得权美环吐了一口血,霍堰也不再当一回事,径自抱着新姨娘寻欢作乐。 蔡家的厅堂里面,林珑把那新做好的肤膏递给戴着面纱会客的蔡夫人,“这是抹脸用的,蔡夫人只需一天抹三次即可……” 蔡夫人看着那精致盒子里透明的肤膏,那晶莹剔透的样子甚是令人喜欢,不禁心喜,“林姑娘,这是你做的?” 林珑笑着点头承认,这没有什么好忌讳的,“蔡夫人恐怕不知道,打小我就爱鼓捣这些个玩意儿,我与几个好姊妹还在苏州开了间玉肤坊,蔡夫人手中这珐琅盒子还有我们玉肤坊的标志。”她指了指盒子上的玉肤坊三个大字给蔡夫人看。 蔡夫人定晴瞧了瞧,果然真有这么三个字,对于林珑的身世她自然也知晓,林家是败落了,烂船尚有三分钉,也不至于要女儿以此谋生,所以她也没想歪,“没想到林姑娘还有这本事?我真真是开了眼界。”转头与自家女儿笑道:“蓉姐儿,你可要向林姑娘多学点才好。” “我那哪算是什么本事?”林珑谦逊了一句,“蔡夫人这是抬举我罢了。” 一旁的蔡家小女儿蔡晓蓉拿起母亲手中的盒子看了看,然后一脸惊喜的看向林珑,“林姑娘,原来玉肤坊是你开的呀?” 林珑对于她这热情的声音一时间吃不消,茫然地点点头,“没错,是我开的,怎么了?” “林姑娘,你可不知道,现在大家私下都在谈论玉肤坊呢。”蔡晓蓉道。 林珑吃惊地看着她,她可不知道她的玉肤坊在京城这么有名? 蔡夫人也是惊讶地看向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娘,那是你孤陋寡闻,这事还要从林姑娘游湖那次说起……” 林珑听这蔡晓蓉说起,方才知道上回出席了那游湖宴,她高调了一把宣传玉肤坊,又有高四姑娘出面佐证,在京城贵女圈中掀起不小的风浪,不少人都把她家的产品宣传一遍,更有甚者,几个贵女等不及她的店铺开张,合资派人远去苏州城捎货到京城来,着实疯狂了一把。 这会儿弄得她哭笑不得,居然还有这等事。 蔡晓蓉立即凑近她,“林姑娘,你那儿有没有货?给我也来几瓶可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巴着林珑的衣袖求道,若能得到,她在朋友面前那是相当的风光有面子。 “蓉姐儿。”蔡夫人喝了一声女儿,着侍女去把女儿拉回来,这成何体统?林珑可是叶家未来的长孙媳妇,若是玉肤坊开店还好说,现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忙打圆场,“林姑娘,你别听她瞎嚷嚷,你最近要出阁,百忙之中还亲自给我送肤膏来,我都感激不尽。” “蔡夫人别这么说,你受这伤我也要负责任的。”林珑笑道,转头看向蔡晓蓉,“蔡姑娘,别说给你货,我这儿也是没货的,不过我们几姐妹商议过,玉肤坊会在我婚后腾出手来在京城开分店,到时候静侯蔡姑娘的莅临。” “真的?”蔡晓蓉立即道,这回她可有第一手消息向朋友们炫耀了。 林珑含笑地点点头。 蔡夫人却是吃惊地看着林珑,她原本以为林珑婚后是不可能忙这个店铺的生意,不过转而想想,这么赚钱的生意不做,换成她也要心疼个半死,在自己名下的店铺划一间来做,就能在家数钱了,何乐而不为? 蔡府一行,林珑也算是满载而归,至少她的玉肤坊在京城开张的话,必定会大有赚头,她爱财,却要取之有道。 与此同时,叶旭尧却是急忙往他爹的院子而去,正从老太太院里立规矩回来的叶钟氏看到儿子行色匆匆,忙拦下,“出了什么事?” “娘,先别问,爹在哪儿?”他正色道。 看着儿子紧绷的脸色,叶钟氏意识到不对头,忙道:“你爹刚回来在屋里……” 叶旭尧这才脸色缓了缓,立即与母亲往屋里去。 屋里的罗汉床上,襄阳侯叶明恂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喝茶,看到妻子与儿子一道进来,诧道:“哟,母子俩一道进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旭尧立即从袖口里面掏出一物甩向他,“爹好好看看?” 叶明恂的脸色板起来,这儿子是越来越没规矩,接过儿子甩过来的帖子,打开一看,这不正是他上书为自家女儿有份参与毒杀案写的请罪折子,顿时坐正身子,再度诧异道:“这怎么到了你手中?” 叶旭尧还未答,叶钟氏就向怒道:“你还好意思说?写这请罪折子时你可有想过我们?这是能写的吗?人家要追究的是霍家那女儿,你把籽儿牵扯进去做甚?我们儿媳妇都不追究,这事就把它捂死不就行了?” 叶明恂却道:“你道我想写啊?都是你没把女儿教好才惹下这祸事?你还好意思说……” “爹,这折子是何人要你写的?若不是我在通政司里面有人,这折子早就到了圣上的案前,而你这襄阳侯还能坐在这儿优哉游哉地喝茶?早就被言官上书教女无方,给你罗列罪名,你这侯位也就得拱手让人。” 叶明恂眼睛都瞪大了,“有这么严重?可你祖母不是这么说的……” “祖母?”叶旭尧冷冷一笑,“她是巴不得你将这爵位给三叔父,你还听她的上这样的折子,你是不是嫌你现在当这襄阳侯当得很厌烦?” 叶明恂脸色一板,“有你这样与你老子说话的吗?这事我……”一时间他也辩不下去,母亲心疼三弟他是知晓的,只是不知道会想要牺牲自己,好一会儿,才找到词给自己找回面子,“我只是没想到,籽儿那丫头确实有错在先,我这不是怕受霍家那废人牵连吗?” 他这心里也难受,母亲的偏心是出了名的,他能有什么法子?现在他妻妾成群,儿女数人,早已过了计较母亲行为的年纪,该尽的孝还是要尽,不然别人会拿这个大做文章。 “爹,今后你真要长长记性,做事前三思。”叶旭尧声音很冷地道。 叶明恂被儿子这样训话,脸面挂不住,跳起来正要发火。 帘外传来匪石的声音,“大爷,小的有事要禀报。” 叶旭尧看也没看他爹,转身就掀帘子出去。 “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叶明恂朝妻子发脾气。 叶钟氏斜睨一眼丈夫,淡定地道:“你朝我发什么火?这儿子你没份吗?再说若不是儿子把这折子截住,你现在就麻烦缠身了,还有力气朝儿子发火?婆母何曾在乎过你,偏你傻傻的还什么都听她的。” “你,反了天了,你给我闭嘴。”叶明恂怒喝。 叶钟氏鼻子“哼”了一声,“我又没说错,闭什么嘴?总之我跟你说,这爵位是我儿的,我就不许你给我弄没了。” 叶明恂当即拂袖而去,不顾府里姨娘刻意的引诱,命人备马出府,真是妻子儿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对偏心的母亲,心底的埋怨更深了些。 而此时的叶旭尧却是皱紧眉头,“此事当真?” “爷,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匪石也担忧地道,不知道林姑娘那边能不能应付得了? 叶旭尧的脸色沉了下来。 林宅。 林珑瞪大眼睛看向门房,“你说来的人是谁?” “是……宫里的公公……”门房牙齿打颤地禀报,他还没见过那等身份的人。 宫里的公公? 林珑呢喃,她并不认识宫里的人,此时来她府里做甚? ------题外话------ 亲爱的们,明天大婚撒,来点票票支持,权当给叶公子与林姑娘大婚的红包吧。   ☆、第二十八章 进宫 此时坐在这辆马车里面,林珑觉得如坐针毡,扯了扯身上的华服正襟危坐,低头看到自己桃红色的五彩纹祥样下垂珠络的褙子与松花色的襦裙交相辉映,这是她所有衣服中最为奢华的一套,耳里听着那板着脸的宫里嬷嬷教导规矩,总感觉这像是一场梦一般,特不真实。 “林姑娘是初次进宫,礼仪上要分讲究,见到娘娘要先行大礼……再双手扶左膝……万万不能自作主张,姑娘可记住了?”长脸嬷嬷看到林珑似乎在走神,长姐嬷嬷神色不悦地重重一咳,“林姑娘?” 林珑这才抬起头看她,笑道:“嬷嬷尽管说,小女子在听着呢。” 长脸嬷嬷的神色仍旧板得紧紧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发作,“林姑娘可要记住老身说的话才好,而且目不能斜视,耳朵却要灵敏,娘娘问话须要回答……” “嬷嬷放心,小女子都谨记在心。” 长脸嬷嬷见状,再看到林珑那机灵劲儿,知道这个姑娘不是蠢人,长脸上这才有了几许笑容,“林姑娘是初次进宫觐见娘娘,要万般小心才好。” “小女子晓得。” 林珑一看也知道这嬷嬷就是初见时吓人,现在看来倒也有几分和气,遂试着套话,“小女子尚不知道娘娘召见是因何?还请嬷嬷透露一二,小女子应对时不至于犯了大错,若能引娘娘一笑倒也是功德一件,只怕惹恼了娘娘,那就真是小女子的罪过。”边说边将一张百两银票暗中塞给这长脸嬷嬷。 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人更甚,之前来宣召的公公,她也给了一盘银锭的打赏,到现在还似看到小妹心疼的样子,其实她也心疼啊。 长脸嬷嬷得了林珑的好处,态度更和蔼了一些,“林姑娘放心,是好事来着。”看林珑眉眼间仍旧紧锁,这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主要是林姑娘做的肤膏,娘娘很是喜欢。” 林珑这才恍然大悟,是因为这原因,担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这要见她的是高贵妃,想必与高四姑娘的原因一样,根源还在高志身上。 轻手将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对高志忽然改观起来,上次鲁慕青找麻烦之时,也是他出手相助,更何况在玉肤坊的问题上,他又无形中帮了大忙。眼眉一敛,上回叶旭尧说要答谢高志,不知道兑现了没有?不然总欠人人情也怪不好意思的。 长脸嬷嬷看了看明显出神的林珑,这姑娘还是生得不错的,听说要嫁进叶家去,也不知道高国舅还这么不遗余力地帮她是为何?算了,国舅爷的心思她又如何能弄得明白?反正她是得了好处的。 马车停顿的时候,林珑微掀车帘子看到前面那辆马车里的公公伸手递出令牌,然后马车很快就被放行,再度“哒哒”地驶进朱红色的神武门。 她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一向是平民百姓的她何尝到地这皇帝老儿住的地方?是想也没想过,不对,她嫁得叶旭尧,将来是必要到这儿的,但绝对是以后的事情。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那长脸嬷嬷下了马车,只看到汉白玉地砖与红墙绿瓦,以及来往不多的宫人,小心地避开,迈着庄重的步子,惟恐丢了颜面,让人笑话去。 前头的长脸嬷嬷眼角斜睨她的动作,初次进宫来就能这般镇定,这林姑娘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与前方的公公低声商议了几句,那公公也看了眼林珑没吭声。 林珑感觉到他的视线,更是挺直背脊,神色越发从容起来,直到这公公收回视线,她才悄悄地吁了一口气,这宫里的人看来都不好招惹。 拐了个弯再拐人弯,拐了太多个弯,她已不记得来时路,直到了那高贵妃的寝宫,她仍旧只盯着面前一小块地儿,没有东张西望,不过鼻端却闻到一股香味,煞是好闻,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贵妃娘娘到——” 听到太监长长的唱礼声,她微垂的眼看到前方浅黄橘红二色彩绣凤尾裙,还有那华丽的褙子上的珍珠流苏,那连步轻移的样子很是端庄。 等这高贵妃坐到早已备好的凤椅内,长脸嬷嬷给她使脸色,她这才小步上前,在那红色团绣图案的蒲团上站定,按礼节行两拜六扣之礼,“参见贵妃娘娘。”最后跪在蒲团上听侯高贵妃的指示。 高贵妃定眸看了看林珑头顶那朵粉色绢花,半晌,方才轻启红唇,“抬起头来。” “是,娘娘。”林珑缓缓地抬起头来。 正要喝口茶水的高贵妃在看到林珑年轻娇俏的容颜时,微微吃了一惊,这年轻姑娘倒是长得颇为可人,只可惜配给了叶家,掩下失望的情绪,“起来吧。” 林珑不敢有慢,忙起身,飞快地看了眼这位帝皇宠妃,长得与高志有几分相像,不过她不敢细看,很快就垂下头来。 高贵妃对于她那小心翼翼的目光感到很是有趣,这姑娘倒是胆大,遂道:“林姑娘无须如此拘谨,本宫可不会吃人。” “娘娘言重了。”林珑忙躬身道:“折煞臣女。” 高贵妃严厉的眼看了看长脸嬷嬷,八成是这老妇说了些什么,林珑才会这般谨慎小心,“林姑娘,本宫这次宣你进来,是因为你制的肤膏。” 林珑的背瞬间绷紧,忙道:“不知道娘娘有什么疑问?臣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会欺瞒娘娘。” “林姑娘,其实真正要见你的人是太后娘娘,非本宫。”高贵妃笑了笑。 林珑惊讶地猛然抬头看向高贵妃,她在说什么?是太后要见她? 高贵妃顿时一抽帕子捂嘴笑了笑,“林姑娘吓着了?” 林珑这才知道自己失礼了,不过她也很快调整过来,这高贵妃似乎没有打算太端架子,她若是过于拘谨只怕会让她不高兴,遂放开了些,表情镇定地道:“回娘娘的话,这倒没有,只是不知道臣女所制的肤膏入了太后娘娘的青眼。” “哦?”高贵妃有趣地挑了挑眉,“林姑娘以为是赞誉还是斥责?” 林珑似微微思索,随后恭敬道:“臣女不敢妄猜,不过娘娘让公公与嬷嬷前去宣臣女进宫,必定不会是因为臣女犯了错,不知道臣女猜得可对?” “呵呵”高贵妃再度笑出声,“林姑娘对自己颇有自信,本宫一向喜欢这般自信的人。”顿了顿,“本宫的弟弟高志,相信林姑娘听说过吧?” 林珑点点头,事实摆在那儿,她不能否认自己不认识高志。 “他从江南回来,给本宫带了不少玉肤坊的产品……” 大意就是她用得好了,见到亲弟送了不少给老嬷嬷,那些老嬷嬷皮肤也光滑了不少,这才动了心思献给太后她老人家,结果这产品深得太后的喜欢,继而要求见见做这肤膏的女子。高志这才没有隐瞒,把林珑是叶家未来长媳一事坦白说出来,最后才有了林珑进宫一事。 林珑不禁唏嘘,不管前缘如何,她的肤膏能进到宫廷里面,也是多得高志的宣传,这份人情是注定要欠下了。 “原来如此。”她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小女子的拿手本事是根据本人的肤质制作独一无二的肤膏,这比大众货要更有效些。” 她算是半个商人,既然这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自然要抓住,一旦她的玉肤坊挤进皇宫分走丰盛德的配额,自然前途无量。 “哦?”高贵妃显然不知道林珑还有这本事?正要再追问,看到有宫娥进来行礼,“贵妃娘娘,太后娘娘那边有旨,要娘娘带林姑娘过去回话。” 高贵妃忙摆摆手,这才扶着太监的手站起来,经过垂着站立的林珑身边,“林姑娘,随本宫来吧。” 林珑晗首,立即跟在高贵妃的身后出去这大殿。 外头的太阳已渐渐西移,看到高贵妃上了轿辇,她忙在一边跟着前往太后所住的寿宁宫。 前呼后拥的人马在长长的宫巷中前进,林珑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只是她人微言轻,只能快步跟上,鼻子微微出了点细汗。 到得太后寝宫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看到高贵妃由太监扶着下轿,她不敢思想开小差,忙躬身上前。 偏在这时候,高贵妃却没有迈开步子,两眼不悦地看向另一边没人坐的轿辇,紧抿的嘴唇透露出她正在压下怒火,威严的目光在一众亲信中扫过,最后冷冷一笑,扶着太监的手往前走。 林珑自然也看了看那顶低了一档的轿辇,不用别人告知,她也知道太后的寝宫有别的妃子前来拜访,这妃子的等级不如高贵妃,不过能令到这位贵妃有所忌惮,可见对方必是皇帝的宠妃之一。 迅速收回视线,她迈步进去寝宫里面,不用细看,也知道这太后的这寝宫比高贵妃的寝宫要奢华一些。 到得那大殿门口,高贵妃停下步子,正要让太监通报一声,即听到里面有人笑着走出来,“贵妃姐姐怎么这会儿才到,妹妹都来了好一会儿,太后娘娘正嘱妹妹出来看看,妹妹说姐这时辰必到,果不其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高贵妃看了看对方,脸上也扯出一抹微笑,“倒是姐姐的不是了,德妃妹妹收到的风声比姐姐还快啊。” 林珑听着这一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一听到这说话不客气的主子是德妃时,她不知道自己算好运还是坏运了。 这位德妃是老太太叶秦氏嫡长女的女儿,叶旭尧的嫡亲表姐,仅微微一眼,就能看出德妃在长相上有几分像叶秦氏,尤其是眉眼部份,有这么一位外孙女当妃嫔,老太太果然不是好惹的。 她正在思索间,德妃已是快步走近,一把就拉住林珑的手,“我还要谢过姐姐,若不是姐姐,我如何能见得娘家人?这位必是我那表弟的未来媳妇吧?” 林珑不敢挣扎,却仍是屈膝行了一礼,“见过德妃娘娘。” 德妃却是一笑地扶她起来,“我们自家姐妹这么多礼做甚?再过两天你就是我的表弟妹了。” 高贵妃笑了笑,“这回德妃妹妹欠了我的人情,他日要还的。” “姐姐不说,妹妹也定是要还的。”德妃话里有话地道。 “好说好说。”高贵妃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太后娘娘还在里边等着呢,我们还是让林姑娘赶紧进去吧。” 德妃自然笑着说好。 林珑的手一直被德妃攥着,这娘娘不过二十多岁,手劲却是不小,攥得她的手一阵生疼,与叶秦氏不愧是祖孙,一样的喜欢做这样的举动。 还没进去晋见,她就听到叶钟氏的声音,顿时感到眼眶一热,心中一暖,不用别人告知,她也知道叶钟氏匆匆进宫必是为了她。 果然一进去,她首先看到的是盛装打扮的叶钟氏,叶钟氏的脸上带笑,看向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凝重,不过一会儿,立即笑着起身,“臣妇给娘娘问安。” 高贵妃也笑眯眯地上前道:“襄阳侯夫人平身。” 叶钟氏这才起身,两眼看向林珑,“傻愣在那儿做甚?赶紧给太后娘娘见礼。” 林珑得了叶钟氏这话,莲步轻移地上前跪在蒲团上,“臣女见过太后娘娘。”行三跪九叫之礼时,只见到太后棕色下摆上的寿字暗纹以及那双镶有珍珠的鞋子。 礼毕,她恭恭敬敬地跪在那儿。 太后倒是没让她多跪,反而唤一边的老宫娥上前去扶起她,“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高贵妃上前给太后行礼,然后笑道:“这位就是玉肤坊的东家,太后娘娘用的肤膏就是出自她手。” 太后笑得很是和蔼,手指着高贵妃,“就你这猴儿话多,不过你倒有孝心,有好的不忘哀家这老太婆。” 德妃听到这话,笑得很是勉强,暗地里看了眼叶钟氏,微有怒火。 叶钟氏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不受德妃的怒火所影响,看到太后在打量林珑,忙道:“这都是她小孩子弄来玩的,难得入了贵妃娘娘的法眼,最后更是到得太后娘娘跟前,这都是她的造化。” 太后笑道:“她这肤膏好,你没看到我的斑都去了不少。”忙让叶钟氏看她的老人斑,心下大喜这才让高贵妃将这制肤膏的人宣进宫给她见见。 高贵妃斜瞟了一眼德妃,立即又道:“太后有所不知,林姑娘还能根据个人的肤质制作肤膏呢,让她给太后娘娘特定做一款,必定比臣妾献上的要好得多。” “哦?林姑娘,这是真的?”太后感兴趣地睁大眼睛道。 林珑微晗首,“确是如此。”眼角自然没忽略德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与不悦,看来自己刚才在高贵妃面前提及确是急躁了一点,不过转而一想,德妃不喜也是无法改变的,还不如顺其自然。 反正神仙打架,不要涉及到她这凡人就好。 “不过臣女还要给太后娘娘请请脉?” 太后欣然允诺,着老宫娥给她端来雕花圆凳,林珑斜斜坐下,开始按起脉来,老太后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只是略有些臊热,细思过后这才忙松手起身道:“太后娘娘略有些热症,如果能配合臣女的方子再用肤膏会更好。” “大胆,你怎敢随意开方子给太后娘娘?”老太监喝了一声。 太后伸手阻止老太监耍威风,笑看向林珑,“无妨,你开了方子,哀家让太医院过目,无碍后再用,你可服?” “太后娘娘谨慎行事,臣女哪有不服之理?”林珑十分恭敬地回道。 “甚好。”太后一高兴,脸上就泛红光,立即又温和地拉着林珑的手,“听闻你过几天就要出阁了?” “确是。”林珑娇羞地垂首。 叶钟氏忙道:“婚礼都妥了,只怕给太后娘娘进献肤膏的事情要拖到她婚后才能进行,还请娘娘给她一个方便?” 太后爽朗一笑,“哀家可不是那等不通气的人,哀家这儿还有高贵妃送来的肤膏可使,不差这些日子。”顿了顿,又笑道:“这出阁可是人生大事,哀家喜欢这个小娃娃,这样吧,哀家也赏赐几样物什给你压压箱底。” 叶钟氏闻言大喜,忙给林珑使眼色。 林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立即跪下叩谢太后赏赐,心下自然是狂喜一片,甭论太后赏给她的东西值不值钱,至少过了皇家的手,自然身价百倍。 “林姑娘,太后娘娘看来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什么也没得到呢。”高贵妃似埋怨地道。 “你这猴儿从我这儿得到东西还少吗?”太后似板起脸来训自己的儿媳妇,可谁都听得出来她并未动怒,反而心情大好。 “娘娘的赏赐,哪有人嫌少的?”德妃不甘落后,赶紧跟进一句。 太后笑得越发慈眉善目,当即就给两位妃嫔各人赏了一杯玉如意。 给林珑的更为丰厚,赏了她两套头面,以及玉如意一柄,一件珊瑚摆设,以及一件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玉树。 这赏赐就连高贵妃都侧目,确实丰厚得连她都有些许嫉妒了。 林珑这趟进宫可谓收获颇丰。 从太后寝宫出来,高贵妃上了轿辇,一旁的德妃道:“舅母与林姑娘且到我那寝宫坐坐,贵妃姐姐不会有意见吧?” “自然不会。”高贵妃笑眯眯地回应。 林珑上前给她行礼告辞,随后才与叶钟氏一块儿到德妃的寝宫去。 高贵妃坐在轿辇上,嘴角的微勾一直没有垂下来,看得一旁的长脸嬷嬷颇为疑惑,“娘娘现在为那林姑娘做了嫁衣,有何可喜?” “佛曰不可说也。”高贵妃依旧笑道。 长脸嬷嬷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才明了,之前德妃滑胎,箭头直指自家娘娘,只是没有证据,如今娘娘把与德妃有关系的林珑引荐给太后,以表她与德妃没有间隙,更不会下毒手,这样侧面洗清嫌疑。 怪不得娘娘原本得知玉肤坊的东家是叶家未来的儿媳时,曾大斥高国舅为何不提前告知她,随后却又态度大变宣林珑进宫,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图谋在此。 长脸嬷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娘娘的心思真是难测,不敢有慢,她急忙跟上前方的队伍。 而此时的林珑却面对德妃的发难,只见这位一回到寝宫的德妃立即脸色大变,怒目看向叶钟氏与林珑,“我们是一家人,有这事为何不事先告知本宫?让本宫现在不但颜面大丢,还要将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叶钟氏道:“臣妇也是在来之前才收到的消息,娘娘责难于我们实属不该。” 林珑皱了皱眉头,“他们派公公上门宣诏时,臣女也蒙在鼓里,如何能提前禀报娘娘?再说臣女也不好跑到娘娘的面前说臣女的肤膏好用吧?”就算说了,你德妃会信吗?更遑论是进献给太后? 她进京这么久,见了叶家的婶母,却是无缘得见德妃的生母,叶秦氏的嫡长女,由此可见对方对自己也不是十分重视,更遑论是提前告知? 德妃狭长的眼眸盯着林珑的脸看,看得林珑的眉头皱得更紧,好一会儿她才长舒一口气,“大舅母,都是本宫一时急躁了,那高贵妃害本宫流掉了胎儿,本宫一时气不过她借这事来推卸嫌疑,那女人可恨得很。” 林珑心下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这次进宫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一把,她之前还以为高贵妃仅仅是利用她搏得太后的欢心,哪里知道背后还有这原因在? 不过她不是当事人,对于谁害了谁的事情不明了,自然也不好发表高论,豪门大宅这样的戏码都不断更遑论皇宫? 最后离开这德妃寝宫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钟氏看了眼她,低声道:“你这是无妄之灾,不用太放在心上,太后心慈,给了你赏赐就有了保你的意思,不让她们的恶斗牵扯到你的身上。” “小女子倒没有担心这个,只是初进宫有几分紧张罢了。”林珑笑道。 叶钟氏喜欢她这样随遇而安的性子,“这事好在尧哥儿得到消息快,不然我也不能第一时间进宫来。” 林珑微愕,原来遇到叶钟氏不是偶然,而是叶旭尧在背后使的力。 叶钟氏看她吃惊,“怎么?吃惊了?”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 “唉,他心系于你是好事。”叶钟氏的心理不平衡的次数多了,就再难在心中掀起波澜,如今更是默认儿子对这未来儿媳好,“我们也适时候出宫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过几天的婚礼更为重要。” 林珑道,“自然误不了事。” 一对未来婆媳在宫娥的引路下准备出宫返家,却在要拐向另一条巷道时,看到高贵妃那边的长脸嬷嬷急奔过来,“林姑娘,我们娘娘宣你过去。” 林珑与叶钟氏互换一个眼神,这又怎么了? 叶钟氏道:“我与你一道过去吧……” “襄阳侯夫人,娘娘只宣了林姑娘,您去不大好。”长脸嬷嬷皱眉提醒。 林珑为难,她不想随这人长脸嬷嬷前去,遂两眼看向叶钟氏。 叶钟氏同样也是皱紧眉头,思及高贵妃一向的霸道,这样的安排也不是完全不合理,拍拍林珑的臂膀,“你过去一趟吧,我在此等你。” “那小女子就随这嬷嬷走一趟。”林珑也没法,连叶钟氏都无法拒绝,她更是不能拒绝,只好屈膝行礼后随这长脸嬷嬷转个方向往高贵妃的寝宫而去。 她一直都小心谨慎地前行,哪里知道,刚过了又一个转角,突然有人从宫门处闪身出来,在她瞪大眼睛时,用一块破布捂住她的口阻止她大喊,朦胧的眼神看到前面的长脸嬷嬷也遇到同样的对待,究竟是何人下的毒手? 大脑在倒地时停止了思索,她眼睛一闭被迷晕了过去。 桂嬷嬷闪身,看到林珑倒在地上,鼻孔一哼冷冷一笑后,就着人将那长脸嬷嬷抬走,低声道:“我们出宫。” 只要自家爷上了一次这女子,就绝不会再犯魔怔。 高志惟有在进京那会儿见过林珑,随后就再也没见着,犯了相思病的他就算与人喝花酒,也是食不知味。知道林珑今天会进宫,他刻意避开了,她看到他好像没有一次会有好脸色,他犯不着去自讨没趣。 “高国舅现在清心寡欲了?”有人开起玩笑。 “滚到一边去。”高志不悦地推了那喝醉酒放浪形骸的人,将环抱住的妓子一推,就要起身离开。 “爷?”那妓子一把握住高志的手,想要祈求他留下。 高志却是更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刚从那靡靡之地出来,一阵颇冷的晚风吹来,他的酒意去了一些,正要上马,看到府里的小厮匆匆找来。 “出了什么事?” “爷,桂嬷嬷请您到这地方去,说是有份神密之礼要献给爷。” 小厮恭敬地道。 有礼?这桂嬷嬷在搞什么鬼?不知道他最近不喜人侍候吗? 板着脸上了马,他立即让那小厮带路往桂嬷嬷所说的地址而去,心里却窝了一肚子火。 进了那宅院门口,看到有人守在门口,遂把马鞭抛给他,踏着月色进去,果然在厢房门口看到桂嬷嬷守在那儿,一张老脸笑道:“老奴知道爷最近在烦心什么,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爷得到后就会知道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高志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老嬷嬷,在她神密的笑容之下迈进门槛内,看到屋里挂起了红纱,在灯光的映衬下十分的梦幻。 推着薄纱他往里走去,心跳加速,前面会有些什么?结果在看到拔步床上的女子时,他的脚步一顿。 床上女子双颊泛着嫣红,媚眼迷离,在看向他的时候还刻意地舔了舔下嘴唇,身上的衣裳却是半褪露出修长的脖子与浑圆的肩头,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女子居然是林珑。 还是被喂药的林珑,久经风月场所,他一眼就能看出。 他想要拔腿转身就跑,最终却是受不了诱惑地向前踏出步子,坐在床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对上林珑痴迷的目光,不禁伸手轻抚她的脸庞。 林珑痴痴一笑,“你来了?” 这声音带着几许魅惑,高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鬼使神差地就要低头亲上去,却在靠近的时候,想到林珑以前那倔强的面容以及愤怒的目光,这个女子比谁都傲。 如果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占有她,等清醒后,她必定会做出过激的行为,不行,他不能这么卑鄙,不能毁了她在他心目中的美好。 世上女人的躯体都是一样的,惟有里面的灵魂才是与众不同的,他爱的是那个灵动俏皮又不肯服输的女子,千钧一发之际,他别开头避开她的红唇,目不斜视地将她身上不整的衣物拉齐整。 “我热……”林珑呢喃,与他的动作展开拉据战。 最后无法,他扯下床上的薄纱将她的双手绑住,不让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子再来挑战他薄弱的意志力。 “林姑娘,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等你清醒了你就会知道。”他道。 迅猛地起身,他一刻也不想多呆,快步往前走逃离这个会诱惑他的地方,耳里听到她无意识的吟哦,他逃得更快了。 伸手就要拉开门,哪知门从外面锁住了,他捶门大喊,“桂嬷嬷,开门——” 震天响的捶门声让外面的桂嬷嬷心头狂跳,“爷,等完事后,老奴自会打开门……” “桂嬷嬷,你是从宫里将她掳来的吧?你不知道这样闯了大祸?”高志怒喊,甚至还用脚狠踢大门。 “爷放心,老奴已做了必死的决心,娘娘追究,老奴一力承担。”桂嬷嬷以为高志是担心善后问题,遂隔着门道:“爷尽管放开动作,只要占了姑娘家的身子,她就会死心跟你,与叶家的婚事也就无从谈起,老奴为了爷可以一死。” “他娘的——”高志骂了句粗口,这桂嬷嬷怎么这么难沟通,他再度狠踢那大门,“桂嬷嬷,我高志还不至于这么卑鄙,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强占一个姑娘家,我命令你快点开门——” 这样的高志令桂嬷嬷更为感动,爷都是为了她的命着想,遂更是下定决定要玉成这好事,坚决不开门,为了这机会她等待了那么长时间。 里面的高志却是无法推开门,再到窗户处,也是紧闭打不开,感觉到屋里越来越火热,林珑的吟哦声更撩人,他感到越发不对劲,最后顺滕摸瓜,摸到那熏香处,努力一嗅,发现原来这烟有问题,立即倒了碗茶水把烟熄灭。 身体无力地滑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床上去,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异状,他无法只能抽出匕首狠狠地划了自己一刀,以防自己做错事。 意识越来越薄弱,他就要忍受不住地再度眼神迷蒙地走向大床,脑海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要她,要她…… 就在他靠向大床的时候,房门被人用力撞开。 叶旭尧脸色紧绷地闯了进来,把那薄纱都扯下来,在看到高志要俯身向林珑的时候,他上前一把扯住高志的衣领将他甩开,然后看到床上的林珑时,怒火更为高炽,一把解开林珑手中的薄纱,然后掏出解药喂进她的口中。 “嗯……” 林珑无意识地轻哼。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脱下身上的披风罩在林珑的身上,正要抽剑来解决高志。 一旁的九王爷却是伸手阻止他,“别,你没看到他的大腿吗?他用匕首割伤自己,应该没有侵犯你的未婚妻。” 叶旭尧在看到高志流血的大腿时,脸上的怒火才收敛一些,朝九王爷道:“这事算下臣欠王爷一个人情。” “好说好说。”九王爷笑眯眯地回应,挥手让人进来给高志包扎伤口。 叶旭尧这时候没有心思多说什么,只想抱着林珑离开,在出房门的时候,看到被制住的桂嬷嬷两眼看过来,早就知道是这老东西在使坏,他也没客气地抽出宝剑一剑捅进桂嬷嬷的胸膛。 “你……敢杀我?”桂嬷嬷嘴角流血地道。 “有何不敢?不过是个贱奴罢了,要你命还是便宜了你。”叶旭尧的神色在黑夜里有几分可怖。 桂嬷嬷倒下时眼睛也没能闭上。 出到外面上了马车,叶旭尧立即吩咐车夫往林府而去,路上,林珑因为解药的关系,呼吸渐渐平顺,嫣红的肤色也慢慢地褪去。 她睁开迷朦的双眼,看到叶旭尧满含深情的眼睛,一时间不明所以,“叶公子……我……” 这是怎么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身处何方? “没事,已经彻底没事了……”叶旭尧抱紧她喃道。 好半晌,林珑才忆及自己最后的记忆,“我不是在宫里,怎么在这儿?”神情紧张地揪紧叶旭尧的衣服,神情颇为慌张。 “这事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叶旭尧抚摸她的脸,放柔声音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他越是这么说,林珑越是担心,一把推开他,她扯开披风,看到自己的衣襟不整,顿时脸色大变,“到底我怎么了?你别瞒着我,是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明明在皇宫,不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可现在事情偏偏发生了,就由不得她逃避。 “林珑,你信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叶旭尧再度抱紧她,这回不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若不是遇上了九王爷,只怕我们还没找到你。”他拧紧眉道。 “这事怎么扯上九王爷?”林珑不解。 “他的小厮见到了你被掳的情景,只是当时他怕所以没声张,后来看到事态不对,才向九王爷报告了,所以我才能顺滕摸瓜地前来救你。”叶旭尧怕她胡思乱想,所以将一切都说得极详细,“林珑,在这过程里,高志尚算是正人君子。” 平素看不起高志的他这会儿终于肯定了一回高志的人品,不然等他找来时,一切都晚了。 林珑听他这么一说,咬了咬下唇,努力想要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这么说来,高志是真的没有侵犯她,这会儿她却是激动到哭。 叶旭尧抱她在怀里,轻拍她的背部,低头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吻,无声地安抚她。 好半晌,她止住泪,他才拿出帕子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别难过,想想我们就要成亲了,你要做个丑新娘吗?” 林珑不依地轻捶他一记,心里的那块巨石却是放了下来。 到达林府的时候夜色更深,叶钟氏在屋子里踱着步,看到儿子与林珑进来,她忙迎上前来,“没事吧?” 这事她也深深地自责,如果她坚持不让林珑离开就好了。 林珑看了眼叶旭尧,正要说话,叶旭尧却是抢先道,“没事,她跟岔了路,在宫里的后山迷了路,结果不知跌进那位皇子顽皮挖的坑,等我们找去时,她还在坑里呆着。” 林珑愕然,这是睁眼说瞎话,这事关乎她的闺誉,她自然也只能隐瞒着。 “阿弥佗佛。”叶钟氏万分感激地念了声佛号,安抚了林珑好几句,这才催促着儿子与她一道回府。 叶旭尧轻拍林珑的肩膀,“别胡思乱想,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林珑点点头,着人送他们母子离去。 随后绿姨娘与林琦要细问,她却没有精神,随便应了两句就回房歇下,沐浴时除了手腕有瘀青之外并没无其他的痕迹,这才真完全信了叶旭尧的话。 经过这事,她精神不振地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郑夫人与林白氏母女进府,这才起了床,遣人出去打听也没有难听的流言,这才彻底安心。 郑夫人一看到她就忙抱住,“怎么婚期就要到了,反而生病了?” 林珑笑道:“已无大碍,不过是染了两天风寒,并不严重。” “就要是新娘子了,一定更要注意身子才是。”林白氏也叮嘱了一句。 “我们都有盯着,哪曾想还是病了?”绿姨娘颇为自责地道。 “二娘,不关你的事,是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才累倒的。”林珑再度笑了笑。 “这两天就由我们看着,决不能再出乱子。”郑夫人道。 林珑只是低头喝了一口茶,这会儿终于有了几分新嫁娘的感觉。 出阁前夜,林琦抱着个枕头到她房里,“姐,我与你一道睡吧。” 林珑笑了笑,掀开被子让她上床来。 林琦爬了上去躺好,这时候看着帐顶,感觉像回到苏州那会儿,感觉到姐姐也躺下来,“姐,你怕吗?” 问得稀奇古怪,林珑不解地看她,“怕什么?” “洞房花烛夜啊。” 林珑的俏脸顿时红了,忙敲了妹妹一记,“瞎说什么?赶紧睡觉。”顺便翻了一个身。 林琦笑嘻嘻地揽紧她的腰,“姐,我听说会疼……”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说……” 林琦投降,最后在临睡着时,嘀咕了一句,“姐,我舍不得你……” 林珑动容,反身帮她掖好被子,抱住她也睡了过去,明天就出阁了,无论如何要睡上一觉才好。 天才刚亮,她就被绿姨娘唤醒,接着是洗漱,换上绿姨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新娘吉服,看着镜中的影像,伸手按住绿姨娘的手,“二娘,谢谢你。” “傻丫头,谢什么谢。”绿姨娘眼眶微湿地道,终于盼到她的婚礼,遂又忙着把泪水抹去,“高兴的日子,你看我哭什么哭?” 林珑也是万分感慨。 郑夫人与林白氏领着那好命婆进来给林珑梳头,看到两人的情形,郑夫人笑道:“大喜的日子,要笑才对,来,赶紧梳头,莫误了吉时。” 林珑被按坐在椅子里,看着那好命婆念吉祥话,然后给她盘髻,戴上发簪,接着是郑夫人将新娘的凤冠戴在她头上。看着镜中那个巧施脂粉的女子,顿时感觉有几分陌生,到了明天,她就是别人家的新媳妇了。 “姐,你真漂亮。”林琦赞美道。 林璃与郑南珠的眼里都有几分羡慕,郑西珠更是看得转不开眼,这出阁乃女子人生第一大事。 林珑脸色一红,在红盖头盖下来的时候,她的视线就只局限于身前。 外头一身红衣喜庆的香椽忙喊,“姑娘,爷来迎亲了……” 林珑深呼吸一口气,拿着喜娘递过来的绣球,带着所有的憧憬迎向新生活。 一身红衣的叶旭尧在看到出来的新娘子时,脸上扬起了一抹由衷的喜悦,接过喜娘手里的红绸,牵着他的新娘走向正堂,那儿郑夫人端坐着。 观礼的林栋按住内心的激动,这是他长姐的好日子,他不能犯病。 林珑按喜娘的吩咐,给郑夫人这义母磕了三个头,而叶旭尧只是鞠了三个躬,毕竟这只是义母。 郑夫人抹了抹泪水,扶着林珑起来,“好孩子,往后就是别人的家的媳妇,义母只望你事事顺心。” 林珑抽泣地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郑夫人再看了看叶旭尧,“义母同样也望你们能夫妻和顺,白头偕老。” 叶旭尧郑重地似起誓:“我会的。” 林家大门打开,叶旭尧骑在白马上迎着他的新娘返回襄阳侯府。 不远处马车里的权美环也抹了抹泪水,隔着车窗帘子看着那十里红妆,直到不再看到挑着红担的下人,这才吩咐马车回府。 襄阳侯府,叶旭凯歪躺在罗汉床上,柏姨娘进来狠狠拍了他一记,“给我起来,今儿个是大房的嫡长子大婚,你好歹也给我做出人样来。” 叶旭凯耙了耙头发,“他大婚关我什么事?” 在柏姨娘瞪眼看来时,他却眯了眯眼,说实话,还是与他有关系啊。 ------题外话------ 抱歉啊,亲们,某梦真的尽力了,洞房留明天吧,难得的周末却被那破网线耽搁了一天,都没能按计划码到要更的情节,只能明天再更了,明天万更补偿大家,请原谅我,好吗?   ☆、第二十九章 成亲 权美环回到府里进屋时还在抹着泪水,一道讥诮的声音就随之响起,“去看了你女儿也万分感动吧,瞧瞧,都哭成什么样子?” 她的步子一顿,看到坐在罗汉床上的男人脸上的嘲讽,一时间脸色都挂不住,忆起他对自己的坏,一脸不豫地上前坐在他对面,“伯爷,她再不济也是我生的,我能把玉姐儿当亲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将我的女儿当亲生?” 霍堰的冷冷一哼,“她配吗?下贱的种子,能与我的女儿相提并论?别忘了,香玉是因何变成这样的?都是拜你的好女儿赐的。” 权美环知道这是强词夺理,心里的不满在一点点地累积,“玉姐儿的事情是她咎由自取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霍堰就一巴掌扇过来,打得她的脸歪向一别。 蒋嬷嬷忙上前要护住自家太太,实在看不过眼这伯爷的举动,“伯爷,太太就算有错,用说的不行吗?太太的身子不好,你这是把她往死里折磨……啊……” 因为这几句话惹得霍堰不高兴,蒋嬷嬷被霍堰一脚兜心窝踢中,倒在地唉唉直叫唤。 权美环顾不上捂脸,忙起身蹲下来扶住蒋嬷嬷,比起生母权萧氏,她对乳娘蒋嬷嬷更为依赖,“嬷嬷,你怎么样了?”看到蒋嬷嬷的脸色发青,忙唤人去将府医唤来,抬头指责地看向一脸冷酷的男人,“伯爷,你有气冲我来好了,打骂我的嬷嬷算什么英雄好汉?” 霍堰被权美环这一质疑,火气上涌,上前更是狠踢了蒋嬷嬷几脚,然后又甩了权美环几巴掌,“我让你质疑我?啊?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不说了?”想到自己在庶妾肚子里的孩子被她无情地打掉,那火更是止不住,狠狠地又扇了一巴掌,看到她嘴角的血水,他突然感到一阵的兴奋,比做那档子事还要激昴。 直到打得尽兴了,他才收手收脚,冷笑道:“你女儿大婚,你不去参加她的婚礼吗?换衣服,我带你去喝喜酒。” 权美环瞪大眼睛看他,他把她打成这样,她还如何出门? “让你换衣服你就换,傻站在那儿做甚?” 权美环看到他挥舞着拳头,吓得缩紧脖子,如捣蒜般地直点头。 霍堰这才满意地离开。 蒋嬷嬷撑起无力的身子抱紧权美环,哭道:“我可怜的太太……” 权美环也吸了吸鼻子,脸上火辣辣地疼,心却像缺了一大块,比起上回霍堰掐她脖子,这次她能明确地感觉到他对她的厌恶。 在蒋嬷嬷的指使下,大丫鬟方才进来侍候,府医来时,蒋嬷嬷已昏了过去。 权美环让府医给蒋嬷嬷诊治,自己拿着冰块捂脸,想到霍堰的吩咐,她不敢怠慢,忙着人去把要穿的衣物找来,急着梳洗。 “太太,姑娘又发脾气了……”侍女匆匆进来禀报。 权美环的动作一愣,随后才道:“我急着要与伯爷出门,你去禀报老太太吧。” 此时的霍香玉犯了魔怔,把自己手能够着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啊——”发疯地直叫唤。 霍周氏进去的时候,甚至被弹飞的碎瓷片将额头划伤,一直纵着这孙女的她这会儿也到了忍耐的边缘,“你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逼死你才开心。”说的话语气很重。 霍香玉不依不饶地大喊,“他要结婚了,祖母,他今天要娶那贱人了——” 一件上等青花瓷又碎成了一朵花。 霍周氏实在是愤怒了,着人上前去按住霍香玉的双手,再着人去将她床前摆放的物品全搬开,这才敢上前去,“他就算结婚也不干你的事,你为他发疯值得吗?” 霍香玉祈求地看着霍周氏,“祖母,我要去他们的婚礼上,你让我去好不好?我要看看他们能幸福到哪儿去?我诅咒他们,诅咒那个贱蹄子不得好死——” 这请求霍周氏如何会答应?先别说霍香玉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单看她现在发疯的样子,她是断不会让她出门去丢自家的脸。“去,把府医唤来,给姑娘开一剂宁神静气的汤药。” “府医正在太太的院里……” “她这时候看什么府医?一年到头什么时候身子好过?不用管她,赶紧把府医给我唤来。” 禀报的侍女见到老太太发怒,不敢再多嘴,立即小跑着出去执行老太太的命令。 “祖母,我不要睡觉,我要去参加婚礼……” 霍香玉的祈求,霍周氏这回却是充耳不闻,摆手要侍女扶着她出去,一出到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一双浑浊的眸子满是恨意与寒光,遥遥地看向襄阳侯府的方向。 “你们毁了我的孙女,我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张灯结彩的襄阳侯府在今天却是喜迎各方来客,人人翘首以盼,看着那十里红妆都纷纷惊诧不已,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不是说新娘子家贫吗?我还以为叶家不重视呢?” “别瞎说,没看到这迎亲的队伍吗?这样程度的婚礼都快赶得上公主大婚了,叶家估计花费不少。” “你听说没有?太后娘娘给新娘子赏赐添妆呢。” “真的假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这消息是前两天宫里传出来的,你还没听说?真落后……” “……” 这些个讨论声自然落于叶钟氏的耳里,这场婚礼叶家大房出尽了风头,风光得意的她难免喜形于色。 “这回还真的要恭喜大嫂了。”三夫人叶肖氏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有几分酸溜溜地道,这里赏赐给林珑的事情,如今在叶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娶妻娶贤,我儿能得一贤妻,确是可喜可贺之事。”叶钟氏眉梢上都含着喜意地斜睨一眼前方绷紧脸色的老太太叶秦氏,那扬眉吐气的感觉万分的好。 “这婚礼花了不少钱吧?”五夫人叶彭氏似好奇地道。 “大房这般铺张浪费似乎有些过了。”叶肖氏立即找着借口。 叶钟氏得意一笑,“这婚事要大操大办可是公爹说的,你们都听到了,现在说这个不嫌太晚了?” 叶肖氏与叶彭氏当即抿紧唇,在这场合不好跟大房相争。 “你们一人给我少一句。”老太太叶秦氏回头不悦地道。 几个儿媳妇这才没再吭声,叶钟氏旗开得胜也就不计较老太婆难看的脸色,待花轿到来,她赶紧又去吩咐准备拜堂事宜。 坐在八抬大桥里面的林珑一阵的紧张,红盖头下的小脸在花轿停下来那一刻更是期待地偷偷张望了一下,感觉到新郎踢了轿门,她顿时正襟危坐,等着喜娘掀起轿帘。 没多时,轿帘被掀起来,喜娘说了好话后就背着她下了轿子,她趴在喜娘壮实的背上,看着地上的路面,更是握紧手中的红绸。 感觉到绸子晃了晃,她脸上的紧张才悄然退去一些,全然安心地由他带领着。 叶钟氏在看到儿子迎着新娘进门,扶着老太太坐在首位上,自己抚了抚鬓边,给权萧氏也让了坐位,权家这次不避忌,她也就没什么好尴尬的。 权老爷子笑呵呵地与叶家老侯爷一道入坐。 这安排让不少人都吃了大惊,对于林珑与权家的关系,他们都知晓个大概,原以为权家不会来人,谁曾想还要坐在那儿接受新郎新娘的跪拜,这姿态摆得太高。 “这新娘子听说是霍家那位伯夫人头婚的女儿,我原以为是假的,哪知道原来是真的?” “那是你孤陋寡闻,昔日权家小女儿出阁时也是风光得紧,今儿个的新娘子就是她的长女。” “难怪权家会来给她撑腰。” “……” 这些窃窃私语,权萧氏都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神色实在难称得上好看,只能端着脸坐在那儿看着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上前,在“一拜天地”中慢慢地跪下去。 她的心情还是有几分复杂,抵触感方才渐渐减少,本来她不想来自取其辱的,是权衡一句话让她改变主意。 “美环在霍家若是过不下去,将来回到林家,你今儿个给他们几个小娃娃撑了腰,他们念你的好,将来重新接纳美环就会容易得多。再说若不是你,何来今天的局面?” 袖下的拳头紧握,为了小女儿,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场合表现得好点。 “礼成,送入洞房!”的声音震回她的思绪,再度看回这场面时她的嘴角带了些微的笑容。 林珑在站起时,正准备再度由喜娘带回后边的屋里。 偏在这时候,外头有太监尖锐而又长的声音传进来,“德妃娘娘有赏赐——” 这声音一出,林珑在红盖头下的脸微微一愕,这德妃给她大婚送礼?总感觉不可思议。 再度又跪了下来,周围品级不高的也都跪下了,品级高都只是半躬着身子。 赏赐的东西不算太多,倒也是精品,待太监念完,叶旭尧沉声回应,“臣谢娘娘赏赐。” 林珑也跟着念了一句,“臣妇谢娘娘恩赐。” “都起来吧,这是德妃娘娘对你们大婚的祝福。”宣旨的太监看来不是那凌厉的人,脸上的笑容颇胜,把手中的拂尘一甩,“咱家正好来讨杯喜酒喝喝。” “公公,里边请。”襄阳侯叶明恂招呼道。 宣旨的太监这才含笑地进内。 老太太叶秦氏这会儿也觉得有面子,脸色比刚才要好看得多。 林珑被喜娘搀扶到那新房去,前呼后拥地看起来热闹至极,躲在假山后面的叶旭凯看着这情景,嘴角的冷笑更甚。 林珑被送到她与叶旭尧所住的院子时,隔着红盖头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依喜娘的指示行事,好在她身边跟着的是香椽,这侯府原本的侍女是知晓通径的,自然不会有走岔路的事情发生。 正要放松心情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嗡嗡声,她忙握紧香椽的手,“什么声音?” “大奶奶莫慌,待老奴去看看?” 香椽还没答话,守门的婆子就自告奋勇地要去查看。 林珑无可无不可地站在原地,哪知嗡嗡声更响。 “有蜜蜂,大奶奶,有蜜蜂……”之前那自告奋勇的婆子忙屁滚尿流地跑回林珑所站的地方,“愣着做甚?赶紧扶着大奶奶暂避啊。” “哦哦。”香椽与素纹都傻眼了,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在大婚的时候,这是谁使的坏? 看到大片的蜜蜂飞过来,所以的丫头婆子都乱成一团,林珑更是险些被撞,好在香椽与素纹这两个侍女机灵护着她。 林珑忙抓紧手中的红盖头,感觉到周围人的慌乱,她惟有大喊,“都别慌——” “啊?”有人被蜜蜂蛰到,顿时痛呼出声。 香椽与素纹忙扯着林珑退出大门,打算关上院门不让这蜜蜂垫到林珑。 躺在假山后的叶旭凯靠着石头,看到下面乱成一团,脸上的笑意更甚。 “小王爷,好玩不?”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拍起掌来,“有趣,真有趣,小凯子,你找的这乐趣,我还没尝过呢。” “既然有趣,小王爷就多玩一会儿。”叶旭凯狗腿地道,有这任性的小王爷当挡箭牌,事后不会有人追究到他头上,这回那破落户的女儿还不被叮得满头包? 越想他的嘴角就裂得越宽,阴贽的眸子看到人群中险被推搡的新娘子时,更是满怀恶意,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耳里听着惊叫声不断,林珑心下也着急,但更是知道,现在越急越没用,她拒绝再后退,声音提高一倍,让在场的人都听到,“都给我安静点。” 这回丫头婆子都不再胡乱退却,听到林珑那满是威仪的声音,她们安静下来。 “大奶奶还是先去躲躲吧?”给她引路之一的佟安顺家的忙劝道。 毕竟她是新娘子,如果被叮得满头包,洞房之夜相信大爷会包容,但是明儿寄茶的时候可就要出丑了,毕竟多少粉也遮不住。 林珑知道自己不能退,不然往后只怕更难服众,既然有人敢放蜜蜂来挡路这么阴损,她就要接下这战帖,“去,把所有的香都拿出来。” 佟安顺家的一听,顿时知道自己只顾急,倒是忘了这一茬,今日大婚,别的可能会缺,香那是绝对不缺的,到处都要用,取来十分方便。“先护好大奶奶,奴婢去去就来。” 隔着红盖头,林珑点点头,“你赶紧些,别让这蜜蜂伤了人。” 佟安顺家的听闻这声音,少有地多看了林珑一眼,这大奶奶看来看来倒是个好的。 很快,一大把香就取来了,佟安顺家的忙点燃。 一时间香气四溢。 林珑吩咐道,“在前头拿大把香驱蜜蜂的人赶紧拿薄纱遮头,其余的人手中都持香,不让蜜蜂靠近,我们进去。” 众人把林珑这新娘子护在中间,她的前后左右都有人在,人人的手中都有点燃的香,就这般小心谨慎地前行,一小段路都走了将近一刻钟,等进到那两层小楼时几乎花了半个时辰。 “她们都走了,怎么办?”那小王爷朝叶旭凯怒道。 “小王爷别急,容在下再想想还有什么乐子可玩?”叶旭凯忙安抚,看着那最后一个迈进屋里的侍女背影,眼睛似淬满了毒液。 听闻这里有变的叶钟氏忙遣人过来察看,那管事娘子派遣人手将蜜蜂全驱走了,这才朝仍旧盖着红盖头的林珑道:“大奶奶没事吧?” “万幸有险无灾。”林珑道,“你们把蜜蜂都驱干净了,莫让它垫到无辜的人,尤其是前院的客人,然后赶紧着人去查一查,是何人在背后使坏?” 一般新嫁娘很少会在当天就给夫家的奴仆下命令,林珑这会儿的举动却不会有人质疑乃至抵触,毕竟她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这蜜蜂事件反而在侧面帮了她的忙。 那管事娘子愣了愣,忙应了一声,“是。” 林珑又再度下达命令,“佟安顺家的知道事情始末,让她与你一道彻查,一定要将蜜蜂的来源查清。” “是,大奶奶。” 两名仆妇都毫不迟疑地执行林珑的命令。 林珑这才挥手让她们下去,再度由喜娘扶着上楼。 那管事娘子看到林珑到楼上的新房时,拉着佟安顺家的道:“我瞅着这大奶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佟安顺家的却是“嘘”了一声,“大奶奶还在楼上呢,你瞎说什么?若不是她临危不乱,连我都要遭灾。” 那管事娘子这才不再吭声。 到达新房,林珑轻舒一口气,总算平安了,端坐在喜床上,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朝外边招招手。 香椽会意地过来,“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林珑在红盖头下呲了呲牙,她还没与叶旭尧圆房,大奶奶的词就冒了出来,果然侯府的丫鬟就是侯府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香椽闻言,忙看了看沙漏,赶紧把时辰报上。 红盖头下的林珑却是掐指算了算,距离晚上揭红盖头还有好几个时辰,正自抱怨时间太长,这时候叶蔓君带着笑声的话语响起,“大哥怕大嫂孤坐久等,特让我过来做陪。”顿了顿,又道:“大嫂,刚才没出事吧?” “来得正好。”林珑忙道,“万幸没出事。” “这就好。”叶蔓君着人把雕花圆凳搬过来,掩嘴一笑,握住林珑伸出来的手,“我瞅着当新娘子着实辛苦,大嫂怕是滴水未进吧?” 林珑也是暗自叫苦,一大早忙活到现在是什么也没吃,正要说几句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将一盘糕点摆到她手上,随后就是一句硬硬的话,“给你吃的。” 她愕然地抬头,只是隔着红盖头什么也没看到,不代表她听不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叶蔓籽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不会又在耍什么心机吧?这小姑可是连亲姐姐也能下手去害的。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心谨慎点准没错,这回只能借口自己肚了不饿遮掩过去了。 叶蔓籽看她只端着不动,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她伸出手来随意拈了一块吃起来,口齿不清道:“没毒的,你放心吃好了。” “大嫂,我看着她在桌上拿的,应没问题。”叶蔓君也不怪林珑多疑,她自己现在也是不敢轻易吃妹妹拿过来的东西,那上吐下泻的滋味实在难受,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做样子也拈了一块吃起来,只是同样吃得小心翼翼。 叶蔓籽看到这里,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她这回真的没下毒,她们为何还这样猜疑她?咬着下唇道:“爱吃不吃,随你们的便,反正我是枉做好人了。” 林珑听到这里,知道无论如何硬着头皮吃这糕点,“我也没说不吃?这是小姑的一片心意,我这当大嫂的没有不领的意思?”小心地拈起一块在红盖头下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叶蔓君看到林珑吃了,这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赞赏地看了眼妹妹,总算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林珑也真是肚子饿了,一盘份量不多的点心,她是全吃光了。 叶蔓君见状,忙指挥侍女去将另外的吃食端进来。 吃了个半饱,林珑这才拒绝再进食,她不想待会儿去蹲茅厕出洋相,所以只能止住自己的口腹之欲。 叶蔓君也没有勉强,让人把吃剩的端出去。 姑嫂几人聊了起来打发时间。 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喜宴正式开始,权美环随夫婿进来引得不少人注目,人人都没想到他们夫妻会到来。 叶钟氏与叶明恂对视一眼,急忙上前去,这霍家前来做甚?这儿根本就没人欢迎他们。 “还没有恭喜襄阳侯夫妇今天娶媳妇呢。”霍堰笑道。 叶钟氏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句,目光落在戴着面纱的权美环的身上,“霍夫人要不要除去面纱?” “内子感染风寒,大夫吩咐不能吹风。”霍堰解释。 权美环看了眼丈夫,也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这副尊容,在面纱下笑得很勉强道:“请叶夫人多多包涵。” 叶钟氏心下不悦,既然不舒服还过来做甚?不过面上又不好发作毁了自家婚宴,于是领着权美环到后院去。 权美环第一次感到离开霍堰的视线是这么轻松,在与叶钟氏到后院的路上,自然问起了林珑的事情。 叶钟氏也没有隐瞒,一一回答了。 权美环道:“她还小,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叶夫人多多包涵。” 叶钟氏是知道眼前这女人在林珑婚前时的所作所为,实在对她难生好感,“霍夫人不用担心,她嫁进叶家来,我自然是拿她当女儿看待的,哪怕没有亲娘在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 这话权美环不知道如何去接,只能闭紧嘴巴。 权萧氏看到女儿到来,忙让权吕氏去将女儿唤来,看着她的面纱,不悦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权美环遮遮掩掩。 权萧氏何等厉害的人,忙把女儿拉到一边,掀起她的面纱看了起来,“他又打你?” “娘,你别声张,我不想让人知道。”权美环忙把面纱拉下遮住脸面。 权萧氏从来没有这么气愤过,他霍堰是不是要与她权家做对?看到女儿那小声哀求的样子,她的气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 “娘,我也不想这样的。”权美环带着哽咽的声音道。 权萧氏板着脸带女儿回到人群中,在别人问起的时候,只说女儿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这样的。 这喜宴权家人吃得极其不安心,包括叶钟氏在内,这临沂伯府实在太过份了,膈应人也不是这般? 权美环倒是心安理得多了,这是她女儿的喜宴,眼里还是有几分喜悦的。 前方喜宴上,权衡找上霍堰,“女婿,你这样做不觉得不妥吗?” 霍堰道:“老丈人,我这是为了美环着想,哪儿不妥了?” 权衡看他这装无辜的样子,顿时气得胡子都歪了,故意将美环打成那样,这不是在要胁权家吗?真看不出来这女婿还是个狠角色。 霍堰心下冷冷一哼,老不死的老东西。 权衡拂袖而去,两人闹得相当不愉快。 叶旭尧在敬酒的时候看了看这两人,着人暗中盯紧霍堰,不让这人搅和了他的婚宴。 周围的人都在不停地敬酒,他也一一接下,正打算待会儿借酒醉赶紧回去,也不知道林珑那边的情形如何?想到那群蜜蜂,他的脸色就是一沉。 这让正想给他灌酒的人顿时拿着酒杯退到一边去。 一桌一桌轮过去,待看到沈浩父子的时候,他笑了笑,特意上前,“招待不周,右副都御史大人与公子多多包涵。” 沈浩原本以为叶旭尧不会给自己送喜帖,哪知道他还是送了过来,他也只能接下,全都察院收到喜帖的人都会来,他能不来吗? 此刻只能违心地说一声“恭喜”,并且祝新人白头到老,百年好合。 叶旭尧一举酒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目光却是看向另一边的沈之良,很明显他要听他的恭贺声。 沈之良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紧,这个男人太可恶了,特地给了他一张帖子,还让他千万一定要来,不然就是缩头乌龟,他能不来这糟心的场合吗?参加前未婚妻的婚礼,实在有够难受的。 沈浩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要他勉为其难地说句“恭喜”,并且努了努眼,周围看的人渐渐增多,他没看到吗? 沈之良这时侯才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恭喜。” 叶旭尧这回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多谢沈公子的祝福,我与妻子必定白首到老,不负你厚望。” 这样一番话气得沈之良险些要做出失仪的举动,最后却是死死地忍住,干尽杯中酒,看到叶旭尧那身刺眼的红衣离开,这才感到心脏再度跳动起来。 沈浩知道儿子不甘心,在坐下时低声道:“这女人你该放下了,听到没有?” 沈之良低低地“唔”了一声,林珑本来的夫婿是他啊,是他白白将机会让给那姓叶的,想来真是要呕血。 沈浩叹息一声,再度看了看叶旭尧那透着喜气的新郎吉服,万般皆是命啊,林珑的命很好,能嫁给那样的男人也算是她的造化,想到故去的林则,他心里的抵触少了些许。 此刻坐在新床上的林珑却在焦急地等着她的良人,叶蔓君等人到前方出席喜宴,留在这儿的都是丫头婆子。 突然,有人嚷道,下方的小桥处走水了。 她忙命一众的丫头仆妇下去救火,顺便给她禀报。 林珑不由得握紧手中的帕子,她不过是结个婚而已,有必要这么给她添麻烦吗? 正自烦躁间,听到有步声进来,她忙坐稳,正因为眼睛能看到的东西有限,所以她的耳朵甚是灵敏。 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听来像是男人的,她希望是叶旭尧,被这红盖头盖了一整天,她早就忍到了极限,只是怕自己私自取下会有难听话传出去,这才死死地忍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鞋子,她眼睛突然死死地盯着这鞋子看,在对方拿着秤杆正要挑起喜帕的时候,她身形一闪,避开了对方的秤杆。 忍到这时候她再也忍不住,首先厉喝一句,“你是何人?”并且自己将喜帕撩起,待看到来人的时候还错愕了一下。“是你。” 叶旭凯把玩着手中的秤杆,掩下眼里的诧异,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你可是新娘,新郎都还没来,自己就掀了红盖头,果然符合你破落户的身份,你们说是不是?”他朝四周喊了一声。 顿时有人笑出声来。 林珑脸色一板,“你这是要来惹事?” “我这可是光明正大地来闹洞房,自古以来都有这规矩,莫不是你这么小气不许吧?”叶旭凯挑衅地笑道。 林珑的拳头握紧,若不是顾忌新嫁娘的面子,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了,这可恶的家伙。 “闹洞房自然可以,但这挑喜帕的只能是我这新郎倌,二弟操之过急了。”叶旭尧气场强大地走进新房,此刻一身红衣的他颇有几分让人恐惧。 叶旭凯回头正要狡辩几句。 叶旭尧却是一把提着他的后衣领不客气地甩向匪鉴与匪石,“把他拖出去给我痛揍一顿,还有外面的人,一个也不能落了。”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他脸色顿时一冷。 匪鉴与匪石立即领命,拖着叶旭凯就出去,顺道揉揉手骨,该如何痛揍这个胆敢要掀他们主母红盖头的家伙。 林珑想要出去察看,叶旭尧忙拦住她,“让他们管去,我们把婚礼的程序走完。” 林珑这才意识到自己径自掀了红盖头的事情,脸色有几分慌张。 叶旭尧将她凤冠上的喜帕重新弄下来遮住她娇美的容颜,然后扶着她坐回喜床上,转头大声让那不尽职的喜娘与侍女进来。 在喜娘念着吉祥话的声音中,林珑的喜帕被他挑了起来,红烛中的她看到自己的良人,娇羞地低垂下头,这一刻,她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真的嫁给了他。 叶旭尧知道自己妻子长得漂亮,原来穿着新娘吉服的她是这般娇美,眼也不眨地痴痴看着她。 喜娘轻咳一声,把交杯酒端过来,请他们喝交杯酒。 叶旭尧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这里有他即可。 喜娘不敢多说,立即就领着丫鬟出去,香椽与素纹对视一笑,最后把门房关上。 林珑看到人如潮水般退下去,不知为何心情紧张起来,看向叶旭尧的时候脸色又红了些许,“她们……”手指了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喝交怀酒。”叶旭尧突然道。 林珑忙点头,伸手就要去拿酒杯。 叶旭尧一把按住她的手。 “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要喝交杯酒吗? 他却是在她错愕的目光中,举起酒杯,将杯中物全喝进嘴里,然后俯身向她,在她睁大眼睛之时,重重地堵上她的红唇。 醇香的酒液被他过渡到她的嘴里,一时间,那香味四散,林珑的鼻端也闻到酒香,人不禁也有几分微醺,她的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本来只是要喝酒,结果发展成一个火辣辣的吻。 来不及吞咽的酒液流到她的脖子,然后深入锁骨处,冰凉感让她的身子一颤,不禁抱他更紧。 过后,他低沉一笑,她脸色娇红,不满地道:“叶公子?” 这话一出,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叫我什么?” 两人拜了天地,正式昭告天下结成正经夫妻,她还要这般见外地唤他。 林珑吐了吐带着酒香的舌头,低低地唤了声,“夫君。” 叶旭尧以前不知道夫君两个字听来如此让人舒适,他揽紧她,诱哄道:“再叫一遍。” “夫君。” “再叫。” “夫君。” “……” 次数多了,她就不肯再开口,无论叶旭尧如何再要求,叫多了肉麻。 叶旭尧也没再强迫她,如法炮制地再喝另一杯交杯酒时,他抱着她顺势倒向身后的大床内。 两人越来越激情,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感到身下不太平坦,遂道:“床下有花生红枣等物在……” 叶旭尧一个翻身将她抱到自己身上,然后将红枣花生等物都甩到床下,来回几次,床下都是红枣花生之类寓意好的食物。 这来回几次翻滚,两人的身子紧帖,林珑突然低低地吟哦了一声,感觉越来越敏锐…… 待床上清理干净,叶旭尧也脸色涨红起来,把她压在自己身下,他撑着两只手在她头两边,撑起身子看她,“怕不怕?” 林珑似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似不明白,最后竟是摇摇头,回道:“不怕。” 叶旭尧再度压上她的身子之时,她知道这一次终究会有所不同,不再是浅尝辙止的亲热,而是真刀真枪地动真格的。 在他喷着酒香的气息在耳边之时,她的身子颤了颤,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触动向她袭来…… 大红的喜衣被甩到床下,渐渐散落地到处都是,见证着一对新人夫妻诞生神圣一刻的红烛却不能掩下自己的目光,只能娇羞地看着那晃动的大床上儿童不宜的画面,忠诚地将床上的双影照成一个。 *一刻值千金,新婚夫妻自然恩爱异常。 惟独那失意之人对月轻叹,高志落寞地喝着酒,腿伤早已不痛了,可这心却是痛得让人难以安眠。 干尽杯中物,抬头看着明月,“吴刚尚有嫦娥陪……”自己却在这里喝闷酒,这境地差得也太多了。 尤其想到林珑娇美的身子被叶旭尧压在身下的画面,他顿时有几分受不住地摇摇头,把这些旖旎的画面甩出脑海。 再度自斟自饮起来,他不后悔没有把握住桂嬷嬷给他的机会,林珑的不甘不愿会更刺伤他的心,当个男人当成这样,宁可不要。 “爷,夜深了,还是回去歇息吧。”一旁的小厮劝道,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在这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叶家也有送来喜帖,是他自个儿不要去的,唉,越想越觉得是笔烂账。 终日啄雁反被雁啄大概就是爷这样的吧,他在心里腹诽着。 高志却是转头看他,“桂嬷嬷的身后事办好了没有?” “已经妥了,按爷的吩咐送她回乡,并且给她的家人三百两的抚恤银子。”小厮尽职的回禀,为这事爷还落得贵妃娘娘一阵好骂。 高志沉吟道:“她与我主仆一场,纵然有错也是因过于爱护我,我给她体面发丧也算还了这主仆之义。” 人已去了,他也不能追究叶旭尧的行为,毕竟是他有亏在先,再度喝尽杯中酒,“举杯消愁愁更愁……” 叶家喜宴散场,霍堰在离去的时候,不甚客气地扯着权美环上马车,这一幕看得权衡与权萧氏这对老夫老妻相当的愤怒。 不少看到这一幕的贵妇人都窃窃私语,这临沂伯夫人看来过得不太好。 权萧氏在回程的路上少不得又要听丈夫一阵的埋怨声,她此刻也在自我厌着。 “好了,老头子,现在埋怨我有什么用?” “当初不让美环改嫁不就好了,现在也能风风光光的,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事?” 权萧氏叹息一声,“我当初也是为了她好,哪曾想她会与霍堰过成这样?” 权衡顿时板着脸不再吭声。 叶钟氏指挥着下人收拾残局,总算将安份与不安份的人都送走了,回到院里的时候,没看到丈夫的身影,“侯爷呢?” “在洪姨娘那儿。”绣缎答道。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叶钟氏低声骂了一句。 正要梳洗好歇下,帘外就传来柏姨娘的哭声,“太太,您快出来评评理,我的凯哥儿被人打了……” “吵什么吵?大喜的日子你是不是要触我的楣头?”叶钟氏带着怒意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门帘。 柏姨娘一愣,随后咬紧牙根,凭什么她的儿子大喜自己儿子要被人打,“太太,婢妾不服,我的儿子也是侯爷的儿子,凭什么有这差别待遇?”猛然地掀起门帘就要大闹。 叶钟氏神情紧绷,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太太,婢妾不是这意思,只是你去看看凯哥儿被人打成猪头,我这当娘的能不伤心吗?你……” 叶钟氏一个眼神指示,一旁的安嬷嬷一巴掌就打向柏姨娘,“你呀我的乱叫一通,你这侍妾还懂不懂规矩了?这是在太太跟前,连个礼仪也没有,成何体统?” 柏姨娘抚着自己的脸庞,怒瞪这个叶钟氏的走狗,叶钟氏到苏州去时,她可是吃足了她的苦头,如今这老太婆又要故伎重施,她哪里还要相让?忙一头撞过去,“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呀,你这个老不死的臭逼……” “把她拉下去给我掌嘴。”叶钟氏听她骂得难听,立即挥手道。 安嬷嬷得令立即就着人架住柏姨娘拉了下去,并且还将她的口用破布堵住,左右开弓打了起来。 叶钟氏头一阵疼痛,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很诡异,“把佟安顺家与来福家给我唤进来。” 忆绵得令急忙下去唤人进来。 “还有去问问那个叶旭凯做了什么好事挨打……”叶钟氏又下了一道指示。 “这个大爷那边的匪鉴过来回过话了。”绣缎道,在叶钟氏的指示下,上前轻轻地耳语几句。 叶钟氏越听越恼火,“这小兔崽子,着实该打。”半晌,她压下怒火,再度下达命令,“明儿新媳妇给翁姑敬茶,全程都给我看紧点,别让人有机会做手脚生事端。” “是,太太。”   ☆、第三十章 敬茶 林琦半夜起来上茅厕的时侯,看到绿姨娘站在台阶上,不禁好奇地走近她,“二娘,这会儿不睡,你站在这儿做甚?” 绿姨娘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睡不着,躺在床上难受,起来走走。” 林珑出阁后,这屋子似乎一下子就空旷起来,她还没有完全适应,林珑没定亲时她担心,这成了亲她还是担心,这人啊,总有操不完的心。 林琦上下打量她一眼,八成是看穿她在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操心什么,现在家里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太多,姐就算出阁了,也没什么大影响,她若到了年纪仍未嫁出去,你才要操心呢。”说完打了个呵欠,捂了捂嘴往自己的厢房走去,“得了,你爱站就站吧,我可要去睡了,今儿个忙活了一天,累死了。” 绿姨娘看着林琦消失在自己眼前,摇了摇头,林琦的话糙理不糙,自己确实想多了,摇了摇头抬脚往自己住的西厢房走去,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还是去睡一睡吧。明儿天亮自己还要起来主持家事,婚礼刚过,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 绿姨娘这复杂的心情林珑自然感受不到,此时的她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看到叶旭尧要起身,歪在枕上道:“去哪?” 圆房比她想象当中还要累人,个中滋味无法向外人道,有痛苦有快乐,反正就是感觉复杂得很,不过私心里她似乎并不排斥,甚至有小小喜欢。 叶旭尧正在套衣裳,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她时,她的气息仍未平稳,红烛映照中的脸庞泛着诱人的红晕,红唇微肿,汗湿的几缕头发顽皮地贴在鬓边处,半拥锦被,比刚才更能诱惑他的感官。 叹息一声,他褪下套了一半的衣裳又躺了回去。 “你好重,快点起来。”林珑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他却是吻上她的红唇,贴着她的唇道:“本来想要去弄点水来擦洗好睡一觉的,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了……”抓住她胡乱挥动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上,“我们还有一整夜的时间……” 林珑的俏脸一红,但比脸红更重要的是,她听说他的打算,“我不要……” “晚了。” 他的话音落下时,外头刚敲过三更鼓。 今夜值夜的是素纹,她本来机警地听到里屋有声响,遂早早就侯在门外,更甚者热水是随时供应的,这些个身为大丫鬟,她是避无可避的。哪知道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大爷要人送热水进去,侧耳倾身听了听,里面隐约有压抑的声音传出来,与之前听了半天的壁角差不多,脸蛋再一度红透。 忙端着热水赶紧跑到屋外,她正要喘一口气,看到有婆子正上楼,见到她就低声问,“素纹姑娘,这小厨房的火还不熄啊?” 素纹忙上前去压低声音不悦地道:“熄什么熄?爷还没唤人进去呢,都给我候着,今儿个夜里谁都不许睡,谁知道爷什么时候吩咐。” 那婆子诚惶诚恐地道:“哎,我晓得了,这就去吩咐她们,毕竟新到这院子里当差,大家都不太适应。” 之前叶旭尧的院子里除了那几个贴身小厮就是守门与打扫的粗使鄙妇,哪会有彻夜不睡侍候的时候?如今添了大奶奶,自然要重新调派人手进来这院子,她自个就是新来的。 “不适应也要尽快适应,我可告诉你们,太太私下里早就吩咐过,她还等着大奶奶能尽快受孕呢。”素纹煞有介事道。 那婆子却是一副过来人般笑道,“我瞅着这情形,搞不好大奶奶今儿个夜里就能怀上。”都几更天了,这两人还没停歇,依大爷这般耕耘的密度,哪能不开花结出果子来? 素纹的脸色羞红,啐了一口那老不羞的婆子,“赶紧滚吧。”可不敢骂胡说八道,不然传到大奶奶或太太耳里,可是要人命的,孩子是女人在内宅立足的根本。 那婆子笑了笑,赶紧“咚咚”地下楼。 素纹这才搁下那热水盆子,打了几个呵欠,回到屋里坐在脚踏上打着磕睡。 直到四更天过了一半时,叶旭尧这才放开林珑,看到她累极睡了过去,轻抚一下她的脸庞,这才穿衣下床趿鞋出去唤人端热水进来,顺道打开窗户让屋里的味道散去。 素纹听到叶旭尧的唤声,这才赶紧应声,然后把那隔了两刻钟就换一次的热水端进去,叶旭尧也没要她侍候,随手就让她出去。 素纹出去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屏风一角露出的林珑的睡颜,这林姑娘真好命,大爷居然亲自侍候她,出去时将房门关上。 叶旭尧拧干帕子转身到床前给她擦拭身子,她翻了个身,咕哝一句,“我要睡觉,别吵我。” 看来自己是累坏她了,他难得地自省了一下,更为温柔地对待她。 侍候完她,再打理自己,这才重新上床抱住她纯睡觉,看到她很自觉地在他的怀里拱了拱,他的嘴角在烛光的残影中微微上翘。 叶钟氏也一宿没睡好,五更天刚过了一会儿,她就起来梳洗妆扮了,特意挑了件喜庆的衣裙,今儿个可是她的大日子,毕竟人生第一次当人家的婆母,自然不容许出错。 “侯爷起来了没有?” “还没呢,听说过了二更天才睡下的。” 叶钟氏一听,脸色就板了起来,真是老不羞,儿子洞房,老子也跟着发骚,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等过了三刻钟时,去把侯爷唤醒,还要给洪姨娘说,若她拦着,事后我可要动用家法的,让她跟柏姨娘看齐,让她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侍女应声退了下去。 看了看镜中的妆扮,她再插了支凤钗,再检查一遍给儿媳妇的一对珍贵翠玉镯子,这才满意地起身去主持家事。 “对了,赶紧遣嬷嬷去唤醒新人,别让他们睡过头误了敬茶的吉时。” 这府里等着挑错的人还有不少,她可不能让大房丢人。 安嬷嬷道:“老奴去吧。” “也好,你去我更为放心。”叶钟氏道,“记得验贞帕子要第一时间收起来,这可要呈给老太太过目的。” “老奴省的。”安嬷嬷道,“不过听侍候柏姨娘的下人道,凯哥儿似乎发了烧。” 叶钟氏用茶水再漱了漱口,冷声道:“半夜在更的,哪儿能请得大夫给他?如若真的烧坏了脑子,那也是他应得的,得了,现在事情多得很,我没这闲工夫去搭理他,你且先去办事吧。” 安嬷嬷忙应声掀了帘子出去。 新房里面,林珑听到外头嬷嬷的声音,一时半会儿只想着把被子扯到头顶上不去理会继续睡,却摸到腰上不属于自己的手,顿时惊醒。 猛然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帐幔,颈间有鼻息声,她一转头就看到叶旭尧沉睡的面容,这才醒起自己昨儿出嫁了,这人是她的新婚夫君。 透着些许亮光,她仔细地打量他的五官,长得好的人果然很是吸引外人的目光。 外头安嬷嬷又唤了一声,“大爷,大奶奶,该起床了,莫误了敬茶的吉时……” 林珑这才收回自己花痴的目光,又不是第一次看,还看呆了去,自己都鄙视自己的作为,忙推了推叶旭尧,“哎,该起床了……” 叶旭尧睡意正浓,听到她的声音皱了皱眉,抱紧她,“还早着呢,再睡会。” 林珑听着他这耍赖的声音,不由得呆怔住,他一向给自己的感觉是冷静又自持,老成又稳重的,真的很少看到他这般孩子气的样子。 外头的安嬷嬷又催了一遍。 她这会儿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再度推了推他,“别睡了……”看他不动,她一时起心恶作剧般地掐住他的鼻子,一如小妹要赖床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对付她的。 叶旭尧这才睁开眼睛看她,正好看到她忙收回手,他眼明手快地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看到她无辜的眨眨眼,他似不怀好意地轻咬她的手指,“嗯,一大早就捉弄我?” 林珑到底是新嫁娘,还不适应这般亲密的夫妻生活,俏脸蛋还是忍不住地红了起来,哪怕她睡眠不足,看起来精神头相当不错。 叶旭尧却是叹息一声,“怎么又脸红了?是不是我们白天欢爱,你岂不是全身冒烟?早就叫你该要适应的。” “越说越离谱。”林珑一把推开他,“赶紧起来,别误了我给翁姑敬茶的时间,不然又要被人挑错了。” “谁敢挑你的错?”叶旭尧不以为意地道,径自就先下床。 林珑却是睁大眼睛,赶紧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叶旭尧还以为她遇到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她拥被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知道她尖叫什么,顿时笑出声来,打趣道:“你这惊叫会不会来得太迟?” 林珑仍旧脸红,“你别管我,我待会儿再穿衣。”昨儿夜里什么也没瞧到,她自然不会尖叫出声,可这时候的天色已微微透亮,顿时一目了然。 叶旭尧摇了摇头,她有这反应也在情理当中,遂将她的衣物拿起放到床上,将帐幔一合拢,“你在床上换吧。” 林珑感觉到光线一暗,一转头就看到那身大红的喜衣,没有新娘吉服那么繁琐与华丽,但却明显是妇人的装束了,对于他的体贴,心中有股暖流流过。 迅速地换好衣裳,她下床穿上红色绣鞋,这时候叶旭尧已经穿戴整齐在等她了,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你唤人进来侍候吧。” 叶旭尧将她垂直的秀发拨到耳际,低头在她的唇上一吻,“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是夫妻,有再过份的亲密行为也不足为奇,你要尽快适应。” 林珑点点头。 叶旭尧这才转头打开房门让人进来侍候。 “恭喜大爷、大奶奶百年好合。”一众丫鬟仆妇们都屈膝贺喜。 “同喜。”叶旭尧无甚表情地回了一句,赶紧就去梳洗。 安嬷嬷立即去拿验贞帕子细瞧,看到上面的血迹,顿时眉开眼笑,立即郑重收好,回身给叶旭尧与林珑行礼,“大爷,大奶奶,老奴先去回禀太太。” 叶旭尧点点头,林珑却是羞红了脸,她知道安嬷嬷拿着的是什么。 “大奶奶,这儿用粉遮一遮,可好?”香椽突然道。 林珑忙接过她手中的脂粉,“我自个来吧。” 香椽也不去抢,论这个没人比大奶奶更精通。 林珑对着镜子仔细地抹粉上胭脂,努力营造自己的好肤色,毕竟昨儿睡得少,皮肤有几分憔悴。 待到外面天色大亮后,她这才收手,看到叶旭尧坐在罗汉床上等她,忙道:“我们这就过去吗?” 叶旭尧这才放下茶盏起身,正色打量她半晌,伸手给她扶了扶钗子,满意后才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出屋子。 林珑的身子仍有几分酸疼,下楼梯的时候走得有几分别扭,叶旭尧转头瞧见,一个转身,将她拦腰抱起,下楼的速度更快了点。 林珑俏脸通红,看了看四周低垂着头的奴仆,忙低声道:“快放我下来,给人瞧见不好。” “爱瞧就瞧,我怕什么人瞧,她们须记得你我才是主子,敢吃里扒外,我自然会扒了她们的皮。”他的声音不高,但很冷。 一众的下人都缩紧脑袋不敢偷瞧,就怕惹火上身。 林珑把头埋进丈夫的颈项,直到出了院子,叶旭尧方才放她下来,两脚沾地仍有几分打颤,回过头来,看到院子的名字处仍是空着的,“怎么不起个名儿?” “等着你进门再取。”叶旭尧道。 林珑微诧,看他的样子神情与平日无甚区别,心知他是认真的,他能这般尊重她,真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再看了看这应挂匾之处,“你说叫什么好呢?” “你喜欢就好。”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林珑掩嘴一笑,“我看是你犯懒,所以推到我身上。你可是状元出身,我的那点墨水哪及得上你?”这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白日这般看她笑,似有几分打趣又有几分撒娇,叶旭尧看得喜欢,伸手揽上她的柳腰,“倒让你识穿了,这倒也好,你就好好想想吧,反正又没人敢笑话,我说好自然好。” 林珑对于他这般自大的话,不依地轻“呸”了一声,多了几分女儿的娇态,这一夜过去后,她似乎也开始慢慢在他面前放开自己,如他所说,他们是最亲密的夫妻。 “我瞅着这院子是江南庭园的调调,要不就叫江南小筑如何?”话音一落,未待他发表高见,她又自个儿否决掉,“不好,太小家子气,我想想,南院……南园,嗯,就叫南园可好?” 叶旭尧扶她上了骡车,无可无不可地道:“随你,回头我写了着人做好挂上。” “没诚意。”林珑嘀咕一句。 叶旭尧长腿跨进车厢里,“背后又说我什么?” “听不到就算了。” 叶旭尧哪会听不到她在嘀咕什么,不过是纵着她罢了,坐下后,就一把揽她在怀里,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爱怎么抱就怎么抱,不用像婚前那般诸多顾忌。 林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现在也没人看到,自然是挨近他,两人卿卿我我地互相依偎。 半晌,叶旭尧一个使劲抱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昨儿蜜蜂一事,我会为你出一口气的。” 一提起这茬,林珑把玩着他鬓边碎发的动作一顿,俏脸一沉,“这事实在太过份了,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就算再小心仍是蛰到人,这心思太过歹毒。” “自然会连这份也一起算。”叶旭尧的性子一向不太好,说这话时声音又没有温度,很容易就会让人心生畏惧。 林珑却不怕他冷脸,“那我等着。” “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他突然一笑。 这一笑让林珑有几分转变不过来,想到之前几次都是他力挽狂澜让她度过难关,心下自然偏向他,不答反问,“我哪有不信你?” 男人哪有不喜欢妻子全心信赖的样子?林珑这举动很自然地就取悦了叶旭尧,只见他心情大好地她脖颈间轻轻一呵气,痒得她突然发笑出声,推着他道,“别这样……” “那又怎样?”他似不解地含着她的耳垂挑逗地一含吮,“要这样吗?” 林珑的身子打颤,感觉又要软成一江春水,忙推开他,“别逗着我玩,不然要丑了。”作势要跳下他的膝盖。 叶旭尧阻止她,“要不我们返回去?”其实他更想这会儿压着她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她甜美的身子超乎他想象。 “别闹了,越说越过份,你可不能砸了我今天的表现,不然……不然我饶不了你。”林珑突然一副兴奋的样子道,“听说男人表现不好,妻子可以罚他跪洗衣板,你说我要不要去准备一副?” 她以商量的口吻说出来,不过她实在想象不出叶旭尧跪洗衣板会是怎么一副样子,光是想想就要打冷颤。 “表现不好?”叶旭尧却是抓住这几个字眼,眼睛微眯凑近她,看到她的身子向后退缩,他一把揽紧她的柳腰不让她再退,“我昨儿的表现你不满意吗?” 林珑看到他这副表情,心知她要敢说不好,他很有可能会立即调转车头回去南园,拉她到床上去证明他表现很好,绝对令她满意。这会儿她忆起绿姨娘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去质疑男人床上的功夫,对这个,他们异常的敏感和在乎。 “你还没说你满意不满意?”叶旭尧催促她,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很差劲就是了。 林珑今天的脸蛋不知道多少次如煮熟的虾子,不去正面回应这个让她羞怯的话题,反而嗔道:“你就会欺负我?”这回真是不客气地推开他,跳下膝盖,坐到软垫上,背对着她。 叶旭尧与林珑相识以来,很少见她使小性子,现在看到她背对着他,突然有几分解释不通地心慌,转身揽紧她,在她耳边吹气道:“我什么时候逼你了……” “就有,就有,”林珑说出似宠而骄的话,其实背对着他的小脸乐开了怀,他愿意哄她,证明他的心里是真有她的,偶尔这样一下也挺好的,遂更加得势不饶人,“我说有就有……” 这般无理耍赖,叶旭尧若还看不出她是故意的,那他就不是叶旭尧了,如果搁以前,他当即甩下她,自己下车掉头走人,此刻却是好心情好耐性地哄着她,“怎么不讲道理呢……” 两人在马车里耍起了花枪,你来我往的很是浓情蜜意。 前方驾车的匪鉴与香椽却是手心捏汗,真怕他们家那位脾气不好的爷当场反脸,好在这一路上都是大奶奶的胜场。 正堂处,叶家的人几乎都来得七七八八了。 叶旭尧扶着林珑下了骡车,在外人面前,他没再做亲热的举动,而是往前行去,林珑也知趣地跟在他身后,落后他三步左右,这个距离正正符合道德家们的规范,不显得太过亲热,又能体现夫唱妇随的味道。 叶老侯爷一脸的喜庆,老爷子穿着一身红衣,眼尖地看到进来的新娘子不但容颜娇俏,还一副知书识礼的样子,心下颇为满意。 坐在他身边的叶秦氏却是颇为挑剔,只是看到林珑规行步矩,没有一点可以挑出毛病来,这才不得不歇下挑刺的心理。 叶明恂与叶钟氏自然坐在老太爷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处,比起叶明恂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叶钟氏一直是脸上春风满面地笑着。 林珑扫视了堂内众人,心中有了个底,目光与叶钟氏一交汇,看到她眼里的鼓励,笑容才灿烂了些许。 到得前方放置的蒲团处,她正要跪下给叶老侯爷敬茶,哪知这时外面却有不满的声音传进耳里,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 几名与叶老侯爷年纪差不多的老头老妇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十来岁的少年,以及一脸气愤填膺的妇人,一副要质问的样子。 叶老侯爷到底经历过大场面,脸色下搭不悦道:“今儿个是我娶孙媳妇的大好日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领头的老者都是叶老侯爷的兄弟,只是分家分了出去,昨儿摆喜宴这才过府喝喜酒,昨儿还称兄道弟,今儿个却是上门打脸,换谁都不会有好脸色,更遑论曾经风光无限的老侯爷。 “大哥,本来兄弟是不应前来说这事,但实在气不过,我且问问大哥,你的孙子为何将我的孙子打成这样?”叶老侯爷的二弟立即板着脸道,大房这是欺人太甚,本就有心结,此时更是借题发挥。 他的眼一使,儿媳妇立即会意,将自家儿子推向前:“你们叶家请人喝喜酒是这样的吗?打得我儿遍体鳞伤……呜呜……” 她一哭,其他的妇人也跟着把受伤的儿子推上前,一副讨要公道的样子。 顿时哭声一片。 林珑的俏脸一沉,这些人是来拆台的吗?她认不全这来闹事的人,但却知道他们都是叶家的本家亲戚,她一一看过去,很好,这事她也记下了,这样的挑衅一而再,再而三,佛都有火,更何况她一个凡夫俗子? 叶钟氏气得脸色大变,原有的好心情扔到了爪哇国,目光立即看向叶秦氏。 此时的叶秦氏同样心情不爽,她就算再不喜大儿子,也不会选在这时候给孙子孙媳妇难堪,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也是要面子的。 一双老眼却是很容易就能发现是谁在背后捣乱,看向三房儿媳妇叶肖氏的目光很是冰冷,叶肖氏却仗着是老太太的姨甥女身份,硬着头皮忍下。 叶三老爷却道:“几位叔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叶老侯爷的二弟作为代表又再度怒道。 叶老侯爷却是狠拍了一下桌面,“你们都是来找我襄阳侯府的晦气吗?” 这话一出,哭声渐止,他们都互相观望着,叶老侯爷脾气一上来,谁也阻止不了。 叶秦氏身为老襄阳侯夫人这时候站出来圆场道:“今儿个是我们夫妇喝长孙媳妇茶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故意让我们两把老骨头连今天也不痛快?” 老太太的威严有时候不下于老侯爷,哪怕她无理的时候居多。 叶老侯爷那几个兄弟这时候气馅也收敛一点,纷纷道:“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那等祖父祖母喝过这碗长孙媳妇茶后,我叶旭尧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再说你们不来,我也会找上门去的,正好,你们都在,省得我多跑几趟。”叶旭尧冷脸扫射那几个倚老卖老的家伙,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就算沾着一个叶家,到底不再是侯府里面的人,还好意思为自家那几个兔崽子叫屈? 身为叶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叶旭尧在叶家那是名头极响的,叶明恂不大成才,可生了个好儿子。 那几个哭出声的妇人在他慑人的目光下将自家儿子拉回身边,不敢再乱造次,叶老侯爷的几个弟弟气馅再收敛。 “小子,注意你的措辞,我们再不济也是你的叔公。”叶老侯爷的二弟摆谱道。 “放心,我忘记不了,二叔公。”叶旭尧冷冷一笑,拍拍掌道,“来人,给二叔公、三叔公、四叔公、五叔公看座。” 顿时,小厮赶紧搬来厚重的木椅给这几位老太爷坐下。 仗着自己资格老,二叔公第一个不客气地坐下。 叶老侯爷看了眼自己的孙子,摸了摸胡子,这孙子甚得他心,再看向几个弟弟的时候,目光同样森冷,若不是顾念血缘亲情,他当年早就一个个收拾干净了。 叶旭尧扶着林珑的手臂,“娘子,奉茶给祖父。” 林珑点点头,微敛眼眉地跪下,将丈夫递过来的茶水举高过头,“请祖父喝茶。” 叶老侯爷含笑地接过轻轻一饮,随后将红包放到一旁侍女的盘子里,“好好好,我这把老骨头还想要抱曾孙。” 一提这茬,林珑娇羞地垂下头,轻“嗯”一声。 叶旭尧却是笑道,“孙儿会努力。” 听到这话,林珑更羞怯。 轮到老太太叶秦氏,她接过林珑的茶碗,象征性地喝过后,给了红包以及给了一对玉镯子。 林珑只是看了看,就知道这老太太没拿出什么压箱底的玩意儿,这对镯子无功也无过,平淡无奇,如果她不是长孙媳妇,这礼也算过得去了,但问题是,她是未来的宗妇,这老太太是摆明了不太满意她。 不过心下沉思归沉思,面上仍旧笑道:“谢老太太赏。” 叶秦氏轻声道:“往后可要相夫教子,做个贤良妻。” “孙媳妇晓得,谢老太太教诲。” 叶旭尧一把扶起妻子,看了眼老太太给的礼物,没吭一声。 轮到叶明恂时,这不大称职的公爹只是给了个红包。 惟有跪在叶钟氏的面前时,林珑的脸上笑容才大了些,毕竟这婆母待她是相当不错的,将茶碗举高过头,“请婆母喝茶。” “乖了。”叶钟氏笑容要掬地接过,轻拨茶叶茗了一口,这才交给一旁的侍女,示意一旁的绣缎将之前备好的一对翠绿镯子拿出来。 绣缎忙把装翠绿玉镯子的盒子递上。 叶钟氏接过,打开正要亲自给林珑戴上,却在这一瞬间脸上的神色一变,眼睛死死地盯着盒子看。 一旁的绣缎早已是后背一凉,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那一对昂贵的翠绿玉镯子断成了四截,此刻正可怜兮兮地躺在盒子里。   ☆、第三十一章 世子 坐在一旁的二夫人叶王氏看到大嫂似乎怔愣住,不自觉地想要探头,看看有什么八卦的来源,过后好议论。 叶钟氏却是第一时间就盒上盖子,若无其事的将那装绿玉镯子的盒子递给绣缎,其间连看向绣缎的目光都没有一丝异样,不过绣缎在躬身接地这盒子时,手却是无意识地打颤,心下一片慌乱。 这举动一出自然引人注目,甚至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这襄阳侯夫人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夫人?”叶明恂不悦地低声问了一句,她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不给新媳妇见面礼说不过去。 林珑也是略略抬头看向叶钟氏,直觉告诉她事情有变,但这场合不能问出来,待看到叶钟氏又坐正时,她的眼角瞟向丈夫,叶旭尧示意稍安勿躁。 叶钟氏脸上又扬起了笑容,“儿媳妇,之前那礼太轻了,我这会儿又不满意,还是把这个给你吧。”说完,摘下头上用硕大珍珠做主珠的华丽珠钗。 林珑微愕,不过看到叶钟氏示意,她又把上半身倾向她,任由她把那华丽珠钗戴到自己头上。 叶家几个媳妇都微睁大眼睛,叶钟氏给林珑的珠钗来自太后赏赐,是海外岛国进贡的珍珠所镶嵌而成的。当时太后一共镶了五支珠钗,叶钟氏戴到林珑头上的是其一。 “谢婆母赏赐。”林珑不了解背景,不过依叶钟氏对自己的好感,应不会像老太太那般在这场合表达不满。 叶钟氏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往后与尧哥儿要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儿媳会的。” 林珑朝她微微一笑,与老太太教训式的话语不同,叶钟氏的话载满温情。 叶旭尧的脸上也出现淡淡的笑容,扶起妻子给接下来的二叔夫妻等人一一敬茶。 几位婶母也都送了见面礼,场面上很是过得去,盘子里更是红包与珠钗镯子一应俱全,总的来说,这一圈兜下来,林珑很是收获颇丰。 等她从六夫人叶田氏面前起身,得了她一尊极珍贵的白玉送子观音,林珑暗想,这么多人当中,这叶田氏这举动怕是极讨叶钟氏欢心的。 “我们几位叔公在此,新娘子是不是也要上来敬一杯茶?”叶老侯爷的二弟看着自家大哥道。 叶老侯爷握紧椅首,冷笑一声,“要喝我家孙媳妇的茶,二弟可备有礼?” 这个二弟几十年来都不妥他这大哥袭爵,每每说话都是带刺的,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他何必一再容忍他?这也是他同样偏爱三儿子,却仍执意要长房袭爵,这爵位不能乱,一旦乱了叶家也就从此在权贵的名单中除名了。 林珑再瞅了瞅那位二叔公的面色,果然没再看到这人再叫嚣着要她敬茶,反而起身看向叶旭尧,“尧哥儿,现在茶也敬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这么多位叔公一个交代?”他如枯藤的老手指向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后辈。 叶旭尧面上的神色与平日一般,不过站在他身边的林珑却感觉到他那一丝不屑的讥诮,轻拍了一下掌,“二叔公这么急做甚?” 这掌声不过稍停,匪鉴就把那同样鼻青脸肿,不,是被打得更惨的叶旭凯提了过来,并且毫不留情地掼到地上,跌得这叶旭凯嗷嗷直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襄阳侯叶明恂猛然站起,自己的庶次子怎么会变成这样?脸上的神色气急败坏,更让他气愤的是,他身为一家之主为何不知道这件事? 叶钟氏暗中扯了扯叶明恂的衣袖,低声道:“侯爷,您要让所有人都看大房的笑话吗?还是说您想要传出嫡庶不分的名声出去?” 这些个话一进耳里,叶明恂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隐下所有的怒气,再度坐回原位,“这事你们要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叶钟氏死命地按住自己的手,告诫自己忍住气,不要与这混账计较。 “爹放心,儿子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叶旭尧冷声道,有这样的父亲简直是丢脸。 叶老侯爷也不悦地看向大儿子,“明恂,你给我稍安勿躁。” 叶明恂这才诚惶诚恐地给父亲打了个揖。 老太太叶秦氏一声不吭,冷眼看这场面。 叶旭尧蹲下身来,靠近用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的叶旭凯,在他耳边道,“你知道的,如果不说实话,你姨娘可就保不住了,她今后是不是一双玉臂,不,是老臂千人枕就要看你了。”随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叶旭凯的肩膀,似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凯弟,有话就直说吧,你昨儿是怎么说来着?” 叶旭凯全身打了个颤,他原本在床上躺着养伤,还得意洋洋地想着自己终于给大房难堪,不知那破落户的女儿还敬不敬得成茶?哪知匪鉴会带人进来就把自己拖下床,半点没当他是主子,这可恶的刁奴。 在他又咒又骂之下,他被拉出门帘处,看到脸肿成老高的生母也被人粗鲁地拽拉出门,当时各房姨娘都出来观望。 除了一向吃斋念佛的凌姨娘念了声“阿弥佗佛”之外,其余人都在看热闹,他恨不得当时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候他不敢再用不敬的眼神看叶旭尧,对自家姨娘他还不至于猪狗不如地不顾她的死活,如果她真的被卖进妓寨,那么也会成为他的污辱,思及此,他一改昨儿说过的话,“这都是我不好,不该怂恿堂兄弟们去闹洞房……” 听到他这话,林珑思及他昨儿的举洞,真恨不得上前去狠踢一脚出口气,若不是自己机警,搞不好被他调戏去了,接下来就算不悬梁自尽也会被夫家休弃。 二叔公的神色一变,昨儿这兔崽子不是这么说的,这临时怎么改了口?“你昨儿……”顿觉失言,他忙住口不再说下去。 叶旭尧却是抓住话尾,冷声追问,“他昨儿说什么了?” 二叔公脸色尴尬,接不下话来,其他几位叔公也不好接话,同样脸色悻悻的。 叶旭凯狠甩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出的锼主意,提议冒……冒充大哥揭新娘的红盖头……”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闹洞房是自古就有的习俗,但却没人敢闹成这样,这叶旭凯被打成这样不冤枉啊。 林珑的俏脸紧绷,真想弄死叶旭凯这个祸害。 叶旭尧安抚地看她一眼,他是不会让叶旭凯这等人损害她的闺誉,立即施压看向这一向爱偷鸡摸狗的二弟。 叶旭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结果大嫂机灵,我……没能得手,却被抓个正着,这才……变成这个样子。” “你这个孽子。”叶明惕大声斥责庶次子,长嫂为母,岂是他能调戏的? 叶旭凯缩了缩肩,不敢与父亲对视,他之所以敢与大房母子做对,有几分还是仗着叶明恂撑腰,所以他极怕这老子会不再管他,不然他绝对会被大房母子整死。 叶旭尧看向二叔公等人,“现在真相大白了吧?若不是我抓个正着给个教训他们,只怕他日他们还要闯下更大的祸事,二叔公,我这可是代你教孙子啊,当然,我这当堂孙的也不好要你老人家的道谢。”顿了顿,“希望你老人家能明辩事非,不要再做这纠缠状让人不齿。” 二叔公的脸色越发挂不住,回头抬脚狠狠地朝低头的孙子狠踢过去,“丢人。”把他的老脸也丢尽了。 其他几个叔公也回头怒目看向自家孙子,早知道他们是这样闹洞房的,他们就不会带这帮兔崽子来讨回公道,现在很明显是他们做错了。 性子温和一点的三叔公上前朝叶旭尧道:“尧哥儿,这事是叔公错了,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你这打打得好啊,是得让他们长长记性往后才能改好。” “没错,尧哥儿,叔公惭愧啊。”五叔公也表示自己错信孙子所言。 惟有嘴硬的二叔公与四叔公仍站在那儿不吭声。 叶老侯爷已是心中大笑,终于能出一口恶气了,赞赏地看向长孙,“尧哥儿这做法是过激了些,我这当祖父的也代他向你们道个不是,但这不打真不长记性,你看,他打我这不争气的庶孙,我也是没有半分意见的。” 这话暗损至极,他几位兄弟带来的是嫡孙,能与叶旭凯这个姨娘生的玩意儿相提并论吗?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好不好? 只是这会儿没人敢追究他这话,毕竟自家理亏在先,更差点毁了人家新媳妇敬茶,人家出一口气也在情理当中不是? 林珑听到老太爷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自己的笑意。 二叔公被老大哥这么一损,脸色涨得通红,“这事我们不追究了……” “既然理亏,还能追究什么?”叶老侯爷揣着明白装糊涂。 二叔公鼻子重重一哼,看了眼大哥那得意的嘴脸,嘴角抽搐得十分厉害,朝叶旭尧道:“这次是叔公虑事不周,叔公给你道歉。” 叶旭尧微微晗首,“二叔公下回再要兴师问罪可要调查清楚才好。” 被晚辈这么一训,二叔公的脸面罩不住,当即就告辞扬长而去,并且狠狠地拧着闯祸的孙子的耳朵离去。 其他几位叔公寒暄了几句,这才领着做错事的孙子告辞。 坐在椅子里的三房夫妇却是对视一眼,眼里有着几分失望,尤其是叶肖氏, 这事她有在幕后出力,现在却以这样的戏剧性落幕,焉能不暗生怒火? 叶老侯爷大笑出声,起身上前拍拍叶旭尧的肩膀,“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孙子。”转头看向大儿子,“年前向圣上请旨,让我们的尧哥儿成为襄阳侯世子。” 这话一落地,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把目光落在老侯爷的身上,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侯爷,这是不是太早了?”老太太叶秦氏立即跳起来,甩开要来搀扶的侍女,急匆匆地走向丈夫。 “这怎么早了?我们尧哥儿都年过二十了,这还算迟的。”叶老侯爷气势十足地看向老妻,这袭爵自然是大房的,暗中警告这老妻不要再当那搅屎棍。 老太太坚决反对,“尧哥儿还年轻,刚成亲,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过两年才好。” 叶三老爷叶明恻抑住自己的不满,但他精心修理的小胡子仍是一颤一颤的,这泄露出他的心情是相当的糟糕。 叶钟氏却是满心欢喜,她等老侯爷这话等得脖子都长了,这才等到儿子成为世子的那一刻。 林珑的反应却是颇为惊讶,她有想过叶旭尧终会成为世子,不过以为起码要等上个十年八年,毕竟叶明恂还没老啊,他怎么可能舍得提前退下来? 叶旭尧脸上很是平静,半点惊讶也没有,仿佛这不过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老太太叶秦氏一时无法,只好看向大儿子,傻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说几句话打消老头子的想法? 叶明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错,他以前是答应过亲娘,不到五十岁绝不立世子,可如今说这话的人是亲爹,他怎么敢反驳? 叶秦氏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目光再看向老爷子,她打算采取怀柔之策,“老侯爷,这事我们还须从长计议,立世子可不是小事,关乎我们一家子的兴衰荣辱……” 叶老侯爷冷冷一笑,“这事我意已决,谁也别想拦着我,这是我的长子嫡孙,我满意得很,爵位肯定是他的,谁也别再给我打歪主意。”重点扫过三儿子瞬间冷下来的面孔。 这话他是说给反对的人听,也是说给那一向没啥魄力的大儿子听,别老是嫡庶不分,弄得家不成家,成何体统? 叶明恂不敢与父亲争辩,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下,“儿子知道了,会给圣上上折子。” “明恂?”叶秦氏气急败坏地唤了声大儿子。 叶旭尧却是冷然地看向老太太,“祖母,孙儿就那么入不得你的法眼吗?” “不,不是的……”老太太惊闻孙子的声音,立即辩驳,再不喜她也不能把厌恶摆脸上。 “那为何如此反对孙子成为世子?” 叶旭尧这话,老太太一时间无法分辩,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最后硬挤出一句话来,“那是你年纪还小……” 叶旭尧握住林珑的手,“不小了,我都娶妻成家立室了。” 林珑两眼也看向老太太叶秦氏,看她还要说些什么?谁不想地位高高在上,她是凡夫俗子自然也是想的,再说这本来就应是她夫君的。 叶秦氏没法再辩下去,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老侯爷拍板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说完,他转身离去,在经过叶旭尧与林珑时步子一停,“你们俩可要说话算话,早早让我抱曾孙。” 林珑一听这个,顿时羞得垂下头来。 “祖父等着好了,孙子会争取三年抱两。”叶旭尧做出实质的保证。 林珑一怔,三年抱两,当她是母猪吗?暗地里掐了掐丈夫,要他不要随便给承诺。 叶老侯爷听完,笑声更大,满意地离去。 叶家几房人也开始散去,小辈们忙跟上自家的长辈,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看自家长辈那脸色就知道是那火药包,一点就爆。 最后林珑扶着叶钟氏出去,叶旭尧却是着匪鉴提起叶旭凯先去审问,有些事他还要问清楚即可。 叶明恂被老太太唤去尽孝道了,但众人皆知这是为了立世子的事情,不然这老太太是没有多少兴致与不讨喜的大儿子联络感情的。 “真是老不死的老妖婆。”叶钟氏低骂出声。 “婆母。”林珑提醒地唤了一声,隔墙有耳,有话还是不心些说才好,当然她不是喜欢这个话题的,背后不道人是非,这是从小她爹就教她的。 叶钟氏欣喜地拍拍她的手背,“还是你旺夫,一嫁进来就有好事发生,我们尧哥儿成为了侯府世子,你可就是世子夫人了。” 现在她对那寒山寺的老和尚说的话是深信不疑了,这才刚娶进门就这样,往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好事呢,她是越想脸上的笑意越大。 林珑不好自夸自赞,只能笑笑应付,“婆母谬赞了。” “我能说得出自然有我的道理。”叶钟氏却不容她谦虚,为了立世子的事情,在长子年满十六之时,她就开始斗争了,但老太太不松口,自家丈夫又是那等只懂窝里横的人,一面对生母就会怂了的废物,她着实花了数年功夫也没能成功。 此刻她斜瞄林珑的肚子,“这段日子天凉,你可要注意保暖,不能感染了风寒,搞不好你现在就怀上了也不一定。”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嗯,我还是要给你指定一个专管这事的嬷嬷才行。” 林珑睁大眼睛,目光有几分惊悚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不会这么神吧?才不过是一夜就能怀上?听到叶钟氏的打算,她忙道:“婆母,这不用了吧?儿媳会注意的……” “你能注意什么?自个儿还是半大的孩子,什么该注意的也不清楚,还是有个嬷嬷在指点一下房事应注意的事项才好。” 林珑看叶钟氏坚持,遂也没再多说,反正说不过叶钟氏也是枉然,再说多个人提点下也是好事,至少让男人能节制一点。 想到昨夜的画面,她的俏脸暗地里红了红,腰又酸了酸,有个过于勇猛的夫君看来也不全然是好事。 叶钟氏不知道她的心思,遂问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林珑忙甩去昨儿那旖旎的画面,正色地一一回答,末了却问道:“婆母,你给我这珠钗太贵重了,要不……” 她想说还给叶钟氏,在这场合戴出来,证明这个是叶钟氏的心爱之物,她不好夺人所爱。 “无妨,你就戴着吧,配你的肤色刚好。”叶钟氏给她正了正珠钗,原本她是想给大女儿出阁添妆的,如今给了儿媳妇倒也不坏。“本来我想给你一对我亲娘留下来的翠玉镯子,哪知道?”一说到这个,她就笑得咬牙切齿。 林珑不解地看向她。 叶钟氏把盒子从袖子里掏出来给她,“你自个儿看看吧。” 林珑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居然敢背着我做这手脚,回头我必定不会轻饶。”叶钟氏一把将盒子盖上,“我们回去再说。” 林珑知道轻重,把盒子攥紧,点了点头,不用叶钟氏说,她也知道必是出了内贼。 这一路,婆媳二人不再轻松说话,而是面色渐渐凝重。 “我与夫君不过是成个婚而已,怎么那么多人都坐不住?”林珑在掀帘子让叶钟氏进去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会儿她开始明白叶旭尧成婚这么迟还是有原因的。 “哼,一个两个都是见不得我们大房好呗。”叶钟氏的冷笑声十分的刺耳。 林珑扶她坐下,自己再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摆到叶钟氏的面前,来往叶家多次,她深知叶家的人有多爱让人立规矩,所以当即也没有偷懒,立即就摆了出来。 叶钟氏见状,更为满意慈爱地看向林珑,倒是个观察细微心思玲珑之辈。拨了拨茶叶,她茗了一口润润喉,“你认为这事该如何调查?” 林珑没有装傻听不明白,从袖子里将那盒子拿出来摆在矮桌上,“这是婆母贴身之物,而且一般都是放在屋内,能碰到的必是贴身之人或者有资格进屋侍候之辈,换句话说,婆母的院子里有内贼,并且是别人安插的眼线。” 叶钟氏微微点头,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把茶碗放下,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没错,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这院子里的人可有不少……” “依儿媳之见,其他粗使奴仆的可能性不大,重点还是在大丫鬟与二等丫鬟,她们的嫌疑是最大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打碎这手镯,时间是很有限的。”顿了顿,“再者,立即遣人去调查其家人,一定会有珠丝马迹露出来……” 叶钟氏眼睛一亮,这儿媳倒不是个愚笨之人,正要下令将一众大丫鬟与二等丫鬟唤进来一一审问,立即听到有人大喊,“太太,不好了——” 林珑的神色一凛,看到忆绵匆匆进来,神色慌张道:“太太,柳喜投井自尽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送给叶公子与林姑娘大婚的礼物!今晚有二更,约在十一点左右。   ☆、第三十二章 布局 老太太叶秦氏的神情十分的紧绷,她眼也不眨地盯着大儿子瞧,看得叶明恂头皮一阵发麻,站在这院子的厅堂里面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娘,有什么话您直说,儿子必定会遵从。”他腼着笑脸道。 叶秦氏这才不再盯着他瞧,等了半天也是等他这句话,“你是真打算现在就立世子?” 叶明恂皱眉道,“爹的吩咐,儿子不能不听啊,再说尧哥儿是长子嫡孙,不立他说不过去啊。”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即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 叶明恂立即跪下,“娘,您有气尽管撒在儿子身上吧,别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不然是就是儿子的不孝……” “你还知道个孝字啊?”老太太大声指责,“在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就只有他们母子俩,是不是?” 叶明恂脸上一副自责,内心却是险要抓狂了,他对这亲娘够尊重了,再说,叶旭尧是他的嫡长子,比起弟弟叶明恻,儿子无疑更亲近些,这会儿他不再分辩,只是一味地跪着尽孝道。 老太太正要再训儿子,三夫人叶肖氏就急匆匆地进来,瞄了眼认错的襄阳侯,眼底略有鄙夷,怂货就是怂货,若不是命好,这侯爵如何能轮到他这等废物。“老太太,不好了,府里有人投井自杀……” “什么?”老太太神色一震,立即追问,“是哪一房的人?” 叶明恂也看向这三弟妹,心下却有不好的猜测。 叶肖氏忙道:“是大嫂院里的。” 叶明恂顿时脸色大变,年初,皇帝宠爱的仁妃就因为打杀身边的宫娥,随后被皇帝连降三级,至今仍没能翻过身来,现在他的府里有人投井自尽,若被有心人利用,他岂不是该糟? 心里不禁咒骂叶钟氏这蠢婆娘,给他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老太太叶秦氏的心思一向转得快,立即起身,“这还得了?真死了人那可不是小事。”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看看你的好妻子都做了什么好事?走,我们立即过去。” 叶肖氏忙扶住老太太,斜睨一眼看到叶明恂已经起身跟在身后,掩下嘴角的嘲讽,私下与老太太道:“婆母,这事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必定有碍我们的家声,这大嫂是当家主母当得真是够可以的……” 叶秦氏按住儿媳妇的手,“老三家的,话不要这么多。”真有话让她这把老骨头来说,莫让人抓着把柄。 “儿媳明白。”叶肖氏立即会意地道,姨母自然是偏向她的,若能借这事扳倒叶钟氏,接下来拉叶旭尧这侄子下世子之位就会容易得多,一个德行有亏的母亲就是最大的污点。 三人匆匆进了叶钟氏的正院,此刻一群人正围在园子里。 此刻的叶钟氏正在审问自己房里的下人,听闻老太太与叶肖氏来了,忙起身,看了眼林珑。 林珑也急忙站起来,该来的躲不过,这老太太会来早就在自家婆母的算计当中。 果不其然,老太太人未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老大家的,你怎么把侍女逼得投井自尽呢?” 林珑忙上前去把帘子掀起来,唤了声,“老太太。” 叶秦氏不意外在此看到她,这新进门的孙媳妇与叶钟氏这儿媳是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威仪的眼睛扫了一眼后即看向叶钟氏。 “婆母,您来了,先上座吧,儿媳自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您说清楚。”她上前要扶住叶秦氏。 叶秦氏微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由叶肖氏扶着坐下。 “大嫂,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就不对了,丫鬟奴仆也是下人,哪有逼得下人没路可走的?传出去指不定这京城的人要怎么编派我们府邸,弟妹我的话是不中听,那也是为了大嫂你好啊。” 这话听来相当刺耳,林珑看到叶钟氏微眯眼,而后面进来的叶明恂早已是愤怒的神色,借着给老太太奉茶的机会,道:“三婶母先别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再说也不迟。” 叶肖氏听到反驳的是林珑,眼里的不满与犀利一闪而过,“我这不是担心你刚成婚就被人背后编排话嘛?当然,尧哥儿媳妇你不喜欢听,可以当三婶母没说过。” 倚老卖老的人很是令人厌恶,叶钟氏冷笑道:“她一个初进门的媳妇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罢了,你这当婶母的却连珠炮似的,也好意思吗?她可是晚辈,你身为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样子。” 叶肖氏被这么一削面子,脸色哪里还挂得住,顿时一张老脸拉得老长。 “都给我住口。”叶秦氏这老太太一出声,众人立即噤声,“老大家的,我且问你,人死了没有?” “死了。”叶钟氏老实地回答。 叶秦氏与叶肖氏这对婆媳立即倒吸一口凉气,这举动略嫌夸张,林珑看了有几分不屑,这分明就是在做戏。 “她为何投井?我当家理事的时候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老大家的,你给我说清楚。”叶秦氏立即发难。 叶钟氏朝林珑一使眼色,林珑立即会意地将那对碎玉镯子摆出来,“请老太太过目,这是今儿个婆母准备给孙媳妇的,哪知被人暗中做了手脚弄成这样。” 老太太看去,眉头深锁。 “老太太有所不知,这投井的人叫柳喜,是太太跟前的二等丫鬟,这玉镯子就是她趁太太身边的绣缎不注意弄碎的……”林珑解释道。 “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投井自尽吧?”叶肖氏挑着刺儿,不给大房婆媳二人机会。 “如果是这样,当然不会。”叶钟氏冷然地回应,“三弟妹要挑刺也得等我这儿媳妇把话说完吧。” 老太太叶秦氏看了眼三儿媳,这般沉不住气将来如此做得成大事,抬起下巴看向林珑,“接着说。” “是,老太太。”林珑应声,“本来若是这样,太太心慈哪里会要她的命?大不了查出幕后真凶遣出去发卖了事,留人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只是偏偏她还真的投井自杀了,后来一查,在井边倒有一物遗下,老太太您过目?” 她将一物交给老太太,是一只绞丝金镯子。 叶秦氏拿起细看,打量良久,也没能发现这是何人之物?“这是谁的?” 林珑道,“太太也有这疑问,正在开始调查,所以这事还悬着呢,不过倒是由此可证,这柳喜之死背后有蹊跷,绝不是简单的一句投井自杀。” 言下之意,凭此物件,很有可能会是他杀。 老太太打了个寒颤,这事情倒是颇有些出人意料,“老大家的,你打算怎么办?” “依儿媳之意,自然是在府里开始搜查这绞丝金镯子的主人是谁?查得出来,打断我这对绿玉镯子的幕后主使者也就会现身。”叶钟氏道。 全府大搜查? 叶秦氏与叶肖氏对视一眼,这不像是叶钟氏的作风,依以往来看,叶钟氏不会把事情闹得如此大,随意安了个罪名就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府里人多口杂……”叶秦氏找着借口。 “正好借机清理几只害虫。”叶钟氏接口。 叶秦氏一时之间语塞,不过也在瞬间读懂叶钟氏的意思,她是要借这件事在府里搞整风运动,这样一来就更难办了,“这样太过于劳师动众,我不同意。” “婆母,您既然已经放了权给我这儿媳妇,儿媳妇也不怕麻烦,就怕府里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坏了我们襄阳侯的名声。”叶钟氏寸步不让。 老太太不高兴地一拍桌面,“你现在是打算不听我的了?” “儿媳不敢。”叶钟氏屈膝,只是那双看向老太太的目光是绝不屈服。 叶秦氏还要再训。 帘子外有人禀告,“太太,老侯爷身边的念平来了。” “让他进来。”叶钟氏应声。 念平这才进来,先给老太太见礼,再给叶钟氏等人见礼,随后道:“老侯爷说了,这家现在是大太太在当,自然由大太太处置,其他的人不得插手。”一说完,即低垂着头。 叶秦氏这老太太一听丈夫这打脸的话,分明就是指责她多管闲事,脸色瞬间青白交集,看得出来内心波动较大。 叶钟氏与林珑这回都不吭声,两双眼睛只盯在老太太的脸上。 “娘,爹都这么吩咐了,就让钟氏去办吧。”叶明恂立即道。 叶秦氏狠狠地剜了大儿子一眼,随后手搭在叶肖氏的手背上站了起来,“既然老侯爷给你撑腰,我这把老骨头也就不多质疑,不过老大家的,你也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把这事闹大却收拾不了,到时候就算有老侯爷为你撑腰,我这把老骨头也会追究到底。” “儿媳晓得。”叶钟氏道。 “我们走。”叶秦氏这才转身离去。 叶肖氏忙扶着婆母出去,心下大为不甘,这大房一直压在头顶上,花费多少心思都不能扳下来,这让她越来越沉不住气。 走在回廊上,叶秦氏低喝一声,“别给我丢人。” 叶肖氏这才打起精神来,“婆母,这太过份了,她这是要借机闹事,天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不是明摆着?我们静观其变。”叶秦氏突然话锋一转,“我且问你,她那对玉镯子是不是你背后指使的?”算来算去,这儿媳都是最可疑的人。 叶肖氏心头一跳,忙回应,“儿媳做这个有何用?” “你知道就好,搞这些小阴谋离间不了她们婆媳二人的,你也看到了人家团结得很。”叶秦氏趁机教训这最疼爱的儿媳妇。“这人命的事情先看看大房是如何处理的再辩。” “儿媳晓得。”叶肖氏应声,这回不再自作主张惟恐惹怒老太太,这老太太的支持还是不敌老侯爷啊,一想起又恨得要命。 屋子里,叶明恂冷颜教训了叶钟氏几句后,这才以有急事为由出府去,这一个早晨都没在府里看亲娘的脸色,他早已是到了忍耐的边缘,实在憋不住要出门透透气。 叶钟氏冷眼看他掀帘子出去,隐忍着怒火不发泄出来。 林珑在一旁也不好劝慰,夫妻的事情一向说不清道不明,再说她又是新媳妇,就更不好说话,遂把话题引开,好让叶钟氏赶紧释怀。 婆媳二人正商量着,叶蔓君领着叶蔓籽便急匆匆地进来,“娘,我听闻柳喜死了?是不是真的?” 林珑忙招呼两位小姑坐下,“今儿个发现她投井了。” “怎么会这样?”叶蔓君一边坐一边神色严峻,她不过是在敬茶后到四房那对双胞姐妹那儿坐了一会儿,一回来就听到这般惊悚的消息。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你娘能处理得了。”叶钟氏道,这回她也不会心慈手软,不然都让那群人嚣张到天上了。 叶蔓君看到母亲神色平淡,脸上的急切这才淡了下去,“娘心中有数,女儿就放心了。”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 “对了,大嫂,我听四婶母家的菡姐儿说,明儿她们几姐妹要到大嫂你的院子去拜访,这事我先跟你提一提。”叶蔓君道。 林珑也不怕她们登门,反正这些个同辈也是要见面的,“这样也好,省得我一一跑去送见面礼。” 叶蔓君笑了笑,“大嫂无须太将她们放在眼里,各房自己过活,若不是同住一府,这礼也能省下。” 其实她也不大看得起自家的姐妹,一个两个都被教得颇具心机,只是好歹都姓叶,也不能置之不理。 林珑知道叶蔓君是为自己着想,对这小姑的好感更是增加了不少,“不管能不能省下,这人情世故还是要着的。”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林珑,这话就说对了,再不喜也要与之周旋,这才是当人儿媳妇的道理,哪能像当姑娘那会儿耍小性子?“籽儿,这点你要与你大嫂多学学。” 叶蔓籽一直安份地坐在一边吃东西,现在听到母亲的点名,忙正襟危坐,看了眼林珑与自家大姐,郑重地点点头,“女儿晓得。” 女儿终于改好了,这是叶钟氏最开心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大女儿与林珑都功不可没,她就这么四个儿女,只盼着一团和气,人人都过得好,这心才能安定。 叶旭尧过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女人亲热的说着话,眉毛还微挑了挑,这样的情景以前可没见过,主要是小妹太不像话了。 “大哥来了。”叶蔓君忙起身问好。 叶蔓籽怕这个大哥,却也跟着起身,嗫嚅地开口,“大哥。” 叶旭尧轻应一声,顺道看了眼这最小的妹妹,叶蔓籽看到大哥的眼神柔和一些,这才止住打颤的身体。 林珑看到丈夫到来,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毕竟有他在,自己也能更安心。 叶钟氏自然留这对新婚夫妻用膳,除了正在书院上课的叶旭融之外,一家几口人难得一道坐下来吃个午膳。 林珑一直帮忙着上菜,身为新媳妇,哪怕叶钟氏这个婆母如何喜欢她,她也是不能得意忘形的,所以她也禀持着叶家媳妇的传统,那就是得立规矩侍候婆母以及小姑用膳。 叶旭尧没吭声,只是朝母亲看了一眼。 叶钟氏暗骂一声儿子,她让林珑站一会儿他就有意见了?真是有了妻子忘了娘,不过看在儿子的份上,她还是松口,“儿媳妇,你也一道坐下来吧,自家人用膳,这立规矩也就免了吧。” “婆母,这?” “让你坐你就坐,不用这么迟疑,往后你要立规矩的机会可不少,到时候再立也不迟。” 林珑这才坐在忆绵拉开的雕花圆凳上,不过席上也还是给叶钟氏布了几个菜,选的都是叶钟氏爱吃的,这让叶钟氏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儿媳妇居然心细如发,不就用过几次膳,居然把她的好恶都一一记下。 这一餐午膳,自然是人人都满意。 午膳过后,叶钟氏要午休一段时间,林珑自然随丈夫一道返回南园。 因刚用了午膳不久,两人漫步走回去,秋风拂来,滴汗不出,倒也舒适。 “对了,审那个叶旭凯有什么收获?”林珑抬头问他,其实她最想知道蜜蜂事件与叶旭凯到底有没有关联? 叶旭尧看了看她略有些紧绷的小脸,是越看越喜欢,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还能瞒你不成?” 林珑俏脸一红,也对,他都是她最亲密的枕边人,遮遮掩掩的试探对彼此的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正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就听到他道:“三朝回门过后,我带你到静王府去做客。” 啊?林珑一时愣住,之前不是还在讨论叶旭凯,他怎么突然转到做客一事? 叶旭尧看她呆愣,借机揽她在怀里,“傻站住在这儿做甚?”。 林珑又不是傻子,哪会听不出来丈夫的弦外之音,被他搂着腰走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蜜蜂事件与这静王府有关?” 有时候女人太过聪明就会没有了神秘感,叶旭尧以前是怕林珑不聪明,这会儿却又为她一猜就中的本事而微有懊恼,“有时候真希望你能笨一点。” 林珑一听这话,登时脸色一板,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瞪了他一眼,“越说越不像话。” 想要甩开他自个儿先行,哪知他抱得紧,她自然不得法,最后更是让他牵住那柔荑走回去。 一回到南园,林珑就感觉颇累,家居服才换了一半就倒在拔步大床上很快入睡了。 写了南园二字交由匪石让人去造牌匾的叶旭尧,一回来就看到新婚娇妻在床上的睡姿,此时的林珑的衣赏半褪,露出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以及浑圆的肩头,半掬着衣裳侧着身子入睡,秀发飘散,不经意的撩拨看来有几分诱人心魄。 他的喉头一紧,在走到床上时,外衣已落到地上,仅着中衣的他上前去将她的外衣剥下来让她睡得安稳些,知道她累,哪怕身体叫嚣着,他也不打算做些什么,躺到床上抱紧她在怀中,盖好锦被,他也打算睡一会儿。 一觉睡醒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林珑起来的时候,丈夫已经不在身边,推开锦被,看到自己仅着兜衣的样子,除了叶旭尧,有谁会剥她的外衣?俏脸红了红,下床趿鞋刚准备穿上外衣。 “醒了?”叶旭尧正端着晚膳进来,看到她的美背,顿时眼睛微微一眯。 林珑猛然转头,抱紧外衣在胸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是谁呢?”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去套外衣。 叶旭尧把托盘放在八仙桌上,上前将她的外衣拿开,打横抱着她坐到雕花圆凳上,“甭这么麻烦了,屋里只有我俩,用过膳后,我们就去沐浴。” 这一个下午他放过她,就是为了等她养足精神,等着晚上的盛宴。 林珑一脸的不自在,他在打算什么,她一清二楚,“满脑子净是不正经的思想。”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有哪对夫妻在闺房里会正儿八经的?”随手就开始喂她用膳。 “我自个儿来。”她还没有自在地让男人侍候她。 叶旭尧在她耳边吹气道,“我现在侍候你,待会儿就轮到你来侍候我了,这买卖公平得很。” 林珑听他说得可恶,明知是玩笑挑逗的话,仍是给了他一肘子,不客气地张嘴吞下他喂来的饭菜。 两人正卿卿我我的用晚膳,屏风外头传来素纹有些紧张的声音,“大爷,大奶奶,安嬷嬷领着人来说要搜院子……” “无碍,你们且配合着安嬷嬷行事。”林珑率先回应。 素纹没经历这阵仗,这会儿听到林珑的话,仍是心有疑虑,并未离去。 “听大奶奶说的即可。”叶旭尧冷冷的声音传进耳膜,素纹这才行礼告退。 林珑听到脚步声走远,这会儿没了之前耍花枪恩爱用膳的心思,皱着眉头道:“素纹虽然跟了我一段时间,但是很明显我的话没你的有威信。” 叶旭尧搂着她的铁臂收紧,“你是新媳妇,她有这反应很正常,放心吧,这威信也要过段日子才能显现,林姑娘与尧大奶奶的身份可不同。”所以不怪素纹不执行她的命令。 林珑“噗哧”一笑,“我可没想一步登天。” 叶旭尧喜欢她这性子,执起筷子喂了一筷她爱吃的菜。“娘这次的阵仗闹得颇大。” “嘘!”林珑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巴前,“我们只能看着,可不能拆台。” 叶旭尧看着她这副似得意的样子,就差尾巴翘起来,这会儿看她真像个十五岁的少女,哪有半点为人妻的样子?心脏瞬间猛然一跳。 林珑看到他的神情突然一绷,不解地正要问他,看他突然抱她起来,她怕失衡忙双手揽紧他的颈项。 看他是往床的方向而去,这意图顿时明了,忙找借口大喊,“我还没吃饱……” “待会儿再吃。” “我还没沐浴呢……” “待会儿再洗刚好。” 她绞尽脑汁正要再想别的借口,他的身躯压了上来,这会儿她知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是什么意思了。 在无边的欢爱中,她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没有一刻的清醒。 自然对于那搜院子的事情抛到了天边去,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翌日的早晨了。 叶旭尧有婚假,所以今儿个起来时早已是艳阳高照,夫妻俩各自梳洗后,坐下来吃早膳的时候,就听到了香椽的汇报。 “你说那杀害柳喜的人是柏姨娘?” 香椽听到林珑问,忙点了点头,“现在太太正要将她家法处置,这事连侯爷也没吱声,默许了太太的作为,还有呢,昨儿不少院子里的人被抓。” 林珑正要吃糕点的动作就是一顿,挑眉看向这侍女。 香椽会意地道:“听说搜出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这才被清理的,不少还是大丫鬟呢,里面有二太太的人,也有三太太等人的人,现在各房的太太都在太太的院子里,只怕还有得辩了。” 幸好她们院子里没有这等人,这才没累及名声。 叶旭尧给林珑的碗里挟了筷小菜,“这都是正常的。” 搞了这么个大动作,哪有可能半点作为也没有?他娘可不是傻子,这次可以趁机安插不少人手,又能掌握到平日得不到的信息,算来他娘这回收获颇丰。 林珑一细思,也是这个理,昨儿叶钟氏一说出这想法时,她就知道她的打算。 本来叶钟氏那边正混乱,她不欲过去趟浑水,正打算与丈夫腻歪一整天,不做那档子事,还有不少事可做。无奈叶钟氏着人来唤她,她只能过去,叶旭尧不放心她,换了衣裳陪她过去。 夫妻二人到达叶钟氏的院子时,柏姨娘在廊下痛哭不已,看到他们过来,忙上前道:“大奶奶救救婢妾,这事不关婢妾的事情,婢妾是冤枉的……” 她还没能近到林珑的跟前,就被身后的粗壮仆妇押着,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与人无尤。”林珑道。 “把她押下去,等候行刑。”叶旭尧不耐烦地挥手,这个女人膈应人久矣,一肚子坏水,再留着没用。 安嬷嬷经过时,给林珑行了个礼。“老奴还要着那几个姨娘与通房去观刑,就不与大奶奶寒暄了。” “嬷嬷先行。”林珑知道这是叶钟氏的心腹,不好得罪,遂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叶钟氏这回不但办了柏姨娘,还要杀鸡给猴看,确实是忒狠了点,可她一想到洞房那天的经历,又觉得这还算是轻的了。 她与丈夫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里头三婶母叶肖氏的声音,“大嫂,我身边的人犯了事,我这当主子的亲自审她也不行?” “没错,大嫂,好歹我们与她们也是主仆一场。”五夫人叶彭氏也皱紧眉头。 二夫人叶王氏也道:“大嫂,你不能这样一言堂?这家是你当没错,可这是我们的人,自然由我们亲自来审。” 四夫人叶程氏与六夫人叶田氏这回倒是没吭声,只是搅着帕子坐在那儿,看叶钟氏这次的铁面无私的神色,就知道没有她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们俩还好,没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也不怕亲信被审,可那边那三个就不同了,非要亲自处置亲信,无非是怕她们泄漏了自家的秘密。 叶旭尧与林珑的进来让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缓解了。 “尧哥儿,你来了正好,你来评评理,这人是我们的人,既然犯了错,也应交由我们来处置才合情合理……”叶肖氏逮着叶旭尧就立即道。 叶旭尧看了眼这三婶母,“这是内宅之事,连我爹与叔父们都不插手,侄儿如何好在此地指手划脚,还请三婶母见谅。” 这话一出,堵得叶肖氏顿时说不出话来,男人不管内宅是不成文的规矩,她也指责不了叶旭尧。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儿子,到底还是她的儿子,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甚合她心意,遂朝儿子道:“你媳妇在此即可,你先回去吧。” 叶旭尧看了看林珑,她才嫁进来第二天就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看到林珑暗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行。他这才皱眉向母亲与几位婶母行礼,退了出去。 不过并未走远,而是悄然吩咐母亲身边的侍女,有什么突发状况到侯爷的书房来找他。 屋子里的气氛再度高涨,叶钟氏脸冷声音更冷,“这事我意已决,你们都不用再说了,我执襄阳侯府的中馈,若是连这权利也没有岂不是惹人笑话?” “大嫂……”叶肖氏还是不放弃。 叶钟氏半分不让,“这事我意已定,由我亲自审问,你们都暂且回去。” 叶肖氏看到其他的妯娌都屈服于叶钟氏,自己孤掌难鸣,只能恨恨地挑帘子出去。 叶钟氏看到这一群妯娌出去,忙朝林珑道:“你且我随我来,这次我们要抓紧时间审那些个人,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林珑想到丈夫的话,心知叶钟氏要做什么,罗列了那么多罪名把人弄到自己手上,确实是不能浪费了,自己会被唤来,也是因为叶钟氏视她为自己人罢了。“是,婆母。” 叶钟氏关押人的地方就在叶钟氏院子里不起眼的耳房里面,林珑随叶钟氏进去的时候,一众的粗壮仆妇都已就位,手里的棍子有小臂粗,看得人心惶惶的。 叶钟氏坐在下人搬来的大圈椅内,指着下首要林珑坐下,林珑也不含糊坐了下来。 “你们在这府里久了,也知道我这人的脾气,如果合作的话,我这当太太的也不会要了你们的命,如果不合作的话,”顿了顿,她冷冷一笑,把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看到那群人都吓得脸色发白,这才慢悠悠地道:“我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太太,先从哪一房开始?”叶钟氏另一心腹路嬷嬷请示道。 叶钟氏斜睨一眼林珑。 那路嬷嬷长相比安嬷嬷要吓人,她立即掉转头看向林珑,没想到自家主母如此抬举这个儿媳妇,“请大奶奶示下。” 林珑知道这是叶钟氏给她立威的机会,也没过多沉思,即道:“就从三太太那一房开始吧。” 她可不傻,对爵位最为热衷的是三房,这可是嫡出,不从这一房开始,那就真的是闹笑话了。 叶钟氏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拍拍手,“听大奶奶的吩咐行事。” “是,太太。”路嬷嬷应声,直起腰时她的样子更为凶恶,立即把三房的大丫鬟与嬷嬷们都揪了出来,冷声道:“你们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们。” 哭哭啼啼,甭管愿与不愿,在路嬷嬷那一系列见疼不见血的手段折磨下,人的意志很快就屈服了,开始一五一十地回答起来。 林珑听得大开眼界,这三婶母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若不是由侍候她的下人道出来,只怕没人能猜得着,所以说主子行事少不了奴仆,但若没那么强大的能力还是安份得好。 尤其听到她大婚时,这三婶母也不安份,她握帕子的手不由得一紧,她这婚成得万分艰辛,都是这起子人在背后搞得阴谋,顿时更为铁石心肠,对于这些人的嗷嗷叫也不看在眼里。 这一审,连午膳也没用,待到下午之时,那记录的侍女早已是记下了一大撂的纸张,若是传出内宅到了外头,只怕京城未来三个月内的八卦谈资都要被这些个占据。 还没到傍晚,老太太叶秦氏就坐不住了,她急匆匆地来到叶钟氏的院子,结果却被叶旭尧拦下了,气得这老太太大发雷霆,结果也是无计可施。 当天夜里,叶钟氏才结束了审问,带着林珑回到自己的主屋,看到老太太一脸怒火地坐在那儿,还有叶肖氏神色难看地来回踱着,看到她们婆媳进来,两人都立即看过去。 叶旭尧正在悠闲地喝茶,一看到母亲,忙起身行礼,“娘,还没用膳吧,儿子这就去吩咐人端膳进来。” 今儿个内宅的事情,他完全没插手,母亲连大妹也屏蔽在外,惟独带了妻子过去,这就表明了她的态度,他自然乐见其成。 “吃什么吃?”老太太叶秦氏怒道,“我在这儿都枯坐了好几个时辰,你这儿媳是怎么当的?” 叶钟氏猛然抬头,一副疑惑的样子,“婆母大驾到儿媳这院子,儿媳是半点也没收到通报啊。”回对佯怒地看向儿子,“为什么不遣人向为娘的通报一声?” 叶旭尧摊摊手,“儿子从爹的书房过来时,娘已不在这儿了,儿子如何得知您的去处?自然无法回答祖母的问题,所以才在这儿陪祖母以尽孝道。” 叶秦氏没心思听他们母子俩唱双簧,不耐烦地道:“都给我闭嘴,叶钟氏,我且问你,你这是在搞什么?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回婆母的话,儿媳现在是在整顿府务,哪里有做过婆母嘴里的事情?”叶钟氏这回有恃无恐地道。 叶肖氏看到这大嫂的笑容,顿时感到脊背一凉,忙看向婆母,叶秦氏示意她不要慌张,“你当我这老婆子是眼瞎了吗?” “婆母明察,决无此事。”叶钟氏回应,她的背第一次在叶秦氏这老妖婆的面前挺得直直的,“不过既然婆母现在问起,儿媳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回答。” 叶秦氏看着这一向讨厌的儿媳妇那脸上的表情,突如其来的有几分慌张,可她是她的婆母,她紧张什么,又努力维持一脸的威严。 叶钟氏看了眼林珑,林珑会意地示意丫鬟奴仆出去,然后才又将那对碎了的绿玉镯子摆到罗汉床上的矮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叶秦氏傲慢地指着那几块碎玉,一脸不悦地问,“我现在问你正事,你倒好,全然不当一回事,这不是柏姨娘做的吗?” 一提到柏姨娘,叶钟氏一抽帕子按了按嘴角,两眼看向叶肖氏,“她不过是别人的替死鬼罢了,三弟妹,这事你比我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大嫂,你别随便给我栽赃……”叶肖氏涨红着脸辩解,不过攥紧的帕子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叶钟氏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朝林珑道:“念一念她曾做过的事……” “是。”林珑应声,从身边的一撂纸张中抽出与叶肖氏相关的,开始念了出来,“大顺洪兴十年三月,肖氏收受外省官员白银一千两为其疏通买官……五月,肖氏收受贿赂银子三千两……十月,放高利贷白银五千两……洪兴十二年……” 这些都是叶肖氏这些年私底下捞钱的手段,叶明恻不能出面,肖氏代为出头,夫妻俩利用襄阳侯府与其官职之便,做了不少违法的事情,里面更牵扯着几件当年的大案。 这些钱他们也敢收,叶旭尧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三叔父真是糊涂,一些该吞的钱吞了倒也没事,可一些案子是不能涉入进去的,更在听到“洪兴十五年四月,收受外省某官员白银五千两”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今年正好是洪兴十五年,而四月份时他身处江南处理盐务案子,而自家叔父收受的银子正好是那官员为盐务案子奔走的,换言之,是要走自己这条路子摆脱盐务案子,难怪他回京以来,三叔父多次邀他一道用膳,原来背后是打着这主意。 “住嘴,不用再念了。”叶秦氏一拍桌面喝道。   ☆、第三十三章 把柄 林珑的眼角瞄向叶钟氏,看到她朝她举手示意,方才下声音不再念,退到叶钟氏的后面乖巧地站着,这场合还是让给叶钟氏处理比较好。 “这……这都是无中生有之事。”叶肖氏抵死不承认。 叶旭尧是在场惟一的男丁,这事情不仅仅牵涉在内宅,神色冷冷地道:“事实胜于雄辩,三婶母,做了就是做了,都是有迹可寻的。” 叶肖氏猛然看向这侄子,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叶秦氏看了眼不争气的三儿媳,她难道不知道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这急功近利的做法,后患无穷,一时间对她失望透顶,不过再失望,这场面也不能不顾,一双浑浊的老眼直视叶钟氏,“我倒是小瞧你了,原本以为你弄出这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顺带处死柏姨娘这么个不堪入目的东西,哪里知道你还来了这么一手?” “婆母谬赞了,儿媳愚笨,还要向婆母多学点。”叶钟氏也讥诮地回了一句,就因为她不按叶秦氏的喜好行事,加之丈夫叶明恂又不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所以这婆母最不喜的就是她这儿媳妇。 叶秦氏的嘴角撇了撇,为了缓和一下情绪,她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动作不快,不过她的表情仍显示出她的内心也不是那般风平浪静。 叶钟氏也不在意,反正在这件事她占了上风。 半晌,老太太叶秦氏方才道:“直说吧,你想怎么样?”弄了这么大半天,叶钟氏不是单纯为了弄明白老三家的都做了什么。 “祖母,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应禀明祖父知晓为好。”叶旭尧道,看那样子是不打算私下解决。 “尧哥儿,这事内宅之事,你不要搀和,且听听你娘是怎么说的?”叶秦氏打断长孙的话,死死地按住自己手中的茶盏,她不能任由这件事闹大而不管,不然三儿子的前途就会尽毁。 叶钟氏看了眼这婆母,慢条斯理地道:“等我这儿媳妇三朝回门之后,就立即向圣上上书立尧哥儿为世子,这事就不拖到年底了,婆母也要起誓往后不再打这爵位的主意,也不得从中作梗。” 这个要求并不太难,叶秦氏眼也不眨地就竖起三根手指就要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叶秦氏发誓不再对襄阳侯这爵位指手划脚……” 叶肖氏心下大急,这是不是表明老太太往后都不会为三房争这爵士位?这可不行,她等了这么多年,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婆母?”看这样子似乎劝不住,又朝冷眼旁观的叶钟氏道:“大嫂,你拿这个来逼迫婆母,是不孝之罪……” “让婆母为你的错失承担责任,你岂不是比我更不孝?”叶钟氏哪有可能会轻易被叶肖氏话语攻击到无还手之力?不然就是笑话了。 叶肖氏顿时口哑,这会儿叶秦氏已狠狠地说道:“不然我就不得好死永无葬身之地。” 一切都完了,叶肖氏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有了叶秦氏这婆母的帮忙,她是不可能染指爵位的。 “这下你满意了吧?”叶秦氏冷声道。 叶钟氏笑了笑,“婆母稍安勿躁,儿媳终归还是孝敬您老人家的,哪会让您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说到这里,她又迟疑了。 站在一旁的林珑看到叶钟氏这表情动作,不由得想要发笑,斜睨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丈夫,她觉得丈夫的性格肯定是来自叶钟氏的,这点不太像公爹那般只懂窝里横的怂货。 叶旭尧感觉到她的视线,墨黑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任何的表示,不过林珑却觉得他安静得有些过份,哪怕他不做声比做声的时候多。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叶秦氏已是不悦地追问,“不过什么?你还想要胁什么?” “别说要胁这么难听,婆母。”叶钟氏道,“现在犯错的是三房,可不是我这孝顺的大儿媳妇,我也要求不多,婆母,还是分家吧。” 一提到分家二字,叶秦氏再也坐不住,尖叫道:“我与老侯爷仍健在,分什么家?” “不分家也行,我把这事扬出去,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叶钟氏也狠声道,一旦分了家,这三房是绝对不能再染指爵位,她有两个儿子,林珑还会给她再添孙子,这爵位永远都是她大房的。 叶秦氏与叶钟氏两人对峙半晌,最后,叶秦氏忍着怒气重新坐下来,“好,很好,你赢了。” 叶肖氏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分家的事情,我会与老头子提。”叶秦氏的声音很硬,手指紧紧地抠在肉里面,心里越发厌恶这儿媳妇,“不过成不成,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打包票。” “我也不急,若是这事在年内解决不了,那也怪不得我了。”叶钟氏半分不相让。 叶秦氏被她这一激,喉头一甜,她强自按压下去,微眯眼道:“你最好给我捂得死死的。” 猛然起身,身子却是一晕险些站不住,叶肖氏忙扶住她。 叶钟氏不动反正还有一个叶肖氏在尽孝道。 “老太太,要不要唤府医来打打脉?” “不用你假好心。” 叶肖氏冷冰冰地瞪视一眼林珑。 “对了,三弟妹,你暗中使坏打碎我的绿玉镯子,可得负责赔我一对才是。”叶钟氏提醒道。 叶肖氏想要反唇相讥,叶秦氏却是按住她的手不让她随意发飙。 “你放心,我自会赔给你。”叶肖氏忍气回应。 叶旭尧突然出声,“祖母,且慢。” “你还有什么事?”这回叶秦氏不再扮演好祖母,而是沉下脸面朝孙子。她不喜欢叶旭尧是叶钟氏生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更不喜他的性子,这孙子有点六亲不认,威胁她这个祖母也不是第一回了。 “祖母还是给我们写个保证分家的凭证吧,这样大家都能安心不是?” 叶秦氏神色一凛,又是被逼发誓又是写保证书,不愧是母子二人,“尧哥儿,别忘了我是你祖母……” “正因为您是我祖母,我才这么好说话。”叶旭尧冷声回应。 半晌,叶秦氏方才道:“拿笔墨来。” 屋里没有外人,林珑是辈份最小的,只好亲自拿出文房四宝出来,不用人吩咐,就打开墨盒开始磨墨,待墨香四溢的时候,她方才放下墨锭。 叶旭尧上前就铺开白纸,朝叶秦氏道,“祖母,已妥。” 叶秦氏抿紧唇上前抓起笔就开始写起来,这回白纸黑字无可抵赖,叶钟氏觉得儿子比自己更狠,这回她放心地坐在一边淡定地喝着茶水。 约莫一刻钟后,叶秦氏将毛笔一甩,立即冷脸地朝叶肖氏道:“走,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住。”说完,毫不留情地推开门帘冷脸离去。 匆匆离开叶钟氏的院子,老太太叶秦氏就吐了一口血,急得叶肖氏想要哭,这老太太可是她三房的顶梁骨啊。 “我没事,死不了。”叶秦氏一把握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 叶肖氏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给自家婆母漱了口后,这才道:“婆母,我们真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你们俩还拼命捞钱?” “我……我……” 叶秦氏看这儿媳答不出,再度骂了一句,“眼皮子太浅。”顿了一会儿,叹息一声,“也怪我这次疏忽了,不然我早制止她,她也就没有了嚣张的本钱。” 叶肖氏不敢再接这话。 一路回到叶秦氏所住的菊园,叶肖氏刚扶叶秦氏进屋,就看到丈夫迎了上来,“娘?” 叶秦氏一看这无论长相还是能力都比大儿子要优秀的三儿,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3 “娘,你这是?”叶明恻不明所以。 “让你媳妇给你说。” 叶肖氏看到婆母甩下这句话就由侍女扶进了暖阁,这才悻然地与丈夫说起了在叶钟氏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没一会儿,叶明恻掀帘子进去,“娘,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这些个事情,放心好了,儿子必定能办妥,能出什么大乱子?好歹一笔写不出一个叶家来,他大房还能不要脸面?” 叶秦氏狠瞪一眼三儿子,“你真是胆大包天。” “娘,这事儿子心中有数。”叶明恻上前给叶秦氏捏肩,也不计较老娘甩的那一巴掌,“只是娘现在发了誓,只怕……” “这事你不用操心,娘一心只向着你。”叶秦氏道,浑浊的双眼里面冷光连连,她也不会让叶钟氏那么容易就得逞。 这边厢母子开始商讨,另一边厢的夫妻二人回到南园,叶旭尧径直就到了书房,林珑回到内室看到叶蔓君与叶蔓籽姐妹俩,这才忙捂住口,半晌,朝叶氏姐妹摊摊手道:“我把这事给忘了。” 昨天叶蔓君就提到过,各房的姑娘们会上门来拜访她这长嫂。 “她们等到晚膳才离去,可见是要生气的。”叶蔓籽道。 叶蔓君按住妹妹的手,接着说,“我们把话都解释清楚了,她们应不会无理取闹……” “就怕其中小气的人心理不舒服,哎,也怪我,忙起来把这茬事给忘了。”林珑道,“今儿个事情真多,我也忘了交代素纹她们先请人回去,等我哪天得闲了再宴请她们吧。” “有大嫂这句话就足矣。”叶蔓君道,“其实出没有必要太将她们放在心上,不过我想着大嫂初初嫁进来,还是不要传出不好的名声,这些个姑娘家还是应酬一二为好。” 林珑还是蛮喜欢叶蔓君这虑事周详的性子,拍拍她的手以示感谢,难为她能为她想得如此周到。 “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叶蔓君起身,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披风,“夜深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叶蔓籽这跟屁虫也赶紧起身告辞,她怕大哥,所以素日里并不爱在林珑的跟前凑。 林珑亲自送她们到院子门口,看到叶蔓君在骡车窗口处朝她挥挥手,这才扬了扬帕子返身回到院子里。 路上走得极慢,她自然也是要思忖一番今儿个发生的事情,看看哪里有不妥,不过她也是倾向于分家,这家一分,牛鬼蛇神会少上许多。 踏过了拱桥,看到二楼书房的烛光,她站在原地看了半晌,这才一声不吭地转身到小厨房去,准备亲自给他做点宵夜。 厨房的婆娘们没想到林珑会亲自过来,这小厨房的头目陈大娘亲自迎上前来,“大奶奶要做点什么,吩咐老奴即可……” “今儿个我想自己动手。”林珑道。 陈大娘一愣,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忙惊慌道:“大奶奶,老奴哪儿做得不合您心意,您直白出来,老奴必定会改。” 林珑看到她眼里的慌张,不禁摇了摇头,“没有这档事,不过是我今晚打算给爷做一次宵夜。”最后的话语气有点重。 陈大娘这才知道会错意了,老脸一红,看到其他的厨娘仍愣着,忙挥手让她们让开,亲自挽起了袖子,腼着笑脸道:“老奴给大奶奶打下手吧。” 林珑顿时哭笑不得,这陈大娘的反应实在让她欢喜不起来,不过也罢,就让她打下手吧,不然她会以为自己打算撵她出园子了,毕竟在半年多前她过的日子还不如这个吃得脑满肥肠的仆妇,遂也没再多想就吩咐她打蛋液。 香椽也有几分傻眼,她以为林珑进来只打算做做样子,可看她亲自动手的样子,她也不敢再站着,忙抢着去涮锅子。 一旁的下人看到这阵仗,除非是蠢人,不然都开始动手找活干,好给林珑一个好印象。有人看到香椽这大丫鬟涮锅的动作不太熟练,心里想笑又不敢笑,毕竟除了大爷大奶奶,这院子就数这些个大丫鬟最难缠,平日也不把她们这些个厨娘看在眼里,要吃什么就会遣个小丫鬟来吩咐一声。 但有机灵的人就忙去帮香椽涮锅,趁机讨好香椽这个大丫鬟,将来好上位。 林珑看了一会儿,对于这些个明争暗斗也不太记心上,看来叶钟氏这婆母在给她这院子安排下人时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心下对叶钟氏的认可渐渐加深。 她利落地弄好小菜所需的材料,这让不少厨娘都看得傻眼了,这大奶奶真的有几把刷子,这说要亲自做宵夜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她系上围裙,亲自舀油到锅里热一热,然后把菜按顺序一一放进去,又将另一边那打好的蛋液撒上剁碎的吓仁、葱等佐料,妥当后就放上了蒸笼。 一边的香椽挤掉了陈大娘,亲自给林珑打下手。 一众的厨娘看到林珑炒菜那娴熟的手法,已是看得合不拢嘴,这大奶奶实在太出乎她们的预料了,看来她可不是远疱厨的人。 陈大娘更是看得眼也不眨,右手死死地摁住自己的左手,这大奶奶露出这一手,即见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她管这小厨房才几日,看这阵势,明天开始就不能再太黑这油水钱,不然这精明的大奶奶给抓辫子,绝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她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待林珑做好三个小菜的时候,已过了两刻钟,林珑将围裙取下,先在楼下的澡间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不带油烟味的衣裳,重新收拾妥当后,这才亲自端着托盘上楼。 叶旭尧正在与匪鉴与匪石吩咐事情,听到敲门声,眉尖皱了一下,这才扬声道:“进来。” 林珑满脸笑意地进来,“在忙什么?” 叶旭尧原相紧绷的面容在看到进来的是妻子时,脸色才和缓了一些,挥手示意匪鉴与匪石出去。 “夜都深了,各处都上了锁,我着香椽与素纹关你们出去吧。” “谢大奶奶。”匪鉴与匪石忙感激地道,还是大奶奶虑事周到。 林珑笑了笑。 叶旭尧脸色一沉,匪鉴与匪石这俩小厮离开得飞快。 “我瞅着今儿个晚膳没进多少,给弄了点宵夜,趁热吃一点吧。” 林珑上前,将托盘放在丈夫的面前。 叶旭尧闻了闻,还蛮香的,再看了看卖相,随后嘴角微勾地一把将妻子拉抱在怀里,“这不像府里厨娘的手艺,谁做的?” 林珑两手圈着他的脖子,“你猜?” 叶旭尧伸手掐了掐她挺俏的鼻梁,“除了你还有谁。” “不好玩。”林珑缩回双手抵着他的胸膛,“你该假意猜错几个,然后我才承认这多惊喜啊……” “我若真这样,你又该生气了。”叶旭尧在她的脸庞上一亲。 林珑想想还真是这样,遂掩唇笑着自他的大腿起身,“好了,还是趁热尝尝我的手艺吧,可不许说难吃的。” 叶旭尧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挟了一筷菜吃起来,味道还可以,“不错,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那有没有觉得娶到我是件很幸运的事情?”林珑一副黄婆卖瓜自夸自赞的样子。 叶旭尧愣了愣,随后大笑起来,一把抱住她,喂她吃了一勺嫩黄的虾仁鸡蛋羹,“那会儿是谁说要与我当姻亲来着?” 林珑吞下这美味的虾仁鸡蛋羹,一副顾左右而言他道:“对哦,是谁来着?” “你就死不承认吧?” “原来你这般记仇?” “……” 秋风中夫妻二人翻起旧账耍花枪,气氛温馨不已。 而在寒风当中,一艘要靠岸的船正慢慢驶向岸边,站在船头的女子裹紧了披风抵御那寒风的侵袭,焦急地等着上岸。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十一点钟左右。   ☆、第三十四章(二更) “贝姑娘,喝碗热汤吧。”方辩将手中的碗递给她。 贝明绯接过,捧在手心里茗了一口,“谢谢你,方爷。”若不是方辩帮忙,自己与母亲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进京来,此刻面对这个男人,她是全心的感谢。 方辩背着双手看着那黑夜中的岸边灯火,“你爹这回被押运进京,到了天子脚下,会比在苏州那会儿要好得多,你无须太过于担忧。” 这些个宽慰的话,贝明绯听父亲也说过,可还是提心吊胆着,就怕父亲与兄长有个三长两短,而她与母亲又身在苏州鞭长莫及,所以她们也不得不跟在父亲的身后进京。 “方爷,这些道理我都懂,不过懂归懂,他与我哥一日不无罪释放,我一日也无法安心。”她说这话时,已渐有哽咽之感。 在这烛光忽闪忽闪的夜里,看来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柔弱,方辩从来没见过贝明绯这一面,印象中她都是贝家娇女,这一次变故对她的影响是最大的,叹息一声,“进京后你有什么打算?” 提到这个问题,贝明绯将所有的悲伤都摇出脑海,努力笑道:“阿珑在京城,我打算与我娘先去投靠她。” 除了林珑,她也不知道能靠谁,所以当日林珑离开苏州城的时候,就给她留了京城的地址,说是新买的宅子。 方辩皱了皱眉,这船靠岸后,天还没亮,贝明绯一个弱女子带着感染风寒的母亲很是不方便,于是道:“这么晚,你上门打扰林姑娘很是不妥,不如我先安排你住进客栈里面,等天亮我再送你到林姑娘的住所吧。” 贝明绯愣了愣,“方爷,这会不会太打挠你了?”这一路她都麻烦他甚多,再麻烦下去,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 方辩挥挥手道,“贝姑娘,你若是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真的不帮你了。” 贝明绯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女子,郑重地给方辩行了一礼,而此时船开始靠岸。 她到船舱里面扶起自己那病得有几分憔悴的母亲,“娘,我们到京了。” 贝申氏勉强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什么时辰了?” 贝明绯回答了一个时辰,贝申氏皱眉道:“这半夜三更的,我们也不好上门去打扰……” “娘,您别担心,女儿都安排妥当了。”贝明绯一把扶起亲娘,再将那为数不多的行李背在身上。 母子俩在船上闹哄哄的情况下下了船,贝明绯眼尖,看到方辩身边的跟班等在那儿,忙上前搭话。 “贝夫人,贝姑娘,这是我们宏爷给两位备的马车,他现在要管理船上诸人,无暇过来,着小的送两位到客栈暂住。” 贝申氏腊黄的脸上有几分难看,这般麻烦人家,又与对方无甚关系,这样妥吗? 贝明绯却是忙道谢,然后扶母亲上马车。 “绯儿?” “娘,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方爷有情有义,我们接受他的帮助没什么不妥的?也不丢人。” 贝明绯心态很好,哪怕不再是苏州城的贵女,她也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贝申氏拗不过女儿,还是上了马车,不过转而想想也对,这个时辰进京,如果仅靠女儿与自己,只怕更难投宿,这么一想,她也释怀了。 到客栈安置下来时天色已到了四更天,这处很显然是宏门的产业,看那掌柜点头哈腰的样子,尤其是听到这人是方辩亲自吩咐要招待的,他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忙命人打热水送进去,心下暗忖这少女不会是方辩的相好吧?可这话他不敢说,毕竟那女子做姑娘打扮,就知道不是烟花女子。 天亮时分,林珑从床上爬起来,迅速地整装,这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从来没试过与绿姨娘还有弟弟妹妹分别这么久,她早已是归以似箭,收拾妥当后发现她那平日冷情的丈夫还赖着床,遂过去拉他起来。 “别睡了,夫君,快起来。” 叶旭尧一向有起床气,刚起来的时候都会黑着脸,但在看清这扰了他睡眠的人是林珑之后,那起床气又散了去,“你连衣裳都换好了?” “那是当然,你快点,我们还要回门。”她早就把衣服准备好,忙给叶旭尧套上,探头给他扣上衣裳的扣子。 叶旭尧趁机一把抱住她,对于她这举动颇为受用。 林珑拍下他的手,侍候他穿衣,因为回门在即,她也顾不上害羞,这三天夜里的缠绵,让她也渐渐习惯这男性的躯体。 叶旭尧一时童心起,不时地做些小动作骚扰她。 “好了,别闹,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林珑插腰道。 “彼此彼此,我也没发现你喜欢做这茶壶状。”叶旭尧打趣了一句。 林珑“噗嗤”一笑,成亲前与成亲后果然是有区别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都是一点一滴慢慢磨合适应过来的,绿姨娘曾这样教导过她。 叶旭尧也只是在无人侍候的时候才会闹她,一旦侍女进来侍候,他就会恢复平日一本正经的样子,端得架子高高的让人难以亲近。 林珑正吩咐侍女摆早膳,叶旭尧踱过来的步子极稳重。 “回门的礼,娘应备好了,我们出发前先到她的院子去。” “我知道了。” 林珑把他早膳必吃的白粥摆在他面前,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开始吃起来,这会儿她边吃边想,好在没有嫁到那小门小户内,不然这一大早哪有可能是夫妻二人共用早膳?早就侍候一大家子去了,新媳妇更不能偷懒。 叶钟氏为了尽快能抱到孙子,是早就开口不用她一大早过去请安,尽量让他们夫妻多点独处时间。 用过早膳,林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叶旭尧下楼,看得叶旭尧摇头不已。 到叶钟氏院子的时候,叶钟氏正梳洗完,看到他们还惊讶道:“怎么这么早?” 叶旭尧没拆自家亲亲娘子的台,“今儿个回门,娘不记得了?” 叶钟氏这才一拍脑门,有几分歉意地看向林珑,“昨儿一忙,我都忘了这一茬,不过礼在成亲前我就备好的了,都是现成的,你不用担心。” 林珑倒没有起别样的心思,昨天的阵仗她是参与者,“婆母不急的。” 叶钟氏因为她的理解,反而多了几分内疚,三朝回门对于女子而言格外重要,拉着林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备了三份礼,一份是给你义母的,另一份是给你那二婶母的,可别搞混了……” 林珑也用心记下这三份礼都有些什么,给郑夫人与林白氏的是绝对不会相同的,叶钟氏更重视郑夫人,备的礼更丰厚,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在苏州时她就看不上林白氏。 婆媳二人一个说一个记,时间倒也过得极快。 叶旭尧拉着林珑离开的时候,听到后边厢房里面有人大哭,一问才知道是叶旭凯,顿时他脸色难看起来,这庶弟选这个时辰来哭就是为了膈应他罢了。 “去,把他的嘴封了。” 匪石领命就立即转身。 林珑的脸色一沉,“柏姨娘去了,他哭我不怪他,但选这时候哭给我们听,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叶旭尧颇有几分歉意地看着她,“且忍他几天,我自会给他安排好去处。” 林珑一愣,丈夫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如果叶旭凯能离开这府邸终是件好事,实在看他不顺眼。 “你给他安排了什么去处?” “他不是为他姨娘难过吗?那就到庄子上去哭吧。” 林珑又是一怔,这么说,丈夫要打发这庶弟到庄子去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叶旭尧听她说得平淡,但听那话颇有几分舒爽的意思在,嘴角微微一勾,抱她上马车。 林珑很自然地圈住他的脖子,不过三天,她越发适应他任何的亲密动作。 到得林府时,已是秋日高照,绿姨娘与林琦、林栋几乎望眼欲穿。 林琦忙上前扶着林珑下马车,“姐,我可想死你了。” 林珑刮刮她的俏鼻梁,“卖口乖,是不是有求于我啊?” “你怎么这么想我?”林琦嘟着嘴。 林珑也不怕她生气,这妹妹大多时候都是嘴上抱怨几句,过后就会忘了的。 绿姨娘上下打量她,看到她笑意盈盈的,已初具小妇人的样子,更是红了眼眶,上前拉着林珑开始寒暄。 叶旭尧下马车的时候,迎接他的只有林栋与郑华翰。 “你倒是来得早?”与林珑打过招呼后,他与郑华翰道。 “你与我这义妹初回门,我哪能不过来撑撑场面?”郑华翰笑道,“叶兄,不对,应该唤一声义妹夫。” 叶旭尧对于他这亲热的举动,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郑华翰等在这儿看来是要话要与他说了,他一直相信郑家是无利不起早的。 进了屋,林珑给郑夫人与林白氏都行了礼。 郑夫人拉着林珑到身边,“可算是到家了,让义母好好看看你这三天可有在夫家受苦?” 林珑正要回话时,听到下人匆忙进来禀报,说是有人上门来找大姑娘。 她闻言怔了怔,会有谁来找她?还是挑她三朝回门的时机,这来得可真是巧,嘴角冷冷一笑,“是不是姓霍的夫人?如果是她,请她赶紧离去。”   ☆、第三十五章 相聚 郑夫人与林白氏淡定喝茶连眼眉也没抬,这不认亲娘确是过了点,可这权美环的作派确是连她们也看不惯,郑夫人更是有私心,林珑与亲娘的关系越僵对她是越有利的。 绿姨娘站起来,“还是我去说吧。” “二娘。”林琦伸手拉住绿姨娘的手,“她一向不讲理,二娘此番前去必定受辱,何苦来哉?你且去把我姐的话重复一遍,她若还有面子必定会知难而退。” 林珑也点点头,“就这样吧,二娘不用出去看她脸色,免得气着自个儿。” 那小厮不敢怠慢,忙应声出去了。 “珑姐儿,那好歹是你娘,闹这么僵怕是要惹人闲话?”郑夫人看到小厮走远了,这才开腔。 “她做初一,我做十五,也没人会过多闲话。”林珑不甚在意地道。 若权美环不曾改嫁,那么今天她再偏心再无理,她也不能对她怎样的?改嫁了的妇人没能得到前夫的子女谅解的,在这大顺朝并非罕见之事,舆论也会偏向前夫的子女。 郑夫人得了这话,顿时不再把话题围在权氏的身上,而是问起了林珑在夫家的生活,以及顺道指点她御下之事。 于这点上,林珑对于郑夫人还是有几分感激的,亲娘没教过她的,她的二娘与义母倒是慢慢一点一点地教她。 林白氏由头到尾没怎么做声,私下里还是想问林珑那蔡夫人的事情,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开口,遂有几分坐立难安。 话说小厮急忙到大门那处的时候,看到那华丽马车里面的妇人,上前细问对方是否霍夫人? 权美环眉尖一皱,这回她没有硬闯,刚点了点头,就听到那小厮声音很冷地转述大女儿的话,顿时身子又摇了摇。 蒋嬷嬷忙扶住她,“大姑娘这回真过份,太太记挂着她三朝回门,特意过来,她怎能不见?” “我们大姑娘说了,请霍夫人回去。” 权美环看到蒋嬷嬷还要再分辩,忙摆了摆手,有几分哀凄地道:“我们回去吧,莫惹得她不高兴。” “太太……”蒋嬷嬷心疼权美环,哪有当母亲的如此造就儿女?伯爷现在待太太是越来越不像样子,如今太太的子女又这样,这不是生生要逼死太太的节奏吗? 权美环却是抽帕子抹泪,“她现在大了,不放我在眼里,我能怎么办?连带着琦姐儿与栋哥儿也听她的,我这娘说的话还有何份量……” 正伤心自叹的时候,听到有人惊呼道:“林夫人?” 权美环忙按去泪水,转头看去,入目的是一身普通衣着的腊黄脸色的妇人,这妇人头上仅插了两枝银簪子,这一身连她身边的蒋嬷嬷也比不上,但这女人很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你是?” 听到对方迟疑的声音,那妇人忙道:“林夫人,我的夫家姓贝。” 这话一出,权美环立即想起来,眼前此人是贝聿的夫人贝申氏。 一旁的贝明绯对于权美环的印象早就模糊了,看到母亲称呼她为林夫人,立即想的就是林珑的生母,忙扯了扯亲娘的衣袖,低声提醒,“娘,阿珑的亲娘改嫁了,你怎么还称她为林夫人?” 贝申氏这会儿才醒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乍然看到权氏,下意识就用了昔日的称呼,现在这一刻也颇为尴尬,看到权氏没做声,估计她是介怀自己那句林夫人,遂忙道:“林……不,夫人,你看我一进京见上面就说了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权美环怔忡并非是她叫错了,而是这一刻听到这称呼,她仿佛回到旧日时光,那时候的林则还没有死,那个笑得儒雅的男子会在夏天给她扇风,冬天为讨她欢心会去郊外梅花开得最好的普光寺给她剪几枝梅花回来,点点滴滴以为刻意遗忘了,却偏在这会儿涌上心头,百般纠缠以至胸口越发憋闷,一时难以开口。 “没,没有。”她道,“你什么时候进京的?”目光转向一旁的明郎少女,“这是你女儿吧?我记得好像叫绯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贝申氏看到她没有生气,忙让女儿给权美环行了一礼,“野丫头一个,倒是让夫人见笑了。” 贝明绯不太喜欢林珑这生母,不过仍是依足礼节给她行了一礼。 “没有,很好……”权美环看到人家母女和谐,心底越发苦楚,自己这命果然不好。 “娘,我们还要找阿珑呢。”贝明绯提醒道。 贝申氏忙点点头,看了看权美环,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很明显,权美环被拒之门外,可见林珑与权氏之间的关系是相当紧张的。 方辩看到贝明绯看向自己,知道她们要结束这寒暄,这才上前与林府的小厮说了几句,那个小厮看她们之间是认识的,怕这位霍夫人为了进府耍手段,一时间僵在那儿没有动弹。 方辩的眉头一皱,这宏门的门主身上自然有煞气,吓得那守门的小厮差点屁滚尿流,这男人年纪不大,却十分的吓人,惟惟诺诺道,“小的……这就去……禀告……” 刚一转身就撞上了人,守门小厮定睛一看,是侍候栋哥儿的侍墨,心下叫糟,这可是比他体面得多的人,“侍墨哥哥,这是哪去?” “去给哥儿买纸张去,之前的都用完了,你这慌慌失失地做什么?”侍墨皱眉,正想借机展展威风,眼角却瞄到方辩以及贝氏母女,顿时点头哈腰起来,“方爷,贝夫人,贝姑娘,你们怎么进京了?”忙又给那守门小厮一个栗子,真没眼界力,“快,快,里边请。” 他在苏州之时,就知道林珑与贝明绯那是相当要好的闺中密友,这会儿他不急着出门,反而亲自给三人领路。 贝明绯给权美环行了一礼,“夫人,我们先行一步了。”立即拉着母亲起身就迈进门槛内,对于林珑这生母她不太喜欢。 贝申氏还是比女儿晓得多点人情世故,忙给权美环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就随女儿进门。 大门,在这三人进去后就又关上了。 “太太?”蒋嬷嬷叹了口气。 权美环道:“我们回去吧。” 幽幽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这红色的大门,她的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莫非错了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贝明绯随着侍墨往院里走去,这北方的建筑果然与江南不同,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不过阿珑家这五进院子还是颇大的。 她特意拦下那要去给林珑通报的小厮,打算给林珑一个惊喜,手指掰了掰,今儿个还是林珑出阁回门的日子,她来得真巧。 “你啊,到时候可别吓着林姑娘……” “娘,你忘了,阿珑九月初八出阁,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见到她可别叫什么林姑娘,我怕叶公子要与你急。” 贝申氏一愣,她真不记得还有这一茬了,心下一算,女儿说得还真没错,“你娘这都糊涂了,好在你提醒了一句,该叫声叶夫人了。” 贝明绯掩嘴偷笑了起来。 贝申氏看到女儿这段时间才展开的笑颜,一时间百感交集,女儿完全是受他们夫妻的拖累,心下更为懈疚,也更后悔没有将女儿早早出嫁,不然也不用跟着她吃这么多的苦头。 花厅里面谈笑声显示里面的气氛相当和谐,贝明绯老远就听到郑夫人的声音,不由得想到郑华翰这曾经她放在心里的人,那欢快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忧郁,待近时听到林珑的笑声,一颗心不再只记挂着那镜中花水中月的爱情。 近到门帘处,她命侍墨让开,亲自掀帘子探身进去。 林珑坐在主位,正对着门口处,刚放下茶盏微抬头,就看到贝明绯的脸出现在眼前,顿时吃惊得口大张。 贝明绯也没有先做声,只是朝她笑了笑。 林珑忙掐了掐自己,“二娘,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瞧见阿绯了?” 绿姨娘也是大吃一惊,看到林珑一时没回过神来,忙道:“珑姐儿,真的是贝姑娘,她进京了……” “阿珑?” 听到贝明绯的声音,林珑这才回过神来,不在乎郑夫人与林白氏在场,立即有失庄重地起身朝贝明绯飞奔过去,“阿绯,你怎么来了?都要想死我了。” 两个少女顿时抱在一块儿,又哭又笑的,可见关系亲密得很。 “我看看,阿珑,你变漂亮了。”贝明绯拉住林珑的双手,仔细打量她那身华丽的妇人装扮,大红色团绣桂花配彩绣阁鬓立领衫子,下身着一条精绣红黑二色的凤尾裙,头上戴着一对累丝嵌宝衔红宝石的金凤簪子,鬓边插着一朵惟妙惟肖的绢花,耳垂明月铛,手上各戴几串名贵金钏,这形象比几个月前那是差天共地,“像个妇人了。”最后她掩嘴偷笑。 林珑不依地捶了捶她,今儿个到底是回门,总不能穿得太朴素,她还是新娘子,自然要着红色才显得喜庆。“一来就贫嘴,我可不依的。” 贝明绯笑道:“我可说的是事实。”凑近她用仅让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我瞅着叶公子应十分疼你了,看这脸蛋红粉绯绯的……” 话还没说完,林珑就不让她再说下去了,眼角瞄了瞄周围,贝明绯这才住嘴不再调侃林珑。 “贝伯母。”林珑忙招呼贝申氏。 贝申氏也抹去泪水应声后,与林珑闲话两句,这才过去与郑夫人与林白氏以及绿姨娘说话。 方辩见到贝氏母女已与林珑重逢,正要打算悄然离去,却被抹去泪水的贝明绯叫住。 “阿珑,我这次进京还多亏了方爷,要不是他让我们随运盐的船来京城,只怕我与我娘现在还在路上挣扎呢。” 林珑知道贝明绯说这番话的用意,忙道:“方爷。” 方辩看到林珑与贝明绯手牵手地掀帘子出来,忙拱手做了个揖,两眼没有多看,不过对于林珑这身华丽的新娘装束哪有可能做到视而不见?这少女出阁后更为明艳照人,与在苏州时宛如两人。低垂的头看到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女牵着的手,嘴角微微一笑,其实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的。 “多谢方爷一路对我们明绯的照顾。”林珑感谢道,方辩的重情重义,她是知道的,更何况她在苏州之时得到过他不少的帮助。 “叶夫人多礼了。”方辩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于我方某人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不管如何也还是要多谢方爷,还请方爷多留一会儿用个膳?”林珑邀请道,又怕一屋子女眷会让方辩不方便,于是又赶紧加了一句,“外子与我兄弟都在外厅,我这就让人领你过去与他们一处说话,不用在此听我们妇人唠叨。” 方辩一愣,原本想要拒绝,却在听到林珑这周到的安排,一时又不好就此离去,只好点了点头。 林珑这才唤侍墨给方辩领路到外厅去,男人们都在那边。 待方辩随侍墨出去后,贝明绯这才拉了拉林珑的小手,“阿珑,谢谢你。”她欠了方辩很大的人情,自然希望方辩能到林珑的招待。 “你我是什么关系?还有什么好谢的?”林珑佯怒道,“往后可不许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听到后可会不高兴的。” 贝明绯笑了笑,并不把她佯怒的话当真,还好在她人生巨变的时候,还有一个不变的林珑在。 “你与贝伯母怎么上京了?”林珑拉着她到另一边坐下,暂时没进到花厅里面,眼里有着焦急,“之前好歹也给我来封信,我好把后面的院子打扫出来让你与贝伯母住得更安适些,现在匆匆忙忙的,只怕要委屈你们几天了。” 贝明绯忙表示不用如此麻烦,最后却是叹息一声,“我与娘决定上京时都比较匆忙……”遂将贝聿与贝朗的事情道了出来,“当夜我们就决定了要上京,所以也没来得及给你去信,好在出发时遇上了方爷,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上了宏门的船……” 林珑听了这来龙去脉,明艳的脸上微微一沉,这事丈夫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她,其实她早就该想到,他一再只强调贝聿父子会没事,却从来不提他们会何时被释放?心里感到一阵的不舒服,总感觉到他是在敷衍自己。 贝明绯没有察觉到林珑这微变的心思,一个劲儿地道:“我们赶来也是想想看有没有法子可以疏通一下,家财什么的,我们也不在乎了,只要我爹与我哥能平安归来,我们要的是人。”此时她握紧林珑的手。 在这京城,她能依靠的人不多,而且林珑这身份比起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成了她惟一的救命稻草。 “阿绯,你先别急,我夫君那人一向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可能里面还有些事情没弄清楚,你也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哪会向我这女人家谈论公务,而且现在过问这案子的人是圣上。”林珑的手指了指天,一旦皇帝亲自过问就代表着变数。 “我明白的,阿珑,我没有别的意思。”贝明绯忙解释,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他们夫妻生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的心思,我们这等凡人如何能猜得到?”说完,还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林珑心下也有几分黯然,“这事我再他耳边敲敲边鼓,看看能不能得到点更确切的信息。”顿了一会儿,不想气氛太伤感,她又换了个话题,“阿绯,我瞅着贝伯母的脸色很糟,是不是生了大病?” “感染了风寒,路上舟车劳顿也没休息好,这身体焉能得好?” “待得午时膳后,我就着人去把大夫请来给贝伯母把把脉,吃上几帖药再休息好,这病自然好得快,你不用太操心。” 贝明绯感激地谢了谢,只是没有见外地说出口,“对了,林掌柜着我将这几个月的账册给你捎来了,还有营利的银票,我稍后拿给你。”说到这个,连她也兴奋起来,“你知道那丰盛德被封了之后,我们的玉肤坊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每天都客似云来,现在赚了不少银子。” 说来,她还是直接受益人,正正因为有这分红,她与母亲的生活水准一直没有下降多少,只是家中有人在牢中,母亲不欲装扮得过于鲜艳惹人诽议,母女俩这才一直衣着朴素。 “这就好,行,我盘点一下,阿绯,你到京城来也好,我正打算在京城开玉肤坊的分店,生意一定会很好。”林珑笑着将这段时间她刻意打出玉肤坊的名号,现在形势一片大好。 “太后也知道我们?”贝明绯立即睁大眼睛追问,这不怪她惊讶,她是千想万想,不,是做梦也没想到玉肤坊的名字能传到太后她老人家的耳里。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别太吃惊。”现在她能淡定,其实是已过了吃惊的那一刻。 贝明绯拍拍胸脯,“阿珑,我怎么感觉像做梦一般?” 家里的生意眼看是要倒了,父兄出来是绝对不能再从事与盐相关的买卖,可如今她当初无心插那一柳,却让她家里不至于在父兄垮台后一蹶不振,相反,有了能糊口的营生。虽然与以前日进斗金不能相比,但比起大部分的人家那是好得太多了。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林珑拉她起来,“你要劝劝贝伯母,别太忧心,贝伯父与贝大哥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承你吉言。”贝明绯笑道,整日愁眉苦脸也不是个法子。 林珑捏了捏她的手,“你还要与我客气?”顿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再多的也没有法子……” 贝明绯伸手捂住她的口,她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就算林珑成了叶家的长孙媳妇,可也是个刚嫁过去的新娘子,说话做事都有诸多避忌,“阿珑,你别这么说,不然我要无地自容了,一直都是我在连累你,现在还要来麻烦你……”眼睛顿时一片迷朦,“只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可依靠的人……” 林珑眼角也有几分湿气,抽出帕子将贝明绯眼里的泪水抹去后,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好一会儿吸了吸鼻子道:“再说我可要翻脸了?” 贝明绯这才点点头,再度破涕为笑,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总有一个又一个风浪在前面,只有一一克服了才能到达幸福的彼岸。 阿珑离开苏州后,她也没有偷懒每天都为玉肤坊的产品把关,再苦再累,那也是自己付出劳力赚来的,用起来更为心安理得。那会儿她才明白为何林珑初回苏州时,会拒绝自己的资助,有时候依赖别人是好,但靠山山倒,靠水水涸,惟有靠自己才能屹立不倒。 “阿珑,太后她老人家会不会特别严厉?”她转了个话题。 “我觉得还好,看着挺和蔼的。”林珑回忆道,不过她可不会傻到全然相信太后和蔼没脾气,相反这老位最尊贵的老太太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不期然地又想到高贵妃与德妃,身体猛然打了个冷颤,这两个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贝明绯还要好奇地发问,她也不好提这些个令人汗湿浃背的事情,同时也不好违心地说皇宫就是一派和谐的地方,于是忙岔开话题,“我们进去吧,不然她们要派人出来催促了。” 贝明绯这才意识到她们坐在这儿有段时间了,遂忙起身,与林珑手挽手准备挑帘子进去的时候,郑夫人与林白氏正在问贝申氏苏州城发生的事情,离开这么些日子,还是颇记挂的。 提到林琳,贝申氏叹了口气,“这姑娘这辈子怕是要被毁了,怎么能勾结外人暗害自己的夫君?她现在在苏州城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林白氏心头一跳,本来她还打算若女儿在京城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那还是要回苏州去的,可现在听到贝申氏的话,她就知道自家女儿是绝不能回苏州结婚了,林琳这事只怕会影响了林家女儿出阁的。 贝申氏一看就知道林白氏在想什么,“还是在京城的好。”至少有林珑这叶家媳妇在,身为她堂姐的林璃要找婆家也会更好些,至少比回到苏州让人指指点点要强得多。 一边挨着林琦的林璃微睑眉毛,都怪这林琳把林家的女儿都给坑了。 “这案子,老爷还没判呢。”郑夫人插嘴道,不过判还是不判,林家女的名声坏了就是坏了,再难聚集起来。 贝申氏看了眼郑夫人,曾经也是苏州城上层贵妇人的她自然知道,林琳背后有人,只怕不会被判刑,不过她不好拆郑夫人的台,于是只能笑道:“郑夫人说得倒在理,一切都还没定数呢,我倒是危言耸听了。” 贝明绯私底下拉了拉林珑的衣袖,低声道:“你可知你那堂姐攀上的是什么人?” 这个林珑还没听人提及呢,郑夫人一向三缄其口,“是何人来着?” “宫里皇上身边的近侍常公公,你知道吗?他过继来的儿子,好像叫常贵,还是什么的,你那堂姐与人家私下勾搭上,一有机会就眉来眼去的,后来还被丈夫痛打一顿警告,这才有了当街打死人的事情发生。” 林珑微愕,没想到林琳会招惹上太监的继子,更还勾结奸夫害死亲夫,这才明了为何郑巡抚不判案,而是采用拖字诀,那是不打算得罪常公公。 “这还不算,听说……”贝明绯俏脸一红,但还是没瞒着林珑,“听说你那堂姐是一人侍候人家父子俩,常贵的妻妾都是会爬上常公公的床。” 开春之时,那常公公正好得了皇帝的恩旨,几十年后头一次返回家乡给父母上坟,与林珑离开苏州时刚好前后脚,所以林珑并未见过这常公公。 但这不妨碍她在听到贝明绯口中的八卦时,头皮一阵发麻又感到恶心至极,这琳堂姐可是饱读诗书的,如何能在床上侍候人家父子俩?其中一人还是阉人,光想想就要反胃。 “你听听就好,别太往深里想。”贝明绯低语一句,苏州城传的比她嘴里说的要难听一百倍,这些事情现在没人不知道,“反正你那堂姐死不了。” 林珑心想,林琳就算不死也会剥层皮,这般的名声,要改嫁到好人家是难上加难。 大顺朝初立之时,经过战乱人口锐减,所以当时太祖皇帝才会下令寡妇必须改嫁生子以增加人口的数量,不过百年来,寡妇改嫁与否倒是随自个儿意愿,律法明言,无论夫家还是婆家都不得强迫寡妇再嫁。 “你们俩在那儿嘀咕些什么?”绿姨娘道。 “没有,这么久没见自然是有不少体已话要说罢了。”林珑拉着贝明绯笑着进来。 贝明绯忙上前给郑夫人、林白氏以及绿姨娘见礼,礼数周到些没坏的。 “数月不见,阿绯倒是长成大姑娘了,我瞅着是越来越漂亮了。”郑夫人笑道,这贝明绯长得好,可惜命不太好,贝家是难以再翻身了,不然求来给儿子当妾也是好的。 “郑夫人谬赞了。”贝明绯谦逊道,这是郑华翰的母亲,也是她一向极为尊重的夫人。 “她啊,是越来越野了。”贝申氏话虽这么说,但眼里却是以女为傲,她的阿绯值得更好的男人,郑家没看上她的女儿,她一向都是心知肚明,好在女儿有自制能力,也不钻牛角尖,没有比这个更令她欣慰的。“对了,怎么不见郑千金?”两眼环顾,只见到郑西珠坐在一旁。 “她待会儿再来,早上被人约去了。”郑夫人笑着解释,“午膳时再过来。” 贝申氏瞅着这郑夫人喜上眉梢的样子,看来是要有好事发生了,对比人家再想到自家,要想不感慨还真的得心宽才行。 林珑看贝申氏腊黄的脸上光采一黯,忙转移了个话题,“贝伯母,你与阿绯就住在我这儿吧,二娘,待会儿着人先收拾间厢房出来,然后再把后面的三进院打扫一下。” “哎呀,看我都糊涂了,还在这儿坐着。”绿姨娘忙起身,给众人告罪,急忙掀帘子出去吩咐打扫事宜。 “不急的,真的不急……”贝申氏忙道,她们不过是母女二人,哪里在住一个院子那么大,“随便找间厢房让我们暂时住下即可……” “不碍事的,我二娘不过是吩咐一声罢了。”林珑笑道。 贝申氏自然是满口道谢,这是真心实意的,对比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她现在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林珑这胸襟,她自问真是达不到,换成今天她是她,她必定会想尽法子撇清关系,所以才会惭愧啊。 几人聊了一会儿,郑南珠方才到来,陪同一道来的自然还有权英姿。 林珑在看到这表姐的时候,神色向不可察地凌利审视着,看她与郑南珠的亲密无间,很明显,郑南珠成功与她成为了闺中密友。 “你们两个总算是来了,我还想着我三朝回门,一个两个都没见着影儿,我这心正难过呢。”她上前很自然地一手挽一个。 权英姿大大咧咧惯了:“今儿个早上有个小聚会,所以才来迟了,要不是记挂着你,我可能还不过来了呢。” “没良心。”林珑嗔了一句。 郑南珠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林妹妹,我们哪能不想着你?你不知道你大婚,让京城不少女儿家都伤心了?” “这话怎说的?”林珑不解。 “我那表妹夫可是有不少仰慕者,如今被你拨去头筹自然心碎。”权英姿边说边笑了笑,一张小脸更显生动,“对了,我祖父说,让你过两天也到权家一趟,他想见你,又不好意思登你的门,别扭着呢。” “我想外祖父听了你的话,怕是要吹胡子瞪眼睛了。”林珑拆她的台。 “嘿嘿,他现在听不着。” 看着这表姐狡黠的样子,林珑不禁摇了摇头。 郑夫人满含笑容地看着权英姿,这少女漂亮出身又好,实在是当儿媳妇的不二人选,不过那性子若能收敛一些,只怕更好,也罢,等她嫁进来,她再教教也就能好了。 “怎么多出位姐妹来?”权英姿一眼就看到陌生的贝明绯,忙上前去拉着人家套近乎,“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珑上前介绍道:“英姿表姐,这是我的好友,阿绯。” “啊,我知道了,贝家姑娘,我听你提过。”权英姿立即自来熟地拉着贝明绯问长问短。 贝明绯本身不是拘谨的性子,与权英姿倒也合得来,只是这问长问短的架式,她渐渐吃不消,不过仍礼貌地有问必答。 “英姿表姐,你可别吓坏贝姐姐了。”林琦忙道。 权英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喜欢贝姑娘的性子,一时之间问得多了些,贝姑娘可别恼了我。” “我贝姐姐一向大方。”林琦与贝明绯的关系也是相当不错,确切来说,还要在权英姿这表姐之上,看她说话的偏颇即知。 权英姿不依地刮了刮林琦俏挺的鼻梁。 贝明绯轻笑出声,“琦妹妹说得没错,权姑娘还要多多指教我才好呢。” 那边厢姑娘家说笑得开心,林珑却只能坐在郑夫人与林白氏等中年妇人之间,听着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这已婚妇人还真是没趣得很。 正在这时,绿姨娘掀帘子进来,“午膳都妥了,是分席而摆,还是一块儿坐下为好?” 郑夫人细思了一会儿,“还是一块儿坐下吧,难得一次,又是自家人,不用太过于拘泥于礼节。” “义母,宏门的方爷也在,他刚好上门来,我留他用个午膳。”林珑忙道。 郑夫人一愣,原本以为男丁不过是林珑的夫婿、自家儿子与林家独子,哪知道还有一外人方辩在,思忖一会儿,还是道:“这方辩我也认识,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倒也不怕人闲话,还是坐一块儿吧。” 林珑见此事郑夫人拍板了,遂也点了点头,方辩这人很值得结交,她也没有真想将他排除在外。 待得开席的时候,下人才过来请叶旭尧等人过去。 叶旭尧与方辩倒是一路聊着前行,很显然,这盐务案子,身为宏门的老大,方辩是不可能绕过去的,但他很聪明,早早脱身,还成功挤掉了竞争对手,让其全啃下偷运私盐的罪名。 郑华翰脸上也是春风得意的,在之前闲聊的时候,他也旁敲侧击地表示他爹想要调进京城,叶旭尧虽没有明确表态,但看那态度不像是拒绝,有权家与叶家的帮助,父亲要更上一层楼那是指日可待。 只是在进到膳厅的时候,看到权英姿时他露出一个俊帅的笑容,只是看到她身边跟着的少女,他愣了愣,贝明绯进京了? 权英姿在看到郑华翰的时候,俏脸早就红透了,这年轻的男子果如郑南珠所说的,真是不错,她一颗芳心也悄然暗许,从而没注意到,她旁边的贝明绯怔愣的表情。 贝明绯知道在京城迟早会遇到郑华翰,却从未想到过会是现在,让她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的时刻,这人就那么直接地闯进她的视野里面,避无可避。 权英姿到了郑华翰面前,娇羞地道:“郑公子。” 郑华翰似一脸爱怜地看着她,“看看你,额角都冒汗了,还不赶紧擦擦?”亲自递了块帕子给权英姿。 权英姿不好意思接过来,只好自己抽帕子按了按额角。 郑华翰收回帕子时也没见到尴尬的神色。 贝明绯却是瞬间被雷击中的表情,眼里有着不可置信,却又着爱情破灭的伤感,郑华翰情倾的对象居然会是身边的权英姿,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那与权英姿握着的手悄然垂下。 权英姿却没有发现,一个劲儿地转头与贝明绯道:“她是南珠的兄长郑公子……” 贝明绯努力掩下那颗因暗恋而破碎的心,努力挤出一朵合宜的微笑,屈膝行了一礼,“见过郑公子,一别数月,公子可好?” “托赖。”郑华翰笑得疏离地回应。 “原来你们认识啊,好啊,贝姑娘,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权英姿哇哇叫,随后暗忖自己是傻瓜,他们同在苏州城生活,又共同认识林珑,哪有不相识的道理? “权姑娘没问起,我如何能未卜先知?”贝明绯轻笑地驳了一句。 “总之,瞒着我就是不对的。”权英姿佯怒地讨伐了一句。 “……” 正与郑夫人说着话的林珑很自然地留意到那边天地发生的事情,眉尖蹙了蹙,她没有漏看自家表姐那俏脸晕红一脸崇拜看着郑华翰的样子,这少女怀春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眼熟。 郑家的手脚太快,郑氏兄妹为了达到目的,俨然是已将权英姿攻下了。 这回倒是颇为被动,一旦英姿表姐爱上了郑华翰,那么九头马也拉不回来,少女情怀总是痴啊,一如那个令人讨厌又扼腕的霍香玉。 “珑姐儿,你也看到他们相处得有多融洽,这婚事要成还要靠你呢。”郑夫人见到林白氏正与贝申氏说着话,而绿姨娘指挥奴仆上膳,终于瞅着机会与林珑说上几句私密话。 “这,义母也知,我才刚新婚……”林珑想推脱。 “之前权姑娘不是要你过两天到权家吗?”郑夫人笑得和蔼,却是不容人随便糊弄。“珑姐儿,我这当义母的可没亏待过你,把你这婚事办得风光体面,我就这么个心愿,想娶个好儿媳。以前没碰着我没法,如今人都在我面前,更不容我错过,你说是也不是?” “义母不用着急,问我自然会去问我大舅母的,不过还是老话,成与不成我可不打包票的。” “有你这话就好。” 郑夫人要的不过是个搭桥的人,如今权英姿已对她儿子动了心,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可没全指望林珑,一个新媳妇哪能办得好这事,她自然心中有数。 临沂伯府。 霍周氏待霍香玉睡下,这才转出来到外室,看到儿子耸搭着脑袋坐在那儿,表情一冷道:“做这难看的表情给谁瞧?” “娘,玉姐儿睡了?” “嗯。”霍周氏看儿子的神情十分萎靡,不悦道:“不过是被圣上呵斥了几句,当得什么事?”遂从袖子里面掏出一物递给儿子。 霍堰接过,狐疑地打开,看清上面的字,顿时大惊地将其合上,“娘,叶家真有人敢这么做?” ------题外话------ 亲爱的们,给个票票支持,咱们明天再万更,好不?   ☆、第三十六章 痴情 问归问,霍堰私下已是相信了,这些事情别说是叶家,恐怕就连他霍家也未必干净,他那些个兄弟肯定有背着他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过想来应没有叶家老三这般猖狂,不然他娘早就申斥了,毕竟他娘最看重的一向是他这个长子。 “娘还能蒙你不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霍周氏不太高兴儿子的质疑,“不过我只是初步收到消息,不知道这叶老三做到哪一步,我们还要更确切的证据。” “娘说的是,儿子立即就着人去查个水落石出。”霍堰道,看了眼里屋,“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为玉姐儿出一口恶气,这叶家欺人太甚。” 霍周氏经历过的风浪比儿子多,这次就算有挫折,她也不是承受不起,“这次的官职降了就降了,你也无须太在意,现在源哥儿还在边疆为国尽力,圣上至少还念几分旧情,没有剥去我们的爵位。”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振作点。” 霍堰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此番母亲的话,他是听进去了,惟一后悔的是没听母亲的话硬娶了权美环当继妻,这才害了女儿变成这个样子,身为继母没能教好继女,权氏失职,思及此,他的面容一冷。 霍周氏的面容也是冷冷地看着窗外之景,抿紧的唇显示着她的无情与冷酷。 屋外这番对话,屋里的霍香玉全然听去了,眼珠子来回转了转,想要起身,却只能无力地躺回床上,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这辈子她都不能再行走了,悲从中来,恨意更深。 朝自己的心腹侍女招招手,那侍女近前靠近她,“姑娘有什么要吩咐?” 霍香玉示意这侍女近前,然后低声吩咐几句,看以那侍女会意地点头,“这事你若办好,我重重有赏。” “姑娘放心,奴婢与伯爷院里的通房怜春交好,要打听消息很容易。” 霍香玉这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 这边厢霍家在暗地里阴谋算计,那边厢林府午膳,林珑却用得不太安宁,缘于郑南珠竟然拉着权英姿坐到了郑华翰的身边,权英姿居然没有拒绝,在场人都不是傻子,一眼就能发现到郑华翰与权英姿的关系不一般。 贝明绯坐在母亲身边,右手边坐的是郑西珠,微抬眼看去,只觉得心里窒闷得很。 叶旭尧亲自挟了一筷子菜到林珑面前的碗里,“多吃点。”很好地转移了她的视线。 林珑这才把看向郑华翰讨好权英姿的举动中回过神来,看到碗里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脸上笑了笑,礼尚往来了一番,照顾起自己的夫君。 “你们夫妻感情真不错。”坐在叶旭尧旁边的方辩突然来了一句。 林珑俏脸一红,这话她不好接口,尤其是另一边的郑华翰不避忌地给权英姿挟了菜,权英姿原本脸蛋红红地接过,却在方辩那一句话里,知道自己出格了,人家林珑与叶旭尧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自己与郑华翰却什么也不是。 郑华翰的神情也难看起来,这回不好再讨好权英姿。 叶旭尧眼角也瞟到那一边的情形回归常态,“我们正值新婚。” 方辩举起酒杯敬叶旭尧,“叶大人,迟来的敬贺。” 叶旭尧也大方地举杯回应。 席面上一时间和谐了不少,林珑再悄然看过去的时候,果然没再看到郑华翰猛献殷勤,眉尖的皱折这才疏展开来,正式场合还是要避忌一点为好,尤其是未嫁的姑娘家。 方辩却是眼角瞄到贝明绯神色和缓了不少,再看了看郑华翰,很自色就能发现贝明绯是仰慕郑华翰的,不过以前还好说,现在对于贝明绯来说,郑华翰绝非良配。默然干尽杯中物,他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午膳过后,方辩就礼貌地告辞离去,还说改日给给林珑和叶旭尧补上新婚的贺礼,这回过来因为不知情倒是有失礼节,林珑自然客气一番,正要让人送方辩离去,贝明绯就起身,“我送方爷吧。” 林珑愣了愣,笑道:“也好,阿绯去送更合适。” “麻烦贝姑娘了。”方辩礼貌地道。 贝明绯送他出去,与他走在廊下,“方爷何必客气?要说谢还应是小女子。” 方辩随意一笑,“谢来谢去倒也麻烦,倒是我迂腐了。” 贝明绯顿时不太好意思,好像她在指责方辩一般,只好不言语地与他并排走着。 “贝姑娘,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贝明绯愣愣地看向方辩,他要说什么?随后爽快道:“方爷请说。” “郑公子是好,不过恐非良配。”方辩很直接就说了出来,看到贝明绯吃惊地看向他,“这话贝姑娘爱不爱听,由不得方某人,不过贝姑娘值得更好的。” 贝明绯以为自己的心事藏得够深了,哪里知道会被他一语道破?俏脸一红,嚅啜道:“我……我现在没那心思了……” 只差没说出来郑华翰看上的是权英姿,别说贝家没出事前,就是以前全盛时期也是没法比的,她有自知之明。 方辩看她似眩然欲泣的眼睛,终没再说什么,到了门口也只是客气地让她止步。 贝明绯看他上了马离开,这才转身往回走。 林珑却是趁机逮住权英姿,吩咐下人端水果进去,自个儿却拉着权英姿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两人在厢房坐下。 “表妹,你要与我说什么?这么神神密密的?” 林珑看着这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表姐,长得好性子好家世更好,难怪郑家相中她,一把握住她的手,“英姿表姐,你与郑公子?” 一提到郑华翰,权英姿那大大咧咧就收敛起来,两颊飘着两朵红晕,“席上你也看到了……” “英姿表姐,你这举动于你的名声是有碍的,毕竟不是私下的场合。”林珑叹了口气道,本来她不想说这个的,但这世道对于女儿家的名声颇为看重,一旦没有好名声很难许到好婆家的。“若是给大舅母瞧着了,她必定要大怒。” 权英姿这会儿脸色一白,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出格,忙道:“我与他平常不是这样的……”心里挣扎一番,这回不再犹豫,“表妹,我本来想要等两日再与你说的,不过现在你问起,我也不好瞒你,我……我喜欢郑公子……” 这话说得很是坚定,少女的眼神充满了不可动摇的意志。 林珑微愕,她是没想到权英姿会大胆地这么说,转而想想她的性子,倒也不出奇,“表姐,你想好了?” 权英姿大力地点点头,反过来握紧林珑的手,“表妹,这回你可要帮我,我娘那边怕是不会轻易同意,现在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这辈子我嫁定他了。”怕林珑不答应,她又道:“表妹,你也是过来人,当知道看到他会心跳加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这就表示我心悦他……” 林珑想想自己与叶旭尧之间好像没有权英姿说得这样,她在他面前出糗的样子太多了,以至都是本色面对他,微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确定?英姿表妹,你可要考虑清楚,婚姻非儿戏,你若嫁了他是没法再回头的……” 权英姿愣了愣,她没想得那么长远,如今听到林珑问及,方才脸色不自然地道:“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表妹,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迷茫了一会儿,她又坚定地道:“不,我不会后悔嫁给他,表妹,他是很好的一个男人,这样的男人连我爹我哥也比不上。” 林珑听到这里,顿时知道权英姿是真陷进去了,内心斟酌挣扎了一会儿,“英姿表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那义兄是别有居心呢?到时候你当如何?” “怎么会?”这是权英姿最不担心的方面,“他家世又不差,我能有什么让他别有居心?表妹,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他是你义兄,哪里会是个卑鄙的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是个顶好的人。” 林珑一阵恶寒,郑华翰等于顶好的人,这在她眼里无异于是今年最大的笑话,眼前这人到底是她的亲表姐,她看了看四周没有人,试着点醒她,“英姿表姐,郑华翰对你确实是别有用心……” “表妹,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权英姿猛然站起来,严厉地看向林珑,“表妹,你太让我失望了,郑公子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你与他不熟,背后诋毁他的声誉,你这样,让我……我很是瞧不起……” 她自幼受到的庭训就是不在背后议人是非,这是一个大家闺秀真正的教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林珑会这样,脸上不禁有几分失望的表情。 林珑的脸色也渐渐板了起来,悄然呼出一口浊气,她站起来打算先缓和一下与自家表姐的关系,“表姐,你无须当真……” “原来你们俩躲到这儿来,让我好找。”郑南珠微笑地踱进来,笑呵呵地拉着两人,“在说什么,我也要听听。” “没什么,不过是闲话家长。”林珑率先回应,这些话她不想让郑家知道,依自家表姐的性子是不可能透露与自己的谈话内容。 权英姿也不再绷紧脸,“我们姐妹俩难得见上一面,自然有不少话题要聊,这是我俩的秘密,可不能说给人听的。”说完眨了眨眼。 郑南珠看到权英姿的样子,就知道林珑私下没与她说些于郑家不利的话,思及此,方才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将她们二人拉回到花厅说话比较妥。她知道林珑不是傻子,不过就正正因为林珑不是傻子,所以她更不放心,她还指望着大哥成婚后,能提携她找到一户好人家嫁进去。 林珑也没有拆穿郑南珠的意图,对于英姿表姐,她试图去劝,却是收效其微,若不是前段时间忙于婚事,必定不会放任他们发展到这步田地。 天色近傍晚,权吕氏遣了人来接回自家女儿,权英姿有几分不舍地坐上马车离开,朝林珑笑了笑,“表妹,你可记得要来。” 林珑点了点头,与权英姿挥别后,这才与郑夫人、林白氏等人告别,三朝回门自然不能等天色暗了才回家。 叶旭尧早已等在一旁,林珑也没有迟疑,由着他扶上了马车,掀起车窗上的纱帘子挥了挥手。 等马车驶出了林府,叶旭尧方才揽住她的肩膀,“又不是生离死别,难过什么?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林珑白了他一眼,“你是男人,不懂的。” 女人受到的束缚比男人要多得多,这点男人哪里会知道,更何况她是新媳妇,出一趟门是要向叶钟氏请示才行。 “我陪你即可。”叶旭尧淡定地道,完全不把她的离愁别绪看在眼里。 林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握紧他的大掌,有他这句话自己也心足了,相依偎了一会儿,想到他之前说的话,“我们现在还不回府吗?是不是要到静王府去。” 叶旭尧点了点头,本以为她不记得,没想到却记在心上,这让他的心情大好,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膝上,“我们迟点再回去,娘那边,我已打过招呼。” 林珑伸手抱紧他的脖子,“婆母没意见就好,你也知道府里的人……都有点太那个了……” 她想着当着他的面说他家人不好不太妥当,所以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词表达一下她的不满。 “等分了家就不会了。”他道。 林珑靠在他的怀里,如果仅有他们两人就好了,不过这只能想想罢了,现实是不可能的,别说府里的人,光是宗族的人就有不少,人情往来一样都避不开的。 “对了,你表姐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依我看,郑家娶了她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叶旭尧道。 一提到这茬,林珑的秀眉顿时打结,“郑华翰明显是别有居心,他对英姿表姐不是真心的……” 叶旭尧却是突然笑出声来,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权英姿就算不嫁给郑华翰,嫁给别人,你能保证对方就是真心的?” 这话噎得林珑顿时答不上来,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哪个能事先见过对方?就是能见,了不起也就是隔个屏风,人心隔肚皮,又哪能知道对方的心是红还是黑? “但是郑华翰他的功利性太强……” “娘子,有哪家娶媳妇嫁女儿不考虑家世的?你能说别人就没有功利性吗?我看都未必。”叶旭尧不留情面地道,“至少郑华翰对你表姐应有几分真情,真娶了她,念在她的家世与你的关系,必定不会轻易乱来,做事之前还是要三思。” 这样一番话,让林珑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说郑华翰与权英姿,单说她与叶旭尧成亲与感情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是祖上曾有这桩婚约,而他们这么巧遇上了,看似情投意合,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到,他能疼宠她到什么时候?新婚自然是好的。 “是我看得狭隘了。”她叹口气道,“过两天到权家去,我自会与大舅母提上一提,不然万一英姿表姐做出私奔的事情就糟了。”女儿家疯起来有时候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再说依自家表姐这性子,还真的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做决定就好。”叶旭尧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我们是夫妻,就是一体的,娘子,我只希望你是快乐的。” 林珑很少听到他说这么感性的话,现在听闻,心头突然暖暖的,对于与他的婚姻凭添了几许信心。 叶旭尧抱紧她的腰身,一向话不多的他,却又再度开口,“关于贝家的事情……” 林珑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的。”鼓起勇气吻了吻他的唇角,“不否认看到阿绯到来时,我有那么一刻的怀疑,但是,你是我的夫君,不可能会骗我的,夫君,对于这点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的全然信任对于他来说相当的意外,叶旭尧从来没想到她会这样,以为就算她心里不说,心下也会想到一边去,心顿时飞扬起来。 铁臂收紧,他的唇立即堵上她的红唇,辗转缠绵。 林珑也揽紧他,回应起来。 两人都感觉到心从所未有地紧密相连。 到达静王府的时候,林珑下马车时被寒风一吹,这才感觉到脸蛋的温度下降了不少,这时候太阳已下山,天色还没有全暗,天边的一角仍透着几许亮光。 她才刚站定,就看到一身华衣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大笑着迎上前来,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知道这人是静王爷,当朝皇帝的堂兄弟。 “子阳,你可是来了,让本王好等啊。”静王爷热情地道。 “王爷。”叶旭尧做了个揖。 静王爷一把抓住叶旭尧的手,“子阳无须如此客气。”目光很快地落在披着白缎绣红梅披风的林珑身上,“这是你的新夫人?” 这话一出,林珑心下不悦,叶旭尧更是板着脸道:“什么新夫人,我可没有一个旧夫人,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 静王爷一拍脑门,“本王说错话了,叶夫人可不要与本王计较啊。” 林珑立即屈膝道:“王爷客气了。”她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只是这王爷也太口无遮拦了。 静王爷上前虚扶起她,“叶夫人能来,本王可是求之不得。” 林珑站起来,错愕地看他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急忙看向自己的丈夫,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人微言轻,就算嫁进了叶家,也只是这三天的功夫,不可能有太大的影响力。 叶旭尧暗示她稍安勿躁,一切有他。 静王爷这才再度道,“其实想要见你的人不是本王,是本王的王妃,是她想要见叶夫人,几天前就与子阳提过,不过他那时候没应声,本王以为这事不成,正发愁要怎样才能请叶夫人过府一叙,没想到子阳倒给了本王一个惊喜,哈哈……” 林珑看得出来这王爷现在的笑容是真笑,显示着他正高兴,心下对于他的抵触少了些,试探地问,“不知道王妃找臣妇所为何事?” 一提到这茬,静王爷脸上的笑容一收,“她会亲自与叶夫人说。”顿了一会儿,“要不还是让侍女先领叶夫人到内院吧……” 林珑看得出这静王爷不是个客套的人,遂正要点头,就听到一旁的丈夫道:“且慢,王爷,有一事你还要给个交代旭尧才行。” 静王爷错愕地挑眉看向叶旭尧,他与叶旭尧的私交不错,对于这年轻有为的后生,他也乐于结交,两人没有结下过梁子,现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林珑见丈夫似乎有话要说,倒不急于应声,而是拢紧披风站在这台阶上,一时间暗自腹诽这个王爷没有待客之道。 “不知道小王爷在不在?” 静王爷一听到叶旭尧提到自己那个熊儿子,眉头立即一皱,大声要身边的小厮去将自己那个熊儿子领过来。 静王府的大厅里面,林珑自在地坐着喝了口茶水暖暖身子后,这才看到穿着上等华衣的约七八岁的男孩被领了出来,这孩子长相上与静王爷颇为相似,只是眉宇之间可以看得出来是相当淘气的。 不过在父亲的面前,他扮成乖巧的样子行礼,“父王,您唤孩儿?” 静王爷怒喝一声,“小兔崽子,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孩儿没干什么啊?”他茫然地摇摇头,最近自己很乖,没做坏事。 叶旭尧突然掏出一物给他看,“小王爷可还认得?” 他狐疑地看了看躺在叶旭尧手中的死蜜蜂,顿时忆起自己在叶家做的好事,脸色涨红,眼珠子转了转,想要开口否认。 “小王爷敢做不敢当?”叶旭尧冷声道。 “你胡说,我做的有什么不敢认?” 他的话一落地,后脑勺就挨了他爹一巴掌,“臭小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无他,不过是放了一群蜜蜂吓唬我娘子罢了。”叶旭尧冷冷地道,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打算就此罢手。 林珑的神色也是极其肃穆的,原来蜜蜂是这个熊孩子放的,实在有够可恶,本来她只是打算作壁上观,实在气不过出声道:“小王爷不知道这样很可能会闹出人命来的吗?这不是一句玩笑就可以带过去的。” “死、死人了吗?”他还是有几分后怕的,这会儿倒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 “万幸没有。”林珑道,“不过还是有人被蛰到,现在那蛰到的地方还肿着。” “你这个兔崽子,本王带你去喜宴,你倒好,居然去捣乱。”静王爷怒喝,大掌更是狠狠地拍打在自家儿子的背上。 他看到父王动怒,一声不吭地任由父亲教训。 “王爷?”一道柔软的女声传进来。 林珑抬眼看去时,只见到一身华丽紫衣的妇人正急匆匆地进来,只是戴着软纱帽,令人看不清楚长相。 这妇人一进来就把孩子抱在怀里,“王爷,彬哥儿还小,你这样打他合适吗?” “母妃。”他抱紧母亲,只要母亲出面,父王的气就会消下去。 林珑这会儿总算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应是静王妃,静王爷嫡长子朱子彬的生母。再看到对方戴着的面纱,现在她也知道对方为什么急于要她过府了,还是与脸有关,估计是听了外头的传言以及她进宫谒见过太后,这才让静王妃找上她。 叶旭尧一声不吭,无形中给人予压力。 静王爷脸面挂不住,“慈母多败儿,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这性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气急败坏地将儿子放蜜蜂捉弄新娘子的事情道给爱妻听,他不能再任由妻子宠坏儿子。 “真有此事?”静王妃推开儿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的儿子一向很乖的。 只是她忘了他的乖是在她的面前。 “王妃是怀疑我们夫妻说谎吗?”林珑正色道,“我就是当事者。” 静王妃这才留意到厅堂里面的客人,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她识得叶旭尧,那么坐在他身边的只会是他的新婚娇妻,顿时惊讶道:“你是林姑娘,不,叶夫人?” 声音里满是惊喜,甚至脸上的兴奋透过面纱隐隐看得到。 ------题外话------ 不好意思啊,某梦没能万更,主要是亲戚的孩子放假也过来玩了,吵了一整天,某梦只能明天补给大家,抱歉!   ☆、第三十七章 掌财 静王府的厢房里面燃着上等熏香,矮桌上摆了几样时下的鲜果,侍女上前恭敬地给林珑奉上香茶,然后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我之前还真怕叶夫人不接受我们夫妻的邀约。”静王妃做了个请用茶的手势,声音仍因为高兴而隐隐打颤,此间仍未平复下来。 “怎么会?”林珑端起茶盏的轻茗了一口,茶香在口里四散,顿时道:“好茶,甘香绵长,令人回味无穷。” “叶夫人喜欢?”静王妃立即笑道,“这是我闲暇自制的茶叶,待会儿我让人包上几斤给叶夫人回去沏来喝。”话音刚落,就立即转头吩咐人去包茶叶。 林珑看到她这快速的动作,一时间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这静王妃对她也好过头了吧?这热情隐隐地让人吃不消。“静王妃不用这般麻烦……” 静王妃却是握住她的手,“一定要的,你能喜欢我制的茶,我真的很高兴,不瞒叶夫人,你也看到了我急于找你来是有原因的……”她把面纱一掀,露出自己的真容,看到林珑眼睛微微瞠圆了,她略苦笑道:“自打生完我那个丫头后就这样了,我曾经还见过丰盛德的掌柜,可也没有太大的喜色,听到叶夫人的事情,我自然就急于见到叶夫人,请叶夫人莫怪。” 林珑摇摇头,“静王妃不用太客气,臣妇都明了的,不过要仔细看看你的脸。” 静王妃这才抬起头来给林珑仔细瞧。 林珑也没坐着,而是上前仔细地看她的脸,凭心而论,静王妃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比起当初苏州的花魁绮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脸上有着好几处似蝴蝶形状的斑块颜色很深,破坏了这么一张漂亮至极的脸蛋,这又与当初郑南珠的雀斑并不相同,回想静王妃的话,这应是生子后造成的。她记得医书有过记载,称其为“黧黑斑”或者“面黑皯”。 “太医院有给开过方子吗?”林珑一面洗手一面仔细问询,按理这不单单是皮肤的问题了,已经需要正经大夫开方治疗。 “有开过的,内服外用,不过效果不显著。”静王妃很是懊恼地道,脸就是女人的生命,这几个月来她从不在白天让丈夫看到她的脸,夜里行房必要将灯吹熄,除非必要,她也绝不出府,就是不想让人看到她这么一张脸。可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待听到林珑的传言时,她又重新燃起希望。 林珑看出她似乎很急躁,这个漂亮的女人性子很柔软,并不没有因为自己长相过人而骄傲自满,让她对她凭添几许好感,“静王妃不要太焦急,有时候心情的好坏也是能影响到病情的,无论如何要放宽一点心,这样才能好得快一点。” “叶夫人说的是。”静王妃附和了一句,“我现在只能指望叶夫人,不然我也怕孩子他爹会移情别恋……”说到这里,她眉间的纠结更深。 这些担忧,林珑身为妇人自是感同身受,红颜易老而爱驰,这是每一个女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一天,更何况她也看得出来,静王爷对这妻子是相当看重的,静王妃想要守住这份幸福就更不难理解。 “王妃何须如此妄自匪薄,相信王爷也不是肤浅之人。” 听到林珑的安慰,静王妃方才展颜一笑,“他确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成亲后,他就将之前的通房都撵了去,这十多年来,他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还能有什么不知足?”感慨一笑,忙又道:“看我又说了一大通……” “没有,王妃很是令人羡慕。”林珑说的是真话,如果十多年后她也能对外人这般评价她的男人,那么她也是令人艳羡的,伸手握住比她年长十多岁的女人的手,“王妃莫要担心,臣妇一定会尽力。” “叶夫人,我相信你。”静王妃感动地握住林珑的手,“我开始明白叶御史喜欢你什么了,难怪她看不上我那表妹。” 林珑原本还脸有微羞,只是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神色一顿,颇有几分不自然。 静王妃却没有留意到林珑的不自在,径自道:“不过她成那样也是自找的,与人无尤,叶夫人千万不要因为她而对我产生偏见……” 这回林珑猛然抬头看她,她的表妹不会是自己想到的那个吧?糟了,她没来得及问一下自家男人,这静王妃的出身,万一真与她想的一样,这治还是不治?真是个问题。 静王妃看到她眼里的疑问,这回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原来林珑还没有知晓内里的关系,怪不得她之前会说无妨,原来不知情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静王妃咳了咳,小心地瞄了一眼林珑,提示般道:“我娘家姓霍。” 林珑瞳孔一缩,娘家姓霍,下意识问,“临沂伯府的老夫人?” “我婶婆。” “霍大姑娘?” “我堂妹。” 林珑真的想要抚额,早知道是这关系,她就不来了,怪不得叶旭尧之前一个字也不提,也没让她知晓还有一位身份显赫的妇人急于寻她治脸。眼前这人是霍香玉的堂姐,严格说来应是关系较疏远的堂姐,可一想到霍香玉,这浑身都不舒服。 静王妃忙两手握紧她的手,急于解释,“叶夫人,我与我堂妹来往并不密切,她做的错事我一样也没有参与,小时候只道她任性,谁会知道她这般心思歹毒,想要谋人性命,现在这下场也是老天给她的惩罚。”顿了一会儿,“我并不是因为有寻于叶夫人才会这么说的,这真的是我的心底话,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是帮理不帮亲……” 林珑没有第一时间抽出自己的手,仔细地看着面前这静王妃的脸去分辨她的话的真伪,凭心而论,这静王妃是近三十的女人了,却有着一股别于世俗的纯真,这应是静王爷多年来疼宠的结果,不然没有一个女人在成婚这么久还没有大改变的。 她也说不上静王爷这样做对于王妃来说是好还是坏,毕竟要守护这样一个女人花费的精力远不是她能想象的,担不起一个家重担的主妇,背后也同样遭人议论,不过在婚姻上,静王妃应是真正的赢家。 “王妃,您别急,臣妇并没有打算撂挑子就走人。”她面带微笑道,她希望面前这女人的幸福可以长久点,让她对自己的婚姻能更有信心,原来有个男人也能做到从一而终,为什么她的男人就不能往这方向发展? “叶夫人,你看,真是让你见笑了。”静王妃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拉她坐下,“叶夫人别老是自称臣妇,虽然我们王爷也是皇室子弟,但到底是旁支的,叶夫人随意一点即可。” 林珑看她说得真诚无比,这才没再坚持自称臣妇,“我先给王妃打打脉吧。” 静王妃欣然允诺,一旁的侍女立即上前将一个小枕头放到静王妃的手腕之上。 林珑认真地给她把了把脉,其实静王妃之前喝过不少药,体内的毒素并没有沉积多少,那她的脸没有大改善,估计别的原因较多些。 “我先给王妃开张方子,王妃可着府里的大夫看看可用否?” “不用看了,我相信叶夫人。” 静王妃是半点也没有怀疑林珑,这让林珑对她的好感更为上升,毕竟自己与霍香玉的梁子结得太深,她不怕自己暗中加害得是很信任才成,不过有些事还是要走这么一个程序,就怕以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还是看看为好,终归是药。” 静王妃看到林珑坚持,方才道:“那好吧。” 林珑也没含糊,利落地写了方子,交由下人拿去给王府的府医过过目,然再抓药来煎。 “等我给王妃调制出适合用的肤膏,我再亲自送来。”她笑道。 “叶夫人,真的万分感谢你……”静王妃这回得偿心愿,笑起来哪怕脸上有斑,仍然是十分明媚动人的。 林珑抿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笔,看着侍女将文房四宝撤下去,这才有心思再去喝那香茶,“王妃这茶真是制得好,不知我可否也学学?” 静王妃看到林珑不是说笑的,哪有不肯教的道理?“这很容易的,叶夫人,我一说你准明白……” 一个认真说,一个也诚心学,气氛更是融洽不已。 静王爷原本不太放心,还是与叶旭尧一道过来看看,站在窗外听了半晌,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轻拍叶旭尧这后生的肩膀,“你妻子很好,有空时常带她到府里来坐坐。” 他很是放心林珑与自家妻子来往,总比别有目的来接近他妻子的人强得多。 叶旭尧的嘴角一勾,无可无不可地笑了一下。 静王妃强行留下林珑用膳,席间还押着自己的熊儿子给林珑道歉,这回更是不打算护着儿子,由得他给他爹教训去,不给点教训这孩子不长记性。 林珑反而对静王府的小女儿感兴趣,这娃儿不过半岁左右,眼睛大大的很是惹人疼,她抱在手里都舍不得放。 “与王妃长得真像。”她夸了一句。 静王妃凑过去看看,掩嘴一笑,“我瞅着像爹多一点。” 两个女人讨论起小娃娃来气氛颇为热烈,而那熊孩子小王爷却被他爹罚面壁思过,此刻苦瓜着一张脸,瞄到老爹身边的侍卫头头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顿时动也不敢动。 叶旭尧携林珑离去时已经天色全黑,林珑朝前来相送的静王妃道:“王妃止步。” “不碍事的。”静王妃笑道,面纱在微风中飘拂,衬得她的声音很是神密而好听。 两相挥了挥手后,方才各自转身背道而驰。 “夫君,你怎么不告诉我,静王妃与霍香玉的关系?”林珑这会儿终于打算与丈夫算总账。 “你现在知晓了,打算不理她吗?”叶旭尧不答反问。 “怎么会?” “这不就结了。” 林珑仍旧插腰瞪着他,一时气不过他太过于平淡的样子,抓起他的手朝手臂就是狠狠一咬。 叶旭尧也没感觉到疼,看到她这样子反而更添几丝娇美,“小心别咬坏了你的牙,要不回去我再给你咬吧。” 这调侃的话令林珑的脸一红,扔下他的手臂,谁喜欢咬他? 叶旭尧一个使劲将她反身压在身下的软褥上,就着并不明亮的光线看着她生动的面容,林珑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喉头一动,他低头就亲上她的红唇,她揽紧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回应…… 半晌,她在他的怀里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我想京城的人都会羡慕静王妃的……” 叶旭尧低头看她,“你想向她一样?” 林珑一怔,同样也眯眼看他,“你说呢?” 叶旭尧眉间皱了皱,没再继续说话,把性子养成那样,万事有利有弊。 林珑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了笑,她也没指望他作答,毕竟对于男人来说多子多福气,现阶段要他守着自己一个人过活,严格来说不可能也不现实,遂转移了个话题,“我打算过些天重开玉肤坊,你以为如何?”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你喜欢就好。” “话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的。”她忙要求一个保证。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秀发,“我说过的话何时不做数?” 林珑猛地拉低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一亲,“那可说好了。”随后扳着手指道:“原本我还担心琦儿与二娘应付不来,可今儿个阿绯来了,正是老天知我心意送来个帮手……” 叶旭尧听着她一一点着分派给各人的工作,一双墨眸里面都是她的身影,突然他收紧了手臂。 林珑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随后看到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你做什么?吓死人了?” “没什么。”他微睑眼眉道,“阿珑。” “嗯?”林珑抬头看他。 “你还是做你自己最好。”他一脸严肃地道。 林珑狐疑地看了他半晌,等了又等没等到下文,最后道:“莫名其妙。” 叶旭尧也不解释。 回到府里,给叶钟氏回禀之后,夫妻二人回到南园。 林珑想要去看账册算账,在回程的路上她就开始心痒痒的,叶旭哪里会让她在这良辰美景之时去算账?一把抱起她硬往澡间带去,还是洗鸳鸯浴最为实际。 随后,鸳鸯浴洗完,头脑晕晕沉沉的林珑又被往床上带,再接下来,自然又是另一场的夫妻“角力”。 以至翌日,林珑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比初夜那会儿更甚,更为后悔不该随他疯,最后苦了的是自己,气不过地抓着他的手臂狠咬一口,这于叶旭尧而言没有半点威胁力,反正不痛不痒,吃到嘴里才是真的。 在这闺房问题上,叶公子完胜林姑娘。 用过早膳,叶旭尧就打算回去销假了,盐务这案子没结,他自然不能放下心来。 林珑送他出院子,嘱他早去早回,她会在家里等着她。 叶旭尧看她笑得很是谄媚,墨黑的眼珠子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她就要呲牙咧嘴,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珑顺利送出要去为她这个小家打拼的男人,这才转身回去。 早上坐在罗汉床上,她一面喝口香茶一面在打算盘,那算盘珠子“噼啪”响,这让在外等着要回话的南园的丫头婆子都心头直跳,自家奶奶的算盘打得真好,看来又是个利害的主。 林珑算完贝明绯带给她的账册,与她带来的银票数目吻合,这才收起了账册,这营利的数字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这数月光是营利就狠赚了八千六百五十一两三钱,这账还只盘到八月。 看了看林南写来的信,字里行间有对她的关心,还有建议最好在苏州城别的地方开分店,扩大经营规模,毕竟要趁丰盛德还没有缓口气派人去苏州收拾烂摊子时,抢先争取客源。 这个她当时有想过,不过现在京城的店要开,苏州的是根基,还是以稳为主,想定后,她立即写信给林南,否决掉他要开分店的提议,为了不使南叔想岔了去,她把原因也解释得一清二楚。 这才着香椽去把匪石唤进来给她送信。 匪石腼着笑脸进来,“小的还没来给奶奶请安。” 林珑轻拨茶渣笑出声来,“就你嘴滑,得了吧,再滑奶奶我也不赏你,赶紧给我送信去。”眼珠子努了努。 匪石会意地拿起矮桌上的信,看到是送苏州林掌柜的,忙笑道:“奶奶放心,小的定不辱使命。” “你再油腔滑调,奶奶我可要罚你了。”林珑笑道。 匪石做了个怕怕的样子,赶紧退出屋外,随后屋里是林珑的笑声。 匪石耸耸肩,立即抬脚就要下楼去。 “没个正形,给爷看到,你等着抽筋剥皮吧。”香椽嗔了句。 “你当爷是暴君啊?我那是在哄大奶奶高兴。”匪石道,伸手轻勾香椽的下巴,“莫非你暗恋我……” 他调侃的话还没有说完,香椽就一脚把他踢下楼,“赶紧滚你的,别在这儿碍眼了。” 匪石不察,滚落楼梯,随的嗷嗷叫,“你个狠心的蹄子,给爷等着。”抬头朝楼上的香椽作势叫嚣。 “我呸。”香椽又骂了一句,看他走远,这才笑着拍拍手准备回屋里侍候。 素纹正好在她身后,吓了香椽一跳,“你做甚?无声无息到人身后是要吓死人了……” “香椽,你是不是喜欢匪石?”素纹问道。 香椽脸一红,当即否认,“没有的事,你可别给我扣屎盘子,我才瞧他不上。” “是吗?”素纹斜睨她不相信,“匪石年纪不过二十,又是爷跟前的人,说话又风趣,你看上他有何丢人的?” “呸。”香椽这回连耳朵与脖子也红了,“没事别瞎猜,仔细给奶奶听见,不然你我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素纹看到香椽掀帘子进去了,这才嘀咕一句,“死鸭子嘴硬。”心下也开始着急,香椽都有看上的人了,自个儿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 林珑用过午膳休息后,起床正要忙一下家事,偏在这时候,素纹领着抱着账册进来的匪鉴,她看得不由愣了愣。 “这是什么?” 听到林珑问,匪鉴笑道:“这些都是爷名下的资产,爷今儿个早上吩咐了,既然奶奶喜欢打算盘,那就一并把这些个都算了吧,省得他费脑力。” 林珑一听,不由得对丈夫的话轻“呸”一声,不过转而一想,这是叶旭尧拐着弯儿把他的家当交给她来管,这么一想,她又心里喜滋滋的,着素纹搬来放下。 匪鉴看自家大奶奶的样子,心下暗想,难怪爷以前老说大奶奶是钻到钱眼里去了,现在看来还真像,当然这话他不敢瞎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 “大奶奶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可以问小的。”他上前狗腿道。 林珑瞄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打开手中的账册看起来,她夫君名下倒有不少产业,有酒庄客栈这些个倒不太稀奇,但居然还有几处煤窑。据她所知,这煤窑没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人还弄不到手,一般也招人惦记,没想到自家夫君暗地里还做这个生意。 匪鉴是人精,看到林珑的目光落在煤窑的账册上,立即道:“这个是爷从正规途径收购来的,其实当初爷不太想要……” 林珑笑着打断他的话,“我可有说什么来着?” 匪鉴愣了愣,得了,他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小的多嘴了……” 林珑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得了,我看看账册,你且下去喝碗水,有问题我再唤你。” 匪鉴忙应声,立即就退了出去。 林珑不算不知道,一算才知道自家夫君名下的产业颇赚钱,难怪当初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来帮她,尤其是给她添妆的那些,后来都没在叶钟氏的面前过过明路。 看着手中的财产不少,林珑算得更起劲。 “大奶奶,商嬷嬷求见。” “哪个商嬷嬷?” “太太派来给大奶奶调理身子的那个。” 林珑闻言一怔,这才记得叶钟氏跟她说过,能派来的应是叶钟氏的心腹,遂道:“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香椽进来禀报,“大奶奶,老太太遣了个金嬷嬷过来……”   ☆、第三十八章 钻营 商嬷嬷站在廊下目不斜视,看到一旁过来的金嬷嬷,脸色微微一变,这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她还不至于连这点眼界力也没有。 一脸精瘦的金嬷嬷也打量了一下微胖的商嬷嬷,随后与她一同立于廊下。 两人看到穿着一等丫鬟服饰的素纹出来,忙上前,同时开口,“大奶奶是不是要宣召……” 话还没说完,两人都停下注视对方一眼,同时住嘴。 金嬷嬷心下不高兴,好歹她是老太太的人,这商嬷嬷凭什么跟她争? 商嬷嬷也不爽这老摆资格的金嬷嬷,大奶奶的正经婆母是太太,按理也是应先见她才对。 素纹看到这两人又要同时开口,忙道:“两位嬷嬷别急,我们奶奶之前刚下了命令,要这院里所有人集合,她好认认,免得到时候都不知道找什么人吩咐,很快就会见两位嬷嬷。”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香椽已领着一群二等丫鬟与仆妇上楼,连守门的婆子也上楼来,粗略算算约莫有三十来号人。 商嬷嬷是知道叶钟氏给林珑派遣了多少个佣人的,如今看到悉数到齐,眼里光芒闪了闪。 金嬷嬷脸色拉得老长,这大奶奶是要给她下马威吗?她到底是老太太派来的,大奶奶这才不过成婚四天,这态度忒嚣张了。 等人陆续进去了,香椽方才出来吩咐道:“两位嬷嬷,我们奶奶有请。” 金嬷嬷抢先一步往门口走去,商嬷嬷银牙一咬跟在了后面。 已近傍晚,屋里的光线并不太明亮,林珑坐在罗汉床上正捧着茶碗喝茶,她的面前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素纹念着花名册,点到名的都出列自报家门。 金嬷嬷与商嬷嬷两人没有插嘴的余地,这节骨眼也不好打断这节奏,两人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儿侯着,等林珑开口要她们上前去。 “芳草。” “奴婢在,回奶奶的话,奴婢是外间洒扫庭院的。” 林珑打眼看了看这精瘦的丫头,点了点头,芳草立即回列。 素纹这才再念下一个人的名字,“小红。” “奴婢在,回奶奶的话,奴婢是外头掀帘的。” 林珑知道这个二等丫鬟,说话明快,颇为讨喜,也点了点头,脸上颇有几分笑意。 三十来号人一一上前自报家门,也花了约莫近半个时辰。 林珑看到素纹合上花名册,这才道:“都点完名了?没漏的?” “回奶奶的话,没漏的,都在这儿。” “很好。” 林珑脸色和缓地放下手中的茶盏,自罗汉床起来站在脚踏上,“唤你们来,一是我要认认脸,二是我这院子虽小,但也得讲规矩。太太尚在堂上坐,大规矩你们一定要守,我这儿却也同样有小规矩,若是不遵守,可别怪我这当大奶奶的不留情面,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们背后站着有谁,一律都会被我撵出院子去。”说到这话时,她的脸色一板,“我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这是最重要的一条,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是,大奶奶。” 没人把林珑的话当成耳边风,这四天来,只要不是个蠢人,谁不在观察这新上任的大奶奶?交系好的早就私下交流了,透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人似得出一个结论,大奶奶不好糊弄,所以现在林珑再耳提面命,她们哪个不仔细听着? “甚好。”林珑这才朝素纹点点头,“你且把我写下的规矩一条一条念出来,念仔细点。” “是,大奶奶。” 素纹放下花名册,拿起林珑拟好的规矩开始念起来。 林珑重新坐下来,示意香椽给她换茶水,眼尾的余光瞄到那两位嬷嬷,本来她打算迟个两天才再公布规矩,偏这老太太叶秦氏给她的院子派了人来,不管这人是不是好的,在她眼里都不是善茬,老太太哪有那么好心。因而她改变计划,偏在接见这两人之前宣布规矩,自己先占据主动。 约莫半盏茶功夫,素纹方才念完,恭敬地回禀,“大奶奶,念完了。” “嗯。”林珑沉下脸来,“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奶奶。” 林珑这才满意地再点点头,同时点了陪嫁而来的如霞与如雁,还有之前叫芳草和小红的女孩,一共四人,看到她们出列,方才道:“自今儿个起,你们就在屋里侍候吧,芳草与小红改个名儿,嗯,就叫绿春与绿秋吧。” “是,大奶奶。”四女同时喜上眉梢地应声,能升到大丫鬟,不但月银会增至二两银子,别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 林珑也明白叶钟氏除了把香椽与素纹给她,没再派大丫鬟来,就是要她自个儿培养亲信,约莫了解了一番后,她提拔了没有什么大背景的芳草与小红,这样用起来会更顺手一些。 香椽适时地上前,“大奶奶,两位嬷嬷已到。” 林珑这才一副回神醒起的样子,忙道:“快让她们进来。” 金嬷嬷与商嬷嬷两人一道上前来,先给林珑行礼请安。 “两位嬷嬷赶紧起来。”林珑似和气地道,与她之前训示下人规矩的样子相差甚远。 两位嬷嬷这会儿也知道林珑的和气并不能完全当真,故而没有一个真拿架子来面对她。 “不知两位嬷嬷前来,是不是老太太和太太有什么示下?”林珑揣着明白装糊涂。 商嬷嬷抢先道:“太太着老奴是来给奶奶调理身子的。” 金嬷嬷不悦地瞄了眼商嬷嬷,“老太太也很是记挂大奶奶的身子,再者大爷与大奶奶是新婚,老太太怕大奶奶年轻有些地方不懂,所以才着老奴过来帮衬大奶奶。” 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要来指手划脚的。 林珑微微沉吟,这老太太还真是不省油的灯,怕是想要他们夫妻内部起间隙才是真的,自己不过一新媳妇,这老太太就盯上她,无非是想要叶钟氏焦头烂额,也让大房沦为笑柄。 这两人,其实她一个都不想收,但身为新媳妇若是贸贸然拒绝掉,只怕流言蜚语接踵而至,这根本就由不得她拒绝不要。 沉吟了一会儿,她笑道:“既然是老太太和太太的心意,按理我这当孙媳妇与媳妇的人是不能拒绝,不过,你们进得我的院子,是不是也要守我这院子的规矩?” 这话让两位嬷嬷睁大眼睛,她这是抛给她们一个难题,如果答不愿意,她们可是长辈赐下的,由不得年轻媳妇拒绝,但也是在打大奶奶的脸,立即就会被她反制;若是答愿意嘛,这往后还有她们说话的余地?这大奶奶说话笑咪咪的,瞬间就给她们挖了陷阱,尤其是她刚刚给一众奴仆宣布了她订的规矩。 商嬷嬷倒好些,她没有那么多私心,遂道:“太太在来时就给了老奴命令,让老奴听凭大奶奶差遣,既然老奴进得大奶奶的院子,自然要遵奶奶的规矩。” 林珑很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看向金嬷嬷,大有她一说不,她立即就让人去回绝老太太。 金嬷嬷见状,咬了咬牙,狠心道:“老奴哪敢自作主张,自然惟大奶奶马首是瞻,听侯奶奶吩咐。” “两位嬷嬷都是聪明人,我是万分相信老太太和太太的眼光,希望你们俩不要让我失望。”林珑笑道,“素纹,香椽,给两位嬷嬷看座。” 金嬷嬷看到搬来椅子,倚老卖老的一屁股就坐下了,商嬷嬷倒好点,先行给林珑行了一礼,然后才斜斜地落坐,顿时高下立见。 林珑也没着恼,犯不着才第一天就翻脸,恩威并施嘛,脸上笑得更灿烂,“两位嬷嬷也知道我是新媳妇,确实啊有不少地方都不懂,还需两位多多提点。” “大奶奶客气了。”金嬷嬷仗着自己是老太太派来的,林珑应该不敢怎么对付她,所以说这话时有几分高傲和轻蔑,心下计算要如何才能完成老太太布下的任务。 商嬷嬷却是道:“大奶奶过谦了,太太就说过大奶奶是主子,老奴是下人, 当以大奶奶为主,老奴可不敢擅自做主。” 这短短几句话,林珑对这两人的性情渐渐掌握,再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吩咐香椽去给两位嬷嬷安排住处,这是她的下人自然要住在她的院子里,顺道还指了两个小丫鬟侍候这两尊大佛。 才不过是第一天,这两位嬷嬷也没有展现出什么厉害的地方,起身行礼就退了下去。 “奶奶,奴婢瞅着这金嬷嬷绝非善类。”素纹在重新沏茶上来的时候道。 林珑端着茶碗轻轻地拨着茶渣子,“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即可,出了这院子,我可保不住你。” “奴婢知晓,哪会乱传话出去。” 素纹一向知道分寸,她现在要的是能在林珑面前说得上话,外面的人不知情以为她与香椽地位一样,只有自个儿清楚林珑更为信任香椽,那可是在苏州就结下的善缘,而自己曾经还幻想过当大爷的姨娘,有过这样的过去,就更要卖力讨好林珑。 林珑看她急于表现的样子,半晌没有言语,最后起身时,站在脚踏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表现,奶奶我不是瞎子。” 素纹看到林珑转身到内室去,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侍候,而是仔细琢磨林珑这句话,就怕自己想歪了去。 直到林珑重新换了身衣裳出来,吩咐她去下菜单子,她这才看到天色已暗,大爷应该回来了,怪不得林珑换下之前穿的,大爷喜净,大奶奶自然要投其所好。 她认真记下林珑吩咐的菜单子,大多都是叶旭尧的口味,她心下自是暗忖,林珑能入得叶旭尧的眼,必有其过人之处。 此时的叶旭尧刚进入府邸,扔下马鞭正要回南院,就看到不远处有人迎上来。 “尧哥儿回来了?走,我们叔侄俩去喝一杯。” 他定睛一看,眼前笑得精致的小胡子一颤一颤的人不正是他那个三叔?这才过了两天,就坐不住了? “三叔这酒席,我怕是不好喝啊。” 叶明恻的脸上神色难看,这侄子一向油盐不侵,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他都没有应下自己的事情,如今更是被他知晓底牌,表面上他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这两夜其实都没睡好,都怪家里的婆娘连门也把不住,把这个漏给了叶钟氏,这才惹祸上身。 “尧哥儿,跟三叔跟杯酒都不愿?” “三叔也无须用激将法,如果我是三叔,与其现在与我套近乎,不如还是去想些实际的办法为妥,须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什么意思?” “三叔又何必要我明言?这么些年你做了那么多事,就真的不怕夜长梦多,上山终遇虎,三叔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叶旭尧不想与他多寒暄,这些话他说与不说,叶明恻现在都是骑虎难下。 “哼,你不当我是三叔,我自然也没有必要拿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尧哥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一笔写不出一个叶字来,我若不好过,你也休想置身事外。” 叶明恻恼羞成怒,当即拂袖而下,这样被侄子打脸,实在丢脸至极。 叶旭尧冷冷地看了他的背影,很快就披风一闪往南院而去,这个天时,林珑一定在等他回来用膳,想到妻子,脚下的步子猛地加快。 叶明恻板着脸走了一会儿,最后招手让贴身小厮去请长兄叶明恂,既然小的不给脸,那他找那大的,这大哥好歹还是侯爷,比小的那个管用,而且好糊弄。 看到小厮跑远,他背着手哼着调儿回去,有偌大的叶家在,他还不至于太担心,叶钟氏想分家?哼,老爹老娘还健在,何时轮到她发号施令?掌握了秘密又如何,他不得好,她身为长嫂襄阳侯夫人又能得好? 南园,林珑在屋里徘徊着,直到如霞进来禀报,说是大爷已经进了院子。 她这才手抚了抚鬓发,亲自掀起帘子急忙下楼打算去迎他。 刚急忙跑了几格楼梯,就听到咳咳的提示声音,她微眯眼看去,在廊下的灯光一照,露出的是金嬷嬷那张瘦脸,她知道她咳什么,无非是想说她不庄重,她不待她开口,抢先道:“嬷嬷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老奴没有。”金嬷嬷立即否认。 “嬷嬷无须讳疾忌医,待会儿我宣府医过来给嬷嬷诊脉,大爷就要回来了,你既然疑似感染风寒,就不要在此侍候了,还是先回房吧,省得把病气过给大爷。”林珑笑得善解人意道。 金嬷嬷眉头拧紧起来,这大奶奶怎么说话不讲道理?她都说她没病,不过是咳两声提醒她罢了,“大奶奶,老奴的身子好得很……” “身子好不好要大夫诊过脉才能知晓。”刚从厨下转出来的商嬷嬷道,“我们太太还指望着大奶奶能尽快怀上孩子,老太太想必也是着急的,金嬷嬷,你还是赶紧退下吧,莫把病气过给主子。”不顾金嬷嬷难看的面容,“到时候我们太太可不顾你是谁的人,照惩不误。” 金嬷嬷没想到这一主一仆居然会联起手来对付她,这会儿她恨不得咬舌,刚才就应该直接出言说林珑不够庄重,玩莫测高深做甚?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得嘴角冷冷一笑,“老奴再不济也是老太太的人,既然大奶奶容不下老奴,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太太,老太太自然会有示下……” “谁让你这么跟大奶奶说话的?” 叶旭尧的突然出声,吓了金嬷嬷一跳,她猛然回首,看到叶旭尧板着脸看她。 林珑在楼梯时就看到他进院的身影,估摸他到达的时间,这才借机说了刚才那一番话,无非就是看准了这金嬷嬷的有恃无恐,这奴仆再大能大得过主子? “夫君。”她立即走下去迎接他的归来。 叶旭尧明显很受用她这一套,看到她时,脸上线条柔和了许多,“用了晚膳没有?” “正等你呢。”林珑摇摇头,笑着回应。 叶旭尧伸手握紧她的手,感到一阵凉意,不由得皱眉道:“这京城的秋天不比苏州温暖,天色一暗就会冷很多,往后不要再到楼下迎我,省得冻坏身子。”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上。 金嬷嬷看着他们夫妻恩爱逾矩的举动,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要说几句,随后还是识趣地闭上嘴巴。 她不做声,叶旭尧却没有忘记她,指了指她,明知故问,“谁派来的?” 林珑不做声,眼睛一瞄。 商嬷嬷挺身而出,“回爷的话,金嬷嬷是老太太派来的。” “怪不得敢在我的院子里乱吠?连主子的脸面也不给。”叶旭尧冷哼道,“以下犯上,拖下去掌嘴三十下,然后哪儿来的给我滚哪儿去。” 话音一落,他就拥着林珑往楼上走。 “大爷,老奴是老太太的人……”金嬷嬷没想到这大爷面冷心肠也这么硬,惟有赶紧搬出老太太来保驾护航。 “不知反省己过,再给我多掌嘴二十下,直接扔出院子去。” 底下的奴仆听到叶旭尧的吩咐,二话不说,赶紧执行自家爷的吩咐,再说不过个把时辰,这头抬到天上去的金嬷嬷已经令这院子的下人个个都不爽她。 楼上的林珑在进屋前,悄然往楼下看去,刚好看到金嬷嬷被掌嘴的样子,心下也有了计较。 “进屋吧,那等人有什么好看?”叶旭尧扶着她的腰挑帘子进去。 林珑搂紧他的腰,笑咪咪地看着他的侧脸,“给我个面子,饶过外面那刁奴。” 叶旭尧挑眉看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 林珑拉着他的大掌到内室,把他给她披上的披风解下,然后上前去给他换衣裳,“我并不是同情她,也不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而是你若就以这理由遣走她,老太太那儿不好交代。知情的嘛兴许不会说什么,不知情的只以为是我在背的撺掇你,这样我的名声肯定有碍……” 叶旭尧看着她头顶上的发旋,嘴角微含笑意。 林珑给他系好家居服的腰带,抬头看他,腰肢被他揽紧,他低头就亲上她的红唇,她哪里还能再说下去,两手攀着他的肩膀,只能先回应他的索取。 半晌,她软软地由他抱着,哪壶不开提哪壶般道:“你还没洗脸呢?” 一向爱讲究的叶大公子,这会儿居然被他的娇妻嫌脏,顿时脸色就是一板,她真是他的冤家,看到她,什么原则都能靠边站,“嫌弃我?嗯?” 林珑但笑不语,正要挣开他的怀抱去绞帕子过来给他洗脸擦手。 叶旭尧哪肯给她这机会,一个旋身就将她圈紧就地正法。 林珑这会儿终于意识到惹火烧身,忙求饶,叶旭尧神色冷然地道:“晚了。” 他一个弯腰抱着她就扔到床上,随后眼神一沉,将她刚给穿好的衣裳撕开,步步往床上而去。 林珑似小白兔一般地往床里面缩,随后脚被他一扯,她的身子就向他的方向倒去,瞬间被他扑倒在床,“先用膳,好不好?” “不好。” 叶旭尧倾身在她秀气的脖子上落下一吻,明显是先打算吃了她。 林珑这会儿俏脸嫣红,知道再也阻止不了他,此刻只能承受下来,在沉沦无边的欲海之前,她挣扎着道:“你还没应我呢?” “先放了那老东西?”他挑眉看她喘气的样子。 “为何?” “就算遣走一个金嬷嬷,明儿会来个银嬷嬷,后天兴许还会再来个铁嬷嬷,这是治标不治本,我要的是一劳永逸,不让老太太再往我们这小院塞人,这金嬷嬷还不能走。” 林珑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接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情我心里有数,嗯,依我可好?” 她这会儿的要求是挑战他的权威,所以她的小脚往上摩挲他的小腿肚。 叶旭尧的喉头一动,知晓她这故意撩拨他的举动背后的意图,竟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股不知名的兴奋,道:“依你。” 林珑瞬间轻笑出声,在他有大动作之前,忙扬声吩咐了一句。 外头的香椽应声后,她这才放心地跟着感觉走,不过成亲四天,她感觉自己也堕落了。 楼下的金嬷嬷被打得鼻青脸肿,正被反扭双手赶出院子去,香椽突然“咚咚”地下楼,站在楼梯上道:“金嬷嬷,你命真好,奶奶替你求情,爷已经允了,你不用出院子了,今后可得记得尽心侍候奶奶,这可是你的造化。”   ☆、第三十九章 吃瘪 金嬷嬷听闻,肿起的脸上没有半能做出半分表情来,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自己正咬紧一口银牙,原本还想着回去向老太太哭诉,不敢告大爷的状,说道说道这个设了个陷阱给她踩的大奶奶也好,老太太正愁没有名目找这大奶奶的碴。 现在倒好,打她也挨了,好人偏还要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大奶奶来当,气得真想当众吐出一口老血,这大奶奶实在令人发指。 “怎么?我们奶奶帮你求情,你连句谢也没有?”香椽看这金嬷嬷呆愣在那儿,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大有这金嬷嬷一句不合心意,好转身就上楼告状的味道。 金嬷嬷的嘴角扯了扯,只感到一阵的疼痛,“没,没有,老奴谢过大奶奶。”说完,还痛得咧了咧嘴。 “你知晓就好。”香椽道,“得了,你的脸现在这个样子,也莫要污了我们奶奶的眼,还是先行回屋歇着吧,若是真感染了风寒,这可得要上报的。” “这个我看着她就行。”商嬷嬷冒出一句话来,她与金嬷嬷的住处就在隔壁,两人还共用一个小侍女,现在看金嬷嬷这样子,还不得趁机落井下石? “那敢情好,商嬷嬷,那就交给你了。”香椽立即道,她原是太太屋里的大丫鬟,要论亲疏厚薄,这金嬷嬷拍马也不敌商嬷嬷。 商嬷嬷笑着应下了,今儿个她把注意力都放在对头金嬷嬷身上,倒是忽略了叶旭尧与林珑二人在楼上做的事情,不然身为专管这事的嬷嬷,她必定会阻止这两人过多的房事。 香椽看到金嬷嬷被商嬷嬷命粗状仆妇拉回屋里后,这才吩咐人要厨房送热水上来,事情办妥后,正要转身上楼,看到匪石匆匆进来,她皱眉道:“你怎么这时候进来了?” “我有急事要禀告大爷。”匪石边说边往楼上跑。 香椽怕他撞了叶旭尧的楣头吃不了兜着走,忙拦他,“你有什么话待会儿再禀,这会儿不方便。” “怎么了?”匪石一看香椽的样子,不像是自家男女主人吵架的样子。 “总之你别问。”香椽俏脸一红,推他一把,“你且在楼下等着,或者到厨房要她们给你碗热汤暖暖身子,总之我不唤你,你别到楼上来,听明白没有?” 匪石不是傻子,相反他也曾随叶旭尧出席过饭局,到过烟花柳巷之地,自然是知道男女之事的,朝楼上望了望,“爷这么好兴致?” 香椽见他意会,那潮红更是延伸到脖子和耳朵,跺了跺脚瞪他一眼,一个旋身急忙身往楼上跑去。 匪石摸了摸后脑勺,认命地先到厨房找点吃的,他也忙到现在滴水未沾呢。 转到厨下,厨房头目陈大娘看到他这位大爷身边的红人,自然是忙端上好酒好菜给他吃,“还想吃什么吩咐一声,都是现成的菜,弄弄就能吃。” 他看了看桌上的鸡鸭鱼肉,忙摆手道:“这就成了,不用麻烦,还有这酒,我不要,不然给爷知道我在当差时喝酒,这吃了不兜着走。”挟了块鸡肉就吃了起来。 陈大娘忙“哎”地应了一声,亲自把这酒端下去,然后就坐了下来看着匪石吃。 匪石看她这样坐着看自己吃,那里还能吃得愉悦,“陈大娘,有什么就真说。” “石哥儿,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看你常跟在爷身边,哪里有什么好差事知会我一声,我那大哥家的侄子……” 匪石一面吃一面听她吹捧自家大哥的侄子,心里想着就这一桌子的菜换个好差事,这也太便宜了吧?再说他又不是管事,这些个事情巴结香椽与素纹还快一点,毕竟大爷的家当都是大奶奶在管着,这人事任命还不是大奶奶一句话? 不过面上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回得模棱两可,直到香椽来唤他,他才一抹嘴巴走人,什么实质的承诺也没给。 收拾残羹剩饭的陈大娘原本喜滋滋的,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匪石就是白吃了一顿,也没说帮她的忙,遂气不过骂了声“呸。” 匪石急忙上楼,在内室的外面就禀道:“爷,奴才刚打听到,三老爷邀侯爷吃酒呢,侯爷已经欣然允诺了……” 屋里正抱着娇妻享受那情事余韵的叶旭尧突然神色一绷,看到林珑仍旧媚眼如丝地看他,遂又低头在她唇上一吻,半晌才回了一句,“知道了。” 林珑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推了推他,“我累了……” “我也没说又要来一次。”叶旭尧道,径自下床去拧干巾帕来给她擦身。 林珑没动,任由他侍候,现在她倒是没有洞房那天羞到不行的样子,该看的该用的都看到摸到用到,她再害羞那就是装了。 重新穿好衣裳,她大方地伸开手臂要他抱。 叶旭尧很喜欢她在情事后这么乖巧的样子,娇娇俏俏的似要惹人疼入心堪,这会儿的她比平日冷静自持的样子更令他心动,一把打横抱起她就往屋外而去。“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你不喜欢?”林珑伸手卷着他的发尾来玩,双眼波光潋滟地看着他。 叶旭尧看到她这副样子,见鬼地又有几分蠢蠢欲动的样子,不过想到晚膳还没有用,遂又按捺住心思。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吹气道:“晚上就寝时你就会知道我喜不喜欢了。” 林珑的俏脸一红,知道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低声轻“呸”了一句,终于老实下来,不再去挑逗他从而让自己饿肚子。 外头早就摆好了膳食,他一放下林珑在凳子上,林珑就开始挟菜吃起来。 看得他微摇了摇头,自个儿也坐下吃起来。 吃了个半饱后,林珑方才记起匪石禀报了什么,“三叔父请公爹喝酒?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会是我多想吧?” “他们臭味相投,你不用去管,万事有我。”叶旭尧对老爹这人有这举动并不稀奇,反正他爹那人身上优点甚少,缺点倒是一箩筐。 林珑含笑道:“公爹好歹是你爹,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吧。” “面子?我可不认为我爹有这玩意儿。”叶旭尧无情地批评道,对于自家老爹,他可是没有半分好感,尤其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此刻被儿子背后批评为没有面子的叶明恂在两杯黄酒落肚后,听到自家三弟后面的话,顿时吓得酒醒,忙使眼色让人去将门关上,省得他们兄弟的谈话传出去惹下大祸。 “大哥放心好了,这里全是我的人,坏不了事。”叶明恻道,“大嫂和侄子那儿还要大哥多多帮忙疏通疏通,这些个事我尽快会摆平它……” “你怎么摆平?”叶明恂哪是还有再喝酒的心思,猛然站起来,“不行,三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兴许现在别人正抓着你的把柄准备要害我们家,要不你赶紧上一道请罪折子,这事是你一人做的不能连累全家人……” “大哥。”叶明恻就知道他大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没有半点可让人指望之处,“大哥,本来这事我都做得极隐密,都怪大嫂,现在好了,出了这么些事,我们大家都不得安生……” 叶明恂也是恨妻子的,没事审出这些个玩意做甚,其实哪家没点猫腻,但就自家兄弟胆子贼大那些个案子也敢碰,“现在怪你大嫂也没有用,还是赶紧想对策要紧,三弟,我想过了,这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赶紧上请罪折子,了不起被罢官,也好过全家遭殃。”他是越想越怕,“不行,我还是赶紧找爹我,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把家分了,这也不至于全家人都被拖下水……” 想定后,他忙起身,这次他不能再替三弟擦屁股,还是明哲保身强。 叶明恻看到自家大哥那怂样,气不打一处来,尤其看到他要出去找父亲,非但没拦着,反而淡定地喝了一口酒,“大哥,这事你不管我不怪你,不过你做得初一,我就能做十五,你也给我听好了,你在外头的丑事也不少,我这把嘴要密也行疏也行,你看着办?”挟了颗花生米抛到嘴里。 刚走了几步的叶明恂顿时止步,回头愕然地看向威胁他的亲弟,“你,你还是人吗?我是你亲哥。” “大哥,我若不是人,早就爆出你的丑事了,现在你还会做在这儿?”叶明恻冷哼道。 好半晌,叶明恂这才再度落坐,表情一片阴郁。 叶明恻亲自给自家大哥倒酒,笑道:“我们是亲兄弟,何须太见外?” 叶明恂看着那酒杯,恨不得一把甩下然后自己走人,这三弟实在是惹人厌恶得很。 夜里,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去,进屋时差点撞到红柱子上,好在小厮拦得快,看到太太身边的侍女绣缎过来,忙招手让她也来扶侯爷。 进了屋,叶钟氏看到丈夫喝得酩酊大醉,脸上的神色甚是难看,指挥侍女去煮那醒酒汤,亲自绞着帕子给丈夫擦脸。 “钟氏,你害得我好苦。”叶明恂睁大眼睛怒瞪妻子。 “老三请你喝了酒,回来就发酒疯了?” “你说你都背着我做什么,现在事情弄成这样都是你的错……” 叶钟氏神色冷冷地道:“我的错?我有何错?倒是你,现在还应那老三的约做甚?他……” “啪”的一声,大醉的叶明恂朝妻子扇了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你打我?”叶钟氏捂着脸怒瞪叶明恂,将巾帕扔到地上,心里委屈地转身就进到内室,顺带将门带上。 “太太,太太……”一众侍女看到这变故立即敲门想要唤自家太太出来。 外头的叶明恂被自己妻子狠狠一推,倒在地上,倒是醉死过去。 这边的惊动,很快就有人禀到叶旭尧和林珑那儿,夫妻二人正准备到书房下棋的,听到这消息,立即就赶去叶钟氏的正院。 两人到时,叶钟氏仍在屋里生着闷气,叶蔓君在屋外敲门,林珑忙过去,“婆母怎么了?” “唉,都是我那糊涂爹惹下的祸事。”叶蔓君叹口气把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林珑也相当鄙视叶明恂这种行为,喝醉了就回来打妻子,这种男人实在令人瞧不起,心下更为叶钟氏心疼,正要敲门,门却“咿呀”一声打开,叶钟氏出现在门口。 “婆母(娘)……”林珑和叶蔓君同时开口,两人都进去搀扶着她出来。 “我没事。”叶钟氏的脸上仍可见到五个手指印,可见当时叶明恂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林珑赶紧吩咐忆绵去拿个煮鸡蛋来给叶钟氏敷脸。 忆绵很快回来,林珑将鸡蛋包在棉布里面小心地给叶钟氏揉脸。 叶钟氏看了眼她,握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抓过叶蔓君的,“我还要为你们着想,他叶明恂想逼我离开叶家,他休想。”她四个儿女当中,只有长子成了婚,其他三个还没成亲,是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里面扔下一切负气出走。 叶蔓君听到母亲的话,一向坚持的她也慢慢流下泪来。 林珑心下突然感到几丝温暖,对于叶钟氏产生了更多的敬意,眼睛也有几分红红的。 “好好的,哭什么?”叶钟氏训斥了一句,“都回去吧,别把事情闹大,这事关乎我们大房的颜面……” 而此时的叶旭尧却是命人拿冷水泼到他爹的脸上,看到他爹因为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脸上的神情颇为严肃。 “醒了?” 听到儿子冷冷地声音,叶明恂打了个冷颤,两眼狠瞪儿子,“你不记得谁是你爹了?” “我若不记得,只怕你现在不仅仅是被冷水浇头。”叶旭尧冷声回应。 叶明恂摇了摇酒醉的头,这会儿记起三弟的话,忙道:“你三叔这回知错了,你莫要与他计较,帮他把盐务那事遮过去,然后其他的事赶紧毁尸灭迹,省得这事牵连到……” “办不到。” “为何?” “不为何。” 叶旭尧一副油盐不侵的样子看向叶明恂,摆明拒绝的态度,这表情模样气得叶明恂差点又要破口大骂。 “爹,这事我劝你还是袖手旁观的好,不然只怕你的爵位也保不住,你也知道圣上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这个逆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这当爹的。” “爹,你气不死的,三叔那儿如何应付你自个儿知道,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叶旭尧再度冷声吩咐,“还有你在外面的烂账还是给我好好地捂着,以后喝醉了酒要记得别朝我娘耍酒疯,别忘了我那外祖母可是太后的密友,她若在太后那儿告您一状,您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叶钟氏出身神武侯府,老侯爷早些年就去了,但人人都知道这钟家老夫人钟尤氏是当今太后未出阁时的闺中密友,两人私交甚笃。非但如此,当年太后生下当今圣上的时候,为防妃嫔暗中加害,曾经宣过这位钟尤氏进宫当过天子的奶娘,因着这层关系,钟家很是得宠。 钟老太太更是钟家一言堂的人,哪怕她没生下嫡子,只有嫡女三人,过继来的钟侯爷是完全不敢忤逆这位嫡母加伯母的,全府上下都得唤声老祖宗。 叶明恂这才记起自己朝妻子动了手,当即也吓得后背一凉,他平日里是对叶钟氏不客气,但从来没动过手,今儿个真是喝酒误事。“你娘还好吧?” “我怎么知道?爹不去哄哄她吗?只怕我娘现在要收拾东西回去神武侯府,接下来就是我外祖母出面的时候……” 叶旭尧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明恂就急忙起身连鞋也没穿就赶去叶钟氏的屋里,无论如何他是不想听岳母钟尤氏的教诲。 林珑看到公爹腼着脸进来,看那样子是要来认错的,这样一来,她就不好留下了,与叶蔓君对视一眼,两人识趣地出去。 叶钟氏看了眼丈夫那尴尬的神色,冷哼道:“这会儿不威风了?刚才打人时那威风劲儿都到了哪里?叶明恂,你还真能啊,行,我这会儿就回娘家去……”话还没说完,她做势就要起身。 叶明恂看到女儿与儿媳出去了,这才赶紧去拉住她,“是我不好,喝了两杯黄尿,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叶钟氏想到嫁了这么个人,一辈子都没过过舒坦日子,这心愁结得不行,一时间眼睛又红红的,一句话不吭。 叶明恂看她这样,顿时狠狠心甩自己一巴掌,“是我不好……” 林珑在廊下听到这声音,看来这会儿公爹是威风不起来了,这才放心地走向丈夫。 叶旭尧正在廊下,与三弟叶旭融说着话,眼角瞄到叶旭凯探头探脑的,嘴角冷冷一笑,叶旭凯看到他的笑容,立即缩回头,不敢再冒出头来。 “鬼鬼祟祟的,看得令人生厌。”叶旭融冷声批评。 叶旭尧拍了拍胞弟的肩膀,看到妻子与大妹一道过来。 叶蔓君精神头有几分不济,低低地唤了声“哥”。 “娘那边你白日里多开导她一些,她心情好些了,自然不会钻牛角尖。” 叶蔓君听着大哥的话,点点头,“现在爹在那儿,我不好进去,明儿我再过去陪娘,籽儿还等着我,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朝林珑点点头。 林珑忙安抚她几声,这才放她走远,看到小叔子叶旭融给自己行礼,忙问候几句,随后提到弟弟林栋。 叶旭融笑道:“先生很是夸栋弟,说他是读书的料,如今文章做得很是不错,只要用心,他日写出锦绣文章指日可待。” 林珑一听这个,心下大喜,脸上倒是不好表现出来,“他身子不好,小叔替我多看着点,有什么不妥的时候,一定要派人回来与我说。” “大嫂放心好了,我与栋弟私交甚笃,你不吩咐我也会罩着他。”叶旭融再懂规矩,倒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话仍有几分孩子气。 叶旭尧听得直摇头,看了眼还孩子气的弟弟与此时显得成熟理智的妻子,这会儿他才记起来两人同年,他娶林珑似乎有点老牛吃嫩草的感觉,这想法一出,顿时脸色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林珑转头看向丈夫,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他一把握紧妻子的手,朝弟弟挥了挥手,拉着妻子回去。 “我还没与小叔说完话呢。”林珑还想再细问几句,哪知丈夫拉自己拉得颇快,遂只好回头朝小叔子挥挥手道别。 而叶旭融也礼貌地朝嫂子挥手作别。 叶旭尧眼角瞄到她的行为,脸色颇有几分不豫,“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聊的?” “小叔子也不小了呢,我记得好像跟我一般大呢……” 林珑不说这话犹可,一说叶大公子的脸色更加难看,拉紧她的手步子更快。 林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公爹婆母那边没事了,就轮到他闹别扭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到他脸色很臭,她也不好开口,只得跟上他的步伐回南园。 菊园,老太太叶秦氏正冷脸听着侍女禀报,“没闹起来?” “没呢,侯爷向侯夫人认了错,如今又和好如初了。” 叶秦氏挥挥手让这侍女出去,示意叶肖氏给她斟茶,“本想着若老大闹起来,就把老三做的事让他背了了事,如今这样倒不好栽赃他,唉,这事还是老三糊涂。” 叶肖氏不敢吭声,不少钱财都是经过她的手的,打官司捞人的事情他们夫妻没少做,恨就恨不该收那盐务贪官的银子,好在这案子现在有叶旭尧牵扯着,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爵位?” 叶秦氏一听到这三儿媳妇还有脸提爵位,顿时脸色一黑,“你还有脸说,如果老大媳妇闹起来,我还有脸面与那钟尤氏相商几句,要她保下老大,官职可以丢,至少把爵位保下来是正经,徐徐还能图之,若是依你们的主意,就等着大家一起倒霉吧。” “是,婆母教训的是。”叶肖氏忙附和,这会儿她是万万不敢得罪这老太太的,“唉,可恨的是尧哥儿正值新婚,不然我把我家的庶侄女塞一个给他,也好堵堵他的嘴。” 叶秦氏微睑眉,“现在不能这么做,金嬷嬷今儿个出师不利,没想到尧哥儿会听那丫头的,新婚夫妻自然恩爱,你现在最好按兵不动,不然我给他塞人去只会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婆母放心,你说我以前怎么那么蠢,娘家那么多侄女,哪一个不比那林珑强,现在却得处处受制于人。”叶肖氏万分后悔。那会儿对爵位信誓旦旦,所以她才没出此主意,如果早知道有这局面,一个听话的侄子颇为重要。 叶秦氏瞄了她一眼,“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得了,想得有用的吧。”看了看天色,心里也烦躁得很。 “你赶紧回去吧。”她下逐客令赶这此时碍眼的儿媳妇离去,归根到底,儿子这事还得赖这眼皮子浅的儿媳妇。 叶肖氏敢怒不敢言,只好恭敬地行礼退下去。 翌日,林珑始终不放心叶钟氏这边的情况,送了丈夫出门,连早膳也没有用就赶到叶钟氏的院子。 叶钟氏看到她匆匆而来,问她用膳没有,她答没有。 “一块儿用吧。” 林珑应了声后,赶紧亲自摆膳,待看到叶蔓、叶蔓籽、叶旭融还有最小的庶出小叔叶旭广进来,忙吩咐侍女拉凳子。 叶钟氏看到林珑还站着,忙道:“你坐下,让丫头忙去吧。” 林珑这才敛裙坐下,给叶钟氏挟了个灌汤包,“婆母,小心烫。” “娘,我也给你挟个蒸饺。”叶蔓君献殷勤道。 叶蔓籽也不甘落后,现在看得越清楚就越明白祖母是什么嘴脸,自然更亲近母亲。 接下来是叶旭融,就连最小非亲生的叶旭广也脆生生地给让布菜的侍女挟了个菜给叶钟氏。 子女相继孝顺于她,叶钟氏很是满意,郁闷了一夜的心在这刻都得到了安慰,“乖,都乖。” 这一顿早膳,叶钟氏吃得相当满意。 林珑也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南园,而是留在叶钟氏这边陪她。 娘儿几人在讨论绣样的时候,就听到静王爷带着小王爷到访的消息。 叶钟氏一怔,“他们父子怎么上门了?” “说是来道歉的。”回禀的绣缎道。 林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与叶钟氏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叶钟氏笑道:“那来得正好,反正我看那玩意儿早就不顺眼。”起身进去里屋换衣裳。 出来时也把林珑唤上一道去见客。 这静王爷到访,叶老侯爷与老夫人也亲自出面迎客,所以待叶钟氏到来时,叶老侯爷正大发雷霆。 “那畜生真这么做了?” 静王爷点头道:“吾儿也有不对,本王已教训他了,只是这事差点伤及无辜,还是前来说明为好。” 他的大掌一拍,朱子彬立即出列,上前道:“是我的错,不过是你家的孙子挑拨我的……”他才不会自个儿背罪名,事实上也是这样,都是叶旭凯的错。 林珑站了一会儿,暗中与静王爷点了点头,这时候叶老侯爷正大怒着人去唤叶旭凯出来。 叶钟氏上前道:“身为嫡母,是我没教好他……” “老大家的,这不关你的事情。”叶老侯爷心中明白,身为嫡母,叶钟氏已经做得超出常人一大截。 老太太叶秦氏闻言撇了撇嘴,心里直骂老头子偏心大房儿媳。 叶旭凯到来时,一看到这阵仗就知道自己无法狡辩了,所以很干脆地就认了,了不起就挨一顿板子,他都想好了。 果不其然,老侯爷重喝,拉叶旭凯下去打三十大板。 叶钟氏抹了抹不存在的泪水,“凯哥儿这样,我这当嫡母的也很是痛心,他那姨娘也没教好他就去了,如今他还在院子里为他姨娘哭,连我这嫡母也劝不得……” “什么?反了天了。”叶老侯爷大怒,看到大儿子叶明恂珊珊来迟,“看你教的好儿子,明儿给我送到庄上去眼不见为净,不然天天哭丧,人家还以为我们府里办丧事呢。” 还跪在地上的叶旭凯顿时愣了,他要被贬到庄上去?“不,祖父,您给孙儿一个改过的机会,孙儿不再为姨娘痛哭了……” “哼。”叶老侯爷当没听见,挥手要人把这不肖孙子拉下去痛打一顿。 林珑看到叶旭凯耸搭着脑袋就被拖下去了,原来叶旭尧那天说的全都兑现了,心里也乐开了花,这叶旭凯到了庄子去,往后若没有考上科举,怕是很难再回到府里来了。 想来他自个儿也明白,所以哭得震天动地。 静王爷拉回自己的熊儿子,当即告辞回去,经过林珑身边的时候,他笑了笑,“我家娘子很是记挂叶夫人,有空来坐。” 这话让堂上诸人都愣了愣,除了叶钟氏,没人想到林珑会认识静王妃霍氏,其中以叶老太太脸色最难看。 林珑赶紧应声,静王爷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叶老侯爷很满意,这孙儿媳妇懂得交际是件好事,这对于长孙非常有好处。 叶钟氏也觉得长脸,如今看林珑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夜里,叶旭尧回来时,得到了林珑很是热情的迎接,心下暗忖,嗯,看来要时不时地让她满意,自己才能得到回馈。 为了制作呈给太后的肤膏,林珑倒是开始忙碌起来,并且征得叶钟氏的同意,贝明绯时常出入襄阳侯府给林珑打下手,林琦与绿姨娘二人自然忙着新店铺的开张事宜,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这日,叶旭尧刚回到府里,就有人送信给他。 他皱眉接过,看了眼送信的人,居然是临沂伯府的,遂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叶旭尧,出来见我一面,如若不见,你必会后悔。 落款为香玉。 ------题外话------ 今天二更补偿大家,约十一点左右。   ☆、第四十章 厚颜(二更) 叶旭尧将那团纸卷成一团扔到霍家的小厮身上,一声不吭地就迈脚进府里。 霍家小厮忙喊:“叶大人,我家姑娘……” 他的话还没说完,侧门就在他的鼻前被关上,好在他退得快,不然一准被门板撞上。 他一脸忧郁地看着襄阳侯府的大门,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向大姑娘交差。 霍家园子里的水榭楼阁处,霍香玉被人抬到了此处,这会儿的她换上了自己最钟爱的淡紫色衣裳,还梳了个飞仙髻,手扯了扯裙子遮住那双没有知觉的双腿,“拿镜子来。” 一旁的侍女递上巴掌大的镜子到她面前,她左右照了照,随手向侍女要来脂粉补了补妆容,觉得一切都完美了,这才着侍女将这些个移开。 坐在这靠椅上,她不住地引颈眺望,心里如小鹿乱跳,希冀着叶旭尧能快点到来,一想到他俊美的容颜,她就会羞红了双颊。 只是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叶旭尧的到来,她忍不住发脾气,“快去看看,叶公子到了没有?” 一旁的侍女不敢反驳她,急忙小跑去探看,与那回来报信的小厮差点撞上。 “叶公子呢?”霍香玉不客气地道。 “他不肯来。”那小厮还是老实回话,并且把那卷成一团的纸奉上当做证据。 霍香玉的脸色一白,顿时歇斯底里地大叫出声,随后大吼,“把他拉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不顾那小厮大喊“饶命”,她将石桌上的东西都全扫落在地,撑不住地大发脾气。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霍周氏得知孙女儿在这里,就赶紧过来。 “祖母,祖母……”霍香玉伸手向霍周氏。 霍周氏一把抱紧她,“玉姐儿,有什么跟祖母说,别为难了自己……” “祖母,他为什么在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说,我有什么不好?”霍香玉痛哭道,“我为了他连腿都变成这样了,他为什么就不感动?我这一片痴心,他为什么就不怜?这就算了,他还要将我往死里踩,他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为什么?” 霍周氏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谁,一脸的怒其不争,“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不放手?” “不放不放,我就是爱他,为什么要放手?祖母你帮帮我,这辈子我就算死,也只要当他家的鬼……”她一把拉住祖母的衣袖,“就算当不了妻,做妾我也肯。” 霍周氏看着这如同入了魔障的孙女,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唤醒她?有时候真想一掌拍醒她,看看她还犯不犯糊涂,不过更多的是舍不得。 罢了,罢了,为了霍香玉,她的老脸有什么舍不得的?想到手中的牌,眼微眯,她偏不信叶家真能无动于衷。 窝在祖母怀里的霍香玉脸上的神情一狠,叶旭尧越是不为所动,她就越是要争到底,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此刻倒霉被霍香玉惦记的叶旭尧一回到府里先去了叶老侯爷的院子,再回到南园时,天色已经偏黑了。 他踏进内室时没看到妻子的身影,不用找侍女来问,他也知道她在哪里?换上家居服,洗脸净手后,这才下楼去找妻子。 厨房里面的灯光还是挺柔和的,妻子穿了件浅黄色绿枝蔓刺绣的衣裙,胸前系了条淡灰色的围裙,此刻她正在绞着药材汁,厨房里面很是安静,厨娘都被赶了出去,只有香椽在给她打下手,一般这个时候,贝明绯已是出府回去林府了。 为了顾及贝明绯的声誉,林珑从不留她过夜。 林珑过于专注没有看到丈夫进来的身影,倒是在下面添柴烧火的香椽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子进来,刚想要唤一声,就看到叶旭尧轻“嘘”一声,香椽立即识趣地闭上嘴巴。 一会儿后,她看到主子挥手示意她出去,她这才看了眼林珑,二话不说立即起身悄然离去。 “香椽,再给我一个碗。”林珑吩咐,眼角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指递来一只干净的青花瓷碗,这手指若是认不出来,她还真的枉为人妻了,嘴角一笑转身看他,“你回来了?” “小心药汁。”叶旭尧忙提醒她,就怕这热热的药汁烫伤她,忙上前去从后面双手穿过她的腰侧,握住她的双手,微用力,药汁被挤进他刚放到旁边的空碗里面。 林珑的后背贴着他胸膛,感觉到他的气息热热地喷在头顶,俏脸忍不住飘上两朵红晕,这样亲密的姿势实在有几分暧昧,与在闺房里面*相交有不同的味道。 “专心点。”他低头在她耳边提醒一句。 林珑耳根子红透地轻“哦”了一声,这才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活计上,在他大掌的带领下,那药汁很顺利地被挤出来,落在碗里,在烛光中闪着几许光芒。 屋外偷瞧的香椽和素纹都忍不住觉得这画面太美了,自家男女主人都是长相特别出色的,再加上男主子温柔的眼神,怎么看都是万分打动少女的心。 两人看了一会儿,很快就不敢再偷窥了,不是怕被发现,而是这画面看多了心跳也会加速,她们不能沉沦进去,这里面没有她们生存的空间。 偏厨房里面的两人没有察觉到外人的目光,叶旭尧的注意力全放在妻子的身上,林珑却是道:“厨房太脏了,你先上楼吧,我很快就会上去的。” “我陪你。”叶旭尧却不肯走,更是低头吮住她的耳垂,慢慢地辗转吸吮,挑逗着她的官能感觉。 林珑抑制住想要微微吟哦的冲动,想要开口斥责他,却是张嘴说不出话来,手中的动作变得机械起来,身体微倾向灶台,他的胸膛更贴近。 好半晌,她也不记得这药汁什么时候挤好放到一边的,终于空了两只手,只能微喘气地推了推他,“你在这儿闹我,我更做不好。” “怎么做不好?这有何难?”他一手揽紧她,一边将那药汁放到灶里面蒸煮,“你看,连我都会。” 林珑微噘嘴瞪他,知道他这会儿在这里,她真是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先和他用晚膳,待会儿再打发他到书房去处理公务,她再回来侍弄这药汁好了。 想妥后,她推着他出厨房,一面脱下围裙,一面吩咐香椽守在灶台处,然后上楼前不忘吩咐素纹上菜。 两人回到楼上,如霞端来温水让两人净手。 林珑接过绿春递过来的巾帕一边擦手一边道:“你明儿有没有空闲时间?我都快忘了答应要去权家的事情,明儿正好可以过去一趟,都迟了好些天,只怕外祖父与英姿表姐要背地里念叨我们了。” “我安排一下。”叶旭尧道,斜睨了一眼妻子冷静的面容,估计她是不大想处理权英姿与郑华翰的事情,才拖延了去权家的时间。 太后的肤膏已经制作得七七八八,她也能安下心来,毕竟这是给太后使用的,是半点也不能出差错的,对于权英姿与郑华翰的事情,就算有丈夫的开解,她仍感到不太舒服,毕竟那人是她的表姐。 “既然这样,我今儿个夜里就安排送礼的事情,成亲时外祖父也来给我撑腰了,无论如何这会儿也要多谢他老人家。” “你看着办吧。” 林珑听到他的回答,点了点头,看到晚膳端了上来,她这才拉丈夫起身到膳桌前坐下,准备用晚膳。 膳后,沏上一壶香茶,夫妻二人都享受这种温馨的时刻。 偏在这时有人不讨喜地上来,当听么绿秋进来禀告的话时,叶旭尧眉头一皱,本意要赶人离去,最后还是在林珑的劝阻下,让商嬷嬷进来说话。 商嬷嬷一进来先给两人请安,然后眼睛瞄了瞄四周。 林珑会意地将屋里的侍女遣了出去,“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商嬷嬷这才直言来意,竟然是要他们夫妻减少行房的次数。 一提到这话题林珑的脸蛋就红了,叶旭尧却是脸上一黑,大有要立即将商嬷嬷就地正法的气势。 “老奴不是进来说些不讨喜的话,依老奴这些时日的观察,确实行房过密了。老奴也是为了大爷与大奶奶身子着想,这样不但不利于养生,更不利于女人坐胎。”商嬷嬷忍住叶旭尧望过来的低气压,再度道:“虽然是新婚,但是也应节制一二。” 叶旭尧的眉头一皱,显然是要动怒了。 林珑忙按住他的手,忍住脸红道:“那嬷嬷以为要怎样才合适?” “两天一次……”商嬷嬷一说这话,看到男主子站起来,她吓得跳起来,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夺门而逃的*。 她虽然是侍候叶钟氏的,但叶旭尧这哥儿从小就让人望而生畏,她到现在都不能全然适应。 “你给我出去。”叶旭尧指着大门赶商嬷嬷。 “老奴都是为了大爷与大奶奶好。”商嬷嬷不畏恶势力据理力争。 看到叶旭尧起身向她走过来,她步步后退。 林珑忙上前去握住丈夫的手臂,“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商嬷嬷……” 叶旭尧并不回应她的话,而是冷然地看着商嬷嬷,吓得商嬷嬷二话不敢说,竟连礼也没行就慌乱地夺路而逃。 林珑看着这微胖的商嬷嬷颇具喜感地走远,不由得叹息一声,叶钟氏遣商嬷嬷来不太明智,这样一个压不住场的嬷嬷如何能劝得住叶旭尧? 回头看着丈夫时,她道:“其实我觉得商嬷嬷也没说错……” ------题外话------ 两更加起来过万了,有木有?好吧,某梦要滚去睡觉了,祝大家有个好梦!   ☆、第四十一章 承诺 叶旭尧闻言没说什么,只是一双墨眸盯着她看。 林珑受不了他这眼神,投降道:“好吧,好吧,当我没说过,商嬷嬷那儿我会跟她说,让她不要再胡说八道,这样行了吧?” 她上前拉着他的大掌颇有几分讨好。 叶旭尧叹息一声,一把抱着她坐在膝上,“我们正新婚,本来就该恩爱些,再说你还年轻,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吧,怀上了我们高兴,怀不上也无须烦恼,你才十五。” 他的大掌抚摸她平坦的小腹,对孩子他并没有太多的渴求,那不过是对家族应尽的义务,时间到了,无论如何要有一个交差罢了。 林珑也按住他的大掌,笑道:“好,依你,不过我也不小了,过了及笄嫁了人还是有个孩子好。” 没明说的是,她对孩子是相当的期待,这可是坐稳内宅的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就算贵如公主,生不出孩子也是人生悲剧。像叶旭尧外祖母钟尤氏那般没儿子过继别人的,再亲也会如搁靴搔痒,外人看着好,个中滋味只有自个儿知道,看看叶钟氏即可知道一二,更何况她并不具备钟尤氏那么厉害的人际关系,有谁能与太后那般交好的? 她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定要生个男丁的,这并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她想要她未来的女儿嫁人后过得好,就必须要有个兄弟支撑门户,为她想为她将有的女儿想,这男丁是非求不可的。 若不是顾忌正新婚,她其实会接受商嬷嬷的建议,不过现在要她找个通房来给丈夫泄火,她又万般不太愿意,正新婚呢,弄个女人来膈应自己的傻事她是不会干的。要有也得等她顺利怀上了再说,这嫡长子无论如何只能从她的肚皮里面蹦出来。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小脸的表情变得坚定,不用明言,也知道她心下不安,确有几分心疼,遂道:“我们还有几十年好过,不用这般着急。”顿了顿,他调侃了一句,“你还担心我不能让你生个孩子吗?” 林珑听到他这话,瞬间脸红成一片,轻“呸”了一声,“越说越不像话,我不睬你了,你自个儿到书房去忙你的公事,我还要去看看我的药汁蒸煮好没有?” 她跳下他的膝盖,一个旋身打算出屋去。 叶旭尧却是起身,长手一拉拉住她的手,使劲将她往怀里带,很自然地向她索求一个吻。 半晌过后,他方才放开脸红潮红气喘吁吁的妻子,如无事人般地板着脸往书房而去。 林珑在他身后跺了跺脚,她这夫君怎么有时候看起来那般里外不一,正腹诽着,看到香椽进来禀报,她这才匆忙地往楼下跑去。 当晚,叶旭尧显然并未接受商嬷嬷的建议,硬是缠着林珑来了两回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睡了过去。 翌日,林珑用过早膳后,叶钟氏的贴身侍女绣缎就掀帘子进来。 “怎么过来了?” 绣缎听到林珑问,脸上含笑道:“太太唤大奶奶过去一趟。” 林珑点了点头,转身进去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出来时听到绣缎正与素纹讨绣样,两人窃窃私语着,看来关系极好。 “大奶奶好了?奴婢一时疏忽,该罚。”绣缎笑道。 “无碍,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是,大奶奶。” 林珑坐上骡车往叶钟氏的院子,在巷子里看到有嬷嬷领着一群年轻娟秀的女子经过,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这群姑娘腰肢纤细,长相上也多妩媚之色。 绣缎看她看得入神,遂道:“这是府里新买的戏子,放在临烟阁里调教唱戏用的。” 林珑知道像襄阳侯府这样的豪门大家,养几个戏子不在话下,遂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看过就算了。 到达叶钟氏所在的暖阁,看到商嬷嬷也在,她就知道是为了昨晚之事,忙上前给叶钟氏行了一礼。 叶钟氏笑道:“起来吧,偏你礼数最多。” 林珑笑了笑地起身,礼多人不怪,再说婆母就是婆母,与自个儿亲娘还是有区别的,再说她的亲娘也不靠谱,宁可还是多礼点让人挑不出错来就好。 叶钟氏指了指对面让她坐下,“我唤你来没别的意思,商嬷嬷已经禀告了昨儿的事给我知晓了,这子嗣一事我也没有操之过急,你们又正是新婚,商嬷嬷说这话有欠稳妥,我已经训过她了,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往后她就只管给你调养身子,别的我不会让她插手。” 她不担心林珑生不出,寒山寺的老住持说过,林珑是注定了多子多福的命,所以她唤林珑来把这事说清楚,是不想她心里有疙瘩。一旦妻子不能承欢,那就得找通房了,商嬷嬷那话确实欠稳妥。 “大奶奶,都是老奴一时太过于心急才会那般说的。”商嬷嬷经叶钟氏一番训斥后,心里也开始后悔,大奶奶才十五,又不是七老八十,她昨儿那一番话很是会得罪林珑的。 “婆母放心,我没往心里去。”林珑弄明白她们的意思后,忙道,“这事我们也确实会注意的,夫君与我心中都有数,定不会想歪到一边。” “这就好。”叶钟氏很满意林珑的识大体,若换成小心眼的儿媳,只怕面上说得好听,心下早就恨得牙痒痒的,谁不想要专房独宠?哪个想把夫婿让一半给别的女人? 林珑也借机向叶钟氏禀告要到淮阴伯府的事情,叶钟氏没有阻拦,很爽快地就应下了,还看了看她拟的礼单,大致不错,不过有几样不太好,她又做主给换上合心意的,最后才把改好的礼单递给林珑。 “你这单子拟得不错,人情往来不容易的,平日里要多看多问,我还能撑几年家,再往后这偌大的府邸还要交到你手上。”叶钟氏语重心长地道,好在林珑当家的手段本事也不是太生嫩,欠的还是威信,但这急不来的。 林珑忙应声,“婆母的教诲,儿媳会记住。” 正要婆媳二人正说得起兴的时候,忆绵急匆匆地进来,“太太,不好了,洪姨娘晕了过去……” “好端端的,她晕什么?”叶钟氏脸色不豫地起身就往外走。 林珑也急忙跟上去,一路上听着侍女禀报,大致也能猜到洪姨娘在玩什么把戏,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叶钟氏,也对,对这种事只怕叶钟氏已经波澜不惊了。 果然,婆媳二人到达的时候,府医刚给洪姨娘诊了脉,一看到叶钟氏与林珑进来,忙起身行礼。 “太太。”洪姨娘笑得很灿烂地唤了声叶钟氏。 “她怎么了?”叶钟氏板着脸问。 “回太太的话,洪姨娘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府医老实地答道。 叶钟氏眼角瞄到洪姨娘那心满意足的样子,嘴角冷冷一笑,“那姨娘就好好地安胎吧,往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这院子。” 洪姨娘一听,面上有几分不悦,但也没有反驳,只要生下来的是儿子,她的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是,太太。” 林珑看了眼那年轻的姨娘,再看看叶钟氏,不由得有几分心疼叶钟氏。 正在这时候,叶明恂很快就进来,“娇娇,怎么了?” “侯爷?”洪姨娘一看到叶明恂进来,忙伸出双手撒娇地唤他,随后手指点了点叶明恂的鼻尖,“我怀了侯爷的孩子……” “有了?”叶明恂高兴得双眼放光。 叶钟氏看到洪姨娘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娇羞地点头,心里的火越窝越旺,遂重重一咳。 叶明恂本还想做些亲密的动作,听到这声重咳,这才意识到妻子站在旁边,脸色有几分尴尬。 “侯爷,儿媳妇还在呢。”叶钟氏提醒道,眼角朝林珑努了努。 叶明恂这才有几分错愕地看向林珑,松开握住洪姨娘的手,一副道貌岸然地站起来,看到爱妾眼里的委屈,忙安抚地看了一眼。 林珑上前给叶明恂行礼,“见过公爹,恭喜公爹。” “嗯。”叶明恂再要喜添麟儿,脸上还是放出光来,颇为愉悦地让林珑起身,然后忍不住又得意地催促道:“你与尧哥儿也要赶紧给我添个孙子,到时候我儿子孙子一块儿抱着,实乃人生美事。” 这话不但叶钟氏,就连林珑也听得十分膈应,她生的是长房嫡曾孙,是洪姨娘生的一个庶子能相提并论的吗?不但没有可比性,地位更是不同,就算辈份高那也没人当一回事。 林珑努力掩下心底的怒火站起来,叶钟氏却是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我的宝贝嫡孙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相提并论的。” 叶明恂听到妻子这带了明显鄙视的话,脸上的神色很是挂不住,看到洪姨娘失望难过的表情,动怒道:“你怎么话那么多?” “我说的是实话。”叶钟氏冷睇一眼洪姨娘,“不过当然,身为嫡母,无论是庶出子还是庶出女,我这当嫡母对庶出一向很厚道。” 最后这话又成功堵住叶明恂的怒话,毕竟有前科可见。 洪姨娘心中的喜悦冲淡了不少,想到周姨娘的儿子叶旭广是养在太太膝下的,她的心就狠狠地一揪,两眼瞄向叶明恂,无论如何她要想法子说服侯爷让她亲自抚养孩子,她不想像死去的柏姨娘一样,生出叶蔓宁那般不认亲娘的畜生,连死也不掉一滴泪。 叶钟氏噎得这对不要脸的男女无话可说后,这才吩咐了几句照顾的下人注意事项,这才带着林珑离去。 一回到她自己的正房,叶钟氏的脸色就挂不住了,“可恶,又要再添一个恶心的东西。” “婆母,消消气,小心隔墙有耳。”林珑接过忆绵手里的茶水递到叶钟氏的手中。 叶钟氏接过,吹了吹热气小茗一口,许是茶水太烫,她又心情不好,把茶碗往地上一掼,“这沏的是什么茶?想要烫死我啊——” 忆绵忙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道:“太太息怒,奴婢这就去就再沏一碗来。” 林珑知道叶钟氏这是在迁怒,并不是有心要刁难,忙给屋里侍候的大丫鬟使眼色,立即就有人上来将碎片收走,再把地面抹干,忆绵更是红着眼下去沏茶。 林珑这才走近给叶钟氏抚背,“婆母,您现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这事已经发生了,若是气坏了身子,心疼地还是我们这些小辈……” 叶蔓君与叶蔓籽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林珑开解叶钟氏的话,姐妹二人也沉着脸坐了下来,对于又要再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她们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半晌,叶钟氏的气许是消了,这才轻拍林珑的手,“刚才没吓着吧?” “没有,哪这么容易就吓着。”林珑看她脸上的肌肉和缓了一些,看来已是过了内心那道槛,心下还是叹息做女人真不容易,做当家的女人更难。 “娘,不过是添张吃饭的嘴,我们府里养了这么多,也不差洪姨娘肚里那个,就看看她能生出个什么玩意儿吧。”叶蔓君安慰道。 叶钟氏看了眼女儿,脸上终是笑了笑,“娘不过是一时心里堵得慌才会这样,并不是有心要针对你们,哼,她生的孩子,我愿意养成怎样就怎样。”换言之,洪姨娘不过是给她生个玩具罢了,一如她看叶蔓宁、叶蔓安、叶旭广的眼神那样。 正说着话,突然叶旭尧就掀帘子进来,看到气氛有几分低迷,眉间皱了皱,还是说出已经安排妥当要陪林珑到权家拜访的事情。 叶钟氏挥挥手道:“去吧。” 林珑这才起身随丈夫出去。 直到夫妻二人坐上马车,林珑才把洪姨娘有孕的事情告之,看到叶旭尧的眉间锁得更紧,遂握着他的手,“不过是个庶出子罢了,也没有必要太上心。” 叶旭尧转头看向林珑平静的面容,她似乎并不太在意,“娘很生气?” “那是当然,哪有女人高兴听到这消息的?”林珑下意识就道,“听了不动怒的要不是装的,要不就是根本没把丈夫放在心上,要不然没有不动怒的。” “那你呢,你生气吗?”叶旭尧看着她道,一双墨眸紧紧地盯着她。 林珑抓不住他是什么心思,她不是当事人叶钟氏,再生气义愤填膺也轮不到她,“我自然是要与婆母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不过这事我不是当事人,再难过也不过是隔靴搔痒。”随后半玩笑半认真地道:“等你哪天纳了姨娘,要生庶出子时,再来问我的反应也不迟。” 话音一落,她松开握着丈夫的手,径自端起茶盏小茗一口茶水,很自然地转头看了眼窗外的街景。 感觉到腰上被人揽住,她很自然地背靠在丈夫的胸膛,他的气息喷在耳旁有几分痒痒的,“娘子,生气了?” “没有。”她答得飞快,只是她*的语气泄露了她的心情不大好。 叶旭尧在她耳边低声笑了笑,看到她咬着下嘴唇,再思及她那一番话,还是不再逗她,“放心好了,这辈子我只要你生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庶出的来分去我们孩子应得的。” 听到这话,林珑猛然转头看向丈夫,手里的茶碗险些握不紧,好在叶旭尧反应快一把推住,稳稳地放在磁铁桌上,这才算是化去了被茶水浇湿衣物的危机。 “有这么惊讶?”他问道。 林珑实诚地点点头,这话细思还是有漏洞的,他只说不与别的女人生孩子,却没说不会纳姨娘,这两者是有区别的,不过这于她而言,却是莫大的进步,至少她的孩子的利益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 叶旭尧看到林珑这呆呆的样子,觉得挺有趣,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庶出都是搅乱家的,我不需要弄出这么些个玩意儿来给自己添堵,给我们将来的儿子惹麻烦。” 林珑一听,就知道他嘴里的麻烦指的是叶旭凯,毕竟这庶出的小叔的小动作不断,叶旭尧自然不会高兴,再者叶旭广还小看不出来什么好歹,叶旭尧似乎也不太喜欢那个安静的孩子,反而与胞弟叶旭融的关系还不错。 一旦想清楚根源所在,她立即兴奋地奖励他一个亲吻,两手圈着他的脖子霸道地道:“说话可要算数的,这不是我逼你的,是你亲口允诺我的。” 叶旭尧换紧她,脸上有着几分愉悦的笑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珑觉得这会儿看什么都是高兴的,脸上的笑容是想止也止不住,她最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需要自个儿努力斗争。 所以,当她到达淮阴伯府下马车时,脸上仍是喜滋滋的笑容。 这回她先到权老伯爷的住处请安问好,并没有先去见权萧氏。 权衡正在练功,看到叶旭尧陪着林珑进来,看到外孙女脸上的笑容灿烂,脸色更是红润有光泽,可见这新婚时期夫妻是相当的恩爱,那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他插出一把长剑抛给叶旭尧。 叶旭尧怕伤及林珑,猛然踏出一步腾空接下那把长剑,看到权老伯爷那挑衅的样子,他二话没说,就上前去与权老伯爷厮杀起来。 长剑舞得赫赫生威,大刀大开大合,两人斗意正酣。 林珑看得有几分入迷,自家外祖父戎马一生,老当益壮,看来不输给年轻人,而自家丈夫那更是赏心悦目。其实南园有叶旭尧专属的练功房,林珑闲暇时也会坐在一边看他练功,不过大多时候在他练完要沐浴的时候,她都会被拉去一块儿洗鸳鸯浴。 等到两人收功之后,林珑一人递上一块巾帕,最后还亲自给叶旭尧抹去脸上的汗水。 “丫头,厚此薄彼啊。”权衡气呼呼地道。 林珑俏脸一红,“外祖父,你也好意思与年轻人争?你身边都有小厮侍候。” 换言之,外祖父有人侍候,她家亲亲夫君只有她,她不侍候谁来侍候? “女生外向。”权衡仍旧把胡子吹得老高,“小子,往后不要生女儿,都只是便宜别人家,泼出去的水。” 叶旭尧看着权老伯爷这孩子气的面容,其实也挺可爱的,竟回了一句,“我娘子生什么我养什么,男女不拘。” 权衡一听这话,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叶旭尧的肩头,“你这调调老夫喜欢,男人就得有这魄力。”遂拉着叶旭尧道:“走走走,陪老夫下棋去。” 林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她正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厮杀了几来回,权萧氏就着人来唤她过去说话,她这才朝权老爷子行了一礼,随那侍女前去拜会权萧氏。 她到达的时候,权萧氏的屋子里,三个儿媳妇都已坐满,看到她来都一致转头看向她。 她在人群中一睃巡,果然还是发现了权美环的身影,她也正巴巴地看着自己,估计是收到消息后赶来的。 “我瞅着珑姐儿出阁后变漂亮了。”大舅母权吕氏笑道。 林珑一听这话不好接口,遂笑而不答,只是上前给权萧氏行了一礼。 权萧氏看了眼林珑,这丫头的气色是真好,叶旭尧应是很疼她,“起来吧,你娘也来看你了,给她也行一礼吧。” 林珑转头看了眼权美环,看到她也抬头看她,最后还是屈膝行一礼,“见过霍夫人。” 权美环一怔,脸上的神色挂不住,转头抹起泪来。 “她终是你娘,挖苦她,你又能好受到哪儿去?”权萧氏忍不住教训一句。 林珑皱了皱眉头,若非碍于礼节,她是真不愿与这外祖母说话,劳心劳力之余也讨不得好,明知道她与权美环势成水火了,偏还要来做这和事佬,遂站在那儿不作声。 “婆母,珑姐儿难得过府说说话,我们大家好好聚一聚才是实在。”权吕氏打圆场,“听说你过几天要入宫晋见太后?” 权萧氏原本不悦,但听到儿媳这问话后,脸上的神色和缓不少,“这见太后可不是小事,你可得自个儿当心些……” 林珑听到这外祖母的话虽不太中听,但还是带着几分关心的,这才道:“外孙女晓得。” 这会儿权家其他的媳妇对于她那玉肤坊来了兴致,开始问长问短,林珑也有问有答,从她们嘴里方才知道,之前那位蔡夫人的伤口用了她特制的肤膏没留下疤痕,蔡夫人广为宣传,以至这些夫人们也知道她这玉肤坊的存在。 此时不但权家客厅热闹,叶家的客厅也不遑多让。 叶秦氏皱紧老眉看向霍周氏,“你说什么?”   ☆、第四十二章 生隙 霍周氏看了眼装傻的叶秦氏,冷冷地道:“叶老夫人,我也不与你多废话,你想要保住你家爵位,堵住我家的嘴,法子不是没有,让我的玉姐儿嫁给你家长孙叶旭尧为侧室吧。” 嫡妻的名头是占不了了,毕竟林珑已经正式嫁了进来,平妻那是商人的玩意儿,一般这样的豪门大家是不会同意双妻并立的,那就退而求其次为侧室,霍周氏在这一点上想得还是极通的。 霍周氏面色大变,大房的叶钟氏有这把柄在手是不可能会同意娶霍香玉当儿媳妇,再说自个儿也不是不想要娶个废物进门让人背后耻笑。 一旁的三夫人叶肖氏也是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霍家会在背后发难,更没想到的是霍家掌握了不少她与丈夫做的勾当的证据,如今该怎么办?这些日子本就吃不香睡不好,现在更是忐忑起来,“婆母,就应了霍老夫人的吧。” 反正娶那废物的是大房,不是她的儿子,牺牲别人,她没有半分不舍。 叶秦氏瞪视一眼这不长进的三儿媳妇,就算她肯,也要大房点头才行啊。 “听听,你的三儿媳妇都应允了,你还要想什么?大房的钟氏不也是你的儿媳妇,你这婆母说的话难道她会不听?叶老夫人,左右不过是你一句话,应了声大家都能得好岂不是皆大欢喜?”霍周氏叹了口气,“原本依我的本意是万万不舍得将香玉嫁进你叶家,无奈她这丫头是死心眼,认准了死理就改不了,我想想为了她委屈一次罢了,我们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世代交好。” 这样一番话是万分膈应叶秦氏的,什么叫她们委屈,一个双脚不能行吃喝拉撒睡都要靠人的废物,非但如此,那肚皮也是生不出孩子的,搁哪都有嫌?他们叶家又不是专收垃圾? 但一想到最为疼爱的三儿子,她也就硬气不起来,谁叫有把柄握在人家的手里,“此事我还要与大儿媳妇相商,毕竟……” 霍周氏突然笑出声,“叶老夫人,你这是在敷衍我吧,你是婆母,只要你答应了,她区区一个叶钟氏敢不应?莫非你这老夫人这么快就成了摆设?如果是,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该回去让我儿写奏折,相信皇上看到这奏折会十分震怒的。”说完,她示意侍女扶她起来。 以退为进,她就不信对面那个老虔婆会无动于衷? 果然,霍周氏才走几步,叶秦氏忙起身唤住她,“且慢。” “叶老夫人还有什么指教?” “这桩婚事我应下了,霍老夫人且坐下,我们谈谈婚事事宜。” 霍周氏听到叶秦氏的话,这才脸上含笑地重新坐下,“这样不就好了,我们做亲家总比当仇人好。” 叶秦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怒火也重新坐下,这霍家人忒不要脸面了,不管如何,先稳住霍家再谋对策。 三夫人叶肖氏看到这里,心下才感稍安,只要婆母施压,相信大房应该不会不听? 权府。 林珑在摆午膳的时候没见到权英姿,忙拉着大舅母权吕氏低声细问,“怎不见英姿表姐?” 一提到女儿,权吕氏的脸色难看起来,“她正受罚呢,等过了罚期我再放她出来,珑姐儿,难为你惦记她,但这会儿她是不好出来与你会面。” 受罚? 林珑的脑袋“轰”的一声,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不用权吕氏细说,她也能猜到权英姿受罚的原因所在,没想到纸最终还是包不住火。 “大舅母,可是因为英姿表姐有了仰慕的人?” 权吕氏吃惊地看向林珑,“你怎么知道的?”随后叹息一声,“这事我本不想多言,毕竟事关姿姐儿的闺誉。唉,我在她的卧室里面发现了些淫诗浪词,问她是谁写的,那个丫头死活不说,非但如此,还不让我将那些诗词烧去,你说,我能放任她再继续沉沦下去吗?” 林珑苦笑了一下,这事她推无可推,想必权吕氏这大舅母发现的是郑华翰写来情挑权英姿的诗词,估计大舅母审问的语气很生硬,权英姿这表姐才会什么也没不说。 至于这个挑明的人,很明显就是她,权英姿的对抗,郑家的等待,如今都在指望她。 “大舅母,这事我待会儿再与您细说……” “珑姐儿,你真的知道我们英姿是与何人私订终生?” 权吕氏立即拉住林珑追问,这是她最在乎的事情。 林珑看到她的表情很着焦急,这会儿不好再隐瞒,低声道:“大舅母还记得我那门义亲吗?” 权吕氏点点头,对郑家并不陌生,当然也不算熟络。 林珑叹息一声,“这事归根到底还是要赖我,英姿表姐因我结识了我那义姐,她与郑二姐的私交甚笃,一来二往地,自然与郑家的人相熟。”顿了顿,看到权吕氏要追问,惟有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有位义兄,因为送我进京成亲,所以与英姿表姐应有接触,我估摸着英姿表姐仰慕的应是他。” 终于把心头的大石头搬了出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会儿说出这个秘密,她倒是坦然了许多。郑华翰操之过急了,也做得过多,如今还被权吕氏抓到了把柄,但凡这亲娘为女儿多着想一点,必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哪怕丈夫开解过她,私心里她还是颇为反感郑华翰的所作所为,这般算计姻缘,将来万一她与权家有个好歹,只怕英姿表姐就算为郑家生了一窝小子也没用,郑家人势利的一面必会展露无遗,受伤害的只会是自家表姐。 义亲和真正的亲人自然区别,她又不是手指拗出不拗内的人。 果然,权吕氏咬紧一口银牙,冷冷一笑,“一个会在背后写些不入流的淫诗浪词情挑不懂事少女的人,会是值得托负一生的良人吗?姿姐儿涉世不深不懂,我这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的老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凭背后耍的这一手,我岂能将女儿嫁与那等中山狼?” 林珑的心下是颇为赞成大舅母这番论调的,还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面上有几分自责地道:“还是要赖我,要不是因为我,英姿表姐也不会与我义兄相识……” 权吕氏为人并不小家子气,更不会迁怒于人,此时握紧林珑的手,“这事如何能怪得了你?人家盯上了我家姿姐儿,就算没有你,只怕也会想出别的法子来。珑姐儿,别说这般自责的话,我这当大舅母的不会乱想……” 林珑仔细打量权吕氏的神色,看她的样子是真的没有怪她的意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大舅母……” 权吕氏拍拍林珑的手以示安慰,“这事你不要插手,别因为我与你那门义亲起冲突,不过珑姐儿,你这门义亲还是能疏远尽是疏远,他们能找上你结义亲,想来也是怀有目的的。”长叹一口气,“都怨你娘,当初为你爹守下去多好,不然也不会让你去结什么义亲。” 一说起这个,林珑的眼眶顿时一红,当初与郑家结义亲,她就知道有利有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膳,为了出阁时能有个娘家人主持以及身份不遭人诟病,这义亲在当时是必认不可的。 权吕氏看到林珑红了眼眶,眼里也有几分泪意与内疚,她与丈夫其实都是帮凶,当时伸一把手也不至于今天这局面,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们俩在那儿嘀咕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入席?”权萧氏看到大儿媳妇与林珑站在门口说个不停,声音又小不让人听闻,心下大为不满。 权美环看得一脸羡慕,她也想要与女儿说几句私密话,终因女儿那疏离的态度而不敢轻易开口,抽帕子按了按眼角又要流出来的泪,如今终是体会到里外不是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霍家不认可她,丈夫日渐疏离,亲生儿女又与自己形同陌路,这每一桩都可以剜权美环的心,更合适叠加起来,她的心日夜受煎熬,短短的一段日子瘦得厉害。 权萧氏看得很是心疼,所以当林珑过来时,她直接就安排了林珑坐到权美环的身边,给她们母女制造机会,如今不用丈夫再骂,她也开始后悔不已,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让女儿嫁到霍家去。 林珑坐了下来,看也没看一眼意图讨好她的权美环,过尽千帆皆不是,伤害已造成,岂又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化解的?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那份亲情糟蹋在地,如今又能怪得了谁? 这一顿膳食,林珑吃得坦然,惟有权英姿食不知味,偷瞄了女儿冷肃的侧颜,她只能在心下一千零一次地叹息,这大错已铸成,苦果只能自个儿品尝。 权萧氏看得心急不已,几次想要开口化解母女的恩怨,都被林珑把话带到一边去,终是没再能再说出和解的话来。 膳毕,林珑提出要去看一下权英姿,权吕氏对外的说辞是权英姿感染了风寒见不得风,并没有将女儿私订终身的事情嚷得天下人皆知,所以林珑这么一提,没人有反对意见。 林珑才随权吕氏走到外面的回廊,权美环就追了上来。 权吕氏看了眼这姑奶奶,还是拍拍林珑的手先行一步,让权美环得以与林珑私下说几句。 林珑转头看向别处,哪怕与生母走在这回廊上,却没有谈话的兴致。 “姑爷对你可好?”权美环受不住这沉默,开腔就问道。 “很好。”林珑机械般地回答。 权美环听闻,再侧头看了看女儿的面容,似不在说谎,这才安心,“那就好,我怕叶家的人因你家世不显而欺侮你,显然姑爷是个好的……” 林珑不想听她说这些,停住步子看她,“这些与霍夫人并没有关系,再说我的夫君不疼我还能疼谁?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无知,抱着个聚宝盆也不自知,还非要把那泥罐当成宝。” 权美环的脸色煞时变白,双眼似含着泪般委屈,“你……你这是怨我……” 林珑并不因为她的柔软而心软,“我是在替我爹不值,这世上再没有比我爹更好的丈夫了。回去告诉你的继女,别再耍心机,我的夫君说过这辈子他只要我生的孩子,她就算处心积虑地嫁进来,我也只会让她守活寡。霍夫人,我不是你,我珍惜这段缘份,也要为我的子女守住这份家业,所以,你别再白费心机……” 权美环地眼睛睁得大大的,心下一喜一悲,喜的是女儿与女婿的感情比她能想象的还要好,悲的是自己在女儿心目中居然是如此这般的形象,看到女儿要走,她忙拉住,“珑姐儿,你要信娘,我不再会为霍香玉谋什么了,无论我做再多,她也不会领我的情,只会把我往死里踩,娘是真的觉悟了,你……你就别怨娘了,好吗?” 林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番话如果换成她是决说不出口的,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衣袖,“霍夫人,你真是天下第一号的自私鬼,你因为讨不到继女的欢心所以心死站在我这边,你以为我会心软与感动?由头到尾你还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今天她霍香玉说只要你能为她达成心愿,你必定又要赴汤蹈火吧?” 权美环怔怔地看着林珑冒火的大眼,“不是,不是这样的,珑姐儿,你误会我了……” “我听到的就是这样。”林珑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的怨恨,“你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不喜欢有小妾,难道我就喜欢了?你不喜欢庶出的低贱子,难道我就喜欢了?我的孩子才是你的血缘至亲,只要将来他们得知,他们的外祖母曾经想要他们成为庶出的,只怕他们也会心生怨恨的。” 权美环苍白着脸色步步后退,揪紧胸口的衣襟用手撑在红柱子上,哽咽道:“我……我没想那么多……” 林珑深呼吸一口气抑住自己的怒气,这是在权家,今天这番话只怕已经有人在权萧氏面前学说了,说多无益,转头冷淡地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生母,指着一旁的侍女道:“上前去扶你们姑奶奶回去用药。” 语毕,她不留情地抬脚就走。 “珑姐儿……”权美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哀求她。 林珑将她的手拨下,“你想要我背一个弑母的名头?还是说你想要将我置于不孝的境地?如果你还有点为人母的良知,那就给我松手,赶紧去治病。” 这话权美环驳不了,她只能愣在原地看着女儿头也不回地远去,最后喉头的腥甜气息再也压不住,吐了一口血,身子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姑奶奶?” 林珑听到身后侍女的惊呼声,也只是步子顿了顿,并未回头,权美环死不了,她深信祸害遗千年,她九泉之下的爹只怕还不想见这发妻。 果然,在她到达权英姿的闺房前,等在那儿的权吕氏还是与她道:“你娘没大碍,不过你也真是的,她就算有错,也是生你养你的娘,母女俩何来如此深的隔夜仇?” 林珑不意外权吕氏得到消息,“大舅母,我也想对她好点,可我做不到,我终不是圣人。” 权吕氏也知道要林珑原谅权美环是强人所难,最后只是叹息一声不再相劝,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是权美环一手促成今天这局面的。 林珑推门进权英姿的闺房,看到一向开朗的权英姿脸色憔悴,抱着一叠信纸不放,看来是与权吕氏寸步不让,“英姿表姐?” 权英姿看到她,立即起身上前握住林珑的手,惊喜道:“表妹,你来了?” 林珑扶她坐下,给她倒碗茶,“表姐,你这是何若来哉?” “表妹,我没想到娘会这么卑鄙搜查我的信件,这次只怕因我之累,你也被我娘责骂了吧?” “没有,大舅母很是明事理……” 权英姿听到林珑这番话,鼻子冷冷一哼,“她明事理?明事理就不会将我关在这儿,表妹,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与郑公子情投意合,难道不比随便嫁一个人强?” 林珑皱紧眉头,“表姐,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她反对自然有反对的理由……” “表妹,我没想到你会如此迂腐?”权英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与姑姑能据理力争,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没错,但表姐,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林珑沉声道,她的情况与权英姿不同。 权英姿冷笑道:“针不刺时肉里哪会知痛?表妹嫁得如意郎君,我自然是恭贺,只是没想到你也与别人一样,眼红我找到了心悦之人,亏我还把你引为知己,当成我的挚友,还想着等你来帮我争取一把,原来你由头到尾都不想我嫁得好,你真自私。” 这番话让林珑全身如浸冰窖,没想到权英姿固执起来会是这个样子的,“表姐,你真的想多了,我为何要眼红你嫁得好?你是我表姐,是我的血缘至亲,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那好,如果这是你诚心说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权英姿咄咄逼人道。 林珑摇头,“表姐,婚姻不是儿戏,你需三思才好,而且大伯母反对必有她的理由,你就听听她的话,好好细思,你也是能发现哪儿不对劲的?” “你给我出去!”权英姿站起来指着大门喝道。 林珑的神色一黯,这情况比她设想的还要糟。 “林珑,从今儿起,我与你绝交,往后你不再是我好姐妹。”权英姿笑得凄凉,话语却是发狠,郑南珠跟她说林珑嫉妒她的话,她当时还不信,为此还骂了郑南珠是小人,可如今听到这表妹的所言,心下不得不承认,郑南珠没说错。 若非嫉妒,若非眼红,林珑凭什么来阻挡她的姻缘?无非就是怕她嫁得比她好,郑家人口简单,南珠又与她好,远不是叶家那错踪复杂的家事能相比的?再说她父母双全,出阁必定风光过林珑,她连个亲母主持也没有。 郑公子眼下是不及叶旭尧风光,但假以时日,郑华翰必定会有所作为,给她挣顶凤冠霞帔不成问题,她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林珑看到震怒中的权英姿没有理性可言,她也不计较她这一会儿的气话,拉下她指着大门的手,“表姐,我们有血缘关系,不是一句绝交就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再说我与郑公子还是义兄妹,这关系也断不去的,说这样的话,你幼稚不幼稚?” 权英姿确实说的是气话,不过如今看林珑说话温柔,她又发作不起来,只能梗着脸把脸撇到一边去。 “表姐,你也别太着急,婚姻大事总须父母点头才行,聘者为妻奔者妾,这是古老的教训……” “不用你说这道理,我懂。” 权英姿仍旧脸色没有和缓,这大道理谁不懂?她还不至于傻得与郑华翰私奔,该她得的嫁妆她一样也不会放手。 林珑得了她这句话,终于放了一半的心,思忖一会儿,“英姿表姐,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是我不理解你们,大舅母那儿我去替你说说情,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也好过一句话也不说……” 权英姿听了林珑这话,脸色微红地握住林珑的手,“表妹,我那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一时间说不下去,只能哽咽地抹起泪水。 林珑拍拍她的肩膀,“我都晓得的,表姐,你别难过,船到桥头自有路,大舅母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这般,你看你这两天憔悴得可以。”抽出帕子给自家表姐抹泪,“饭可要好好吃才行,不然憔悴了难看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权英姿这才堪堪止住泪,猛点头道:“我都知晓的,表妹,这事你真的要站在我这一边帮我。”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不过表姐,你也得应我一事?” “何事?” “在婚事未定之前,你千万不能与我义兄有身体的接触,一定要顾忌自己的闺誉,例如上回当着众人的面挟菜的行为不能再有,你可做到?”。 权英姿看到林珑严肃的面容,原本脸色酡红的她这会儿也顾不得羞怯,同样郑重地点头,“那是当然,这点道理我还懂。” 林珑看到稳住了权英姿,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与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转身出去。 在外间等得焦急的权吕氏一看到她,忙问,“她如何了?” “大舅母,我们到别处说去。” 权吕氏看了看这环境,二话不说的带着林珑到那偏房去,还把所有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免得有人碎嘴。 “她可听劝?” 林珑摇了摇头。 权吕氏一脸怒容,“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珑姐儿,这事你别再搀和,回头我再去说她,把利害关系跟她说明白……” 林珑还是摇摇头,拦住权吕氏,“大舅母,现在说再多也没用,英姿表姐都听不进去,依外甥女所见,这事我们与其堵不如疏……” 权吕氏看着林珑闪现精光的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再剧烈反对引起表姐的逆反心理,大舅母不松口但也别骂得太狠把事情搞僵,”顿了顿,林珑方才再道,“这事情的根源在郑家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 权吕氏不是傻瓜,人家看上她女儿什么心下清楚得很,“你是要?” 林珑苦笑着与权吕氏道:“除了这法子我也想不出别的,只怕到时候英姿表姐要伤心一段时间了。” “伤心一段时间总比一辈子强。”权吕氏咬牙道,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女儿嫁到那样处心积虑的人家,背后勾引人家清白的女儿这般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往后指不定要变本加厉。 “有大舅母这话我就放心了。”林珑松口气道,“现在我算是稳住了英姿表姐,她知道分寸,相信不会做出有损闺誉的事情。” 权吕氏叹气道:“我现在就开始为她物色人家,原本想着多留一段时间在自己身边,现在是女大不中留,她比你大数月,今年订亲也合适,明年我就送她出阁。” 林珑知道权吕氏是不希望女儿过早地为人妇,毕竟在家当女儿与到别人家为媳那是两码事,不似她,早早嫁为人妻。如果她爹还健在,不拖个十六七岁,她是不会出阁的。 大顺朝富贵人家的女儿出阁也多在十六七岁的年纪,只有家贫的才会早早将女儿嫁出去换笔聘资,不然哪会要掌上明珠早早吃苦? 与权吕氏在这方面达成统一意见之后,她这才再度到外祖父的院子去。 叶旭尧是留在权衡在这儿陪他这老者用膳的,看到妻子过来,还挑了挑眉。 林珑坐到他身边看了看那棋盘,正厮杀得厉害,看外祖父那神色怕是陷入苦战中,遂也不作声,观棋不语真君子,再者她也精于此道。 期间只闻茶香袅袅,半点声息也无。 直到日头偏西,两人打了个平手收场,林珑一看也知道是叶旭尧这回故意为之好哄权衡这外祖父高兴。 权衡也是真高兴,“好小子,改日再与你厮杀一盘。” 叶旭尧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权衡唤小厮来收拾残局,与叶旭尧和林珑到一边去喝茶。 “珑姐儿,外祖父求你一事,不知可否?”权衡郑重地看着自家外孙女。 林珑的神色一凛,是何事让权衡这长辈用到一个求字?“外祖父这话折煞外孙女了,有何吩咐,外祖父请说。” 权衡摸了摸胡子,也没有倚老卖老地道:“珑姐儿,外祖父也知道说这话是脸皮极厚了,但是不说就是死了也不安心,我与你外祖母生有三子一女,你娘是最小的,我一向也偏疼她,以至将她养出这般性子,说不后悔是骗人的。”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娘在霍家过得不如意,我也不知道她能忍到哪一天,如果她有一天悔悟了回过头来,外祖父希望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给她一个栖身之处。” 说到这里,他这纵横沙场的老头子也眼里含泪,为子女常忧九十九。 林珑一时怔忡,权衡这般温和低微地祈的杀伤力比权萧氏那种命令式的和解要强得多,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不嘛很伤老人家的心,说好又违背心意,顿时左右为难。 叶旭尧与林珑认识了这么久,又是同床共枕最亲密的夫妻,自然知道她的心事,在案下握紧她的手表达自己支持她任何的决定。 一时间,只闻呼吸声,权衡仍在等着林珑的答案,他得为嫡出小女儿谋一条后路,这也是他急于要林珑过府的原因。 半晌,林珑长吁一口气,“外祖父,如果按我的心情我是不会原谅那个人的,不过今儿个是您老开口,我看在你的份上我不好拒绝,我只能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反对给她一片栖身之地,但这只是我的承诺,不代表琦儿与栋弟。”她说得相当有保留。 “老夫明白的,珑姐儿,有你这句话老夫死也甘愿了。”权衡松口气道,林珑是长女,在弟弟妹妹面前是有威信的,只要她点头,那两个小的是不会反对的。 林珑看到老人家这样,不由得心酸,权美环做的是什么孽,竟要这么多人为了她伤心难过,还要处处为她筹谋。 叶旭尧感觉到妻子的情绪不高,当即拉她起身告辞离去,权衡也不好挽留,自个儿也知道刚才是强林珑所难了。 权美环听到女儿女婿已经归家,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权萧氏搂住她安慰了半晌,“今儿个住在家里吧,我遣人去与你婆母说。” 权美环埋首在母亲的怀里,神色黯然地点点头,那个家她现在也不大想回,霍堰对她越来越过份,最近发展到公然在她面前与通房欢爱,她一看到就想要作呕。 马车里的气氛十分凝结,叶旭尧搂紧林珑的肩膀,“高兴点,嗯?” 林珑咧嘴呲了呲牙,她实在高兴不起来,“我笑不出来。” 叶旭尧也不强迫她,只是抱着她安静地坐在车厢里面,等着她自己调节过来。 半晌,林珑看到马车没往家里去,而是驶向了相反方向,“这是要去哪?” “带你到外面用膳。”叶旭尧道。 “都有些什么人?” “放心,你认识的。” 林珑好奇地看着他的侧脸,看他不大想说,遂也不追问,反正到了就能看到。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一酒家门前。 叶旭尧下了马车,伸手给她,林珑握住他的手也下了来,跟在他身后迈步进这酒家,上了二楼的包厢,这才看到叶旭尧口中所谓认识的人。 她上前行了一礼,“臣妇见过九王爷。”随后站起来朝一旁的高志点点头,保守地唤了声,“高国舅。” 高志愣然地看向林珑,他万万没想到这回叶旭尧会这么大方地带她出来,隔了这么段时间再看她,梳了妇人发髻的她脸色更为红润,怎么看都是一个得宠的小妇人该有的幸福感,眼神中的黯然更甚,礼貌地也点点头,“叶夫人。” 林珑听到叶夫人这三个字顿时松口气,好在他没有执拗地唤什么林姑娘,不然她家那个必定要黑脸,她的眼角瞄了瞄,果不其然,因为这三个字,叶旭尧的心情显得很愉悦。 九王爷笑道:“一笑泯恩仇,好好好,本王喜欢。”立即招呼着三人落坐。 林珑挨着叶旭尧坐下,对于与另外两个大男人用膳多有几分不自在,这个包厢里面只有她一个女眷。 “上回叶某说过要宴请高国舅,这回就让我们夫妻做东吧。”叶旭尧道,对于上回高志那高风亮节的举动,他还是记住了。 高志神色平淡地道,“叶御史客气了。”这顿饭他吃得不安宁,看着心爱的女子依偎在别的男人身边真是生生的折磨,但要他现在撂席就走,他又舍不得,至少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林珑对于高志的感情很简单,曾经颇为厌恶,现在其实也是无感居多,但他救了自己两次这又是事实,遂端起桌上的酒杯面面高志,“高国舅,小妇人敬你一杯,谢你以前的帮助,小妇人会铭记。” 高志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纤长的手指也握上了酒杯,不敢说得露骨毁她清誉,惟有客套地道:“叶夫人客气了。”仰头干尽杯中的琼浆玉液。 “好好好。”九王爷起哄,“阿志与叶夫人都是豪爽之人。” 林珑见他干脆,嘴唇碰到酒杯,正要学高志那般一口饮尽,哪知酒杯却被人拿走了,顿时错愕地看向身边人。 叶旭尧把妻子手中的酒杯拿到手里仰头一口喝尽,亮了亮酒杯,解释道:“她正调理身体,不适合饮酒。” 林珑的俏脸蛋立即红透,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高志与九王爷这样的人精立即听出味道来,他们夫妻正打算要孩子,明确来讲并未避孕,思及两人成亲未到一旬,所以为了防止怀上了也不自知,所以严禁饮酒。 九王爷闻言立即不强人所难地岔开话题。 高志却是觉得心下一片苦涩,这叶旭尧真会打击人,这番话是要说给他听的吧,是要他打消对林珑的念头,真是卑鄙,低头喝了一杯苦酒。 叶旭尧装做看不到高志失落的样子一般,招呼起二人。 话题一时间引向了别处,林珑对于那些话题插不了口,只能在一旁与丈夫挟过来的菜奋斗着。 突然,叶旭尧话锋一转,道:“江南苏州的巡盐使苏宥武,你们可还记得?” “子阳,你提人做甚?这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九王爷浑然不在意地挥手道。 高志正要喝酒的动作却是一顿,叶旭尧这是什么意思?他两眼立即看向叶旭尧。 叶旭尧却是挑挑眉,“这人的死因现已查明,证据也都掌握在手,真凶逍遥不了多少日子。” “哦,当时不是报自杀的吗?”九王爷一副好奇的样子。 “当日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苏州城不少人都看到了,畏罪自杀应是没错的。”高志笑道。 哪怕对叶旭尧的话心下怀疑,他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仍旧一片云淡风清。 叶旭尧道:“那是高国舅忽略了有力证据,不过也罢,这案子叶某确是不宜透露太多,不过是酒桌上的谈资,大家听过就算了,可别对圣上说,不然叶某只怕要被撤官查办了。” 九王爷带头说,“自然不会,我们哪是乱嚼舌根的人,阿志,你说是不是?” 高志有几分心不在焉,听到九王爷的话,立即道:“那是自然。”心下却不得不琢磨,叶旭尧这话是无心之失,还是有别的用意? 一时间,这酒席也吃不出味道来,他姐姐高贵妃在圣上那儿旁敲侧击也没能掌握到圣心所向,这案子高家不能越踩越深。 叶旭尧仍旧从容地给林珑挟菜,林珑看了眼神色似老神在在但实际神游太虚的高志,心下也在揣摩。 这一顿饭似乎大家各有所思。 离去时,高志朝叶旭尧与林珑拱了拱手,眼神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林珑,这才坐上小厮牵来的马扬鞭而去,他还要急于进宫面见亲姐。 九王爷笑道:“阿志赶那么急做甚?”随后朝林珑儒雅地一笑,“听闻叶夫人的玉肤坊要开张,到时候记得给本王一张请帖。” 林珑一怔,这大老爷们要请帖做甚?不过嘴上却道:“王爷能大驾光临是臣妇之幸,到时候必定倒履相迎。” “叶夫人客气了,本王不过是闲散之人爱凑热闹罢了。”九王爷大笑道,随后与叶旭尧寒暄几句,这才上马车离去。 林珑坐上马车,忍不住道:“我觉得这九王爷真是怪人一个。” “他一闲散王爷不这样还能怎样?”叶旭尧拿过厚披风将林珑包紧,这夜晚天气颇冷。 林珑想想也确是这样,太过锋芒毕露势必惹得皇帝猜忌,如今这样正好,不会惹下大麻烦,又能保全自身,不过她仍有几分不放心,“我们与他交好没问题吧?听说他的王妃已病逝了,不知他可想过再娶没有?” “他再娶与否跟我们没关系。”叶旭尧道,“他那人精明得很,不会轻易惹祸上身,与他结交没坏处的。” 林珑这才安心,窝在丈夫的怀里取暖,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的衣襟内,“这样就好。” 叶旭尧只是抱紧她,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两人回到府里已很晚了,就没再去向叶钟氏回禀,径自回南园歇下了。 翌日,被折腾一宿的林珑起床时天色已大亮,梳洗过后用了早膳,就听到素纹进来禀报,说是三太太过来了。 林珑暗忖,叶肖氏来找她做甚?   ☆、第四十三章 碰钉 在一楼的会客厅里面,林珑与叶肖氏会宾客坐下。 “这是我从静王妃那儿得来的香茶,三婶母尝尝味道如何?” 叶肖氏听到林珑这温和的笑语,嘴角扬了扬,好个会处处抬高自己身份的侄媳妇,打量了林珑一会儿,才端起茶盏,“那我这当婶母的就尝尝,看看静王妃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小啜一口,感到茶香在嘴里四溢,甘中微带甜,确是好茶,笑得有几分勉强地道:“还不错,品来回味绵长,回头侄儿媳妇也匀点给我。” 林珑笑道:“这个怕是困难了点,这茶是王妃亲手所致,给我的也不多,三婶母爱喝,时常来坐坐,我让人沏好奉客。” 她可不习惯把自己手里的好东西给些不长眼睛的人,这叶肖氏笑里藏刀型的,应付她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叶肖氏暗地里撇撇嘴,脸上却是微微含笑,“既然不多,那我也就不夺人所好,毕竟王妃亲手炮制的,确也珍贵。” “三婶母理解就好。”林珑一副欣慰的样子。 叶肖氏发现这个侄儿媳妇也是个皮笑肉不笑的人,作势起来道:“你这院子我还是头一回来,侄儿媳妇何不领着我参观一二?”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也不好板着脸赶这三婶母离开,起身掩唇一笑,“不过是个小院子,哪有什么好参观的?不过三婶母要看看,我这当侄儿媳妇的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作了个请的手势,“三婶母,这边请。” 林珑着叶钟氏在从一楼开始参观起来,叶肖氏本来说要参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参观起来,还是颇惊讶这屋子建得惊致。 林珑看了眼一楼偌大的正房,笑道:“我夫君说,等起风了之后我们还是要搬到一楼这里住,毕竟当初建成时这儿倒是花费心思铺了地龙,我都说他铺张浪费,他却说怕我在江南住习惯了,不适应京城的冬季……” 叶肖氏听到林珑这番话,心底颇不是滋味,她与丈夫叶明恻早就貌合神离,这年轻夫妻的恩爱,听了份外刺耳,不由得笑道:“昔日尧哥儿说要建这么个江南风格的院子,府里反对声音可不小。” “不过祖父赞成,这院子才得以建成,再说当时也说好了,这建院的银钱,公中一半,大房承担一半。”林珑笑道,一副你别想蒙我的样子。 叶肖氏正要上楼的脚一顿,这侄儿媳妇的话也是话中有话,没想到成亲这么短时间,叶钟氏与叶旭尧就如此重视她,居然让她插手银钱的事情,心下也开始琢磨起来。 “三婶母,怎么了?”林珑似不解地歪头看她。 叶肖氏笑了笑,“没事。” 两人在楼上参观了一圈,叶肖氏与林珑这才坐到那庭前的回廊上的木栏椅内看远处的风景,而侍女已是恭敬地送上了香茶。 茶香袅袅,叶肖氏捧着茶碗茗了口茶水,心中砌词了半天,终忍不住道:“侄儿媳妇,我瞅着你这儿的地方挺宽敞的,就你们夫妻二人住会不会寂寞点?” “怎么会?”林珑笑道,“三婶母没看到这院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的,我婆母可没亏待我们,派的人手很足。” “我指的不是这方面,是说你们夫妻二人就两个主子也太冷清了点……” 林珑微害羞地打断她的话,“夫君与我都会尽快要孩子,到那时候院子里有孩童的吵闹声,哪里还会再冷清?” 叶肖氏接连两句话都打了回来,脸上的神色险险维持不住,最后强忍住怒火,再度强笑道:“这孩子再快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有,我这当三婶母的也是心疼你,怕你孤单……” “三婶母到底要说什么?”林珑放下茶盏,两眼盯着她看。 叶肖氏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要给叶旭尧纳妾,在人家新婚之时确实有点难开口,想到霍家的威胁,最后惟有道:“我这当三婶母的是过来人,知道女儿家有人陪比较好,你祖母也心疼你,特意给尧哥儿说了一房侧室,对方家世极好,与你定能说得上话……” 林珑微眯眼,果不其然是想给她丈夫塞人了,她成亲一个月还没有,这也太急了,心下一转思,“按理来说,上有赐下不能辞,不过我们正值新婚,祖母就这般操之过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你这当孙媳妇的到底是怎么说话的?”叶肖氏愤怒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珑。 林珑优雅地喝了口茶水,“我自认没说错,老人家明明做错了还要奉承着那是愚孝,我可不能让祖母在背后让人说闲话,这可不是对她老人家的孝道,是害了她老人家的名声,我自然得阻止。” 叶肖氏设想了一千种林珑会有的反应,都没想到会是这一种软硬不吃的态度,最后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这人,你祖母已经之定好了,之前会那般与你说道,也是想让你好接受一点。”更是刻薄地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世,你能帮得了尧哥儿什么?现在再娶一房侧室进来也是帮衬你……” 林珑抬头直视这个三婶母,“我夫君和婆母都没说什么,三婶母操这个心是不是太闲了?还有真这么好,三叔父是长辈,还是让给他吧,我夫君再怎么说也是晚辈,怎好跟长辈抢?三婶母,对于长辈我一向尊敬,再者三婶母年纪大了精力不好,更应该多添个人侍候侍候。” 这一番话说得全是歪理,难为林珑说得一本正经,听得一旁的侍女都别开头偷笑不已。 “你!”叶肖氏老脸挂不住,听到噗笑声,她狠狠地回头一瞪,“强词夺理,我不跟你说,我来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对方可是临沂伯府的嫡女,又是你娘的继女,想来与你也有姐妹的名份,共侍一夫……” 林珑突然将面前安放茶水的桌子踢翻,顿时茶盏掉到地上,摔碎成好向大瓣,茶水更是蜿蜒几道在地上缓缓流着。 叶肖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往后一跃避开被茶水溅到衣裳上,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林珑这会儿也不给叶肖氏好脸色,“三婶母,我之前还以为你好歹会说个齐齐整整的人,闹了半天是把一个废物塞进我的院子里,她进来是侍候人还是人侍候她?”冷冷笑了几声,“你们三房也真是欺人太甚,拿这么个废人来羞辱我们大房,真娶了这么房侧室,我们大房还有脸面见人?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叶肖氏脸色苍白一片,林珑这一番话她真的反驳不了,毕竟霍香玉是残废这是个事实,为霍香玉说好话那就要颠倒是非黑白,她的脸皮还不至于厚成这样,一时惟有语塞。 “三婶母说不出话来了吧?这种事我光想想都恶心,你们居然做得出来?就算不袭爵,但也要顾及祖宗的颜面。”林珑半点也不退让地道。 叶肖氏也发起狠来,“这婚事已谈妥,我来不过是知会你罢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院子里也要腾出一间厢房来安置新进府的侧夫人。” “我还是那句老话,三婶母管得太宽了,大房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划脚。”林珑忍无可忍,都被人欺侮到这份上,哪里还能容忍得下去?“香椽,送客。” 叶肖氏看了眼转身就走的林珑,这侄儿媳妇好大的架子,一脸怒气地掉头就往偻下去,当她希罕在她这儿站着? 不过林珑这反应不在设想中,原本她以为林珑好欺负,所以才会先从她着手,哪里知道会碰了一脸钉子,这破落户的女儿身世不显,那脾气还挺大,实实让她踢了块铁板。 林珑回到暖阁的时候,酥胸仍起伏个不停,素纹忧心忡忡地给她砌了碗茶,“大奶奶,要不奴婢出去唤人把大爷回府来,三太太欺人太甚。” 林珑正要回答,门帘就被人掀动,仍带着火气的双眼看去,看到贝明绯皱眉进来,这才缓了缓神色,“阿绯,你来了?” “这是怎么了?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个中年妇人一脸怒火,这一大早的跟谁置气来着?”贝明绯坐下来,一脸忧心地问。 林珑指了指,“素纹,你来说。”对于叶肖氏的话,她连学说一遍都觉得恶心说不出口。 素纹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最后还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塞一个废物进来这不是在打我们大爷与大奶奶的脸?这三太太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贝明绯也气得咬紧银牙,“这真的太过份了,你成亲才多久?他们就打这龌龊的主意,说出来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诅咒……” 林珑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头脑也渐渐清明,霍香玉还想再嫁进来不出奇,出奇的是叶秦氏那个老妖婆居然会同意,还是三夫人叶肖氏出面来保媒,这事情有古怪,只怕? 咬了咬下唇,她猛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就要出去,“阿绯,我今儿个怕是招待不了你,我还要到我婆母我那儿去一趟……”顿了顿,“要不,你先回去吧?” “也行,你先去忙,我这就先回去。”贝明绯知道在这个问题下她帮不了林珑的忙,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她添乱,遂也忙起身。 “阿绯,抱歉!”林珑拍了拍贝明绯的手臂。 “你我还要客套这些?没得让人笑话,你赶紧先去解决这事,千万别一时愚孝应了这事,到时候苦的是自己。” “我晓得。” 林珑与贝明绯寒暄了几句后,这才急忙地下楼往叶钟氏的院子而去。 她到来是扑了个空,守在屋里的绣缎等侍女告诉她,太太被老太太唤了过去。 原来她们早就密谋好了,一个找她,一个找叶钟氏,逐个击破,好一对狼狈为奸的婆媳,她的拳头不禁握紧。 叶蔓君与叶蔓籽听到林珑这大嫂来了,忙从闺房移步过来。 叶蔓君看到林珑脸色不豫,忙询问,得到答案后,不禁吃惊地睁大眼睛。 叶蔓籽更是愤怒道:“祖母怎么可以这样?那霍香玉不是好人,祸害了我,现在居然同意她进门祸害大哥大嫂?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可恶的人!” 就算对祖母的幻想破灭了,但她也不曾这般评价过叶秦氏这曾经虚伪宠爱过她的祖母,如今听到这消息,她是再也坐不住。 叶蔓君安抚地握住林珑的手,“大嫂,我娘必定不会应允,这事情过份了。”一把拉住冲动的小妹,母亲现在还没有回来,不宜轻举妄动。 “姐,我看不惯祖母的所作所为。”叶蔓籽气恼道,两眼看向林珑,“大嫂,以前是我犯浑才会助纣为虐,那个霍香玉不是好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进门。” 林珑抬头看向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小姑,脸上有向分欣慰,“籽姐儿真的长大了。” 叶蔓籽脸上有几分娇羞“以前是我不好,大嫂不跟我计较,我就万分感激了。”想到以前骂林珑的话,她现在也是后悔万分,被祖母捧杀也不自知。 林珑一把拉住叶蔓籽坐在身边,“你有心改过向善,我们这些个亲人只有高兴的份,一家人团结一致,才能不让人小瞧了去。” “嗯。”叶蔓籽一付受教的样子,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叶蔓君乐于见到这局面,妹妹的改好,有大嫂的莫大功劳,难怪娘会说大嫂的命极好。 林珑心底的郁闷也去了些,不过没见到叶钟氏,她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面对叶肖氏能理直气壮,只因对方是婶母不外乎隔靴搔痒罢了,但叶钟氏则不同,她若点头,事情要难办得多。 她心不在焉地与两个小姑说着话,没多时,门帘一掀,她立即两眼看去,可惜进来的不是叶钟氏,是柏姨娘生的那个庶女叶蔓宁,只见她笑盈盈地上前,“听说大嫂来了,我也过来坐坐。”左右瞄了瞄,“怎没见到母亲?” “她到祖母那儿了。”叶蔓籽傲慢地道,她是改了不少,但骨子里仍是瞧不起庶出的,比起安静的三姐叶蔓安,她更为厌恶这个虚假到死的叶蔓宁。 叶蔓宁讪讪地笑了一下,颇有几分委屈地瞄向林珑,对于姨娘的死她不是不难过,但更怕的是得罪了嫡母,所以这段时间都不大敢出来走动。 林珑这会儿自己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哪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再说觉得委屈就反驳回去啊,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她又不会心疼,遂别开脸当没看见,与正绣着嫁衣的叶蔓君聊了几句。 叶蔓宁感到浑身不自在,但又舍不得离去,惟有厚着脸皮上前搭腔讨论绣样,还讨好地道:“大姐,我给你绣了对枕套,定能在年节前完工。” “二妹妹有心了。”叶蔓君看了眼这妹妹,不甚在意地道。 正在屋里的气氛不太和谐的时候,帘外的忆绵道:“太太回来了。” 林珑一听,立即起身相迎。 叶蔓宁也不敢久坐,努力摆出一抹笑容来。 叶蔓君与叶蔓籽这对嫡女,倒是从容许多。 叶钟氏一脸气呼呼地进来,扫了眼林珑,不意外她会出现,看到三个闺女都在,不待她们开口,忙摆手,“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与你们大嫂说。” “是,娘。”叶蔓君一向明理,立即一手拉一个出去。 林珑却是上前扶着自家婆母坐下,哪知叶钟氏一坐下就狠狠地拍了一掌矮桌,“老三家的是不是找过你?” 林珑点点头,没打算兜圈子,而是摆明立场道:“我严词拒绝她了,只怕会得罪三婶母……” “做得好。”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儿媳妇,“她不要面子,就不要给她面子,居然把手伸到我们这一房来,好,她敢伸,看我斩不斩断她这只手?” 林珑听到叶钟氏这话,立即放下心来,她不同意,叶钟氏也不同意,相信她的丈夫更不会同意,这所谓的纳侧室不过是场闹剧罢了,但就是场闹剧也恶心死人。 “这所谓的婚事,她老妖婆同意了不算。”叶钟氏看了眼林珑,“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毁了我儿的仕途,刚新婚就纳那么一个没用又心肠歹毒的废物,只怕外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家亏欠霍家的,传出去我这张老脸也不用见人了。” “婆母,儿媳瞅着这事三房有插手,很大可能还是三叔父做的那些事让霍家抓住了把柄,老太太才会迫不得已应下的。”林珑分析道,不然依叶秦氏的性子,也是不可能会要霍香玉那个废人的。 叶钟氏的眼珠子转了转,边点头边道:“难怪了,昨儿霍家上门,我还不太在意,你今儿个这么一说,就一切说得通了。”冷笑一声,“很好,本来我还不想逼得那么急,免得别人说我们大房无情无义,现在倒好,这可是他们逼出来的,怨不得人。” 林珑也是心思极灵敏的,婆母这番话一听就明白指的是什么,“我怕公爹那儿?” “他?”叶钟氏不屑地冷笑,“放心好了,这府里还有治得住他的人,由不得他蹦跶。” 林珑这会儿心安定了不少,叶明恂就算同意也没有用,无论如何,还是要守住自己的小家,尤其是她现在还没有怀上身孕,就更是疏忽不得。 刚从宫门出来,叶旭尧骑上马才转了两个弯,就有人冲出来,他忙勒紧马缰绳,险险拉住马,没有酿造出一场祸事来。 “找死啊,你。”匪石出声怒喝。 叶旭尧的目光却是绕过这不停打颤抖的人,看向从旁边巷子里被人抬出来的软轿,轿子里的人,他并不陌生。 霍香玉在看到叶旭尧那如刀雕的英俊五官时,内心一阵荡漾,特意抚了抚鬓发,柔柔道:“尧哥哥,你不来见我,我自来见你,这会儿你不会再避开我吧?” 这声音听来让人起鸡皮疙瘩,匪石与匪鉴二人都打了个寒颤,鄙夷地扫过霍香玉的双腿,都这样了还要不放弃,这是什么人啊。 叶旭尧面无表情道:“霍姑娘,说话注意点,我不介意你唤我叶公子或是叶御史。”顿了一会儿,更不留情面道:“我已有妻,就算霍姑娘不要闺誉,我还要名誉呢。” 这放让霍香玉的脸色瞬间挂不住,她是万万没想到叶旭尧说话会这么毒,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眩颜欲泣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痴心一片……” “可惜我对你没有任何非份之想,霍姑娘,与其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还是另觅可怜人更好。”叶旭尧手拉住缰绳,就要再度扬蹄离去。 霍香玉好不容易才能截住他,此刻如何舍得让他离去,忙催促轿夫抬她靠近叶旭尧,“尧哥哥……叶公子,我有话要与你说。”看到叶旭尧的神色一黯,她立刻改口。 叶旭尧拉紧马缰绳,冷眼看着她靠近。 霍香玉想要伸手握住他的手,哪知道才刚伸出去,就被叶旭尧避开,“男女授受不亲,霍姑娘,请自重。” 霍香玉看到他这般疏离的态度,一副受伤的样子,楚楚可怜道:“叶公子,我祖母与你祖母已经谈妥我俩的婚事,这会儿你就是香玉的未婚夫……” 叶旭尧嘲笑地看了眼自以为是的霍香玉,“霍姑娘,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赶紧找太医治疗比较稳妥,我刚好有相熟的,要不要介绍一个给你?” 霍香玉俏脸又羞又恼,不由得发狠道:“就算你现在否认也没有用,这婚事已经成立了,除非你想要看到叶家垮台……”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瞳孔睁大,嘴角有抹得意的微笑。 看到叶旭尧的脸色更冷,她更为得意地低声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家三叔都做了什么事?叶公子,只要你我结秦晋之好,再将那诱惑你的狐媚子送到别庄去让我眼不见为净,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似想到往后的可心生活,她脸上布满一层红晕,“你别信外头人的传言,我肯定能给你生几个孩子……” “无耻之极。”叶旭尧从嘴里吐出这四个字,再听下去他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不顾她花容失色地看向自己,他一扬鞭,马儿再度奔跑。 一旁的霍香玉躲避不及,被扬起的灰尘溅了一身尘土,叶旭尧这举动深深地伤害了她,她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不想娶我,我非要嫁你嫁定了。” 她正要恶声恶气地吩咐轿夫抬她回去,一转眼去看到有辆马车停在身边,车里的人也扬着一双恶毒又怨恨的眼睛看着她,令她倒吸一口凉气,只想催促着轿夫赶紧回府。 哪里知道,对方的侍卫却是阻拦她的去路。 “你究竟想怎么样?”她发狠地看向车里的人。 “霍香玉,我找你找得好苦。”慧明郡主阴阴地笑出声,一把扯下车上的选题帘子,让霍香玉看她瘸的那条腿,“这都是拜你所赐,霍香玉,你窝在霍府里我还奈何不了你,现在是你犯到我手里,就别怪我狠辣无情。” “慧明郡主,那天是你推了我,是你先动手的,这不能怪我。”霍香玉不服气地辩道:“而且我受的伤比你更重,这又是拜谁所赐?” 当日她有机会避开的,若不是慧明郡主推她出去挡那匹发疯的马,她也不至于双腿不能动弹,这些账她都记在慧明郡主与林珑的头上。 慧明郡主嘴角冷冷一撇,“你倒好,恶人先告状。”眼角瞄向王府侍卫,“把霍家轿夫的腿给我打断了。” “你敢?”霍香玉怒喝。 她的话音刚落,那四名轿夫的瞬间被狠狠地打折了,而她堂堂伯府千金却是瞬间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摔得她四仰八叉,头晕眼花,而她的侍女看到那四名轿夫的惨状,哪里还敢上前搀扶霍香玉? 慧明郡主嘴角恶毒一笑,眼角一使,霍香玉所坐的软轿被人狠狠一踢,里面的霍香玉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好玩,真有趣。”慧明郡主拍手掌道,“有些人是不能当人看的,生来就是狗。来人,拿狗鞭狠狠地挥打这只狗向前爬——” 霍香玉恶狠狠地看着车里光鲜的慧明郡主,“你,羞辱我,我祖母……” “我可是当朝郡主,堂堂皇室血脉,还会怕了你不成?”慧明郡主没想到霍香玉会没脑在这样,“还不给我动鞭子——” 原本趴着不能动弹的霍香玉,被鞭子一打,立即杀猪般地大叫出声,最后受不了这鞭打,只能撑着双手在地上爬着…… 马车里的慧明郡主笑得更欢。 这一幕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霍香玉活这么大,哪怕双腿废了,也没遭受过这么大的耻辱,现在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而慧明郡主却使侍女大肆宣讲霍香玉害人不成终害己的事情,因而几乎没有多少人同情霍香玉现在的处境,更有人还朝她扔菜叶与臭鸡蛋。 这一刻的霍香玉,哪里还有伯府千金的骄傲?几乎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相提并论。 另一边厢的叶旭尧回到府里的时候,就看到有小厮在等他,:“大爷,老侯爷吩咐,让您一回来就赶紧过去他的院子里。” 叶旭尧皱了皱眉,随后抬脚就往祖父所住的松园而去。 与老太太的菊园离得并不远,他来得很快,还没近到那厅堂,就听到父亲怯懦的声音:“没错,这事儿子确实知情并同意了……” “爹,你也听到了,大哥亲口应允了,再说与霍家结亲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这道声音是三叔父叶明恻。 叶旭尧的脸色顿时一沉,这三叔父看来是不到棺材不流泪,抬手示意小厮不用通传,他径自迈进去。 只看到老太太叶秦氏强硬地道:“今儿个,谁也甭劝我,反正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尧哥儿必须娶霍家的大姑娘为侧室,老头子,你反对也没有用。” “祖母,恕孙儿不孝,孙儿是万万不会娶霍家那个残废。” 叶旭尧的出现,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直站在叶钟氏身后的林珑看到他,犹如见到了主心骨。 叶旭尧安抚地看了眼妻子,上前给祖父祖母行礼,冷冷地看向父亲与三叔,“三叔父闯下的祸,我没有义务帮他擦屁股……” “尧哥儿,他是你叔父。”叶秦氏怒喝。 “尧哥儿,你别太得意,让你娶霍香玉不比那破落户的女儿强?”叶明恻朝侄子发难。 叶老二、叶老四、叶老五、叶老六都闷不吭声,明显是不打算瞎搀和。 “儿媳妇,把你三叔父做过的事念一念,让大家都来听听,他是如何为我襄阳侯府‘挣颜面’的?”叶钟氏不留情面地道,“原本我还顾念着彼此的情份,原来到头来是被人踩在头顶上,哼。” 林珑立即展开手中的纸张,把那天审出来的结果再度念了一遍。 叶老侯爷听得脸色铁青不已,嘴唇更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嚅动着。 “叶钟氏,你说过不会把这些事爆出来的?”老太太叶秦氏脸色大怒地看向大儿媳妇。 叶老三的脸色苍白一片,叶老二、叶老四、叶老五与叶老六都是初次听闻,顿时哗然不已,纷纷错愕地看向叶老三,他不怕死,他们怕啊? 除了叶肖氏,叶家其他的儿媳妇都感到人人自危,叶五夫人叶彭氏不满地看了眼长嫂,这么大的事情为不一早就爆出来?这三房是要拖垮全家人。 “婆母做得初一,我自然做得十五。”叶钟氏道。 叶旭尧从袖子里把老太太叶秦氏写的保证分家的凭证拿出来,摊在叶老侯爷的面前,“祖父,您看看?” 既然老太太狠不下心来,找各种理由一拖再拖,那他这当孙儿的就替她下决定好了,此时他两眼看向身子摇摇欲坠的老太太,丝毫没有对她的怜悯,再来这招没有用了。 这家,非分不可。 ------题外话------ 祝大家七夕节快乐! 送上七夕节礼物,待会儿有二更,十一点左右。   ☆、第四十四章 分家(二更) 老太太叶秦氏尖叫道:“不,我不同意分家,老侯爷,我们还没死,这家不能散,写这个不是出于我的本心……” 叶旭尧道:“祖母,三叔父这事并不是我们这些晚辈有意欺瞒,当时是祖母逼迫我娘不许她说出来,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我娘和孙儿不得已之下只能按祖母的意思不声扬……” “尧哥儿,你这是颠倒是非黑白……”叶肖氏大声指责。 叶旭尧好整以暇地看向叶肖氏,“三婶母,现在是你们三房做得过份,如今拿住三叔父把柄的是霍家,却要连累我们整座侯府,究竟是何人过份?” 叶肖氏脸色一白,辩不下去。 叶明恻的面容死灰死灰的,看到老爹射过来的严厉又失望的目光,他猛然跪下来,“爹,都是我贪心,一时行差踏错,求爹救救孩儿,只要尧哥儿肯娶霍家的大姑娘为侧室,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公爹,婆母,大错已铸成,只要这回大房助我们渡过难过,我们立马同意分家。”叶肖氏也声泪涕下地哀求。 林珑看到三房这举动,直觉得一阵恶心,到了这步田地还要逃避责任。 不意外听到老太太叶秦氏的声音,“老侯爷,老三他真的知错了,你就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眼角向老大叶明恂使眼色。 叶明恂唯唯诺诺地想要站出来,又有几分怕死,被他老爹眼一瞪,他很没骨气地跌坐回椅子里。 “你给我闭嘴。”叶老侯爷朝发妻怒吼,“今天这局面就是你纵容出来的。” “好了,你现在什么都赖我,都是我的不好,我干脆去死得了……”叶秦氏忙站起来想要去撞墙,被一旁的侍女拉着。 “让她撞,死了干净。”叶老侯爷依旧声如洪钟。 叶旭尧看了眼仍旧没有表态的其他叔父们,“三叔父现在再痛哭已经晚了,他敢收授盐务贪官的罪证已经有人上报了,不日就会到达天听,到时候只怕事情并不会轻易善了……” “爹,分家,一定要分。”叶家嫡出老五叶明悛立即跳起来道,他怕死,不能受三哥一家影响。 “没错,爹,现在分还来得及。”叶老二与叶老四异口同声。 温和的叶老六没吭声,不过看那表情也是赞成立即分家的。 叶钟氏看了一眼这局面,瞄了眼自家那没用的男人,总算能惬意地喝碗茶水了,抬眼示意林珑给她倒茶。 林珑端起茶壶给婆母斟茶,本来由叶秦氏主动分家是最好的,不至于撕破脸,各家自己承担风险,总要比现在撕破脸要强得多,双眼瞟向看到这一幕目光已呆滞的叶秦氏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叶老侯爷心里也是如刀在绞,他还没有两脚一伸,现在就分家并非他愿意看到的,可三儿子现在眼看要出事了,这家再不分就要全部完蛋,分了还有生机。 只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他就做出了决断,“这家必须分。” “老侯爷?”叶秦氏不可置信地看向丈夫,“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不过是威胁几句,就要分家了?我不分,今儿个谁要说分,我跟他过不去——” 她死命地拖拖拖,到头来还是要面临这局面,一时之间,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你给我闭嘴,来人,把老太太架回她的院子去。”叶老侯爷怒声吩咐。 老太太就被粗壮的仆妇架起来要抬出厅堂,她拼命地挣扎,最后更是大咬一口抓住她手的仆妇,凄厉地看向叶老侯爷,威胁道:“谁要分家,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叶老侯爷气得够呛,“你要死便死,没人拦着你,把一个家弄成这样,你功不可没。” 脾气硬的老太太也气不过,当即一头往柱子上撞去,速度快得让人拦不住。 “娘(婆母)?”叶家大大小小都冲上去。 只见老太太的额头出血,气若游丝地道:“我……不同……意分……家……” 叶旭尧掏出帕子按住叶秦氏额上的伤口,一把抱起这老太太到旁边的厢房。 叶钟氏忙命人唤府医来诊治。 一大群人里面,身为新媳妇的林珑插不上手,正在考虑要不要追上去看看,眼角瞄到叶老侯爷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忙转身立即去扶住被众人遗忘的老侯爷。 “祖父?” “扶我到书房,那儿有药。” 林珑忙点头,立即扶住叶老侯爷往不远处的书房而去,这一路上老侯爷都捂住心脏部位,出气多入气少。 看这情形,林珑就知道这老爷子有心绞痛的毛病,想来还是被那件事刺激到的,不然不会犯病,心下也有几分内疚。一到书房,立即就着人去拿丹药,立即侍候老爷子把药吞下去,一遍遍给他揉着心脏。 “祖父,您好点没?” 叶老侯爷点点头,眼里有几分万念俱灰。 “祖父,都是孙儿与孙媳妇的错,不该……”林珑有几分哽咽地道。 叶老侯爷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情,是他们……不争气……” 林珑看他还要岔气,忙再度给揉了胸口。 “这家必是要分的,不能让三房给拖累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日子,至少我死之前,不能看到襄阳侯府倒下去……” 林珑默默地听着叶老侯爷的话,心下也明白,对于长辈来说,分家是难接受的事情,半晌,方才道:“祖父放心,就算分了家,不也还是您的儿子儿媳,孙儿孙媳吗?按规矩,您归长房照料,我们大家都会敬着你……” 叶老侯爷听着林珑宽慰的话,这心渐渐不再那么绞痛,看向林珑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心想,林有德还是养了个好孙女。 叶旭尧找过来的时候,叶老侯爷还是冷脸问了老妻的情况。 “无生命大碍,不过失血有点多,只怕祖母要卧床一段时间。” 叶老侯爷听到这话,心里的怒火又上升,“居然死不去,寻死觅活地给谁看?这老三也是她惯出来的,敢写保证书却不敢提,这么些年我早看透她了。”脸色一黯,“无论她是生是死,这家必分无遗。” 有了叶老侯爷这话,林珑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她的夫君不用被逼去娶一个残废进门来膈应人,这怎么算都是她得利的事情。 夫妻二人从老侯爷的院子回到南园的时候,早已是华灯初上,院子的回廊都挂上了灯笼。 林珑给叶旭尧换下带血的衣裳,情绪不太高昂。 叶旭尧伸手环住她的柳腰,“怎么了?还不高兴?” “你不用娶那霍香玉,我高兴正着呢,只是想到祖父,又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林珑有几分纠结道。 叶旭尧低头在她唇上一啄,“祖父这一生经过的大风大浪多着呢,他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至于霍家,你别搭理,他祸害不到我们这一房的。” 林珑勉强一笑:“你说的我都信,其实霍香玉看得开一点,我们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偏她死活要缠着你,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突然,外头传来香椽的声音,“大爷,二老爷、四老爷、五老爷、六老爷正在楼下的厅堂侯着呢。” 林珑挣脱丈夫的怀抱,愕然道:“他们怎么都过来了?” 叶旭尧自个儿动手把那腰带扎好,“还不是为了分家的事情,现在三房有错,眼看是要倒霉的,我这些个叔父自然要联手将三房能分的降至最低。” 林珑一听顿时明白这么晚那四个叔父不睡,还绕过侯爷叶明恂直接找叶旭尧相商,可见叶明恂这当大哥的多失败。 “我这就去吩咐人上些点心与茶填填肚子。”她也还没有顾得上吃晚膳,那几位叔父估计也是什么也没吃,“待会儿我再让人烧菜上酒。” “你看着办吧,不用太麻烦。”叶旭尧抬脚就往屋外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一把抱住林珑索了一个吻,直到透不过气才放开妻子,与她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林珑的俏脸蛋红透了,心里却是暖暖的,他这举动实实在在地安抚了她躁动了一天的心,仔细整好衣束,这才下去当一个尽职的贤内助。 她着丫鬟把点心与茶水送进去的时候,并没有进去,毕竟一群大老爷们谈论分家的事情,就刻意不会让女人参与,她若进去气氛会很诡异与尴尬的。 在外边听了一会儿墙角,似乎这回叶老三是把一家人都得罪死了,占着嫡出的名份,也没人支持多分财产给他,至于大房的利益,因着叶旭尧的原因,也没人敢过多的侵占,纠缠不清的是其他四房应分多少,口水仗吵个不停。 她寻思着,这分配的方案叶老侯爷那边应该没有问题,老太太那儿怕是难以通过了,但一思及老太太额上有伤,只怕等她利索地思考问题时,这家也早就分了,到头来,老太太那撞柱子的举动除了自身受皮肉之苦外,竟是半分好处也没占。 一会儿后,她听着没什么新意,就转身到厨下吩咐人上膳,再着素纹端了一份回到楼上,独个儿吃了。 吃无晚膳,再折腾了一会儿肤膏,仍未见丈夫回来,她惟有自个儿去沐浴,晾干头发时都快到亥时了,受不住困的先行上床准备睡觉。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下,还带着一身的水汽,她立即清醒过来,回头看丈夫,“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题外话------ 二更来鸟!群么一个!   ☆、第四十五章 交好 叶旭尧听到妻子的声音,要揽她到怀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后一如往常地抱紧她,神色平淡道:“跟你在外面偷听到差不多……” 林珑不依地轻捶他一记,不意外他知道她在外面偷听,嘴上辩解道:“我不过就是听了一会儿。” 她这噘嘴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俯身从她的耳朵开始亲起来,慢慢地朝她的耳朵里面吹气,“这分家都是按规矩分的,田庄、银钱、古董……等等,长房都得占优,依次是嫡子,再来才轮到庶子……” 这些林珑都懂,不过现在她哪有心思听他详细说到底如何分,耳朵因他吹的气痒痒的,头脑早就乱成了一摊浆糊。 夜,正漫长着…… 翌日,林珑醒来的时候,叶旭尧已经起床出门了,睁着眼睛看了看帐顶,她这新媳妇当得有点失职,常常睡过头,极少起来送他出门,自己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大奶奶醒了吗?”外头的素纹听到里屋的声响,忙出声问询,思及大爷出门前吩咐过不许吵醒大奶奶的,所以院子里一直到现在都极安静。 “起了。”林珑应声,赶紧抓住衣物穿戴起来,趿鞋下床,这才吩咐素纹端洗脸水进来。 “老太太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吗?”她一边梳洗一边问。 “这倒没有。”素纹答道,一边指挥如雁把饰品搭配好,一边准备给林珑挽发髻,“昨儿夜里府里也没有再传府医,估计老太太的伤势应该很稳定……” 林珑皱了皱眉忙回头看向素纹,“这些话你在屋里说说即可,待会儿就传我的口令,谁也不许在这事上嚼舌根,但凡有人胡乱说话,我必定重重有罚。” “大奶奶放心,奴婢都注意着。”进来的香椽先行答道,老太太因分家撞柱子一事,谁敢在背后碎嘴,事后必定吃不兜着走。 素纹抬眼看了看香椽,微垂的眼眉遮去了她的不满,这个香椽太会表现自己。 “那就好,你们看紧点,毕竟你们在太太那儿当过差,应知其中的厉害。”林珑接过如雁手中的点翠珠钗对着镜子插到云鬓中,对于侍女间这些暗斗她不会阻止,良性竞争不是坏事,谁有本事也就一目了然。 描了眉上了点脂粉,她这才起身到外间的暖阁去用早膳,看了看沙漏,不禁有几分汗颜,都这个时辰了,都怪叶旭尧昨儿夜里要得太凶,结果她都起晚了。 匆匆用了早膳,她吩咐素纹留下接待贝明绯,然的带着香椽与如雁,急忙坐上骡车就到老太太的院子里。 果不其然,几房夫人都悉数到齐,她是孙媳妇中的第一人,所以她的珊珊来迟也令人挑起了毛病。 “就算是新媳妇也不能恃宠而骄,老太太身子正不好呢,这个时辰才来,你还有没有更迟一点?”五夫人叶彭氏不满地道。 二夫人叶王氏斜瞄了一眼,“新婚夫妻要恩爱我们都了解,但也不能这般不顾礼数,大嫂,你说是不是?” “二嫂,五弟妹,大家都在担心老太太,这新媳妇早到还是迟来,不还有我们这些个儿媳妇守着吗?”爱扮和事佬的四夫人叶程氏立即打圆场。 林珑看了看这场合,一大早地就不让人安生,这些个婶母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上前给叶钟氏行礼,“婆母,儿媳来迟,实因要准备给太后娘娘的肤膏出了点问题,您也知道这不能疏忽的,一个不好皇家怪罪下来,儿媳怕会连累到家人……” 原本还想挑刺的五夫人一听到这理由,当即抿了抿嘴没再攻击林珑,有太后这幌子在,她还不至于连这点眼界力也没有。 叶钟氏扶起她,眼角冷冷地瞟了瞟那群妯娌,拍了拍儿媳妇的手,“来迟了大家都能理解的,当以太后的肤膏为重,这个万万不能出岔子。” “谢婆母不怪之罪。”林珑忙嘴甜地道,眼晴往内室瞄了瞄,“老太太醒了没有?” “还没。”叶钟氏答道,不过看她的样子,她也不是很担心。 林珑闻言,没有过度地表现什么哀伤担忧,毕竟在场的几个婶母也是面无表情,她也就依样画葫芦就好。 临近午时,众人吃过午膳,就有下人来报叶钟氏,说是淮阴伯府的老爷子与当朝太师一道前来。 叶钟氏急忙起身不敢怠慢,吩咐了几句就出去准备待客之物。 林珑瞄到几个婶母脸上的暗喜,显然这时候请这两位前来是为分家公证的,分成各自的小家,看来是件好事,就日前来看,是人人都喜闻乐见。 她给老太太擦了擦汗水,转身出去倒掉盆中水时,听到有人唤她,“侄儿媳妇。” 林珑把铜盆交给侍女,忙转身看去,唤住她的居然是六夫人叶田氏,这叶田氏一向安静,她与她也没有过多的交集,昨儿偷听分家时,六房能分到的并不太多,哪怕他们这一房一直掌管府里的生意。 这样不出仕的一房人,偏又还是庶出,分家时是颇为吃亏的。 不过看这叶田氏不动怒仍然笑意盈盈的,林珑就不得不赞叶田氏的心理素质好,又或者人家籍着这么些年掌管府里的生意私下也捞了不少钱,所以才能不怕在分家时吃亏,不管是哪种因素,林比起生事的叶肖氏与叶彭氏,她自身是不讨厌叶田氏的。 “六婶母。”她微躬身唤了一声。 叶田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眼角瞄了瞄园子里的一角,“我们过去坐坐。” 林珑看这架势,应该是有话要与她说,遂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相推携着到那隐敝一角坐下。 林珑看了看这地方,看外面很容易,外面人却不能轻易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心下对这里还颇为满意,“六婶母唤我有什么吩咐?” “侄儿媳妇,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咱们开门见山地道,不知你那玉肤坊能不能再入股?”叶田氏直接就问出口。 这回轮到林珑吃惊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叶田氏会想到入股她的玉肤坊,仔细斟酌地问,“六婶母,你这是?” 叶田氏直接握住林珑的手,“其实我前段时间听了你玉肤坊的消息,我还以为侄儿媳妇是打算开来玩玩的,后来看到侄儿媳妇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打响了名头,这店还没开,就人人眺首以待,我啊就想沾个光,还望侄儿媳妇不要拒绝才好。” 她会做这个决定可不是一时冲动,是万分看好玉肤坊的发展,再说这次分家也促成了她下定决心与林珑提这事,以前管着公中的生意多有顾虑,现在倒是没这个担忧。 “我这玉肤坊比不上丰盛德有名,现在还在起步阶段,生意有赚有亏,六婶母可要想好?”林珑不得不这么说,毕竟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叶田氏埋怨她,那就把美事变坏事了,所以丑话要说在前头。 叶田氏很豁达地一笑,“做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侄儿媳妇放心好了,我不是那胡搅蛮缠的人,就算将来玉肤坊发展不好,也绝不会埋怨侄儿媳妇。” 看到林珑眼里似乎还有疑虑,她忙道:“侄儿媳妇,我也不瞒你说,这次分家,六房能得到的不多,再说你六叔父没有本事出仕,将来我的珠姐儿议婚估计会有阻碍。我瞅着你这玉肤坊的脂膏是要面向官夫人出售的,自然要与她们往来,将来我为珠姐儿择亲也能更方便一些。”随即叹了一口气,“我这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争气一回,好在你六叔父也没嫌弃我没能再生个儿子,不然只怕我这日子要难过呢。” 似说到伤心事,叶田氏忍不住地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林珑看她说得直白,心下是已经应了,但答应得太快似又不妥,遂道:“六婶母,你有所不知,我这玉肤坊有三个股东,我还须得与她们相商……” “我知道的,侄儿媳妇,不管成与不成,我都没有怨言。”叶田氏忙道。 “六婶母明白,我就安心了。”林珑笑了笑。 叶田氏似乎了了一桩心事,人看起来更明亮一些,与林珑开始聊了起来。 两人说得正兴起,就看到回廊处有丫头嚷道:“老太太醒来了……” 叶田氏忙起身,“侄儿媳妇,我们赶紧过去看看。”说完,就匆匆转身。 林珑也不敢耽搁,忙跟上去看个究竟。 她还没换帘子进去,就听到老太太叶秦氏打翻药碗,显然正在发脾气。 “老侯爷呢?我要见老侯爷……”叶秦氏忙想起身,头上却一直犯晕。 一旁的五夫人叶彭氏与二夫人叶王氏忙扶住她,劝说她老人家不要太激动,不然伤口准要犯疼。 叶秦氏半挣扎地坐起身,看到林珑进来,双眼瞪向她似要把她吞噬进去,“你这个扫帚星,一嫁进我们家就没有好事情,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么个孙媳妇——”张牙舞爪地似要扑向林珑。 林珑皱紧眉头,“老太太,您别激动,不然气坏身子难受的可是您老人家……” “你给我闭嘴,要不是你,这个家不会分,不就是要尧哥儿娶那霍家的残废当侧室,人家又碍不到你,你居然都不应声,我要你这个不孝的孙媳妇做甚?你给我滚出去——” 一旁的叶田氏皱了皱眉,“尧哥儿媳妇,你先回去吧,老太太的情绪太过于激动。” 林珑见状,这老太太的话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左耳进右耳出即可,被狗咬了一口,没理由反咬狗一口的,屈膝行了一礼,“那孙儿媳妇告退。” 话落,她也不待床上错愕的老太太做出反应,立即转身掀帘子就出去了,看,她还是很听话的,哪有不孝嘛? 叶秦氏眼睛睁大,本以为自己这般骂林珑,她必会跪下又哭又辩解的,哪里想到她会这般施施然地告退走人?一时间,她的火气更为上涌,想要开骂,可是要骂的对象跑了,还是她骂跑的,又还能如何再发作? 叶秦氏的心理在想什么,林珑没兴趣知道,这个院子她不想久待,刚要离开,就在院门口遇上匆匆前来的三夫人叶肖氏。 叶肖氏站在那儿两眼盯着林珑看,林珑不欲与她在这儿起冲突,抬脚就要走。 “且慢。” 林珑驻足,“三婶母有何指教?” 叶肖氏静静地打量林珑,“我有话要与你说。” “可我与三婶母没什么好说的。”林珑拒绝与她私下交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带着侍女正要转弯离去。 叶肖氏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别处走,林珑不悦地挣开她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与她到回廊的一处,站定后看着远处萧瑟的秋景,声音冷冷地道:“三婶母要说什么?” “你们真的见死不救?”叶肖氏冷声质问。 林珑早就知道绕来绕去还是这个问题,“三婶母,不是我们救不救的问题,而是没有办法救……” “怎么没有?只要尧哥儿同意娶霍香玉堵住霍家的嘴,还有尧哥儿主管盐务案子,左右不过是她一句话罢了,你们就这样看我们三房倒霉?” “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再讨论的必要,我只是新媳妇管不了这些事情,三婶母,我先行一步。”林珑不想再与她磨嘴皮子,而是立即转身走人。 她还没走上两步,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不悦地回头看去,只见叶肖氏居然下跪求她。 “侄儿媳妇,我跪下来求你也不行?若是有法子我也不至于如此求你,尧哥儿宠你,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会听你的。”叶肖氏脸上有着浓浓的哀凄,似下定决心道:“你不让尧哥儿娶霍香玉做侧室,那好,我让我家的琛哥儿娶,只要你们不声张,霍家不会知道换了新郎,等新娘抬进来,她想要后悔也不成了,这霍家的嘴也就堵上了。” ------题外话------ 有二更,在十一点半左右,明天再来看吧。   ☆、第四十六章 识破(二更) “好一招移花接木,亏他们想得出来,这回连面子里子都不打算要了。”叶钟氏不屑地撇撇嘴,两眼看向恭敬地给她倒茶的林珑,“你当时是如何回应她的?” 林珑感觉到婆母的目光有几分锐利,她对这婆母有几分了解,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儿媳妇当时就回绝她了,这种事哪能随便糊弄过去的,霍家就算嫁女为侧室也是要大操大办的,绝对不会一顶小轿就了事,三婶母这是在蒙人呢,哪有人那么容易被她蒙?” 就像一些时下流行的坊间才子佳人的小说,她都不屑看,换新郎新娘哪有那么容易,这可不是上下两片唇一碰就能解决的。再说真应下,搞不好最后还是被这三婶母给阴了一把,这等险她可不会冒,宁可被人骂她见死不救铁石心肠等的话。 “做得好。”叶钟氏十分赞赏这儿媳妇的态度,“不用管她那么多,三房落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老侯爷也不打算施予援手,我们就不要搀和进去。”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怜的是琛哥儿,连妻还没娶上。” 林珑对于这话题不置一词,现在只盼顺利分家,各过各的日子。 临到午膳,她回了南园陪贝明绯用膳。 “你知不知道昨儿那个霍家的残废女儿出了大丑?”贝明绯道。 林珑正吩咐侍女摆膳的动作就是一顿,“霍香玉怎么了?” 贝明绯看到林珑一头雾水,于是也不再卖关子,而是一五一十地将霍香玉被慧明郡主羞辱的事情道了出来。 这回不但林珑,就连香椽等丫鬟也听得睁大眼睛。 “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贝明绯总结道。 林珑倒没有什么大感觉,反正她不可能会同情霍香玉,“当日她们二人勾结,如今狗咬狗骨也是一种报应……” “大奶奶,匪鉴求见。”绿秋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林珑扬声道。 匪鉴进来先给林珑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出来意,原来是叶旭尧有卷宗落在家里,支使匪鉴回来拿。 林珑对于丈夫的事情那是了如指掌,起身道:“我去拿来。” 亲自掀了帘子到内室,在床头的柜子上找到了丈夫落下的卷宗,她也没有兴致翻开看是些什么,有时候叶旭尧为了陪她,也会在卧室内处理公务。 “是这个吗?”她交给匪鉴。 匪鉴接过扫了一眼,忙道:“正是,那小的这就送去给爷。” 林珑点点头,挥手让匪鉴下去。 匪鉴正转身要走,忽而又转回头道:“大奶奶,昨儿那霍家姑娘有拦住爷说些莫明其妙的话,爷也没应她,随后爷还暗中吩咐人给慧明郡主传话,这慧明郡主自打下床能动后,早就放话要报复霍家大姑娘……”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错愕了一下,原来霍香玉碰上慧明郡主不是偶然,还是人为的,心里一想到叶旭尧那张冷冷的面孔,不禁打了个冷颤。 林珑却觉得挺窝心的,不管如何,丈夫站在她这一边就足以让她高兴的,再坐下来用膳的时候,她脸上的浅笑就没法收敛。 贝明绯羡慕地道:“阿珑,看来叶公子对你真的很好,我都想要这么个夫君。” 这话一出,引得香椽与素纹两人都皱紧眉头,想到贝家败落,这贝明绯不会打着自家大奶奶的旗号暗地里勾引大爷?尤其最近她天天都有来叶府,两人都暗地里提防,就怕林珑这大奶奶吃亏。 林珑却不会想歪,而是打趣一句,“我瞅着方爷倒也不错,想他做那营生,应该有些家底……” “好啊,阿珑,你拿我来打趣。”贝明绯嘟着嘴,一脸的不依,耳根子却是红透了。 林珑讨饶了一句,“好了,我那不过是玩笑话,你也当真?这婚姻大事,哪有女儿家能私下做决定的?贝伯父与贝伯母仍健在,自当由他们做主。你可不能学我那表姐,她呀险要上郑华翰的当,我大舅母现在正烦恼头疼呢。” 一提到郑华翰,贝明绯就顾不上耳根子红,她是知道郑华翰与权英姿情投意合的事情,“阿珑,权家不满意郑公子?” “别说权家,连我也不赞成这婚事。”林珑给贝明绯挟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可知道我那义兄私下里都做了什么?”遂将郑华翰写诗情挑权英姿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些诗词,你大舅母小题大作了。”贝明绯道,没想到权家这么看不上郑华翰,唉,这身份高人一等就是压死人。 不过这消息她听过就算,也没打算要做什么,郑华翰就算与权英姿不成,也不可能转回头与她,郑家人看不上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阿绯,你不能这么简单看问题。”林珑难得板起脸,“你不会是对郑华翰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吧?” 这话说了出口原本是随意,过后她却是浑身一震,一些她忽视的细节顿时清晰无比地再现在脑海里面,好像她这好友一看到郑华翰就会脸红,此时她再抬头看向贝明绯,果然看到贝明绯脸蛋嫣红,一双眸子还刻意避开她的眼睛。 “阿绯,你?” 贝明绯看到林珑恍然大悟的样子,顿时放下筷子,撇开头,“没的事。” 林珑这会儿哪会信她,挥手让一众的侍女先下去,忙坐到贝明绯的身边,“阿绯,你到现在还要骗我?” 以前是自己不开窍,所以才没能看清贝明绯的心思,她这个好友当得不太称职,早知道贝明绯情倾郑华翰,她一定会早早阻止。 “不是的,阿珑,我没有骗你的意思,真的,你要信我。”贝明绯忙解释,“都是我单相思罢了,在苏州城时我就知道我们没可能的,阿珑,你信我,我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暇思。” 林珑看着贝明绯那急切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说谎,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阿绯,我信你。” 贝明绯这才脸色缓了缓,“现在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他娶哪家的姑娘都与我不相干,再说我也不会下贱到要成为他的妾,阿珑,我知道好歹的。至于他与权姑娘的事情,轮不到我多嘴,刚才是我失言了。” “阿绯,把郑华翰给忘了吧,他那样的人不会是良人,你值得更好的人。”林珑揽住贝明绯的肩膀,给她鼓励。 贝明绯笑了出来,推了推林珑,“好了,我们用膳吧,我肚子都饿了,现在这儿女私情离我还远得很,想再多也是无用。”吃了一口菜,边嚼边道,“我啊,现在就想多赚点钱,等我爹平安出来,一家子和和乐乐地生活。” 林珑喜欢贝明绯这想法,这才是过日子的态度,不瞎折腾,“对了,我六婶母对我们的生意很感兴趣,她想入股,阿绯,你怎么看?” “阿珑,你决定就好了,玉肤坊是你一手一脚弄出来的,我没有意见。”贝明绯道,“至于郑南珠那儿,她占的股份不多,到时候知会她一声即可。” 林珑看了眼大大咧咧的贝明绯,知道她刚才那一番话确是出自真心,遂也不再婆妈,“那好,我过两天给她答覆,其实我瞅着我那六婶母也不是心思奸邪之辈,与她合伙也是有好处的,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说人脉,光是经验就比我们充足,倒也是好事。” “你拿主意吧,反正我也不懂经营之道。”贝明绯吃了一口美食,她不想弄得太复杂,反正知道林珑不会坑她即可。 “咱不是摸着石头过河嘛。”林珑笑道。 一顿午膳,姐妹俩用得尽兴,午时开始研究肤膏的方子,这款给太后的肤膏林珑一直在调适,就是想要做到最好。 分家事宜,一连商讨了三天才有了最终结果,其间无论老太太叶秦氏如何闹,叶老三如何地堵咒发誓都没能阻止得了老侯爷的决心。 这日,林珑在叶钟氏这儿清点账簿,这些全都是大房在分家中占来的。 叶钟氏一直管家,所以到手的都是实打实,没半点花架子的家产,足够她乐呵几天。 “婆母,这现银我清算了一下,足有一百三十八万四千五百九十三两二钱。”林珑很快就算清了,呈给叶钟氏过目,“就是不知道账上与实银符不符?” “这个无妨的,我清点过这笔银子,与实银差不了多少。”叶钟氏赞赏地看了一眼林珑,确是管账的好手,随手又让她统计田庄与土地的数额。 “太太,这是库房的古董、珠宝、宫里赏赐的单子,都齐在这儿了。”管家娘子把清点好的交到叶钟氏的手里。 叶钟氏仔细地过目,确定无误后这才放下。 光是做这个清点的工作,林珑与叶钟氏就忙了一整天。 “只可惜,没能分府邸,大家还要住在一个府里。”叶钟氏得闲喝口茶水时,一脸的婉惜。 林珑倒没有多少婉惜,毕竟老侯爷与老太太骨子里并不想分的,会有这条规定也在情理当中,反正等他们两脚一伸,除了袭爵的大房,其余的五房人都须得搬出侯府另觅住处。 回到南园时,她也累得够呛,刚坐下喝碗水,就听到如雁咋呼地进来,“大奶奶,不好了——” 林珑脸色一板,“给我镇定点,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七章 杀鸡 如雁这才稳了稳情绪,把手中的肤膏打开给林珑看,“大奶奶,有人暗中搞破坏。” 林珑接过来看了看,闻了闻,肤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很明显被人挖去一大砣,脸色一沉,因在苏州如雁就是跟着她的,所以这次她也直接就吩咐她看管肤膏之事,“可知道是谁干的?” 再打开另一盒,也一样被人如法炮制,很明显,这是让她的肤膏无法进献给太后,这与太后约定进宫的时间就快到了,她不能一拖再拖,脸色凝重地道:“还不说吗?” 如雁嗫嚅双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雁,你倒是赶紧说啊。”香椽催促道,在苏州时她也曾教过如雁,看到她犯错,自然有几发焦急,“你若不说,最后害的还是你自个儿。” “大奶奶,都是奴婢没有看好,不过奴婢真没想到有人敢碰触要进献给太后娘娘的肤膏。”这会儿没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素纹大吃一惊,“这也太过份了,大奶奶,这不是在仗势欺人。” 就连坐在脚踏上做绣活打络子的绿春与绿秋也微张大口,两眼不由得看向林珑,不知道大奶奶会怎么做?是忍还是挑明? 林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起身趿上鞋,“把那老东西给我绑了,我这就去找婆母。” 香椽与素纹这两人是大丫鬟里的头头,对视一眼,立即分头行动,只见香椽福了福后,就去传达自家大奶奶的话。 素纹进去内室把披风拿出来,起风后白天也开始渐冷,展开给林珑披上。 菊园,老太太叶秦氏看到痛哭不已的叶肖氏,不耐烦地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再哭有何用?” 叶肖氏仍旧鼻端红红的,“婆母,这样分家实在太过分了,我们三房好歹是嫡出,现在分的与那最不起眼的六房差不多,这不是摆明在欺侮我们吗?”朝女儿伸手,“枝姐儿,你把账册拿出来给你祖母看,这样下来你将来的嫁妆都没有了,我可怜的枝姐儿和露姐儿……” 叶秦氏木然地看着痛哭不已的三儿媳妇,分家这事现在一想,她还是觉得如剜心之痛,看到孙女儿递上账册那红红的双眼,叹息一声将其揽在怀里,“别哭了,都给我停下,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迟。”看了看孙女儿粉嫩的脸蛋,“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将来枝姐儿和露姐儿的嫁妆,我这老婆子包下了。” 叶肖氏一听,掩在帕子下的眼睛转了转,心下也知这次是其余五家联合起来坑了他们三房,大房不但袭爵又占去了大头,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这才来老太太面前哭诉的。果然如她所想,老太太终于松口了,这婆母有钱得很。 府里不少人都知道老太太身为国公千金,当年的嫁妆丰厚不说,掌家那些年估计也积攒了不少银钱充盈自个儿的小金库,这些是老太太的私有财产,没有参与到分家当中。 分家之时,老爷子已经明确了公布,两老归大房养老,其他五房人逢年过节都要孝敬,直到两老故去。 如今她若能把老太太的钱弄到手,那么之前分家亏的那部分几乎就能补足,总的来说,三房还不至于大亏,比不上五房分得多,看齐二房与四房是卓卓有余。 因而她忙给两个女儿使眼色。 稍长的叶蔓枝哽咽道:“多谢祖母。” 叶蔓露年纪稍小不大开窍,在母亲暗掐之下,不敢呼痛,只能跟着长姐道:“多谢祖母。”说完,因被掐得太疼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看你就这点出息。”叶秦氏看到儿媳妇没再痛哭,忍不住骂了一声。 叶肖氏睁着红红的双眼,“现在这府里的人都怨夫君,儿媳妇容易吗?你看就连不懂得愁的露姐儿都哭成这样,可见我们一房人被欺负到不行。” 叶秦氏的脸色沉了下来,额头的撞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都比不了心痛,怨恨丈夫分家不公,给三儿子一家分了那么少,不就是怕三儿子出事家产被充公,所以才会这么偏心。 “婆母,那事我甚至下跪求尧哥儿媳妇,但她死活不松口,儿媳妇现在也没辙了,夫君他现在天天都提心吊胆的,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呜呜……”叶肖氏又忍不住哭起来。 叶秦氏松开孙女儿,着侍女领着两个丫头出去,这才边抚额边道:“那扫帚星不应?” 叶肖氏睁着泪眼点点头,咬牙切齿道:“没见过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的人,当初若能阻止她进门,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婆母,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夫君,他可是您最爱的儿子……” “好了,我让你别再哭了,哭得我头都疼了。”叶秦氏怒喝一声,看到叶肖氏安静下来,嘴角一勾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既然她不应,那你就到霍家去……” 叶肖氏一听忙两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婆母瞧,“到霍家去?” “没错。”叶秦氏老谋深算地点点头,“我们要稳住的是霍家,你不要忘了这根本才好。” “怎么做?” “你且近前,我细细地说与你听。” 叶肖氏听到婆母的吩咐,不敢有慢,立即凑上前听她详细说道。 婆媳二人,一个说,一个忙不迭地点头。 叶肖氏想,姜果然是越老越辣,不过仍心存疑虑,“万一瞒不住呢?” “你傻的吗?事成定局,还须瞒什么瞒?”叶秦氏冷笑道,“若能度过这一关,你们夫妻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万不要再犯了,至于这次分家的不公,只要我还没死,就一切都有可能。” “儿媳定当好好侍候婆母。”叶肖氏狗腿地道。 叶秦氏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这儿媳妇眼高手低,当初她还是没能给三儿娶个可心的,现在看来绝对是件憾事,“本来我都琢磨好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大房那边也顺水推舟将这家给分了,算来还是我失策。” 她不得不承认在分家这件事上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让叶钟氏不那对贱婆媳钻了空子成功把这家给分了,越想头越疼,后悔得直想捶胸口。好在她还不是一败涂地,成功说服了那老不死的丈夫,分家不分府,这样她的颜面还能过得去。 “老太太,珍姑奶奶在外侯见。” 听到侍女在帘外的声音,叶秦氏忙道:“赶紧让姑奶奶进来。”顺道给三儿媳妇使了个眼色。 叶肖氏知道这次回来的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女儿王叶氏,不但嫁到当朝太师府里,还是宫里德妃娘娘的生母,很是怠慢不得。 因而她亲自去掀帘子,看到面如银盘,身材高挑丰满的王叶氏走进来,这大姑长着一双势利的眼睛,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好她,“姑奶奶回来了。” “三弟妹。”王叶氏唤了一声。 “珍儿。”叶秦氏忙伸手向女儿,“你可回来了,娘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王叶氏上前一把握住母亲的手,急切道:“娘,谁敢欺负您,我绝绕不了她。”一屁股坐在床边,“娘,这头还疼吗?大哥这回过份了,居然提分家,唉,我也听公爹说了,这次我是帮理不帮亲。” “唉,别说了,万般皆是命啊。”叶秦氏抹了抹泪水。 王叶氏不悦道:“娘,这话怎么说的?你就生了我们几个同胞手足,本应大家互相帮助,如今倒好合着一起坑自家人,反倒便宜那几个庶出的玩意儿,我这气也还没消呢。” 她是叶明恂的妹妹,叶明恻的姐姐,是叶秦氏第二胎所生的孩子,一向也是更偏向弟弟居多。 “珍儿,有你这话,为娘就算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叶秦氏抹了抹泪水,“唉,现在你三弟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难关?” “大哥袖手旁观?他家的尧哥儿不是被圣上指派了这差事,他暗中帮一把不就好了?”王叶氏气愤道。 “唉,那孩子娶了媳妇哪还记得我这祖母还有叔父婶母的?”叶秦氏把苦水都倒出来,最后更是一脸哀凄地道:“只怕你三弟这回凶多吉少了,真要是这证据到达了天听,就一切都完了……” “娘,你不要太难过,我那公公在通政司有人,再说宫里还有德妃娘娘呢,自家舅舅出事,不会像我那没用的大哥一般袖手旁观。”王叶氏说得自信满满。 “真要这样,姑奶奶可是我们三房的大救星。”叶肖氏上前给这大姑子行礼感谢。 “三弟妹,赶紧起来,我也是看着三弟长大的,哪能看他就此落魄?”王叶氏忙命侍女扶起叶肖氏。 老太太叶秦氏这会儿脸上是颇为满意的,还是女儿贴心,不像儿子那般不省心。 三人正说着话,忽而帘后传来骚动声,接着是叶钟氏的声音,“婆母,儿媳有事禀告。” 叶秦氏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抿紧唇不吭声。 王叶氏却是微掀眼帘,示意叶肖氏坐下,扬声道:“大嫂,进来吧。” 叶钟氏一听这说话的是大姑奶奶,早就知道她进了府,这八成又是在背后与叶秦氏这老妖婆编排她,哼,有个当娘娘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的?若她舍得,她的君姐儿早就进宫了,还轮得到她的女儿借侯府的势封妃?与那高贵妃一别苗头? 跟在叶钟氏身后的林珑却是皱了皱眉,这大姑奶奶回娘家必是来做搅屎棍的,当初分家时就请了她外祖父与王太师前来见证,这大姑奶奶收到消息回来倒也不出奇。 “无须怕她,万大事还有我。”叶钟氏回头与儿媳妇低语一句,“这回我们占了个理字。” 林珑点点头,“儿媳并未怕她,就算再胡搅蛮缠也得讲理不是?” “你明白就好。”叶钟氏满意地拍拍林珑的手,这才亲自掀帘子进去。给叶秦氏行了礼后,脸皮一扯,她道:“哟,大姑奶奶回来也不给我支一声,我这当嫂子好迎接。” “大嫂现在忙着分家清点家产,哪还顾得上我?”王叶氏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双眼犀利地看向跟在叶钟氏身后进来的林珑,脸色更沉了一分。 “给老太太请安。”林珑也感觉到这大姑奶奶并不友好的眼神,并未退怯,而是转了个方向给叶旭尧这位姑母行礼,“见过大姑母。”凭心而论,德妃还是蛮像王叶氏这个生母的。 “我可受不起侄儿媳妇这一礼,免得到时候被衰气缠身。”王叶氏说得不阴不阳。 林珑一怔,“侄儿媳妇是晚辈,给大姑母行礼是本分也是礼数,至于大母受与不受,就轮不到侄儿媳妇指手划脚。”硬是把这礼数做足。 王叶氏不悦地看向林珑,就成亲那天她见过一回,对这出身不高的侄儿媳妇她不大看得起,果然如母亲所说刁钻得很。 “听听,她现在不但不把我这祖母看在眼里,连你回门也敢顶撞。”老太太叶秦氏乘机数落。 王叶氏立即站起来大怒道:“大嫂,这是不是真的?你到底如何教儿媳妇的?敢对长者不恭,这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双眼迸射出恶毒之光,“完全可以休回娘家去。” 叶秦氏一脸得意地看向叶钟氏与林珑这对婆媳,这会儿她占据道德制高点。 叶钟氏波澜不惊地看了眼王叶氏,“大姑奶奶稍安勿躁,容我问清楚缘由。”声音放重地朝林珑道:“你可有对长辈不尊?” 林珑上前一步恭敬地站在自家婆母的身边,“儿媳一向谨遵妇德,未有敢忘,如何敢对长辈不尊呢?”抬头看向王叶氏,“大姑母,我这侄儿媳妇有哪儿做得不足,还请您一一指出来,正所谓定罪也要有证据。” 王叶氏的神情一僵,好个能说会道的样子,“我且问你,听说老太太病了,你连在一旁侍候也没有,可有这回事?” 林珑微皱眉,“不是侄儿媳妇不愿,而是老太太要侄儿媳妇离开,侄儿媳妇不得不遵她老人家的命令,就怕惹得老太太更生气,这事几位婶母都是知晓的,如大姑母不信,可以请几位婶母即刻过来做证。” 这话噎得王叶氏找不到话来驳,只能涨红了一张脸怒瞪林珑。 林珑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她,怎么她听老太太的吩咐也变成不孝了? 老太太叶秦氏冷冷一笑,拉着女儿坐下,“你和她一般见识作甚?” “那倒是,大姑母眼界宽见识多,我这当侄儿媳妇的确要好好学学,到时候免得堕了我家夫君的名头。”林珑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孙媳妇谨遵老太太的教诲。” 叶秦氏瞪了眼林珑。 林珑无关痛痒,老祖母隔了一层,只要她没有真的犯错,叶秦氏想要休她那是痴人做梦,再说还有老侯爷给她撑腰呢。 叶钟氏满怀欣慰,曾经不太喜欢林珑这性子,现在看来倒也是个妙人,喝了口茶水,把茶盏放下,“大姑奶奶可听明白了,我这儿媳妇顶好的,算是听话听教,老太太不过一句话,她就立即应声,这样的孙儿媳妇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我这当婆母的还做不到她这般细致听话,婆母,您说是不是?” 实在有够无耻的,有人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叶秦氏、王叶氏还有叶肖氏都撇了撇嘴,这论调听得人想吐。 “婆母谬赞,儿媳妇做得还不够好,还要跟老太太以及婆母多学学。”林珑惟恐没膈应够她们,遂又回了一句。 王叶氏神色冰冷地道:“哼,说的比唱的好听。” 叶钟氏也脸色一板,“大姑奶奶今儿个回门是专门来当搅屎棍的吗?” 王叶氏听她说得难听,正要反驳,叶秦氏一把拉住她的手,暗地里摇了摇头,那叶钟氏颇得太后青眼,没有必要为德妃娘娘竖敌,现在德妃与高贵妃内斗正凶,不宜再添一个敌人。 “娘?”王叶氏不甘心地低唤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叶秦氏仍旧是摇摇头,“珍儿,听娘的。”看到女儿不再作声,冷眼看向那边厢坐的儿媳与孙媳,“你们过来不单单是给我这老婆子问安的吧?” “婆母正在养伤,儿媳本不应来打搅,不过有件事却不得不说。”叶钟氏道。 叶秦氏神色一绷,戒备道:“有何事?” “儿媳妇,这事发生在你院子,由你来说。”叶钟氏转头吩咐林珑。 林珑恭敬地应声,这才去掀帘子朝外喊道:“把她押上来。” 没一会儿,五花大绑的金嬷嬷就被押了进来。 叶秦氏在看到脑袋耸搭着的金嬷嬷时,不禁坐直了身子,脸上有着惊讶,随后是大怒,“这是在做什么?她是老身派去的,你们就这样打老身的脸?” “大嫂,你是不是太过于纵容你这儿媳妇?若你教不好,我这当大姑母的可不介意亲自动手?”王叶氏也跟着叫嚣。 “老太太,您快救救老奴,老奴就要被人整死了……”金嬷嬷立即向老太太求救,眼角狠狠地剜了林珑一眼。 叶肖氏却是惊讶地看向林珑,以前没看清,这段时日她与她接触颇多,现在终于看清了,这也是个狠角色,她以前真真看走眼,以为她自卑于身世,必定好拿捏,如今再看,顿知这是一块铁板。 她一个刚进门的孙媳妇连老太太的人都敢动,这哪家的孙媳妇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哪个不得把长辈赐下的人好好地供着? 叶肖氏想得越多,越觉得后背发凉,她隐隐觉得这孙媳妇是个生冷不忌的人。 叶钟氏未吭声,只是淡定地端起茶盏茗起茶来。 林珑稳稳地站在屋子中间,“老太太,大姑母,请您们稍安勿躁。”玉手指向金嬷嬷,“老太太,这是您遣到孙儿媳妇院子里侍候的,本来孙儿媳妇也是好好地供着她,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这道理孙儿媳妇是知道的。可您不知,这老东西居然手脚不干净……” “没的事,这是她们栽赃的,老奴哪敢动南园的分毫东西?”金嬷嬷为自己辩解,并且声泪俱下,听来有几分凄凉。 “这金嬷嬷是我的人,她没有偷鸡摸狗的毛病,林氏,你别在这儿信口雌黄……”叶秦氏当即包庇起来。 “老太太,那是您受到了她的蒙骗,孙儿媳妇之所以带她来,也是让老太太知晓,这恶奴的可恶,千万不能被人蒙骗。”林珑一本正经地道。 “她偷了什么?”王叶氏傲慢地道。 林珑手一伸,香椽就将那肤膏递到她手中,她上前将这肤膏打开给王叶氏以及叶秦氏看,“就是这养颜肤膏,她背着人偷抹……” “就这玩意儿?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侄儿媳妇会不会是小题大做了?”王叶氏冷哼道,一脸的不以为然。 叶秦氏连看一眼也嫌多余,“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么件小事……” 林珑将肤膏盖好,“此言差矣,如果她偷了别的东西,孙儿媳妇还可能原谅她。”话锋一转,“但很可惜她动了这肤膏,您们可知这是为何人所制?” 叶秦氏与王叶氏对视一眼,林珑那板起来的小脸让人看着不舒服,她们俩好歹也是长辈吧。 叶秦氏到底对府里的情况还是了解的,微皱眉道:“这是要进献给太后娘娘的?” “没错。” 听到林珑肯定的答覆,不但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就连王叶氏的高傲也摆不出来。 林珑看到震住她们,这才再道:“正正因为她动了要献给太后娘娘的肤膏,这才罪加一级,这是我与朋友花了不少时间研制出来的,好在发现得早,若是将这肤膏献给了太后,太后会以为我们襄阳侯府对她不敬,这后果,谁来承担?”眼神犀利地看向王叶氏,“侄儿媳妇以为首当其冲的会是德妃娘娘,就算我是高贵妃引荐的,但却是德妃的亲戚,大姑母,若您是太后,您会迁怒于何人?” 王叶氏被林珑这一番话吓得额冒冷汗,不管如何,她都要以亲女为重,抽出帕子捂了捂嘴,当即立即一变,“娘,这等恶奴容不得,明知是要献给太后的,还敢乱动手脚……” “大姑奶奶,老奴没有,这肤膏是做废的,老奴才会拿来抹……” “金嬷嬷,我且问你,我有说过这肤膏是废了的吗?” “这没有,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你在我南园当差,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丢的不但是我的脸,更是老太太的脸面。”林珑转头面向叶秦氏,“孙儿媳妇知道老太太是好的,可若不知情的人,背后指不定要如何编排我们叶家,会说您在背后指使刁奴陷害孙儿媳妇,如果真有这样的言论,我们襄阳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摆?” 林珑口口声声都牵扯进襄阳侯府这几个字眼,就是把她的命运与侯府紧密联系起来,反对她不要紧,可不得不顾襄阳侯府的声誉。 叶钟氏知道林珑的意图,只是在这件事上她不占理,人是她派去的,毁的东西又据称是要献给太后使用的,这与皇家往来,再大的官都得把脑袋放在裤腰带提着。 “婆母,这事情可大可小,好在我这儿媳妇发现得早,不然太后震怒,那后果不是开玩笑的。”叶钟氏道,这会儿轮到她这个当婆母的出面了,“好在我也算入得太后娘娘的青眼,进宫让她再宽恕几天也是行的,到时候我这儿媳妇再做好献上即可。”顿了一会儿,“但这刁奴却是不得不罚。” 这罚奴仆打的是老太太叶秦氏的脸,但不让罚硬拦着又没道理,叶秦氏当即被激得一口老血又想要吐出来,这对婆媳是专门来气她的,一定的。 “她做错事了,自然要受罚。”她道。 “谢婆母体谅。”叶钟氏起身行礼道,再转头时,她严厉地看向金嬷嬷,“把她拉下去大打四十板子,再撵去庄子做农活,还有她那一家子全都要到庄子去,一个也不许留在府里。” “太太饶命啊,太太……”金嬷嬷被拉出去时忙大喊,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 不由得想到昨天,她瞧不上的那位贝姑娘对她道:“这肤膏啊,嬷嬷若是喜欢就拿去抹呗,对您老的皱纹很有好处,会年轻好多岁的。” ------题外话------ 有二更,十一点左右,某梦接着去码字,大家给点票票鼓励一下吧。   ☆、第四十八章 气结(二更) “可这是献给太后娘娘的……” “这是做废的,方子还没有调适好弄出来的,我瞅着倒也适合嬷嬷用……” “真的?大奶奶那儿?” “我给她提提即可,嬷嬷尽管拿去吧。” “那我谢过贝姑娘了,这闻着这个可香了,贝姑娘好手艺……” 她那会儿大力夸赞贝明绯那破落商户女,还拿东西来硬挖了一大勺。 现在前后一细思,顿时知晓,她上当了,上了贝明绯与林珑的当,她们挖了一个大坑给她跳,要借这招光明正大地除去她,好一个阴险的大奶奶。 可她傻傻地跳进去,非但没有完成老太太交代的任务,还要搭上自己一家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再无她后悔药可吃,老太太是不会念旧情再让她一家子回来的,她的脸上万念俱灰,南园是大奶奶的地盘,贝明绯是大奶奶的密友,那些趾高气昂的大丫鬟是大奶奶的侍女,她就算浑身是口也辩不清。 眼看着金嬷嬷被拉去老远,林珑转头看向老太太叶秦氏,“老太太,您给孙儿媳妇遣人去侍候是爱护孙媳妇之意,按理孙媳妇也不该说什么,可您看现在这样?孙儿媳妇也内疚着呢,这可是有损老太太的声誉,可不揭发嘛又觉得对不住老太太,这橘生江南逾淮为枳……” 摆明了就是暗指这老太太派去的人到了她那儿都变了味道,要不是老太太指使的,就是心思诡邪之辈,总之她这孙媳妇也是难做人。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论调听得老太太脸色越发难看,抿紧一双老唇强忍着怒气。 叶钟氏一把握住林珑的手,“倒是难为你了。”转头看向叶秦氏,“婆母,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叶秦氏不悦地打断叶钟氏的话,正打算挥手让她们婆媳出去。 叶钟氏微眯眼,“可不说儿媳妇晚上睡不着,唉,还请婆母见谅,他们小两口刚成亲,这派去侍候的人我也安排妥当了,婆母还是别为他们操心,安心颐养天年才是。而且您是长辈,她一晚辈对您派去的人多多少少有所避忌,到头来只怕纵容出恶奴来,所以儿媳斗胆,还是请婆母不要再插手这小两口的日子。” 叶秦氏顿时握紧手中的锦被,这叶钟氏好大的胆子,这完全是不将她看在眼里,“如果我不答应呢?” 叶钟氏面有难色,“我们府里绝不能出恶奴,儿媳妇,老太太一意孤行,你以后少不得多担待点。” “是,婆母。”林珑恭敬道。 王叶氏看到母亲手在打颤,顿时怒气上涌,狠瞪向叶钟氏与林珑,“你们没看到老太太身子不适吗?赶紧跪安吧。” 叶钟氏惊呼道,“那要赶紧传府医,都还愣在这儿做甚?”提裙走近叶秦氏。 林珑急忙去吩咐,反正在老太太面前尽孝什么的,她自也不能落于人后。 一时间,屋了里乱起来。 叶钟氏挤掉王叶氏,看到王叶氏还要靠上来,“你是出嫁女,这照顾婆母是我这当儿媳妇的责任,大姑奶奶,这轮不到你逾矩。” 王叶氏瞬间僵在那儿,脸色大变,这大嫂越发可恶。 林珑赶紧指挥侍女捧来热水,“孙儿媳妇听说这手脚打颤用热水敷敷会比较好……”赶紧拧干手帕递给叶钟氏。 叶钟氏不甚温柔地给叶秦氏擦着手,看到叶秦氏脸色一皱,忙道:“婆母见谅,这法子省劲不行,要出力才好呢。” “你这是什么鬼法子?”王叶氏不满地叫嚣,“你这是在变相地折磨我娘。” “我是当家主母,大姑奶奶,说话得凭良心。”叶钟氏哪会这么容易就认输,王叶氏不留情面,就别怪她不给她面子。 王叶氏气结。 “我应你就是,往后不再给尧哥儿的院子遣人去,你且领着你的好儿媳出去吧,这里有我的女儿即可。”叶秦氏阴沉地道。 “既然婆母坚持,如果不听,那倒是儿媳妇的不是。”叶钟氏将那帕子往水盆里一扔,也不管那溅起的水花飞到何人身上,朝叶秦氏屈膝行了一礼,看向林珑,“儿媳妇,我们回去,别挠了老太太养伤。” “是,婆母。”林珑乖巧地应声,给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跟在叶钟氏的身后离去,手一挥,她们婆媳带来的侍女鱼贯而出。 “她们真是欺人太甚?”王叶氏恨声道,“娘,您怎么能让她们在您头上作威作福?” “大姑奶奶,你这回总算看到了,这就叫做形势比人强。”一直没吭声的叶肖氏叹了口气道,这心情实在跌到了谷底,现在看来,她完全不再是叶钟氏的对手,就连婆母也不得不退步。 “忍一时之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叶秦氏冷声道,“你们这个样子只会让人笑话,我且看她们能嚣张到什么,哼。” 王叶氏与叶肖氏二人对视一眼,均没再说什么。 外面的一对婆媳上了骡车后,林珑给叶钟氏把糕点摆上,再去沏茶。 叶钟氏看了看她恬静的侧脸,“你初嫁来府里,本来我不应给你安排家事,但你迟早要掌这中馈之责,早些入手也是好的。” 林珑微抬头看向叶钟氏,这婆母是打算放权给她?婆媳相处之道不在东风压倒西风,而是在什么时候要说什么样的话,这时候她不能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来,“婆母,儿媳不过是刚嫁进来,年纪又不大,这掌家理事似乎不太容易让人信服……” “你这后面不是有我吗?”叶钟氏道。 听到这里,林珑知道叶钟氏说这话不是无的放矢了,遂点头道:“婆母可不能把最重的扔给我,轻巧些的,儿媳妇估计还能应付得来。” “放心,那些要过大把银钱的家事我可还没打算交给你。”叶钟氏笑道,朝外面的绣缎道:“让骡车在府里逛逛。” “是,太太。” 叶钟氏听到侍女的回答,这才示意林珑坐到她身边来。 林珑会意地一敛衣裙挨着叶钟氏坐下,侍女已将纱窗帘子掀起,一时间视野开阔了不少。 骡车在府里经过,叶钟氏指着那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一溜儿种的果树,荷塘里面的残荷,再转了一圈,看到府里的后山,那儿有不树木,半边山上更是种了果树,此刻是秋天,倒是看到果树上结了不少果子,压得树枝都弯垂下来。 “以前这些还能算是公中的,谁个爱摘也不去管,可现在不同了,分了家后这府里的一切都是大房的,自然不允许别人随意采摘。”她的神情很是严肃。 林珑的眉尖轻蹙,她听懂了叶钟氏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这些都是大房的私有财产,要防的是其他五房的人还一如既往地来遣人来采摘,看来叶钟氏与其他几房的妯娌关系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和睦。 这些花草果树,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按产量每年也能换来一点银子,她沉思默想着,嘴上道:“婆母说的是,不然这分家就没有意思了。” “你说得对,分家就要有分家的样子,没有理由便宜了人家。”叶钟氏冷笑道,不分府邸是吧,那也好,一个两个别想再占她的便宜。 林珑读懂了叶钟氏的心思,这其实是个得罪人的活计,她交给她一来确实是放权,二来也有考验她的意思在,能处理好这些关系要花不少的心思,“儿媳只能说尽力做好,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婆母可要指点我。” 她还是先把话说上,这包票不能打,再说她确也年轻,若生了孩子还好说,问题是她嫁进来的时日这么短,现在怀上与否都还不晓得,更遑论是生了? “你尽管放手去做,万事还有我在后面给你撑腰,拿这个练练手吧。” “是,婆母。” 她再回到南园时,日头已到正中,刚到了一楼,就看到贝明绯在楼下等她,“怎么站在这儿?” 贝明绯笑道:“我瞅着这儿的风景也不错,正好与如雁她们聊几句。” 她在苏州林府住过,所以与如雁、如霞倒也熟络,再加上楼上到底是人家夫妻的地盘,主人不在,她若在那儿侯着感觉很怪,还不如这楼下来得清静自在。 “那金嬷嬷已经被拉走了?” 林珑掩嘴笑道:“你倒是把她诓得一愣一愣的,她还真信了你的话,阿绯,这次还真的多得你。” “我们姐妹之间还说这个做甚?这等客气话我听了可不高兴。”贝明绯道,“这些日子我刻意与她打交道,她以为我年轻不懂事,哪有不信的道理?好在那些不过是试验品,给她拿来背黑锅最是合适。”忙拉住林珑的手,“怎么样?有没有成功堵住那老太太的嘴?我真怕她一发狠给你夫君弄来几个通房,到时候可有你哭的。” 她来往叶家几次,自然知道这叶老太太对林珑是千般万般不好,所以一听到林珑要给这金嬷嬷设套,她自然乐于配合。 林珑在叶秦氏遣来金嬷嬷时,就在提防她这一招,好在她还顾虑她是新婚,送了个老太婆来给她练手,她也正好顺水推舟,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这隐患给除掉。 “这会儿总算堵了她的嘴,估计她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地再遣人来。” “这样就好,阿珑,你可要幸福才好。” “那是当然的,我嫁到叶家来可不打算整天苦兮兮的。” 姐妹俩笑闹了一阵,贝明绯这才起身道:“我也该回去了,现在肤膏已制成,那金嬷嬷也算计成功,现在开店在即,琦妹妹与绿姨娘那儿正缺人手,我可不能老往你这儿来。” 林珑知道老让贝明绯这未婚的少女过来是不太妥的,现在事情已了,点头道:“也好,你和二娘都是稳重的,琦儿倒是咋呼性子,若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惯着她,尽管说她就是。” 贝明绯笑道:“你就放心好了,琦妹妹现在也变得稳重多了,太后那边的事了后,你可要过来主持大局的,你才是玉肤坊的灵魂。” 林珑笑着应了,这才缓缓地送她出去。 再回到楼上时,看了看沙漏,丈夫也快要回来了,于是忙给厨房下了菜单子,选的都是叶旭尧爱吃的菜。忙完这茬,这才有心思打开叶钟氏交给她的花名册,这些都是管理园子里花草果树的仆人。 “他们都来了吗?”林珑问道。 “来了,奶奶。”香椽答道,“奴婢这就去宣他们上来。” 林珑端坐在罗汉床上一脸淡定地品茗,看到鱼贯进来的仆妇,抬头打量了一下,领头的那几个穿得比较好,应是个小头目。 “给大奶奶请安。” “都起来吧。”林珑放下茶碗,“府里分了家这事你们都知道吧?”看到她们点头,这才继续道:“太太把这花草果树一块交给我来打理,你们都说说往年是这些都是如何处理的?” 几个管事的小头目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林珑肚子里是怎么想的,她们没法揣测林珑的心思,毕竟这个大奶奶嫁进来时日太短,还不到她们把她的禀性摸清。 管理花草的赦大娘先出声道:“回大奶奶的话,这府里的花花草草一般都是各房采摘来用,有些养得好的,谁个喜欢就可搬回去,一般都是供应在这方面。” “大奶奶,奴婢管的果树也是这样的,一旦什么果子成熟了,都会摘下分给各房的太太和姑娘们。”陈兰家的道。 见到两人都说了,那管池塘的方大婶也不淡定了,忙出列把情况也说了出来,她那池里养有鱼,也是各房私下消耗掉的,还有莲子也是收入公中任人取用。 看到三人都争相表现,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将自己那一块儿的情况说了出来。 林珑听了个大概,心中也有数,着这些人去把历年来的各方消耗都拿来给她过目,那几个头目都点头应下了,她这才打发她们先回去,明儿点了卯再来她这儿报到。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些个不入流的仆妇从楼上下来,看到他忙驻足行礼,他冷眼扫去,他娘子在搞什么?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完毕,祝大家晚安,好梦!   ☆、第四十九章 发现 林珑正在看账册,听到楼梯那边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相当的熟悉,不是她的丈夫还有哪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理了一下云鬓,毕竟还是新婚,不能让他看见自己不修边幅样子。 “大爷。” 绿春的声音传进屋内,她这会儿也不敢怠慢,亲自掀帘子迎了出去,“回来了?” “嗯。”叶旭尧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到妻子迎了上来,眼里多多少少有几分笑意,上前揽住她的腰回内室,“怎么有那么多奴仆出入?” 林珑顺势回到内室,侍候他换衣洗脸,把之前发生的事儿都道了一遍,“婆母既然把这差事交给了我,我自然要办好才对得起她。” 叶旭尧抹了下脸,凝眉细思了一会儿,道:“这差事要办得好不太容易,虽然分了家,但碍于祖父祖母,是不可能那么快分府,人员依然复杂,娘是不怀好意,你办得来吗?不行的话,我替你回绝娘的提意。” “别介。”林珑忙阻止他,“别看我年纪小压不住场,这差事我心中有数,万一你去回绝了,在婆母的心里,我的形象大跌,我可要找你算账的。”噘了嘴嗔了一句。 新媳妇也要有本事才能树立威信,正所谓没办过一件正经的大事,别人也会当你是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哪怕她已经嫁了人。现在大事一件也摊不到她头上,这练练手的小事可不能砸在她手里。 叶旭尧看她娇嗔的样子,也不动怒,反倒觉得颇为可爱,一把勾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一啄。 林珑推了他一把,“可不许胡来,饭菜都备好了,我们先用膳。” “我也打算要干什么,这想歪的人是谁?”叶旭尧搂着她到外面的暖阁用膳,看到香椽与素纹把膳食摆好了,遂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别忤在这儿当那不通气的蜡烛。 香椽与素纹对视一眼,忙屈膝应声“是”后就把其余的侍女也领了出去。 林珑斜睨丈夫一眼,拆他台地道:“把侍女都遣走了,是不是打算要我侍候你?” “你不侍候我,要侍候谁?”叶旭尧一把打横抱起她,鼻子磨蹭着她挺俏的鼻尖,从鼻端发出重重的一声,“嗯?” 林珑俏脸一红,真恨自己不争气,成亲这么些日子,他一情挑自己,自己就把持不住,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推开他就要下地,“别闹了,我们正经用膳,用完我还要想想如何办好婆母给我的差事。” 叶旭尧闻言,看了她一眼,还真的不再闹她,将她放坐在软垫上,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用膳吧。” 林珑有几分狐疑地看着他,真这么听话? 用膳期间,叶大公子一本正经,看得林姑娘心痒不已,不顾自己之前说的话,竟然在台下用脚轻触他的小腿肚,主动去闹他。 叶旭尧看到她那表面正经私下里挑逗他的行为,不由得想要喷笑,一把抓住她的小腿,林珑猛地抬头看他,一个不察被他拉过去,屁股坐到他的膝上,为了平衡,两手圈住他的脖颈,“你这是做甚?” “被我抓了个现形,你还要推脱?” “我可没干什么?” “真没有?” 叶旭尧的大掌从她裙下的亵裤伸进去,从脚踝处慢慢地往上摩挲,最后停留在她的小腿肚上打转,这动作不出格,却又令林珑的俏脸通红。 “我肚子饿了?”林珑找着借口。 “那我喂你。” 林珑窘然,真有点后悔,自己干嘛去撩拨他?明知道他就是个不安份的,一时兴起贪玩,现在苦的就是自己。 有胆做就得承担后果,这一顿饭,叶大公子用得舒爽了,林姑娘却是咬牙切齿,发誓再也没下回。 屋外的侍女们听到屋里的声音,纷纷俏脸嫣红。 香椽看到匪石在楼下,给素纹打了个眼色,匆忙下去,看到大爷大奶奶这般恩爱,她也想给自己找个冤家,至少冬天的夜里也有人给暖暖被。 素纹看得羡慕不已,又回头看了眼里屋,估计接下来好一会儿都不会要她侍候。 叶旭尧与林珑用完膳后,在书房里面一个处理卷宗,一个却坐在一边皱眉涂涂写写,一会儿又把纸撕下卷成一团扔到地上,托着腮冥思苦想。 叶旭尧抬眼看向妻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这一幕,再看了看那一地卷成团的纸张,像个孩子似的,不禁笑了笑,不去管她,由得她自个儿折腾,大不了闯了祸他来收拾烂摊子。 林珑写了一阵子,最后扔下笔,皱眉站起身子踱到丈夫的身边,在后面揽上他的脖颈,抬头看了眼卷宗的内容,皱眉问道:“盐务案子了了?” “还没。”叶旭尧答得言简意骇。 林珑也不追问,男人也有男人要处理的事情,加上又是公务,再说中间隔了一个贝家,她就更不好再问下去,没有兴致再去看那卷宗上面写了什么,而是百无聊懒地玩弄丈夫鬓角的头发。 被她这一闹,叶旭尧如何还能处理得了公务,手往后一个使劲将她拉坐在膝上,揽住她的柳腰,在她耳边喷气道:“又想要了?” 林珑脸红地推了他一把,她哪里想那个了?之前用膳时胡闹了一次,现在在书房里面绝对不再跟他胡闹,遂正经地道:“没有,别老没个正形。” “那你在烦什么?说出来我跟你分析分析。”叶旭尧看到怀里的妻子似要炸毛,忙顺着她道。 “倒也没烦什么……”林珑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把自己对于管理那些个花草果树的想法说给他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再说他的见识远在自己之上,夫妻也要互相沟通才能天长地久。 叶旭尧静静地听她诉说,时不时地提了几个关键的问题。 林珑听后突然如醍醐灌顶,猛然自他的膝上跳下来,小脸放光道:“我知道怎么做了。”欣喜地在他脸上啵了一下。 “要有点诚意才成。”叶旭尧才不满足她这么敷衍的行为,压下她的头重重地研磨了她的唇半晌,这才放开脸红耳躁的妻子。 林珑幽怨地撇了他一眼,就又跳回自己之前呆的地方,开始写自己的计划。 叶旭尧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拾起被扔下的公务埋头苦干。 重新沏茶端进来的素纹走路都是蹑手蹑脚,惟恐惊动了两位主子。 直到夜深了,叶旭尧皱眉看向还没有休息意思的妻子,板着脸上前拦腰把她抱起来,“我们去沐浴睡觉。” “你先去,我这就要写完了。”她拒绝。 “不行,明天再写。”叶旭尧很恶霸地道,硬着将她带离书房,转到浴间洗鸳鸯澡去。 林珑惟有忙指示下人将书房收拾妥当,两手自然而然地抱紧他的脖子,依丈夫这性子,必定不会经她反抗的机会。 夜里,夫妻俩大汗淋漓“运动”了一番后,林珑这才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里,享受这余韵带来的安宁与心悸,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不禁感慨,他长得颇为俊帅。 “在看什么?”他低头拨开她一络汗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热,太黏腻了,我想再去洗个澡。”林珑皱眉道。 “好。”叶旭顺势应声,随后似想到什么,起床的动作又是一顿,“对了,进宫晋见太后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你要做好准备。” 林珑一怔,随后点点头,“都妥当了,我这次把给静王妃的那份肤膏也做了出来,找个时间我拿去给她。” “你心里有数即可。”叶旭尧披好外衣,抓过屏风上的披风包住妻子的娇躯,大踏步往浴间而去。 一连两日,林珑都在忙着安排人事。 “大奶奶,您是说要我们包下自己管的那一块儿?”管理花草的赦大娘不可置信地问。 林珑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当然你们若是不愿,可以提出来,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可能禀明婆母,另外给你们再安排差事。” “没,大奶奶,奴婢愿意着呢。”管理果树的陈兰家的忙道,生怕林珑后悔,她能得益的远比其他人多,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傻子才不要。 “对,大奶奶,奴婢也愿意包下来……” “……” 这几个小头目几乎都抢着应声,当然也有一两个顾虑重重,提出要另派差事。 林珑也不勉强,按照各自的意愿行事,反正强扭的瓜不甜,把这两处地方刚要问询还要何人愿意时,赦大娘与陈兰家的忙抢着愿意包下来。 “你们能不能忙得过来?”林珑怕她们差事太多做不过来,那铁定会坏事。 “大奶奶,能做的,还请大奶奶给我们吧。” 林珑看到她们赌咒发誓的样子,当即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这事情的处理,她也上报给了叶钟氏,这表示着她对叶钟氏这婆母的尊重。 “为什么会想到让她们包下来?”叶钟氏有几分错愕,忙问道。 “儿媳想过了,如果单纯让她们只是按以前那般办事,估计调动不了她们的积级性,要约束各房的人也不容易,儿媳也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他们看,所以只好将这些都包给她们,这样一来,她们的利益与我们的利益挂了勾,自然会更尽心,不会让人钻空子。” 叶钟氏茗了口茶水,对于林珑这儿媳又满意了几分,这样将来产生纠纷的时候,也有了堵住他人嘴巴的话。 “这事你办得不错,不过接下来可不能掉以轻心,估计没过几天就会有人要来找你理论了。” “儿媳晓得,也早做好了准备,如果真收拾不了,还有婆母在呢。” 林珑这没有擅自作主,处处以她为尊的做法,深得叶钟氏的欢心。 婆媳俩说了一会儿后,叶钟氏这才道:“明儿要进宫再见太后娘娘,你的衣裳钗鬟都准备妥当了没有?如果没有,先从我这儿拿去用,千万不能堕了侯府的威名。” 林珑忙道:“都着香椽与素纹打点好了,婆母放心,对于明儿进宫一事,儿媳重视得很呢。” “那就好。”叶钟氏拍拍儿媳妇的手,想着等这儿媳妇生了嫡长孙,再添几个孩子,自己也能开始颐养天年,让小辈当家作主。 林珑在叶钟氏这儿用了午膳,因叶钟氏要午睡,这才告辞离去。 走在回廊上,听到花丛后有窃窃私语声,她皱眉驻足听了起来。 “这是我的金钗,你拿去当时小心些,别让人认了出来……” 这说话的是凌姨娘所出的叶蔓安。 “安姑娘放心好了,老奴办这事又不是第一次,哪能不尽心?” “那一切都靠嬷嬷了……” “安姑娘放心。” 林珑的眉尖更为紧蹙,这叶蔓安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银子?居然要典当自己的首饰来周转。 这些事可大可小,万一影响到了侯府的声誉,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叶蔓安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她也不是那见死不救的人。 “小姑。” 叶蔓安刚一转身,听到林珑的声音,顿时吓得手中的帕子掉到了地上,颤声道:“大嫂?” 林珑示意香椽弯腰拾起帕子递给叶蔓安,看到叶蔓安接过时一脸的心虚,她心下的怀疑更甚,这叶蔓安一向安静,也相当的不起眼,只是没想到她也有这么不省事的时候,“刚刚的我都看到了……” “大嫂,你不要告诉嫡母,我求求你……”叶蔓安忙抓住林珑的手腕求道。 “那你告诉我,你让人典当金钗是为何?如果你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那就别怪我这当大嫂的要将这事告诉婆母,毕竟你是养在她膝下的。” 叶蔓安听到林珑这番话,不安地咬了咬下唇,这些事她没法说出口,“大嫂,总之我不是要拿来干坏事,求你相信我……” 林珑挥挥手示意丫鬟仆妇站远点,拉着叶蔓安的手到那隐蔽一角,“我是你大嫂,小姑,有什么话是你不能直说的?吃穿用度一向有府里供应,据我所知,婆母也没有苛刻你,还是说你这举动是因为儿女私情?”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一变,声音更为严厉,“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叶蔓安的神色一变,吃惊地看着林珑,嗫嚅地唤了一声,“大嫂……” “小姑,你可不要骗我。”林珑猛然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绝不能任由这小姑败坏了叶家女儿的名声,不然将来她的女儿铁定要受到牵连。 叶蔓安的神色一凛,林珑这严厉的面孔让她猛地为之身颤,这会儿不敢再有所隐瞒,有几分哽咽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好人,其实我真没有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情,请你相信我,不然,我就直接给他金钗,而不是换成银两再给他……” “他是谁?”林珑问道,莫非是家中的奴仆?一想到这个,她几乎想要抚额,她觉得叶钟氏太过于忽视这两个庶女,这会儿她才醒起,叶蔓君年十七岁,叶蔓宁十六岁,叶蔓安却是刚及笄,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们也生怕自己庶出的身份许不到好婆家,私下里怕是早有打算,林珑越想越觉得很有必要怂恿叶钟氏给这两个庶女寻个婆家嫁出去。 被林珑的严肃感染,叶蔓安也顾不上哭泣,“大嫂,他是我表哥,我姨娘兄弟的儿子。” 凌姨娘的侄儿?林珑这会儿想到那位没有存在感的凌姨娘,忆起匪石跟她提过,凌姨娘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后来被侯爷看上,侯爷也就强行将其纳入府里。 早些年她也算受宠于叶明恂,随后生下叶蔓安时亏了身子,渐渐地叶明恂也不再来找她,又有了新纳进府的农家女周姨娘,这凌姨娘死了心,方才开始吃斋念佛,过起了清淡日子。 “小姑,他为什么要你用银子资助?”林珑不知道凌家是干何营生的?对于叶明恂这几个姨娘的家世,她只知道个大概。 “我表哥屡考不中,家中又遭变故,不得已来求我娘资助,说是如果他日高中到时候好来侯府里向我提亲……”说到这里,叶蔓安低低地嗫泣起来,“我不过是庶女,也不知道嫡母什么会将我嫁出去,想着这对象是自家表哥,将来也会待我好些……” 其实她也怕叶钟氏将她嫁给别人当姨娘,因为自己出身不高,能许到的好人家有限,大多时候为了利益,也只是给人当姨娘,她认识的庶女们,如果有爹宠着的根本不担心,可她爹叶明恂一年到头都没有过问她一句,也从不到姨娘的屋里,她又是闷葫芦的性子,只能自己给自己寻出路。 林珑听了来龙去脉,不由得皱眉,不知道该说这叶蔓安大胆还是愚蠢,这样的空口无凭的话她也信?再说她一直在府里与对方接触肯定不多,就能肯定对方是良人? 叶蔓安偷偷地拿眼打量林珑,不安地卷着自己的衣裙。 林珑只得先安抚叶蔓安,再去套了有关于她那表哥的事情,随后不动声色地让香椽送她回去。 与此同时,三夫人叶肖氏却是到了临沂伯府,那霍香玉被慧明郡主教训了一顿,自然是病了,她打着探病的旗号前来,目的自然是实施叶秦氏教她的法子。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不过会比较迟,要十一点半左右,小伙伴们等不及的明天再来看吧。   ☆、第五十章 溺宠(二更) 看着霍香玉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叶肖氏感到一阵的恶心,拿帕子掩了掩鼻子,这屋里的味道真是难闻,违心地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后,方才与霍老夫人一道到了外面的暖阁说话。 躺在床上的霍香玉一直冷冷地看着这叶肖氏,给自己侍女使了个眼色。 “我还以为你们家遣人来说不与我们香玉结亲,叶三夫人就不会再登我临沂伯府的门。”霍周氏笑得很是讥嘲,当知道叶旭尧拒绝娶自个儿孙女的时候,她当时就准备与叶家撕破脸皮,后来因为霍香玉被慧明郡主教训了一顿,这事才耽误了一下来,没想到叶肖氏还好意思再登门拜访。 叶肖氏忍下霍老太婆不友善的态度,勉强一笑,“霍老夫人不用挖苦我这个晚辈,我家夫君是个不争气的,我也怨不得老夫人。”顿了顿,“我瞅着霍姑娘是个好的,都怪我那侄子没有眼光,鱼目珍珠也分不清,这才辜负了霍姑娘的一片痴心……” “叶三夫人,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个话?”霍周氏脸色一冷,“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给我滚了,我年纪大了,不想听这些个违心之论,来人,送客——” “霍老夫人,您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叶肖氏忙道,这会儿不敢再卖关子,“老太太,霍姑娘要进叶家,嫁叶旭尧为侧室,完全还有计可施……” “哦?你打算怎么做?说来给我听听?”霍周氏重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权当听这叶肖氏的话解解闷,叶旭尧的拒绝很坚定,她不信那个年轻人会改变主意。 叶肖氏不敢再浪费这个机会,忙凑近霍周氏道:“霍老夫人,我可以让我家琛哥儿出面来娶霍姑娘为侧室……” 话还没说完,霍周氏就将手中的茶水泼到叶肖氏的脸上,对于这个叶老三的妻子,她是不可能看得上眼,“想错你的心,就凭你的儿子想娶我的孙女当侧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至极。”就算她的玉姐儿变残废了,也不是叶肖氏的儿子能匹配的。 叶肖氏抽出帕子抹去脸上的茶水,心底敢怒不敢言,对于这霍周氏是恨到谷底,这泼茶之辱她记下了,不过脸上仍然要摆出一副笑脸的样子,“霍老夫人,您误会了,与我儿结亲不过是个幌子,您听我细说,等花轿进了门,我再再使计让我那侄儿与霍姑娘洞房,只要两人躺在一块儿,天一亮,他想赖也不成。这样做虽然名声会受损,但也算是圆了霍姑娘的心愿,霍老夫人,我们家琛哥儿戴这绿帽我也是万般不舍,可为了霍姑娘的心愿,惟有委屈他了……”顺道委屈地哭了两声。 霍周氏瞪大眼睛,亏这叶肖氏想得出这么损的主意,不过话说得好听,做不做得到还是两码事,再说她也不想霍家的名声受损,于是板着脸道:“这不成……” “为什么?霍老夫人,这法子是曲折了—点,可目的还是很明确的……”叶肖氏一脸的惊慌,如果稳不住霍家,那么一切都完了。 “你当老身是那三岁孩童,任由你骗?叶三夫人,你打什么主意老身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别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告诉你,赶紧回去让你夫君把屁股洗干净,准备坐牢吧。”霍周氏因叶肖氏这荒唐的主意,连话也说得粗鲁起来。 叶肖氏吓得跌落椅子,两眼绝望地看着霍周氏的老脸,莫非真的不能力挽狂澜了吗?她想要痛哭出声,却是一声也哭不出来。 霍周氏不想看到这倒霉摧的叶肖氏,正要着人“请”她出霍家,门帘处一阵响动,自家孙女被人抬了进来。 “玉姐儿,你来做甚?” 霍香玉没有回答祖母的问话,而是径自道:“叶三夫人这提议我同意了。” “玉姐儿,你别再胡闹,这事自有祖母决断,你赶紧回房去,不然别怪祖母责罚。”霍周氏怒喝,叶肖氏这提议漏洞百出,信她才有鬼。 霍香玉却是不停地摇头,“祖母,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我也不会放过,他越是不娶我,我就越要嫁定她了,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嫁。”目光看向叶肖氏,“你若敢耍花样,可就别怪我霍家无情。” 叶肖氏没想到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机会,忙自地上起身,上前保证道:“那是一定,玉姐儿,我这当婶母的绝对不会骗你,必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你说的话最好兑现。”霍香玉再一次强调,此时她的手紧握成拳,对于她来说错过这次机会是再也不能嫁给叶旭尧了。 叶肖氏忙点头表示她一定照办,脑海里却是响起那天婆母说的话,“那个不要脸的疯丫头要的不就是嫁进我们叶家吗?不一定要尧哥儿娶,琛哥儿也可以娶了她,不就是一残废,生不了子嗣,只要保住老三的官位,我再筹划筹划,琛哥儿要娶一房好妻室不是难事。到时候霍家吃了这哑巴亏,还能如何?除了认了难不成还要翻脸?除非他们不要脸面了。到时候两家成了姻亲,难道还能真的上奏整垮老三?拿捏住霍香玉那个疯丫头,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还是婆母料事如神,要她一定先去看过霍香玉,这样她与霍周氏谈的时候,霍香玉一定会遣人过来偷听,只要这残废的疯丫头点头,她就能成事。 这一趟回去,叶肖氏满载而归。 霍周氏却是大声斥责孙女儿,“玉姐儿,你太令祖母失望了,你的身体残废了,脑子也残废了吗?人家根本就是打算将你拿捏住好要胁我们,你居然傻傻地往下跳,玉姐儿,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孙女……” 霍香玉因为祖母骂得难听,眼眶红了起来,“我何尝不知道她是在挖坑让我跳,不过祖母,我不会坐以待毙,她的提议我很是心动,只要能设计到叶旭尧,不就是名声难听点?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都算好了,到时候必定能一偿心愿。 霍周氏看她哭得可怜,心里一阵难过,上前将她抱在怀里,“玉姐儿,你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了?你现在这样的身子,进了叶府,指不定要受人白眼,祖母再给你招一门婿好不好?有我们霍家在,他又是上门女婿,是绝对不敢不对你好的……” “不,我绝对不要。”霍香玉倔强地大喊,“祖母,我只要叶旭尧——” 霍周氏痛苦地闭上眼睛,明知是一条不归路,这孙女还要一条道道走到黑。 屋外要进屋的权美环在听到这对祖孙的对话,心脏狂跳,这霍香玉居然还不死心?她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悄然无声地退回去。 一出了霍香玉的院子,她朝心腹蒋嬷嬷道:“想个法子弄清楚霍香玉要干嘛?” “太太是怀疑她?”蒋嬷嬷转了转眼珠子。 权美环道:“珑姐儿那天骂我骂得很对,霍香玉终究不是从我肚皮里面蹦出来的,再怎么亲也不如珑姐儿亲,嬷嬷,你赶紧去打听一下。” 蒋嬷嬷忙点头,立即转身就去打听这事,既然自家太太想要回头,她没有阻拦的意思,太太跟着伯爷实在太苦了。 襄阳侯府,用晚膳之前,林珑将今天叶蔓安的事情说了出来后,叹口气道:“你还是遣个人去打听一下这凌家二郎是个怎样的人?我总瞅着这人不靠谱,要三姑子如此施为为他,这哪像是个良人所为?不过我看三姑子似乎死心塌地,还是查清楚为好,到时候劝说三姑子也容易些。” 叶旭尧却是一脸的不悦,“哪来这么麻烦?直接让娘找户人家嫁进去得了。” 林珑敛了敛眉,“这到底是女儿心事,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要她死心总得有个理由。” 庶女就算联姻那价值也是极低,高门大户的正妻是轮不上的,当个妾也不是正经亲戚,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还不如嫁到小门小户当个主母,至少背后也有人赞个好。若没看到叶蔓安这傻傻的举动,她必定不会这么多事,但现在看见了,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她抬头瞄了瞄丈夫依旧冷然的神色,挨近他坐着,抱住他的健臂,“夫君,应了我可好?” 叶旭尧觉得她娘子在这方面心肠太软,禁不住她撒娇般地求他,沉下脸道:“下不为例。” 府里的庶女那么多,他不可能全顾得来,对这叶蔓安,也是看在妻子的份上才在背后帮一把。 “夫君最好了。”林珑嘴甜地在他脸上亲了一记。 叶旭尧倒是嘴角下意识一勾,嗯,晚上倒是可以要她割地赔款一番。 可怜的林姑娘并不知道叶大公子的打算,不然必定不会大发善心。 翌日,林珑起来后就开始装扮,描眉抹腮红,一样也没落下,并且换了身耀眼的衣裙,戴上敬茶那天叶钟氏赏给她的珠钗,仔细地打量了镜中的自己,没有不妥后,这才起身到外间。 着香椽把那要进献给太后的肤膏拿出来检查,一切无误后,她这才郑重地对香椽说,“这个无论如何要保管好,如果出了什么差池,就别怪我这大奶奶心狠不念旧情。” 这肤膏从做好那天起,她就开始小心提防。 “大奶奶放心,奴婢宁可不要这条命,也不会让这肤膏出事。”香椽郑重地道。 林珑这才点了点头,领着香椽往叶钟氏的院子而去。 婆媳俩说了一会儿话,叶钟氏这才与林珑坐上马车往皇宫进发。   ☆、第五十一章 称赞 这是林珑的二进宫,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打底,又有叶钟氏的带领护航,她这回安心不少。 小心地跟在婆母的身后,林珑走进太后的寝宫,已经近初冬了,太后宫前仍旧诧紫嫣红,好不灿烂? 随着宫娥转了又转,帘子掀了几道,这才到了内殿里面,与上回一样,一股暖香飘来,煞是好闻。 这回太后的寝宫里面十分的热闹,不但上回见过的高贵妃和德妃都在外,还有不少容颜妍丽的妃嫔也来凑热闹。 太后仍旧笑得和蔼万分,看到叶钟氏笑道:“起来吧,前儿哀家还与你娘说起你,今儿个你就过来了,这回当了婆母,哀家瞅着就是不一样。” “太后娘娘拿臣妇来取笑,下回臣妇都不敢再进宫来了,到时候太后娘娘可不许说臣妇的不是。”叶钟氏回了一句。 这话听似不太礼貌,但太后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哀家现在说你不得了?你这性子真像你娘年轻那会儿,一样的不讨喜。” 谁要是把她嘴里的不讨喜当成真的,那这人定是傻瓜。 林珑这会儿倒是十分肯定太后确是很喜欢叶钟氏,不然依叶钟氏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这般与太后说话,正自发呆中,看到太后朝她招招手,她悄然看了眼叶钟氏,叶钟氏暗暗地朝她点点头。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虽然上回见过一次对这老太后的印象很不错,但她可是时刻记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高兴时或许可以轻捻虎须,不高兴的时候老虎尾巴抓不得。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林珑再度屈膝道。 “你再近前些,太后娘娘是那活菩萨,定不会吃了你。”高贵妃自太后的右手侧起身,笑意盈盈地拉着她的手步上丹墀。 坐在左侧的德妃本要起身的动作因慢了一步,遂只好再度坐好,用帕子掩嘴向太后笑道:“臣妾这表弟媳妇看来有点怕生,这都不是第一次晋见太后了,她还不太适应,还请太后原谅她则个。” 林珑闻言,看了眼德妃,对于她这一番话,她并不受用,对太后必恭必敬是应该的,她与太后还没有建立起来真正的情谊,所以不能像叶钟氏那般放松地说话。 “太后娘娘,臣妾瞅着这个小娘子还有几分怕羞呢。” “没错,这容颜生得多好,叶御史还是个有福的……” “……” 杂七杂八的话,林珑听了也没有皱眉,到了太后的跟前,乖巧地唤了声,“见过太后娘娘。” “莫非你也像她们那般怕了哀家?”老太后温和地道。 林珑摇了摇头,“非也,太后娘娘是君,臣妇是臣,礼节不可废,这是其一,其二太后娘娘是长者,臣妇是晚辈,同样礼不可废。”随后矜持一笑,“这是敬,不是怕。” “你这孩子够实诚,哀家喜欢。”老太后很满意林珑的回答,没有持宠而骄,这样的品性很难得,“哀家的养颜肤膏做好了没有?” “已经稳妥了。”林珑笑着打开自己带来的小包裹,看到有太监要上来接过呈给太后,她忙要递给那太监,耳里听到太后又笑道:“还是你亲自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是。”林珑应声,躬身近前,把那标着玉肤坊字样的肤膏打开给太后过目,顿时一股清香飘出,不太浓郁,仔细一闻即可闻出是兰花的香味。 太后眼里闪过一抹惊喜,“这是空谷幽兰的香味。”忙不迭地伸出手抓过林珑手里的肤膏仔细辩别,“确是这个味道,你怎么知道哀家喜欢这个香味?”掩不住笑意地指了指一旁含笑的叶钟氏,“你婆母告诉你的?” “太后娘娘冤枉啊,臣妇可什么也没说。”叶钟氏忙撇清。 “莫不是德妃跟你说的?”太后瞄了眼一旁坐着的德妃。 德妃正高兴受到太后的重视,正要开口应承说是自己的功劳。 高贵妃微冷的笑意挂在脸上,看了眼那德妃的热乎劲儿,眼里不禁略有些许嘲讽。 林珑却在这个时候道:“非也,太后娘娘,其实告诉臣妇的人正是太后娘娘您本人。” “哦?哀家?”太后紧盯着林珑,摇头道:“哀家可不记得有说过这些话?” 这兰花的香味不好拿来熏衣服,所以她的身上并无这种香气,这会儿她看林珑的眼神热络归热络,却也有几分好奇,看这个年轻的少妇如何辩? 林珑的纤纤玉指往外一指,“臣妇上回有幸得以面见太后娘娘的真容,这一进宫自然不能忽略了宫外的花花草草,在一众的花草当中,惟有几株尚未开花的兰草独树一帜。恰好臣妇幼时看过家中长辈伺弄兰草,所以才会一眼就认出来。”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太后眼里微含惊喜,除了她身边侍候的人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其实最喜欢空谷幽兰,“哀家这回想要不给你赏赐也不行了。” 林珑一听,忙屈膝正要说什么,忽而听到帘外有一道低沉带着威仪的男声响起,“母后这儿好生热闹啊,朕来得可是时候?” 她微侧头看去,进来的男子一身龙袍很是显眼,微抬眼帘匆匆一扫,来者五官与九王爷有几分相似,年约三十来岁,英俊不凡的面容显得更为成熟霸气,这人无疑是当朝帝王。 意识到来者的身份,她不敢再微微打量,忙低垂着头与身边的妃嫔一道行礼。 “参见皇上。” 洪兴帝大笑地让人平身,上前给老太后行礼,“儿子见过母后。” “素日里也不见你到哀家跟前来转,今儿个怎么过来了?”太后笑道。 “儿子处理完奏折,忽而记起上回母后跟朕说有个会制肤膏的小娘子很是厉害,还问朕是不是用了年轻许多,朕身为儿子哪能不过来看看。” “就你会贫嘴。”太后笑得十分开怀,明显对儿子的话十分受用,手指朝林珑一指,“这小娘子现在不就跪在你面前了?” 洪兴帝立即看向林珑,“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林珑不敢怠慢,赶紧抬起头来恭敬地道:“臣妇见过皇上。” 洪兴帝打量着林珑的面容,第一印象是这女娃儿太年轻,身量明显还有成长的空间,一身酡红色的衣装穿在她身上倒显得稳重些许,与他的长女年纪相仿,不,看来他的长女还要年长一些。 “给太后娘娘的肤膏就是你做的?” 林珑听到帝王问话,忙恭敬道:“正是臣妇。” “皇儿有所不知,这襄阳侯府的长孙媳妇还是个心细的,你闻闻,她给哀家的肤膏里面都添了些什么?”太后一副献宝地将手中的肤膏递给皇帝去闻,笑意盈盈的面容像个老顽童。 洪兴帝一闻自然就知道这是母亲最爱的味道,不过母后一直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从妃嫔到太后这条路,母亲都不得不小心对付,哪敢轻易表现出自己的喜好让人抓住把柄设下圈套? 后来这习惯,母亲当上了后宫至尊的太后,仍然没有改变,现在除了大事外,母亲倒是很安心地颐养天年。 对于林珑这能讨母亲高兴的人,他自然喜闻乐见。 “是空谷幽兰的味道。” “哀家就知道瞒不过你这鼻子。”太后似小气地收了回来,“好了,可不能让你闻太多,不然这香气都要散了去。” “母后真小气。”洪兴帝笑道,一双龙目看向林珑,“这肤膏都添了些什么?” 林珑忙回答,“除了用空谷幽兰做香味外,添加了当归、金钱草、金银花、冬虫夏草……”这方子花了她不少心思,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没有用量,别人也仿制不出来,“不但能祛斑,还能减少皱纹,提亮肤色。” “哦?真能做到?”太后哪怕年纪不轻了,仍然爱美。 “这个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效果,要持之以恒,必定能达到预期的目标。”林珑并不会把话说死,万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过在用之前,太后娘娘还是请太医院的太医们来验一下,这样用得更为安心。” 她是知道自家的产品是没有问题的,可关键是怕别人动手脚,因而她加上了这一句,只要太医来验过没有问题,那么往后真出了事她也好有推卸的责任。 “你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洪兴帝立即挑刺。 “非也,皇上,臣妇并不担心这个,毕竟用臣妇玉肤坊的产品的人有很多,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但往往有些时候,臣妇也有控制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洪兴帝不禁有几发莞尔,这小丫头倒是个敢于说真话的人,无非就是怕这宫里有不干净的人动手脚,她怕惹祸上身。 太后却是挺喜欢林珑的直率,立即着人宣太医前来检查。 没一会儿,太医表示,里面药性并不相冲,请太后娘娘安心使用的话。 高贵妃的目光落在林珑娇小的身躯上,没想到这小丫头能做的比她想象要多得多,上回桂嬷嬷的事情,她事后听弟弟说了,这才没有再追究。如今再看,其实这女子其实配给她弟弟也不错,看得出来弟弟现在还没有走出情伤,只可惜造化弄人。 太后很满意林珑的表现,两眼看向皇帝,“皇儿是不是要给这丫头一点奖赏?” “母后想要赐什么?”洪兴帝从善如流地问道。 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听闻襄阳侯府已经上书要立世子,是也不是?” 太后这话一出,叶钟氏猛然抬头,就连德妃也抬眼看向太后的面容。 林珑更是心跳加速。 洪兴帝大笑出声,“儿子还以为是什么事,其实这折子上了有段日子,朕正准备批下,现今母后提及,儿子待会儿就下旨封叶旭尧为襄阳侯府的世子。” 叶钟氏忙跪下,“臣妇谢主隆恩。”久悬的心事直到今天才能悄然落地,再思及苏州城寒山寺主持的话,这回是信得十足十,林珑这儿媳果然有旺夫运。 林珑也不敢再站着,也急忙跪下谢恩。 “你们婆媳都起来。”太后笑道,“哀家求这旨意也是有私心的,下回哀家再要这丫头进宫说话也方便些,丫头,你可满意?” 林珑哪敢说不满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臣妇谢过太后娘娘。” 德妃看到这一幕,手指下的帕子卷得更紧了一些。 高贵妃侧目,襄阳侯府的爵位之争看来结束了,叶旭尧身为长子嫡孙立为继任者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思及弟弟那天匆匆进宫所说的话,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要如何脱身才好? 洪兴帝只坐了一会儿,随后就有太监来禀报,密语了几句后,他这才笑着与母亲告辞。 “皇儿自是去忙政事要紧。”太后立即放儿子离开。 随后接下来的时间,林珑亲自给太后试用肤膏,还示意宫人要用如何的手势按摩肌肤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太后试用过后相当的满意,留了叶钟氏与林珑用午膳。 膳毕,林珑到外间的茅厕解手,一出来就看到德妃带着宫娥似在等她。 “参见德妃娘娘。”她忙上前去行礼。 德妃似笑非笑地一把攥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的面容,这动作与表情让林珑不太喜欢,不过这里是皇宫,惟有微敛眼眉。 “上回本宫没有瞧仔细,这会儿倒是看了个周全,表弟妹倒是长得好。”德妃道,“难怪表弟会看上你。” 林琦未答,不知道这德妃是好是坏,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与本宫在园子里逛一下。” “太后娘娘那边……” “无妨,还有本宫。” 林珑听到她这话,没再提什么,而是跟在德妃的身后往园子里走去,看着前面这瑰丽的背影,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临近那湖畔,德妃拉着她看向水塘处,眉眼上挑,“你觉不觉得我俩有点相像?” ------题外话------ 有二更,约十一点半左右。   ☆、第五十二章 挑拨(二更) 林珑的心头一跳,她这是什么意思? 望了眼水中的倒影,她的眉眼部分确实有那么几分像德妃,但总的来说,德妃肖似叶秦氏,她与她在外貌上并没有相似之处。 “臣妇如何能与娘娘相似?娘娘折煞臣妇了。” 她一敛眼眉,似恭敬地道。 德妃眼睛一眯,不悦地松开拉住她的手,与她一道走在金黄的落叶之上。 林珑一声不吭,只听到脚下“沙沙”地叶子被踩碎的声音,半晌,她见德妃没有谈话的兴致,微躬身道:“娘娘,臣妇出来有好一会儿了,如果再不回去,太后娘娘与臣妇的婆母会遣人来找……” 经过上回桂嬷嬷的事情,她是坚决不会再与德妃走远,换言之她是不会离开太后的寝宫到危险的地方。 “记得我十岁那年,因为与我娘吵了几句嘴,我就躲了起来,那会儿,全府的人都在找我,你猜猜是谁找到我?” 德妃突然回头看向林珑,说了一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林珑的眉音紧皱,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找到她的与她何干? “我十二岁那年的夏夜,在大舅母家中做客,因为侍女疏于照顾,我掉落荷花池,也是他奋不顾身来救我,后来为了哄我吃药,他还去抓萤火虫哄我开心,你不知道那放飞的萤光虫有多漂亮……” 德妃的脸庞因为回忆而多了几分柔和,似乎这些回忆都是她珍藏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更为温柔。 林珑皱紧柳眉,本能地不喜欢这德妃说的事情,不管这德妃要说什么,也不是她想听的,细思一会儿,出口打断某个陷入回忆中的女人,“娘娘心中的美好事情,与臣妇分享本应是臣妇的幸事,不过这等*,臣妇自问没有资格与娘娘分享,还是娘娘珍藏在心间更好。”屈膝行了一礼,“臣妇真的要回去了,不然引起了什么骚动,臣妇就是大罪过了,请娘娘恕罪。” 说完,她不待这德妃开口,起身后就转身离去,这德妃简直莫明其妙,还是离远点好。 德妃的俏脸神色一变,“站住。” 林珑的步子一顿,没有回头,“娘娘,臣妇确实要离开了……” “本宫没说不准你离开。”德妃迈着莲步走到她身边,凑到林珑的耳边用尖细的声音道:“那个人就是本宫的表弟,你这回可明白了?他那样清冷的人都能如此为本宫,你说他对本宫是什么心思?若不是本宫进宫侍奉皇上,哼,如何能轮到你常伴他左右?” 林珑的神色一凛,这德妃实在不可理喻,说这些就是为了离间她与叶旭尧吧,她还不至于这么随便就信了她的话,再说现阶段如果叶旭尧说他很爱很爱她,她也只会当成笑话,他们之间只能说有夫妻之情,至于男女之爱言之尚早。 “都是因为本宫而让他磋砣了姻缘……” “娘娘千万别这么想,我想我夫君会那么做也是出于血缘亲情,怎可见死不救?”林珑看到德妃的神色一变,继续嘴角含笑地道:“至于从前如何,我毕竟比他晚生几年,那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将来能伴他一生,陪他走过风风雨雨的人是我这元配正妻。”目光微冷,却半躬身以示恭敬,“娘娘这番话千万不要再说,给人听闻,只怕娘娘要首当其冲,再说皇上是人中龙凤,娘娘也要知足才好。” 德妃的瞳孔一缩,这个林珑说话真不客气,听了让人心中大大的不悦,看到她要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就这么贱吗?男人的心里没你,你也能当成没有这回事……” 林珑抿唇抽回自己的手,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娘娘似乎比我更要忧心这个问题,臣妇有何可忧的?至少我是八抬大轿从叶家正门抬进去的,这可是元配嫡妻。”目光不惧地与德妃愤怒的双眼对上,“就算将来有再多的阿猫阿狗,那也越不过我去。” 这话大大的讽刺了德妃,她就算贵为妃子,那也只是皇上的小妾,还是没能生育孩子的小妾,她这位置并不稳。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本宫治你的罪?”她咬牙节齿道。 “娘娘如果只有这等智力,那么娘娘的前景堪忧。”林珑依旧从容淡定地回应,她刚在太后面前讨了欢心,获得太后的赏识,如果德妃选择这个时候惩罚她,那就是打太后的脸。 再退一步说,她是她的表弟媳,德妃若有此举那是要得罪襄阳侯府,同时也让高贵妃这竞争对手笑话,再趁机落井下石。 德妃被林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女子好生可恶。 林珑不再看她,微躬身,“娘娘,臣妇告退。” 一转身,她挺直背梁离开。 德妃被留在身后咬紧一口银牙,林珑的幸福样子深深地刺激她,自己身处在皇宫,表面光鲜,内里如何只有自个儿才知晓。 曾经她也为皇帝的俊美霸气所俘虏,时日一久,她也看得出来皇帝不在乎任何一个女人,他抬举她,是为了压制高贵妃的气馅,至于那位与皇帝青梅竹马的皇后,早早就被打发到别宫居住,只因为犯了嫉妒之罪。之所以没有废后,实因太后的阻止,皇后实际上名存实亡。 每每伴在这个男人身边,她都感到一阵心寒与胆颤,小心翼翼地惟恐说错话,惹来杀身之祸。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后悔,如果不进宫,是不是她现在就能过上更舒心的日子?尤其看到林珑后,那种感觉更为强烈,一个人怎么能把所有好处都占全了? 一张艳丽的脸庞渐渐扭曲。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掀帘子进去之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与面容,这可是在太后面前,丝毫马虎不得。 “怎生去了这么迟?”叶钟氏看到她,板着脸低声问,之前太后好几次都问到她。 林珑低眉顺眼道;“遇上了德妃娘娘,与她在园子里散了一会儿步。” 叶钟氏一听到德妃这两个字,眉间一蹙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拉住她上前,趁机耳语一句,“我们待会儿再说。”面对太后时,她又笑了笑,“刚才她与德妃娘娘遇上,娘家人难得见上一面,所以耽搁了一阵子。” 太后仍旧是笑呵呵的样子,亲热地拉林珑坐在她身边,“没事就好,哀家见你久久不归,正要遣人去寻。” 林珑的神色一凛,这会儿她面对太后更为恭敬,笑嘻嘻的太后其实心里明亮着呢,她上回进宫发生的事情,太后绝对知晓,要不然绝对不会说这么一句话。 这样一个不动声色,还笑口常开的老太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所以,接下来,如何回话,她都是三思再三思才说出口。 直到与叶钟氏这婆母跪安后,她出了太后寝宫,这才敢长吁一口气。 寝宫之内,太后看了看林珑送来的肤膏,脸上笑得莫名。 “老奴觉得娘娘对这襄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实在太好了,那丫头年纪还太小……” 太后看了眼自己的心腹,“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像她这年纪能做到这一步相当不容易,当年哀家十五六岁时还做不到呢。”起身给鹦鹉喂了鸟食,她跌跌碰碰吃了多少亏才能学会藏锋,沉稳行事,就这一点来说,林珑比她当年要聪慧得多,“对了,她是不是真的遇上了德妃?” “没错,娘娘,襄阳侯世子夫人没有说谎。” “那她们说了什么?” “老奴遣去的人没能靠得太近,倒是没有听清这两人说的话,老奴再遣人去打探。”看到太后点头,她忙上前扶太后坐下,“这回娘娘抬举了襄阳侯世子夫人,只怕德妃的气馅要高涨了。” “高贵妃不太安分,哀家正要敲打她,你可知盐务案子,她居然敢插手?哼,后宫干涉前朝政事是大忌。”太后的笑容一收后,显得有几分冷酷,这事她只收到消息,证据倒是还没有掌握。 “皇上心中不是也有数吗?” 太后叹息一声,“皇上在子嗣一途上还是颇为艰难,生了十多个皇子,仅养活了五个,高贵妃就是其中两个的生母,也难怪皇儿对她也有几分真情,抛开这个不说,她主理后宫,养育皇嗣,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要不然哀家何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腹嬷嬷叹息一声,“还是皇后娘娘好。” 一提及皇后,太后也皱了皱眉,“那孩子不应为后,她太多情了,皇儿是皇帝,为了前朝后宫的平衡,必定要雨露均沾,她堪不破,还是别回来的好。”自责道:“也是哀家的错,当年就不该让她入宫,更不该让她登上后位。” “娘娘,您别自责,相信皇后娘娘知晓娘娘的一片苦心能放下芥蒂。” “她怨哀家倒也在情理当中。”太后深呼吸一口气,“遣人去她住的别宫看看缺什么,别在这方面为难她。” “娘娘仁善。”心腹嬷嬷道,皇后当年对太后出言不逊,难得太后也没真计较她的举动,算来还是皇后的不是。 此时的林珑坐在马车里正把与德妃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叶钟氏听,最后才道:“德妃娘娘就说了这么多,儿媳也没有真信她……”   ☆、第五十三章 暗杀 “不信她的胡说八道就对了,好一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叶钟氏忍不住骂道,“这些话若是让人知晓,她是怕害不死我们叶王两家吗?果然歹竹出不了好笋,全都是一路货色。” 林珑听到叶钟氏的怒声,忙给她抚背宽心,心中却想,这话可是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她的丈夫与叶蔓君这两个还算靠谱的人可绝对不是烂笋。 叶钟氏顺了顺气,“这事你别张扬,我找个机会与她娘说道说道,这些话是犯忌诲的,大姑奶奶比我们要担心得多。”说完,冷冷一笑。 林珑也不在气头上触她的楣头,路上都是拣好听的来说,倒是逗得叶钟氏又笑了开来。 叶钟氏拉着林珑坐近她,“我们家尧哥儿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这回世子的事情能尘埃落定,你也有一份功劳。” “婆母这么说折煞儿媳了,就没没有儿媳,夫君迟早也会是襄阳侯府的世子,儿媳不过是赶巧罢了。”林珑可不会真把这一切当成是自己的功劳而沾沾自喜,不然就要让人厌恶了。 叶钟氏就是喜欢林珑这一点,拍拍她的手,“话虽如此说,没有太后开口,只怕圣上要批准也要等些日子,现在啊我是彻底放下心来。” 林珑谦逊地笑了笑,在这个问题上,叶钟氏与老太太叶秦氏斗了这么久,自然是感触良多。 她刚回到府里,叶旭尧后脚也回来了。 夫妻俩刚要说话,宫里的宣旨太监就来了。 于是,襄阳侯府中门大开,老侯爷与老太太穿戴整齐,两个老人脸上都有几分忧虑,生怕因为叶老三的事情给全府人带来灭顶之灾。 叶家其他几房在家的大老爷们也脸色阴沉地赶来这正堂接旨,包括其夫人脸上半点笑容也欠奉。 叶老三夫妻耸搭着脑袋,尤其是叶肖氏心下大骇,等宣旨的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搜肠刮肚地想着到底是何人把这事捅出去的,霍家暂时稳住了,叶旭尧也没有必要如此绝情,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头绪。 反倒是叶钟氏与叶旭尧、林珑进来时,一脸的镇定。 叶明恂到来时走路都有几分跌撞。 宣旨的太监看到香案点上了,这才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襄阳侯嫡长子叶旭尧忠勇有谋……特立为襄阳侯府世子,钦此。” 这道圣旨还是让叶家人的吃惊了,虽然早知知道叶明恂上了折子,但是要批下来也不会这么快。 叶明恻满不是味道,看向侄子的目光更不友善,叶肖氏拉了拉丈夫的袖子,这时候不是争位的时候,还是先把那一摊子烂事处理完了才是正经。 “谢主隆恩。” 叶旭尧这一声震回了叶家不少人的心神。 只见宣旨太监将圣旨交到他手中,一扬拂尘,笑道:“恭喜叶世子了。” “谢公公,这边备下了谢礼。”叶旭尧道。 宣旨太监与叶旭尧其实也有来往,不客气地拿了那一盘银锭,“谢过叶世子。” 叶旭尧回礼后,这才着人送这宣旨的太监离去。 叶老侯爷一脸的兴奋,拍拍孙子的肩膀,“这可是好事,尧哥儿,不要辜负祖父的期望。” “孙子不会堕了祖父的威名。”叶旭尧道。 “你记住就好,这爵位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一向是能人居之,你年纪小,更要谨慎行事。”老太太叶秦氏也似关怀地说了一句。 叶钟氏一听就撇嘴,什么叫能人居之?这是说她儿子没本事吗?以她儿子的年纪能把官当到这份上,就不是叶老三那怂货可比拟的? 叶旭尧微眯了眯眼看向这祖母,“祖母的教诲,孙儿铭记。” “好端端的说这些个带刺的话,你这不是要令大家都不高兴。”叶老侯爷朝嫡妻怒道,对于嫡妻过份的举动,他已经一再容忍,她还不知道收敛?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叮嘱的话罢了,许你说不许我说?”老太太叶秦氏立即反驳,“尧哥儿成为世子,我只有高兴的份。” “既然如此,那就给我闭嘴。”老侯爷越发不高兴。 叶秦氏气恼地抿紧嘴不作声。 叶旭尧无关紧要地看了眼祖母,他这个祖母就是个偏心到没救的老人,他犯不着因为她而心情不好,亲自送老侯爷回去,理也没再理这无理取闹的叶秦氏。 叶钟氏冷笑地上前,“婆母,若没有什么事,儿媳也要告退了。” “这回你可高兴了?”叶秦氏阴阳怪气地一问。 “那是自然,再说这也亏了我有个好儿媳。”叶钟氏拉过林珑到身边,把宫里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所以说有个好儿媳是很重要的。”眼睛瞄了瞄叶肖氏,这个叶秦氏最重视的儿媳偏偏就是那等坑人的货。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林珑的身上,没想到她会得了太后的眼缘,忍不住有几分羡慕嫉妒恨。 叶秦氏冷冷地睇了一眼林珑,因有太后赞赏的话在,她也不好在这当口说些风凉话,只好朝身边的侍女不悦地吩咐了一句,“扶我回去。” 叶钟氏让开路,看到老妖婆吃瘪,她是相当的高兴。 林珑没吭声,这种场合沉默似金就对了,枪打出头鸟,她也没有必要争这一日之长短。 叶老三夫妻只是撇了一眼大房诸人,立即迈开步子追上前面叶秦氏的步伐。 其他诸房的人你看了眼我,我看了眼你,会意地上前向叶钟氏和林珑道贺。 婆媳二人应付了这一拨人,方才回去叶钟氏所居的主院。 一进屋,就看到叶明恂坐在那儿,之前颁了圣旨,叶明恂因爱妾洪姨娘动了胎气,急忙就扔下一大屋子的人赶去探望。 “现在你可满意了?” 听到叶明恂这不太友善的话,叶钟氏脸上的笑容收起,“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满意了?难道尧哥儿不是你的儿子?” “哼,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洪姨娘动了胎气,你可知道?”叶明恂这回直接点明他不高兴的原因所在。 听到这嫡庶不分的话,别说叶钟氏了,林珑都满肚子不高兴,看向叶明恂这不靠谱的公爹的目光渐冷,嫡长子成为世子得以袭爵的喜庆时刻,偏还要说话来恶心人,这公爹到底还是不是人? 叶钟氏冷笑一声,“知道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能替她怀不成?”用帕子掩唇一笑,“她那肚子给我,我也不要,你不会以为我动什么黑手吧?真够愚蠢的,你那么多个庶子庶女的,有哪个我下了黑手的?除了叶旭凯这个养在姨娘身边的之外,哪个不是被我教得知书识礼的?” 叶明恂被妻子这么一抢白,怒火压抑了不少,“她怀胎不易,你多关照她,要吃什么就给做什么,府医也得时刻备好,万一有个好歹,我可饶你不得。”说完,拂袖而去。 出去的速度之快差点撞上进来的叶蔓君姐妹俩,叶蔓籽扶住长姐,“爹这是怎么了?” “发疯呗。”叶钟氏气得脸都歪了。 林珑忙宽慰她道:“婆母还是歇歇气的好,犯不着为那洪姨娘气坏身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出不了乱子即可。” “我这是气不过他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喝斥命令我,八成还是那洪姨娘挨撺掇的。”叶钟氏依旧咬牙切齿。 “娘,大嫂说得对,不就忍她七八个月吗?等把孩子生了,谁还看她多一眼?”叶蔓君也上前安慰母亲,“再说今儿个大哥成了世子,这可是喜事,娘,你就高兴点。” 就连叶蔓籽也道:“娘,她不就一个小妾,就算再会作也就这么一会儿,等那胎一落地,她连作的机会也没有。” 叶钟氏看到儿媳与女儿们都争着宽慰自己,老怀欣慰,这才敛下怒火,朝安嬷嬷道:“你且去看看那贱蹄子在搞什么?不是要吃补药吗?那好,你们天天就炖给她吃,你到厨房传我命令,往后洪姨娘要吃什么别拦着她,让她尽管吃。”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是,太太。”安嬷嬷也立即会意,忙退了出去传令。 林珑不禁感到一阵寒颤,看向叶钟氏的目光与平日略略不同,叶钟氏果然杀人不见血,天天进补,洪姨娘有得受了。 她在苏州城时,邻居有户新嫁娘怀了孩子,仗着肚中有料一直天天进补,吃得太好,肚子大到周围人都有几分诧异,那户娘子还沾沾自喜,结果后来要生的时候,孩子太大了迟迟生不出来,稳婆一面接生还一面念叨,怎么就不知道节制一点?最后却落得一尸两命的结局。 “娘,你干嘛对那洪姨娘那么好?”叶蔓籽不满道,“这样的贱人就该克扣她的口粮。” “你懂什么。”叶钟氏瞟了眼小女儿,真正的意图是不能道出口的。 叶蔓君拉了拉小妹的衣袖让她不要再问,其实她也不太明了母亲的意图,看出母亲不想明说,故而也不再问。 叶旭尧过来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已经和谐了不少,他向母亲禀明要与林珑去一趟静王府。 叶钟氏欣然点头应允。 叶旭尧这才带着林珑出了主院,看到妻子的情绪不高涨,不由得皱眉问:“你怎么了?” ------题外话------ 抱歉了,一更有点少,某梦再去码二更,同样在十一点半左右更。   ☆、第五十四章 讨教(二更) 林珑听到丈夫的声音,抬头看向他,脑海里却响起了德妃所说的话,不知道那时候的叶旭尧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肯定与现在不同,他的性子其实她也没摸得很准,平日比较清冷,有起床气,过度爱洁净,光他们俩的卧室,侍女每天打扫都要五遍以上,不许沾上一点灰尘。 叶旭尧被她看得皱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做什么这样看我?” 林珑摇头,“没有什么。” 就算她与德妃说得再好听再豁达,心里并不是半分芥蒂也没有,毕竟这是她的枕边人,只是过往不可追,未来仍可创造。 叶旭尧狐疑地看了她半晌,依他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这样的她很是令他担忧,“心里有什么就大方地说出来,我还能与你置气不成?” 林珑咬了咬下唇,再度摇了摇头,这些糟心事,她不想说出来给大家添堵。 叶旭尧有几分不悦地松开她的下巴,冷然地看了她半晌,随后一拂袖子走在了前面。 林珑松了一口气,紧跟在他身后。 夫妻俩上了马车,林珑清点了香椽拿来的肤膏,没错后这才让马车起程。 一路上的气氛有点压抑,叶旭尧没有说话,林珑自然也没有兴致开口。 快到静王府时,叶旭尧一把拉住妻子抱在怀里,看她似乎仍不开窍的样子,他与她置气就是找罪受,“在宫里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话?” 林珑睁大眼睛看他,下意识道:“你怎么猜到的?”话音一落,她就不禁有几分懊恼,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旭尧一抚额,果然这一问还是问出了关键来,“你不知道你的小脸藏不住心事吗?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可以与我直说,只要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这回轮到林珑狐疑地看了他半晌,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可没理由啊,还是他与未嫁时的德妃真有什么瓜葛?这么一想,她心里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怎么?还要当哑巴?”叶旭尧一抚她的美背催促道。 林珑松开紧咬的下嘴唇,正要开口相询,马车当即一顿,随后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叶夫人。” 叶旭尧深深地看了眼妻子,松开环抱住她腰际的手,扶着她出了马车。 林珑刚下马车,就看到静王府霍氏迎了上来,身边还跟着她那个熊儿子朱子彬,一看到她,静王妃就握紧她的手,“叶夫人,我可总算等到你来了。” “让王妃好等,倒是我的不是。”林珑忙行礼。 “别客气,我们之间无需如此。”静王妃忙伸手扶她起来。 静王爷也走上前来,与叶旭尧打过招呼后,看向妻子道:“子阳已是襄阳侯府的世子,该唤声叶世子夫人了。” “你怎不跟我早说?”静王妃朝丈夫嗔道。 林珑有几分诧异地看向静王爷,他的消息真是灵通,这圣旨才颁下不过个把时辰,他就知道了。“其实怎样称呼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因为一句称呼,我们就生分了不成?” 这话一出,搏得静王夫妇更大的好感,静王爷这般提醒妻子,实因这称呼的事情虽是小事,但却是会无形中得罪人,若是旁人就罢了,这还是他们有所求的林珑,真个惹得林珑不快,于静王妃的脸可没有什么好处。 静王妃欢欢喜喜地拉着林珑往后院而去。 静王爷看了摇了摇头,打发了自己那个熊儿子去读书,再看向面容冷清的叶旭尧时竖了个拇指头,“你这妻子当得这个。” “她确实性子不错,不过有时候还是挺磨人的,王爷这赞誉过奖了。”叶旭尧淡淡地道,不过眼里却闪过一抹暖意。 “女儿家嘛,多哄哄就好。”静王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多让让她,她还能与你置气得起来?你们正新婚,不会这么快就闹别扭吧?我瞅你娘子也不像是那不讲道理的人。” 林珑的性子不是那等阴险的,看得出来爱憎分明是爽朗性子,又不缺变通,按理来说,有这样的妻子,是男人的福气。 “就是这样才让人烦。”叶旭尧皱了皱眉,“太过善解人意,有时候我宁可她撒点娇,或是无理取闹一点,这样至少沟通无碍。” “她要真无理取闹,你才该烦。”静王爷嗤笑一声,“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比外头的玩物,是要花心思的,我家那个自打生小女的时候,脸没恢复过来,她不愿让本王看,本王也就随了她,总能等到她愿意的时候,夫妻相处之道,在乎互相尊重。” 他从不逼妻子拿出那一面给他看,对于他来说,妻子的感受才是他更重视的,虽然内心对她的不信任有几分伤感,但却不是不能理解她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情。 叶旭尧神情微微一怔,这回默默思索起来。“所以王爷连半个侍妾也不立?” 静王爷一听,随后哈哈大笑,“我何必自个儿找罪受?她不高兴,连带要王也高兴不起来,别的女人又不能令本王高兴,本王要她们做甚?女人的大度贤惠都是装样子罢了,只怕背后更不堪的都有,本王又不是没见过,再说我心悦她,想她也心悦我,尊重她可不能是一句空话,本王跟你说,女人小气得很。” 叶旭尧微点头赞同他的论调,就像他爹那些个姨娘,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至于林珑倒是从来没跟他说过些什么,眉间不经意地轻蹙。 另一边厢的林珑一到了后院,就给静王妃先把了一下脉,嗯,这臊热比她上回来时有所减缓,并且重新改了下调理的方子,着她一定要按时服用。 看到静王妃没有疑意地点头,这才把自己带来的肤膏拿出来,一一讲解用法,并且花了半个多时辰示范一次,要静王妃记住。 林珑洗手的时候看到静王妃揽镜自照,上前将她手中的镜子按下,“王妃,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你要放宽心才行,不然我就算再会调制肤膏也不顶用,我估计之前太医的诊治没效与王妃过于心焦有关,《皇帝内经》有云,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这于五脏六腑并无益处,王妃须记欲速则不达。” “叶夫人说得对,倒是我心急了。”静王妃不是不听劝的人,忙把镜子让侍女收起来,她这段时间不照了。 林珑含笑道:“王妃只要按我说的去做,这脸我不敢打包票说是可以恢复十成十,但有个九成应不是问题。” “叶夫人,我信你。”静王妃一脸含笑地拉着林珑到罗汉床上坐下。 两人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静王妃看到林珑似乎有心事,不由得握住她的手关心地问:“叶夫人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林珑用茶盖拨了拨茶渣子,言不由衷地道:“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叶夫人,我也不是嘴疏的人。”静王妃道。 “我倒是想要讨教一下王妃的御夫之道,怎么把王爷管得这么死?”林珑笑道。 静王妃俏脸一红,“我哪有管他?叶夫人可别信把夫婿管得严严的,他就不会做乱的话,那都是骗人的,我可见多了,还有那惧内的男人养外室的例子。”轻茗了一口香茶,再度道:“夫妻相敬如宾有什么好,要的是恩爱缠绵才好呢。” 林珑睁大眼睛,“那不管可以吗?” 她瞅着叶钟氏在这上面似乎也挺吃亏的,放任叶明恂的后果还不是一群小妾整天恶心人,怀上身孕更是找碴的让人厌恶。 “哪能真的放任不管?叶夫人,管是还要管的,但要适度啊,不然光靠男人自律无异于母猪上树,可也不能一味相逼。”静王妃传授她的经验之谈,说完后还笑得颇为纯真。 林珑自个儿也笑了笑,静王妃绝对也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想想也是,单靠男人的呵护是不可能长久得宠的,兴许这也是静王妃的御夫之道。再思及静王爷成亲后撵走通房的举动,这静王妃在背后肯定有动过手脚,自己上回到底想得太简单。 “叶夫人是不是听了什么不好的传言,所以才会心下不安?”静王妃问道。 林珑的神情一怔,“他那性子能有什么传言?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她以前在京城时没有关注过叶旭尧,那时候两家八杆子也打不着,她当时的未婚夫还是那沈之良呢。 静王妃看了一会儿她,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不过话已问了出口就是覆水难收,惟有接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比我家王爷的性质要好得多,他那会儿还有不少通房呢。”看到林珑微眯眼认真听,她也没有再卖关子,“我听说叶世子与现在的德妃其实有过婚约的,不过当时德妃进宫,后来叶王两家澄清并无婚约一说,可事实如何,我这外人倒不太知晓。现在德妃颇得帝宠,这些个话也没有人再拿来说,毕竟谁也不知道真伪,犯不着得罪了叶王两家。”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了,某梦明天争取多更点。   ☆、第五十五章 慰妻 林珑微微惊讶,还有这种说法?她倒是没听人提及,就连婆母与叶旭尧也没有说过一个字,转而一想,德妃这表姐仅大叶旭尧两岁,在京城还流行一句话叫做女大三抱金砖,如此一来,她倒有点明白德妃为何对她有敌意了。 静王妃看林珑没有说话,忙又道:“现在德妃是帝王妃嫔,这些事不管真伪,叶夫人都没有必要放心上。” 林珑笑了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既然已经没有人拿来碎嘴,我还计较什么。” “叶夫人能这般想就对了。”静王妃瞟了一眼林珑的肚子,“叶夫人还是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林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怀上,但她真的也不太着急,笑道:“这个可遇不可求。” 静王妃掩嘴一笑,拉着林珑坐到自己身边,与林珑耳语道:“我倒是知道一些生子秘方,不瞒叶夫人,我成亲数年了才能生下我那儿子,当时不少人还准备在后面看我笑话……” 林珑对于这些妇人之间的话题还不是太适应,被静王妃灌输着生子秘方以及闺房姿势,她的脸蛋热得几乎可以烫熟一个鸡蛋。瞄了眼积极的静王妃,她不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只得无奈硬着头皮听下去,时不时地来上几声语气词,“嗯,哦,啊……” 直到近晚膳,侍女来禀报,问要在哪儿摆膳? 静王妃这才停止了灌输林珑怀孕方法,起身道:“就摆在前方的花厅,着人把王妃与叶世子都请来,还有小王爷也别忘了。” “是,王妃。”侍女应声下去。 还处在晕眩中的林珑就被静王妃拉去到花厅,看到丈夫与静王爷一道过来,她的脸色“刷”的一下红如晚霞。 叶旭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凑近她低声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林珑摇头,主要是她受到的教育冲击力太强了,这比绿姨娘的教导更甚,静王妃还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倒没有什么,反倒自己却是扛不住了。 叶旭尧还是担心地看着她,之前还在闹别扭,这会儿脸还红成这样,没有避忌地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 林珑下意识一避,随后看到丈夫眼里一片深沉,忙笑着解释道:“我真的没有不舒服,这儿人多,给人看到不好。”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确定她真的没有身体不适,这才放下心来,拉着她入座。 静王妃指挥了丫鬟把菜都端上来后,看了眼林珑那害羞脸红的样子,新媳妇的脸皮果然是太薄了,她说的比当年她听的那可是九牛一毛,这新媳妇就脸红成这样?看到叶旭尧眼底仍有几分担心,“没事的,叶夫人一会儿就好。” “我怕她年纪小,身体不适也要瞒着我。”叶旭尧少有地解释了一句,“倒是让静王爷静王妃看笑话了。” 静王爷一副明白的样子,看了眼爱妻,“想当年她刚过门的时候,本王也时常担心她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好在这么多年也没出过岔子。” 静王妃忍不住隔着面纱也要瞪一眼丈夫,陈年旧事了他还拿出来提。 一旁的熊孩子朱子彬翻了翻白眼,他娘的糗事也有一箩筐。 林珑看了眼恩爱的夫妻二人,眼里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用过晚膳之后,叶旭尧与林珑也没有多耽搁,趁着夜色还不太浓,就告辞回去了。 马车里的气氛比来时要和谐得多,叶旭尧将侍女小厮都遣了出去,林珑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吭声。 待到马车里只有夫妻二人,他方才将妻子抱在怀里,斟酌了一会儿,柔声道:“之前我不该逼你,这是我不好,你也别放在心上把自己气坏了,至于你的心事,我可以等到你想说的那一天。” 林珑看到这般温柔说话的丈夫,差点不认识了,这样的叶旭尧很陌生,不禁有几分惊悚地看着他,“你没吃错药吧?” 叶旭尧差点被她气炸了肺,这丫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成婚前就知道气他,成婚后更甚,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她,免得气坏自己。 林珑忙抱住他的健臂,讨好道:“我不过是随意说一句,你自己倒气上了,这可不公平。” 叶旭尧继续不理她,看来自己前段时间是太宠她了,以至于她都可以在他头顶上作威作福,不把他放在眼里,身子挨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林珑摸了摸鼻子,笑着挨近他,自己转了个身子半躺在他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摇了摇,“还跟我置气?” 叶旭尧看她这个样子,哪能真生她的气?在她示好的举动下,他也就伸手环住她的柳腰,“专知道气我,真不知道娶你来做甚?”口气依然很冲。 林珑自动自发地坐在他的膝上,“那你想娶谁?我给你求去,不过如果是德妃,那恕妾身没本事。” 她的话半玩笑半试探。 叶旭尧却是猛地坐正身子,看到膝上的妻子要滑下去,忙抱紧她的柳腰,正色道:“这些个能拿来开玩笑的?给别人听见,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珑自然知道,所以刚才说那句话时,她是压低了音量,并且靠近他的耳边才说的,斜睨他一眼,“我知道分寸。”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半晌,聪明如他一下子就到了根源所在,“是不是听到什么难听的话,譬如我与德妃的?” 林珑两眼望着马车顶就是不吭声,一双眼珠子转啊转,就是不转到丈夫的身上。 叶旭尧伸手钳住她的下巴,要她看向他,这回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干嘛又不说话了?理亏了?” “我有什么理亏的?”林珑冷笑一声,她又不做亏心事,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才是有话没跟我说,好在我也不是那小心眼爱生闷气的,要不然还不得给你气死,你好再娶新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双唇就堵住她的嘴,她气得“唔唔”出声,他的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辗转缠绵地啃着她柔软的两片唇。 林珑开始的推拒变成慢慢地迎合,微闭眼睛抱紧他的颈项。 马车里面顿时春色无边。 不知过了多久,林珑娇喘无力地靠在丈夫的怀里,脸皮泛着诱人的红晕。 “下回不许说这些咒自己的话,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就如此惩罚你。”叶旭尧语气不太好地道。 但听在林珑的耳里,却让她微肿的嘴唇含着一抹笑。 “等会儿回到府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嗯。” 林珑知道这问题还是回府去再谈更为稳妥,反正这会儿她的头脑晕晕的,都快化成一摊浆糊,不由得记起那句老话,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两人回到襄阳侯府,先去给叶钟氏回禀一声。 叶钟氏看着他俩道:“今儿个事多,你们也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叶旭尧点点头,“那孩儿先告退。”拉着林珑起身就要回去歇息。 叶钟氏看到儿子儿媳正要掀帘子出去,忽然又唤住道,“尧哥儿,等等,娘有话要问你。” 叶旭尧回头,挑眉看着亲娘。 林珑也心下诧异,叶钟氏到底要问什么话?“婆母有什么话与我们直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叶钟氏明显正在思索用词,“尧哥儿,娘问你,可曾听闻你爹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她毕竟活动的范围有限,就算有什么风声传到她耳里时都是昨夜黄花了,但儿子不同,男人的交往本来就广阔不少。 “没有。”叶旭尧答道。 “真的没有骗你娘?”叶钟氏明显不太相信,不但声音,就连面容也严厉了不少。 “娘,你是信外人言,还是信你的儿子?”叶旭尧的神色一冷。 叶钟氏倒不好再追问,儿子的性情她明了,遂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没事了,你们赶紧回去歇息吧,尧哥儿,娘希望你没有说谎骗我。” 走在林珑身边的叶旭尧身子一僵,这让林珑不由得起疑,她那个怂得不行的公爹又做了什么好事,让叶钟氏如此动怒。 夫妻二人离开了这主院,叶钟氏朝跟着的匪鉴道:“去,查查看我出府这段时间有何人到娘的院子里胡言乱语。” “是,爷。” 林珑看到匪鉴立即消失,在上骡车的时候,“公爹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 “没什么,这事我自会处理,你就别搀和,免得到时里外不是人。”叶旭尧摸了摸她嫩滑的脸蛋,提醒道。 “这么说你刚才真是在骗婆母?”林珑睁大眼睛,思及叶钟氏那样子,真的不像是承受不住,“夫君,我瞅着你还是实话实说,这样婆母也能高兴点。” 叶旭尧皱了皱眉,“这事我还没确定,能与母亲说吗?她知晓后,指不定鼻子都要气歪。” 他爹似乎没干过一件好事,整出来的都是烂事。 “这么严重?”林珑也吃了一惊,这公爹怎么净拖后腿。 叶旭尧没再答,而是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 林珑抱怨了几句,不过也把这问题撂下了,丈夫不想告诉她搀和到是非当中,她也没有非要知道的心情,这些个事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两人刚下了骡车,就看到匪鉴迎了上来,“爷,今儿个下午只有三太太去拜访过太太。” “三婶母?”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道。 匪鉴点点头,“小的很肯定。” 叶旭尧微眯了眯眼,三房的人太过不安份了,林珑却是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三婶母真是惟恐天下不乱,自个儿的烂事还没有料理完,就又想要弄夭蛾子,实在令人不齿。” 叶旭尧揽着她的腰进去园里,朝匪鉴使了个眼色,匪鉴点了点头,又悄然退了下去。 “她大概今天受到了刺激。” 林珑听到丈夫这话,立即知道这三婶母受到了什么刺激,八成是叶旭尧被立为世子,她气不过所以又想要使坏。 叶旭尧却是紧拥着妻子上楼,他们之间还有话没说清楚,他可不想因此与她闹别扭伤了夫妻感情。 林珑看他这猴急的样子,不禁掩嘴笑了笑,这会儿她倒不太介怀德妃那一番话了,如今这个男人已是她的了,关德妃什么事? 香椽与素纹听到主子们上楼的声音,忙迎了出来,正要问侯行礼,哪知男主子抱着女主子就直接进了内室,还把房门关上,摆明了现在不要人侍候。 两个侍女大眼瞪小眼。 “爷这是怎么了?”素纹小声地问。 “八成又要……”香椽不好意思说出口,一把拉过素纹在她耳边小声一句。 素纹的脸蛋一红,这可不是第一回了,有时候真佩服爷的精力。 香椽立即拉着素纹出去,两人再待在这儿只会更尴尬,还把如雁等人也遣了出去,把里面的空间给那对热情过了头的夫妻。 只是内室的情况与侍女们的想象差天共地,叶旭尧松开妻子,看着她,“有什么就问出来。” 林珑也不客气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有人十岁时与父母置气躲起来,我们大爷好聪明地找到了她。” 叶旭尧一听就知道她嘴里的有人是谁,冷声地回应,“谁有兴致要找她?那年我才八岁,跟祖母到王太师家中做客,那会儿不过是想要偷溜出府,却偶然发现她蹲在墙根那里,这是偶然。”最后忘不了再强调一遍。 林珑却是好奇的追问,“你,偷溜出府?钻狗洞吗?”要不然干嘛要提到墙根。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轻咳了一声,“你怎么净瞎想些有的没的,现在不是正在向你解释,又扯到那儿去。”只是此时他的耳根子红透,这是有损他形象的事情,陈芝麻烂谷子,最好忘掉。 林珑双眼精光大放地打量他半晌,搞不好她还真猜对了,每座府邸里面都不缺狗洞,光想着叶旭尧会去钻狗洞,那个画面相当的搞笑,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旭尧的脸色更黑,恨不得冲到皇宫将德妃的头拧下来,要她将瞎说,“你到底还问不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下回你再问,看我还理不理你?” 林珑忙甩开脑海里面的画面,接着再道:“我还听说你跳池子里去英雄救美呢?”她上前去一把搭住他的肩膀,一双美眸戏谑地看着他,看丈夫刚才的态度,她就知道是何人在做孽。 叶旭尧嘲讽一笑,“我那是不走运,好死不死地经过那池子,念在好歹她身上有我叶家的血脉,再者死在我们家可是相当不吉利,这才跳下去救她。你可知道她重得像头猪,把她捞上来差点累得我半死,后来我就在想,这等事还是宁可不干了。” 林珑才不信叶旭尧会捞起落水的十二岁少女会累着,毕竟他可是从小就有练功的,甭说一个德妃,就是两个三个,他去捞也不在话下,但他这态度还是取悦了她。 “净瞎吹。” “我可以指天发誓。” 林珑斜睨一眼丈夫,“好,算你过关,那你事后哄她吃药还抓萤火虫的事情又怎么说?” “那是她趁火打劫。”叶旭尧不客气地道,“那年夏夜,先生正在说‘囊萤映雪’的典故,还要我们身体力行实践一番,你可知为了抓那些个飞虫,我花了多少时间?结果她看到了却非要抢去,好男不与女斗,惟有给她,哪来的哄她吃药,她甭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林珑认识叶旭尧的时候,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冷情公子,说话半点情面也不留,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他儿时也是这么调皮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那是什么眼神?”叶旭尧微眯眼看她,“还有什么要问,赶紧道来。” 林珑咬了咬下唇看他,没再吭声。 叶旭尧却是冷嗤一声,不打自招地道出很多少时的事情,大多时候德妃都是在扮演不太友好的角色,林珑听得大开眼界,这德妃得多厚脸皮才能在自己脸上贴金,这分明都是她自个儿误会的事情。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心底最介意的事情,“你到底与她订没订过婚?不然她怎么好像一副我抢了她幸福的控诉样子?真是活见鬼了。” 叶旭尧微抬下巴看她,傲然道:“你以为在她做了这么多厚脸皮的事情后,我还能与她成双成对?我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那不过是长辈的玩笑话罢了,一没凭证二没婚书,至少有这想法的当时只限于祖母,她是希望我这个表姐能嫁到叶家来的,可王太师却是想要孙女进宫为妃巩固家族势力。” 林珑却皱紧眉头,“可不对啊,那外面怎会隐约有传言?” “你以为宫里是一团和气?德妃的竞争对手一抓能抓一大把,这些个话应是有心人放出来意图整垮我们两家的,当时祖父与王太师亲自在帝王面前澄清此事,之后才再无人提及。”叶旭尧冷声道,而且这个人很大程度是高贵妃,那会儿的德妃进宫升级得很快,高贵妃坐不住也很有可能的。 林珑长吁出一口浊气,现在听了丈夫一席话,直觉德妃这女人真恶心,不管进宫的结局是好是坏,那也是她自个儿同意并选择的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怨的?“那她还好意思抓住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想要误导我,说我像她,你说她这人是不是有病?她也不怕掉脑袋?” 叶旭尧伸手把娇妻揽入怀里,“所以说离这样的人远点,她说什么你也别上心,反正她的话没有一句可信的。”顿了一会儿,“这些事你与母亲提过,她自会处理,太后那儿你放心,不会牵扯到我们的。” 老太后这人虽然表里不一,但却是个真正精明的角色,绝不是胡搅蛮缠之辈。 林珑点了点头,这回心里是完全没有芥蒂了。 叶旭尧点了点她的俏鼻梁,“这回可要轮到我了。” “咦,我有什么瞒你的?”林珑挑眉不解地问道,“而且我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会介意,我要问的是别的事情?”揽着她靠近自己,“你在静王府时,为什么脸红成那样?” 林珑一听,再度刷红了脸,瞪了眼丈夫,“这是女儿家的私房话,不能说给你听……” “真的不说?”他挑眉。 林珑死劲地摇着头,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真让他知道了,那可是丢脸丢大发了,这事无论如何都要瞒着。 叶旭尧一把抱着她扔到床上去,一面脱衣服一面问,“真不说?” 林珑仍掉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叶旭尧顿时就乐了,也罢,她总有会说的一天,真个似大野狼般地扑了上去。 一夜恩爱不在话下。 隔日林珑起来时揉了揉腰,真该将丈夫踢下床,梳洗完毕后,踱到外面的暖阁用早膳,扳着指头算了算日子,朝香椽道:“这两天可有人过来吵闹?” “没有,大奶奶,可是有什么事?”香椽有几分担心。 林珑挥了挥手,“既然没人过来,那就无须理会,对了,你且去备车,我待会儿要出府。” “是,大奶奶。”香椽会意地应声,转身就下去准备。 林珑草草用了早膳,这才赶到叶钟氏的院子向她请示出府的事情,不过看到婆母难看的面容,心下微微吃惊,“婆母,您一夜没睡好?” 叶钟氏轻“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大不了,对了,你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 林珑点头道:“儿媳那间胭脂铺子就要开业了,正要出门回娘家一趟,对了,六婶母说要入股我这胭脂铺子,婆母觉得意下如何?”这事儿她翻来覆去地想,还是要向叶钟氏报备一声为好。 叶钟氏沉吟一番,“她既然有这个心,你且应下吧,她这人一向安静,也不是太过犀利的人,你与她交往也无甚坏处,若她有什么地方过份了,你且报给我听。” 林珑见叶钟氏应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儿媳知道的。”不过看到叶钟氏的脸色仍然不大好,“婆母,要不宣府医来瞧瞧?您的脸色不太好。” “我这是睡得不好所致,没大碍。”叶钟氏拍拍她的手,想问些话转而又把话咽下,“你且去忙吧,我睡个回笼觉就好。” 林珑仍旧有几分不放心,但叶钟氏这般说,她也不好再坚持,免得激怒她,这样就不是美事了,惟有道:“那儿媳先出去了。” 叶钟氏精神不振地挥了挥手。 林珑掀帘子出去的时候,遇上了过来的叶蔓君,忙拉着她到一边叮嘱几句。 “大嫂放心好了,我会注意的。”叶蔓君沉吟道,“我娘那是有心事,八成还是与我爹有关,我待会儿旁敲侧击一番探探。” “那好,小姑多留意,我午时那会儿定然回到府里。”林珑把行程说了一遍。 叶蔓君点点头,对这大嫂是越发满意与尊敬,想来林珑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这行事风度连自己也要赞叹。 林珑这才提裙打算出府,却在院门口遇上一个拦路的侍女,“大奶奶,我们姨娘有请。” 林珑看了眼这侍女,印象中是侍候凌姨娘的,微皱了皱眉,还是随她到了凌姨娘住的小院,这处小院十分低矮,与叶钟氏的主屋那是没得比的,还没有临近,就闻到里面的檀香味儿,眉尖轻拢。 没多时,一身槁素的凌姨娘就捻着佛珠迎了上来,“大奶奶。” 林珑打量她几眼,这个女人与上回所见差不多,全身无一饰物,看来比叶钟氏要苍老,“凌姨娘找我有何事?” “大奶奶,我们里边说话。”凌姨娘请林珑进去。 林珑也没有客套,就迈了进去,这府里侍妾的住处她并不是第一次见,那洪姨娘处布置得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的,可这里却是一片槁素,连像样的摆件也不多见,看来凌姨娘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 “大奶奶请坐。”凌姨娘接过侍女手中的茶水奉到林珑的面前,“我这儿没有什么好茶水,大奶奶还请不要介意。” “凌姨娘有话不妨开门见山,我待会儿还要出府办事。”林珑不打算兜圈子,探了探头,“三姑子呢?她没过来?” 她是知道叶蔓安等庶女并不与生母住一块,叶钟氏另划了一个院子安置,不过想来叶蔓安能与生母娘家的表哥搅和,那么必定是时常过来她这儿的。 “我打发她到她二姐处拿绣样。”凌姨娘皱眉道,“我不会耽误大奶奶多少时间,其实是关于我那安姑娘的。”抬眼看到林珑并没有惊讶的表情,顿时就知道女儿所言不虚,“她那行为看来大奶奶已是知晓了,不瞒大奶奶,我并不希望她嫁给她表哥,虽说是庶女,但我却希望她能嫁到好人家去。她那表哥也不像话,背着我做这样的龌龊事,唉,现在我劝她,她也听不进去……” “三姑子还给钱其表哥?”林珑皱眉打断凌姨娘的话,当时她就劝过叶蔓安暂时稍安勿躁,并且停止私相授受的行为。 凌姨娘脸色羞赧地道:“这孩子我劝说她也不听,都怪我这生母没能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 林珑对于洪姨娘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侍妾不喜欢,但对于凌姨娘这种也谈不上好感,站在叶钟氏或是自己的立场上,她都没有喜欢妾室的理由,“凌姨娘,不瞒你说,我已经让夫君去查你家那侄子的事情了,想着今日把手头的事情做完,我再来与三姑子详谈。你那侄儿不是我说,确不是良配。” “大奶奶说得对,哪怕我是当姑母的,也不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凌姨娘道,“我那侄儿就不是个争气的,无非就是样子长得好看点,小时就偷鸡摸狗,大时吃喝嫖赌无一不俱,我说给安姑娘听,她还不信,非要说她表哥一心向功名,你说她怎么被迷成这样?”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抹了抹泪,原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一心向佛,如今才发现儿女债是最难还清的。 林珑从丈夫查来的消息得知,凌姨娘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原本家里有间杂货铺外加几十亩的良田,如果她没有被叶明恂瞧上,嫁到一般人家当正室是卓卓有余的,坏就坏在她终究没这命。 凌家得了叶家的买妾之资,日子渐好,对孙子太过溺爱,以至于为这孙子把家财都填了进去,这才日子艰难起来,而凌姨娘又失宠于叶明恂,每次接济娘家也是变卖身边的财物,不然靠她那一个月八两的月例银子实在是做不了什么事。 “除了大奶奶,我现在也不知道向何人求救才好?至于太太那儿,能赏我与安姑娘一口饭吃,我就感恩了。” 林珑看这凌姨娘的样子,确是安份过了头,连为女儿争的本事也没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她,只得道:“这件事既然我知晓了,也不会坐视不管。” “大奶奶大恩,我没齿难忘。”凌姨娘起身给林珑行了一礼。 林珑也没有跳开不受,如果不受她这礼只怕这凌姨娘会胡思乱想,“关于三姑子的婚事,姨娘还是要好好想想,太太那儿我不好直说,你毕竟是三姑子的生母,你与太太去提,太太才好做安排,我最多能帮三姑子的就是甄选一下人选。” 她不可能在叶钟氏面前与妾室来往过密,这些小事不注意害的就会是自己,再说她不操心叶蔓君和叶蔓籽这对嫡女,反而对庶女关心起来,叶钟氏知晓后只怕与她会心生隔阂。 凌姨娘闻言怔了怔,林珑这是大实话,忙道:“我晓得的,让大奶奶多费心了。” 林珑淡然地点点头,再寒暄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凌姨娘的住处。 在屋外看到窗下立着的叶蔓安,只见她咬紧嘴唇站着,旁边还站着一个叶蔓宁,很明显这对庶出姐妹们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叶蔓安颇含怨气地瞪了眼生母,不过面对林珑却不敢做这无礼状,嗫嚅地唤了声,“大嫂。” 林珑看了眼这对性格迥异的姐妹花,叶蔓安人如其名还是个安静的小姑,叶蔓宁却是一看就是个鬼心眼多的,看到她那双眼在打转似在想什么鬼主意,登时就冷冷一笑。 上前拍了拍叶蔓安的肩膀,“进去与你姨娘谈谈,三姑子,她是你生母,断不会害你的,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大嫂。”叶蔓安仍旧攥紧自己的衣襟,她不太相信母亲背后贬低表哥的话。 “去吧,你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不信她的话,吃亏的就会是你自己。”林珑再度沉声道。 叶蔓安这才点头朝她姨娘走去。 “大嫂有话要与我说。”叶蔓宁挤着两眼促狭地看向林珑。 “二姑子似乎很闲?”林珑牛头不搭马嘴地来了这么一句。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己清楚,二姑子,如果你不想到你二哥所住的庄子,那就给我放聪明一点,不要做那搅屎棍。” 叶蔓宁听着林珑警告的话,心下大骇,这大嫂一下子就猜到她想要做的事情,不过想到亲兄长叶旭凯还在庄子上,顿时变了脸色,“大嫂,我没想做什么……” “别给我听到你搬弄是非的话,不然我饶你不得。”林珑见她还要装疯卖傻,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记住,我是叶家的长孙媳妇,你只是庶出的女儿,婆母是信你还是信我?小姑,你是聪明人,不想我在你婚事背后使绊子,就不要拿三姑子这事到婆母面前大做文章。” 叶蔓宁的脸色涨得通红,自己的心事实被人看穿总是件恼火的事情,咬着下唇有几分局促不安。 林珑没再看她,而是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去。 叶蔓宁咬着手绢看这长嫂的背影,这人怎么就这么好命?现在还跟着嫡兄成了世子夫人,想来就让人不甘,论身世,这大嫂拍马还比不上她,可人家就是嫁得好。 “宁姑娘。”凌姨娘还是踱了出来,女儿的私事被这庶出二姑娘听去了,她同样也是不放心的。 “你放心,我一个字儿也不会说的。”叶蔓宁道,既然林珑都放话了,她也犯不着与凌姨娘母女过不去,想到嫡母面前搬是非的心思就此搁下。 凌姨娘点了点头,林珑那一番话她在屋里也听闻,眼前这姑娘有几分像柏姨娘,想到自己曾吃过柏姨娘不少的苦头,如今人去了,还是念一声“阿弥佗佛”为好。 林珑出了院子,正赶去坐马车,看到六夫人叶田氏已在等她。 “六婶母,让你久等了,我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无妨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要处理。”叶田氏笑道,自打分家后,她这一房果然得到的财产都不多,有丈夫打理即可,她也正等着林珑这边的生意。 “那我们一道过去吧。”林珑邀叶田氏上马车。 叶田氏欣然允诺。 林珑的马车到达林府的时候,绿姨娘与林琦、贝明绯都迎了上来,尤其是绿姨娘看到她下马车就拉着她细瞧,眼里微有泪光,她可没试过这么久见不着林珑,“你在府里过得可好?你婆母、夫君可给气你受……” “二娘,我挺好的。”林珑指了指正被侍女扶下马车的叶田氏,“这是我婆家的六婶母。” 绿姨娘一看到有叶家的妯娌在,不再相询林珑婚后的情况,这可不是能当着婆家婶母说的,忙上前招呼叶田氏。 林琦与贝明绯两人这才上前围着林珑转,两人都有话想要与林珑说。 林珑笑道:“我们有什么进屋再说,六婶母,请进。” 叶田氏点点头,一路上仔细地打量了下林珑这府邸,五进五出的大宅子,布局倒是精巧,看得出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依她看,这架式也能比得过她的娘家。 田家是小官宦之家,田父不过是个六品官员,所以身为嫡出的她才嫁给了叶家庶子,与出身高贵的叶钟氏、叶肖氏、叶彭氏是没法比的,所以她从不敢小瞧了林珑。 一群人进屋喝了茶水刚坐了一会儿,小厮就进来报,说是郑夫人与两个闺女都过来了。 林珑不意外郑夫人的消息灵通,毕竟上回之事她也只是书面与她说了说,按她这义母的性子是必定要亲自来问话才好。 等迎了郑夫人及其女,林珑介绍叶田氏与郑夫人相识,然后才笑道:“六婶母,我跟你说,这玉肤坊的三个股东,就是我、阿绯、和郑二姐。” 叶田氏这才正色打量了一下贝明绯和郑南珠,这会儿引得京城人人谈论的玉肤坊居然出自这三个小姑娘的手,实在出乎她的预料。之前林珑说是有合伙人,她还一度以为是这两家的大人,如今看这郑人人与贝夫人不吭声,方才信以为真。 关于叶田氏入股的事情,贝明绯早就表示没有异议,只占一股的郑南珠更不会反对,所以这事林珑当即拍板。至于开店事宜、人手安排等琐事,叶田氏开始与绿姨娘和林琦详谈。 因为林珑被郑夫人拉到一旁说起私密话。 “珑姐儿,你那大舅母真的不赞成与我家结亲?”郑夫人为了这个就没吃好睡好过,之前林珑要忙着进宫,她不好打挠,如今好不容易逮住她,无论如何要弄个清楚明白。 “说起这个,我还想说说义母您呢,您怎么能让义兄写情诗给表姐?您可知就是这诗惹下麻烦了。”林珑把当日的事情加油添醋地道了出来,看到郑夫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就知道她内心触动极大,遂更加危言耸听道:“义母也别怪我那大舅母,换成是义母,义母能答应吗?”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郑夫人着急,“珑姐儿,你给我想想办法,现在你表姐与你义兄是情投意合。” 林珑拍拍郑夫人的手,“义母别急,这事我再想想办法,父母哪能磨得过儿女?只是你现在要约束好义兄,别做得太过了,不然我也不好说服我大舅母。” 郑夫人皱眉点了点头,“你义兄不是个莽撞的人。” 林珑见状,放下了一半的心,能稳住郑家和权英姿,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第五十六章 入瓮 “对了,义母,我忘了跟您说,过几天铺子开张,肯定要请不少京城名流,到那天,您跟郑二姐可要来帮帮忙,我怕我们都招呼不过来有所疏失,您们好歹要来充充场面。”林珑看似很真诚地邀请。 郑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有这种好事她怎会错过?早些日子就着人做好了新衫子,打算到那天就换上,这会儿亲热地拍拍林珑的手,“那是肯定的,要不是想着还能帮上你这个忙,我早就应你义父的要求回苏州了……” “义父来信催您回去了?”林珑假意一副惊讶的样子,心里对这们义亲越发的反感,她们留在京城无非是在等待机会攀门好婚事,现在却变成是为了她这个义女,这义母的话听了让人心里万分膈应。 郑夫人看了眼林珑,没看到她不高兴,这才放下心来,“早就有信来了,不过我这边的事没了,自然要推迟回去,珑姐儿,你义兄的婚事你可要多多上心才好。” 林珑笑道:“那是肯定的,我也盼着义兄好,哪能扯他后腿?” 郑夫人相当满意林珑这一番话,高兴地拍拍她的手背。 林珑与郑夫人返回去的时候,众人都谈得七七八八了。 绿姨娘道:“珑姐儿,我们定在十月十二这天开张,如何?” “我看看。”林珑接过绿姨娘手中的薄纸,这是请人算过的日子,仔细地看了半晌,“我瞅着这日子不错,就定在这天吧。” “那好,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林琦高兴地道,她盼这日子盼了好久,苏州城的南叔又寄了一笔利润来,如果京城的店也能办得好,银子可是会像流水般哗啦啦地流下来。 林珑听得她说得轻巧,伸手轻轻地刮了刮她的俏鼻梁,“这开张可不是小事,一定要个好彩头,你可千万不能儿戏。” “姐,我都晓得。”林琦拍拍胸脯道,拜托,她现在可不是小姑娘了,哪还能像半年前那般犯浑。 叶田氏看到林琦这般活泼,不禁笑着打趣一句,“我喜欢琦姑娘这性子,若是我有儿子,必定要娶琦姑娘当儿媳,每日都是高高兴兴的,这日子才算过得踏实。” “亲家婶母拿我来开玩笑,我可不依的。”林琦伶牙俐嘴地回了一句,说完,又娇俏一笑。 “我那是喜欢你。”叶田氏这长辈伸手把林琦抱在怀里,这丫头性子比林珑活泼,比她那闺女有趣得多。 “六婶母别再打趣她了,不然她脸一红,小性子发作起来,可是不得了的。”林珑坐下来,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轻茗了一口。“关于掌柜人选,六婶母有没有好建议?” 叶田氏听到林珑提及正事,这是刚才她们还没有讨论出结果的地方,“侄儿媳妇以为何人妥当?本来我听你们说那江南的林大掌柜做得不错,要不调他到京城来如何?” “这不妥,南叔经营苏州那店十分合适。”林珑最为信得过是林南,再说苏州城天高皇帝远的,没有真正信得过的人坐阵,她是不会放心的,“我这儿有个小厮叫福瑞,我让他在那杂货铺子历练过,倒也算机灵,这大掌柜他来当倒也可以,不知道六婶母意下如何?” 原本她订下的人就是福瑞,原先还好说,这玉肤坊是她一言堂的地方,可现在多了个六婶母,她要考虑的地方就多了,毕竟大掌柜是要跟银钱打交道的,就怕六婶母信她不过。 此时她使了个眼色,福瑞就机灵地站出来,行礼后躬身地站着。 叶田氏仔细打量了这个要当大掌柜的人,看来挺沉稳的,不过这门生意她投了银子下去,也不打算全盘被他人掌握,这倒不是信不过林珑,毕竟生意归生意,亲戚归亲戚,不能混为一谈,“也好,我看着也是个能担大任的。”茗了一口茶水,话锋一转,“不过,侄儿媳妇想过没有,这光有大掌柜也要有账房先生才好,把银钱账分开,这样将来也会少了许多摩擦。”放下茶碗,双眼含着笑意看向林珑,明显是要她表态。 林珑不意外叶田氏有这主张,毕竟人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绝对是不能打了水漂,在商言商,叶田氏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遂大笑道:“我正有此意,既然生意要做大,自然要设账房先生,不过六婶母也知道我的根基甚浅,要找这合适人选不容易,六婶母那儿可有合适的?要不荐一个过来用用?”其实就是要把这账房的名额让给叶田氏。 按出资额,林珑占大头,接下来是叶田氏,其次是贝明绯,最后才是郑南珠,所以现在大掌柜是林珑的人,账房先生归叶田氏这一边,算来是相当公平的。 叶田氏也在等着这话,心里对林珑的评价又更高了些,这侄儿媳妇头脑真是挺活络的,“那好,我也不矫情了,我那儿刚好有个合适人选,到时候我荐他来给侄儿媳妇过过目,是老账房先生了,经验很足。” “六婶母说行就行,我这还是新手,要跟六婶母学的地方多着呢。”林珑笑道。 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绿姨娘与林琦对视一眼,之前她们谈的还真的只是琐碎事,大事果然还须林珑亲自出马才能搞定,林珑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绿姨娘还暗暗看了眼叶田氏,原本高兴林珑在叶家能有个同盟,现在却又有几分忧虑 趁着林珑与叶钟氏谈妥,又要重新拟定契约的当口,她拉着林珑到外头廊下,“珑姐儿,这样妥当吗?万一因为银钱,以后你与叶家六夫人生了间隙,只怕会影响你在叶家的地位与日子。”似下了决心,“二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妥,珑姐儿,要不二娘做回丑人,把这六夫人隔开去,我们玉肤坊不要她参股。” “二娘,你不用太紧张,碍不了事的,我瞅着这六婶母不是那奸滑之辈,如果是别人我不肯打包票。再说在商言商正常得很,人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与她不过是婶母与侄儿媳妇的关系。”林珑开解道。 绿姨娘还是面有疑虑,“你这孩子一向有主意,二娘也知道说不过你,但这事还是小心些,别到时候吃了亏。” “好了,二娘放心,我心里有数。”林珑笑了笑,“福瑞那儿,你也多教导些,对了,正好这会儿把那福祥提拔上来当管家吧,这屋里屋外总要有个适合跑腿的才好。” “我也正有此意,据我观察,他现在办事也比以前有章程多了,这差事现在给他干倒也合适。”绿姨娘没有反对,“我还打算让如芳和如红二人当管事丫头,毕竟做脂膏也离不开人手,旁的人我也信不过,这两人好歹也是与我们从苏州过来的。” 林珑思忖一番,还是点了点头,“这些小事二娘看着办吧。” 绿姨娘对于林珑这份信任,一向是感激的,在这个家里,哪怕她只是一个妾,也有自己的归属感。 把契约写好,四方股东在上面签了名盖了章,又请来中人作保,这合作一事正式板上钉钉。 办好这些琐事已临近午时,林珑准备要回去,绿姨娘与林琦不舍。 叶田氏奇道:“不过才出来半日,你婆母也允了,这般急着回去做甚?”她知道林珑是新媳妇,叶钟氏这大嫂也没有苛刻她,赶着这时辰回去没有道理啊。 “本来是想用过午膳的,只不过我出来时看婆母似乎身子不太安,心里担忧,还是早此回去妥当些。”林珑解释道,“六婶母再坐坐吧,让我二娘与小妹给您讲讲我们玉肤坊的产品,不然您是股东不了解这些那可说不过去。” “我正有此意,侄儿媳妇有事还是先行回去吧。”叶田氏也不再阻拦,心里还是感叹怪不得叶钟氏这大嫂会如此满意这新媳妇,就这处事的心思,她若是婆母必定也会满意的。 林珑再与郑夫人及郑氏姐妹说了一会儿后,这才由香椽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刚要驶出林家,就看到有人持拜帖过来,说是要见玉肤坊的东家,那门房一时犯难,正要进府禀报,看到林珑的马车出来,忙上前行礼,再把拜帖递到马车里面。 他们这些下人都知道,就算大姑娘出阁了,这林家还是她当家作主的。 林珑接过香椽递上来的拜帖,打开一看,不禁乐呵了,这居然是丰盛德的当家写来的,不知道这丰盛德又想打什么主意?思及他们在苏州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她就对这丰盛德没有好感。 同行相斥,实在没有会面的必要,思定后,她朝马车外的门房道:“回绝掉,以后他们再来,不用接他家的拜帖。”从纱窗口把这拜帖递了出去。 门房一听,立即知道如何处理,忙应声,“是,小的明白。” 林珑这才挨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忙活一大早实在也是累人。 她的马车前脚刚走,林白氏携着林璃就登门,哪知一进屋看到林珑走了,登时满心懊悔,这回没能堵着林珑,看来还是要去一趟叶家才行。 郑夫人对生意经不感兴趣,她也不指望女儿这份分红银子,所以婉拒了绿姨娘留午膳的邀请,带着郑南珠与郑西珠就回去了。 马车里,郑南珠瞅到郑西珠似睡着了,这才靠近老娘,“娘,大哥那事,她怎么说?”。 郑夫人看了眼睡离的郑西珠,低声把与林珑所谈的那番话和盘托出,“没事的,你稳住你那未来嫂子即可,剩下的娘会处理,只要权英姿不变心,这婚事就能成。” 郑南珠皱紧眉头,“娘,我总感到有点不对头,可又说不上来?”她觉得林珑在这问题上不应如此好说话,可现在事实是林珑是真的有心相帮,总透着几分怪异。 “你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如此多疑。”郑夫人斥责一声女儿,“你娘也是真心待林珑的,她没有必要在背后下绊子,再过几天你那铺子开张,正好打扮得漂亮点,看看能不能趁机找个好婆家。” “娘。”郑南珠一提到自己的婚事就脸红,身子一扭看向了窗外,满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心里还是很响往那天的盛况。 正在装睡的郑西珠听了这对母女的话,心里也在盘算,看来开张那天,无论如何要跟紧嫡姐,自己的婚事还是要靠自己争取。如今看这嫡母的架势,是不可能忙活到她身上,唉,庶女还是自力更生吧。 一时间,马车里人心各异。 林珑回到府里的时候,正好刚过了午时,她忙到叶钟氏的院子去,正要掀帘子进去,就看到叶蔓君出来,低声问,“婆母可好些?” “我娘刚睡着。”叶蔓君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大嫂不用急着回来的,这儿有我侍候着,能出什么事?” “在外头还是担心着,不如回府里更安心些。”林珑略掀帘子看进去,果然看到叶钟氏真是睡着了,这才拉着叶蔓君到外间来说话。 姑嫂二人坐在外面厅堂的椅子里,侍女上了茶。 林珑这才开口道:“对了,小姑,我正好有一事要麻烦你。” 叶蔓君挑眉,“有什么事,大嫂不妨直言,我们是一家人,能帮你的我绝对不推脱。” “那好,有你这话我放心了。”林珑亲热地拉着叶蔓君的手,“是这样的,我那铺子要开张,当日要发帖子请人,你也知道我毕竟还有叶家媳妇这层关系在,这发请帖可不是件小事,京里关系这般复杂,也不是我这新媳妇一时半会儿能弄明白的,我想请小姑给我拟宾客的名单。” 本来这事她可以让给叶田氏的,后来想想还是亲自弄为好,比起叶田氏,她更为信任靠谱的叶蔓君,至少不会在背后使绊子。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这事包在我身上。”叶蔓君笑道,“不过我可要假公济私多要几张请帖,大嫂这玉肤坊现在名声可大着呢,我那些姐妹们都想要一张。” “别说几张,就是十多张都没问题。”林珑见她应下,忙大方地道。 叶蔓君掩嘴一笑,对于林珑的大方很是受用,这大嫂果然还是个妙人啊。 叫来了叶蔓籽,姑嫂三人用了午膳,林珑就着人在厨房那儿把粥煮上,然后放在火上煨着,等叶钟氏醒来后食用。 正在林珑与叶蔓君一块儿拟宾客名单之际,厨房里的人来禀报,说是洪姨娘吵着要吃花胶粥,而厨房里面那点存货正好被林珑吩咐用来煮粥留待叶钟氏醒来食用。 “库房里面一点都没有了吗?”林珑问道。 “已经都用完了,要明儿才能补上货,大奶奶,洪姨娘那儿吵得很。”厨房的管事娘子一脸的为难。 “我看她是真的太放肆了,她哪是想要喝花胶粥,分明就是看到厨房给我娘炖上了,自个儿想要截胡罢了。”叶蔓籽气呼呼地道。 叶蔓君心下也不是滋味,一个小小的姨娘,就算生的是儿子,那也是庶出的,现在还想要骑到正房头上,这还像话吗?“我去与她说几句。”说完正要起身。 林珑一把拉住叶蔓君的手,“小姑还是坐下吧,那等人你与她理论,她必定还会更得意,仗着肚子行凶,回头你也要落下公爹的埋怨。”既然这洪姨娘不知道死活,那也没有必要做好人,抬头道:“你派人去我那儿取,我记得我那儿的还有不少。”看到厨房的管事娘子点头,忙又吩咐道:“你且去告诉洪姨娘,就说火上煨着的那是太太要吃的,你们另外再给她做。” “是,大奶奶。” 叶蔓籽看到厨房的管事娘子下去了,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珑,“大嫂,你不是吧?她那样的行为明显是打劫,你和我娘还如此惯着她?这会儿她怀的是嫡子不成?” “籽儿,注意你的措辞,她生的永远是庶出的,成不了嫡出。”叶蔓君怒斥一句。 叶蔓籽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气不过一时口不择言,再说哪家的小妾怀孕这般嚣张的?”最后还是一脸义愤填膺。 叶蔓君不理这妹妹的吐槽,转头看向林珑,“大嫂,等我娘醒了,我再禀明她,明儿给你补回去。”府里各房的厨房用量都是有数的,再说林珑那儿虽然主子少,但也不能欺她。 “这倒不着急,你哥不大爱吃,我吃得也不多,一月的定量都用不完。”林珑道,倒是叶钟氏这边人多用量大,自然是先紧着这边使。 叶蔓君握紧林珑的手,“大嫂果然是明理的人,不过这些是府里的规矩,不能坏的,若是现在开了个头,往后就会有人踩到头上来。” 林珑见叶蔓君说得真切,这才欣然点头。 “爹实在真的过份,就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我那些好姐妹的爹也不像他那般把个姨娘当成宝。”叶蔓籽仍旧气鼓鼓的。 “天下百态,什么没有,得了,爹再不好也还是爹,甭再瞎说让人听去,到时候你就该挨罚了。”叶蔓君训斥妹妹道。 林珑对于批评叶明恂的话题并太积级参与,她是儿媳妇,这话能避就避,背后议论公爹,有理也会变没理。 叶蔓君也知道林珑的尴尬,忙制止妹妹再口出怒言,把话题又扯回宾客名单上。 下午之时,叶钟氏才醒来,三女忙掀帘子进去侍候她起床。 林珑亲自把洗脸水端出去倒掉后再进来,看到叶钟氏一脸欣慰地看着她,“花胶那事我也听说了,倒让你跟着也委屈了,日后我这当婆母的必定会补偿你。” 林珑一听,心知必是叶蔓君给说的,忙谦逊了几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好感剧增,“那洪姨娘,你们也别去招惹她,免得惹得一身腥,且由她去,她蹦跶不了多久的。” 听到这话,除了林珑,叶氏姐妹都惊讶地睁大眼睛。 不过叶钟氏一如既往地什么也不说,只是用碗盖静静地拨着茶渣子,嘴角冷冷一笑。 林珑侍候叶钟氏吃了花胶粥并几块点心,看她气色比早上那会儿要好,这才放心地回了自己的南园。 一回到暖阁坐下,素纹就急忙上前,把手中的信递给林珑,“大奶奶,这是今天有人送来的。” 林珑诧异地接过,“这是何人送来的?”忙打开把信抽出来,匆匆扫过,秀眉聚拢。 “门房说不上来,只说这是送来要呈交给大奶奶的……”素纹答道。 林珑举了举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这信是谁寄来的我已心中有数。”说这话时,心情还有几分复杂,把信又原封不动地封好,一时间万般感慨掠上心头。 叶旭尧回来时,就看到妻子坐在罗汉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身上穿的宝篮色衣装还是外出服,不由得皱眉上前轻揽她的肩膀,“在想什么?连我回来也不知晓?” 林珑被她的声音与动作一吓,差点要跳起来,忙拍拍胸脯,回头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因为她的举动而瞪着她,忙道:“你回来了?” “想什么那么入神?连我在你后面也没有发现。”叶旭尧不悦地问道。 “没想什么,我去侍候你更衣。”林珑起身要下来,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宝蓝色衣服,顿时失笑出声。 叶旭尧看着她,“还说我,倒是你自个儿回来后也没有打理妥当,还不如我侍候你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林珑忙应声,双眼打趣地看着他。 叶旭尧摇摇头,拉着她的手进内室换衣衫。 夫妻俩换件衣裳自然要花不少时间,期间少不得有亲热的举动,再出来到暖阁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林珑感到脚还有几分虚软,颇忿恨地瞪了叶旭尧一眼,他的精力好到让她嫉妒,再这样下去,只怕先撑不住吃不消的人会是自己。 “回头让商嬷嬷再给你做点调补身子的,娘子,你的体力太弱了。”叶旭尧半点脸红也没有。 林珑听着他倒打一耙的话,顿时就嘟起嘴巴,“我体力哪里弱了?净瞎说。” 叶旭尧斜睨她,这喊着腰酸腿软的人是谁?这会儿还不承认? 林珑被他看得不自在,瞪他一眼要他见好就收。 “这个月十八,我们到庄子去住两天给你强身健体。”叶旭尧道。 林珑驳斥他,“我就算要强身健体,跑到庄子去做甚?”随后用手掩住嘴,“这个月十八?” “你没听错,是这个月十八。” 林珑听到丈夫再一次强调,忙起身坐到他怀里去,抓住他的双臂张开环到自己的腰上,叶旭尧斜睨她一眼,刚才是谁拒绝要他抱的,现在又这般缠上来?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她厚脸皮地道,大有他再不抱,她就要反脸的架势。 叶旭尧叹息一声,忙环紧她的腰身,“娶了个年纪小的就是麻烦。” “那好,你要年纪大的,那也行,我把商嬷嬷唤上来,这年纪够大了吧?”林珑强词夺理道。 叶旭尧一想到商嬷嬷那副中老年人的样子,就感到一阵反胃,算了,这丫头一向嘴刁,跟她说话有时气着的还是自己。 林珑双手圈紧他的脖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与我说?” “我知道了什么?你给我说道说道?” “你还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你说清楚啊。” 林珑看他有心情逗弄自己,秀眉蹙紧,“我说正经的,不是玩笑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三房的琛哥儿要娶霍香玉为侧室的事情?” 这事她今天才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与他说,就被他按在内室的屏风后胡乱作为了,如今听他这般说,看来他比自己更早知道,却一直瞒着她,可恶! 叶旭尧看到她气鼓着腮帮,用手戳了戳,看她不悦地抓下他的手,这才不再逗弄她,伸手打开矮桌上的抽屉,拿出里面妻子藏起的那封信,“是你娘给你来了消息?” 林珑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会是她,你说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那霍香玉不是她疼爱的继女吗?现在却来信提醒我要小心。”这让她一直不是滋味,人心肉做,权美环对她狠心,她自然才能狠心起来,可权美环又突然转了道,这又是为哪般? “其实我昨儿就知道了,不过这事你别管,人家娶侧室与我们何干?反正我是不会当他们的幌子,十八那天,我们离府。”叶旭尧冷声道,“这分家不分府就是麻烦。” 林珑看丈夫意志已定,她想想这样也好,那两家能不能结亲关她什么事?她可不想在府里看到霍香玉那张脸,“那我收拾一下,我的店铺十二开张,还有六天功夫,刚好我把事情安排一下。” “你看着办就好。”叶旭尧道,“反正你那店玩玩儿就好,也不指望它来养家,养你一个我难道还养不起?就算养你全家我也是卓卓有余。” 林珑含笑地他脸上一啵,当初她就想过一定要找个能接受养她一家子的丈夫,后来玉肤坊赚钱了,她也就打消了这念头,还是靠自己最自在。如今听到丈夫的话,无论如何还是窝心至极。 这一夜,少不得叶大公子的好处。 翌日,林珑梳洗后就去了叶钟氏的院子请安问侯,顺道把叶蔓安的事情禀报了,她出入凌姨娘的小院一事瞒不过叶钟氏。 “本来儿媳昨儿就要向婆母报备,只不过看婆母身子抱恙,这才选择了今天开口。” 叶钟氏对她的孝心很是受用,不过一提到庶女那越格的行为,不由得大怒,“真是女大不中留,她嫡姐还没出阁,她急什么?平日里看她安静得很,没想到不会叫的狗才是咬人的。”又看了眼儿媳妇,“我还在纳闷昨儿凌姨娘请你去做甚?原来是为了这事。” “婆母无须动怒,好在这事还没酿成大错,不然丢的是我们叶家的脸面。”林珑一听叶钟氏的后半句,庆幸自己先行向她通报了,不然她事后必定要怪责自己。 “也罢,你把这事办妥吧。”叶钟氏摆摆手道,比起丈夫的事情,这庶女的不值一提,“等君姐儿出了阁,我就找婆家安置这两个不安份的庶女。” “太太打算将她们嫁到哪儿去?”林珑借机问,“是给权贵之家当妾,还是嫁为正妻?” 叶钟氏叹口气道:“好歹也是我养在膝下的,要她们为妾实在也是糟蹋了,我着冰人找找看哪府的庶出子要娶妻或者填房,到时候就将她们塞过去,也算是圆了我们母女的情份。” 林珑一听,庶出嫁庶出,这也不算是低就了,如若能这样,倒也不是坏事,现今再看,叶钟氏这嫡母还算是有良心的。 与叶钟氏相商了一会儿,这才着人请来叶蔓安,与她一道出府去。 “大嫂,我们要去哪里?”叶蔓安甚少出府,坐在马车上看到街景在变幻,忍不住问道。 “我刚好要出府采买一些东西,找小姑来掌掌眼。”林珑随意找了个借口。 叶蔓安皱了皱眉,“这事找大姐岂不是更妥?”她们同为嫡出,不是更有共同话题?找她这个庶出的真是难为了。 “你大姐正绞尽脑汁地给我拟宴客单子,我岂好再拖她出府?至于你那四妹,她的性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林珑道,叶蔓籽曾骂她是破落户的女儿,这事情府里人人知晓,她也不藏着掖着,“比起你二姐来,大嫂更为喜欢你。” 叶蔓安听到林珑这话,顿时俏脸一红,没想到大嫂说得如此直白,心下对林珑又更亲近一些,遂主动把话题打开,“大嫂,我知道你与我姨娘都在担心,我真的有分寸,也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在对方的手里,其实我表哥长得一表人才,他不是那般坏的人,也是有心向功名的……” 林珑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今儿个出门是来逛逛的,这些个话题我们先放放,可好?” 叶蔓安颇为接受林珑这套说辞,比她姨娘说到耳朵长茧要舒服得多,她这么大个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选择表哥也下是一时兴起。 林珑看她的表情变化,嘴角含了抹微笑,果然大姑娘犯起傻来都不是那么好劝的,一如她的表姐权英姿,说破嘴都没有用,只怕她们还会以为她在犯嫉妒。 等到了目的地,林珑拉着叶蔓安下了马车,两人头上都带着遮面容的软纱帽,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在这方面自然注意得多。 叶蔓安几乎没有逛过街,初初到来,看什么都新鲜,不过她的性子一向安静,自然也不会如脱缰的野马,只会在软纱帽下笑笑。 只不过一会儿,两女就收获颇丰。 正在叶蔓安要拿起一个泥人细看时,旁边就来了一对年纪男女,女子还大着肚子,只听到她问,“相公,我们也买两个泥人可好?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那男子长相脂粉味浓了些,不过眉清目秀还是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果然有张好皮相,这会儿嘴角一弯露出笑容来,“你喜欢就好,娘子,要不让他依你我的样子捏一对?” “甚好,相公,你让他赶紧捏。”那大着肚子的女子催促道。 男子抛了一块碎银子给那捏泥人的匠人,“赶紧弄,剩下的就是爷赏你的。” “好嘞,这位爷与小娘子稍等。”匠人高兴地当即动起手来。 “相公,你怎么给他这么多银子?这都够买好几包米。”大肚子的女子明显舍不得钱,想要拿回来。 男子阻止女子,握紧她的手,“好了,娘子,这算什么,爷不会连这点钱也没有?你且安心吧,反正缺钱花,爷自有人资助。” “相公,你那表妹是不是太霸道了?她现在又嫁不了你,还不让你娶我,你看我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你先忍忍,等我把她的银子掏完后自会撇开她,像她那等不守妇道的人,你以为我会娶为正妻吗?”男子冷酷地道,“我日后若能高中,必定要娶正儿八经地嫡出大小姐,谁还要她那样庶出的女儿?” “相公,你若高中会不会不要我?”大肚子的女子眩颜欲泣地道。 男子看她要哭,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忙安抚道:“你放心,我就算不要别人,也不会不要你……” “相公,你真好。” 很明显这大肚子的女子并不是男子的正妻或是妾,看那样子很像是男子的相好粉头。 男子的嘴角微微一勾,这女人就是好哄,正暗自得意之时。 突然,“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把他的得意都打懵了。 “谁,谁敢打老子?”他怒喝,立即看向身边戴面纱的少女,隐约能看到面纱下的面容,怔怔地道:“表妹?”   ☆、第五十七章 开业 叶蔓安面纱下的双眼流着清泪,双唇紧紧地抿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在打了这无耻表哥一巴掌之后,还是无法解恨。从十二岁起他就情挑自己,从那会儿到现在,这三年来她把身边的钗鬟首饰都卖了不少,就不了等他高中登满门求亲,将来自己荣耀了那也是靠自己的眼光,不是靠叶家的家世,她也能挺直脊梁在嫡母面前抬头。 看,我不靠你,一样能嫁个好男人。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表妹。”她转身决绝地离去。 到头来,她都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心里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脚步极快地飞奔回马车,她不要让人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表妹,你听我说……”凌家表哥拔脚就去追。 “相公。”大肚子女子忙喊他,还用手抱着肚子,“相公,我肚子疼……” 凌家表兄一时间不知道要追哪一个?很快,他就拔下大肚子女子拉着他衣服的手,“你别拉我,我先去给表妹解释……” “相公?”大肚子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为了他把几年攒来的夜渡资都花光才能赎得了身,如今被养在外面就算了,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就能扔下她去追他表妹? 凌家表兄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立即就要去追叶蔓安,“表妹……” “你不用再去追了,就你这样还配不上我们叶家的姑娘。”林珑看了半天戏,这才站出来,给身边带来的匪风等小厮使个眼色。 匪风等人立即站出来挡住凌家表兄的路,并且握紧手中的拳头。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凌家表兄面色大骇,“我姑姑可是襄阳侯府的如夫人,你们敢……” 匪风一拳打过去,立即将凌家表兄的牙齿打断了,只见凌家表兄吐出带着血水的断牙,满口都是血地警慎地看着匪风。 林珑在匪风出手时,就已经飘然走远,她带着侍女返回马车上。 车里的叶蔓安掩不住低低地啜泣声,只见她扑在软枕上,身子一拱一拱的,可见伤心至极。 林珑没有出声,而是令人把纱帘子撩起来,透着车窗户,看站外面匪风正在她的授意下狠揍那个不是东西的凌家表兄,而那大肚子女子一面求饶一面痛哭,似乎舍不下那份情意。 叶蔓安听到表兄的哀嚎声,抬起泪眼看过去,手中的粉拳还紧握,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他不但骗她,还在背后诋毁她,想到以往与他偷偷来往的情形,心里更是恨得不行。 “大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沙哑着声音问出口,这会儿完全可以解释得通林珑带她出门的意图,原来就是为了让她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林珑拨了拨鬓边的秀发,“我知道又如何,三姑子,关键是你要知道想得清楚明白,这是你的姻缘,你才是那个该对自己负责任的人。” 早在丈夫把这凌家表兄的事情查清楚之时,他就着人一直监视凌家人的举动,这才逮着机会带叶蔓安出门来堵个正着,说干了口水,也不敌亲眼所见,如果这样,叶蔓字还要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她了。 叶蔓安一听林珑的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昨儿姨娘说了那么多,她还大小声的与姨娘争辩,现在后悔不迭,为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男人,她得有多犯浑? “大嫂,我不是要质问你,你别多想……”她握住林珑的手,“相反我要谢过大嫂,若不是你,我还会魔怔般傻傻地信他,现在想来只后悔自己为何这般天真这般傻……” “你能想明白就好,三姑子,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林珑安抚道,“你有没有什么信物给他?你好好回想,这个关乎你的声誉,只怕你这表兄事后会打击报复毁你名声。” 看这凌家表兄的行事,就知道这人不是正人君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一个只念了几天私塾,会背几句酸诗,就想要去考功名,那无异于痴人说梦,骗骗涉世不深的小姑娘还行。 叶蔓安摇头,“好在我留了个心眼,别说发钗,就是帕子我也没有给过他一条,他没有证据攀咬我。” 林珑见状,心头大石落地,也没有兴致再看凌家表兄被打的惨状,朝香椽道:“我们启程回府。” 香椽点头,忙出去吩咐车夫扬鞭。 叶蔓安仍旧小声地哭泣,三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就能放。 林珑环住她的肩膀,小声地安慰了几句,少女情怀总是痴啊。 两人回到府里,先去了叶钟氏那儿。 叶钟氏瞟了眼叶蔓安,看到她的眼睛红红肿肿的,想来是在路上哭过了,倒也没有出言讽刺她,“往后要守本份,别再做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也就是你大嫂这般和善,若是换成其他人,必定不会如此这般待你。”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再犯了。”叶蔓安嗫嚅地道。 “嗯,往后好自为之。”叶钟氏挥挥手示意道:“你且先下去吧,至于你的婚事我自会为你做主。” 叶蔓安应声,“是,母亲。” 临出去前,看了眼被叶钟氏留下来的林珑,最后神情黯然地掀帘子到了外面,深吁口气,也罢,且听这嫡母给她安排婚事吧。 出了嫡母的屋子,看到回廊上等她的凌姨娘,她的眼圈又红红的,仿佛受了万般委屈,忙上前小声唤道:“姨娘。” 凌姨娘握紧女儿的手,“这回看清就好,过去的就别再想了,姨娘自会求太太给你找一桩合心意的婚事,太太心善必会应的。” 叶蔓安更觉得对不起凌姨娘,“姨娘,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就算生母没说,她也知道嫡母必定已经斥责过生母了,叶钟氏的手段她还是知道的。 “我们回去。”凌姨娘拉着女儿回她的小跨院。 一路上,母女二人都是相看泪眼,话说得并不多,也怕说多了惹来府里下人的碎嘴。 刚一跨进门里面,就看到了凌家舅母已经满脸怒气地在等凌姨娘,“我说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家把我儿打成那样,你也不去讨个说法?”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能有什么说法好讨?”凌姨娘也一脸怒容,“你那个好儿子,我没再追究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现在你们还好意思到我面前来说这些话,也不怕诛心。” “哎哟喂,姑奶奶,你现在是翅膀硬了,不认娘家亲戚,是不是?我不管,这事我非要讨一个说法,这是你们叶家不对……”凌家舅母双手插着腰,一副泼妇状。 叶蔓安冷然一笑,“你算哪门子亲戚?我们叶家可没有一门姓凌的亲戚,你那好儿子与我们叶家有何关系?轮到你来我们这儿叫嚣?” 凌家舅母睁大眼睛,“表姑娘,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忘了你的亲娘姓什么……” “我没忘,还有,别叫我表姑娘,这不是你能叫的,我的舅母与表兄都姓钟,没有姓凌的。”叶蔓安冷然道,不看母亲皱紧的眉头与愤怒的凌家舅母,朝身边的下人道:“把这女人给我轰出去,往后他们再来,直接不给她进门,谁若是敢私下再带她进来,我必定禀报母亲与大嫂,把她撵出去。” 凌家舅母这会儿有几分慌乱,这叶蔓安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以她是没资格从前面的小门进的,托了人才悄然从后门进来,现在那带她进来的人听了这一番话后脸色大变,不管不顾地拉着她就要走。 “我不走,表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养你几天你就认贼作母?你这是大逆不道……” “你再叫嚣,别怪我叫人掌你的嘴。”叶蔓安微抬下巴道,“还有,往后别再找着我姨娘的名号胡乱作为,不然我们就官衙见。” “你!你个贱蹄子……唔……” 那拉着凌家舅母的人听这女人骂得难听,忙拿帕子塞她的嘴,朝叶蔓安歉然一笑,“安姑娘,老奴这拉她走,往后不再放她进园子……” 叶蔓安挥手打发掉。 等到没有闲杂人等,她才握住凌姨娘的手,“姨娘,你别生我的气,若我不这么说,指不定她还要胡搅蛮缠,这么些年,他们一家拿了我们不少财物,没让他们吐出来已经是很顾念亲情了……” “姨娘明白,都明白的。”凌姨娘突然万念俱灰,“只恨姨娘不能给你一门体面的亲戚,还差点害了你,反正你外祖父母已去,我也管不了他们那么多,阿弥佗佛。”念了声佛号,松开女儿的手,再度去那小佛堂敲起了木鱼。 叶蔓安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走进去想再给生母解释,最后却只能倚在门框处垂泪。 “姨娘,你原谅我吧?”她上前拉着凌姨娘的袖子哀求。 “傻孩子,万般皆是命,姨娘又如何会怪你?” “……” 林珑从叶钟氏的院子出来时,正好看到那边的小门有人拉着一个中年妇人出去,再望了望凌姨娘那小跨院的方向,看来叶蔓安是彻底抛弃凌家这门亲戚了,这样也好,减少了不少麻烦。 她也没再踱过去安慰叶蔓安,该说的该劝的她都做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一个空间叶蔓安恢复过来。 玉肤坊开业在即,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 开业前一天,她亲自到了铺子那儿视察,仔细地打量铺子的摆设,以及肤膏的品质,这些都是妹妹与贝明绯在抓质量,一切都极稳妥,她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把需改善的地方与福瑞说了后,这才看向一直安静地站在那儿的小老头,这是叶田氏荐来的账房先生,姓马。 “马老先生有什么需要建议的吗?” 马账房听到林珑这和善的问话,微瞥眼这年轻的少妇,不是他看不起她,她实在太年轻难以让人信服,不过叶田氏一再吩咐他,除了账之外,他一律不许多言,遂*地道:“世子夫人折煞我这小老头了,小老头不过是个管账的。” 一听这话,福瑞就皱眉,这倚老卖老的老家伙,他正想要说几句回敬过去。 林珑就拦下他,淡然道:“马老先生知道就好。” 语毕,她的裙波一摆,不再看向这个小老头,别以为她年轻就好欺负,问他不过是尊重老年人罢了,可没有别的意思,不领情那就算,还真以为她会惯着他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马账房没想到林珑会这般不客气,登时吹胡子瞪眼睛,心下大为不满。 他身边的小厮明显是叶田氏遣来的,“马老先生,您忘了太太的吩咐,这可是襄阳侯世子的夫人,不是您可以顶撞的对象,就连太太在这世子夫人面前也不能摆长辈的架子。” 换言之,连他家主子都要买这年轻少妇的账,他一个小老头算什么东西?还敢说些不阴不阳的话给这位听?好在今儿个主子有事没来,要不然必定会遣走这不识抬举地小老头。 马账房顿时脸色悻悻的,随后没再摆那倚老卖老的架子。 林珑再吩咐了一会儿,觉得妥当后,看了看时辰,回去备好晚膳,丈夫也就快回来了,正要吩咐香椽去把马车牵来,眼角就看到福瑞匆匆过来,朝她低声禀报一句。 她皱紧眉头,摆手让福瑞到一边去,莲步轻移地从里面踱到外面,看到一年轻男子正在打量她家的肤膏,并且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当家。”她唤道。 丰盛德的当家姓周,与周义是本家亲戚,当日曾给过她拜帖,不过被她拒绝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会亲自登门拜访。 这位年轻的当家听到声音,立即转头看向林珑,虽然早已察明这玉肤坊的东家是叶家的年轻少妇,但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看那笑意盈然的面孔,很是端庄漂亮。 他忙上前拱手为礼,“见过叶世子夫人。” 林珑的丈夫不但是当朝四官官员更是侯府世子,受这商人一礼很是正常,遂也没回礼,只是看着这竞争对手微蹙柳眉,“不知周当家上门有何指教?” 他三番两次,两次三番地递拜帖,也是很扰人的。 周当家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控制住,“周某人哪敢指教世子夫人,夫人太折煞周某了。” 林珑不兴与他客套,“周当家有话还是直说,不然恕本夫人要先去忙正事了。” 周当家一脸的尴尬,林珑这是在下逐客令,这会儿不再寒暄,忙道:“周某是来向夫人道歉的。苏州城的分店掌柜周义已经伏法,当初他做出疯狂的事情我们在京城也鞭长莫及,世子夫人给周某一个面子,可好?” 林珑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年约三十的男人,“周当家,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纵使周义做出这疯狂举动是要想给玉肤坊重创,真正要补偿和道歉的是陈村的受害者,他们才是无辜受牵连的。” 周当家的神色这回是变了两变,方才一脸唏嘘,“夫人教训的是,确是周某人的不当,我会赶紧派人去给陈村受害者以补偿,不过仍希望能与夫人化干戈为玉帛。”说完,再度深深一拜。 当初接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就痛骂周义了,只是没想到玉肤坊的东家会是叶家的长孙媳妇,后来知晓,他就想过要和解,毕竟人家有权有势,不是他区区一个商人能匹敌的。 当然这想法本身没有错,但是玉肤坊还没开业给他的丰盛德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连太后也捧玉肤坊的场,只怕往后丰盛德要走下坡路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一面与宫里的红人常公公打得火热,就是希望能凭借对方稳住宫中这条财路,现在这常公公正在回京城的路上,他想了想还是先来拜会一下这叶世子夫人为好。 “我与丰盛德本没有深仇大恨,周当家无须如此挂怀,虽说大家是竞争对手,良性竞争是我欢迎的,如果是恶性打击,那就恕我不能答应。”林珑把丑话说在前头,把自己的立场摆正。 “那是一定的。”周当家肯定地答覆。 林珑看他也有几分上道,这才脸色温和一些,不管如何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她也不想与丰盛德恶斗下去,“周当家想得明白,本夫人很放心,再说这京城这大顺这么多的女子,我们齐心合力把脂粉业做大,岂不好过窝里斗?” “夫人高义,周某人受教了。”周当家再度朝林珑施了一礼。 林珑含笑受了,遂与他寒暄几句。 周当家看了看这由两间商铺打通变一间的大铺子,不禁赞道:“夫人这店好是别致,开业后必定客似云来。原本玉肤坊没开业的时候,周某还想几夫人请教一番,或者高价买下夫人手中的肤膏方子。”他半笑半认真地谈及之前想的计划。 “那注定要让周当家失望了,我这玉肤坊的方子绝不会出售。”林珑微诧,原来这人几次递拜帖是打了这主意,想来必是认为她会自持身份,不再开店赚钱,不过话说回来,叶旭尧老笑她爱财,她哪有可能放着个下蛋的金窝不要? “周某不过是玩笑罢了。”周当家忙补了一句。 林珑莞尔,对于这周当家的印象不好不坏,当然是不是真的化干戈为玉帛,她自然还要观察。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叶旭尧就推门进来了。 林珑看到夫婿过来,脸上止不住地惊喜,上前朝他笑道:“怎么过来了?” “想着你会在这儿,顺道路过,所以过来接你。”叶旭尧道。 “小嫂子,这么久没见,你是不是把我都忘了?”久未见面的傅年冒出个头来与林珑打招呼。 林珑微诧地看着他,她确是许久没见着傅年,遂“噗哧”一笑,“这么些日子没见着,傅公子忙什么去了?” “唉,甭提了,一言难尽。”傅年哀怨地看了眼叶旭尧,他倒好忙婚事,把所有的琐事都压在他肩上,让他忙了个脚朝天,这会儿才能喘品气。 林珑正想打趣几句,看到丈夫微眯眼看向走上前来的周当家,忙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周当家一眼就认出叶旭尧来,忙上前去行礼客套一番。 叶旭尧却是没怎么搭理,轻“嗯”了一声,这让周当家好不尴尬,自知自家身份低微,遂也没有多说,借机寻了个由头告辞。 “他还好意思前来?”傅年看了眼周当家的背影,一个与太监打得火热的商人,能有多大出息? 林珑把他的来意道了一遍,“谁管他呢,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小嫂子还是一如往日般精明啊。”傅年给了顶高帽林珑戴,如果初相遇的时候,有人告诉他,那个爬上马车一身狼狈讨公道的女子会是叶旭尧的原配夫人,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如今再回头看,果真世事无绝对。 林珑微瞥他一眼,给她高帽戴也没有用。 “可以回去了没有?”叶旭尧不喜欢有人盯着他的妻子看,刻意挡了挡傅年的目光。 傅年微不满地抗议,全被某人忽视掉。 “可以了,我再交代他们几句。”林珑转头回去与福瑞说了几句,这才放心离去。 叶旭尧接过香椽手里的披风披在妻子的身上,两人男才女貌地极为养眼,这画面越发地让人动心。 在街道转角处马车里的人看着这一幕,眉头皱得很紧,直到叶旭尧扶了林珑上马车,再与傅年一道骑马离去,他的目光才渐渐收回。 闭眼倒在软囊上,高志用手捏了捏算梁处,没想到这不过是偶然一见,心湖会再起波澜。 林珑比婚前更为耀眼,少女的脸上初具风情,肌肤红粉绯绯,可见她与叶旭尧是相当恩爱的,没有比这个更打击人。他是万花从中过的人,哪会看不出她被叶旭尧滋润得更为美丽? “回府。”他轻声吩咐。 “是,爷。” 马车在前面叶家的马车离去后也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高家也是功勋世家,高志的祖父官拜当朝正一品太傅,非但如此,他还兼任宗人令,直接就掌管了宗人府,而高志的父亲现任吏部尚书,这令得高家在京城的地位非常的超然,就差弄一个爵衔了。 只不过大顺朝不太流行给外戚封爵,爵位的获取只有两种途径,一是荫袭祖上流传下来的,一是凭不世军功积累上来的,没有第三种途径。 高志回到府里的时候,正要到主院去给母亲请安,就听到妹妹吩咐侍女,“叶世子夫人的请柬已经到了,你去给我把那套珍珠衫子翻出来,我明儿就穿它去给叶夫人的玉肤坊捧场,可别搞混了……” “四妹妹。”他忙出声唤住一母同胞的妹妹。 “三哥,你回来了?”高四姑娘笑着迎上来,把手中的请帖给自家三哥瞧,“哥,你看这是叶夫人的帖子,我还以为她会忘了我呢。” 高志接过妹妹的请帖看了看,他也相当意外林珑真给了妹妹帖子,尤其现在为了盐务案子,高家与叶家暗斗得厉害,他家大姐已经几次申斥他,要他务必摆平苏宥武的命案,高家在这一役里面一定要抽身。这回连祖父与父亲也数次交代他一定要收好尾巴,绝不能毁了高家的根基。 叶旭尧那人真正是暗中使坏的高手,一句有证据,就让高家这一系的人马紧张起来,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按住那几个不顶事的官员,只怕现在皇帝已经震怒了,高家哪还有好果子可吃? “她一向处事周道,当日应了你就会做到。”他笑着揉了揉四妹的头顶。 “三哥,你会去吗?”高四姑娘问道。 高志微皱眉,当日苏州城她开业,他是到场恭贺了,现在京城又开分店,其实他还是想去的,半晌,心随意动,他点了点头。 高四姑娘以为自家兄长是为了陪她,小脸大放光彩,她自然不知道高志那隐秘的心事。 十月十二这天,倒是风和日丽,万里碧空如洗。 林珑特意做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裳,穿在身上颇为醒神,一切打点妥当后,她就先去主院给叶钟氏请安。 叶钟氏与叶蔓安姐妹倒是给她撑场面,一块儿用过早膳后,当即坐上马车前往玉肤坊的店面。 叶家几位夫人中,除了三房的叶肖氏和五房的叶彭氏之外,都去了凑热闹。 林珑这店面颇大,把原来的杂货铺关了之后,又把周围的一家店面买下,打通而成的,前面是售货的地方,后面打通一起盖了几间厢房,形成一个四合院,这胭脂水粉的制作就在后院。 所以一进这铺子就闻到了花香味。 叶钟氏才刚来,就有不少贵夫人前来,里面也有叶钟氏的老熟人,少不得要当场攀谈一番。 郑夫人携着郑南珠与郑西珠前来,看到铺子里面的盛况,脸上立即扬起了笑容,先与叶钟氏打招呼,随后两眼即看到权吕氏也到场,立即热情地上前说话。 权吕氏看到这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翻脸罢了,看了眼郑华翰,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却不是个好东西。 林珑倒是没有去管那边的剑拔弩张,毕竟这么多客人,她身为主家席是要一一问候与照顾。 喜庆的鞭炮放过,各方的宾客渐到。 “九王爷与慧明郡主驾到——”   ☆、第五十八章 贪心 这长传声让众人诧异,人人都起身相迎,只是没想到这闲散王爷也来凑这热闹,均把目光投向了林珑,随后看到叶钟氏出面与林珑一道迎接这皇室子弟,这才不再胡乱猜测。 叶钟氏这襄阳侯夫人见惯了大场面,对于九王爷的到来她并没有太诧异,这是太后的亲子,他的到来在她眼里是顺理成章的,反倒是把目光看向了慧明郡主,这瘸了脚的郡主怎么也前来了? “九王爷大驾,臣妇与儿媳妇有失远迎。”她客套谦逊地道。 九王爷看了一眼这得体的襄阳侯夫人,微微一笑,“侯夫人多礼了,母后用了世子夫人的肤膏,效果很是显著,本王哪能错过这玉肤坊的开业庆典?”随后摆手让人给林珑献上开业贺礼。 林珑忙上前双手接下这贺礼,转而交给身后的福瑞,笑着屈膝行了一礼,“九王爷能来真是逢荜生辉。”这王爷说的那句话才是最大的贺礼,她还是很受用的,得了太后的称赞,玉肤坊的生意只会节节高升,只是含笑的目光掠过从马车上下来拄着拐仗的慧明郡主时微微一怔。 “本王这堂妹对于那日的事情已知错,如今夫人的店面开张,特来庆贺的。”九王爷笑得很温和地化解两人过往的仇怨。 慧明郡主两眼看向林珑,上回自己还是押错宝了,看林珑如今的架势,又是进宫又是与各府夫人交好,她也不是傻子,没有理由再与林珑交恶。况且林珑居然也给她下了帖子,她也就趁着这个台阶下来,“谢过世子夫人的邀请,难得世子夫人心胸宽广,本郡主很是惭愧。” “郡主里边请。”林珑也大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慧明郡主含笑地点了点头,这个襄阳侯世子夫人真的很会做人,不过端着自己皇室郡主的身份,她还是微昂头跟在堂兄的身后迈进玉肤坊内。 在权吕氏面前屡碰钉子的郑夫人也是一肚子怒火,在转过目光时看到儿子眼也不眨地看向门口的来宾。 “儿子,你在看什么?那姑娘怎么是个瘸子?”郑夫人的目光落在慧明郡主的身上,看那穿着不知是哪家贵女?只是很可惜居然是个瘸子。 “娘,我刚打听了,听说是清王爷的女儿。”郑南珠不知何时蹿到母亲的身边,与她耳语道。 郑夫人的神色一凛,随后目光闪了闪,没想到这瘸子来路这么大。 郑华翰只是看了一会儿就移开目光了,反倒是郑夫人与郑南珠看得久了些,这两人都还没与皇室结交过,来了京城这么久也缺乏这个机会。 郑南珠看了眼丰神俊朗的九王爷,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娘,你去让林珑给我介绍一下这九王爷和那清王爷家的郡主。” 郑夫人有几分古怪地看向女儿,“你不会是看上那王爷了吧?” “娘。”郑南珠不依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我哪会这么不要脸面?不过是瞧着那瘸子郡主倒是个好攀附的对象,与她来往没有坏处。” 郑夫人拍拍女儿的手,“你千万别乱来,那王爷是什么人物?依你的身份攀不上人家的正妻,为娘也舍不得你做小……” “娘,你怎么在这会儿犯糊涂?”郑南珠不由得微撇了撇嘴,“我若能给他做小也是我的造化,这人虽说是闲散王爷,可毕竟是太后的亲子,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到时候我生得一男半女封个侧妃什么的,那也是我们家的造化,不比攀那权家的门庭要好得多?” 郑夫人没想到女儿在这一息间想得那么长远,心还那么大,还想着与皇室结亲,不过这是她最疼家的小女儿,实在不舍得她吃苦,“南珠,这话别再说了,娘不会同意的,女儿家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嫁个不如意的郎君……” “娘……”郑南珠有几分着急,母亲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装清高呢? 她当然也想像林珑那般嫁给叶旭尧这样年龄相当的夫婿当正室,可是依她家的门庭只怕入不了那样人家的男子之眼,给人当小她更不愿,所以这段时间都只是拼命促成长兄与权英姿的婚事,借这未来长嫂的势更上一层楼,好觅得一个家世人品相貌不输给林珑夫婿的如意郎君。偏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九王爷,年纪是大点,可这身份清贵啊,给他当小,她无半点压力。 母女俩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争执,而郑华翰看到有相熟的人又去打招呼了,一时间连个调节的人都没有。 林珑过来的时候看到气氛很僵,不禁疑道:“义母,郑二姐,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间客人太多看花了眼。”郑夫人笑着客气地道,是不会让林珑知道她们母女争执的内容。 林珑一把亲热地挽着郑南珠的手,“我看郑二姐似乎气得不轻?你给说说,到底为什么着恼了?妹妹好给姐姐排忧解难。” “就你嘴甜。”郑南珠本来气鼓鼓的,听了林珑的话,这会儿反倒笑了出来,“对了,怎不见你家夫婿?玉肤坊开业,他都不来?” “他啊,临时有事被叫走了,说是迟些再来,不说他了,他今儿个若不来,回头我罚他跪洗衣板去。”最后的话她小声俏皮地说出口,还朝叶钟氏那个方向努了努眼,表明这是小秘密,不能让婆母知晓的。 郑夫人顿时“噗哧”笑出声,双眼还是颇为复杂地看了眼林珑,这小妮子命是真好,从这句话里就能看出她与夫婿的情投意合,若处于这个位置的是她的南珠那该有多好,思及此,心底忍不住叹息一声。 郑南珠眼里也有羡慕,但更多的是嫉妒,“看来妹夫很是疼宠妹妹。”这话说得酸溜溜的。 林珑似没有听出她的酸意,拉着她的手道:“走,郑二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京中贵女,本来前些日子就要这么做,偏我正新婚,事情又多这才耽搁了,现在借这机会正好。”又凑到郑南珠的耳边,“当中还有皇室贵女,郑二姐可要好好地把握住。” 郑南珠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真正是打磕睡还有人送枕头来,忙不迭地点头,又妹妹长妹妹短。 郑夫人看林珑说得真诚,又细思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朝林珑点点头,“南珠不妥的地方,珑姐儿可要提点她一二。” “义母放心,我都晓得的。”林珑拍拍胸脯表示不会丢下郑南珠不管。 郑南珠斜睨一眼母亲,“娘,你就别操那么多的心,女儿心中有数。” “你这孩子。”郑夫人板着脸训了一句。 林珑笑笑地拉着想要回嘴的郑南珠,将母女俩的争执化开。 绿姨娘看到林珑拉着郑南珠在一众贵女圈中不停地走动,不由得拉了一下身边的林琦,“琦姐儿,你姐怎么对郑南珠这般好?”要拉去与这些贵女相识的人应是林琦啊,何时轮到那郑南珠? 林琦瞟了一眼不以为意,“我姐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婚事欠了郑家的人情,正在努力还呢。”压低声音不屑地道:“郑家人都是势利眼,现在正把英姿表姐迷得团团转,这样的人早打发早好,偏还死赖了这么久。” “好了,琦姐儿,别在背后议论人家这些。”绿姨娘也不喜郑家母女,只不过没有把心里话表现出来,“只是你年纪渐长,多认识些人有好处,我待会儿去找你姐,让她也带你去认识些贵女们。” 林琦看这二娘处处为了她,话里话外居然还暗暗责怪一向最为疼爱的长姐,本来对她还有一丝排斥,这会儿什么芥蒂也没有了,“二娘,你别去打扰我姐,没看到她正在使坏吗?” 绿姨娘听到这话,不禁瞪大眼睛,这琦姐儿到底在看什么? 林琦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看着她,“我姐哪会对郑南珠这般好?肯定有目的,好了,二娘,你别管,我姐心中有数,我们就站在一边看着好了。” 她的长姐真有好的还不紧着她?会便宜了那郑南珠?这就真是笑话了,她姐那人也是极护短的,与郑家的关系也无非是互相利用结盟罢了。 绿姨娘不禁砸了砸舌头,没想到林琦会看得这么通透?她再看了看,只觉得林珑脸上真诚无比,哪像使坏的样子?莫非亲姐妹之间还有心灵感应这回事? 此时的林珑正拉着郑南珠到慧明郡主的面前,给彼此做了个介绍。 郑南珠在过来之时,林珑就耳语与她说,这清王爷是当今皇帝的亲堂叔,一向很得皇帝的赏识,在这京里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多少人想要攀他家门庭都不得。 林珑更是与她说,她本来与这慧明郡主有些仇怨的,但最后还是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给下了请帖化干戈为玉帛,这些个话让她不禁暗暗吃惊,这清王府家这般有势,这个瘸子郡主还是很值得结交的。 哪怕慧明郡主的架子端得高高的,郑南珠也能笑着套近乎,“郡主能大驾到我们玉肤坊,小女子三生有幸。” “咦,这玉肤坊的东家不是叶世子夫人吗?”慧明郡主疑道。 郑南珠忙道:“小女子在这里面也有一成股份。”双眼还瞟向林珑,要她解释一句。 林珑笑道:“当初我这义姐也参有股份的,所以她也是这玉肤坊的东家之一。” “原来如此。”慧明郡主双眼凌利地打量了一番郑南珠,自打她的腿瘸了之后,不但巴结她的人少了,就连父亲的宠爱明显少了许多,现在她娘也开始长吁短叹,如今见到郑南珠这般,顿时又似找到往日的荣光,遂也略略放下架子,“那好,我正要选些肤膏,你来给我介绍一下。”一把霸道地拉住郑南珠坐到她身边,抬眼看向林珑,“这里客人多,我就不打扰叶世子夫人了。” 林珑忙赔礼几句招呼不周的话,还暗地里给郑南珠使了个眼色,要她千万小心说话,万不可说话得罪了慧明郡主。 郑南珠自许是聪明人,不用林珑打眼色,她也知道要如何做,再说她看上了九王爷,自然要想方设法与慧明郡主拉拢关系,林珑介绍的其他皇室女,都没有这个清王爷之女的身份高。 一个舌灿莲花,一个有心受用,很快就关系近乎到“南珠”、“郡主”的称呼。 林珑看了一眼,这一圈兜下来,看来还是略有收获的,双眼在人群里一睃巡,看到郑华翰的目光正落在慧明郡主的身上,嘴角微微一勾,敛下目光往一旁去。 哪知手臂被人一拉,她忙瞪大眼睛看着那拉她之人,“大舅母,你要吓死我了?” “都是舅母不好。”权吕氏干笑了一声,她只是急于找林珑说话罢了,左右看了看,这角落没人,忙用眼睛努了努,“成了?”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哪能这么快成?大舅母,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珑道,“对了,英姿表姐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我没让她来,这郑华翰要来,我还如何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卿卿我我的?”权吕氏撇嘴道。 “大舅母,你这是……”林珑不由得神色一板,当初都议好了,这临门一脚她偏坏了她的计划,本到了喉咙不满的却因她是长辈而吐不出来。 权吕氏不解道:“我怎么了?” 林珑收敛起心中的不满,“这场合就要英姿表姐前来,让她亲眼看看,您偏错过这机会,就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郑华翰能做什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英姿表姐还能有什么损失?” “我,我……”权吕氏听林珑这么一说,登时知道自己坏事了,一时想岔了,临时不顾林珑的吩咐,让女儿在家呆着,“要不我现在就遣人接她来?” “晚了。”林珑略没好气地道,“如果这样做就露了痕迹,之前的部署都要打水漂。” “哎呀,都是这个当大舅母的不是。”权吕氏早就知道林珑的用意,正所谓系铃还须解铃人,就得让女儿亲眼目睹郑家的无耻才有用,这会儿看林珑不太高兴,她也顾不得长辈的身份忙赔了个不是。 林珑也没有真生这大舅母的气,她没有什么娘家人,若能与权吕氏交好绝对没坏处的,再说英姿表姐那般好的人不应配给郑华翰这样别有目的的人,就算有丈夫的开解她也不打算当撂手掌柜,缓了缓神色,“大舅母,这次就算了,反正现在才刚开始,好酒还要时间去酿,我们且等它发酵再说。” “是,珑姐儿,还是你想得周全。”权吕氏本来自持长辈身份的,但这错确是她铸下的,林珑又这般尽心为她与女儿,也只有感激的份。 两人相商了一会儿,因为叶田氏那边遣人过来唤她,她匆匆再说几句,这才提裙过去了。 权吕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没人注目,这才不着痕迹地离开原地。 林珑忙了一圈,这才与高四姑娘说起话来,“四姑娘看上什么样的肤膏?” “我三哥说这几样新出的适合我。”高四姑娘的美眸瞄向高志。 高志却因林珑的到来而绷紧了身子,他含笑地与林珑打了个招呼,艰涩地唤了句,“叶夫人。” 林珑因为上回的饭局,对高导的芥蒂少了很多,掩嘴笑道;“高国舅的眼光还是如此狠辣,我大为佩服。” 高志因为林珑这一笑微微失了神,近看才发现比起半年前在苏州城相见,如今成了妇人的林珑更添娇美,眼角也渐含一打迷人的风情,想到她的转变是因为叶旭尧,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明明,最先认识她的人是自己。 叶旭尧拨开人群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高志那怔怔的目光,心下不悦地咳了咳,忍不住暗自施压给高志,再盯着他娘子看,就挖下他的眼珠子。 高志也冷冷一笑地回应,他就偏看了,他奈何得了他? 两人一如苏州玉肤坊开业那回看对方万般不满,暗下较量。 “夫君。”林珑耳尖听到丈夫的咳声,立即回头笑着甜甜唤了一声,忍下上前挽着他的冲动,就算是夫妻,在人前也要避忌了一番。 一声夫君,瞬间就让高志败下阵来。 他苦涩地看着心仪的女子如蝴蝶般飞向了另一个男人,这次毕竟不是苏州那回,那时是妾身不明,如今却是名花有主。 他纵有不满与不甘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叶旭尧心情大好地不顾忌地握紧她的手,感觉到她怔了怔后想要挣脱,他一用力握得更紧。 “这里人多。”林珑脸色微赧地靠近他低语一句。 “没关系,正因为人多,更没有人会看过来发现。”叶旭尧说着歪理,拉着她上前,与高志打了声招呼,“高国舅怎么这么得闲过来了?” 他看过妻子的宾客单子,里面并无高志的名字,哪里会想到这人如此厚脸皮,不请自到。 高志不去理叶旭尧话里揶揄他厚脸皮的意思,看了眼妹妹,“我家四妹妹有幸得到叶夫人的邀请,所以身为兄长的我自然要陪她前来,再说我也算是见证玉肤坊从无到有的人,更应过来恭贺一番。”说完,还不服输地挑了挑眉。 “果然兄妹情深啊。” “好说好说。” 两人笑得让身边的人都觉得身体一颤,真怕这两人一言不和打起来。 高四姑娘后知后觉,没往林珑身上联想,只认为自家兄长把朝堂上的不和带到了这场合,早知道如此就不要这兄长做陪了,歉意地看了眼林珑。 林珑也暗自叫苦,暗地里捏了捏丈夫的手,示意他别把气氛弄得太僵不好看,叶旭尧回她一个他知道分寸的眼神。 这气氛始终难以好起来,林珑叹息一声,自己又不是绝色红颜,这高志怎么还这样?忙挣开丈夫的手,拉起高四姑娘就往别处去避开这两个暗自较量的人。 “叶夫人,都是我哥不好,早知道他这般会惹事,我就不让他陪我来了。” “没事,我夫君也是火爆性子,打不起来的。” 一个歉意一个安抚。 高四姑娘这才脸色好看起来,眼里对林珑的亲热又多一分。 被扔在原处的两个男人仍然剑拔弩张地看着彼此,最后看到“祸水红颜”已走远,方才打算散开。 “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抢到手。”高志低声放狠话。 叶旭尧冷然一笑,“只怕高国舅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这一天,她已经是我的娘子,你最好给我记住。” 高志微眯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叶旭尧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人还不死心,实在让人不爽。 “没想到你娘子还是香饽饽。”被人忽略的傅年嬉笑出声。 叶旭尧瞪了一眼他,“你再笑笑试一试。” “当我什么也没说啊。”傅年不敢再取笑叶旭尧,改而一本正经地用手肘撞了撞叶旭尧的胸膛,“惨了,子阳,你以后要看紧点了,可千万别犯错,那高志可是躲在暗处看着呢。” “你以为我会怕他?再说我娘子又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叶旭尧一点也不担心,林珑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 傅年仍是一副不管天下大乱的样子,“那可难说,女人心,海底针,谁能说得准。”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真想给这人一拳,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 “你怎么躲在这里偷听?” 在暗处看戏看得正入迷的九王爷听到这少女的声音,猛然回头看去,这女孩年约十四五左右,身材颇为娇小,神情满是指责,好像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们说得,我为何听不得?”他突然起了兴致逗弄道。 “明人不做暗事,你躲在这里就不是光明正大,更何况这还是人家的私事。”少女义愤填膺地道。 “哦,那里面有你的心上人?”他指了指各自散开的高志与叶旭尧还有傅年。 “你别血口喷人,这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那可是我的义姐夫。”此少女正是郑西珠,她一脸的怒红,表现出一副愤怒气恼的样子。 九王爷看着这少女生气有趣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很少有这样能引起他兴趣的人和事了,“放心,我的口很密的,绝不会是个大嘴巴。” “你还要说,我都说我没有那么想过。”郑西珠驳斥。 “哦,那你也在这隐密处做甚?既然我们都是同伙,就更应该同心协力才对。”九王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郑西珠一脸的尴尬,“我在这儿做什么,你管不着,这不关你的事情。” 九王爷摸了摸下巴,“确是不关我的事情,所以我听到什么,那也不关你的事情。”他一副逗着她玩的强势样子。 气得郑西珠牙痒痒的,咬紧下唇想要骂却又找不到骂的词。 九王爷很没良心地又低笑出声。 郑西珠不满道:“你还笑,你还好意思笑……” “西珠。” 一声怒喝传进两人的耳膜。 郑西珠转头看去,不知嫡兄何时走了过来,她忙敛裙退到他的身边,这回糟了,肯定要受到他的责罚。 郑华翰怒瞪一眼这个惹事的庶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对方又是什么人,竟然敢大放噘词,真是把郑家的脸面都丢光了,忙拱手向九王爷道歉道:“王爷,小臣这妹妹胡来了,还请王爷恕罪。”转头朝郑西珠低喝一声,“还不给王爷致歉。” 郑西珠的眼里噙着一抹委屈的泪水,咬着唇上前给九王爷屈膝行礼道歉,“小女子不知情,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责怪小女子。” 九王爷听着这隐含低泣的声音,不满地横了一眼郑华翰,本来挺好的气氛偏被他破坏掉,“起来吧,本王并无怪责你之意。” 郑西珠这才直起身子,用帕子暗自抹了抹泪水,这动作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子。 九王爷看了眼她,没待郑华翰再说话,转身就离开这方天地。 郑华翰回头怒瞪这庶妹,“早知道你会坏事,我就应该鼓动娘不要带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哭什么哭,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郑西珠忙止住泪水,这才记起今天是林珑开业的好日子,她不应该掉泪触她楣头,“我没哭。” “还顶嘴。”郑华翰想要一巴掌挥过去,看到她缩了缩肩,努力抑下心底的怒火,“回去后我再收拾你。”说完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看到郑西珠还在原地,又低声喝道:“还站在原地做甚?赶紧跟上来,别又丢人现眼。” 郑西珠握紧粉拳,想到形势比人强,这才迈步跟上去,这里的女人多过男人,她的目标有限,本以为站在暗处的九王爷只是一般官家子弟,所以她才大着胆子上前搭讪,哪里知道是皇族?这人不可能会娶她,眼神一黯,也不知道她的良人会在哪儿? 跟在郑华翰的身后,她看到九王爷正与她的嫡姐说话,她的嫡姐一脸的娇羞,顿时让她多看了两眼,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她这嫡姐是看上了九王爷,想到她是嫡出,应该比她有优势,再一次感叹这嫡庶有别。 九王爷却是眼角瞄到那跟在兄长身后不起眼的少女,这女子别有用心地与他说话,难得的是他并不讨厌,遂不着痕迹地问郑南珠,“那是令兄?” “正是。”郑南珠看到九王爷注视到兄长,忙给兄长搭桥牵线,“哥,这是九王爷。” “见过九王爷。”郑华翰再度行礼,刚才他被忽视了,这回有妹妹在,应该会好很多,还是南珠有本事。 “本王已经见过你。”九王爷高傲地道。 郑华翰听到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又颇为高傲,脸色不由得涨红成一片,再也做不出那厚脸皮的事情,但又不甘心就此退下,难得接近这天家之人。 郑西珠踱到郑南珠身边,似侍女一般站着。 郑南珠瞄了她一眼,也不好呵斥她离去,不过却没有心思给她做介绍,一时间茶水喝完了,这回没带侍女来,只好转头吩咐郑西珠去给她斟茶水。 郑西珠只得认命地去跑腿,很快就把茶碗递到郑南珠的手上。 九王爷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郑西珠,没看出来倒是个小可怜。 一旁的慧明郡主好奇道:“南珠,这是你的侍女?” “二姐,小心茶烫。”郑西珠适时地出声,阻止了郑南珠说她是侍女的机会。 郑南珠私下里犯剜她一眼,面对九王爷与慧明郡主时又笑了笑,“这是我家庶出的三妹,我娘一向心善,怕她困在闺阁里面会闷着,所以也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回头看向郑西珠时,脸色又一板,“还不赶紧拜见九王爷和慧明郡主。” 郑西珠上前盈盈一拜,礼数周到地给两人问安。 九王爷脸上是莫测的笑容,慧明郡主却是一脸的无趣,虽然她是庶出,但她最看不起的也是庶出,这种出身的庶出女连给她提鞋也不配,遂用手拈着茶盖拨弄茶渣子,两眼当做看不见。 郑西珠一时间尴尬起来。 离这不远处正与前来的静王妃说话的林珑看到郑西珠尴尬地屈膝蹲在那儿,眉间微微一皱,郑氏兄妹又干了什么好事? 其实郑西珠与九王爷私下说话她是看见了,不过并没有去阻止,郑西珠的心事她隐约猜到一二,既然她要自力更生,她也没有拦着她的道理,这场合能来的庶女也是皇室出身,实在没有一个能与郑西珠聊得来的,所以她也没有给她介绍。 与正经嫡女交往,只会让郑西珠更为难堪,嫡庶有别啊。 可怎么一转眼,郑西珠就落到那尴尬的境地去了呢? “静王妃,我去去就来。”她惟有先向这静王妃告罪,再朝一边的叶田氏使了个眼色。 叶田氏会意地点点头,让林珑先离开一会儿。 静王妃面纱下的面容笑了笑,“叶夫人有急事先去处理,我这儿不碍事的。” 林珑这才提裙朝郑西珠而去,此时的郑西珠已屈膝蹲在那儿约一刻钟了。 “三妹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亲爱的们,来点票票鼓励下撒,让某梦好有动力明天万更。   ☆、第五十九章 龌龊 郑西珠看到林珑上前,立即两眼微含泪地看向她,说到底她只是势微人轻的庶女,在这些人的面前越发显得卑微。 林珑上前一把欲扶起郑西珠,一旁本来正冷眼看着庶妹出糗的郑南珠一个箭步抢先一步扶起郑西珠,“你看你连行个礼也行不好,这下可好了,闹了笑话,林妹妹,没出什么乱子,王爷、郡主您们说是不是?” 九王爷只是嘴角微勾,并不去附和郑南珠的话,两眼却盯着郑西珠瞧了一会儿,看得郑西珠背脊生凉。 慧明郡主轻笑道:“南珠倒没有说错,叶世子夫人不用担心。”斜睨了一眼郑西珠,这种类型的庶女非她所喜。 “没事就好,我看到三妹在这儿还怕她做错了什么。”林珑不着痕迹地将郑西珠拉到身边,“我这三妹倒是个腼腆的,不过她兄长姐姐都在,倒没有什么让我好担心的。” 这话打得郑华翰与郑南珠都只能尴尬一笑,毕竟林珑没过来的时候,他们身为兄姐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为郑西珠解围。 “原来西珠在这儿,走,母亲找你有事。”郑夫人适时同现,把郑西珠拉到自己身边,朝九王爷还有慧明郡主微行一礼,“珑姐儿,你不介意吧?” “没有,义母与三妹先行。”林珑笑道。 郑夫人这才一脸含笑地拉着郑西珠离去,只是拉到后方的一个没人的偏僻处时,她一把甩开这庶女,不顾郑西珠险些站不稳摔倒。 “早知道你会坏事,我就应该把你留在苏州,西珠,我一向待你不薄,如若你敢破坏你兄姐的好事,我就煎了你的皮,从现在起,给我警醒点。” 郑西珠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又不是她想去坏事的,是郑华翰硬扯她过去丢脸的,只是这些个辩驳的话她不敢说,不然嫡母对她的嫌隙会更厉害。 “好了,做这可怜样给谁看啊?想要人说我这嫡母欺侮你这庶女?好让我名声扫地?”郑夫人不甚温柔地用帕子把郑西珠噙在眼里的泪水抹去,“现在跟好我,别再乱跑,若再给郑家抹黑,回去苏州后我必跟你爹说。” “是,母亲。”郑西珠眼睛红红的,并且微微生疼,这都是郑夫人不甚温柔抹泪所致。 郑夫人没好气地看了眼这庶女,这才转身往人群热闹处走去。 郑西珠也认命地跟在她身后,与郑夫人一道交际应酬,别人开始不知道她是庶女时,一听说是郑巡抚的女儿,都表示亲热,知道她庶出的身份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对她感兴趣。 贝明绯与郑西珠也算是旧相识,看到她在郑夫人身后卑微的样子,不由得微叹一口气,她家父兄前途虽然未明,但处境还是比郑西珠好太多了。 “贝姑娘无须叹气,人各有命。”一旁的方辩撇了眼那边的热闹,同样一眼认出郑家的庶女。 贝明绯轻笑了笑,“只是念及大家都来自苏州,忍不住心生同情罢了,方爷打算在京城呆多久?”这次开业,方辩能前来,贝明绯更是亲自招呼,林珑那边太忙了,能打个招呼就不错了,反倒自己闲得很,反正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姑娘,她一个也不认识,同样也不想去认识。 “过些日子就回去。”方辩看了眼这明朗的少女,“你爹关押在天牢,你若是想要去见见他,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他与那群富贵人家没有共通点,所以到来后就一直在这个角落里呆着,会前来也是看在林珑与贝明绯的份上。 “小女子谢过方爷,不过我与娘见过爹和哥了,他们还好,只是不知道圣上何时才会将此案了结?”贝明绯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小酒窝,显得挺可爱。 方辩想着林珑那夫婿的身份,倒是自嘲一笑,贝明绯是林珑的好友,早就有所安排了,“倒是我多事了。” “方爷,不是的,你能关心小女子的事情,小女子是万分感激的。”贝明绯忙道,就怕眼前这个男人误会了自己,在这世上,除了父兄之外,方辩是对她最好的男人了,她欠他的亦多。 “贝姑娘,我那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你莫放在心上。”方辩笑道,这贝姑娘太实诚了。 贝明绯听后,脸色潮红起来,“方爷真不够朋友,拿小女子来打趣,小女子可不是那脸皮厚如城墙的人。” 方辩从未发现贝明绯还如此好玩,一时间逗起她来,贝明绯也有意配合,她喜欢与方辩这样轻松说话,把鬓边碎发撇到耳后,脸微微一侧,她看到郑华翰一脸殷勤地给慧明郡主斟茶,还有搬肤膏给她选,登时睁大眼睛,郑华翰不是正与权家姑娘打得火热吗?这会儿又去讨好一个瘸子? 方辩看到贝明绯愣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郑华翰的身影,微皱眉,“贝姑娘,那等攀权附势之人有何好看的?”为了权势,居然去讨好一个瘸子,这郑家人的无耻真的让他大开眼界,之前那个权姑娘好歹还四肢健全,美貌无比。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做?”贝明绯不可思议地道。 从她情窦初开起,第一次随父亲到巡抚衙门拜会,第一眼看到郑华翰,他就是她心目中的翩翩佳公子,是这世上最为华贵的公子哥儿,就算日后见到身份更高的叶旭尧,她也从未将郑华翰的形象放低,此时所见,真真颠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 “为了权势,别说是个瘸子,就算是瘫痪在床,也会有人啃得下。”方辩批评得难听,他对郑家父子没什么好感,只是郑巡抚好歹不太离谱,在任上还是有所作为,比他这儿子强得多。 贝明绯一阵唏嘘难过,很快就不忍再看,“我以为他对权家姑娘是真心的,现在看来,权家姑娘岂不是很可怜?” “被那样的皮相所迷,还被那有所目的的暧昧动作所惑,她有何可怜?识人不清也只能怪自己,与人无尤。”方辩不留情面地批判。 贝明绯脸上一阵火热的羞赧,因为自己也是方辩口中的一员,思及在苏州,郑华翰对她是若及若离,那会儿她还暗就地开心,现在却觉得周身好像有蛇在爬一般冰凉,顿时打了个冷颤。 “贝姑娘,我不是在说你。”方辩忙辩解,眼里有几分歉意。 “我晓得的。”贝明绯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却感到眼里酸酸涩涩的难受,多年的暗恋对象一朝形象被打破,她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方辩掏出帕子递给她,“贝姑娘,难受就不要忍着,我且给你挡着,不会有见到你在这儿抽泣。” 他的身子往前一站,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后面娇小的贝明绯,不管是何人往这边投注目光,也看不到他身后的贝明绯。 贝明绯握紧手中的男用帕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滴下,隐忍地低泣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看到前方这高大的身影,这身影她在船上那段日子见过很多次,每次都能让她感到心安,这次也是一样,他还是那般讲义气地给自己遮风挡雨。 “方爷,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她轻柔地道。 方辩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脸看,果然没看到她再流泪,“哭过就好,以后可要擦亮眼,不要再轻易被表相所惑。” 贝明绯点点头,努力挤出一抹笑给他看,“这帕子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方辩本来想说不用,随后却又是改变主意地轻微晗着。 这一日下来,玉肤坊客似云来,光是胭脂水粉与肤膏就卖出了不少,这些都不是缺钱的主,花起钱来也不计其数,倒是让首次当大掌柜的福瑞与账房马先生高兴得合不拢嘴,照这势头下去,玉肤坊还能更赚钱。 而且这次邀请的客人阶层分明不太明显,大家也卖一个面子给林珑与襄阳侯府,这生意虽说是林珑的,但谁不知道她的背后就是襄阳侯府。 这场合也给了不少有心向上爬的人予机会,一如郑家。 离去时,人人都面带微笑,个个侍女更是抱了个满怀的胭脂水粉与肤膏。 林珑一一送宾客离开。 之前用了林珑特制肤膏的蔡夫人更是握住林珑的手,“叶夫人,什么时候也请您再给我特别调制一款肤膏?” 林珑仔细地看了看她皮肤复原的情况,真是半点疤痕也没有留下,看来之前调制的肤膏很是好用,“等我闲暇时,必定会给夫人特制一款。” “还有我呢,叶夫人。”蔡晓蓉忙道。 “蔡姑娘的皮肤很好,正值青春年少,又没有问题,用我们玉肤坊的润肤膏即可,无须特制。”林珑道,看到蔡晓蓉嘟着嘴,知道她没有明白,遂指了指,“我自个儿也只是用这款润肤功能的肤膏,像我们这年纪,不用弄得太复杂。” 蔡晓蓉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珑,伸手轻戳她的脸颊,这白里透红又满含弹性的皮肤,真的没有用特制的肤膏? “蓉姐儿,不得无礼。”蔡夫人忙喝止女儿的举动,林珑的身份之高也不是她们可以比拟的,本来求林珑特制肤膏就挺失礼,若不是有之前的交情在,她可开不了这个口。 “不碍事的,蔡姑娘与我的年纪相当,皮肤没有硬伤处,也就无须大废周折,不然是得不偿失。” “叶夫人说得是,我这女儿真是个惹事精。”蔡夫人不悦地瞥了眼女儿,人比人气死人,林珑嫁了个好人家又风光无限的,自己家这个女儿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是愁死人了。 林珑与蔡夫人母女说了一会儿话,这才送她们出去了。 “大舅母也要回去了?”林珑微转回来看到权吕氏要走,忙相送。 “你先忙你的吧,我自个儿家去即可。”权吕氏不让林珑相送,由侍女扶着就往外走。 林珑看她走得急,正自诧异着,随后就看到郑夫人追了出来,刚好马车扬鞭离去,郑夫人扑了个空。 “珑姐儿,你怎么不拦着你大舅母?”郑夫人折返回来朝林珑不悦地道。 林珑耸耸肩,“我又不能拘着大舅母的脚,还能阻止她离去不成?义母,今儿个是庆贺开业,可不是适合谈论婚事的。” 郑夫人暗地里撇嘴,这开业能比婚事重要吗?再说这玉肤坊再能赚钱也是有限的,她也不大看得上这笔小钱,嘴上却是道:“倒是义母糊涂了。” 林珑冷冷一笑,没有再搭腔,郑南珠占着这一成股份不停地以玉肤坊东家自居结交各路人马,她看了也不喜。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所僵持之际,郑南珠扶着慧明郡主出来,亲热地道:“郡主,那我们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撇下我独个儿玩。” “南珠,你放心,我们交上朋友自然要一块儿玩才像样,到时候我给你帖子。”慧明郡主高兴地道。 “那我等着。”郑南珠喜滋滋地道。 慧明郡主却是掩嘴一笑,随后却是四处睃巡没看到堂兄的身影,“咦,我这堂兄到哪儿去了?” “我刚好像看到九王爷往茅厕的方向去了。”郑南珠微垂头道。 “那罢了,我不等他了。”慧明郡主道,她的腿脚不利索,上那马车之际还摇摇晃晃的。 郑华翰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使力,慧明郡主这才稳稳当当地上了马车,收起那拐仗时,她双眼紧紧地看着郑华翰那张俊脸,这个男人在给她献殷勤,她焉能感觉不到?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那瘸的一只腿,心里对霍香玉恨之入骨,若非这腿,她要分辩别人的好与坏要方便得多。 如今她也不知道这郑华翰是不是故意为之? “郡主,保重。”郑华翰拱拱手。 慧明郡主矜持地点点头,朝侍女使了个眼色,马车帘子放下,很快车夫就扬鞭让马儿奔跑起来。 玉肤坊后院一角。 “你真像个小可怜。” 郑西珠听到这声音,猛然地自台阶站起来看向那笼罩住她的阴影处,这九王爷是不是不找她不痛快就不甘心? 嫡母不在身边,她狠狠地瞥了眼这年轻的王爷,“要你管。” 真觉得她可怜,刚才就会为她解围,不会任由她像个丑角儿似地屈膝蹲在那儿,现在又来说风凉话。 “本王高兴管就管,不高兴管自然不管。”九王爷此刻笑得邪魅。 郑西珠的心跳加快,咬紧下唇硬是撇开目光不看他,觉得在这儿不太自在,转身欲走。 九王爷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走这么快做甚?” “你快放开我,给我嫡母看到,她会拆了我的皮来煎。”郑西珠带着哭腔道。 九王爷看到她在哭,不由得一怔,随后松开自己的手。 郑西珠得了自由,不敢再逗留,拔脚就走。 九王爷的神色阴沉起来,这如小鹿般的庶女似乎更为有趣。 躲在暗处的郑南珠看到自家庶妹与九王爷这一幕,拳头当即握紧,这死丫头背着她勾引九王爷,真是找死,果然庶出的没一个好东西,娘说得对。 她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去给九王爷行礼告辞,九王爷态度疏离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兴致与她说话,气得她一口气差点顺不过来。 在回去坐上马车之时,她把郑西珠遣在外不让她进车厢。 “南珠,你这是怎么了?”郑夫人皱眉问道。 “没事,娘你不用担心。”郑南珠狠瞪郑西珠的背影,回头要把她关在府里哪也不让她去,看她还敢不敢背后勾引她看上的男人。 郑华翰坐在那儿沉思,对于妹妹间的龃龉并不关注。“娘,权家那儿先放放。” “为何?”郑夫人不解地问。 “没有什么为何,既然权家对我们郑家不在意,我们又何必去看人家的冷眼?” “翰哥儿,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目标?” 知子莫若母,郑夫人一语中的,只是她真的中意权英姿,哪肯轻易地放弃这到手的儿媳妇?“儿啊,你可不要三心两意,我们若能与权家结亲,那也是造化了……” “娘,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郑南珠知道兄长又有了更高的目标,自然乐于推波助澜,“我们先把权家冷一冷,没准他们一急,这婚事就成了?再说我哥把权英姿迷得不行,还怕她飞了不成?” “南珠说得对。”郑华翰附和,他已经彻底征服了权英姿,这会儿自然不怕她走掉,比起男女情爱,他更看重家族前程。 “你们兄妹都把我绕糊涂了。”郑夫人皱紧眉头,随即想到自己的一对子女万般讨好九王爷与慧明郡主,顿时茅塞顿开,立即紧张地问,“翰哥儿,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上那个瘸子?” 郑华翰沉默不语,只是这态度等于是默认。 “娘,人家可是郡主,若能嫁到我们郑家来,我们也成了皇亲国戚。”郑南珠满心地响往,“这可不是一般的旁枝,清王爷可是当今圣上的堂叔,关系近着呢,哥若能得到慧明郡主这个媳妇,还愁仕途不畅吗?往后我们郑家的血统也能高贵起来,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郑夫人来来回回地看着这一双儿女,不可思议地道:“可她的脚瘸了呀。”娶一个瘸子媳妇,这老郑家的脸往哪儿摆? “瘸了又如何,她又不是不能走。”郑南珠反驳,在她眼里,慧明郡主是权英姿及不上的,娶了慧明郡主带来的好处,也不是一个淮阴伯能带来的。 “这不行,万万不行,娘不同意。”郑夫人不想遭人耻笑。 “娘,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也别急着反对。”郑华翰皱眉道,“反正这两女我一个也不会放手,慧明郡主瘸了脚,我能娶她,她就要烧高香了,至于我与英姿有感情,她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到时侯应能理解我的苦衷,甘心为侧。” 郑夫人深深地觉得儿子想得太容易了,不过这想法她又驳斥不了,若能如此,郑家的脸面也算是保住了,“儿啊,你最好三思,不过也罢,我只告诉你,可不能将英姿给搞丢了。” “娘放心好了。”郑华翰自信一笑。 郑南珠却是撇嘴,“娘,那个权吕氏处处给你脸色看,你还能向着她?” “她娘归她娘,至少英姿这女孩确是品性不错,要不然娘也不会这么积极,这性子这家世没得挑的。”郑夫人眼光倒是老到,一眼就能看到本质,慧明郡主这人不会是个好儿媳,比起权英姿差得太远。 郑南珠不喜欢母亲夸别人,心里吃味,对权英姿渐生不满,还是慧明郡主更值得结交,腿瘸了就瘸了,别的又没废。 车帘外的郑西珠听着里面嫡母与兄姐的谈话,小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郑南珠如何待她的,她心里清楚,这一家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这边厢郑家人厚颜无耻地讨论着亲事,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安慰起贝明绯,“阿绯,你也看到了,那样的人你还要为他难过?” “阿珑,我哪还为他难过了?”贝明绯强词夺理地道。 林珑指了指她红红的眼睛,“我有眼能自己看到,阿绯,再说方爷离去前嘱我要好好开导你。” 贝明绯一怔,她没想到方辩会如此关心她,“他真的这么说?” “我还骗你不成?”林珑没好气地道,“阿绯,我若是你,宁可喜欢方爷这样的性情中人,也不会喜欢郑华翰那般的伪君子。” 贝明绯的俏脸一红,“阿珑你瞎说什么?若是你让你家夫婿听闻,他只怕要着恼。”随后小嘴一撇,“拿郑华翰与方爷相提并论,那是辱没了方爷。” 林珑随后“噗哧”一笑,“你能想开就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姓郑的,别再对他有意思即可,他那人一双势利眼。” “我知道了,这不,早就不想了。”贝明绯努力坚强地笑出声,“对了,你可得要提醒你那表姐,她是个好姑娘,可不能让姓郑的给糟蹋了。”这会儿她别说喊郑公子,唤一声名也嫌脏了嘴巴,直接就变成姓郑的。 “这个我早有安排,既然他们一家看上了慧明郡主,就让他们啃去,这慧明郡主不是省油的灯,真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啃下?”林珑冷然道,郑华翰想要情挑慧明郡主,真的得看他的本事了,依上回游湖所见,这郡主绝对不容易应付。 “你有打算就好,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连瘸子也不放过。”贝明绯觉得自己以前必定是瞎了眼,还每次为了去巡抚衙门对衣裳挑挑拣拣的,其实打扮得再美对于郑华翰来说都不如家世有吸引力,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 林珑摊了摊手,“这事你明白就好,依我看,方爷对你也算是关心,要不你跟他成双成对得了……” “臭林珑,看你还多嘴,我撕了你的嘴。”贝明绯做势就要去撕林珑的嘴。 林珑速度极快地跳开,“我说的又没错,你急什么?” “你还说,你还说……”贝明绯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又扑了过去。 叶旭尧推门进屋时,正好看到他家娘子跳过来,他不明所以地一把接住她抱在怀里,随后看到贝明绯头发有几分凌乱地急急煞住步子,“你们在做什么?”低头看向怀里的妻子,同样也是头发有几分凌乱,忙动手将她的头发拨好。 “没,没什么。”贝明绯讪讪地笑道,阿珑的夫婿眼睛好凌利,她都不敢与他对视,真不知道阿珑是如何忍受他的。她怕林珑说漏嘴,忙使了个眼色。 林珑掩嘴一笑,乖乖地任丈夫将自己的发髻弄好,“我们姐妹俩闹着玩的,你可别当了真,不然我与阿绯生份了,可要唯你是问。”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敢情在她眼里,他这夫婿还不及好姐妹重要? “对了,高氏兄妹回去了?”林珑忙找了个安全问题,丈夫不让她去送,就是不想她与高志再见面,这人忒小气了,亏她上回还以为他与高志和解了呢。 “回去了。”叶旭尧平淡声音地回了一句,“走,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珑不好逆了他的意,忙点头,吩咐了福瑞与马账房几句,然后与绿姨娘和林琦说了几句,又朝贝明绯眨了眨眼,这才与丈夫坐上马车。 之前叶钟氏与叶蔓君、叶蔓籽已经先行回府了,他们夫妻应是主人家,几乎留到最后。 两人回到府里时天色已近傍晚,林珑早就累瘫了,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进园子回内室还要叶旭尧抱着她。 晚膳备好,叶旭尧摇醒林珑要她起来用膳,林珑一摆手翻了个身面向床里面,“别吵,我要睡。” 搞得他哭笑不得,看她是真累的样子,他惟有半抱她在怀里硬是喂了她几口饭,并且将她的衣服褪下拿热水给她擦了个澡,这才放心让她睡过去。 他伸手掐了掐她的俏鼻梁,“照顾你还比照顾个孩子还累。” 自己匆匆用了晚膳,收拾妥当后这才上床抱着已睡熟的娇妻睡了过去。 林珑睡醒时,天色大亮,床上已无丈夫的踪影,伸了个懒腰,正要唤侍女进来侍候,听到外面有人叫嚣着。 “去,赶紧把你们大奶奶唤来,我今儿个非要与她理论不可。” ------题外话------ 某梦今天有点卡文,十一点半左右有二更,今儿个两更会破万滴。   ☆、第六十章 滋扰(二更) 林珑听到这声音微皱眉,这声音是二婶母叶王氏的,看来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居然是她。 赶在侍女出声回答之际,她道:“香椽、素纹,你们进来侍候,请二婶母到暖阁坐下,我立刻就来。” “是,大奶奶。” 香椽和素纹的声音立即传了进来,当然还夹杂着二婶母那重重一哼,随后就是侍女请二太太到暖阁坐下的声音。 她也不急着出去,把衣物穿好,香椽和素纹就进来侍候了。 一番梳洗,扎好发髻,看到脸上的肤色有些苍白,估计是昨儿累着的,又上了点粉色脂粉,打扮齐整,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方才主施施然地朝外间暖阁而去。 “二婶母怎么一大早过来侄儿媳妇这儿呢?”她由里屋踱出来,看到坐着的不只叶王氏,还有四房的叶程氏以及她的两个女儿,那对双胞姐妹叶蔓菡和叶蔓萏。“原来四婶母与两位妹妹也在,我倒是来迟了,该罚。” “好了,你也别在这儿扮好人了,侄儿媳妇我且问你,这园子里的瓜果和花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王氏当即怒问出声。 昨儿她娘家来人要用瓜果招待,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何时府里的瓜果与花草都不能随意采摘了?这把火烧了一天,昨儿她就来找这侄儿媳妇了,哪知她那玉肤坊开业,她扑了个空,这不一大早就又过来堵她了。 “对啊,侄儿媳妇,我早就想问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你两个妹妹都喜欢这花花草草的,摘来沐浴和做香包那是常见之事。”四夫人叶程氏也问了出口,她不好一人来找林珑,趁着二房正火冒三丈,所以她也来搭住这东风,还把一对女儿也带了来。 一对双胞美少女恶狠狠地瞪着那管花草瓜果的赦大娘、陈兰家的,这两个奴仆居然敢给钉子她们碰,实在可恶至极。 赦大娘与陈兰家的满脸委屈地看着林珑,之前的章程可是写好的,这规矩谁也不能破,再说与她们的利益挂钩,她们自然要尽心尽力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林珑一脸为难地道:“两位婶母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当初分家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这府邸是大房的产业,这花草瓜果自然也归大房所有。”看到叶王氏与叶程氏脸色变黑,她半点语气也没松,“婆母身子近日抱恙,我这边玉肤坊要开业,也要紧着给太后与宫里的两位娘娘供应养颜肤膏,实在也顾不来,这不,我就禀明婆母,把这些个花草瓜果承包给她们……” “依侄儿媳妇的意思,就是说以后我们要用也是不行的喽?”叶王氏板着脸怒道。 林珑轻茗了一口茶水,“我可没这么说,二婶母,确是承包给了她们,要拿用也不是不行,须得给银子,毕竟我们现在也没有精力管,自然要按照章程来。” “什么?给银子?”叶王氏跳起来用手指着林珑,“你还不如去抢更快。” 叶程氏表情也不善,“侄儿媳妇,你这样太损了些。” “大嫂,这本来就是府里公用的,怎么到了你手里就包给奴仆了?”双胞胎之一的叶蔓菡瞪大眼睛道。 林珑知道叶王氏爱占便宜,而叶程氏也是庶出,分家时本就吃了亏,但也没有理由要她们大房来贴补,“原因我已解释清楚了,现在你们来找我也没有用,我不可能朝令昔改,再说我确实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所以她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你们婆媳俩都是吃人血肉不吐骨头的人。”叶王氏骂得难听。 林珑的脸色一沉,“二婶母,注意你的措辞,你刚才指着我,我已经忍你了,你还要得寸进尺?这襄阳侯府历来是给袭爵的子嗣的,这是祖上就有的规定,你现在是不把祖训看在眼里吗?” 叶王氏几乎气得要吐血,这侄儿媳妇完全是强词夺理,还要给她压一顶大帽子,“总之我不管,以前是什么章程,以后还要是什么章程,这是公用的……” 林珑冷笑一声,以前如何,以后还想如何,这个二婶母真是异想天开,不知道是她天真还是她傻? 偏在这时候,门帘被人一掀,林珑定睛看去,进来的是叶钟氏身边的大丫鬟绣缎,只见她进来先给几个主子行了礼,然后才直起腰道:“大奶奶,太太让奴婢过来传话,说是大奶奶尽管放手施为,万大事有太太在后面顶着。” 林珑听到叶钟氏派人来说这话,登时心里一暖,这婆母总算没有完全让她一人顶着这得罪人的活计。 绣缎又看了眼脸色不豫的叶王氏和叶程氏,径自再道:“太太还说,若有谁不满意可以出府单过,她绝不拦着,若是还要在府里呆着,那就照新章程办事。” 叶王氏与叶程氏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怒火,叶钟氏这是欺人太甚。 “太太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你先且回去回禀太太。”林珑道。 绣缎这才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二婶母、四婶母,你们都听清楚了?你们欺我是新媳妇,我不怪你们,但这回发话的可是我的婆母,你们的大嫂,分家分得如何,你们心里比我清楚明白。”林珑一脸正色心平气和地道,若不是顾忌新媳妇的身份,她还想说这分家不分府,他们几房白住大房的房屋,这不收租金已是很仁慈了。 在银钱上,曾经过得很拮据的林珑,一向大方不起来,更何况她曾吃足自家婶母克扣的苦头,对亲戚并不太看重。 叶王氏冷笑一声,“你们婆媳好本事,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当我不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那么多废话?林珑想要这么回答,但出口却是,“二婶母不用在我这儿大吵大闹,我也给你指条明路,从这儿出去向左拐直走就是老太太的院子,你们且去那儿告状吧。”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径自又喝起茶水来,感觉到肚子饿了,拈了几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叶王氏与叶程氏看着这侄儿媳妇的举动,登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敢情自己在这儿生闷气,她却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侄儿媳妇起了没?”外头传来六婶母叶田氏的声音。 林珑忙把桂花糕吞进肚子里,扬声回应,“起了,六婶母快进来。” 叶田氏这才由侍女掀帘子进来,看到叶王氏和叶程氏也在这儿顿时怔了怔,看那样子不像是来走动聊天,倒像是寻仇的,这在闹哪般?精明的目光在看到赦大娘与陈兰家的,顿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敢情是来闹事的,嘴角笑容一扬,“二嫂,四嫂,你们好早啊。” “六弟妹也不遑多让。”叶王氏不大看得起叶田氏,仅生了个女儿,看那样子是要绝户了,几房人里面最弱势的就是这六房,“你也是为了那花草瓜果来的吧?” 叶田氏本想说不是,可看到这二嫂的态度让人不喜,话锋一转道:“可不是?我娘家正有客人下午到,这不,我来找赦大娘拿些花草回去摆着,该算多少钱自然就算多少,凡事都得按新章程办事不是?” 她这话明显的拆台,衬得叶王氏与叶程氏显得贪心不已。 “六弟妹真的给钱?”叶程氏不大信地问。 “那是自然,我这又不是第一回了,我那姐儿爱每天弄这些个花草,我早给了几回钱,不信你们问赦大娘?”叶田氏挑眉道。 林珑微微吃惊,她最近忙玉肤坊的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看赦大娘等人的账册,刚把眼光投向赦大娘。 赦大娘立即站出来,“回禀大奶奶,六太太所说的一切属实,这几天共收了六太太二两六钱银子,老奴都有记账,回头呈给大奶奶查查账。” 有了叶田氏这正面例子,叶王氏和叶程氏当即没再闹下去,再说下去没脸的就会是自家,所以两人离去时脸色堪比锅底。 一对双生姐妹更是难掩怒色,她们紧跟在老娘身后下楼离去。 林珑没有亲自送客,而是指了香椽送客出去。 “六婶母来得正是时候。”林珑笑道。 叶田氏也笑了起来,“总是有人贪得无厌想要更多,倒是让侄儿媳妇难为了。”当初她决定靠向大房与林珑的时候,就预备了会有今天,卖一个人情给林珑又如何?那不过是小钱罢了,思衣此,她挤眉弄眼道:“侄儿媳妇,你可知道昨儿玉肤坊净赚多少银子?” 林珑不意外她会先知道,毕竟马账房是她的人,一掠鬓发道:“我刚起床没多久,还不知晓,到底有多少来着?” “整整五千两银子。”叶田氏一脸喜色地宣布。 林珑也微微吃惊,“这不是在蒙我吧?”真赚了这么多? “我蒙谁也不会蒙侄儿媳妇,我听到时差点晕了过去,所以巴巴地赶来给你宣布好消息。”叶田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玉肤坊走贵人路线的那几款货品销量相当喜人,完全抓住了那些贵妇人的心理,所以接下来也不愁销量的问题,在京城的局面早已打开。 林珑也是万分感慨,曾经一文钱就能逼死一条好汉,如今这钱于她更多的是数字游戏,她早已不缺钱花,不过在听到能赚这么多银子,心花怒放那是难免的。 这几天里,玉肤坊的生意呈井喷式的增长,可见早期的宣传是完全到位了,更何况连太后都用上了,人人自然也想体验一把太后所用的肤膏沾沾贵气。 林珑看到账上数字都是笑眯眯的,更是大方地给院里的下人都赏一套秋衣和冬衣,这可是从她账上出的私房钱,没走叶钟氏的公款,搏得全院下人一致的拥护。 弄得府里各房的下人都一脸的羡慕,这大奶奶还真大方。 这日,林珑刚午睡醒来,换好衣裳准备到玉肤坊去巡查一下,却听到香椽进来禀报,说是权家姑娘来了。 她掐指算了算,也该来了,那天她就对大舅母权吕氏说过不要拘着权英姿,让她一如往常那般出入,也不要刻意说什么,这样权英姿才能自然而然地收到风。 “请她进来。” “是,大奶奶。” 权英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林珑就拉她起来,“表妹,你且与我去一趟郑家。” “英姿表姐,你这是怎么了?”林珑故做一副惊讶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权英姿回头看向林珑,“表妹,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这几天又找不到人来问,现在除了你,也没人会帮我,表妹你不会不帮我吧?” “表姐,你把话说清楚我才好帮你啊。”林珑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道,“如果是你和我那义兄的事情,那急不来,要说服大舅母需要时间,表姐,反正你们感情甚笃,也不会有什么变数……” “表妹真的什么也没听说?”权英姿狐疑道。 林珑斜睨她一眼,“我能听说什么?最近都忙着玉肤坊的事情,哪来的闲功夫去打听流言,不会是我那义兄做了什么好事吧?”随后又似想起什么道:“表姐,当初我记得你说过会信我那义兄的为人,现在只不过是几句流言罢了,你就坐不住了,你这样也叫对我义兄有情?”反过来质问权英姿。 这话一出,权英姿的表情一僵,随即面容一缓,“我这不是在求证嘛?这几天我都找不着他与南珠,问郑伯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行,表妹,你是站在我这边的,郑家你也熟,现在就与我去郑家问清楚这事。” 顿时二话不说拉着林珑往外走。 林珑微敛眼眉,炒到现在似乎火侯渐足了,遂放开步子跟上前面的权英姿,她对这表姐很了解,那是眼里揉不下一颗沙的主儿。 ------题外话------ 二更完毕,祝大家好梦。   ☆、第六十一章 报复 姐妹俩到达郑家的时候,日头爬上了中天,不过因为近冬,倒是不炎热,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我义母还在午睡吗?”林珑把权英姿拉到一边,朝郑夫人身边的侍女开口问道。 “太太刚醒,叶夫人稍等,容奴婢去禀报。” 林珑点点头,看着那侍女走远,这才转身朝心急的权英姿道:“表姐,我知道你心急,但这会儿咱真急不了,现在进府也要先拜会长辈才是,不然直接找郑二姐,那就违了礼数,郑夫人对你的印象该糟了。” 权英姿怔了怔,还是表妹说得在理,她现在还没搞清楚那些个传言是真是假,所以也不好判断,真得罪了郑夫人这未来婆母就不划算了,克制了自己的急性子,“表妹说得对,好在我找了你一块儿来,不然我准误事。” 林珑只这么试了一句,就知道权英姿对于郑华翰还没有真死心,不抱有希望她是不会这样表现的,也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遂拍拍这表姐的手,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没一会儿,就有侍女掀帘子进来,“叶夫人,权姑娘,太太唤你们进去。” 林珑这才整了整衣服,迈步进去,看到郑夫人歪坐在罗汉床上,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忙惊呼,“义母,您这是怎么了?身体抱恙怎不遣个人去给我说,我好早些来看您。” 郑夫人看了眼林珑,顺带心虚地瞄了眼权英姿,“没大碍的,可能刚起来乏力罢了,倒是你怎么得闲到我这儿来了?你那店新开张正应忙得很。”抬眼看向眼有关心之意的权英姿,“英姿啊快坐。” “我是陪英姿表姐来的,对了,义母,怎没见到郑二姐啊?您身子不舒爽,她也不在?”林珑似一脸诧异地到处在找郑南珠。 “她出府去了,正好有人派帖子给她。”郑夫人一副镇定喝茶的样子。 “伯母,南珠又不在?那郑大哥呢?我昨儿过来时也说不在,不会今儿个又不在吧?”权英姿表情渐渐紧绷,前段日子她每次到郑家来都能见着郑华翰,最近几天连她都感觉到对方在疏远自己,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个说法。 “英姿啊,你也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应酬多,我这当娘的也不好拴着他,男儿志在四方,你要谅解才好,不然会阻碍了男人的前程,那会儿就不是个好儿媳所为。”郑夫人的脸色一板,明显带有几分高压,要权英姿别这么胡搅蛮缠。 权英姿一副见鬼的样子,这郑家人都是些什么人,之前从上到下人人都对她客气,现在却是人人当她是那瘟疫避之不及,就连郑夫人这长辈也变幻莫测,她还没嫁到郑家来呢,她就忙着敲打她。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郑伯母,明人不说暗话,当初我与郑大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现在为了这个,我与我娘渐生隔阂。”权英姿不依不饶地道:“我听闻南珠现在天天都与慧明郡主在一起,而且陪同她的人还是郑大哥,这叫做应酬吗?” 郑夫人没想到权英姿会如此咄咄逼人,神色间渐有不悦,这几天一对儿女在她耳边老说娶清王之女的好处,她的天秤也渐渐倾斜,“权姑娘,你现在是在质问我这长者吗?先莫说你还没进我郑家门,就算进了,那也得敬我这长辈,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南珠是个好交朋友的,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她哥哥做陪这是天经地义的,莫非你连这个也容忍不了?那我郑家还真不敢要你这个儿媳。” 这一番话说得权英姿面色涨红,既羞又恼,以前郑南珠与她来往时也是郑华翰相陪,久而久之,她才对郑华翰敞开心扉,可如今这个对象却换成了慧明郡主,这让她觉得万般不是滋味。 林珑之前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郑夫人如此说,皱紧了眉头,“义母,本来这事轮不到我多嘴,但你让我当中人给您与大舅母缓和关系,我这晚辈也就不推辞,正努力跟大舅母沟通,让她同意英姿表姐与义兄这婚事。可现在这算什么,外面说得有多难听,义母您可知?都在传郑家兄妹巴结慧明郡主,更有的说义兄情倾一个瘸子郡主,正在努力讨对方欢心。”看到郑夫人的脸色更难看,她的言辞也激烈起来,“您现在这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吗?过两天大舅母收到消息,只怕连我也要怪罪,现在这事您倒是给个准信,到底如何?” 权英姿眼角含泪,林珑说的那些,都是她这一路上告诉她的,这是她第一次倾心一个男子,不想落得一个识人不清的下场,她只希望这是她的误会。 郑夫人看到权英姿哭,又看到林珑怒火上升,心里恨死那些个乱传流言的人,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失控了,忙一手握住一女的手,“这都是外人不知真相瞎编的话,绝对没有这事,英姿啊,伯母不知道有多中意你,你要信伯母的话。”叹息一声,接着再说,“你也知道为了要让你娘同意这婚事,你郑大哥正在努力走路子,争取把他爹调到京城来,这样一来两家成亲也能更方便些,伯母向你保证,你必会是我郑家的媳妇,除了你,我谁也不认。”目光又看向林珑,“珑姐儿,义母怎会害你?放心,不会让你里外不是人……” 林珑听到这番话不禁目瞪口呆,这郑夫人太会说话了,眼角瞄向权英姿这表姐,这会儿她倒是不哭了,又亲亲热热地挨在郑夫人的身边,啜嚅道:“我这不是担心吗?郑伯母,我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您了。” 听到这里,林珑知道姜还是老的辣,郑夫人几句话又一次稳住权英姿,心底长长一声叹息,这英姿表姐真的涉世不深,三两句话又被哄住了。 “好好好,傻孩子,外边人的话哪能信的?往后不要乱信人言。”郑夫人一把抱住权英姿,又开始大派定心丸。 林珑坐在一边不动声色地茗了口茶水,半晌方道:“义母,义兄与郑二何时回来,有些话还是让义兄来说比较妥当,您老在家中坐,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日三变,关键还得是义兄如何想?” 权英姿听到林珑的话,登时脸色又阴沉下来,郑伯母保证有何用?她要嫁的是郑华翰不是郑伯母,有些保证还须男人来说才有用。 郑夫人斜睨了眼林珑,这会儿刚稳住权英姿,这义女又在瞎说什么?不过转而想想,她担心也在情理当中,到时候没法向舅家交代,沉吟一会儿,“那是当然,不过他们现在还没回来……” “我们可以等。”权英姿又再度发话。 郑夫人一时间觉得额头好疼,这两人同时出现给她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一方面儿子还没与慧明郡主定情,另一方面她又舍不得权英姿这个好女孩,顿时左右为难,忍不住以手撑额。 “义母(伯母)?”林珑和权英姿忙惊呼。 一时间,忙唤人去请大夫过来诊脉,又扶着郑夫人到床上去躺下。 郑夫人正想借病赶两女先回去,等事情明朗后再挑明一切更好,正要沉声说向句冠冕堂皇的话,林珑就先道:“义母,如今郑二姐和义兄都不在,我这当义女儿正好尽尽孝道,义母莫要推辞的好。” “伯母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权英姿道。 郑夫人这会儿有苦说不出,只能闭上眼睛,儿子的野心太大了,她真怕最后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说不出的焦急与烦躁,也就没有多少心思与两女周旋。 大夫来诊脉,只说急火攻心,开了方子,林珑看过方子没有问题,这才交由侍女去抓药回来煎。 林珑和权英姿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在陪郑夫人说话宽心,一人在厨下忙着煎药。 侍候郑夫人喝了药,郑夫人忙道:“倒是让你们俩忙活了,我都过意不去,亲生儿女也无非如此,你们先行回去吧,等改天我病好些了,我再请你们过府把婚事定下……” “义母,我怕我大舅母那儿不好说,如果郑大哥真有心要娶我表姐,那就不要与慧明郡主来往过多,人言可畏啊。”林珑假意劝说。 “我晓得的,都晓得的,放心好了……”郑夫人又开始大派定心丸,“英姿、珑姐儿,莫非你们连我也信不过?” “怎会?伯母,你是好人,我知道的。”权英姿忙表态。 林珑暗自摇头,只好也顺着权英姿的话说下去。 两人兴冲冲的来,回去时倒是颇为意兴阑珊。 正要出这郑府,就看到有个丫鬟鬼鬼祟祟地朝两人招手。 权英姿眼尖,认出那是郑西珠的侍女,正要开口问询,林珑却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背后给了个手势那侍女。 “表妹,这是为何?”权英姿低声问道。 林珑瞄了眼周围郑家的奴仆,“人多嘴杂,表姐,我义母不肯说真话,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说真话?” 权英姿听得一头雾水,随后想到郑西珠那个庶女,莫非她知道些什么?随即心跳加速。 两人借口上茅厕,留下自家的侍女与郑家的奴仆在外等着。 一进到茅厕里面,林珑看到那后门果然打开,随后就看到郑西珠那侍女在门外,她忙拉着权英姿走出去,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身侍女装扮的郑西珠在等着她们。 “珑姐。”郑西珠忙上前握住林珑的手。 林珑皱眉道,“三妹,你搞成这样与我们会面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权英姿对这庶女没有多大的感觉,之前只觉得她安静,现在却觉得对方诡异,不过她也聪明地不置一词。 郑西珠看了眼权英姿,“有些话我怕说出来你们不信?可不说我又良心难安,左右为难……” “三妹有话不妨直言。”林珑一脸正色道。 “郑三姑娘还是直说吧,是不是有关于你哥与你姐的?”权英姿一猜就猜中,表情也变得急切起来。 郑西珠看她们这样,这会儿不敢再隐瞒,把那天在马车外听到的言论都说了一遍,看到两人的脸色难看,她再度急切地道:“这是我背着我嫡兄嫡姐来说的,你们千万不能把我供出去,不然我就惨了……” “三妹你放心,这事我不会牵连到你身上。”林珑一脸严肃,“你且先行回去,省得有人起疑心。” 郑西珠却不敢走,两眼看向面色不善的权英姿,她不担心林珑,却是万般担心与嫡兄嫡姐交好的权英姿,若不是看在林珑也过府过问此事,她是一个字儿也不会说的。林珑拿真心待她,她就不能看着林珑被人利用而不说,不然良心会难安。 权英姿强忍内气的愤怒,郑重地点头,“郑三姑娘,我是不会把你暴露出来的,这件事烧不到你的头上。” 郑西珠听到这话,方才完全放心,然后左右看了看没人,与侍女匆匆离去。 林珑看到她跑出了眼帘,两眼看向自家表姐,“我没想到我那义兄会如此卑鄙,居然还那般地给你定位……” 堂堂伯府千金当侧室,亏郑华翰厚脸皮想得出来,他是把权英姿看成了霍香玉那残废吗? 权英姿咬牙切齿道:“他妄想,就算全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给他郑华翰当侧室,哼,郑华翰,你好大的狗胆敢这般对我。” 听到这话,林珑侧底放心了,权英姿不会再被迷住,想到装模作样的郑夫人,她又怕这郑夫人会再度坏事,假意叹息道:“我那义母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说,真让我失望,表姐……” “哼,虚情假意的妇人,亏我还如此相信她,把她当亲娘般侍候,居然与他儿子一道算计我,真真让我寒心。”权英姿仍旧怒气难平,意识到自己说得难听,忙看向林珑,“表妹,我只是气愤,没想诋毁你的义母……” “表姐,我明白的。”林珑忙安抚道,“不瞒表姐,其实郑家与我结义亲也是有目的的,以前我跟你说过,只不过你听不进去,好在没有铸成大错,不然我难辞其咎……” “表妹,这不怪你,是我猪油蒙了心,信了那母子仨的话,还怀疑你……”权英姿突然哽咽起来,她居然还信了郑南珠说林珑嫉妒她的话,现在再回想只觉得自己犯浑犯得可怕,为了这么一个贱男人,与母亲闹得这般不愉快,为人子女实乃大不孝。“我后悔,真的好后悔……” “表姐,你别哭,现在知道还不晚……”林珑安慰地抱住权英姿,轻拍她的背,让她不要再哭。 半晌,权英姿哭过后,眼睛仍红红的,但精神头好了些许。 林珑也不逼她,现在的权英姿受了情伤,只能慢慢地让其伤口愈合,急不来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权英姿忍住泪与林珑一道那后门回去茅厕里面。 两人不动声色地出了茅厕,虽然郑家的奴仆觉得她们去得太久,但对方的侍女一言不发,也轮不到她们多疑,现在看到这两人出现在眼前,终松了一口气,太太嘱过要看好这两女,不能让她们随意与府里的人接触,尤其是三姑娘郑西珠。 权英姿现在看到郑家的人就觉得恶心,她不会白被郑华翰兄妹算计,别想让她忍气吞声。 上了马车行刚驶出郑家,转了个弯进到那巷子里面,权英姿红红的眼睛却是看到有辆华丽的马车驶往郑家的大门。 “停。”她忙道,把那纱帘子勾起一角看向那辆马车,“表妹,你认得那是谁家的马车吗?” 林珑凑过去细看,“这是清王府的马车,我对他家的马车有印象。” “那么马车里面坐着的是那瘸子慧明郡主喽?”权英姿阴深深地道,看来这不过区区几天,郑华翰与慧明郡主就打得火热,也对,那男人迷惑人的伎俩她深深领教过,光一句甜言蜜语和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一个姑娘家沉沦下去。 林珑看了眼她现在的样子,有几分担心,一脸急切道:“表姐,你可不要做傻事,清王爷不是好惹的,犯不着为了一个郑华翰而误了你自个儿的前程……” 权英姿“噗哧”一声笑出来,随后很快又把笑容隐去,“表妹,你想到哪儿去了?你以为我要犯傻去报复慧明郡主那瘸子?我犯不着,虽然不喜欢这郡主,但是我更不想看到郑华翰得意的嘴脸。” 林珑听着这恨意很深的话语,表姐不犯傻找慧明郡主的麻烦就好,“表姐,你能这么想就好,其实千错万错都是郑华翰一个人的错,慧明郡主这人确实心肠不好,但在这件事里面她确是无辜的。” 是她这个幕后始作俑者把她拉下水的,当然她可不会心生不安,上回这慧明郡主与霍香玉设计她被马踢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可没那么大方。就连她的丈夫偶尔也会说她小气,陈年旧账也会挖出来说,尤其是当初他待她不好的事情,有时候两人刚结束一场情事,她还会恼得要咬他的手臂,时常让叶旭尧又气又好笑。 权英姿眼里光芒一闪,突然看向林珑,“表妹,你要帮我。” “表姐,你要做什么?”林珑有点惊弓之鸟般地道,上回她说这话时是要她为她的爱情保驾护航,这会儿又是为了何事? “表妹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只不过需要你做个幌子。”权英姿冷笑道:“我要郑华翰竹篮打水一场空,两边不靠岸。” 林珑深深地觉得宁可得罪君子还是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听到权英姿耳语的话,不过她很乐见这个计划奏效,“表姐尽管放手施为,事后我会撇清关系,不会让郑家恼恨上我。” “表妹,我欠你的情往后会报。”权英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珑佯恼道:“我们是好姐妹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看到你好,我才开心,表姐,我们是血缘至亲。” 权英姿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感激地看了眼林珑,若不是这表妹,只怕她真的要后悔莫及,一辈子都被毁了,心里对于郑华翰更是恨得要死。 林珑送权英姿回府,马车停在权府里面,她也顺道去拜访大舅母权吕氏。 权英姿一见到母亲,就扑到她怀里痛哭流涕,“娘,孩儿错了……” 权吕氏一脸的惊讶,母女冷战对峙了这么久,她才头一回听到女儿认错,不禁一脸惊喜地看向林珑,林珑暗暗点了点头,她这才眼含热泪地扶起女儿,“姿姐儿,快别哭了,你能知道迷途而返,为娘不知道有多高兴?”话虽这么说,她自个儿却也是泪流满面。 林珑看到她们母女和解的画面,没有打扰,而是悄然地掀帘子出去,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她与权美环估计不会有这一天了。 看到天色渐黑,这才忆起丈夫可能已回家了,再看了眼帘内的母女,与外头的侍女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侍女坐马车赶回家中。 回到襄阳侯府时华灯已上,她匆匆赶去给叶钟氏报告一声,结果在那儿看到丈夫,估计是回来找不着她,寻了过来的,不禁俏脸泛红,“你回来了啊?” 叶钟氏好笑地道:“得了,你的媳妇也回来了,就别来找我这老太婆麻烦,赶紧领回去吧。” 叶旭尧表情仍有几分不悦,行了一礼的就拉着林珑出去。 林珑只来得及用眼神与叶钟氏交流了一下子,就被丈夫拉到了帘外。 两人在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林珑冲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了嘛?一言不发的,我很担心……” “你还知道担心?出门也不留个口讯?”叶旭尧瞪她,他回来扑了个空,心里能不着急吗? 林珑抱紧他的手臂,“我有啊,当时跟如霞她们有吩咐过的……”被丈夫眼睛一瞪,她忙道:“好吧,我没想到会回来这么迟,所以也没怎么正经吩咐,只不过她们确是知道我去向的……”看来她的侍女应是失职了。 “我回来时一个大丫鬟也不在,找人来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叶旭尧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那个盐务案,他得罪了不少人,自然对妻子的安全更上心。 一想到当时那场景,他还觉得后背生凉,成亲不过个把月,但他已经适应了有她的生活,如果没了林珑,他不敢想象那日子会是什么模样?又转头瞪了一眼这个丫头。 林珑自觉有点理亏,都怪自己一时间忘了他,忙讨好地笑了笑,“夫君,我下次不会了,你就不要再与我置气了嘛?” “你呀。”叶旭尧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了。 林珑讪讪一笑,故意挨近他施展女性的魅力。 叶旭尧这回是真正哭笑不得,如若不知道她的风情都是自己挖掘出来的,只怕要误会去了,这丫头在这方面似乎颇具天份,婚前的青涩,到了婚后渐渐变成诱人的熟果。 他们夫妻在床上一向配合得十分完美,令他这段时间沉迷于肉欲的时间颇多,瞄了眼她的肚子,他这么勤快,也不知道她怀上了没有? 在上骡车后,林珑被丈夫压在软垫上时,心想总算把他安抚住了,果然还是二娘说得好,男人只要能笼络住,还愁他们不化成绕指柔? 思想只开了一会儿小差,她就专心地揽紧他的脖子回应他的索吻。 两人回到南园的时候,一上楼,就看到如雁、如霞和绿春、绿秋四人跪在那儿,就是因为她们的失职才会导致大爷动怒。 跟着林珑出府办事的香椽和素纹狠瞪了眼四女,这四人当真配不上大丫鬟这称号,主子出了门,哪能乱跑让主子寻不着? 叶旭尧不吭声,径自迈进屋内。 林珑只是瞄了一眼,心下也猜到了她们顽忽职守,遂让她们都跪在那儿,“好好反省一下你们错在哪儿?还有按照我定的章程,你们都要受罚。” “是,大奶奶。”四女不敢分辩。 林珑这才不再搭理她们,赶紧下菜单子吩咐厨房做膳,她匆忙转身进内室的时候,看到丈夫已经换好了家居服,脸色微红也赶紧去换了衣服,再踱出来的时候,忙坐到丈夫的身边,看他要端茶,她忙给他奉上。 叶旭尧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轻茗一口,在看到她微肿的红艳双唇时,方才淡淡道:“你都去哪儿了?” 林珑正等着他问,也没隐瞒就将行踪告知。 “你最终也没有听我的。”叶旭尧称不上介怀,声音略为平淡,“还跟你大舅母合伙,你倒还真行。” 林珑怕他着恼,忙巴紧他的手臂,嘿笑两声,“还行。” “你现在还得意上了?”叶旭尧斜睨她,“把主意都算计到清王府身上,给那位王爷知道,我若不保你,你该如何办?” “你真不管我吗?”林珑才不信,对于自家男人她还是有信心的,正是怕自己会有算漏地方,所以她才选择了这时候来坦白,反正做也做了,他还能奈她何?“我不过是牵线搭桥罢了,放流言什么的那可是大舅母做的。” 要不然哪会区区几天就有流言出来,大舅母为了女儿,可是打算要坑慧明郡主的,人性本自私,她觉得也无可厚非。 叶旭尧有时候真觉得他必定上辈子欠了她很多债,这辈子来还的,叹口气地伸手揽紧她的柳腰,“把事情详细再说一遍,我跟你想想有没有需要补救的地方。” 林珑巴不得,她虽然自许头脑还算灵活,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往往有时候就是一个小疏忽而令全盘计划都泡了汤。 夫妻俩喁喁细语地商议事情,直到晚膳端了上来,方才停下。 林珑拍拍胸脯道:“好在你提醒了,不然我只怕要犯错误了。” “那你如何答谢我?”叶旭尧伸手轻抚她的红唇,似有所期待。 林珑的俏脸飞上晚霞,这厮说这话就是不安好心,想到绿姨娘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上的图,他们夫妻可是不遗余力地参照了一遍,丈夫对其中几样最是感兴趣。 看来丧权辱国的条约不得不又要签了,她暗想。 饭后的旖旎春光自然不容外人窥探。 秋末初冬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凉了,屋子里的郑华翰刚想要握住权英姿的手给她暖暖,这个小女子其实比慧明郡主那个刁蛮女更得他的心意。 权英姿手一移避开他的手,看到他脸上神情一窒,忙道:“我们还没有成亲,给人看到不好,郑公子,我真的不想把你让给慧明郡主,她不就是比我出身好吗?” “权姑娘你放心,我这一生都不会辜负你的。”郑华翰一副深情款款地道。 “郑公子,要说服我娘同意我给你当侧室,只怕不容易……”权英姿忍下心头的恶心,违心道。 “她若不同意,我带你到天涯海角。”郑华翰鼓动她的心。 “真的?” “当然,我岂会骗你?” 权英姿真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好个贱男,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他竟然如此欺她?那就别怪她心狠,微睑眉后她表情哀凄道:“我怕慧明郡主容不下我,她的性子你也知道……”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王爷的女儿才会如此嚣张跋扈,也不看看她那条瘸腿,除了我,她还能嫁给何人?”郑华翰看到权英姿垂泪,一时心疼,犯了戒当着她的面批评了慧明郡主,“等娶了她进门,我就会把她撂到一边去,到时候我独宠你一个。” “郑公子,你不会骗我吧?”权英姿似一脸不安地求证。 “我如何会骗你?英姿,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娘也说过她只会承认你这个儿媳妇,对于慧明郡主,你不用搭理她。”郑华翰道,“我与她不会生嫡子,等你生了孩子,我就立为庶长,将来我的一切都会是他的,与慧明郡主无关。” “郑公子。”权英姿忍着恶心似深情一唤,随后又扭捏起来,“不行,我不相信,慧明郡主有家世有财貌,到时候你必定会忘了我,郑公子,你还是让我走吧……”袖子一掩,她似要悲凄离去。 “不,英姿,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心尖尖上的人是你,不是慧明郡主……”郑华翰忙想去拉住权英姿的袖子。 权英姿一避,没让他碰着自己的袖子。 偏在这时候,大门被人狠狠一踢,郑华翰看向门口处,慧明郡主冷着一张俏脸站在那儿,而她的身边赫然是林珑与面色难看的郑南珠。 “郑华翰,你敢骗我?”慧明郡主拄着拐仗走进屋内。 她原本多疑,但看到他的深情,渐渐也相信了他所言,以至于流言起她父王动怒之际,她还出言维护他,说是有人恶意中伤,郑华翰是个上进的青年。刚刚听到的那一番话真真是讽刺,打得她的脸生疼不已。 郑华翰一时间找不到话来辩,目光看向权英姿,看到她嘴角微勾,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这是一个圈套,敢情权英姿是故意而为,“为何?” 权英姿看到他还能临危不乱,不得不感叹郑华翰的心理素质真强,这男人如果有个好的出身,只怕前程似锦,只是这样的人无心,“不为何,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郡主,您在外也听得真切了,这人由头到尾就是耍着我俩玩,他想坐拥齐人之福。”她上前看着脸色越发铁青的慧明郡主,“你是王爷之女,我是伯府千金,我们都是京城贵女,被他这么一个贱男人当猴子来耍,我不甘心,郡主,您甘心吗?” 慧明郡主哪怕瘸了一条腿,她的高傲比以往更甚,会看上郑华翰,也是以为对方出于真心,想着若嫁了他,自己鼓动父王帮一把,往后只怕也不会差,可眼前这人却令她大失所望。 “郑华翰,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给我等着。”她拄着拐仗转身要走。 郑华翰上前拉住她,“郡主,您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样,是她缠着我……” 权英姿愕然,这男人还要脸面吗? 慧明郡主看他还想要胡说八道,猛地举起手中的拐仗朝这无耻的男人狠狠地打下去,“本郡主生平最恨人骗我,郑华翰,你最大的错处就是招惹了我,现在还要满嘴谎言,你给我去死——” 权英姿看到郑华翰挨打而不还手,站在那儿拍掌称庆,不愧她忍着吐出隔夜饭地与他周旋这两天,从他厚颜无耻地开诚布公要她当妾后,她就不动声色地忍到今天。 郑华翰不敢还手,怕更加惹怒这个皇室郡主,只能不停地说,“郡主,您先停下来……” 林珑一副看傻眼的样子。 郑南珠却是先回过神来,急忙冲过去拉开慧明郡主,“郡主,我哥不是有心这样做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慧明郡主就一个转身一巴掌挥到郑南珠的脸上,“你,也是一丘之貉,与你哥狼狈为奸,亏我还信了你的话,郑南珠,你也给我记着,惹了我,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郑南珠捂住脸颊,眩颜欲泣,她从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慧明郡主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拄着的拐仗已经被她用来打郑华翰而打弯了,可见她用的劲有多大。 这边的变故把郑夫人惊动了,匆匆赶来的郑夫人看到这场面一时傻眼,看了看权英姿,再看了看慧明郡主,这时候她感到一阵头晕,最怕的一幕出现了。 林珑似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忙上前去扶住慧明郡主,毕竟这是皇室女,“郡主,先歇歇气,万事好商量。” 慧明郡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珑,没有拂开她的手,由得她扶住她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义母,我先送郡主回去。”林珑道。 郑夫人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听到林珑这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珑姐儿,麻烦你了。” “义母别这么说。”林珑忙道,眼神努了努慧明郡主,怕她再闹或者不耐烦,她还是赶紧先把她弄走。 郑夫人赶紧点头,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 慧明郡主讥诮地道:“养不教,母之过,你也难逃干系。” 郑夫人脸上更为苍白,看来这回的事很难摆平了,真后悔自己为何当初也跟着魔怔了?要是不由得儿女牵着鼻子走,就不会惹下这大祸。 林珑看了眼郑夫人,赶紧搀着慧明郡主立即离去。 留在原地的几人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郑夫人首先开腔,“英姿啊……” “别,郑夫人,你千万别唤我的闺名,还是权姑娘三个字让人安心。”权英姿道,径自走上前,站在郑华翰的面前,扬起巴掌毫不留情地朝他脸上挥去,“啪”的一声打得极重,“郑华翰,这是你欠我的。” 她扬起第二巴再想打下去,郑华翰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这回他的脸上满是恶狠狠的表情,“权英姿,你把我陷入这万恶的境地,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你不想算,我还不想呢?”权英姿一咬银牙,抬起膝盖狠狠地朝他的脆弱部位撞去。 没留意到她有这一手的郑华翰在吃痛之际松开她的手,去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你好狠——” 权英姿半弯腰,轻蔑地拍拍他的脸,“将门无犬女,我深得祖父的喜爱,学个一招半招的不在话下,郑华翰,你太小看我了。”忍不住又打了他一巴掌。 “好了,权英姿,你够了吧?”郑南珠上前去阻止这女人再打兄长。 “郑南珠,我最瞎眼的就是与你交朋友,从今往后,有我权英姿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你郑南珠的立足之地,你给我记好了。”权英姿放着狠话。 这话让郑夫人和郑南珠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绝了郑南珠与京城贵女打交道的途径。 “权英姿,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郑华翰缓过那疼劲,一脸威胁地道。 权英姿冷冷一笑,人怎么可以卑鄙到如此?她从袖子里面掏出自己写的诗词,看到郑华翰睁大眼睛,再拿出打火石,把那些诗词都点燃了,“郑华翰,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现在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 ------题外话------ 亲爱的们,来点票票鼓励下撒~   ☆、第六十二章 撇清 郑华翰看着权英姿那绝决的样子,没有扑上去阻止那些诗词化为灰烟,这些有着权英姿笔迹的书信本来是最好的证据,他本来收藏得极好,如今到了权英姿的手里,可见郑家有内贼。 权英姿挑眉看他,待那些纸张燃到最后,灼热感逼近,她才轻轻松开玉指,带着火星的纸张一角飘然落地,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飘向天际,把过往的恩爱浓情化为乌有。 “权英姿,烧了那些有什么用?你现在还在我郑家,我若不放你,你哪里也走不了。”郑华翰缓过那阵疼痛,阴沉着一张俊脸走近权英姿。 权英姿没有后退,仍旧那般看着这张自己曾经爱到不行的脸孔,“郑华翰,看来你是不到棺材不流泪……” “翰哥儿,你别再做傻事……”郑夫人想要上前去拉住儿子,现在的她已经顾不上算计什么,只要能与一双儿女全身而退,她就心满意足了。 “娘,你别拦着哥。”郑南珠记恨权英姿刚才说的狠话,上前拦住母亲,朝兄长道:“哥,你赶紧坏了她的贞操,只要她*于你,不嫁那也得嫁。”现在不能放开权英姿,只要使劲巴住淮阴伯府,就不用顾虑清王府找碴。 兄妹俩一向心有灵犀。 “南珠,你怎么能说这些话?”郑夫人一脸气急地看向女儿,就从刚才,她就看出了权英姿不是好惹的性子,真把她逼急了,往后郑家的前程就是一片黑啊。 郑华翰朝妹妹一使眼色,“南珠,把娘拉回房里,娘,你别担心,我与英姿的婚事照旧。”上前,他伸手想要轻抚权英姿的秀发。 权英姿一避,这人的无耻一再地刷新她的认知,“郑华翰,你想要玷污我?” 郑华翰靠近她,俯身道:“不,应该是我们的洞房提前,你与我永结百年之好。” “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逼我与你再续前缘?” “现在你能怎么办?我那义妹又陪郡主离去了,权英姿,这会儿你想离开郑家那是痴人说梦……” “是吗?”权英姿挑衅一笑,看到这贱男发怔,她倒是主动眯眼凑近他,“你以为我没点把握会到你家来吗?” 这是什么意思? 郑华翰不由得慎重起来,这权英姿让他刮目相看,不知道她又在背后使什么阴谋诡计? 正在他思索之际,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随后就是有人被打的痛呼声,听那声音是郑家的奴仆。 权英姿朝来人绽开一抹笑容,“大哥。” 郑华翰立即转头,包括正与郑南珠争执的郑夫人也立即看去,进来的男子与权英姿有几分相似,应是淮阴伯府的世子权世豪。 权英姿一把推开身前这无耻的男人,立即飞奔向兄长,“大哥,你来了?” “你这丫头,真让人操心。”权世豪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再看向郑华翰的时候,握紧拳头步步上前,朝跟随而来的人吩咐一句,“送姑娘先回去。” “是,世子爷。” 权英姿立即由权家下属包围保护离去,她也没有回头,好在行这计策时与林珑讨论了很久,总算没有一个环节出问题,身后果然传来打斗声,与她家那个肌肉发达的兄长相比,郑华翰还是不够瞧的。 “权姑娘,求你快点阻止你兄长,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郑夫人心疼地狂喊,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阻止权世豪的野蛮还是去哭求权英姿。 郑南珠吓到只知道尖叫,她躲在母亲的身后,惊恐地看着兄长挨打。 权英姿却是头也不回,对于郑家的人,她只觉得恶心。 马车“哒哒”地行走在马路上,慧明郡主的神情很阴郁,虽说打了郑华翰一顿可以出口恶气,但心下还是感到心酸不已,毕竟她也是怀春少女,被一个卑贱的男人如此戏耍,一口气下不来很正常。 林珑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陪她,看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纱窗外的景致,亲自斟了一碗茶水递到她的手上,“郡主,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消消气吧……” 慧明郡主因为手中的温暖而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林珑那张小脸,“叶夫人,话说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 “别这么说,郡主不怪我,我就万幸了。”林珑微敛眉,脸上有着自责的表情,“若不是因着我,你也不会与郑华翰认识,接而发生这样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慧明郡主伸出一手握紧林珑的手,“叶夫人,虽然我们相识时并不愉快,但是我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谁人对我谁人待我有异心,我心知肚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这次若不是你与权姑娘,只怕我要后悔一辈子,被人算计了还在背后给人数钱……” 林珑听她说得愤慨,难得心虚了一会儿,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拖她下水损了点,可是退一步说,她们俩的债也两清了,“这都是我表姐的主意,我也看不惯我那义兄所为,这才帮理不帮亲,总不能一个人把好处全占完了……” “叶夫人,我明白的,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不会再透露给第四人知道,也不会毁了我与权姑娘的声誉,你放心,这次你帮了我,就是我慧明郡主的恩人。” 林珑反握紧她的手,看现在这慧明郡主的样子,她相信她说的话,当初她递信给这郡主的时候,确实也有几分担忧,好在现在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 到达清王府的时候,慧明郡主接过侍女递上来新的拐仗,没让林珑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府里,她不是那般脆弱的人。 “王爷在哪儿?”她朝一旁的侍女问道。 “回郡主的话,王爷在书房里面。” “那去给我通传,我要见父王。” 林珑听着慧明郡主一回来就要找清王爷,果然受了伤害第一时间就要找长辈给自己讨回公道,郑家这回估计不死也要损失惨重。 慧明郡主在随侍女前去找父亲的时候,还是不忘安排林珑,“叶夫人先去用碗茶,我去去就来。” “不急。”林珑客套地应声,看到慧明郡主走远,这才随侍女往前走。 看到另一侍女过来说话,“叶夫人,我们王妃请您过去。” 林珑点了点头,随那侍女前行去见只有一面之缘的清王妃,当时她还得到过她不少的礼物。 进得厅堂里面,清王妃一如既往地坐着,身边侍女环绕,看到她即微微一笑,“叶夫人。” 林珑上前行礼,“见过清王妃。” “叶夫人不用如此多礼,坐下我们说说话。”清王妃挥手示意侍女出去。 林珑敛裙正襟危坐,不知道对方葫芦里面卖什么药,所以她宁可缄默不语等对方出招。 “叶夫人,你不用这么拘谨,本王妃可不会吃人。”清王妃笑起来可见眼角皱纹,不过仍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很是美貌。 “王妃说笑了。”林珑正色道,看到侍女上茶,她微微晗首。 清王妃示意她用茶,自己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说来上回还是我们家慧明不对,没想到叶夫人会不计前嫌,居然还愿意与她来往,我这当嫡母的自也感到欣慰,难为叶夫人忍让她的性子。” “这倒没有,其实真正相交下去,郡主倒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林珑含笑道,她才不会傻得随这清王妃的话意去批判慧明郡主,这内宅之事不参与是最好的,看到对方笑容一窒,又送了顶高帽,“当然也是王妃您这位嫡母教导有方。” 清王妃原本搭下的笑容僵了僵,随后却是放声大笑,“有没人说过,叶夫人实乃一妙人。” “林珑才疏学浅,哪里当得妙人之说?”林珑落落大方地茗了一口茶水,“臣妇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清王妃手上的茶盖拨弄了一下茶渣子,半晌,才微抬头道:“这回城中流言,叶夫人也听闻了吧?那姓郑的人家是叶夫人的义亲,想必叶夫人一定知道些内幕,这才唤叶夫人过来说话。” 林珑一猜就猜到必是这事,身为当家主母,对于这些事不会不关注的,沉吟片刻道:“这事臣妇知之也不祥,当日他们确是在臣妇那间小店开张认识的,王妃怕是不知道,我那义姐也是股东之一。只是没想到事后他们却有往来,要不然也不会出了这么件憾事……” “什么事?”清王妃当即紧张地放下手中的茶盏。 林珑暗自留意她的一举一动,看她脸色着急,这回也没有再隐瞒,隐去不能提及的内幕,把该说的都说了一遍,反正清王爷知道这些事,清王妃迟早也会知晓。 “事情就是这样的,都怪臣妇引荐了他们相识,这是难辞其咎之事……” 清王妃微皱眉,总算把心中的疑惑解了,听到林珑自责,忙摆手道:“这也怪不得你,是你那义兄贪得无厌,哼,他把我们清王府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再不喜慧明那庶女,也不代表她任由别人踩到自家王府的头上,“叶夫人,虽说他们是你义亲,但是我们清王府也不打算忍下这口气。” “臣妇是帮理帮亲的,唉,这事本就是我义亲不对在先,如此作为,一来损及王府清誉,二来也伤了郡主的闺誉,臣妇的是非还是很清明的。”林珑忙表态,“不过也有个不情之请,请王妃念在臣妇与郑家是义亲,关键时刻还请高抬贵手。”说完,她起身屈膝在这清王府的面前。 那天丈夫就与她说过,不管她暗地里多么使劲地坏了郑家的事情,但表面上仍然要说上一两句维护郑家的话,至少不能给人太过凉薄之感,毕竟这义亲广为人知。 清王妃忙起身扶林珑起来,拍拍她的手臂,“叶夫人真是情深意重,郑家得了你这么一个义女真是九世修来的福份,也罢,王爷那儿必定震怒,到时候我敲敲边鼓,尽量不让郑家伤筋动骨太严重。” 林珑忙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看着清王妃,“谢过王妃成全。” “说来还是我们清王府要谢谢你,免了慧明一劫。”清王妃拍了拍林珑的手。 “臣妇这不过是凑巧罢了。”林珑谦逊道,“若不是刚好在了现场,只怕还不知道郡主被人算计,我这心一直到现在都不安呢。” “本王妃都明白的。”清王妃道,林珑的左右为难她还是了解的。 两人正聊着,清王爷就怒气冲冲地过来,要对林珑兴师问罪。 清王妃忙起身挡在前面,“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她,慧明如何认识那伪君子?”清王爷仍旧一脸怒气地瞪着林珑。 “父王,我不是说了,这不关叶夫人的事情,她又不是郑华翰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由侍女急着扶过来的慧明郡主急忙道。 “这次我也站在慧明这边,王爷,你的脾气要改一改了,不问青红皂白乱骂一通,叶世子夫人何错之有?”清王妃干脆唤了声世子夫人,点醒丈夫,林珑身后还有一个偌大的襄阳侯府。 清王爷仍旧气呼呼地瞪着林珑。 林珑也没有完全躲在清王妃与慧明郡主身后,而是屈膝跪下,“王爷,臣妇确是有失责之罪,义亲也是亲,但这件事的发展臣妇始料不及,要不然,必定不会让郡主的闺誉受损,还请王爷明察。” “父王,你听清楚没有?胡乱骂一通,这次错的是姓郑的,不是叶夫人,若没有叶夫人,你女儿只怕现在还身陷在郑家。”慧明郡主还是感念林珑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撑着瘸腿上前欲扶起林珑,“叶夫人,你赶紧起来。” 林珑不为所动,只是抬眼看向清王爷,这王爷脾气不好,她上回就发现了。 清王妃也帮腔道:“好了,王爷,你要吓着人家姑娘家了,回头叶世子必定与你没完。” 清王爷冷哼一声,随后才冷硬地道:“起来吧,好端端地结了那么门义亲,这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珑不吭声,借着慧明郡主与侍女相扶站了起来,她还没站稳,身子就被一只大掌扶住。 这熟悉的气息,不用问她也知道来者是叶旭尧,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忙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丈夫冷然的面孔。 九王爷这才踱了进来,“子阳,你走这么快做甚?王叔也不会吃了你的娘子……”一进来看到首座上的清王爷,忙拱手为礼,“王叔。” “哼!”清王爷仍旧臭着一张脸,“背后又在诋毁我?” “侄儿不敢。”九王爷笑嘻嘻道。 叶旭尧扶着妻子走向清王爷,行了一礼后道:“王爷,这件事臣已听说,与臣妻无关,再说那天玉肤坊开张,九王爷可是全程都在场的。” 九王爷一脸的苦笑,虽然早就看出了郑华翰野心不小,却没有想到居然把主意打到皇室之女的头上,“怪我,怪我这个堂兄有失察之罪,叶夫人根本就是引荐慧明与玉肤坊的另一东家见面罢了,这是女儿家的正常交往,谁会知道还有人抱有狼子野心做这龌龊事?外头的流言很快就会散了,想来也是郑家所为,就为了坏慧明的闺誉,好逼慧明下嫁。” “卑鄙。”慧明郡主还没想到流言从何起,现在听了堂兄的分析,忍不住握紧拳头,上前鼓动她父王,“父王,您一定要给女儿出一口气,我要他郑家永远也踏不进京城一步。” 郑华翰越是想要将他爹调来京城升官加爵,她就越是不会让他如愿。 “那是自然。”清王爷冷冷地道,敢欺他女儿,就要有必死的觉悟,目光看向叶旭尧与林珑的时候,倒也心平气和了,“此事确是本王鲁莽了,怪错了叶夫人。” “王爷知道就好。”叶旭尧淡然回应,半点谦虚也没有,“臣的妻子胆小不经吓的,还请王爷注意一下脸部表情。” 清王爷被他的态度气得又要吹胡子瞪眼睛,这小子就没有一次是不气人的?目光溜向林珑,这小妇人哪一点看来不经吓?在他看来那是无畏无惧得很,被他瞪了那么久,仍能面不改色,照他现在看来,这对夫妻才是那气死人的主儿。 林珑一脸无辜地站在丈夫的身边,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她怕什么? “王爷,有些话子阳本来不当说,这回确是臣妻那义兄做错了,只是请王爷看在臣的份上,惩罚可以有,但还请王爷留其一口气。”叶旭尧适时地道,意思是不要赶尽杀绝。 清王爷表情凝重地扫过叶旭尧那张淡漠表情的脸,看来这年轻人不是无的放矢,自己若是做得太过份,叶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也对,他的妻子以郑家义女的身份嫁他,就不得不顾这么义亲的死活。 “本王心中有数。”他沉声道。 叶旭尧微晗首,“谢王爷。” 九王爷却是淡定地喝茶,对于郑家是死是活并不感兴趣,若非叶旭尧坚持,他并不想走这一趟,只是可惜郑华翰一个人的错却要全家人来偿,不由得思及那可怜虫,错生在了郑家。 叶旭尧与林珑在清王府再坐了一会儿即告辞离去,坐上马车,叶旭尧吩咐赶往郑家,这门义亲果然就是麻烦。 林珑乖乖地坐在那儿,看到丈夫吩咐完,立即端茶给他狠腿道:“夫君,喝茶。” “你啊,就是会惹麻烦。”叶旭尧没好气地接过她手中的茶。 “放心好了,郑家不会知道我在背后演的角色,在这件事上他们还要感谢我们来帮其说好话呢。”林珑忙道。 叶旭尧瞪她一眼,“你现在还不知道反省?” “知道,知道啦。”林珑敷衍道,就算再麻烦,她也不能看着权英姿上当受骗。 叶旭尧一听就知道她没诚意悔改,这丫头真真让人头疼,还是喝口茶水降降火吧。 两人到达郑家的时候,郑家一片愁云惨雾。 郑夫人气得卧病在床,郑华翰被打成猪头也卧病在床,惟有郑南珠与郑西珠两人忙上忙下侍候着,府里被打伤的人也不少,光是大夫都请了三个。 林珑到里屋去看望郑夫人,“义母,您好些了吗?” 郑夫人一看到林珑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手,“珑姐儿,你可来了?慧明郡主那儿……” 林珑微垂头,“义母,您先别动气,我刚从清王府过来,唉,这回好话都说尽了,清王府还是要追究……” “怎么会这样?”郑夫人抚额一脸的纠结痛苦,以及心头的绝望又更深了一层,一阵晕眩,险些又要昏过去。 “义母……”林珑忙又给她抚了抚背,看到她的情形好了不少,这才再度正色责道:“若不是这回那么巧听到义兄与我表姐的对话,我还不知道义兄是打了这样的主意?义母,就算是王爷这高贵的身份想要娶这么两个嫡女为妻妾也要掂量掂量,义兄他怎么……”似难开口,最后还是不留情面地道:“怎么就这么不自量力?原本我信了义母所言安抚好英姿表姐,这才两天就有这变故,我都不知道要以怎样的面目去见我大舅母,这回还不得被她怨死……” 郑夫人一脸的青白交错,林珑与她不过是义亲,说难听的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回自家确是害惨她了,“珑姐儿,你怨我这义母我也认了,但我们郑家在京城无根基,你要不能不顾我们两家以往的情谊,现在我们能靠的只有你……”说得急了,她还哭了出来。 林珑忙掏出帕子来将郑夫人眼里的泪水抹去,“义母,我若不念这份情,这会儿也不会再登你家的门庭,过河抽板不是我的风格。” “我晓得,晓得的……”郑夫人呢喃道,这场变故让她瞬间老了十岁。 林珑看她精神不振,惟有扶她躺下,“义母,你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别把身子拖垮了,不然这是雪上加霜。” 郑夫人嘴唇嚅动了一会儿,却是没再说什么,虽然林珑动作神态似没变,但她却感觉到她的疏离,也对,自家那般设计她的表姐,换成谁也高兴不起来,现在越想越觉得是作孽啊。 林珑看到郑夫人似睡着,这才轻手轻脚地掀帘子出去,看到郑南珠在外面悄然抹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看了非但没有同情,心下还颇为厌恶,她又不是男人,哭给她看有什么意思? “林妹妹。”郑南珠忙起身,把手里的帕子一藏,只是红红的鼻头与眼睛,透露出她刚哭过的事实。 “郑二姐。”林珑上前。 今天她是打着找郑南珠的幌子到郑家来的,与郑南珠见了面后,慧明郡主方才到访,而且二话不说就让人扶她事先与权英姿约好的门口听壁角,其间郑南珠一直被钳制住,更是连通风报信的可能也没有。 “林妹妹,令表姐这可恶的举动,你事先到底知不知道?”郑南珠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慧明郡主会知道一切? “我若知道早就制止了,那会儿我与你不也一道被慧明郡主的人制住?郑二姐现在是怀疑我吗?”林珑俏脸一沉,“亏我还在清王府顶着清王爷的怒气为你们郑家说好话,到头来我居然还被你怀疑上了,真是吃力不讨好。”随后冷冷一笑,“你们把京城贵女想得太简单了,与她们交往少一分精力都不行,你们倒好,还想要一箭双雕,你当京城是苏州城?” 林珑先发制人把郑南珠噎得发作不了,脸色更是难看得很,身子撑不住歪了歪,最后只能用手扶住椅把处才能平衡。“为什么会这样?” “我现在也与你一样迷茫得很,我那表姐的性子随了我的外祖父,她岂是吃了亏就会忍的主儿?当初你们要求娶她就要一心一意对人家,三心二意换成二姐你,只怕也不屑,更何况身为伯府千金的我表姐。” 林珑义正辞严地指责郑家,当着郑夫人的面,她还敬她是长辈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可面对郑南珠,却无须再忍畅所欲言便是。 郑南珠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她好歹与我哥有过一段,为何要这般绝情?那清王府不好惹,既然与我哥情已断,安心地退下就是,为何要设这个局……” “那是她不甘心。”林珑怒声道,“郑二姐,由头到尾你都没有反省过吗?就因介绍你们与慧明郡主相识,我就受了清王爷一顿气,我又何辜之有要受这无妄之灾?”说到底,她没欠郑南珠一分一毫,反而郑南珠还欠她一份人情,是她将她脸上的雀斑去除的。 郑南珠一时间哑口无言,一向能言善辩的她这会儿却是说不过林珑。 林珑看了她一会儿,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即掀帘子出去。 她才刚出房门,就隐隐约约听到郑夫人的怒喝声,“郑南珠,你给我滚进来。” 很明显,郑夫人刚才并未睡着,而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很可能她也心存疑惑,所以也趁机借女儿的口问出来解惑,只是她没有料到女儿会与林珑闹得这么不愉快。 ------题外话------ 十一点左右有二更,待会儿见!   ☆、第六十三章 教训(二更) 这郑家的人一再地令林珑心寒不已,朝那屋子冷冷一瞥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去,赶紧去拉丈夫回家也好过在这儿憋着气。 她刚走到郑华翰院子的拐弯处,就遇上了在廊下站着唉声叹气的郑西珠,“三妹?” 郑西珠听到她的声音,忙转头看向林珑,小声地唤道:“珑姐。” “怎么站在这儿?可是你哥又给你脸色看了?”林珑皱眉问,郑氏兄妹都令人相当的不齿。 郑西珠摇了摇头,“还好,我已经习惯了,他现在被毒打一顿,自然要拿我来撒气,不碍事的,反正他也不敢真做得太过份……” 林珑看到郑西珠这副样子,心里难免有所忧心,在这件事上郑西珠出力不少,看了看四周没有多少侍女,她吩咐香椽与素纹到远处站着把风,握住郑西珠的手,低声道:“三妹,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你现在愿意跟我走,我来想办法带你出郑家……” 权英姿与郑华翰来往的证据也是多得郑西珠才拿到手,不然那些诗信真流落出去,权英姿的闺誉就完了,无论如何,不能扔下郑西珠来背黑锅。 “珑姐,不要,这时候我不能走,不然他们必定怀疑我与你。”郑西珠忙低声制止,“放心,我做得很隐秘,他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毕竟……”嘴角凄凉一笑,“他们从来不当我是人来看,在他们眼里,我与下人差不多,不过也好,正正因他们都看不起我,才会被我在后面捅了一刀。”说到这里,她笑得很解气。 嫡母的伪善,嫡兄嫡姐的装模作样,她全然明白,既然如此,就大家都一起不得好罢了。 林珑隐隐察觉到她那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这义妹会帮她很大程度也缘于郑夫人的忽视,“三妹,你还好吧?” 郑西珠听到林珑担心的话,这才意识到她把真实情绪发泄出来,脸上又红又窘又怕,这是她的隐秘心事,忙低垂着头。 “三妹,你别怕,我答应你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林珑保证道。 不得不说庶出有可恶者,也有可怜者,但更多的是不甘心者,她很庆幸丈夫承诺过她不会生庶出子女,这样也免了她将来的儿女要与庶出的争斗。 “珑姐,让你看笑话了。”郑西珠把鬓边碎发拨到耳后,腼腆一笑。 林珑看她暂时没有离去的意思,“也罢,不过郑家接下来必定日子不好过,如果他们为难你,或者容不下你,你就暂时到我那儿去或者躲到玉肤坊去也可。” 郑西珠扬起笑脸,“珑姐,你真好。”她蹲下来摸了摸大黑的头顶,狗儿享受地呜呜叫,“有大黑在,他们不敢轻易伤害我,大黑会咬他们。” 林珑也蹲下来摸了摸狗儿油光滑亮的皮毛,当日若不是她同意,郑西珠也是不能带这狗上京,好在一路上,这狗也没添多少麻烦,反而夜里看守行李很是尽职,是条好狗。 姐妹俩聊了几句,这才再度转到郑华翰的厢房。 还没推门进去,两人就听到叶旭尧冷声道:“郑兄,郑巡抚要调到京里来估计要泡汤了,不是我说你,这次是你做的不地道。” 郑华翰似乎想要回答,不过传到她们耳里的却是“嘶”的一声,显然受伤很重。 林珑掀帘子进去,“夫君,义兄。”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站起身来走向妻子,随意问了几句。 林珑一一做答,无非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义妹,你来了?”郑华翰还是努力挤出一句正常的话。 林珑这才看向郑华翰,这在苏州城迷倒不少城中少女的翩翩佳公子,如今脸肿成猪头,看那绑好的手臂,明显是骨折了,这权家表兄下手真狠,她看了都要呲牙。“义兄,你这伤不碍事吧?” 郑华翰的脸色一阵尴尬,努力用平常的样子道:“不碍事的,养养就好。” “唉,其实你若对我表姐一心一意,要我大舅母同意必不是难事,如今这样,不但不能结成亲家,只怕往后要成仇口了。”林珑也不避讳直言相告,要郑华翰有心理准备迎接清王府与权家的报复。 郑华翰的猪头脸就算就再难看现在也看不出来,“义妹,你……”能不能帮帮…… “义兄,我与夫君已经尽力了,如果只有一家还好,现在看英姿表姐与慧明郡主的样子,估计要联起手来,我们就算能帮,也是能力有限啊,王爷连我也责骂了一通,唉……”林珑长长一声叹息,表明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郑华翰也知道,现在林珑是左右为难,“都是义兄牵连你了……” “我记得在苏州时义兄是何等的英姿?为何到了京城就这般没出息呢?”林珑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女儿家的尊严都被你踩在脚底下,你让她们如何甘心?都不是一般富户女,义兄你这次闯了大祸了。” 郑华翰被林珑这般数落,心里哪能好受?现在大错已铸成,他又被打成这样,短时间内也不能出门走动,心里越发迷茫。 叶旭尧上前拉回妻子,“明天我与娘子要到庄子去住几天,郑兄,你还是好好养伤吧。”转头对林珑道:“我们走吧。” 林珑点点头,与郑华翰话别后,再与郑西珠说了两句,这才走出郑华翰的院落,沿着来时路出去。 去了清王府,又来了郑家,装装样子也还是要去一趟权府的,夫妻二人如赶场般又赶去了淮阴伯府。 伯府里面倒是一切如常,叶旭尧径自去拜会老伯爷,林珑却是独自去与权吕氏会面,这次不会再有剑拔弩张的场景。 权吕氏笑容满面地亲自下台阶去迎接她,“我还在想你这大功臣什么时候会到?怎么来得这么迟?” 林珑脸上也轻松许多,把之前的事情都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活该,这等人就该阉了送进宫里去。”权吕氏怒骂一句,拉着林珑掀帘子进里屋,然后又是上茶又是上糕果的,热情写满脸上。 “这回他吃了教训,应该不会再犯了。”林珑听这大舅母说得粗鲁,一时间还颇为不适应。 权吕氏仍旧不以为然,“就他那熊样能改?我说太阳打西边升起也会成为事实,外甥女儿,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别搀和了。” 林珑也正有此意,遂将明儿出发到庄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是早就订下来的计划,正好,我们先离京避一避。”郑家是要受教训一次才能学乖,只是不知道这惩罚会到什么地步,反正不出人命即可,其他的她也管不来。 权吕氏一听就知道他们夫妻的用意,“那霍香玉明儿出阁,正好,你们也没有必要给她好脸看,避开也好。” 林珑笑了笑,并没有把话题都绕在霍香玉身上,反正明天的婚礼成与不成还两说呢,别跟她说这霍香玉看上了三房的叶旭琛,那是不可能的,她领教过霍香玉的偏执,这女人两眼只会盯着她的丈夫看。 她与权吕氏这大舅母说了几句,看到表嫂权包氏进来,知道人家婆媳怕是有话要说,她坐在这儿倒是不太合适,遂起身,“我去找英姿表姐说说话。” “表妹这么快就要出去?可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权包氏掩帕一笑。 “表嫂说笑了。”林珑与这包氏不太熟,所以也没有多少交谈的兴致,说到底又挂念权英姿,还是过去看看为妥。 说完,她娉婷一笑,旋身就出了这屋子。 “这表妹,成了亲还是这样的性子,只怕在叶家也要受罪了。”权包氏坐到之前林珑的位置上。 权吕氏斜睨这儿媳一眼,“这些事不到你管,就别多嘴,再说珑姐儿那性子没人能欺得了她,对了,姿姐儿这事你们可不许外传。” “儿媳晓得。”权包氏对于婆母吹捧林珑一事不以为然,一个新媳妇哪能不吃上几次亏,她也是成亲生了孩子才能搏得权吕氏这婆母的好感,遂把心思拉回来专心说家事。 林珑随着侍女到达权英姿的闺房,还没有掀帘子进去,就闻到一股纸张烧焦的味道,急忙把帘子一掀,“英姿表姐?” “表妹,你来了。”权英姿抬眼看了看她,继续低头烧着纸张。 林珑上前拿起来一看,全都是些郑华翰写给权英姿的情诗,曾经权英姿为了捍卫它们而拼命,如今却要亲手毁去,这时候最痛苦的还是权英姿。 权英姿夺去她手中那些情诗,“我不打算留来堵心,还是烧了一了百了,以后也不会再心烦,你说我那会儿怎么就这么蠢?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 “那些事都过去了。”林珑开解道。 权英姿把一双新做好的鞋子也扔进火盆里面,看得出来这是她用心做给郑华翰的,当时的爱意,如今焚烧的恨意,女人的一颗心也千疮百孔。 林珑没再说话,坐在那儿陪着她焚烧这些信物,也许有了这个告别的仪式,权英姿才能活得更滋意些。 两人坐在地毯上,气氛很沉闷,只有火中发出“嘶嘶”声震着耳膜,好一会儿后,这声音很快就消弥下去。 “这回郑家应该无翻身之力。”林珑道。 “谁在乎?”权英姿仍旧难掩一脸的怒意,“他们越惨我越开心,最好连他们老爹的官位也保不住,我更开心。” 林珑深深觉得,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女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在权家用了晚膳,两人方才起程回去叶府。 刚下了骡车跨进南园,就看到有人从暗处闪了出来,吓得林珑拍了拍胸脯缩往丈夫的怀里。 “尧大哥,尧大嫂子。”那黑影忙站稳,出声唤他们。 林珑定睛看去,是三房的叶旭琛,都这时候了他在这儿做甚?这天已黑,他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很吓人的好不好?思及此,顿时没好气地看着这叶肖氏生的三房长子。 叶旭尧脸有不悦,毕竟这样会吓到林珑,他握紧林珑的腰肢,“你明儿就要当新郎倌了,这会儿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准备,来南园做甚?” “尧大哥,我们能不能进去说话。”叶旭琛开口道。 林珑不做声,两眼看向丈夫,这可是他家的亲戚他做主。 叶旭尧沉吟半晌,开口道:“进来吧。” 叶旭琛得了长房大哥的同意,立即跟在夫妻二人踏进南园。 此时的南园灯火通明,到处都能看到下人来来往往,毕竟主子这时候回府,大家都得在岗位上等宣。 到了楼下,叶旭尧吩咐香椽与素纹侍候林珑上楼,自己在一楼的厅堂接待来访的叶旭琛。 林珑看了一会儿,心下有几分担忧,“夫君?” “没事的。”叶旭尧拍拍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道:“你先回去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林珑一听,俏脸红透,暗地里轻掐他一记,与叶旭琛客套一句,这才转身噘着嘴上楼去。 叶旭琛见状,不禁感慨一句,“你们夫妻真恩爱……” 林珑隐隐听闻,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新婚夫妻不恩爱,是不是想要咒他们?她不喜欢叶肖氏这三婶母,自然也不太喜欢叶旭琛这堂弟。 回到楼上,她开始洗漱沐浴,奔波一天实在累了,泡在浴桶里舒服得很。 临沂伯府,躺在床上的霍香玉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动弹,但这不妨碍她的好心情,抚摸着手中桃红色的嫁衣,虽然不满意这色彩,可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她会令它们变成大红色。 “玉姐儿,你就真的不改变主意?”霍周氏忍不住再问,希望上天可怜可怜她,让这孙女回头是岸。 “祖母,你每天都说烦不烦啊?”霍香玉忍着怒火斜睨了一眼祖母,“我嫁的又不是三房那个软脚蟹,明天,我就能与叶大哥双宿双飞了。”把嫁衣放在身上比了比,“祖母,好不好看?” 希望叶肖氏和叶旭琛这对母子不要让她失望,不然她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六十四章 劫持 林珑泡完澡后,随意地把抹胸穿上,再套了件秋香色的外衣,头发松松垮垮地走回卧室,正要坐下来整理秀发,香椽就上前低声道:“大奶奶,商嬷嬷在外求见。” “她有什么事?” “这个她不肯说,说是要面见大奶奶才能说。” 说起来,香椽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好歹是大奶奶面前的第一红人,这商嬷嬷实在太不给她面子,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告诉她的? 林珑示意素纹给她整理秀发,挑眉道:“让她进来。” 商嬷嬷在外得了准信儿,这才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大奶奶。” 林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反正就寝在即,也没有必要弄什么复杂的发式,招手让商嬷嬷上前来,“嬷嬷有何事?” 商嬷嬷顾虑地看了眼一左一右站着的香椽与素纹,以及一旁铺床的如霞和如雁,眼角再瞄了瞄关窗子的绿春和绿秋,最后再回头看了眼林珑,意思是要单独说话。 林珑微皱眉,历来不太喜欢这下人搞得神秘兮兮的,遂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香椽与素纹不满地瞥了眼商嬷嬷,这老女人太没眼界力了,走了个金嬷嬷,迟早也要把这老女人弄走,带着一肚子不满退了出去。 “商嬷嬷,你到底要说什么?”林珑也心下不满,最好是天大的事情,不然她可真要将这商嬷嬷划到黑名单上。 商嬷嬷弯腰凑向林珑,在她耳边悄语一句。 林珑面容一怔,随后眼里略有喜意,若不是这商嬷嬷心细,她也就忽略了过去,立即就答道:“好像真的迟了几日,你确定?” “大奶奶,老奴还没能确认,不过这时候要提醒大奶奶为好,再迟些日子就能肯定了。”商嬷嬷咧开嘴笑道。 林珑想想也是,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这才低声沉吟道:“府里人多嘴杂,这事不要张扬出去,连太太那儿也不要说,不然若是空欢喜一场,我可要丢了颜面闹了笑话。” “大奶奶放心,老奴的嘴密实得很。”商嬷嬷拍胸脯道。 “那就好,这段时间有劳嬷嬷多费心了。”林珑笑道,“我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嬷嬷既然是太太派来的,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商嬷嬷忙谦逊几句,不过看她的脸色,对于这几句话还是相当受用,来了林珑这里有段日子,初时还想着倚老卖老,后来看到来头更大的金嬷嬷的下场,她就夹着尾巴做人,对那几个大丫鬟也恭维起来,这会儿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 “谢大奶奶,不过大奶奶现在还是要提防一下爷,不能让他再放肆了。” “我晓得。” 林珑脸上的笑容渐盛,与商嬷嬷说了一会儿话,这才重新把那六大丫鬟唤进来,看着一溜排站的侍女,手指了指商嬷嬷,“从今儿个起,你们都要听商嬷嬷调遣,穿衣、香熏、吃食等更要过问她才能确定。”不顾那几个大丫鬟变了脸色,她朝商嬷嬷道:“明儿就要出发到庄子去,嬷嬷先回去收拾东西与我们一道过去。” “是,大奶奶。”商嬷嬷立即应声,这回她走路都带风,憋屈了这么久,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香椽与素纹瞥了一眼这装模作样的嬷嬷,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竟让林珑如此重用她? 等她掀了帘子出去,香椽上前道:“大奶奶,您真的让她往后在屋里侍候?” “有何不可?嬷嬷上的年纪,知道的也多,你们以后多与她学学。”林珑重新整理秀发,“去楼下看看,那琛大爷走了没?” “是,大奶奶。”香椽没好气地应声。 林珑瞟了她一眼,“好了,就你事多,不过是提拔了个老嬷嬷,你就吃醋了?” “奴婢不敢。”香椽见林珑也不动怒,这才大着胆子抱怨了一句。 林珑笑道:“好了,我重用商嬷嬷自然有我的道理。” 香椽没敢再说些抱怨的话,见好就收,起身掀帘子出去到楼下看去。 林珑却是清点要带的东西,之前就收拾妥当了,临出发之际自然要再清点看还缺了些什么,赶紧添上。 没一会儿,香椽就进来回禀,“大奶奶,爷与琛大爷出去了,他让奴婢转告大奶奶一句。” “出园子了?”林珑皱眉问。 香椽点了点头,“大奶奶要不要去把爷追回来?” 林珑不太放心地在屋子里踱了踱步,三房的人在成亲前这一夜过来,总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咬了咬指甲,“我们先等一会儿,若是爷还没回来,我自然连夜去向三婶母要人。” “大奶奶,爷办事从不出错,您不用太担心。”素纹劝说一句。 林珑却是眼眉直跳,不安地抚了抚眉。 “大奶奶哪边眼眉在跳?”香椽关切地道。 “右边的。” “左跳财,右跳灾……” 林珑听到这话,不悦地朝多嘴的如雁看去。 如雁缩了下脖子,她不过是一时嘴快没能收住,并不是有意要咒大奶奶的。 “别瞎话,香椽、如霞,你们二人在外等爷回来,一进园子就立刻进来回禀我。”林珑吩咐。 两女忙应声,立即结伴掀帘子出去。 林珑哪怕身子疲累也没心思上床先睡,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步,最后坐在罗汉床上,用手支着额看着窗外之景,朦朦胧胧地打了个盹。 感觉到有人推她,忙睁开眼,她看着推她的素纹:“爷回来了没有?” “还没,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素纹尽职道。 “大奶奶别太忧心,这对身子不好,爷只不过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转。”商嬷嬷劝道,心下却认为林珑太年轻经不了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偏还为此烦恼不已,就像一天都离不开男人的女人似的,等将来爷纳了妾,大奶奶该如何自处才好?越想她越忧心。 林珑却没有心思与她辩论,“不碍事的。”起身吩咐,“素纹,去把披风拿来,我去一趟三婶母那儿,哪有天入黑了把人唤去不让回来的道理?” 商嬷嬷颇不以为然,觉得林珑小题大做,不过她刚上位,不好忤逆林珑的命令,所以也只好在一旁敲敲边鼓。 林珑拢了个矮髻,将披风系好,这才掀帘子出去,这会儿的晚上很是寒冷,风儿一吹,有好些个不耐冻的侍女都搓着手,早晚的气侯变化极大。 林珑却是急忙下楼梯向外面而去,院子里因为她的命令还是灯火通明的,她正要穿过回廊走向拱桥去,却见到有身影影绰绰地匆匆而来,似有几分眼熟,试着唤道:“夫君?” “娘子,这么冷的天,你还跑出来做甚?”叶旭尧不悦地道,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她抱住往楼上去。 林珑两手攀着他的脖子,闻到熟悉的气息,这才感到心安,“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也不晓得人家会担心。” 那叶旭琛要娶的是霍香玉,这让她能放心吗?那个变态疯狂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叶旭尧脚下步子加快,“我们进屋再说。” 林珑遂没再吭声。 等进了里屋,林珑被叶旭尧放在罗汉床上,听到他正吩咐侍女烧热水准备沐浴。 “你还没跟我说出了什么事?”林珑不依不饶地上前追问。 叶旭尧却是环住她的肩,“你先回床上躺着,等我清洗后再来与你细说。” 林珑看到他已在眼前,这才没再坚持,先去暖被窝。 在等丈夫回来说话之际,她却困过头先行睡了过去。 叶旭尧带着水汽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妻子的玉体横陈在床上,小脸埋在锦被里呼吸绵长,不禁摇了摇头,这丫头没等他就先行睡了过去。 把外衣卸下,他走向床,将妻子的睡姿摆好,这才躺上去,盖好锦被,刚要把妻子的小身板揽到怀里,她就已自动自发地往他怀里钻,微热地呼吸喷在脖子上微有些搔痒。 带着一分宠溺,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才把烛光熄灭,闭上眼睛睡去。 翌日天大亮,林珑在叶旭尧的怀里醒来,不禁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能确信他还睡在她身边,毕竟她每次醒来他都已不在,除了新婚那几天和休沐日。 她仔细地在晨光中打量他的样子,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俊美,让她看得渐渐入了迷,随后感觉到他的大掌在抚摸自己的脖颈处,这才意识到他已醒来,不过这人有起床气,并没有直接睁开眼睛,反而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需索起来。 林珑忙推开他,“别闹了,天都大亮了……” “来,乖一点,这是你昨儿欠我的。”叶旭尧这时候睁开眼睛,因刚醒,声音略为沙哑。 林珑俏脸一红,“谁欠你了……唔……” 她的抗议声被他吞吃入肚,早上的好春光还是不要辜负的好,叶旭尧心想。 门外的商嬷嬷听到里屋有隐约的男欢女爱的声音传出,不禁有几分着急,这大奶奶怎么不听劝?不过她学乖了,不能在这上面破坏大爷的兴致,不然她吃不了兜着走。 香椽与素纹见怪不怪,互相看了眼商嬷嬷,两人极有默契地去打热水,待会儿大爷准要唤人端进去。 等林珑梳洗齐整出现在人前时,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后的事情了,她不满地瞟了眼一脸魇足的丈夫,真是个坏人。 商嬷嬷在上早膳的时候,悄然与林珑道:“大奶奶,您怎么还……” “嬷嬷,我心中有数,你无须着急。”林珑道,今儿个早上她就没有让丈夫闹得太过,并且不许他再压着她,虽然丈夫微有疑意,她却不解释,好在丈夫也不是很在意,八成以为她想要尝试新姿势。 “大奶奶千万要当心才好,若有个万一,老奴就算再难过也不及大奶奶万一。”商嬷嬷不禁概叹年轻就是好,能这般放肆地享受男人的侍候。 林珑俏脸一红,随后脸色有几分凝重,看来是时候要在这方面节制一二了。 两人用过早膳,叶旭尧指挥匪鉴等人把收拾好的箱子抬到马车里面去,然后才携着林珑往叶钟氏的院子去。 林珑在昨儿夜里就吩咐好了,身边的人仅带上香椽、如雁、如霞和商嬷嬷,反而把素纹与绿春、绿秋留下守院子,他们一出门,素纹就是节制这帮下人的头头。 素纹对于没能跟林珑到庄子去的不满只能压下,恭恭敬敬地送了两个主子出门。 等到骡车看不到了,她这才转身吩咐人把院门关上,“往后出入院子都要向我汇报,大爷和大奶奶不在,你们都皮给我绷紧点,别惹出了乱子。” “是,素纹姑娘。”一众下人都忙应声。 绿春与绿秋两人都红了双眼,她们似乎不太得大奶奶的重用,这次也没让她们跟去。 “哭什么?”素纹不悦地喝了一声。 绿春与绿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不吭声。 “把这院子守得铁桶一块不出乱子,大奶奶回来瞧见,这就是立功。”素纹板着脸训斥这两个不成材的。 “素纹姐姐,我们知道错了。”绿春与绿秋小声地道,心下是认可了素纹的决定。 此时的林珑正在叶钟氏的院子听她的吩咐,一边点头一边表示会上心。 而外面的厅里,叶明恂却是训斥长子,“家里正值多事之秋,你倒好偏向圣上告假到庄子去住一阵子,你是不是不把我这当爹的气死,你就不甘心?” “我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话,爹,你会长命百岁的。”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 “你,你这个逆子。”叶明恂愤怒地大拍桌子。 叶旭尧微掀眼帘看他,“爹有心思教训我,还是先去管管你那堆烂事,我可告诉你,这事不能捅到我娘的面前,若我从庄子上回来仍旧看到现状,儿子不介意代劳。” 叶明恂睁大眼睛,这回哪敢再拍桌子,“你知道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三叔父晓得,儿子知道也不出奇。”叶旭尧觉得他老爹还是蠢笨多于精明。 叶明恂在儿子的面前失了面子,怒哼一声,“你别那么得意,好歹还是你的……” 叶旭尧抬眼冷冷地注视他,似乎只要他敢说一句让他觉得不中听的,就别怪他这个当儿子的心狠。 叶明恂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这儿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遂话锋一转,“今儿个是你三叔家办喜事,你也不喝杯喜酒再出发……” “不了,又不是娶正经媳妇,不过是个破烂货,好听叫侧室,实则还不是妾。”叶旭尧不留口德地批评。 叶明恂说不过他,遂一拂袖子出去,还是去看给他怀儿子的洪姨娘要紧,现在他是万分希望再添一个老来子的。 叶钟氏待丈夫出去了,这才着人把儿子唤了进来,“你怎么与你爹闹不愉快?隔着这老远我都听到你爹的吼声。” “没事,儿子只是据实而言,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叶旭尧避重就轻,拉着妻子起身,正要告辞离去。 偏在这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侍女急忙掀帘子进来,“大爷,大奶奶,老太太请您们俩过去回话。” 叶旭尧的嘴唇紧抿,林珑瞄了眼丈夫,他不动,她自然也不动。 叶钟氏万分不悦,这个老妖婆又想做什么?遂也起身道:“我且随你们过去,她若为难你们,还有我来顶。” 叶旭尧这才拉着妻子随母亲到了叶秦氏的院子。 叶秦氏的伤口早就好了,这段时间为了与三房筹谋又为了稳住霍家,她一直抽不出手来整治林珑,只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他们到算私溜,在她眼里,这就是私溜。 一旁的叶肖氏仍旧抹了抹泪水,她身边坐着额头有伤表情不振的叶旭琛。 “老太太,您看看这还有天理吗?他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家琛哥儿是无辜的,他今儿个还要当新郎倌……” 叶肖氏的哭声,三人还未进来就听得真切。 “尧哥儿,你来得正好,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要把琛哥儿的头打破,他可是你的亲堂弟。”叶秦氏怒气冲冲地质问出声,“那个霍香玉也是你不要了,你弟弟为了你才屈就……” “哟,老太太这话说得让人憋屈,什么叫为了我家尧哥儿?那分明是他要当孝子孝顺他爹娘,这可不能混为一谈,那霍残废与我儿可没有半分关系?”叶钟氏不肯吃亏,立即反唇相讥。 叶秦氏老脸涨红,这是被气的,自打分家,她也发现这长房儿媳没有以前恭敬,越发讨人嫌。 “大嫂,我问你,你的儿子打伤我的儿子这条数如何算?”叶肖氏站起来质问,“他今儿个可是要当新郎……” 林珑觉得这三房越发面目可憎,亏这叶旭琛长得似白面书生般温文尔雅,原来也是个龌龊之辈,斜睨一眼老神在在的丈夫,看丈夫这样子,这叶旭琛的伤应与他无关,安心之余,她抿紧唇在一旁看戏。 “三伯母想如何?”叶旭尧淡问出声。 “尧哥儿,这事是你理亏在先,如今这婚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新郎倌还是你来当吧。”叶肖氏冷笑道,“当明面的还是私下的,你挑一个,别说婶母亏待你……” 叶钟氏听闻却是再也坐不住,“叶肖氏,这是绝无可能之事,你别想要我们大房替你们三房收拾烂摊子,把那烂货往我们这边推……” “我问的是尧哥儿,不是你。”叶肖氏这回半步不让,眼里更是有鄙夷之光,有这心思还是先去管管自家丈夫的烂事更好。 叶钟氏胸口憋着闷气,为这事她私下里遣人去查,可叶明恂捂得死死的,他身边的小厮一句话也不透露出来,这叶明恂欺她太甚?想起就要咬牙切齿。 林珑心里也憋气,这算什么烂事?香的臭的都往他们这里堆,亏得这三婶母母子想得出来这招。 “琛弟,我且问你,你的额伤真是我害的吗?”叶旭尧声音一重问道。 一向在父母的羽翼之下的叶旭琛身子一震,面有难色,不敢接触叶旭尧的眼神。 叶旭尧看着他那窝囊样,脸色越发阴沉,昨天夜里这堂弟找了个由头要他到他那儿喝酒,说是几介堂兄弟聚聚,他也想看看他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遂点头欣然前往。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酒菜里面下药,他一吃就吃出味儿来,不动声色地问了几句,这小子还不敢直言相告,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二叔家的衍堂哥、然堂弟等人很快就到,他们哥俩先喝,就当是给他明天成亲壮胆。 他看到这小子还想装疯卖傻,遂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当场揭穿他的阴谋,这小子方才变了脸色,跪在地上求他帮帮他,他不想娶霍香玉那残废,他有心上人了,他的心上人说有她没有霍香玉,有霍香玉就没有她,他这也是出于无奈。 他一脚踢开他要走,只冷冷地抛下一句,“不想成亲,那你逃婚得了。” “不行的,不行的,尧大哥,我若走了,我爹娘怎么办?现在霍家拿那事要胁我爹娘……” “既想要当孝子又想要占尽好处,琛弟,这世上哪有这么两全的事情?” “尧大哥,那霍香玉情倾的是你,只要你肯娶她一切都好说……” “所以你在我酒菜里面下药,好等明天让我当替死鬼替你洞房,全了那残废的心?” 叶旭琛在他的咄咄逼人之下,顿时哑口无言,他冷笑一声当即拂袖而去。 只是没想到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自个儿弄破了额头来嫁祸给他,这小子的算盘打得太精,就别怪他这个当堂哥的无情。 此时看到叶旭琛抵死不承认的样子,他觉得没再坐的必要,一把拉起妻子,“我们夫妻要出发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庄子。” “尧哥儿,你不能一走了之,这是你开出来的烂摊子。”叶秦氏忙叫唤,不管如何,这个时候不能放叶旭尧离去,若给霍家知晓,只怕要生变数。 “祖母,我慎重申明,这烂摊子与我无关,而他的伤也与我关。”他的手指了指叶旭琛,“如果你不怕丢脸,我可以让衙里的忤作前来验伤,是他伤还是自伤,很好验的。” 叶旭琛听闻,脸色惨白,“尧大哥,你就不肯救兄弟一把?我永远念你的好……” “我不缺人念好,琛弟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叶旭尧拉着林珑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许走,我不许你们走,叶旭尧,你逼人太甚。”叶肖氏发狠地上前拉住叶旭尧的手不让他走,他这一走,今儿个的婚事八成要泡汤了。 叶旭尧不禁一脸的气结,这个三婶母太令人厌恶了,他手臂一运功立刻就把叶肖氏震开,并且把林珑护好在怀里。 “叶旭尧,你就这么看不起你三叔吗?毕竟都是一家人,何必做得这么绝?”三叔父叶明恻阴沉着脸阻挡他们夫妻的去路。 “三叔父这是本末倒置,你所做的事情不是我用剑架在你的脖子上让你做的,现在做了又怕认,三叔父倒是让人不齿。”叶旭尧道,用内力逼他退让,带着妻子跨出门槛。 林珑回头冷冷地看着这群所谓亲人,除了叶钟氏,其他的人都恨不得把他们夫妻生饮血啖吞肉的表情。 这个世界真疯狂,还爱颠倒黑白。 她转头紧紧地巴着丈夫,只有在他的怀里是最安全的。 叶钟氏拂了拂衣裳站起来,朝脸色败坏的婆母叶秦氏行礼,“老太太,儿媳那边还有家事,就先行回去了。” 不待这老太太说话,她翩然转身。 叶肖氏看着叶旭尧扬长而去的背影,绝望之下,她发红的眼睛看向叶钟氏,趁这大嫂经过身边,她一把抽下头上的簪子抵在叶钟氏的颈侧,“叶旭尧,你敢迈向前一步,我就让你娘到黄泉路上去报道——” “太太?”叶钟氏身边的贴身侍女绣缎等人惊呼。 叶钟氏的身子一绷,本能地感觉到颈侧簪子的威胁,低喝出声,“三弟妹,你别糊涂行事,赶紧放了我,我绝不追究……” “放了你?”叶肖氏冷笑,“你怎么不放过我?” 刚要迈出园子的林珑却是随丈夫一道停下步子,她一回头,就看到叶肖氏抓着叶钟氏威胁他们夫妻,好个卑鄙的三婶母,这回连伪善也不装了? “老三家的,你别乱来啊……”老太太叶秦氏这回也慌了,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出这一幕来,这是要把她逼死的节奏吗? 叶明恻父子倒吸一口凉气,叶肖氏此刻的行为他们也理解无能,不过心底却升起一抹希望,只要能留下叶旭尧,与霍家的这门婚事就能保住,所以他们一声不吭地走近叶肖氏,默默地表示支持。 叶旭尧将妻子留在原地,着匪鉴与匪石护好,自个儿却是转身往回走。 “夫君?”林珑担心地唤他。 “乖,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叶旭尧放柔声音道。 再转头时,他面色冷然,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三婶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我娘放了?” “尧哥儿,你说我会不会这么傻?我也不求别的,你今儿个哪也不能去,乖乖地呆在府里,明儿,不,等婚礼过去了我就会放了你娘,绝不伤她一根毫毛,如何?” ------题外话------ 某梦看看能不能撸出二更,如果有,在十一点半左右更新。   ☆、第六十五章 不饶(二更) 叶肖氏挑眉地看向这长房嫡孙,一想到他是侯府世子,心里就嫉妒得发慌,看到他现在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的不甘与恨意蹭蹭地往上升。 “三婶母真这么天真?就凭这么一根细细的簪子抵着我娘的脖子,你就能威胁到我?”叶旭尧边说边前行。 “别过来,尧哥儿,行与不行不是你说了算?”她手中的簪子深进叶钟氏的脖颈,一弯鲜血流下来,衬得她的眼睛发红,“除非你不顾你娘的死活,那你就试试,尧哥儿,你要想那逆子吗?” 叶钟氏倒是临危不惧,似乎并不惧怕叶肖氏的发狠,她沉稳地看了眼儿子,对自己的孩子她还是了解的,她的丈夫是怂货,可儿子不是,她叶钟氏的骄傲是有四个还算上进的儿女。 “三弟妹,趁现在还有退路,你赶紧收手吧?念在我们妯娌一场,我也不难为你……” “你给我住口,叶钟氏,你哪里比我强?不就比我嫁得好罢了,凭什么你是侯府夫人?而我明明比你能干,却要处处看你脸色?我受够你了,叶钟氏,你不过是命比我好一点罢了……” 叶肖氏的叫嚣渐渐歇斯底里,这是她压在心底的话,一直没有机会说,这一刻终于能说出口,她也就不再自我压抑,反正翻脸已是必须。 “老三,赶紧劝劝你媳妇,难道你想等到你爹过来发火吗?这是胡闹。”叶秦氏险些要昏倒,这一笔乱账她现在也算不清,若不是侍女扶着,她当真就那样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娘,儿也没法啊……”叶明恻回了这么一句,表明他不打算劝媳妇放下手中的簪子,挟持大嫂不过是窝里斗罢了,受他爹一顿责,也好过真被大理寺拿下等侯发落强。 叶秦氏两眼发昏,摇摇晃晃地使不上劲儿,不停地捶胸口,“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遇上这等事……” 叶肖氏看到自己这一举动镇住这么多人,不由得大笑出声,她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大嫂,你还是乖乖地与我合作,这样你好我也好……” 她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虎口一麻,她后中握着的簪子顿时掉到地上,发出“咣啷”一声,而她本能地扶住酸麻的手臂,定晴一看,那打中她手腕的是一枚金豆子,是叶旭尧那狗娘养的,她转头恶狠狠地看向叶旭尧。 叶钟氏得了自由,却是身子突然往后倒,刚好撞倒了没站稳的叶肖氏,两个中年妇人立即跌倒在地。 叶旭尧踏上前一步,刚好踩着叶肖氏之前那握着簪子的手腕,眼眸一沉,脚下微使劲,在叶肖氏如杀猪般大叫之际,他扶起自家亲娘。 母子连心,叶钟氏那一撞可是准备报复回来的,果然,儿子没让她失望,她冷冷地看着叶肖氏疼得额冒冷汗,哪怕脖子正在流血,她也仍似浑不在意。 “你踩着我娘的手臂了?”叶旭琛忙上前要推开叶旭尧。 “是吗?”叶旭尧微挑眉,非但没有移开脚,还狠狠地一研磨,“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怎么对我娘,我就怎么对她。” 一报还一报,老天公平得很。 “啊——”叶肖氏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叶明恻也傻眼了,他没想到叶旭尧这个侄子会如此行事,厉声喝道:“尧哥儿,她是你婶母,你这是以下犯上……” “哦,三叔父,刚才你怎么不记得我娘是你大嫂,更是侯夫人,她敢拿簪子抵住侯夫人的脖子,那更是以下犯上,足够到大理寺喝一壶。” 叶旭尧半会不让地看着这不要脸面的三叔父,撕破脸也好,这样虚假的亲情还有何留恋? 叶秦氏看到孙儿的睚眦必报,眼睛都要裂开了,她示意侍女扶她上前,拉着长孙的手臂,“尧哥儿,看在祖母的份上,饶了你婶母吧……” 叶旭尧却不去看这示弱的祖母,而是两眼盯着母亲看,“娘?” “放了她吧,她不仁,我可不能不义,三弟妹,这可是你欠我的。”叶钟氏冷笑道。 叶旭尧这才松开踩着叶肖氏手腕的脚,扶着母亲站到一旁,掏出帕子就先按住母亲的伤口止血,只废了叶肖氏一只手还是难以解恨。 叶钟氏拍了拍儿子的手,看到叶旭琛也立即扶起叶肖氏,而叶肖氏那只手腕却是垂了下来,不管叶明恻如何扶起来,这只手腕再也使不上劲,这会儿三房的人集体变了脸色。 “叶旭尧,你需要做得那么绝吗?”叶明恻朝侄子怒喝。 “是谁先挑起这件事的?又是谁先把事做绝的?”叶旭尧淡然回应,扶着母亲转身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叶明恻想要上前揪住叶旭尧讨回一个公道,却在侄子狠然的眼神中僵在原地,两撇精致的小胡须一颤一颤的,显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爹,先去找府医来给娘诊治,不然这手怕是要废了。”叶旭琛忙大喊。 “对啊,老三,别愣着,先治伤要紧,那小子太狠了。”叶秦氏也忙出主意,又瞪了一眼痛得险些要昏过去的叶肖氏,“没用的东西,你拿簪子抵住她有何用?” 现在再骂也不顶用了,一拨人赶紧请医的请医,至于婚事倒是没人主持,三房那边的奴仆乱了套,这没有一个主事的人,突发事件也没人做决定,急得三房长女叶蔓枝急忙赶到祖母的院子寻叶肖氏。 而这一边厢的叶钟氏一出叶老夫人的园子,林珑就扶了她另一边手,“婆母,还难受吗?” 叶钟氏勉强一笑,“死不了。” 林珑看着丈夫按住的那伤口仍有血水汩汩而流,可见叶肖氏刺下那一会儿的力度有多强,不会是伤到什么要害的地方吗?尤其看到叶钟氏的脸色渐渐苍白。 她忙叫匪鉴先回去把那上好的金创药拿来,再让匪石赶去把府医请来,“赶紧去。” 两人不敢怠慢,立即行动。 叶旭尧却是又换了一条帕子按住母亲脖子上的伤口。 林珑握紧叶钟氏的手,心里着急得很,尤其是叶钟氏有昏眩的迹象。 骡车行了一半路程,匪鉴把金创药递上。 叶旭尧用嘴拔开塞子,把药粉撒在母亲的伤口上,之前他已经点了母亲脖子周围几处穴道,无奈这血水还是止不住,早知道应该把叶肖氏两只手给废了。 林珑在一旁打下手,夫妻合力,在马车抵达叶钟氏的主院时,这血水堪堪止住。 叶旭尧一把抱起头脑昏沉的母亲往里屋而去,林珑在一旁护着那伤口,侍女前一步掀起帘子,坐在罗汉床上绣花打络子的叶蔓君和叶蔓籽忙站起来。 “娘,这是怎么了?”叶蔓君看到母亲半边衣裳上的血迹,忍不住惊呼。 “先别说话,小姑,着人打水来给婆母清洗一下,再换件衣裳。”林珑吩咐。 “哦哦。”叶蔓君不敢耽搁,急忙按令行事。 屋子里的人端盆的端盆,拉屏风的拉屏风。 叶旭尧身上的白衣也沾到了血迹,一向爱洁净的他却顾不上,退到屏风外头,让妻子与妹妹先给母亲换衣服。“还流不流血?” “止住了。”林珑答道,声音还算平稳。 叶旭尧听闻,这才稍稍安心。 突然,门帘一掀,叶明恂走了进来,沉声问,“怎么了?” 叶旭尧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并不作答。 反倒是匪鉴上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叶明恂一听,顿时怒瞪向儿子,“你怎么能把你三婶母的手给废了?有你这样当晚辈的……” “那我娘被她截持就是应该的?那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她给你操持家下,给你生儿育女,你就这样待她?”叶旭尧同样不客气地朝他爹怒道。 叶明恂顿时口哑了,他说不出辩驳的话来,态度一软,“你娘怎么样了?” “死不了。”叶旭尧依旧冷漠地回应他。 父子俩一时间只是大眼瞪小眼,没有开口的兴致。 没多时,匪石就风风火火地把府医拉来,叶钟氏的衣裳也换好了,屏风撤下,那府医上前给叶钟氏把脉,半晌方才道:“太太失血过多,这段时间多吃补血的食物,我再开一两剂补血的汤药,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无大碍。”以收回手的时候,又道:“好在这血止得住,不然依这刺中的伤口来看很容易造成大出血,这样就很有可能会丧命……” 叶旭尧听闻,脸色更阴沉。 叶明恂却是不停地搓了搓手,看到妻子没有血色的唇,哪怕感情不在,好歹也是发妻,内心怎会半点触动也没有?心里对于三房更是厌恶到极点。 大夫去开方抓药,屋子里的叶钟氏在喝了一碗参汤之后,这才缓缓张开眼睛,看到身边围着的人,眉间皱了皱。 “婆母,您好些了吗?”林珑担忧地问。 “娘。”叶蔓君和叶蔓籽都泪眼湿湿地唤着。 叶明恂上前也关心地来了一句,“夫人,如何了?” 叶旭尧一声不吭,他知道母亲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了。 “我没事。”叶钟氏示意林珑和大女儿扶她坐起来,失血令她的脸色难看,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你们怎么还没有出发啊?不然晚上赶不到庄子去就麻烦了。”叶钟氏看向长子长媳。 “婆母,我们不到庄子里去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如何能放心到庄子去?这不妥的……”林珑忙道。叶钟氏受了伤,她身为长媳必定要侍候左右才行,再说还有家事要处理,更不可能推给受伤的叶钟氏。 叶钟氏脸现怒容,“糊涂。”手无力地一挥,“赶紧去吧,我这伤不碍事,家里这么多人还侍候不好一个我?况且我有两个女儿在身边,更不会出事,你们俩赶紧给我上马车去庄子上。” 她受了这罪,更不能让叶肖氏如愿,所以她此刻驱赶着儿子儿媳赶紧离去。 林珑脸上犯难,这个时候离去说不过去,两眼看向丈夫。 “娘,我们看你吃了药就走。”叶旭尧道。 叶钟氏这才做罢,待侍女端了药碗上来,叶钟氏喝了药后,就开始赶叶旭尧和林珑去庄子上。 叶旭尧这才带林珑出去坐上马车赶往庄子。 叶老太太在院子里就接到了长孙长媳出府的消息,脸色更为难看阴深,半晌才道:“先把这消息封锁住,别传出去给霍家知道。” 这长孙长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居然这样摆了她一道,令她这会儿措手不及,看到府医出来,忙问,“这手能保住吗?” 府医摇了摇头,“回老太太的话,三太太的手腕彻底废了,里头的骨头碎了,就算伤养好了,这手再也使不劲,往后刮风下雨,这手还会痛……” 叶秦氏这一听,抚着额险些要昏倒,“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算有大罗金仙在也不顶用。”府医再度摇头。 “叶旭尧,我饶不过你。”里面传来叶旭琛的怒喝声,他更是提着宝剑要去找叶旭尧拼命。 叶秦氏看到他匆匆出来,忙喝道:“琛哥儿,你给我冷静点。” “祖母,这时候叫我如何冷静得下来?他这般欺侮我娘——”叶旭琛说到伤心处,更是边吼边流泪,完全忘记了这灾祸是从何而起? “你糊涂了,现在不是找他晦气的时候,而是婚事,你爹的前程。”叶秦氏道,由侍女扶着走向最疼家的孙子,“琛哥儿,听祖母的话,咱们先忍了这口气,总有要他还的时候。”伸出老手把那剑拿开交给侍女去丢了,她不想看到府里再出血案,还是骨肉相残。 “祖母。”叶旭琛委屈地唤了一声。 “乖,祖母知道。”叶秦氏抱住孙子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半晌,叶旭琛的激动平静下来了,叶秦氏这才朝同样眼睛红红的叶蔓枝道:“别哭了,你也是大姑娘了,这会儿赶紧回去主持大局,我让我这里的嬷嬷助你行事。” “是,祖母。”叶蔓枝经起变故也迅速成长起来,她知道这一次关乎自己的前程,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娇气迅速收敛。 临沂伯府,霍香玉穿上那件姨娘才穿的桃红嫁衣,看着镜中自己年轻的容颜,想象着叶旭尧看到她这盛装打扮的样子,一定会对她改观的,她长得这么好,比那破落户的女儿强得多了。 坐在一边同样穿着一新的权美环看向这继女,“玉姐儿,你真的不再考虑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是不希望这继女进叶家与女儿继续做对,这霍香玉是不会有回头的一天。 “你烦不烦?”霍香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玉梳拍向桌子,玉梳顿时裂成两半。 一众侍女看见都缩了缩脖子,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霍香玉也看到了,更是把怒火撒向权美环,“你滚,现在就给我滚——”把梳妆台上的东西都砸向这可恶的继母。 “太太,我们先回去吧。”蒋嬷嬷建议道。 权美环被砸了一身的香粉与红红的胭脂,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抬脚就走,在屋外遇到霍周氏。 “没用的东西,还把玉姐儿给惹怒了。” 权美环忍下这怒火,“儿媳先告退。” 霍周氏不耐烦地挥挥手,“快滚。” 转头看到儿媳跑远,这才迈进里屋,看到孙女儿那兴奋的待嫁样子,顿生无力,“玉姐儿,我以为到了今天你会反悔,没想到你却是半分悔意也没有。我身为你的祖母,不能看着你万劫不复,这婚不能结。” “为什么不能结?”霍香玉朝祖母大吼,“你答应过我的?” “我这会儿反悔了,我不能看着你一条道道走到黑,玉姐儿,我是你祖母,不会害你的。”霍周氏上前抓住孙女儿的肩脖使劲摇,“你给我醒醒——” “我不要,祖母,我要嫁。”霍香玉玩命般地推开祖母,她试图移动双腿,双腿却是毫无知觉,立即摔倒在地,“我的嫁衣,我的嫁衣……”试图挽救这件不符合她身份的嫁衣。 桃红色的嫁衣染上了她之前用来打权美环的胭脂水粉,红红白白的一大团,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霍周氏一脸的无力,示意侍女扶着孙女起来,“玉姐儿,听祖母劝,咱们把那姓叶的忘了吧……” “不,我不要。”霍香玉拔下头上的发钗,把那尖尖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喉咙,“祖母,如果你不同意我嫁,我就死在这儿——” 这明晃晃的威胁在狠狠地剜着霍周氏的心,她真的恨不得当初一把掐死这孙女,也省得今天为了她动怒不已。“玉姐儿……” “老太太,老太太,出事了……”有下人急速奔进来一脸慌张地禀报。 ------题外话------ 二更还是撸出来了,亲爱的们,晚安!咱们明天再见。   ☆、第六十六章 庄子 霍周氏心烦不已,听到下人的大呼小叫,顿时一脸怒容,“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说。” 那进来通传的下人面有难色,两眼还瞄了瞄用发钗抵住喉咙的霍香玉,不敢轻易把刚得到的消息说出口。 霍香玉却不为所动,继续威胁地看向祖母。 祖孙俩无声的对峙,苦的是一众怕扫到台风尾的下人。 霍周氏深呼吸一口气,这个孙女就是来讨债的,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再度睁开,“罢罢罢,你这孩子已经不听我劝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祖母也不阻止你自个儿走向一条歪路。”朝身边的侍女喝道:“还不扶姑娘起来继续装扮。” “祖母……”看到祖母一脸失望的样子,霍香玉小脸上还是有几分不安,她这回似乎真伤到祖母了。 霍周氏无力地转身欲走,一双老眼这才看到之前大呼小叫的奴仆,“出了什么事?之前嚷成这样,现在又成了哑巴?” 那奴仆垮着一张脸凑近霍周氏,低语禀报,“老太太,出大事了,襄阳侯府的世子爷携妻离城去庄子了……” 霍周氏瞪时睁大眼睛,声音拔高道:“你说什么?叶旭尧那小子怎么了?” 霍香玉忙推开侍女的手,两眼凌厉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奴仆这回不敢怠慢,忙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霍香玉急着要起身,无奈下肢没有感觉,只能由侍女使劲地搀她起来,“你有胆子再说一遍?祖母,是不是你要她这么说好让我死心?”怀疑的目光看向霍周氏。 霍周氏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白疼这孙女了,“你以为祖母就这么卑鄙?玉姐儿,祖母对你一向疼爱有加,你就是这么看待祖母的?” “不,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怎么可以一走了之,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 “他为什么不能走?你成亲与他何干?人家带着新婚娇妻到庄子去散心,做得这么明显你还不醒醒?他根本就不要你。” 这是霍周氏对孙女说得最重的一句话,以前这孙女哪怕要天上的太阳月亮,她也会设法给她摘来,只是怜她幼年丧母,身世可怜。后来有了权美环那个继母,她又怕她要受继母的气,留她在身边亲自教养,谁曾想却是今天这么个结果? 霍香玉死死地攥着那根珠钗,任由发钗尖尖的一端刺伤了手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面临如此的困境?“不,祖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霍周氏不怒反笑,“好,你就当我骗你吧,玉姐儿,我这当祖母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你怎么还要执迷不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爹不说,我这祖母也不忍说,下人奴仆更不敢说,你这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除非叶旭尧眼瞎了,他才会看上你……” “别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霍香玉两手捂住耳朵,她不要再听下去,自打瘫痪在床后,又受了慧明郡主那般羞辱,她一都在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她还是高贵的伯府千金,不是林珑那等破落户的女儿可以比拟的。 可事实不是这样,她就像那天在大街上无助任人辱骂的女子,她的双腿不能再行走,她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屎尿都要侍女侍候才行,这样的身体她自个儿也不喜欢,叶旭尧又怎会喜欢? “呜呜……啊……”她痛哭出声,自己的自尊被亲祖母亲自踩在脚下,这痛苦让她一时难以承受。 霍周氏看到她哭成这样,心里又痛又难过,上前一把抱住她,“玉姐儿,不哭哦,你还有爹,有祖母,有这身份在,没人敢给脸色你看。”掏出帕子给孙女抹去泪水,自己的老眼也要流出泪来。 霍香玉靠在祖母的怀里,仍兀自哭得伤心。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禀报,“老太太,襄阳侯府遣人来催,说是要抬花轿过去了,莫误了吉时……” “玉姐儿?”霍周氏低头问着怀里的孙女。 霍香玉咬紧一口银牙,“不嫁。”她要的人是叶旭尧,谁稀罕那个叶旭琛,同是叶家子,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霍周氏等了这么久总算等了一句舒心的话,立即中气十足地道:“姐儿说不嫁了,你且告诉叶家的人,就说婚礼取消,叶老三等着大理寺上门吧。” “是,老太太。”外头的奴仆应了声,立即转身去执行。 “玉姐儿,这就对了,总算没有让祖母完全失望,这婚不成也罢。”霍周氏一把将孙女身上那件碍眼的桃红嫁衣扯去,她的孙女只配正室才能穿的大红色,松开孙女,让侍女又搀又抱地弄回软塌上。 霍香玉的双眼仍旧红红肿肿的,叶旭尧这一次伤她至深,他竟是连半点机会也不给她,还故意走得那么高调,让人人都知道,半点作弊的机会也不给她和叶家三房,果真郎心如铁。 霍周氏坐下来开解孙女,“明年会试开科取士,我让你爹为你打探一下,必定招一个人品相貌都好的人为夫婿,有祖母和你爹在,将来有你哥,没人能欺得了你……”她伸手将孙女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老脸满是欣慰。 霍香玉却是一声不吭,没人能从这张伤心而倔强的小脸看出些什么来,包括霍周氏。 这突然取消的婚礼,很快就被权美环知晓,忙扔下手中的绣件,瞠大眼睛道:“真的?” “没错,太太,花轿都让侯爷叫人拆了,这还有得假?”蒋嬷嬷微扬下巴道。 “这就好,她不进叶家的门,将来也就不会与珑姐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权美环颇为满意这个结果,“对了,你赶紧把这消息传回淮阴伯府,让我娘和婶母也知晓,这霍香玉身上好歹也有我们权家的血脉。” 蒋嬷嬷不太乐意,“太太,您真是太好心了,大姑娘从来没当你是母,这会儿你还顾着她。” “我现在还在霍家讨生活,就算是忍也要忍过去。” “唉。” 蒋嬷嬷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妇人还真的不能随随便便就改嫁,最终吃苦的是自己。 权美环继续把绣品执起来穿针引线,她现在也不想多想,想得多就头疼,不想还好些。 至于襄阳侯府的老太太叶秦氏却是气得跳脚,“取消了?” “没错,老太太,霍家的老太太说,这婚不结了,还让三老爷……”那回禀的下人一五一十地道。 叶秦氏听到这些话,脸色顿时煞白起来,难道真的避不开了吗?两眼一翻半昏过去。 “祖母?” 叶旭琛和叶蔓枝两人忙一左一右扶着她,涉世未深的两人并未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若祖母再倒下去,三房就真的完了。 “我们找祖父吧,祖父那么厉害,一定能让我们家度过难关。”叶蔓枝哭泣道。 “没用的,祖父真要管早就管了,他现在不闻不问就是他的态度,他是打算牺牲我们爹了。”叶旭琛是男丁,倒是看得深入一些。 叶蔓枝现在也六神无主,父亲听到这消息就跑了出去,母亲吃了药睡了过去,现在就连祖母也撑不住了,她感到前景一片迷茫。 叶旭琛狠掐叶秦氏的人中,看到叶秦氏睁开眼睛,这才停下手来。 叶秦氏幽幽地转醒,朝一旁的下人道:“去,到太师府把珍老姑奶奶给我请回来。” 下人应声出去,她这才一脸苍白又疲惫地撑住,看向两个孙儿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不用太担心,还有祖母在。” 叶旭琛和叶蔓枝却没能安心,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因为一场取消的婚礼,叶霍两家的上空都乌云密布,似乎一场大风雨就要来临。 由于出发得很迟,叶旭尧与林珑虽然出了城,却在入黑前没能到达庄子,还有大半夜的路程才能到达目的地,两边不靠岸,周围又没有农家借宿,一大群人只好在野外将就一夜。 叶旭尧扶妻子下了马车,香椽等侍女已经在地上铺好地毯,林珑没有在野外住宿的经验,非但没有抱怨,反而小脸上漾着一抹兴奋。 “你先在这儿坐着,有事吩咐侍女去做,我去布置一下安全事宜。”叶旭尧扶林珑坐在地毯上,细心地吩咐着。 “你先去忙吧,我这儿有香椽和如霞如雁侍候,不会碍事的。”林珑挥挥手道。 看得叶旭尧哭笑不得,刚坐马车出发时,她的情绪一直不高,大概是被之前那幕吓着了,现在看来那精神头是恢复了不少,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这才起身办正室。 林珑噘嘴抗议了一句,“又不是孩子。” “你在我眼里跟孩子也差不多。”叶旭尧听到她的小声抱怨,竟是转头回了一句。 林珑的小脸窘红起来,她哪里像小孩子了?这人就爱瞎操心。 商嬷嬷看到小两口这恩爱的样子,既称奇又羡慕林珑的好命,以前太太初嫁时,也没见得与侯爷这般亲密,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一旁的香椽把精致的茶碗拿出来,看到火堆上的水开了,赶紧把香茶叶掰开,一会儿功夫,一碗香茶就沏好了,她忙递给林珑,“大奶奶,喝碗茶水暖暖身子,这夜里寒凉。” 正暗自羡慕的商嬷嬷一听到茶这个字眼,忙跳起来,上前阻止为香椽把茶递给林珑,急道:“大奶奶,这茶喝不得的……” 正要接过茶碗的林珑怔了怔,随后意识到什么,瞄了眼自己的肚子,微睑眉道:“端下去吧,往后不要再沏茶给我了。” “大奶奶。”香椽委屈地唤了一声,手都在打颤,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大奶奶厌恶? “没事,在这事上你且听商嬷嬷的。” 香椽得了林珑这话,默默地端着茶去倒掉,心里一阵委屈,回头暗暗地剜了一眼商嬷嬷,如今这老太婆才是大奶奶跟前的红人。 “香椽,你怎么了?”匪石刚好在这边角落布防,看到一向精神奕奕的香椽一脸沮丧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没什么。”香椽捧着空碗有气无力地答道。 匪石对这香椽其实也有好感,他们这样的小厮能娶到主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也是出人头地的一个途径,“是不是你做错什么事大奶奶罚你了?你且与我说,回头我找个机会与爷提一下,大奶奶不是小气的人。” 香椽一听,隐隐有了哭意,“我也不知道,现在大奶奶对那姓商的嬷嬷宠信有加,之前还不是这样的……” “我当是什么事,这不过是小事,那姓商的嬷嬷或许有哪里正让大奶奶用得上,这才宠信于她,你又没有犯错,大奶奶是不会赶你走的。”匪石不当一回事,姑娘家就爱瞎操心这个,明明没事也要整出事来。 香椽看他这次像根木头一样不通气,狠瞪他一眼,“跟你说也是白搭。”嘴巴拉得老长地转身回去。 “得,我哪儿又遭你厌了?”匪石一副好心没好报的样子。 香椽气不过,回头将不设防背对她的匪石狠狠一推,匪石不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止住,一骨碌地爬起来,“死丫头,你给我站着——” 这会儿哪里还有香椽的影子,他朝空中挥了挥拳头,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香椽在匪石那儿发泄了一通,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一回来,正好看到商嬷嬷把如雁和如霞两人都排挤出来,独个儿伺侯大奶奶,俏脸就往下一沉。 “香椽姐姐。”如霞委屈地低唤了一声。 她拍了拍如霞的肩膀,径自上前请示道:“大奶奶,这晚膳还没做,是用干粮,还是着厨子现做热菜吃上?” “现做吧。”林珑在路上吃过干粮了,这会儿倒想吃些新鲜的菜肴换换胃口。 香椽得令正要转身下去吩咐,正要去清点一下食材,回头让林珑拟菜单子。 “等等。”林珑唤道。 香椽站在原地回头。 “商嬷嬷,你也一道去,看看那些食材如何?这菜单子我也懒得拟了,你且看看什么适合我吃,就让厨子做什么。” 这是把权利放得更宽了,商嬷嬷一脸高兴地应声,立即起身走向香椽。 香椽袖下的拳头握紧,只能忍着气跟在商嬷嬷的身后。 林珑坐在火堆前,茗了一口商嬷嬷现做的热汤,肚子一暖,四肢百骸都舒服起来,这商嬷嬷倒是有两把刷子,虽然她也不是全然信任,但想着叶钟氏应不会害自己,所以才会放权给这商嬷嬷。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叶旭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珑这才回过神来,忙拉着丈夫坐下来,吩咐如霞给再妥一碗热汤来,她手中的碗却被叶旭尧拿了过去,仰头喝尽。 “这我喝过了呀……”林珑似一副紧张的样子。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我都不介意你睡觉流口水了,还会介意一碗汤?” 林珑原本因他这举动而感到窝心的,结果听了这么一句不讨喜的话,俏脸下拉,“瞎说,我的睡相很老实,哪有流过口水?” “怎么没有?”叶旭尧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夫妻私密话。 林珑的俏脸一红,猛地推开他,捂住耳朵,“我不要听,这些污言秽语留着你自个儿享受去。” 但叶旭尧哪是她能推开的?叶大公子想什么就一定要做得到才会罢休。 本来他还想再逗逗她的,可看到妻子似乎真着恼了,这才轻笑了一下,“逗你玩的,偏还当真?” 林珑依旧瞪他,“怎么不能当真了?你再笑话我,我,我就让你跪算盘睡书房。”她半眯眼半威胁道。 正好,他不缠着她,她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拒绝他的求欢,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心下暗喜。 叶旭尧却不知道他的爱妻正打算“睚眦必报”。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商嬷嬷才指挥着侍女摆膳,小桌子摆在夫妻两人的面前,一道道扑鼻香味的菜肴一一上桌。 叶旭尧抓着林珑的手在那柠檬水中搓洗,一会儿后抹干,这才把筷子递给她,“在野外,倒是委屈你了。” “我正觉得新鲜呢,哪有委屈?”林珑早就肚子饿了,挟了一筷子菜就吃了起来,她是过过苦日子的人,以前在苏州城时别说讲究了,连顿饱饭都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 思及此,她斜睨一眼丈夫,哪像他,出个门各种司职的下人都带了一部分,哪怕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这富家公子是半点也不会放弃享受的。 “你不吃菜,看着我干嘛?”叶旭尧觉得她的眼神很可疑。 林珑撇撇嘴,“我只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莫名其妙。”叶旭尧感觉到妻子是话里有话,首次领略了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不过仍是给林珑挟了些她爱吃的菜。 林珑笑眯眯地也回敬给他。 直让一旁的商嬷嬷看得啧啧称奇,倒是香椽等人早已习惯了,脸上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用过晚膳,林珑没有坐着,而是挽着丈夫的手在周围漫步,这林子看起来阴深深的,她到底有几分心惊,只能紧紧地靠向丈夫,今夜连月亮都隐在云层之后。 叶旭尧颇为受用,内心的保护欲迅速膨胀,他的小妻子就这一点最可爱,什么反应都是诚实的,出自内心的,“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人伤着你。” “我晓得。”林珑扬起小脸朝他一笑,随后挑了个话题道:“不知道三房的琛堂弟这会儿娶了霍香玉没有?” “他们的婚事取消了。”叶旭尧给她拉紧披风,随意道。 “怎么会?”依她看,霍香玉可是不折不挠非要进叶家的大门。 叶旭尧捏了捏她的鼻子,“又给我装傻?你心里明明知道霍香玉那残废两眼都在盯着谁?” 林珑尴尬一笑,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被她惦记着确实不舒服,对了,你以前是不是给过她什么承诺?不然她怎么就不死心?” 自己的丈夫老有女人觊觎着,她心里又能舒服到哪里去?就算毫无威胁,她也不愿。 叶旭尧示意侍女站远点,低头含着林珑的唇吻了起来,林珑原本有点迁怒于他,随着唇舌纠缠,她踮起脚尖抓紧他的衣衫享受这一刻的甜蜜。 “现在还有疑问吗?”他声音略有些暗压*的沙哑。 林珑埋头窝进他的怀里,不依地轻捶他一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这么胡思乱想,他若真的心悦那霍香玉,早就没她什么事了。 叶旭尧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又啄了啄,“往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不然我见一次惩罚你一次。” 林珑俏脸一红地点了点头。 叶旭尧这才拉紧她的手继续漫步,等消了食再回马车上过夜。 林珑看了眼那护卫防卫得很严密,不禁有几分担心,“夜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未雨绸缪罢了,万事有我。” 叶旭尧派了颗定心丸给她吃。 林珑这才不再问,消食后,坐下来听他吩咐下人守夜,最后熬不住困意歪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叶旭尧一回头就看到她睡熟了,眼神示意匪鉴与匪石下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往马车上去,跃上马车后,放她在铺好被子的车厢里,自己也侧身躺下,搂着她睡了过去。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沙沙地吹过,侯府侍卫们都不敢怠慢,稍有风吹草动都警戒起来,惊动了叶旭尧数次。 他着香椽与商嬷嬷进去守着妻子,亲自出来处理,好在事态不严重,来的人都是些虾兵蟹将,三两下也就解决了,为了出行的安全,他明里暗里都布置人手防卫。 倒是车厢里的林珑毫无知觉,哪怕不是高床软枕,她也睡得极熟,等醒过来的时候,身下的马车已经在晃悠前行了。 她揉了揉眼睛,“怎么不唤醒我?” 叶旭尧拿过香椽递过来的湿帕给她抹脸,“看你睡得熟,舍不得唤醒你,越来越能睡了。” 林珑被他这一打趣,红了脸蛋,斜睨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挣开他的怀抱洗漱起来。 叶旭尧也由得她施为。 两人到达庄子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 这一路的风景林珑倒是颇为喜欢,看得眼睛笑眯眯的,等到了庄子时,看到那田里的庄稼都到了收成的时候,这满满都是粮食,是银子,自然心情更舒畅。 “哦,对了,那叶旭凯是不是住在这庄子上?”她后知后觉才记起那个惹人厌的庶出小叔。 “怎么可能?”叶旭尧道,“我不可能让他来碍你的眼,他在另一处庄子里。” 林珑这才放下心来,若真的与叶旭凯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还得时时提防他搞小动作,那比在府里还累。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把手交到丈夫的手中,稳稳地踩着踏脚板下了马车。 立即就有庄户的管事钟福迎了上来,“老奴见过大爷,大奶奶。” 林珑打眼看去,这钟福与叶钟氏的年纪相当,皮肤黝黑,双和布满老茧,不过精神头很好,应是叶钟氏陪嫁的下人,这回她再看了看这庄子,搞不好这庄子还是叶钟氏的陪嫁,当然不管是谁的,她都会住得安心。 两眼看到钟福身后站着的侍女小厮都寒碜得难看,这庄子确实不如侯府来得精致舒服。看了看大门,四平八稳的宅门口无甚稀奇,不过却是庄上最好的住宅。“夫君,我想周围去看看。” “给你家大奶奶安排一个女管事,让她带着大奶奶熟悉一下环境。”叶旭尧吩咐道,对于妻子这小小的要求,他乐得成全。 “老奴早已安排妥当。”钟福忙应声,“这女管事是老奴续弦的妻室,她曾当过大丫鬟,倒是会点规矩,侍候大奶奶比庄子里别的农户妻要强得多。”看到叶旭尧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这才在人群里面唤了一声,“彩儿她娘,你出来一下。” 随后在人群里面有个女人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这个女人穿着一身蓝布衣,以钟福这庄子管事的地位,这妻室的打扮很是朴素,盘起的发髻插着两枝缠花银簪子,还没抬起头来,就能看到脖颈晒得很黑,看来这钟福自己不享福,也没让继妻享福。 “见过大奶奶。” 这声音异常的熟悉,林珑浑身一颤,皱了皱柳眉,“你抬起头来。” 钟福的继室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 待这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不但林珑,随她而来的侍女群同样睁大眼睛。 ------题外话------ 某梦再去码二更,希望能再多更一章,这就去努力。   ☆、第六十七章 故人 “这是五进五出的宅子,大爷大奶奶休息的地方安排在正房,奴婢的夫君已经命人打扫干净了,大奶奶要不要先过去看看?” 林珑听到这里,猛然站住,看了眼那低眉顺眼的带路人,半晌,“织锦,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织锦听到这名字不禁微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在这里她被迫嫁的丈夫钟福唤她锦儿她娘,讽刺的是锦儿并不是她的孩子,是钟福前任死去的妻子的,才成亲没多久的她还没来得及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至于周围的人都唤她钟大娘子,如果是襄阳侯府里有比钟福更高一级的管事到来,也只会唤她钟福家的,没有人,再没有人记得她有个名字叫织锦。 “奴婢嫁夫随夫,哪能说好与不好,大奶奶说笑了。”织锦依旧低垂着头,那儿能看到林珑天蓝色绣金色小花的鞋子,以及那华丽的靛蓝月白两色凤尾裙,都是极好的布料,她就更为无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蓝布衣的褙子,说不出内心是种什么滋味,只觉得嘴巴干干的,一时间忍不住又道:“奴婢嫁给了钟福,大奶奶可以唤奴婢钟福家的。” “放肆。”香椽立即喝道,这织锦沦落到这步田地还不知道悔改,“大奶奶爱怎么唤你就怎么唤你,你别不知道好歹?” 林珑也没有阻止香椽教训织锦,看到这曾经在苏州时让林家几个女儿都自叹不如的织锦又卑微地低垂下头去,果然人生几个轮回之后,早就不是旧模样。 “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把钟福唤来,把你换下。”她面无表情地道。 织锦一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什么身体猛然打颤,跪下来求饶:“大奶奶,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千万别赶奴婢走,不然奴婢会被打死的……”她的丈夫是个很*传统的汉子,比她足足大了二十岁,对主家非常忠心,不但对自己苛刻,对她这个继妻更苛刻,稍不如意一巴掌就会甩来。 林珑觉得这个织锦看起来令人心情颇为不快,本意是要赶她离开,此时看她求得也可怜,遂道:“起来吧,继续给我介绍一下这宅子。” 说完,没再看一眼织锦,她抬脚就走,一串侍女跟在后面。 织锦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膝盖上的灰尘也没有拍,忙赶去侍候林珑,这回她不敢表现出那不甘的怨气,尽忠尽职地把这宅子大致介绍了一番。 其实这宅子外表看不出什么稀奇来,内里却是别有乾坤,假山石景,鲜花摆设,回廊蜿蜒,处处也透着几分意趣与精致,应该是备着等主子偶尔过来游玩的,所以走在这宅子里面,仿佛仍在京城的家中。 “这处庄子原是神武侯府的,是太太的嫁妆,因这里气侯得宜路程适中,以往太太偶尔也会过来一住,现在时不时也还有神武侯府的主子过来借住……”织锦老老实实地把这里的过往历史与情况给林珑介绍了一番。 林珑就着织锦掀起的帘子进去,屋里的摆设十分的典雅,一道半圆拱门隔开外间与内里,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字画,很多落款都应是钟家的人。这间屋子无疑是书房。越过半圆之门,踱到那书桌前,打开抽屉看了看,忽然看到里面有张纸,她拿出来看了会儿。 上书: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看得她脸色一黑,这是何人留在这儿的? 织锦是识字的,而且曾经侍候过叶钟氏,现在虽然木讷了很多,但是随林珑走了半个时辰似乎也渐渐找到往日当大丫鬟的感觉,看出林珑心下猜疑,“庄子上一个来住的主子是钟家少爷,听说在京里因调戏良家妇女,被钟侯爷打发出城修身养性,他经过我们庄子,结果看上了这儿的环境,后来就住了几个月,最近才被钟侯爷遣人唤回家去。” 林珑看了眼织锦,这会儿的织锦似乎有几分往日的样子,那张黑了不少的小脸比刚才精神了不少,嘴角向上一扬,“你倒是知道得详细?” “庄子里没有什么可玩耍的乐子,惟有说些似是而非的流言打发时间。”织锦回道。 林珑吩咐香椽把这纸烧了,留这些诗词在这儿终是不妥,“把这书房重新打扫一遍,像这些诗词不要留下。”给人瞧见妥妥的就是流言与八卦。 “是,大奶奶。”香椽忙应声,在林珑转身出去的时候,自个儿与如雁留了下来整理书房。 林珑只是随意看了看,心里记挂丈夫,不知道他的事情办完没有,没再继续参观,带着人往那安排好的正房而去,掀了帘子进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家具物什倒也齐整,伸手摸了摸,不染尘埃,这叫钟福的管事看来是知道自家丈夫那些个怪毛病。 “如雁,你把我带来的行礼都收拾妥当,再着人去大爷那儿去,让他过来用午膳……” 如雁一一应下了,现在的她比起在苏州那会儿宛若两人,兼之在襄阳侯府又得到了调教,如今处事越发像样。 在外间的织锦听得心里发酸,曾经的她比这叫如雁的侍女强得多了,如今却只能站在这儿看他人起高楼,这种落差心里知道是一回事,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她本能地又用手拽紧身上的粗布蓝衣。 林珑的眼角微瞄到她的举动,俏脸一沉,没有吭声,进里屋换了身衣裳再出来时,跟在她身边侍候的就是商嬷嬷, 织锦看到她又转出来,忙又迎了上去,不是大丫鬟是不能随意进主子的内室,这点规矩她还记得,“大奶奶有什么吩咐做的吗?” 林珑坐了下来,“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且先回去吧。” 织锦听到林珑让她走,心里感到莫名的失落,在林珑没到的时候,她想过很多,譬如林珑会为难她,会趁机挑事斥责她,或者是别的什么,但却没想到只是这般淡淡的,心头突然一凛,她算哪根葱?此时的林珑同样也不是旧模样,早已完成了鲤鱼跃龙门的一步,更是她望尘莫及之人。 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是”字,她退了出去,刚站在外面,就听到商嬷嬷道:“大奶奶,奴婢瞅着这钟福家的似乎太阴郁了些,不好在奶奶跟前侍候,怕会冲撞了奶奶……” 阴郁?她?织锦用手摸了摸还算滑溜的皮肤,只是不复往日白皙,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照过镜子?正想再听下去,看到大爷过来,她忙惊慌地闪到一边去。 看着这个依旧冷然英俊的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掀起门帘进去,她顿觉内心一片凄苦,曾经她有机会可以伴在他身边的,只是曾经…… “你还站在这儿做甚?”匪石不悦地道,这织锦他认得,以前老以为自己会是爷的妾侍而自持有身份,如今见到她落魄的样子,虽然唏嘘但并不同情,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这就走。”织锦不敢久待,匆匆抬脚离去,以前的她从来没将匪石这个小厮放在眼里,如今却是不得不在他的呵斥下仓忙离去。 “这钟福真不会办事。”一边的匪鉴也皱眉。 “管他的,反正也只是住段日子罢了,只要她不惹事,就没有必要过多地搭理她。”匪石不以为然地道。 匪鉴拍拍他的肩膀,忽而记起以前这小子还情倾过织锦,只是那会儿织锦下巴抬得老高,从没将小厮一类的人看在眼里,眼角往织锦消失的回廊处看了看,果然风水轮流转啊。 屋里的林珑正与商嬷嬷说着话,看到丈夫回来,脸上带笑地上前道:“我还刚差人去寻你呢,来到这里,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你好意思啊?” 叶旭尧对于她现在越来越得心应手的适度抱怨见怪不怪了,这对比以前她过刚的处事风格来说,柔和了不少,也让人感觉到更为舒适。“我这不就回来陪你了。” 林珑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与丈夫先到里屋换身衣裳。 “你刚在与商嬷嬷说什么?”叶旭尧随意道。 “没说什么。”林珑猛然抬头看他,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随后想想应该没可能,她的表现一如往日,他能察觉到什么?踱到他的身后把他的外衣脱下来,“不过就是说了说织锦的事情,商嬷嬷说她不适合在我跟前侍候……” 叶旭尧重新套了件外衣,正在整着袖子,“你若不喜欢她,让她走得了,省得碍眼。钟福是我娘陪嫁的下人,一向对我娘很是忠心,你对他说,他自会再做安排。”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她对我有怨气,我犯不着留个不称心的下人在身边。”林珑走上前给他系着腰带,“后来又想着这人也怪可怜的,我若这样遣走她,估计她过得会更不如意……”微抬头凑到丈夫的耳边八卦了一句,“那钟福看来是个会打妻子的主,若这织锦被遣,不知道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叶旭尧顺势揽紧她的腰肢,“就这不到半天的功夫,你就什么都打听清楚了?” “我哪有遣人去打听?”林珑嘟着嘴回应,“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得了,我才懒得搭理她,只是与其留她在暗处心里不平衡,不如摆在眼前我看得到的地方。再说我也不打算让她在屋里侍候,不过是在屋外听宣,就当念在往日的相识一场上罢了。” 她最近的身子可金贵了,一切的危险都要扼杀在摇篮里面,赶织锦走只会激化她报复的心理,还不如慢慢消化掉她更好,反正织锦如今看来也像半个废人了。 “随你,不过有一条,如果她起了歪心,你可不许大发善心,一定要严厉处理掉她。”叶旭尧正色道。男人是不管内宅之事,但不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内宅里面的龌龊事是道个几天几夜也道不完的。 “那是自然。”林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忆起之前的事情,“对了,京里传来了什么消息吗?” “郑家出事了。”叶旭尧拉着林珑到罗汉床坐下,看到她眼睛圆瞪,不禁好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不是意料中的事情吗?清王爷那人睚眦必报,哪会真的放过郑家?”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林珑微诧道,“有没有波及到女眷?” “没这么严重,只是你的义父郑巡抚被贬了官,如今为正四品的道台。”叶旭尧刚才正是接到邸报,这才没有陪林珑参观宅子。 林珑砸巴了一下舌头,巡抚可是从二品的大官,与道台的差距甚大,“这才不过两日功夫,清王爷就把他弄到贬官这地步?” “这有何难的?郑巡抚也不是多清正廉明的官员,加之苏宥武是在他辖治地方出的事,不然你以为郑家急着跟进京就单单是为了我们的婚事?本来这事情也能遮掩过去,凭着他与我们家的关系,坏就坏在郑华翰心太大了。” 贪得无厌之人哪里能得好的? “圣上又有意打压杀鸡给猴看,于是乎,你那义父首当其冲,成为这盐务案子以来第一个被贬的从二品大员。” 叶旭尧一一为妻子解惑,原本这朝中之事他是不想说太多的,林珑只是他的妻,外面的事情不该由她担着,男主外女主内,这是他的份内事。只不过这次涉及到她的义亲,所以不得不说清楚明白让她安心。 林珑吁了一口气,“这官场真如战场,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得了,我瞅着明儿我保准会收到我义母和义兄的信,现在他们也指望不上别人,还不得使劲地来烦叨我们?” 叶旭尧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这些个事你听着就好,郑家来信烦你,你就把一切推给我,我自会应酬他们。” 林珑一听,突然有几分急切地抓着他的衣襟,“夫君,我可不许你拼尽一切去保他们,这些事过多的搀和于你的前程不利,人各有命,况且这祸也是他们自个儿招惹来的,你也别说我自私,我只希望我们一家好好的……” 叶旭尧动情地轻抚她的秀发,在她的唇齿间流连不已,她现在是完全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最后贴着她的唇道:“我晓得。” 夫妻俩此刻难得地交了一回心,林珑对他的认同感比以往强烈不少。 “大奶奶,膳食备好了。”屋外传来商嬷嬷的声音。 林珑这才拉他起来,“我肚子饿了,到外面花厅用膳吧。” 这些个小事,叶旭尧一向任她做主。 只是刚到外间,就看到钟福领着织锦站在那儿,林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大奶奶,老奴这继室做得不好,老奴特地押她过来给大奶奶磕头致歉,这就把她调走,不让她再给大奶奶添堵。”钟福一脸正色道。 林珑的目光落在了织锦脸上那红红的巴掌印,很明显是刚吃了钟福的打,这又是为哪般?尤其看到她的身子在打颤,明显是在畏惧,这让人心里不太是滋味。虽不喜织锦,但看她被打还是令她不太舒服。“这是怎么一回事?” 织锦暗自抽泣不吭声。 倒是跟着过来的香椽面色有几分难看,她看了看跪在那儿的织锦相当的可怜,上前一步道:“钟管事,你误会了,我与织锦是旧识,我们姐妹俩吵闹惯了,这不过是姐妹间相处的方式。”又转头屈膝对林珑道:“请大奶奶明鉴,奴婢不过是与织锦叙旧,这钟管事就冲出来打了织锦拖她到您这儿来,这明明是钟管事的不对。” 她身为侯府世子夫人的大丫鬟,可比这个庄户头子有脸面得多了,指责这钟管事于她而言不算是出格的事情。 织锦悄然抬眼看向不搭理此事的叶旭尧,果然她于他而言,连个回忆也没有,头再度低垂下来,她不过是与香椽呛了几句,被路过的钟福瞧见,就变成是她的不对,微抬眼看到丈夫的后背,眼里满是恨意。 林珑却道:“钟管事,这事你管得过宽了,你可知道这织锦曾是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看到钟福神色如常,很显然他是知晓织锦来历的,遂面容更为冷然,“既然你晓得她曾是太太跟前的人,那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不问青红皂白地伸手就打人,这不是在打太太的脸面?”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严厉起来。 钟福吓得忙跪下来磕头,“大奶奶,老奴不敢这么做,老奴对太太一向忠心耿耿……” “既然如此,往后就不要再对你的继室拳打脚踢了,真闹出了人命那就追悔莫及了,你最好记得我说的话。” “大奶奶放心,老奴一定会上心的。” 叶旭尧看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挥手示意这钟福把织锦带回去,拉着林珑去用膳,“刚不是在喊饿吗?那些个小事没有吃饭重要,你若不愿搭理就把人都换掉,太太那儿我去说。” 这话不但是给林珑撑腰,更是说给帘外的钟福听的,钟福的身子一僵,看了眼脸上有巴掌印的妻子,脸色不太好看地迈开步子离去。 织锦心里一片苦涩,大爷的冷情她不是没领教过,看到那老丈夫走远,她忙追上去。 襄阳侯府,叶秦氏昨儿与匆匆归家的女儿王叶氏说了婚变之事,女儿的脸色当即难看,跟自己说德妃在宫里做错了事正被太后责罚,虽不至于贬为嫔,但这于德妃相当不利,毕竟身为四大妃之中只有最年轻的德妃无子也无女,若再无帝宠,前程将会一片黯淡。 这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她这个老太婆,王家不想再插手进这件事里头,她当即嘴巴一苦,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看着女儿在夫有不得志啊。 女儿临走前还说,“娘,女儿估计三弟这事掩不住了,你还是尽快做打算为好,霍家没了牵制,还不得把什么都抖出来?如今三弟的儿女不少,还是想法子给他留个继后香灯的吧,这犯官的家眷历来都不会有个好去处。” 这话让她听得一愣一愣的,贪污受贿为今上最厌恶之事,尤其儿子参与的案子都不是小案,分了家后是不会再牵连至其他的儿子,老头子与她也还有保命的本事,可三房的子女怎么办?越想越是心慌。 本来就心乱如麻头痛不已,何曾想肖家与钟家的老太太今天同时登门找碴,均是来质问叶家那天之事,这让她更加苦不堪言。 面对肖秦氏还好些,毕竟这是她的妹妹,“这事确是尧哥儿过份了,不过妹妹你也知道,我现在对大房完全是没辙……” 肖秦氏看着叶肖氏那条被废了的手臂,更是悲从中来,“姐姐,当初是你说过会好好待我闺女,我才同意亲上加亲,可现在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可怜的儿啊,娘对不起你……” 叶肖氏也被说得动容,跟着一块儿落泪,“娘……” “妹妹你这话就有失偏颇,这些年来我把老三家的都当成了我自个儿的闺女来看,如今他们夫妻闯了祸,我不也正在想法子帮忙?你还要我怎么做?” “我不管,这事是你理亏,我们奶妹一场,我就是太信你才会让我女儿受苦。” 肖秦氏立即反唇相讥,两眼不屈不挠地看着自家亲姐,虽是嫡亲姐妹,但此时火药味渐浓。 叶秦氏被气得嘴巴都要歪了,当初她哪想结这门亲?都是肖秦氏这妹妹撺掇的,她才动了心,想着老大家的不是个好的,总要再娶个合心才算是事,这才定下了叶肖氏,哪里知道二十年后这妹妹会倒打一耙? 正在气氛僵持之际,外头有人禀报,“老太太,钟老太太正进来……” 他话还没落地,钟尤氏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亲家母,我是来讨一个公道的——” 肖秦氏一听到钟尤氏的声音,银牙上下一合,怒气冲到脸上。 叶秦氏暗叫不好,忙按住自家妹妹,“你不可轻举妄动,她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现在不是你女儿受伤,你就不在意是不是?”肖秦氏质问。 叶秦氏神色一变,得了,她里外不是人。 钟尤氏也杀了进来,看到肖家的人同样脸色难看,叶钟氏脖子上的伤痕还历历在目,冷笑一声,“看来我来得还真巧。” 肖秦氏也不遑多让地给了个彼此彼此的眼神。 叶秦氏真想挖个地洞钻地去,眼不见为净,面上却得笑着迎人,“亲家母……” 临沂伯府,霍周氏此时睁大眼睛看着孙女儿,“你说什么?” 霍香玉的眼睫毛扑扇扑扇,“祖母,我想到庄子上去散散心,昨儿的婚事不成,只怕我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议论的对象,还不如避开一段时间,您就应了孙女所求吧。” ------题外话------ 今晚还会有正常更新滴。   ☆、第六十八章 贼心 “玉姐儿,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还没有死心?”霍周氏脸色严肃地问,别人都厌弃到这等地步,她这个傻孙女怎么还不知道觉醒? 霍香玉神色一变,“没有,祖母,我真的不再想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会再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两手握住祖母的手,“在府里天天这样呆着我腻味得不得了,祖母,如今的我还如何能去那些贵女的聚会?她们只会取笑我,还有那可恶的慧明郡主,她不会放过我的。”说到这里,她还打了个冷颤。 霍周氏看她这样子不像说谎,在府里拘着她确实是残忍一点,到底于心不忍,“也罢,既然你想到庄子住段日子,那就去吧,只是玉姐儿,你要记住一条,不许再去找叶旭尧,我不想再听到你还想要纠缠不清的消息。”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祖母将不再管你,我霍家丢不起这个人。” 霍香玉一愣,最近祖母的话越发严厉,她微垂头,“孙女知道反省,不会再让祖母生气。” “这就好,玉姐儿,这么多孙女里面,祖母惟一只疼你,不要再让祖母失望了。”霍周氏看她真的知悔了,这才语气柔和起来,疼了十多年的孩子哪能说不疼就不疼? 权美环在帘外听到里面的谈话,脸上的神情肃穆,半晌,方才掀了帘子进去,“婆母,玉姐儿独自一人到庄子去,我不放心,还是我陪着她一块去方好……” 霍香玉一听,立即尖声反对,“我不要她,祖母,我不要她做陪,我不想看到她,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霍周氏抱紧孙女抚背安抚她的情绪,“好了,玉姐儿,别这样,好女孩不该这样的。”凌利的眼睛瞥了权美环一眼,一向从不赞成权美环任何计划的她一反常态,“玉姐儿,你母亲也是担心你,就让她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祖母才能放心……” “不,我不要她。”霍香玉拼命的摇头,“祖母,你这是怎么了?是您说她不可能安好心的,这会儿却同意她与我一块儿,你不怕她私下虐待我?” “玉姐儿,我好歹是你母亲,又怎会虐待你?”权美环上前道:“就算撇开这层关系不言,你与我也有血缘关系,你亲娘是我堂姐,我又怎会害你?” “说的比唱的好听,谁不知道我娘就是你害死的,如果我娘还活着,我会沦落到这步田地?”霍香玉冷笑地反唇相讥,“你越是这么说,越叫我恶心,觊觎着堂姐的夫婿,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厚脸皮的人,我咒你去死,最好与你那个恶心人的女儿一起消失,那么天下就太平了。” “玉姐儿。”挑帘子进来的霍堰听到女儿过份的咒骂声,板起脸来喝斥了一句。 霍香玉“哇”的一声大哭,“我就知道有后娘就会有后爹,爹,你不疼我了……” 霍堰一看到女儿痛哭,心里也不舒服,不满地看了眼权美环,当初成亲时说过会将他的儿女当亲生的看,现在看来全他娘的是空话,“好了,别哭了……” 霍香玉看到亲爹的表情软了下来,哭得越发越劲,仗的不过是亲爹对她的疼宠。 霍周氏没有温声细语地哄孙女止啼,反而严肃道:“你想到庄子去,就必须你要母亲做陪,否则你就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霍香玉睁着一双没有泪水的眼睛看着祖母,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还未成亲,有你母亲在身边照料会更好些。”霍堰毫不犹豫地与霍周氏站在同一阵线上。 “你们?”霍香玉两眼满是震惊,手来回指了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祖母与父亲态度坚决,她立即明白再哭闹也不顶用了,他们已经决定要让权美环看着自己,微垂眼眉掩去双眼里的冷漠,低声道:“祖母,爹,孩儿知错了,不会再与母亲闹别扭,你们就让我到庄子去住一段日子吧。” “这就对了,玉姐儿,你要记住,祖母永远不害你。”霍周氏老脸笑得颇为开怀,哪怕这孙女到了如斯境地,在她眼里也还是最好的。 霍香玉违心地点点头。 待得出了霍香玉的屋子,霍周氏冷眼看着权美环,“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与你看法一致,好好地看着玉姐儿,别再让她做傻事,不然我与你没完。” 权美环忍下心中的不满与惧意,咬着唇道:“婆母放心。” 她不会再让继女这残废去破坏女儿的婚姻,霍香玉比她当年还要魔怔,这样的人不得不防,就算是做妾,霍香玉也还是很能折腾的。 霍周氏这才挥手让她回去收拾东西,看到儿子阴郁的双眼盯着权美环的背影看,心里也不是不唏嘘,当初爱得要生要死,现在却是形同陌路,这两人狗屁的真爱,亏她还如此提防。“折子都写好了?” “写好了,儿子明儿早朝就呈上。”霍堰嘴角冷冷地一撇,终于不用再憋屈地畏手畏脚,这叶家欺他霍家太甚,这笔账他迟早要还。 “很好。”霍周氏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果然份外甘甜。 她倒要看看叶家那个老太婆到时候会是怎样一副面容?一定很有趣,越想嘴角咧得越宽。 这一刻的叶秦氏不用霍周氏出手就已经不好过了,钟尤氏不是好惹的,自家亲妹也不是好对付的,两家大吵大闹,她里外不是人,上前劝架,倒是挨了双方两巴掌,气得她惟有装晕避开。 后来还是老侯爷亲自过来劝架,钟肖两家老太太才战火稍歇。 “这事双方都有错,你们就给老夫一个面子,念在双方是世交又是亲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亲家公,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她的女儿是有心要刺死我的女儿,这有目共睹。”钟尤氏不打算无功而返。 肖秦氏冷笑一声,“那我女儿的手如何算?” “她就算不断手,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我把话说得那么详细?” 钟尤氏斜睨一眼肖秦氏,语气十分的不屑,叶家三房注定要折进去了,这肖老婆子还有心思在这儿与她对骂,换成她,早就去联系各方势力想法子了。 肖秦氏一向不大理政事,故而不知道自家女儿女婿即将大难临头,正待反唇相讥几句夺回面子,叶肖氏的侍女就急忙过来,说是三太太请肖老太太过去。 肖秦氏急忙起身,顾不得与钟家那老太婆相争,匆匆地去找女儿解惑。 钟尤氏不屑地冷瞥这肖秦氏,转头与叶老侯爷道:“亲家公,这事……” 这边厢的叶肖氏强撑着精神吩咐下人做事,久侯母亲不至,却看到她遣去找霍郭氏的嬷嬷无功而返,“霍家三夫人不肯过府一趟?” “太太,霍三夫人说,她管不了这事,在府里也说不上话,真的无能为力,还请太太……自求多福……” 叶肖氏将茶盏狠狠地掷到地上,果然日久见人心,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要她帮忙一下,她倒好,却推三推四,“也罢,我自不会再去求她。” “什么求不求的?”肖秦氏进来刚好听到尾音。 “没什么的,娘,不过是些琐事罢了。”叶肖氏不想直言相告,顾不上头疼不已,把屋里的人都轰出去后,这才单手拿出一个匣子,“娘,这是我嫁妆单子里面不为人知的部分,当初你给我置办的,如今你先帮我收好,以后就给枝姐儿和露姐儿当嫁妆。” 肖秦氏一脸的惊讶,“女儿,要出什么事?” “娘,你还是别问了,大哥现在也保不住我们夫妻了,我的儿女往后还要母亲多多关照才行。”叶肖氏嘤嘤地哭出声来,罪官女眷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她就算是和离也只能保得住自己,儿女是一个也救不出,还不如把这机会给儿女更好。 肖秦氏感觉到叶肖氏话里话外有交待遗言的意思,“你这是?” “等会儿,我就去找婆母,要将琛哥儿与枝姐儿、露姐儿过继到其他几房去,这样至少能保得住他们,我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叶肖氏的脸上有股狠意,那些个庶出的正好发挥功能,一个个都要与她一道万劫不复。 肖秦氏听得心头狂跳,要把嫡出子女过继给他人,可见女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女婿他答应了?” “嗯,这是我们夫妻相商得出的结论。”叶肖氏道,她要赶在霍家动手之前就将儿女的退路安排好,如今只能委屈他们到叔婶那儿去寄人篱下了,光是想想她就痛心不已。 肖秦氏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不到最后的田地,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不会这么说的,更紧地握着手中的匣子。“露姐儿还小,全留在叶家也不妥,还是我带回去过继给你大哥大嫂,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会有人欺她。” 叶肖氏顿时哭起来,到头来还是亲娘靠得住,“我与她爹还有祖母相商一下,如果可以,这样是最好的。” 叶家三房以最快的速度将三个嫡出子女做出了安排,长子叶旭琛过继给无子的六房当继子,长女叶蔓枝到五房当女儿,小女儿叶蔓露则到了肖家大老爷的膝下,改名叫肖蔓露。 三房一片哭声,大难临头人人都知道在劫难逃,姨娘携着庶出子女闹着要离去,无奈叶明恻不放,他不敢做得太出格,能保住嫡脉就已经万幸了,至于庶出,那就只能牺牲掉。 六夫人叶田氏对于要过继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万分的不满,她朝丈夫发泄着怒火,“这算什么事?这不是摆明欺负我们吗?” 叶老六个性上比较温和,“爹和母亲决定的,我有什么法子?这么大的继子我也不想要。”再怎么养也不会与他亲,还要瓜分给女儿的财产,再说谁知道他会不会老来得子?他与妻子还能生。 “不行,公爹和婆母不能这么自私,我就算给你纳个妾来生子,也绝不能要这么个继子。”叶田氏气愤地起身准备去找婆母理论。 叶老六按住她,“我那嫡母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一向只有她说的份,没人反对的份。” “可也不能这么欺我们啊?”叶田氏依旧不愤。 正在这时候,一名老妇人掀帘子进来,“好了,在外面我都听到你们的争吵声,老六家的,这事已成定局,我们且忍下这口气。” “姨娘。”叶田氏扶着万老姨娘坐下。 这是叶老六的生母,老了也能看得出年轻的时候长得极美,“老六家的,别的我也不说,老六不能没有儿子,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他也不想纳妾伤了你的心,可是你现在也看到了,没有儿子就要被人欺上门来。”顿了顿,“这些个话我以前说得多了,你们听不进去也罢了,如今为了你不至于老了要受那个继子的气,这儿子无论如何都要生。” 叶田氏一脸沮丧地跌坐在罗汉床上。 叶老六一脸的为难,“姨娘,还是再缓缓……” “缓什么缓,再缓你的家业都要便宜了外人。”万老姨娘训斥了一句,“本来分家时就已经被欺负了,现在更是踩到头顶上,你们还不长记性?”看到儿媳妇仍旧不吭声,叹息一声,咬紧银牙,“只要生下来的是儿子,我这老婆子就做一次恶人,留子去母。” 叶田氏两眼震惊地看着这万老姨娘,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她再推拒。 在叶家六房过继了一个将满二十的继子之时,还纳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姨娘,一个姓苏,一位姓陈。 叶秦氏听闻,只是冷冷一笑,“尽管折腾去,该是我孙儿的一分不能少。” 京城里风云变幻无穷,很快就把风吹到了庄子上,林珑与丈夫坐在那儿听人禀报,神情变了几变,这段日子她生活舒心惬意,倒是没想到京里却是水深火热。 “三叔父还是进去了?”她仍有几分不相信。 “这是迟早的事情,不但他,连三婶母也逃不掉,这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叶旭尧点明道。 林珑挥手让那禀报的下人退出去,自己起身到丈夫的身边坐着,“这事我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夫君,从婆母审出这案子来再到现在三叔父被大理寺收押,我似乎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叶旭尧转头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你想说什么?” “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林珑欺近他道。 叶旭尧拉着她起身,“净胡思乱想,昨儿不是嚷着要去游河吗?走吧,这回应该准备好了。” 林珑起身仍旧巴着他的手臂,突然肯定地道:“三叔父一步一步走向这深渊,是你在背后一步一步地推着他掉进去,给霍家察觉到三叔父有作奸犯科的事情,证抿也是你一步一步放给他们的。毕竟要捅穿这件事需要有个外力,自己人不行,会惹祸上身,所以你让霍家当这个推手。然后是分家有了脱身的借口,这样一来这就变成了叶家三房独个儿的行为,而你必定在万岁的面前做过些什么……”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离真相不远了,故而一双美眸盯着丈夫的俊脸看,似要看出其中的端倪来。 叶旭尧嘴角上勾,一把揽住她的腰,“怎么胡思乱想得厉害?这么做于我有何好处?” “怎么没有好处?”她掩嘴一笑。 好处可多了,没了三房在那儿搅事,府里会平静很多,更重要的是爵位传承上,不会再有人不自量力地觊觎,还试图做小动作拉后腿,不但如此,这样做的好处还有不少,从某一方面来说,她的丈夫凉薄得要命,那个人好歹是他的三叔父。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印上她的红唇翻搅起来,半晌,他方才松开妻子的红唇,“既然不想去游河,那么我们就到床上去消耗一整天如何?不然你的精力过剩,净会胡思乱想。”说完,他弯腰抱起妻子就要往屋内的大床而去。 林珑吓得赶紧两手圈住他的脖子,“我们去游河,游河啦……” 开玩笑,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到床上去,前两天夜里她借着路上的事情发脾气赶他到书房去睡,这老奸巨滑的家伙当时二话不说拔腿就去书房,让她还沾沾自喜丈夫的听话。结果却是她睡到半晚,突然被人火热地唤醒,推了又推,拒了又拒,还是让他得逞了两回,再到床上去她怕又要做那事,换平日自是无所谓,反正她是真的享受他带给她的欢愉,可她现在却是不得不喊停。 叶旭尧不过是做势吓唬她的,这丫头最近老想在床事上避开他,别当他感觉不出来,莫非才成亲月余,她就厌了他?眸子一暗,她敢! 放她下地,他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吧。” 林珑笑着把纱帽戴上,与丈夫一道出门去。 外头的商嬷嬷要说些什么,林珑却是一个眼神使过去,商嬷嬷自动闭嘴不敢再指手划脚,可却还是说了句河水寒凉什么的。 林珑自动过滤了,该注意的地方确实要注意,但是也不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在大门处,叶旭尧将纱帽给妻子系好,一秋微凉的风儿吹过来,带来几许舒适的感觉,“是坐马车还是与我一道骑马过去?” 林珑没骑过马,自然是一块儿骑马更中她的心思,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子,她又否决掉这条,“要不我们走着去吧,我还没在庄子里走动过呢,累了再上马车坐着,夫君看看可好?” “依你。”叶旭尧点头同意,更是当众拉着她的小手。 夫妻俩走在这田间小道上,很是惹眼,那可是一道亮丽的光景,周围做农活的男女都不禁停下偷瞧,女人家羡慕林珑的好命,男人却中概叹没有看到那年轻妇人的面容,只看到她露出来的桔色凤尾裙和一双精致绣花鞋。 人群中的织锦强忍心中的酸水,握紧手中的镰刀,再度低头去割成熟的庄稼,那样的男人再也不是她能想的,还是割麦穗要紧。 一旁的三四岁女孩在割好的庄稼堆里玩着,还把那穗子拿来玩。 织锦愤怒地上前将好穗子拿回来,朝这继女道:“滚一边玩去。” “不许你呵斥我妹妹。”一旁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推了织锦一把。 织锦跌坐在地上,更为厌恶这一对继子女,真想一镰刀挥过去,一了百了。 林珑透过纱帽,看到织锦努力地压抑自己,这个女人现在越发没有精气神,在她看来也更危险了一些,看来回头还要遣人看紧她。 正思索之际,眼角却瞄到不远处一矮屋子的门口,有个年轻风骚的女子把衣领拉开,露出浑圆的肩头朝她的丈夫猛抛媚眼,顿时心头火大。 叶旭尧却是揽上她的腰,将她的小脸埋在自己的胸口处,“别看,那等败坏风德的女子,回头我让人赶她走。” “光天化日之下,她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林珑不悦地道,虽然百分百肯定这样低俗的女子入不了丈夫的眼睛,心底还是相当的不好受。 倒是一旁给他们夫妻引路的庄丁道:“那女人的丈夫是个瘫子,所以她就靠勾引男人获得粮食,这村里有一半的男人都与她有关系。” 林珑听得咋舌,这不是那妓子吗? “伤风败俗,现在就去赶他们夫妻离开这庄子。”叶旭尧冷声吩咐。 林珑也没拦着,这样的女子虽然身世可怜,但睡别人的男人更为可恶,只怕这庄子里的女人都恨死那个风骚女了。 果不其然,叶旭尧一声令下,立即就有人去赶那风骚女与她丈夫离开,庄里的女人看到这一幕,立即像打了鸡血般冲上去扯那风骚女的头发,拉她离开,而庄子里的男人就算有心也不敢违了主人家的命令。 林珑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转头与丈夫往河边去。 看到河边停着一艘小艇,并不是华丽大舫,顿时心生欢喜,她兴奋地上前,“为何要坐小艇?” “回大奶奶的话,前方的河道有段比较窄,画舫通不过,惟有这样的小艇能穿过,那儿的风光是我们这边最好的。”还是那庄丁恭敬地解释。 叶旭尧跳上小艇,扶妻子坐好,自己却背着手站在船头看两岸的风光,由匪鉴与另一名熟水的庄丁划船。 商嬷嬷想跟上去,可看到这样的小艇她感到头更晕了,哪里还敢上去?“大奶奶……” “没事的,嬷嬷,你且与如霞如雁在这儿侯着,让香椽侍候我即可。”林珑道。 香椽得意地瞥了眼商嬷嬷,这种场合老人家就得让贤。 商嬷嬷只能无奈地看着小艇划向水中去,待到船儿变小后,这才着人铺好地面,坐在上面等着主子回归。 林珑此时却是看着两岸风光,虽然近初冬没有什么夏季好看,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好在她坚持来游湖。看到丈夫站在船头,她伸手,“夫君,我也想站着看风景。” 叶旭尧原本怕她会晕船,这才安排她坐着,可看她现在精神奕奕,就知道白担心了,遂稳稳地走过去扶她起来拉在身边,“别离开我,如果有意外,我还来得及救你。” 林珑对于他这一番话很是窝心,不过嘴上却是逞强,“你怎么把我看扁了?” “我什么时候把你看扁了?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丰满有肉的。”叶旭尧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全身最多肉的地方。 林珑脸色一变,俏脸红透,“色胚。” 叶旭尧知道妻子脸皮薄,遂又一本正经地揽紧她的腰给她介绍两边的风光。 林珑看得目不暇接,如果不是这次到庄子来,只怕她还要错过这般美景。 约莫三刻钟,河道变窄,叶旭尧不再站着,而是陪妻子坐在船舱处,小艇顺着河水往前行。 林珑却突然看到一片红叶在这萧瑟景致里面格外的显眼,忙扯了扯夫君,“夫君,你看,那边应该有个红叶林?” 叶旭尧也看到了,以前来时倒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红叶林,听到妻子兴奋的声音,遂道:“想不想上岸看看?” 林珑忙点头,这样的机会可不常常有,在京城时更是妄想。 叶旭尧忙命人把小艇停在那边红叶林的岸边,小心翼翼地扶妻子下船,“小心点,这边的路不太好走。” 林珑笑着小心上岸,更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肚子,直到脚踏实地,这才轻吁出一口浊气。 叶旭尧也是第一次到这片林子来,拉着林珑走上去也是小心翼翼的,只是走了好一会儿,夫妻俩这才发现还有一条大道,看那样子应是人工开凿的,会是谁住在这片红叶林里? 叶旭尧的面色一沉,林珑却是渐感到兴奋,会选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地方住着,想来不会是俗人。 “夫君,这儿属于我们庄子的范围吗?” 叶旭尧摇头道:“这是我们的庄子与另一处庄子的交汇处,其实不属于哪一方,我有好些年没来,没想到这儿也有人住上了……” “站住。” 这一声娇喝打断叶旭尧的解释。   ☆、第六十九章 做客 林珑定睛看去,这发声的却是一名红衣少女,约十七八岁,看那穿着打扮虽然极好,却不像富贵人家的姑娘,反而像是大丫鬟。一双妙目看到不远处的分岔道上有群人也走了上来。 “这儿不是你们能来的,赶紧原路回去。”红衣少女面无表情地道。 叶旭尧微皱眉,神情不太好看,毕竟这样被人拂面子于他而言还真是新鲜事,眼看就要发作一通,林珑却握紧他的手,既然这不属于庄子的范围,那就无权管到人家头上,于是笑道:“这位姐姐,我们乘船刚好经过这里,正想上山顶赏红叶,还请姐姐给个方便?” “不行,谁也不能上去,赶紧回去……” “红菱。”一声带有几许威严的女声喝斥那红衣少女并不礼貌的行为。“不得无礼,你且退开到一边去。” 林珑看到红衣少女一脸委屈地退开一边,让身后被一名老嬷嬷和几名侍卫护着的妇人现出身形来,那妇人身形婀娜多姿,五官十分的精致,比绝美的静王妃还要美上几分,约莫三十岁上下。 叶旭尧却是身子一震,眉间忽然皱得更紧。 林珑却没有发现丈夫的异样,而是扬起笑脸,问询道:“我与夫婿想要到山顶去赏红叶,不知主人家可否?”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林珑几眼,红唇微勾,这女娃儿好生有趣,“自然可以,这儿只有我一个人住着,走吧,我与你一块儿上去,顺带可以在我这红叶山庄歇歇脚。” 林珑自然是笑着感谢人家的好客,这位妇人虽不知道家世如何,但她隐隐约约觉得人家必定来头不小,拉了拉夫婿的手,“夫君,我们上去吧。” 叶旭尧却是盯着那妇人看了一会儿,听到妻子的话,身形却是没有动,他松开妻子的手,正要做揖说几句话。 那妇人却是笑道:“我与小夫人有缘,莫不是你这当夫婿的却要*蛮横地拒绝我的提议吧?相逢即是有缘,公子。”双眼微含一抹威压地看着面前这年轻的男子。 叶旭尧作揖的动作一顿,“谢过夫人。” 那妇人听闻,双眼也笑眯眯地,“甚好。”两眼看向林珑,“小夫人,我们上山吧。” 林珑感觉有几分怪异,却又不知道哪儿怪异,看那那美艳的妇人已经往山上去,她忙拉着叶旭尧往前走,低声道:“你认得她?” 叶旭尧正要作答,那妇人却是驻足转头看向林珑,“你们夫妇在背后说我什么?” “啊?没有。”林珑有几分窘迫,忙摆了摆手。 那妇人却是大笑出声,往回走几步拉住林珑的手,“你这小妇人颇为有趣,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我可不会藏私。” “太太?”一旁严肃脸的嬷嬷唤了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 那妇人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林珑近她身边,更感觉到她的威势,不过她进宫见过太后、高贵妃等人,倒也不会怯场,“倒是让夫人笑话了,其实我没有恶意的,只是好奇夫人怎么找了这么个妙处来居住?” 那妇人笑道:“我姓苏,你且唤我苏夫人吧。” 林珑闻言,瞬间在脑海里面搜索有关于姓苏的富贵人家,只是一时之间还没能对号入座。 苏夫人似乎看出林珑在想什么,又径自道:“我在这儿住了有些日子,所以京城的事情我都快忘了七七八八,小夫人莫要多想。” 林珑被她这么一说,神情上颇为尴尬,不过对身边的苏夫人颇有好感,这夫人笑起来双眼弯弯似月牙儿一般,把她身上的威严冲减了不少,“夫人不怪罪我就好。” 苏夫人不介意地笑了笑,“我在这儿住了一年多,难得有个客人来,正是高兴的事情,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林珑这才放下心来,她与这位素未谋面的苏夫人倒是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 反倒是跟在二人身后的叶旭尧神情很是严肃,他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盯在这苏夫人的后背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约莫走了三刻钟,林珑方才看到红叶山庄的正门,这大门依山而建,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并且光是从这里望下去,山下景致尽揽眼底,不禁出口赞叹,“这儿真乃人间仙境,苏夫人好眼光。” “我两年多前偶尔路经这里,瞬间就被迷住了,后来花了一年时间建造这处山庄,想来也是老天的意思,远离人世繁华。”苏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美眸里的光彩黯了黯。 林珑捕捉到她这一刻的神情,顿时对这红叶山庄的响往之情淡了许多,这苏夫人不快乐,不然也不会一个人住在这儿,没有亲人与朋友,就算再绝美的风景都代替不了人间真情。 她的心底不禁好奇这苏夫人的夫婿会是什么样子的?很显然苏夫人不是寡妇,从她的话里话外都能听得出她的丈夫还活着,八成又是一个婚姻不如意的失意妇人,思及此,她看了眼叶旭尧,至少在这一刻她比苏夫人是幸福的,所以眼里渐渐有几丝同情这之色。 苏夫人这一刻处于出神间,倒是忽略了林珑眼里的同情之色,如若瞧见,她必定着恼,她这一生实不需任何人同情。 进了红叶山庄,风景别有洞天,林珑看到一条长长的吊桥将两道山体连接起来,要到达对面山峰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就必须通过这条吊桥。 林珑在踏一脚时,吊桥动了动,她突然感到有几分恐慌,忙两眼看向夫婿。 叶旭尧踏前一步揽紧她的柳腰,歉意地看向一旁看好戏的苏夫人,“夫人见谅,她胆子小。”说完,颇为宠溺地看了眼妻子。 林珑尴尬一笑,“我头晕。” “怕很正常,我在你这岁数时也怕。”苏夫人笑道,“让你夫婿带你过去吧。”说完,她倒是径直往前走,哪怕吊桥因为风吹而晃动,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惟有眼角在瞄到林珑脸色略有青白地巴紧叶旭尧时,微微摇头。 男人爱你的时侯,再软弱再无能也是好的,不爱你时,软弱与无能都成为了原罪,更会口是心非,处处留情,不知这年轻的少妇又须到何时才会觉醒?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她的嘴角略有嘲笑,既嘲他人又笑自己。 那嬷嬷与叫红菱的侍女一左一右地护住苏夫人,包括侍卫在内并没有人表现出异样的情绪。 林珑有叶旭尧保驾护航还好一些,跟过来的惟一侍女香椽早已手软脚软,她一眼也不敢朝谷底看去,不然必会吓得当场尖叫失了仪态,这吊桥走得人心惊胆颤的。 好在在她脚软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匪鉴面无表情地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她顿觉有几分安全感,感激地看向匪鉴。 “得罪了,这是情急之下的举动。”匪鉴低咳一声解释。 香椽笑道:“我知道。” 有个男人在身边扶持一把,她的腿肚子有力多了。 这一段路程,对于苏夫人和叶旭尧等人来说不在话下,林珑和香椽却是受了不少罪,毕竟这样凌空走着,多少有几分不习惯。 林珑再度站在实地上,顿时吁出一口浊气,再看向来时路,眼界更为开阔,那种豁然开朗的景观冲击着她的视觉和精神世界,“我有种山河尽在眼中的感觉。” 苏夫人闻言一笑,“小夫人倒是个妙人,这词我头一次听,却是极喜欢。” 叶旭尧倒是没有吭声,拉紧妻子的手,注意力却是给了苏夫人。 林珑再转身,这会儿终于看到好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迈着台阶上去,厅堂布置得典雅大气。 “小夫人,不若先用茶休息一会儿,再行登山吧。”苏夫人建议道。 林珑早就累了,也没有客套地推辞,而是答谢主人家的好客。 三人分宾主坐下,林珑刚茗了几口茶水缓解了一下疲劳后,突然想要小解,忙问夫人借茅厕来用。 “红菱,你领着这位小夫人前去吧。”苏夫人转头吩咐道。 “是,夫人。”红菱站出来,看林珑仍有几分敌意,“叶夫人,这边请。” 林珑领着香椽跟她出去,只是刚走到外面的回廊,听到身后苏夫人似乎唤了声叶御史,她不禁微皱眉,莫非自家丈夫与这位苏夫人是相识的?可为何上山这一路都没有表现出来,给她一种互相不认识的错觉。 她心中有事,对这风景倒是没那么关注了。 “就在这儿,叶夫人且进去即可。”红菱道。 林珑点头致谢,当即提起裙摆进去了,这茅厕并没有异味,反而透着淡淡的香气,哪怕是这偏僻之地,这苏夫人该享受的半点也没有落下。 解决了生理问题,她从茅厕出来,正要返回正堂处,那红菱却挡住她的路,“叶夫人,等你观赏完红叶,就立刻离开。” 香椽听到这同为大丫鬟的侍女说得颇为嚣张,顿时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时轮到你对我们奶奶不敬……” 林珑抬手示意香椽稍安勿躁,“红菱姑娘,我想你弄错了一点,我是苏夫人邀请进庄的客人,轮不到你对我指手划脚,再说与我结交的是苏夫人,也不是红菱姑娘。” 红菱被林珑这一番说辞呛得脸色涨红,正想要反唇相讥。 “红菱,太太吩咐,请叶夫人到前厅用点茶果。” 林珑看到前来的人是路上沉默的晋嬷嬷,向她微微晗首,这才疾步返回正厅。 厅中的气氛与去时并未有什么不同,林珑不知道该不该失望,她在夫婿的身边坐下,与苏夫人聊了几句,这才提出要到红叶林去看看。 苏夫人也没有阻拦她,问她要不要人领路? 林珑想到这苏夫人是挺好说话,可她的下人却是眼高于顶之辈,省得给自己清堵,于是笑道:“这就不用麻烦了,我们夫妻自个儿个去即可。” “那也好,待会儿设宴,还请叶御史和小夫人赏脸。” 林珑神情一顿,她想要拒绝,再说用宴的话,下山时天色必定不早,回去就不太安全。 “那谢过苏夫人邀约。”叶旭尧却是应声同意。 林珑见状,到嘴的拒绝只好吞回腹中,与苏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与丈夫一道出了这正厅,往一旁继续攀登的阶梯走去。 待得走了约两刻钟,山道变窄,林珑回头一看,离宅子似乎远了些,这时候方才悄然问丈夫,“夫君,这苏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旭尧轻“嘘”一声,揽紧林珑,苦笑道:“别问这么多,总之这人你也不要去得罪她,当平常人来看即可。” 他不是不想说,想到在林珑离开那一会儿之间,苏夫人要求他的话,这还真的不好推拒,不过君子一诺千金,他既然应声了,绝无违背的道理。 “连我也不能说?”林珑噘了噘嘴。 叶旭尧看到侍女和小厮离得比较远,这才低头在林珑的额头上亲了一记,“乖,听我的话。” 林珑一听,就知道没有自己多问的余地,心下是不太高兴,转而一想却又很快放开了,这苏夫人是什么来历,她也没有非要弄清楚不可,看丈夫的意思,这苏夫人应该不会对她不利,这样即可。 “算你吧,不然我必定要追究一番。”林珑笑道。 叶旭尧揽她更紧,这丫头就是这一点最让人疼,很是善解人意,不过倔强起来也很是令人头疼。 没多时,他们就走进一片红叶林中,林珑踩在满地红叶中,顿时小脸生辉,“这里的景致真的没话说……”还转了两圈,随后似想到什么,立即又停下。 “怎么不转了?”叶旭尧原本看她玩得正起兴,随后又静止下来。 林珑笑得神密,“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现在不告诉你。” 她算过日子,这回怀上孩子的几率很大,只是还没到能找大夫确诊的时候,她也怕空欢喜一场。如果与丈夫说,也怕到时候真的不是怀上了,他必定会失望的,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的私心了,只要她还没有宣布有孕,那么他们夫妻就还能睡在一张床上,反之叶旭尧就必须搬到别处去睡,当下的风气就是这样的。 现在商嬷嬷就已经在给她压力了,要她尽快与丈夫分居两处,只怕到时候连叶钟氏这婆母也不会站在她这一边,这是规矩。 他们成亲的时间太短,她想要与他多点时间来巩固一下夫妻之情,这样接下来的挑战,她才能有更多必赢的筹码。 “哦?”叶旭尧却是挑了挑眉,“你对我也有秘密?” “不然你以为呢?”林珑蹲下抱起落叶抛向丈夫,发出铃铛一般的笑声,转身就跑,“你若抓到我,我就告诉你。” 这丫头,哪有半点为人妻的样子,叶旭尧真要抓到林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这一刻他却做着与自身不相符的事情,陪着小妻子胡闹,两人的身影穿梭在红叶林中,时不时的红叶翻飞,更添几许浪漫的气息。 林珑的笑声在林中回荡,听起来相当的悦耳。 香椽与匪鉴两人不敢跟得太贴,这会儿,两人都有几分尴尬,匪鉴更是望了望天空,早知道就不硬抢这差事,换匪石来,他与香椽的关系更深厚一些。 “我瞅着大爷和大奶奶没那么快出林子,我们要不到那大石头坐一会儿?”香椽提议道。 匪鉴点点头,没有拒绝。 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被叶旭尧一把抓住,将她推靠在树干上,两手撑在她的耳边,定定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任由红叶随意地飘落在发间、在肩上…… “你在看什么?”林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口干。 “当然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苏夫人漂亮呢?她可是我见过最美的妇人……” “世间女子在我眼里,只有你最漂亮。” 林珑听着这句情话从丈夫的嘴里冒出来,诧异过后却是内心涨得满满的,双手抬起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道:“是不是在哄我开心的?”偶尔的一句情话比天天说更要醉人。 更何况还是在漫天飞舞的红叶林中,内心的悸动是平日的十倍。 叶旭尧少有的低笑出声,俯身噙住她的唇辗转缠绵,半晌方才放开,“你现在都是我妻房了,我还需要花心思来只哄骗你?” 林珑握起粉拳捶打在他的肩背后,“偏要破坏气氛。”说完,缩回双手想要一把推开他。 哪知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抱回怀里,再度与她热情缠绵。 就在场面要失控的时候,林珑低喘一声,“不要,这荒郊野岭的,虽然没人看到,但待会儿还要赴苏夫人的宴席,弄乱衣物不好。” 叶旭尧也知道玩得过火了些,没有反对妻子的话,而是抱着她平复身体的悸动,将她的衣襟重新拉好,让她枕在他的臂弯上,他们躺在满地的红叶上,看着天空流云飘动和满目红叶相映成趣。 “真好看,夫君,我也想一辈子都住在这儿了。”林珑揽紧丈夫的腰,靠在他的肩胛处,有几分响往,“只有你和我,还有孩子,没有府里的繁杂人事,只有美景和安宁。我觉得我开始理解苏夫人了……” 叶旭尧的手轻轻地卷着她鬓边的碎发玩着,“这有何难?我们也寻一处建一座这样的房子。” “又骗我?”林珑作势咬了咬他的耳垂,“我们都离不开,注定是个俗人,学不来苏夫人的洒脱。我很好奇苏夫人的夫婿和婆母为何会如此纵容她?” “为什么是纵容?而不是放逐?” “这还用问?身为儿媳与妻子,嫁到越是大的家族里面就越难抽身,不是扔下一句我走了就可以,但苏夫人却做到了,也得有人纵容她才行。”林珑一下子就切中了要点,“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自己的孩子……” “她没孩子。”叶旭尧淡淡地道,说到这话题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你待会儿在她面前别提孩子,切记。” 林珑一怔,依这苏夫人的年纪,早些嫁人的话只怕都可以当婆母了,居然没孩子?“夫君,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拿这个来骗你做甚?”叶旭尧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没事咒人的子嗣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我没这爱好。”大掌向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还指望你给我生一堆呢?” 林珑原本还在感概苏夫人没孩子的事情,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不能生,二是生了没养住,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剜一个女人心的事情。 哪知听了丈夫最后那句话,她怒道:“你当我是母猪啊?” “母猪也挺好的,能生。”叶旭尧依旧逗她道。 林珑又噘起嘴巴,这人就是这般令人讨厌,“坏人。” 她低头挠他痒痒,婚后她就发现了叶旭尧这弱点,怕痒痒。 叶旭尧却是眸子一暗,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两只想要做乱的手,“不许胡来……” “我偏要……” 两人在红叶林里翻滚起来,带起翻飞的红叶随风儿一道与他们戏耍。 “听说怕痒痒的男人会疼妻子?夫君,你说是不是?” 林珑的笑声与问话声在林间回荡。 随后响起的却是属于情人间的吟哦,小儿不宜,明显叶公子又用那一千零一招却堵爱消遣自己的妻子的嘴。 两人玩闹了一阵,看天色不早,这才起来整理身上的凌乱,沾了不少碎叶子,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林珑却是精神很好,这样的玩闹很是轻松,这是她自父亲死后最为轻松的日子。 两人回到山下的宅子,虽然做了整理,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端倪来。 苏夫人笑道:“你们两个不会幼稚得在林间玩闹吧?” 林珑俏脸一红,叶旭尧却是面色一沉,“苏夫人管得过宽了。” 苏夫人也没有动恼,而是笑眯眯地让他们夫妻梳洗一番。 林珑不好意思,只能被丈夫拖着离去。 再重新整理妥当回到正厅的时候,菜肴已经摆好了,苏夫人邀他们入席。 林珑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也不好拒绝,只好由丈夫扶着敛裙坐下。 ------题外话------ 还有二更,要十一点过后才能更上了,等不及的亲明天再来看吧,大家给点票票增加一点动力吧!   ☆、第七十章 喜事(二更) 席间,苏夫人明显心情甚好,端起手中的水酒给林珑:“小夫人尝尝这桂花酿,很是香醇。” 林珑闻到一股桂花的香气,确引得食指大动,不过思及腹中可能有块肉,遂拒绝道:“我不擅饮酒,苏夫人还是自便吧。” “那真是可惜了。”苏夫人笑道,“这酒香醇温软,很是适合女儿家喝。”说完,她仰头喝尽杯中的桂花酿,抬眼看向叶旭尧,“你不会也不能喝吧?” 叶旭尧闻言,抬起自己手边的酒樽一仰头干尽杯中物,随后朝苏夫人亮了亮酒杯。 “也罢,既然小夫人不能喝,那有叶御史做陪倒也不错。”苏夫人边饮边笑道,至于她旁边的红菱给她挟的菜她并没有吃多少。 林珑给丈夫布了一碗菜,“虽然桂花酿并不霸道辣喉,但是光喝酒不吃菜也是不行的。”转头也给苏夫人挟了小半碗,“苏夫人也一样,我并不晓得夫人爱吃什么,所以都是随意挟了一些,夫人莫怪。” 苏夫人脸上大喜,看都没看碗里的菜肴就挟起来吃,“嗯,很美味,今儿个这个厨子的菜做得好,红菱,你下去给他赏两百两银子,并且准他下山回去。” “是,太太。”红菱立即应声。 林珑却是微微诧异,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做得好越要留下来吗?反而菜做好了就要下山? 苏夫人看出她的好奇,解释道:“这山中生活毕竟没有妻儿陪伴,苦了些,上山也非他们本愿,我当初说好了,谁做的菜得了我的赏银,谁就可以回去了。” 林珑微微诧异,这苏夫人行事太怪了,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旭尧却是道:“夫人把善与恶都占了。” “叶御史还真是敢说。”苏夫人笑眼弯成一轮明月,“这世上哪来纯善之人?也没有纯恶之辈,吾等乃凡人,自然行凡人事。” 林珑听着这似是而非的话,慢慢品尝其中的味道,人生百态莫不是如此? 这一顿宴席结束时,天色已经近傍晚,林珑不由得有几分着急,旁边的叶旭尧却有微醉,不禁有些气恼地拍了一下他的背部,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让夫人笑话了,他平日不这样的。”忍不住还是维护夫婿。 苏夫人同样喝了不少酒,脸颊上泛着红晕,不过神志还是很清醒的,“小夫人还真的爱护你家男子,让人看了好生羡慕。这会儿下山,到山脚你们乘船处只怕天色已暗,小夫人与夫婿不若在山庄里面住一宿吧。” “这怎么好?毕竟打扰了夫人的清净……”林珑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会儿我想热闹点,小夫人就成全了我的心愿吧。”苏夫人眨眨眼道。 林珑觉得看不透这妇人是什么性情,她既可以端庄威严到令人生惧,又能天真得似个少女,“夫人真的不嫌麻烦才好?” “无碍的,我高兴着呢。”苏夫人笑道,扬声吩咐道:“晋嬷嬷,去给客人备厢房。” “是,太太。”晋嬷嬷应声,立即脚步很快地离开。 林珑见状,知道今晚是走不了了,于是吩咐匪鉴道:“你且先回去,告知商嬷嬷等人我与爷的行踪,让他们不用担心,明儿你们就驾船过来侯命。” 匪鉴立即应声点头,行礼退了出去飞奔下山,毕竟天一黑这山路会很难行。 林珑驾着叶旭尧向苏夫人告罪一声,还是赶紧到厢房去为好,免得丈夫酒醉失态。到了厢房安置好丈夫,她忙道:“晋嬷嬷,能劳烦你给厨下吩咐一声,让他们煮碗醒酒汤吗?” 晋嬷嬷没有推辞,“叶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吩咐他们端来。” 林珑见状,这才安心地转身继续给丈夫用热水擦脸,“都让不喝这么多了,偏还喝,这不是在找罪受吗?”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叶旭尧却睁开眸子看她,身上的衣裳半敞,几缕碎发垂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性感英俊至极,林珑看得险些要喷鼻血,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怎么不接着说了?”他笑着催促,动作一大,结实的胸膛呈现在林珑的面前。 林珑把手中的帕子甩到他的胸膛上,这色胚在引诱她,别以为她不知道,俏脸生霞地背对着他而坐。 叶旭尧一个骨碌起身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头搁在她的肩上,带着一股桂花酒香的气息喷在她的鼻端,“生气了?” “没有。”林珑早就知道不能信他,这人爱装酒醉又不是第一次了,自己就是太心软。 “娘子……”叶旭尧沙哑着声音唤着她,埋头吻在她的颈间…… 林珑身体一震,理智与情感在拉大锯,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揽着他的脖子与他唇舌交缠。 “大奶奶,醒酒汤煮好了。” 林珑听到香椽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忙推开夫婿整理自己的衣物,看到叶旭尧还那样躺着,她气不过地将他的上衣拉拢,就算是侍女也不能胡乱看他的身子。 叶旭尧突然笑出声,更惹来林珑的白眼。 等一切稳妥后,林珑方才让香椽把醒酒汤端进来,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晋嬷嬷。 “太太吩咐我过来看看叶公子如何了?”晋嬷嬷道,后又解释了一句,“我略懂医道。” “好很多了,苏夫人有心了。”林珑客套地回了一句,当着这晋嬷嬷的面,她只好一勺一勺地喂丈夫喝醒酒汤。 叶旭尧一喝这汤就知道这里面搀了蒙汉药,这个苏夫人,自己都应了她要留下了,她还吩咐人在汤里下蒙汗药,暗中摇头之余,他暗中运动将药力驱除。 晋嬷嬷看到叶旭尧睡过去,这才转身离开给主子复命。 林珑感觉到有异样,早在丈夫微皱眉的时候,她就把汤药倒在被窝里,没让丈夫喝下去,待看到那晋嬷嬷离去,她忙道:“夫君,你还好吧?” 叶旭尧睁开眼睛,“没事。” 林珑拍拍胸脯定了定神,随后有几分疑惑道:“你说这苏夫人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想要害我们?”最后的话近乎耳语。 叶旭尧低笑出声,“你别自己吓自己,没有的事,别瞎猜,她不过是想耍耍我们罢了。”。 “我想也应该是这样,实在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林珑笑道。 在窗外的苏夫人看了眼晋嬷嬷,她听到了这对小夫妻的对话,对林珑更感兴趣,压低声音取笑了一句,“没想到嬷嬷这回阴沟里翻了船。” 晋嬷嬷笑得尴尬,“那小子狡滑。”随后又请示一句,“太太,接下来的安排还要不要上?” 苏夫人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地划过下巴,离开窗户看向外面的漆黑夜空,嘴角一勾,“上,为什么不上?” 晋嬷嬷立即去安排。 屋里的林珑与叶旭尧说了一会儿话,红菱就进来,说是她家太太有请。 林珑看了眼装睡的丈夫,对于这不知道葫芦里面卖什么药的苏夫人,她还是去会一会吧,再说礼尚往来也是应份的。 思妥后,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再拢了拢秀发,吩咐香椽一声,这才随红菱去苏夫人的住处。 与这边的厢房不同,苏夫人住的主屋很是宽敞,林珑沿着回廊进去时,好奇地看着屋子上方开的一个四方形天窗,微有星光照射进来,而因为近冬,天气寒凉,这靠近天窗的地方还是颇冷的,她拉紧了身上的厚披风。 苏夫人见状,笑道:“你且坐过来,这边暖和一点,那儿要到夏夜才会美,到那时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别提有多美?” “夫人真多奇思妙想。”林珑不由得赞叹一句。 “什么奇思妙想?不过是闲人想出来的玩意儿罢了,谁叫我闲得慌?”苏夫人半自嘲地道。 林珑倒不好接她这话,“外子酒醉,倒是承蒙夫人的关照,小妇人在此多谢夫人。”说完,屈膝行了一礼。 苏夫人忙扶她起来,拉她坐到自己身边,“那是我俩的缘份,我瞅着你年纪也不大,若我的孩子还在,怕也与你相差不大。”说完,眼神一黯。 林珑觉得坏菜了,她的猜想还是对了一部分,这苏夫人不是生不出,而是生了没养住,想到丈夫说过别在这苏夫人面前提孩子,她忙安抚道:“夫人请节哀……” “陈年往事了,别人以为我接受不了,其实哪还有放不下的?”苏夫人嘲讽地笑道,“可笑的是那些臆测的人,身为母亲,他们即便往生了,我也只当他们出了远门,找不到回家的路罢了。” 林珑沉默起来,苏夫人这样的想法其实也挺好,至少不用太难过。 “我早已不伤心了。”苏夫人看着林珑道,这些话当着别人的面她说不出来,可对着林珑却是自然而然地道了出来,“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没养住……” 林珑听着这苏夫人提及自己的子嗣时,感到背脊生凉,一个男孩养到六岁,出天花死了,另一个男孩出生未满月就夭折了,惟一的嫡长女孩儿却是养到了九岁,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里面死了。这三条人命,此时的苏夫人说起来很平静,她却听得心惊肉跳,更是眼眶发红,忍不住道:“夫人就没怀疑过有人动了手脚?” “怎么没有?”苏夫人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一改之前平静的面容,“这天下没那么巧合的事情,只是惩罚的都是表面那群失职的人,真正的元凶却逍遥法外,只因没有实质的证据,你说这天底下还有公道吗?” 林珑突然握住苏夫人的手,“夫人,我只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苏夫人琢磨这句话,突然又控制住自己体内暴虐的因子,“小夫人是不是吓着了?” “没,只是觉得苏夫人家中的内宅太凶狠了。”林珑实话实说,上升到谋害子嗣,这样的内宅之斗就不得不令人头皮发麻了。 苏夫人听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摸了摸林珑的头顶,“小夫人说得对,确是太凶狠了,所以我也不想变得那般凶狠之徒,还是青山绿水间逍遥更好。” 林珑突然觉得鼻头发酸,下午之时她与丈夫说,苏夫人能独个儿想干嘛就干嘛,是家中婆母与夫婿的纵容,现在看来或许更多的是内疚,兴许他们早就知道元凶是谁,却碍于种种原因没有动她,这让苏夫人如何能忍? “傻孩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苏夫人也有几分哽咽地道,“他们以为我耽于情爱,其实不过是死了心罢了,枕边人其实是天底下最疏远的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拿来骗人的……” 林珑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她没有驳斥苏夫人的话,毕竟连她现在对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怀有存疑态度,静王夫妇是她见过的例外,所以她有何资格去安抚苏夫人?告诉她你所想的都是错的? 晋嬷嬷却是难掩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这样平和地议论往事的主子,她还是首次见到,这叶夫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或者是自家主子嘴里的缘吧,这会儿她是万分感激林珑的,能让主子打开心结不容易。 看到侍女端了宵夜进来,她忙上前一一摆好,不过在拂过林珑的手腕时微微一怔。 “嬷嬷,有什么问题吗?”林珑看这严肃的老嬷嬷盯着自己的手腕看。 “能让我给叶夫人诊一诊脉吗?” “我这个嬷嬷是治理妇人顽疾的一把好手,你且让她试试。” 林珑听到苏夫人的解释,忐忑不安地伸出手腕让晋嬷嬷把脉,她的小日子迟了,难道不是怀孕而是有妇人暗病?这么一想,她紧张起来,庆幸着自己还未开诚布公地告诉丈夫怀孕一事。 晋嬷嬷仔细地给林珑号了一下脉,严肃的脸上微有笑容,“恭喜叶夫人,是喜脉。” 林珑微微诧异,随后一脸的兴奋,“真是喜脉?” “没错,不过怀上约莫四十天上下,外面的大夫怕是还摸不到这脉象以至叶夫人还不知晓,等迟些脉像会更明显。”晋嬷嬷一改严肃的姿态,笑得像个长者。 苏夫人惊喜地看向林珑的肚子,居然有了孩子,“看来小夫人要多加注意了……” 林珑难掩喜悦,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到红菱匆匆忙忙进来,“太太,那叶公子把绿素姐姐打伤了……” ------题外话------ 二更完毕,睡觉去,祝大家好梦!   ☆、第七十一章 试爱 林珑与苏夫人闻言,对视一眼,急匆匆地起身赶往厢房。 一路上,林珑的表情都十分急躁,这苏夫人来历可能大得很,她心底隐隐有所猜测,如今丈夫把她的侍女打了,如果她真的追究起来,只怕难以善了。不过想到丈夫一向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她只能安慰自己要镇定一点。 苏夫人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内心在想什么? 林珑斜瞄了一眼,心下越发不安。 进了厢房里面,看到叶旭尧面色赤红地站在那里,衣衫略有凌乱,好在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倒也没显得失礼。 而地上坐着一个衣衫半敞的女子,隐隐可以见到她那件绿色的兜儿,正在暗自垂泪,脸上有着五指印,一只手臂还因为被人用力攥住而呈现紫红之色。 这画面怎么看都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夫人似一脸震怒地道。 叶旭尧行了一礼,“请夫人见谅,实因您的侍女言行过态了,在下才不得不失礼地教训了她一番为人之道。”只是微抬起的头却是无惧地看着气势摄人的苏夫人。 苏夫人严厉地看了叶旭尧一眼,“绿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叫绿素的女子依旧双眼含着一泡泪,“太太,奴婢倾慕叶公子的英俊有为,一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前来向叶公子表白心意,哪里知道,他会对奴婢出手……” 林珑一听,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因为喜欢就能随便动别人的男人吗?她咬紧下唇走向丈夫,对于他的举动暗自窝心。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满是情意的眼睛,心下一片荡漾,只是碍于这场合不对,不然真想把她推倒在床上恣意地宠爱一番。 苏夫人突然笑出声来,示意红菱扶起绿素,两眼看向叶旭尧和林珑,“既然我这侍女有心于叶御史,叶御史酒醉打了她,本夫人可以不计较。不过本夫人对身边的人一向宽厚,她既有心于叶御史,反正她的身子你也看了,不如就纳了她做小,本夫人给你们证婚。” 林珑的脑袋“轰”地一声响,她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凭什么这叫绿素的女子喜欢她的夫婿,她就要接受一个小妾,一直以来她都有在心里想过无数次叶旭尧纳的妾会是什么样子的?娇美的?还是泼辣的,抑或者是有着绝世容姿? 但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她都难以喜欢她们,所以时时自欺欺人不去想这令人不爽的画面。 此时她不禁看向这叫绿素的侍女,她走路脚歪了歪,估计是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崴了脚,绿素也抬头与她对视,双眼有着略略示威的光芒,扬着自己一张精致的脸蛋。 就算脸上有着五指印,这叫绿素的侍女还是相当漂亮的,十七八岁的年纪更见风韵。 林珑的银牙咬得更紧,袖下的拳头不禁握得更紧,这会儿她对苏夫人不禁也有一股怨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何必要这样对她? 叶旭尧伸后握紧妻子冰凉的小手,抬头正色看向苏夫人,“谢过苏夫人好意,只是这叫绿素的姑娘有心于在下,在下也不见得必须要接受,这得两相情愿才好。” 林珑转头看向丈夫坚定的脸庞,心头的涟漪渐渐平息。 苏夫人闻言,一脸的狠绝,只听到她冷冷一笑,扶着晋嬷嬷的手到那主位坐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夫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与你们周旋,我身边的人一向容不得人拒绝,叶御史,你若不从,就不怕激怒本夫人吗?” 她开始施压于这个年轻人,看到叶旭尧仍无所畏惧,笑得更令人毛骨悚然,“今儿个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叶旭尧正色道:“夫人,您这侍女行为不当有失体统,在下接受无能,况且我已有妻室,实在不想再添这样的麻烦以祸害妻儿。” “你这小子倒会推搪,本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哪会如此不堪?还是你连本夫人的来历都忘得一干二净?”苏夫人寸步不让,看到叶旭尧依然不改初衷,目光转向林珑,“小夫人,你的夫婿冥顽不灵,你何不劝劝他?多个人侍候你不好吗?再说又是本夫人的人。” 林珑没想到这苏夫人会把矛头指向她,这苏夫人绝对得罪不起,但让她违心地给丈夫纳妾分薄自己的宠爱,这比剜心还难受。曾经的设想只能是设想,没有亲自面对,不会明白其中的痛苦,这会儿她开始体会到叶钟氏的痛苦绝望。 她的一言不发,让在场的人都把目光对准她。 叶旭尧也不去催促她,不过他的眸子似乎越来越沉,想到在苏州她养伤时与贝明绯说过的话,心底涌起一抹暗怒。难道这段时间他表现得还不够好?为了她,他做了很多曾经自己也不屑的事情。 他握住她的手掌更紧了紧,似要把她的手掌捏碎。 林珑感到一阵疼痛,险险要叫出来,转头看着这张日渐熟悉的面容,近两个月的夫妻相处,夜里肢体交缠的火热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她渐渐摇了摇头,“不,我身边侍女够用,无须再多添人侍候。” 她打着太极一口拒绝。 苏夫人突然把手中的茶盏掷到地上,横眉怒对他们,“真的不愿?你们夫妻耍本夫人玩?” “不愿。”林珑再度拒绝道,她抬头直视这苏夫人,管她有多大的来头,她都不想被迫三人行。 叶旭尧也绽开一抹笑容,“夫人听到了,我们夫妻都不喜欢这叫绿素的女子插入进来,既然如此,夫人何必强人所难?” 林珑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不过在此停留一宿就惹出这么多事来,若不是碍于现在夜深露重难以下山,不然她准要离去。 苏夫人看得出来林珑那俏脸蛋下的不悦与戒备,再看了看虽然面色凝重但仍透出一投惬意的叶旭尧,这小子太精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戏,突然大笑起来。 林珑微愕地看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半晌,苏夫人收起笑容,看向叶氏夫妻,“我希望多年后还能听到你们如此掷地有声的话,夫妻相处不易,厮守一生更难,好好珍惜彼此吧。”转头看向绿素,“难为你挨了打,本夫人会有赏的。” “谢太太赏赐。”绿素在红菱的搀扶下向苏夫人屈膝行礼,转头看向叶旭尧,“叶公子手劲太大了,差点打死奴婢,叶夫人果然是幸运的女人,奴婢羡慕不已呢。” 叶旭尧虽然早已看穿苏夫人的内里把戏,但仍是没有留情面,这会儿看这侍女澄清,还是有几分歉意道:“对不住姑娘了,过后会赔给你汤药钱。” 林珑倒是俏脸一红,自己一时不察倒是掉进这个陷阱里面,果然是关心则乱,如果她不曾投入感情,兴许一眼就能看穿这个局。“绿素姑娘,我赔给你自制擦脸的肤膏,保证不会有印子留下。” 绿素想要笑一笑,不过一扯动伤口,不禁呲了呲牙,这叶公子下手忒狠了。 苏夫人很满意这测试的结果,扶着晋嬷嬷的手站起来,“夜深了,你们夫妻也赶紧休息吧,明儿可以早起观赏日出,别有一番境界。” “谢过苏夫人。”林珑忙道谢,不过对于她暗中试探他们夫妻的举动还是颇为不满,不过念在她一片好意,她也就不打算再追究。 叶旭尧只是拱手做了个揖,看到这苏夫人出去了,这才拉着妻子的手往内室而去。 屋外的苏夫人与晋嬷嬷沿着这依山而建的回廊走回正房,“看来那小娘子恼了我?” “太太一番好意,她却这般不领情……”晋嬷嬷似有不满。 苏夫人举手示意晋嬷嬷不要再说下去,转脸看她,“还是我的不是,好在没有让他们夫妻心存芥蒂,不然我就罪过了。” 话虽如此说,苏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愧疚表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算今天她不做恶人,他日也会有人做,这个世道最不缺这样的人,念及此,她朝某个方向冷冷一笑。 “太太?”晋嬷嬷似乎感觉到主子的好心情在慢慢消逝,不禁担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苏夫人兀自坚强地道,日子还得过下去,她犯不着给自己找罪受。 与苏夫人的形单影只相比,屋里的叶旭尧却是狠狠地吻着林珑,似要把内心的不满发泄出来,他的大掌要去解开林珑的腰带。 林珑原本沉醉于他带来的感官风暴,感觉到他似有异动,忙伸手按住。 两人的手你来我往,上演一出攻防战。 “别,夫君……”林珑努力地推拒他的求欢。 叶旭尧的唇舌离开她诱人的红唇,对于她这次明显的拒绝深为不满,半坐起身,耙了耙头发,不满道:“娘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不防与我直言?你我是夫妻,我跟你说过不要拒绝我的碰触。” 林珑看他真的要着恼,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私心,她也坐起来,伸手抱住他,赶在他发怒推开她之前,她凑近他的耳旁道:“我怀孕了。” 叶旭尧正要拉开她的手的动作一顿,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渐渐又滑到那平坦的小腹,难以置信道:“有了?” 他是想过要让妻子尽快怀孕,但没想过会这么快,他们成亲还不足两个月,这有孕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原本他还想着半年以内能有消息就已经是很惊人了。 林珑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像高兴,“你不开心吗?”如果他敢说一个不字,她必定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没有。”叶旭尧忙安抚她道,“我怎会不高兴?只是你确定了吗?”不会是空欢喜一场吧?妻子对有孩子一事似乎很上心。 林珑听他这么说,这才笑着将晋嬷嬷诊脉一事告知他,更是坐到他的怀里,两手圈住他的脖颈,笑眯眯道:“都快四十天了。” 叶旭尧扳指算了算,这孩子大概是他们洞房那天怀上的,不禁对自己的能力暗暗咋舌,居然一发就中。 林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暗暗撇嘴,男人就是这样,就算叶旭尧再冷情,在这一点上与普通男人还是一样的。 叶旭尧突然将头靠近她的腹部,似乎要去听一听胎儿的动静。“喂,小子,我是你爹。” 林珑好笑地推了推他的大头,“才一个多月,都还未成形呢,哪能听到你说的话,搞不好是个闺女呢?” 她不在意这胎生男还是生女,依他们夫妻的年纪,必定能生下儿子的,只要这孩子健康就好。 叶旭尧却是咧嘴一笑,掩藏不住的好心情,“小子也好,闺女也罢,都是我的骨肉。” 搂着妻子躺回床上,他看着帐顶,感慨道:“我也终于当爹了。” 林珑一笑,在他的脸庞上亲了又亲,“其实你若早娶妻,只怕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走了。” “那会儿倒没想过,男儿先立业再成家更好。”叶旭尧这会儿倒诚实道,“如果我娶了妻,估计遇不上你了。” 林珑想想也是,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当小,所以说姻缘天注定,她看着他的眸子道:“我要给你生一堆的孩子。” 叶旭尧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秀发,“好,你生我养。” 林珑动情地揽紧他的头,倾身噙住他的唇,主动去撩拨他的感觉世界。 即便不再适宜做什么,这一夜却是温情不已。 到了五更天的时候,林珑拉着叶旭尧起身,“快起来,陪我去看日出。” 叶旭尧翻了个身,“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嘛。”林珑祭出绝世“神功”挠他痒痒,“还不起来?你儿子也要看呢。” 叶旭尧被她骚扰得睡不着,只好爬起床来,怀有身孕的妻子当真得罪不起,林珑笑眯眯地侍候他穿衣梳洗。 夫妻俩出了房门,沿着回廊台阶往上走,很快就到了这宅子最高的亭台,却看到早已有人坐在那儿。 苏夫人裹着一件深绿色的厚重披风,秀发挽了个低髻,插着一枝华丽的凤头宝簪,此刻正惬意地坐在大罗圈椅内,转头看向他们,“怎么这么迟?” “一时没留意时间,睡过去了。”林珑笑道,“苏夫人倒是好早。” 苏夫人笑着朝她招招手。“我这会儿睡不着。” 叶旭尧忙扶着妻子过去,思及到妻子身怀有孕,他就得小心翼翼地护着。 林珑走到苏夫人的身边,被她拉着坐到了旁边的椅子里,“这有了身子就 小心些,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听到没有?不然我可饶不了你的。”最后的话却是朝站在林珑身后的叶旭尧说的。 “苏夫人不说,我也不会大意。”叶旭尧道,妻子孩子都是他的,他自然比苏夫人更紧张。 苏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林珑的嘴角却是向上翘的,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旭日一点一点地从云海里面攀升而出,慢慢地跃过高山,爬向天空,光芒渐渐灿烂耀目。 这云海日出果然壮观,她慢慢咋舌,这一生都会记住这一刻的瑰丽。 苏夫人却是一脸的平静,或许这日出看得多了,就不再那么称奇,慢慢地品着碗里的茶水,她的面容在阳光中渐渐柔和起来。 看过日出后,一行人再度回到正厅里面用早膳,这会儿林珑就不得不辞行。 林珑看着苏夫人道:“苏夫人,我们的庄子离这儿很近,你若想到世俗中去走走,可以到我们那儿玩一下,我们夫妻还要住上一段日子才会回京。”礼尚往来是必须的,更何况她是真心邀请苏夫人的。 苏夫人笑道:“既然我们是邻居,那就彼此串串门也好,等我得闲了就去叨扰。” 这娃儿有趣,她很是喜欢。 “那我静侯夫人登门。”林珑笑道。 叶旭尧却是在作揖告别时道:“苏夫人,这儿虽是风水宝地,但世人必还会记挂夫人,您还是给世人留个口信为好,不然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里有话,苏夫人一听即明,当即脸色一沉,“你答应过我不说的。” “在下必定遵守承诺,但是苏夫人也应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下言尽于此,采不采纳那是夫人的自由。” 林珑没有搭腔,丈夫没有告知她这苏夫人的确实来历,就没有她多嘴的余地,不过在离去前她还是道:“我希望苏夫人是快乐的。” 苏夫人因她这话微微动容,亲自送他们过了吊桥,到那山门的地方。 林珑这才请她止步,朝她挥挥帕子告别。 苏夫人站在红叶山庄的正门看着他们夫妻渐渐消失在山道中,不过一天一夜的相处,她却微有几分落寞。 “太太若是记挂,我们过两天就去拜访即可。”晋嬷嬷建议道,她是希望自家主子能走出去的,不说回去原来的环境中,至少不这么排外。 “再看看吧。”苏夫人没有一口拒绝,却也没有当下就做决断。 “那位小夫人身怀有孕,不知道会生男还是生女?”晋嬷嬷似无意地道,不意外看到自家主子似有动容,她脸上的笑意更渐浓。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叶旭尧小心地护翼下到达了来时的山脚水路旁,匪鉴与划船的庄丁早已侯在那儿,一看到他们即过来请安。 叶旭尧扶着林珑小心翼翼地上船,这回他不再站在船头,而是陪她坐在船舱里面,就怕一个照顾不周会有意外发生。 “我没有那脆弱。”林珑没好气地道,自从昨知知道她有孕后,他的表现虽然让她高兴,但是没人希望被当成易碎品看待。 “我也没说你脆弱,不过不小心些,我难以安心。”叶旭尧道,还转头吩咐匪鉴与庄丁划慢一点。 林珑靠在他的怀里,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这一会儿她感到很是幸福。 小船艇沿着来时路回去,两岸的风光尽览目下,只是见识过那灿烂如火的红叶林和壮观的云海日出后,她就不再感兴趣,与之相比,味如嚼蜡。 刚一靠岸,商嬷嬷就立即迎了上来,紧张地看了看林珑的肚子,好在没出意外,“大奶奶还是先上马车回去为好。” 叶旭尧也紧张地扶她上马车,林珑哭笑不得地接受这两人无微不至地关怀,原来被人过度保护也是挺难受的,随后又暗嘲自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马车慢慢地晃回庄子去。 钟福也出来迎接主子回来,昨儿一宿说不回来时,他一夜也没有睡好,就怕出了意外,难以向京中的太太交代。 “大奶奶,京里有人来找您。” 林珑听到钟福的话,不禁诧异,会有谁到庄子来找她?她妹妹林琦与绿姨娘忙着铺子的事情,弟弟林栋也忙着学业,权英姿估计情伤未愈,更不可能出现,算了算,随后眉间一皱,不会是她吧? 果然刚这么一想,她就看到来人。 “林妹妹,你可回来了?”郑南珠在屋里听到动静,立即就出来相询。 林珑的脸色一沉,她还真的追到庄子来了,之前她已在信中告诉她,对于郑家的事情她无能为力。“郑二姐来了很久?” “昨儿到的,不过你却不在。”郑南珠等得心焦,这会儿语气也不好。 叶旭尧脸色一沉,对于这影响妻子怀孕心情的女人相当的不满,“郑家之事,我们已给了答覆,这事办不了,还有奉劝你们一句,尽快离京去与郑道台团聚为上上策,别再到处钻营,没有用的。” 郑南珠的脸色顿时更难看,自从知道父亲被贬官后,母亲是真的病倒了,兄长整个人都阴沉起来,她不得不到处求人,甚至厚着脸皮去求九王爷。无奈她连九王爷的府邸也进不去,之前交好的京中贵女一个个地疏远避开她,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尤其是在权英姿高调宣布与她绝交之后,每况愈下。 “林妹妹,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林珑摇了摇头,“郑二姐,我夫婿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他都办不到的事情,我还如此能办到?郑二姐,回去吧,这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郑南珠一脸灰色地险险站不住脚,她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京城。 叶旭尧看着这郑家女仍是冥顽不灵,不禁脸上略带薄怒,朝匪鉴道:“送郑二姑娘回京城交予郑夫人。” 郑南珠没想到才一照面这叶旭尧就赶她走,她还有话要与林珑说的,忙道:“我在京中也没有事,正好可以与林妹妹说说话……” “你算老几,有何资格与她说说话?”叶旭尧这回不客气地道,这女子太厚脸皮了,以为自己哪根葱啊?他家林珑会缺了她一个说话的人吗?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郑南珠顿时一脸涨红,尴尬地站在那儿,她不过是被贬官员的女儿,林珑却是望族的长孙媳妇,这身份不再是她能勾得着的,只是以前她选择忽略了去。 林珑忙扶上丈夫的手臂,要他别动怒,这郑南珠确实不知道天高地厚,脸皮忒厚,不过到底是女儿家还是要留点颜面的,“郑二姐,你还是先回去吧,好好劝劝义母与义兄,赶紧回去未为不妥。” 事已至此,郑南珠脸皮再厚也没法再待下去,不过是一宿,她就得打道回府了。 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人拿出来塞到马车上,灰溜溜地上马车离开了庄子,心中也暗恼林珑的无情与过桥抽板。 “你今日这般赶她离去,只怕我与郑家的关系也到头了。”林珑站在窗前看着郑家的马车消失在眼帘,不禁有几分唏嘘。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再说这门义亲要不要也就那样。”叶旭尧不以为意地道,郑家的芨芨而营很惹人厌,以前还好懂藏着,到了京里却变得猖狂起来,这样不懂藏锋,又能成什么大事? 林珑回头噘嘴看了他一眼,什么理都被他说全了。 郑府,郑华翰的伤倒是养好了一些,这会儿与母亲坐在一块儿,微沉吟道:“南珠去求林珑估计不会有效果,林珑这女子很懂得趋利避凶,依我看,她不会再帮我们了。” “那可如何是好?就真的看着你爹被贬官?”郑夫人着急地道。 郑华翰却道:“爹刚有急信送来,这会儿我们还有一个路子可走。”原本他不屑,可这会儿却顾不上那么多,凑近母亲的耳边低语几句,“娘,你还记得那常公公吗?爹给了林琳一条生路,这可是卖了人情给常公公,你可知?那常贵搜罗女人是为谁?享用的还不是常公公?他听人说了个秘方可以让那玩意儿再生,所以需要元阴女子的血入药,非但如此,他夜夜也要女人侍候他再振雄风,我们若是能……” “这不行。”郑夫人觉得过于恶心,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能害了南珠……” “谁说是二妹来着?”郑华翰凉薄冷情地道:“我们不是还养了一个废物吗?这么多年也浪费了不少米粮,该是她为这个家做贡献的时候了。” “可是……”郑夫人是不喜郑西珠,可也没想过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啊,她还想搏个好名声。 “娘,你是在乎她?还是在乎我与二妹?” “当然是你们。” 郑夫人叹了口气,也罢,一切皆是命,郑西珠要怨就怨自己的命好了。 郑家的龌龊,林珑此时并不知晓,反倒是商嬷嬷听到林珑确诊有孕,当夜就主张要夫妻俩分居,直言这是规矩。   ☆、第七十二章 令箭 “老奴这也是为了大奶奶好,这怀上了孩子,再同处一室而眠,男人没个轻重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怕伤着孩子。”商嬷嬷仍一力地游说,看到林珑还没表态,不由地把话放重,“老奴也不想当这个恶人,若不如此,传了出去碎嘴的人必会说奶奶重欲,都这个时候了也舍不得男人云云,这于奶奶的名声有碍。” 林珑放下手中的甜汤,这点她倒是不曾想过,不过他们夫妻的房事何时轮到外人惦记了?挑眉看向商嬷嬷,“嬷嬷倒是为我想得周到。” 商嬷嬷听不出林珑是赞誉还是讽刺,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儿,搓了一会儿手后才道:“大奶奶若不采纳,老奴也没有强迫大奶奶的意思,不过这是规矩,多少人家的太太奶奶也得遵从的。”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林珑不顾忌身子,而且好淫,所以才不肯答应分房而居。 林珑的俏脸一沉,这商嬷嬷好大的胆子,真是抓着鸡毛当令箭,只不过碍于她是叶钟氏遣来的,她倒不好在庄子里就直接办了她,打狗还得看主人。 在外头听着这商嬷嬷侃侃而谈的香椽颇不以为然,这老东西原来凭这个上位,垂下眼眸,大奶奶十月怀胎用得上她,一旦生了孩子,哪里还能用得上这个老东西? 一山不容二虎,这商嬷嬷完全打压了她这个大丫鬟的风头,她自然是不喜的,这庄子上的人也是见风使舵的,巴结商嬷嬷的远比巴结她的多。 “既然嬷嬷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再霸着爷不放,香椽,去收拾一下爷的东西送到东厢房去。”林珑扬声吩咐。 “大奶奶真的要?”香椽跟林珑最久,对于她的心事隐约得知,这大奶奶在情爱上是霸道的主,斜瞄了眼得意的商嬷嬷,真是不知死活。 “别废话,等爷在书房处理完事务,你且请他到东厢房去。”林珑看着香椽吩咐。 香椽见状,暗暗揣摩主子的心思。 一旁的商嬷嬷看到自己的建议最终被林珑采纳,忍不住倚老卖老地催促道:“你还傻愣着做甚?奶奶的吩咐没听到啊?” 香椽咬紧一口银牙,瞥了一眼这老东西,方才遵令去收拾男主子东西迁到东厢房。 林珑再度喝着甜汤,看着香椽带着如霞、如雁在忙活,心里暗暗有所计较。 商嬷嬷却没有看出林珑此刻的不快,反而在一旁道:“大奶奶一定要当那贤妻,不能让人诟病是妒妇,大爷正值血气方刚之年,还是尽早选一个可心又听话的通房侍候才是,这都是贤妻必须要做的,大奶奶也不能例外……” 林珑闻言,猛地看向商嬷嬷,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看,就是抿紧唇一声不吭。 商嬷嬷被林珑看得心里发毛,知道自己刚才太过猖狂了,于是忙改口,“大奶奶,是老奴说错话了。”顿了又道:“老奴也是为了大奶奶好才会这么说的,不然外头必定会把奶奶传得难听之极……” “静王爷没有通房也没有小妾,外头可有说他什么不是?又有提及王妃什么流言?”林珑反诘一句。 商嬷嬷哑然无法回答,静王夫妻的恩爱是出了名的,初时有人说王妃善妒,又有人说王爷那方面有问题,后来王妃生了小王爷后,流言秽语又开始减少了,京里的姑娘家又开始羡慕起静王妃,甚至还有人说嫁人就要嫁静王爷那样的。 “嬷嬷,管好你的嘴,别什么话都往外蹦。”林珑神情相当的不悦,“你不胡说八道,人家还不会想歪,可听明白了?” “是,大奶奶,老奴必定会注意。”商嬷嬷听到林珑语气严肃,终于收敛了一些,私下里也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大奶奶还是新嫁娘呢,哪里会同意给爷找什么通房。 “既然如此,你且下去吧。”林珑挥手道。 商嬷嬷抿紧唇给林珑行礼,这才退下。 一出房门,她的神情就严肃起来,对林珑颇为不满,不过想到若是侍候好了林珑肚子里的小主子,自己在太太面前是长了脸的,回头太太必定有赏,这么一想她转身到厨下炖些安胎的补品。 “嬷嬷?” 才走了几步,看到有人暗中向她招手,她驻足,一脸狐疑地看向来人,“你唤我有何事?” 那人忙塞了几两碎银子给她,看了看左右,然后道:“我那闺女也有几分姿色,还望嬷嬷能引荐给大奶奶,若能侍候大爷大奶奶那也是她的造化。” 商嬷嬷看了眼这肥胖的妇人,这女人她有点印象,确是有个标致的女儿,年方十五,听说是庄里的一枝花,看来是想往高处爬,而且还瞄准了大爷,想混那半个主子当当。 一想明白,她掂了掂银子,“我可不做这事。”一把甩回给那肥胖妇人,就这么点银子还想鲤鱼跳龙门,真真让人笑话。 “嬷嬷,你别走,你说要多少?只要你能帮到我闺女,我多多都肯给。”肥胖妇人追着商嬷嬷道。 看那香椽她们这些个大丫鬟在庄子里指手划脚的,想吃什么一声吩咐,厨房那儿就得讨好地备妥,这可风光得很。再说听闻大奶奶有孕了,这富贵人家必定要挑几个通房,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往常都是在京城的府邸,她就算花钱也找不到帮忙的人,如今是老天掉馅饼。 商嬷嬷冷笑一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嬷嬷莫怒。”肥胖妇人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又从怀里掏出存了许久的十五两银子加上之前的几两碎银塞给商嬷嬷,“嬷嬷,我只得这么多,再多也没法了,只不过若我那闺女能得了主子垂青,我必定让她认嬷嬷当干娘。” 这点银子在平常人家是笔巨款了,可在商嬷嬷的眼里却没有掀起波澜,只是最后那干娘二字却让她动心了。大奶奶不好侍候,若自个儿的干女儿入了大爷的青眼,再赶在大奶奶的后面怀上身孕,大奶奶必定不能学太太那般要来养在膝下,这于她未为是坏事,兴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思及此,她接过肥胖妇人手中的银两,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却之不恭了,也罢,既然要结缘何不现在?赶明儿把你女儿领来我见见。” “谢过嬷嬷。”肥胖妇人忙道谢,这可是好机会,往后一家子指不定还能翻身呢。 商嬷嬷也满意地与她道别,继续往厨下而去,哪知有这想法的人居然有不少?她私下里光今夜就收了约莫百两银子,这可真真是笔巨款了。 香椽转到厨下时看到商嬷嬷与人鬼鬼祟祟说话,不由得起疑,这个老东西又想干什么? “哟,香椽姑娘来了。”厨下有人立即讨好地道。 商嬷嬷一听这大丫鬟来了,忙让说话的人离去,在南园待了这么些日子,她何尝不知道这香椽是林珑的心腹?比素纹的地位只高不低,真正的嫡系。“可是大奶奶唤我了?” “嬷嬷现在是红人,也别误了侍候奶奶,现在还不赶紧去?”香椽皮笑肉不笑地道。 商嬷嬷混内宅的人,当然知道此消彼长的道理,这香橼要与她做对还嫩了点,她睥睨了对方一眼,应了声,不过动作仍是慢悠悠的。 香椽看得火大,正要再提醒一句,哪知这商嬷嬷笑道:“我炖了补品正要给奶奶端去。”随后似想起什么,“对了,你去告诉大爷今夜分房的事没?” “我这就去。”香椽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愤愤然地转身离去,越发厌恶这个老东西。 叶旭尧刚踏出书房正要回去陪伴妻子的时候,看到妻子的侍女香椽匆匆而来,不禁略有些急意道:“可是大奶奶出了什么事?” 这女人怀胎十月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现在就怕会有突发状况发生。 “没有,大爷放心,只是奶奶吩咐奴婢来禀告大爷,按规矩,大爷今晚开始要睡在东厢房,东西都腾挪好了,大爷直接过去安眠即可。”香椽说到后面都打起了冷颤,大爷冷着一张脸颇为吓人。 叶旭尧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又回了书房,临进去前,他不禁又问,“真是你们大奶奶唤你来说这些的?” “奴婢不敢蒙骗大爷。”香椽屈膝道。 叶旭尧这才挥挥手让她离去,这些个规矩其实不用别人提,他自个儿都是知道的,妻子确定怀孕后,他就要别处而居,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快罢了。心中不悦的是林珑这么快就执行这规矩,昨儿夜里两人还能那般亲密,今天却将他拒之门外,想来确不是滋味。 香椽看到书房的门关上,不禁咬了咬下唇,看来爷是不高兴了。 “唉,你回头劝劝大奶奶,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看出来爷现在是很在乎大奶奶的吗?”匪石将她拉往一边道。 香椽一脸委屈,忙趁机道:“你以为我们奶奶愿意啊?那商嬷嬷一口一个好淫,一口一个舍不得男人,一口一个……”将对那老东西的不满加油添醋地说了出来,最后无奈地眼眶发红,“我们奶奶也是要名声的,哪能无动于衷?这不,只能照规矩办,这会儿指不定暗自伤心呢。” 匪石咋舌,没想到这商嬷嬷这么会折腾? 香椽本就与匪石关系不浅,忙扯着他的袖子道:“你也知道她是太太的人,我们奶奶能动老太太的人,哪敢对太太的人有半点不敬?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再说哪有女人愿意被人说成好淫?我也替我们奶奶叫屈。”顿了顿,“哪有女人怀孕了不想丈夫陪在身边的?我们奶奶自然也是想的……” “这些个话你刚才为什么不对爷说?”匪石听了香椽的长篇大论,顿时就知道这丫头是想要让他去说,只是被她这般当枪使,有几分不甘罢了。 “我如何说?连奶奶也不好说出口的话,我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能说这些吗?臭匪石,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被人欺到在头顶拉屎,你还这样对我,我不理你了。”说完,她提着灯笼哭着离去。 “哎,香椽……”匪石忙唤了她一声,他又没说什么,她到底气什么来着?“女人心,海底针。” 从墙角现身的匪鉴看着他道:“你若不是与她相好,她怎么会对你说这些?怎不见她找我说?” 匪石想想也是,他是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宅里的丫头有不少给他抛媚眼,而香椽是大奶奶身边的得力干将,自然也是瞩目得很。 “你若再不抓紧,就别怪最后那香椽丫头投入别人的怀抱。”匪鉴圈着双手道,若不是碍于兄弟情谊,他都想插一只脚进去了。 “哼,都给老子别想。”匪石恶狠狠地道,赶紧转身进去把香椽的话复述给自家主子听,当然还要经过他的再创作,往严重里去说,这样将来好在大奶奶面前邀功。 此时的林珑正换睡衣,看到香椽回来,忙遣了商嬷嬷出去,招手让香椽近前,“如何?” 香椽凑近林珑低声说了几句。 林珑点点头,半晌,方才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由香椽侍候着上床躺下。 商嬷嬷进来给林珑放下帐幔,在外禀道:“大奶奶,老奴从今儿个夜里在外边给大奶奶守夜,奶奶有事记得唤老奴进来侍候。” 林珑一听,这是要在她门外长驻了?这个商嬷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掩下心中的不悦,翻了个身,“嗯”了一声。 商嬷嬷见她应下了,这才喜滋滋地转了出去。 香椽见状,暗自吐槽,这老东西看来不用等大奶奶生就会失宠。 叶旭尧过来的时候,除了门外回廊处还亮着的灯笼外,里屋已是一片漆黑,他夜视不错,径直就往内室而去,哪怕妻子睡着了,他还是来看上一眼更为放心。 “是谁?”商嬷嬷听到声响,忙唤一声。 匪石不悦地回了一句,“是爷,你大呼小叫什么?” 商嬷嬷这才赶紧把灯点亮,自罗汉床上下来,果然看到叶旭尧正冷脸看着自己,这会儿哪敢再耽搁?忙行礼道:“这夜深露重的,爷怎么来了?” “莫非来了还要向你汇报不成?”叶旭尧的语气很冷,听了匪石的那番禀报,他如何还能给好脸色这商嬷嬷看? “爷言重了,老奴不是这意思,大奶奶刚睡下,大爷要见她,明儿请早。”商嬷嬷斗胆道,换平日她是不敢这般与主子说话,可如今大奶奶怀孕了,她这可是有太太的旨意护航。 “她睡下我就见不得了?”叶旭尧冷笑道,“我是她的夫婿,难道见她还要你批准?” “大爷折煞老奴了,可如今大奶奶有孕在身,大爷进去不妥,万一伤着孩子……”商嬷嬷一味地拿这条来说,哪家的夫妻不是这样?大爷若是有需求,找别的女子即可。 “滚!”叶旭尧一脚踢开这商嬷嬷,最是看不惯这等老刁奴,“都给大奶奶灌输了什么思想?我还没说你,你倒得意上了?” “不行,大爷,您明儿再来……”商嬷嬷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起身去拦下叶旭尧,“老奴不是开玩笑的,万一真伤着孩子,大奶奶会伤心的……” 叶旭尧一把甩开她,真是受够了这个老太婆,一把推开内室的门,听到里头有细细地痛吟声,神情顿时一绷,顾不上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女人,径自上前把帐幔掀开,忙抱起妻子,“娘子,你哪儿不舒服?” “夫君?”林珑诧异又略带兴奋地声音响起。 “是我。”叶旭尧沉声回答,拿过衣裳给她披上,然后吼着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商嬷嬷点灯。“你见哪儿不舒服?” 林珑却是喃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在东厢房歇下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就让人唤大夫来。”叶旭尧怕林珑的胎儿真出了什么问题,一时情急就要起身出去吩咐一声。 林珑忙拉着他的袖子,“别,我没事……” “怎么没事?”叶旭尧看她额头冒汗,大掌往她后背一摸,也是一手的汗。 “大奶奶,你见哪儿不舒爽?”商嬷嬷不知死活地凑上前来。 林珑一看到她就没好气,当即没说话。 叶旭尧立即怒喝这商嬷嬷滚出去,这老太婆太没眼界力了。 商嬷嬷这回也知道自己惹出大事了,连辩解也不敢,立即退了出去。 “好了,她走了,有什么就直说。”叶旭尧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别拐弯抹角的,我还能不先紧着你吗?不想我搬去东厢房就直说,偏要借别人的嘴。” 他哪有可能看不出她的把戏?本来也没什么,现在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气又心疼,对商嬷嬷又更为厌恶。 林珑俏脸一红,到底还是被他看穿了,“我……我能有什么法子?不让你搬出去,别人就要用那么难听的话来说我,你不是我,哪里知道我的委屈?”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难受,“没你在身边,我也睡不好,刚睡着就梦魇了,也没人唤我醒来……” 她的泪水终没忍住往下掉下来,“除了用这法子,我还能如何光明正大地唤你进来?那商嬷嬷是婆母的人,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能拂了婆母的面子……” 叶旭尧听着她说,心更为疼痛,其实这事指责她是有失偏颇的,没有女人愿意被人说成好淫,揽着她在怀里,“好了,是我不好,别哭了,你都有孩子要当娘了,就更不能这般哭着……” 林珑这才稍稍止了泪水,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方觉心安。 “那个商嬷嬷明儿就遣了她……”叶旭尧冷声道。 “别。”林珑阻止,“她是婆母的人,多多少少要卖个面子,在这事上她站在理字上,如今把她遣了,难听的会是我的名声。” 叶旭尧这才止住火气,“不提她来扫兴了,这什么分房的闹剧就此止了。”他起身到箱子前,掏出一套新睡衣转身回去,将妻子身上沾了汗水的衣裳拔下,重新换了件新睡衣,抱着她坐到躺椅去,让香椽等侍女进来把床上的锦被和床单换下,再铺一层清爽干净的。 等忙完都已一更天了,他再抱着打呵欠的妻子重新躺在床上,这会儿有她在怀,方才感到心安。 林珑这会儿倒是不太想睡了,等香椽等人退了出去后,这才在黑夜里搂紧他的脖子道:“夫君,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示之以弱,并无甚坏处,她想要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就要表现出她需要他的样子。 “傻瓜,别胡思乱想,我自会陪在你身边。”叶旭尧安抚她道。 “不过这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是主子,我说了算。” 林珑听了这话,顿时心情大好,摸索着在他的唇上一亲,“我就怕别人指手划脚地胡乱编排,还有婆母那儿指不定也会不满?为了我腹中这块肉,大家恨不得我们最好十个月后才见面……” 她幽幽地说着自己担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说,叶旭尧是不会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这在他看来都是瞎想,只是她到底是女人,更是媳妇,站在她的立场上确实是难为,遂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想要我当挡箭牌,就直说。” 林珑被他道中心事,也没有羞恼,而是噘嘴道:“你是男人,天塌下来自然还有你扛着,我再如何也不及你半分。”顿了顿,“还是说你很赞成我俩分房睡?要是这样就早说,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地缠着你,省得别人说我好淫,离不开男人……唔……” 本来说得正起劲,叶旭尧一个翻身半压在她身上吻住她的红唇,半晌后方才松开,忙压坏她的肚子,一个转身让她躺在他的身上,“又说胡话了?好了,我还巴不得你好淫离不开男人呢。”感觉到她不满地粉拳捶打在身上,他方才笑道:“只不过那男人必须是我,你是我的。” 林珑对于他这一番话很是受用,这一夜她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睡了过去。 翌日,商嬷嬷跪在夫妻俩的面前。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约在十一点左右。   ☆、第七十三章 上签(二更) “商嬷嬷,你可知罪?”叶旭尧神情冷淡地喝道。 商嬷嬷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昨儿一宿没睡,也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按规矩行事劝阻年轻的大奶奶,这是她的份内事,当初太太让她到大奶奶身边侍候的时候,就已经吩咐得清清楚楚,她没有一样做错啊? “老奴不明白。”她还是弱弱地辩了一句,“老奴也是为了大爷大奶奶好……” 林珑没吭声,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丈夫发火,这商嬷嬷确实要训一顿才会老实,而这个恶人非丈夫莫属。 “哼,为我们好?”叶旭尧把手中的茶水泼向商嬷嬷,看着这老太婆躲也未躲并未消气,反而气不打一处来,“说些诋毁的话来恐吓大奶奶,还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回头我与太太提一下,还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商嬷嬷顿时一愣,她一双老眼看向林珑,是大奶奶告诉大爷的?她以为她必定不好意思说,哪里知道别人在背后什么都说了?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林珑抓起茶壶给丈夫续了碗茶水,冷声哼道:“我可没有碎嘴的习惯,商嬷嬷,你是内宅的老人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道理?” 商嬷嬷登时看了眼香椽等人,她与大奶奶说的话也就只有她们听闻,去告状的也就只有这些个贱蹄子。 还没待她回过神来,叶旭尧却是怒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悔改?也罢,反正你眼里也无我与大奶奶,从今儿起,你无须再回宅子去,直接就在这处庄子安家落户,我会禀明太太,把你的子女也下放到这儿来,正好一家团聚……” 听到叶旭尧这番话,商嬷嬷这回是真急了,她不想步金嬷嬷的后尘,她的一家子现在都指望着襄阳侯府吃饭,哪里能受她的牵连?遂哭着磕头道:“大爷饶罪啊,老奴再也不敢胡说八道误导大奶奶了,老奴知错,知错了……”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叶旭尧不为所动,摆手就让匪石将人拖下去,摆明了就是不听她的悔改之词。 商嬷嬷这回吓得大喊大叫,她是真悔了呀,一路被拖一路哀求男主子,可叶旭尧吃了秤坨铁了心,惟有转个方向求林珑,“大奶奶,求您为老奴在大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老奴一定为大奶奶做牛做马,来世结草衔环报答大奶奶……” 林珑只是斜睨她一眼,直到看到她就要被拉到帘外,这才朝丈夫道:“夫君,这商嬷嬷没功劳倒也有苦劳,再说又是太太遣来的人,且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何?” “哼,她险些害你动了胎气你还为她说话?昨儿要不是我过来看看,指不定她还在外面的罗汉床上睡得打呼噜,你在里面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可好不容易才要当爹,不能让这刁奴把孩子害了去。”叶旭尧依旧气呼呼地道:“她不好,能代替她的人多了去,回去后我自会向母亲禀明,让她再派一个稳重的嬷嬷来侍候你。”更是咬紧“侍候”二字,摆明了就是讽刺商嬷嬷打算骑在林珑头上做主子的事情。 商嬷嬷哭花的老脸有几分骇然,尤其是叶旭尧这一番话足够她死十次了,到了太太跟前她也讨不到半分好,一时得意轻狂到底害了自己,这回她恨死自己了,把金嬷嬷的教训都忘了个底朝天。 “夫君,昨儿确实是她失职。”林珑瞄了眼商嬷嬷幡然醒悟的样子,这人不教训一顿还真的不长记性,“不过既然她说要改,我们且信她一次,好不好?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嗯?” 叶旭尧没好气地看了眼妻子,“就你心肠软,这样下去这些个刁奴都要不知天高地厚了。”随后叹息一声,“也罢,这事我依你,不过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这嬷嬷下去重打十大板。” 商嬷嬷一听自己被免去了留在庄子上的命运,顿时老脸又哭又笑的,对于十大板完全不在意了,“谢过大爷,大奶奶……” “你谢大奶奶就好,没有她求情,我可不会轻饶了你。”叶旭尧给妻子撑腰,“记住,往后不许再胡言乱语恐吓大奶奶,若让我再发现你重施故伎,就不再是被罚到庄子上的事情了。” “是,老奴省的……”商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应声,现在只要不留在庄子上,她什么都答应。“老奴谢大奶奶恩典……” 叶旭尧这才挥手示意匪石把商嬷嬷拉下去行刑。 商嬷嬷被拉到院子去当着众人的面打板子,香椽站在廊下笑着看了全过程,眼角看到昨儿巴结商嬷嬷的人,笑道:“你们还不会以为她在大奶奶面前很长脸吧?如果真长脸,大奶奶还会吩咐人打她板子?我奉劝你们,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话音一落,她带着如雁、如霞转身离去。 人群中也有昨儿那肥胖妇人,她这会儿狠狠地瞪着被打痛得嗷嗷叫的商嬷嬷,原来是个没本事的,亏她还装得像那么回事,庄子的人还议论她说她是大奶奶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原来不过是打起肿脸充胖子的玩意儿罢了。好在她还没让女儿拜她做干娘,现在还来得及改,不然将来后悔莫及。 随后,她的胖手一握,那银子也得讨回来才行,不能白白便宜了这骗子。 织锦也在廊下看着这一幕,这个商嬷嬷她还是知道的,以前是太太陪嫁来的,在太太跟前还是有点脸面的,没想到也会被林珑彻底地修理了一顿,这会儿她倒觉得心理平衡了一点,在林珑手里吃亏的人不单单她一个。 想到前几天自己还想着要如何报复回来,这会儿只觉得可笑至极,她凭什么去报复林珑?两人的身份一个天一个地,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的,包括她的老丈夫。 再看了一眼被庄子里的侍女扶着回房养伤的商嬷嬷,她当即转头回到岗位上站好静侯林珑的吩咐。 屋子里的夫妻二人倒是情浓地坐在一块儿,叶旭尧环着她仍旧纤细的腰肢,“这回满意了吧?”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夫君,你真好。”赶紧送顶高帽给他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叶旭尧果然受用她的吹捧,“知道就好,往后不要背着我听信他人,凡事都要与我相商,你管不了的事情尽管推到我身上,我替你出头。” 林珑动容地伸手揽紧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狎处,这回是发自内心地道:“夫君,你待我真好,只是我怕这样会累着你,男主外女主内,该我的事情不能让你一力承担,我们这个家还要靠你……” “你还是新媳妇,我不多担待点怎么行?等你肚子里的孩子落了地,叶家也就没有人敢欺你年幼。”叶旭尧看了眼她仍旧略有稚气的面容,娶个小妻子果然要操的心就比较多。如果他早两三年娶她,兴许未必会替她做到这一步。 林珑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这怀胎不足两个月,她就已经开始期盼孩子的到来。 商嬷嬷经过了这次教训,养了三天伤才能下地,这回她在林珑面前老实了不少,很多事都不再抢着出意见,也不再明里暗里打压香椽等大丫鬟。 想到那还没有捂热的百来两赃银就这样飞了,她的心还在滴血,所以站在那儿侍候还是没能提起精神来。 “我说商嬷嬷,你若是伤口疼,那就赶紧回去接着养伤,甭在这儿寒碜人。”香椽停下做小衣服的手,不悦地抬头看着愁不展眉的商嬷嬷。 商嬷嬷勉强笑道:“香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伤好了,早好了,侍候大爷大奶奶不在话下,我刚还给炖了补品让大奶奶安胎……” 正描着绣样的林珑闻言,想到叶钟氏对付洪姨娘的手段,顿时忙道:“这补品不用炖得这么勤,我瞅着隔个三五日吃上一次即可。”她可不想生个巨大的婴儿找罪受,到时候一尸两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若死了,她弟她妹她二娘怎么办?好不容易才家境变好了,绝不能在此时撒手人寰,再说,她也舍不得叶旭尧,她相信她若死了,他会难过的。 本以为商嬷嬷会驳上几句,没想到她却同意道:“好在大奶奶清醒,这进补也得讲究的,不能不吃,更不要吃得太勤,不然到时候生产时多数会难产,大奶奶放心,老奴会安排妥当。” “你这回可得好好表现才行,商嬷嬷,大奶奶和大家都还盯着你呢。”香椽仍不忘打压她道。 “香椽,你莫把我看扁了,我既然吃了大爷的仗刑,就会牢牢记住大奶奶的恩德。”商嬷嬷一副被踩着尾巴的样子。 林珑再度低头描起了绣样,对于这两个下人的唇枪舌箭不予理会,她还要亲自给孩子做虎头帽、虎头鞋等物,想到心里就美滋滋的。 叶旭尧掀帘子进来时就看到屋里温馨的一幕,缓步上前坐到妻子的身后,“在画什么呢?” “在画绣样呢。”林珑答了一句,方才听出这是丈夫的声音,遂转头朝他笑道:“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刚听钟福说,今儿个有庙会,打算带你出去走走。”叶旭尧拉她起身道。 林珑一听就来了兴趣,不用他吩咐,即转身进里屋,翻箱倒柜起来,她的衣物一向是香椽收拾的,最后还是香椽依她的意思拣了身朴素点的出来给她穿上。 林珑把头上的珠钗卸了一大半,再换了一个普通点的发型,这才挑帘子出来,“我换好了,这就出发吧。” 叶旭尧给她正了正衣领,“不急,有我陪你,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随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商嬷嬷私心里是不希望林珑出门的,这刚刚怀上正是要小心的时候,庙会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万一遇上了莽撞的人,把胎撞掉怎么办?但她这会儿又不敢乱给建议,万一再招来大爷的一顿打,那就糟糕了。 所以她只能一脸纠结地看着林珑被叶旭尧扶上马车,随后就是马车渐行渐远,自己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因臀部有伤,走路只能一瘸一拐地踱回自己住的屋子。 当然此时坐在马车里面的林珑却是一脸的兴奋,与叶旭尧说起苏州城庙会的热闹,以及那会儿自己的窘迫,最后因为不许林琦买糕点不欢而散的往事。 叶旭尧却是听得颇为怜惜她早年的苦难生活,“以后我来怜惜你。” “你说到可要负责一辈子。”林珑靠在他的肩上提着要求。 “我们是夫妻,自然是一辈子的事情。”叶旭尧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林珑笑眯眯地歪到他的怀里打起盹来,从庄子出发到庙会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正好可以用来补补眠。 这乡下的庙会其实没有什么好东西卖,只有热闹二字深得人心。 叶旭尧牵着林珑的手迈进那庙里,众人看他们夫妻穿着不凡必是贵人,忙给他们让道,一旁的道士看到更是急忙上前来招呼。 林珑接过道士递过来的一柱燃香,跪在三清祖师面前诚心地祈祷,随后磕了三个头。 叶旭尧在一旁看着她施为,对于神明他倒是没有那么信奉,儒门子弟更信子不语怪力乱神也。 林珑接过道士手中的签筒,摇了摇,掉出一签,她拾起,看了看,是三十六号签。 叶旭尧扶她起来,“抽到什么签?” “我也不晓得,我们去找庙祝解签。”林珑笑道。 叶旭尧怕这签万一不好,她会有心理负担,忙又道了一句,“这些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可过于沉湎。” 林珑掩嘴一笑,“我晓得,你就别操心了。” 叶旭尧这才没再说什么,握紧她的手就到那庙祝前取签文及解签。 那白胡子庙祝接过林珑的签条,兑了签文,念道:“一轮明月千山秀,景象光辉万物新。丰稔岁时丰稔年,太平官府太平年。”摸了摸胡子,“这位夫人,这是上上签,不知夫人求什么?”   ☆、第七十四章 来客 林珑一听是上上签,当即眉笑颜开,“求家宅?” “那恭喜夫人了,有添丁进财之喜,绝对是大吉之兆……”解签的庙祝侃侃而谈,看到林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这才话锋一转,“不过仍须防小人破坏……” 叶旭尧一听到这里,微皱眉两眼冷冷地看着这年过半百的庙祝,这信口雌黄骗人的伎俩倒是运用得纯熟,他的手指暗暗地转了转。 庙祝眼角见到,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握着签文的手抖了抖。 林珑奇道:“怎么了?可是化解不了?”之前听着挺好的,怎么这会儿又变调了?心里一起疑,对这老庙祝的话渐渐不以为然,不过听都听泰半了,没理由不听下去? “当然不是,夫人。”老庙祝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这小人是有,不过并无大碍,夫人只须小心谨慎即可,无须刻意做法事化解。” 林珑听他这么说,起身接过签文道了声谢,即走到叶旭尧的身边,低声道:“我们走吧。” 叶旭尧半回头看了眼那会做人的庙祝,颇为满意地与林珑离去。 等这对夫妻走远,庙祝身边的小童上前道:“道长,这可是个有钱的主,而且这夫人年纪不大,好骗得很……” “你懂什么?”庙祝敲了小童一个栗子,“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看看还有些什么有钱又好骗的妇人到来?”以为他不想要那年轻的小妇人破一次财啊,只可惜她身边跟着的男人不好惹,这才最后转了话锋,宁可少赚钱也绝不能惹事。 小童吐了吐舌头,再次飞奔去找新目标。 一出寺庙,林珑就将手中那纸签文撕碎,让其随风而逝。 “怎么?不信?”叶旭尧好奇地看她。 “你说的呀,信则有,不信则无。”林珑掩嘴一笑,“再说这签我解都解了,还留着来做甚?” “你呀,时而精明,时而迷糊,让人渐摸不着头脑。”叶旭尧摇摇头道。 林珑含笑地拉住夫婿的手,“那就不要猜好了,我看到那边有人卖泥人,我们去看看。” 庙会就是热闹,什么样的小贩都有,就算东西不精致不贵气,林珑也不减兴致,照样逛得热闹非常,兴许身边多了个他。 在不远处的一顶软桥内,一双淬满毒液的眼睛盯着在人群里穿梭的年轻夫妇,那男子一身月牙白的衫子,显得更加丰神俊朗,尤其是他护着那个穿淡紫色衣裙的妇人时的眼神特别温柔,来往的行人密密麻麻,却没有一人能碰到那个年轻的妇人。 她的眼里嫉恨之意渐浓,为什么那个被护的人不是自己?霍香玉恨恨地咬紧一口银牙,手中的帕子卷成了咸干菜,林珑该死,都是这女子抢起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姑娘?”轿子旁边的侍女不解为何要在这儿停下? 霍香玉朝她招招手,看到她弯腰向自己,这才靠在她的耳边吩咐了几句,看到侍女点头,这才笑了笑,她与林珑,不死不休。 “对了,那个女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另一边的侍女回话,“只是姑娘,真把太太圈禁起来,万一给老太太和伯爷知道,只怕姑娘也难逃责罚。”而且还给给太太喂蒙汗药,她一想起就心惊肉跳。 “你怕什么?万大事还有我这姑娘扛着,她又不是府里得意之人,不用管她,只要她不来碍事就好。”霍香玉冷声道,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叶旭尧与林珑下榻的庄子,她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至于权美环,就凭她想要看住她,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是不会再给她机会破坏她的好事的,目光再度紧紧地盯在林珑的身上,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失败。 正在买纸鸢的林珑突然感觉到背部一凉,心头一跳,本能地循着那让她感到寒凉的地方看去,除了人群还是人群,并没有异常的发现。 “怎么了?”叶旭尧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询。 林珑愣了愣,“没事。”估计是她一时多思感觉错了,把多余的心思甩出脑袋,她开始认真地看那些个做得不错的纸鸢。 叶旭尧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庙会人很多,免不了龙蛇杂混,他循着她之前看的方向看去,同样除了人山人海之外,什么发现也没有。 “别看了,刚刚估计是我多疑了。”林珑笑道:“你快帮我看看这只蜻蜓纸鸢扎得可好?” 叶旭尧这才回神看向她手中的纸鸢,看得出来不精致,“这些都不好,你若喜欢,我找人扎些精品给你……” “我要玩得尽兴,可不在乎精致与否,有时候这样的也挺有趣。”林珑高兴地举着纸鸢,着香椽付钱给卖家,挽着丈夫离去,“我肚子饿了,前方好像有豆腐脑儿,我们去吃上一碗吧。” 叶旭尧自然随她的意,遂夫妻二人移向下一个摊子。 躲在巷子里面的霍香玉再度露出半个头来,目光冷且毒,随后吩咐轿夫抬轿回客栈,她家的庄子离叶旭尧这次下榻的庄子偏远,就算再远也阻止不了她必要得他的心愿。 直逛到天黑,叶旭尧才携着林珑回去,林珑倒是满载而归,一马车都是她买的小玩意儿。 马车驶回庄子,刚进了庭院,钟福又迎了上来,先道:“大爷,大奶奶,有访客。” 林珑一怔,这回又是谁来了?那郑南珠不会又厚着脸皮登门吧?“是谁?” “回大奶奶的话,老奴也不晓得,对了,她自称是苏夫人。” 林珑惊喜地与叶旭尧对视一眼,她千想万想也没料到苏夫人真的过来走动,急忙下了马车,匆匆往厅堂走去。 “慢点。”叶旭尧怕她摔着动了胎气,“苏夫人又不会走……” 什么时候他居然干起了老妈子的活?这会儿连他自己也鄙视自己,不过另一方面又甘之如饴。 林珑这才脚步慢了一些,朝身边的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走吧,这会儿又不急了?”叶旭尧正话反说。 “谁说的?”林珑反驳道。 临近了厅堂,林珑一个箭步冲进去,“苏夫人?” 正在品茗的苏夫人看到林珑大大的笑脸以及她因急步而微微冒汗的额头,不由得笑道:“慢些,我来了可不打算这么快回去。” “真是怠慢了,你今儿个来,我们却跑去庙会了……”林珑忙道歉。 苏夫人依旧笑眯眯的,“不碍事,我临时决定过来也没给你打招呼,我也有不是。”拉着林珑坐下来,“这怀了身孕怎么还到处走?万一动了胎气那可不得了,你也由得她?”转头朝叶旭尧诘问。 正在行礼的叶旭尧道:“她好动,拘着她怕是会闷着,有我看护着,出不了大乱子,倒让夫人操心了。” “女人怀胎不易,你可要多爱护她一点。”苏夫人依旧没那么容易放过叶旭尧,依旧板着脸训他。 林珑倒不反感苏夫人的多事,这让她有几分娘家人的感觉,“苏夫人还没用膳吧?我这就吩咐他们备膳。” 苏夫人没有矫情地让她不要去忙,她来了有几个时辰了,确也感到肚子饿了,尤其林珑这没有见外的举动很让她窝心,“你且吩咐侍女即可,还是不用太忙着,迟些也无妨。” “这怎么行?贵客临门又怎好怠慢?”林珑笑道。 苏夫人一愣,看了眼叶旭尧,这小子不会将她的身份告知林珑了吧? 叶旭尧摇了摇头,表明他什么也没说。 林珑倒是心思剔透,“他呀什么也没跟我说,只不过我喜欢苏夫人,自然就是贵客,夫人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要紧?希望小妇人说错了夫人也不要着恼。” 苏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你这妮子,倒是会辩。” 林珑笑着让香椽进来,下了菜单子,这才着如霞把自己在庙会上买的东西拿出来给苏夫人看。 苏夫人也不是那等势利眼的人,她与林珑一道兴趣蛮大地看着民间手艺人的技巧,“做得真不错,这纸鸢我瞅着挺合眼缘的……” 林珑有感自己的眼光得到肯定,顿时兴趣高涨,“明后两天,若是天所得宜,夫人不若赏脸与我一道放纸鸢,我们庄子的北边有块空地倒是适合。” “那我却之不恭了。”苏夫人欣然允诺。 叶旭尧在一边显得多余至极,他以前见过的苏夫人庄重不已,就连上回在红叶山庄见面,那股高压也没有消失,这会儿与自家妻子侃侃而谈的苏夫人却是陌生之极,妻子不知是什么原因入得她的法眼?他暗暗揣摩着,并没有过多地插嘴。 待林珑出去着人备膳,苏夫人茗了一口香茶,威严地扫了眼叶旭尧,“年轻人,不要想太多,我一向不喜欢太复杂的人和事,你该跟你娘子多学点。”即便林珑怀疑她的身份却只字不问,态度一如往日,这甚得她的心。 “夫人教训的是。”叶旭尧拱拱手。 苏夫人看了眼窗外的黑夜,“你上回所说之事,我仔细斟酌过了,等时机合宜我会写信回去的,放心,不会让他牵连你。” 叶旭尧没再吭声,这苏夫人果然一如既往般地让人难以接近。 林珑在花厅处摆好膳,正要进去唤苏夫人和丈夫出来用晚膳,看到那叫绿素的侍女经过,忙笑道:“我给送去的肤膏可好使?” 绿素一听是林珑的声音,忙热情地道:“叶夫人的肤膏真好用,哪儿买的?我还真想再去买上几盒来用,莫非还真是您自个儿自制的?”她还是不太相信像林珑这般的贵夫人会自制肤膏? 林珑大方点头,“闲暇无聊时自己做着来玩的,如果绿素姑娘喜欢,我可以给你方子,你也可以自个儿做,再不然也可以到我在京城的铺子玉肤坊去购买,这两相都得宜。” 绿素还真没想到林珑会大方承认,听闻还开了铺子,忙识趣地道:“那倒不用叶夫人的方子,我们庄里有人定时要进城采购,到时候让他给我带即可,叶夫人这肤膏可是好东西,我多买些来囤着无妨。” 林珑自然笑着应了,她本来也可以无偿提供,不过有些事做得太过并非是好事,还是银货两讫显得更安心。 两人再说了两句,方才一道掀帘子进去。 林珑自然是邀请苏夫人赏脸到花厅用膳,绿素则是禀明今夜要住的厢房已备妥,红菱与晋嬷嬷一道打点得宜云云。 苏夫人握着林珑的手,“我在这儿下榻倒是麻烦你甚多……” “苏夫人千万别这么说,什么打挠不打挠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再说现在打点房间诸事的人是夫人您自己的奴婢,我可没出什么力?” 苏夫人一听林珑这么说,好感度蹭蹭地往上增。 林珑说的可是大实话,她只是把三进院那间正房空出来,让苏夫人的奴仆进去打扫,这苏夫人所住一切事宜都没用庄子的人手,可见苏夫人对住所很是讲究。 三人坐下用晚膳,这菜色倒也做得精致,苏夫人破例多用了半碗膳食,这让后面进来侍候的晋嬷嬷喜笑颜开,自家主子难得这么好心情。 膳后,她更是再度给林珑打脉,随后松开她的手,“叶夫人的脉象很是壮实平和,胎儿着床很稳。” 这话让叶旭尧和林珑这对准父母兴奋不已,没有比自家孩子健康更让人高兴的。 林珑更是陪苏夫人散步消食,叶旭尧并未做陪,这位苏夫人估计不太喜欢他在跟前转,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就算是在庄子,明里暗里也要让人保护好这两个女人。 “你这处庄子内部倒也别有乾坤。”苏夫人参观着庄子里的夜色。 林珑把这庄子的来历也道了一遍,自然而然地与苏夫人闲话家常,这让苏夫人的神态更为放松。 结果临到夜里苏夫人回了房歇息,晋嬷嬷还一个劲儿地给林珑道谢,“多亏了叶夫人,不然我家主子也不会心情这么好,我多少年没见她能这么轻松了,叶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在我们夫人暂住这些日子里,你能多陪陪她。” 林珑颇有几分动容,“嬷嬷即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把苏夫人当成了自家长辈。” 晋嬷嬷一听到林珑这般说,更为高兴,连离去时脚步也是轻飘飘的。 “她真这么说?”苏夫人躺在躺椅内看了一会儿月光,随后挑眉问道。 “老奴还能回来蒙骗太太吗?那叶夫人说得情真意切,不像做假。”晋嬷嬷板着脸佯装不悦地回答。 “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可别不许不高兴。” “老奴哪敢?” 苏夫人起身扶着晋嬷嬷伸过来的手,“我身边就只有你们几个是亲近的,还下够纵容你们?现在连红菱绿素那些个丫头有时候举动也变得轻狂起来,这终究多有不妥,你素日里多说说她们。在外还好,若有哪天不得不回去了,估计你们还不够人家算计。” “太太打算回心转意了?”晋嬷嬷诧异道,自家主子什么禀性她还不清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把心暖回来的。 苏夫人眼神一黯,“我这是未雨绸缪罢了。”身不由己的事情她这前半生经历得还少吗?人啊永远不要把话说死了,毕竟今天不知明日事。 晋嬷嬷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不过到底还是喜多过忧,她可不希望看到自家主子孤独终老,这些年她也在暗地里给自家主子调养身体,趁着还有怀孕的机会,还是争取怀一个更好,不提将来这孩子会不会大放异彩,至少自家主子晚境不至于太凄凉。 “老奴晓得,平日会多加约束她们,不让她们再轻狂。” “嗯,你看着办吧。” 苏夫人打了个呵欠,一向有失眠症状的她今儿个夜里却感到有睡意,在晋嬷侍候下,一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晋嬷嬷放下帐幔,轻步移了出去,叮嘱那几个侍女不要发出声音扰了主子的睡眠。 一连几天,林珑与苏夫人都在庄子的北边放纸鸢,飞在天空上的纸鸢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庄户的孩子都喜欢围着观看,只是碍于林珑和苏夫人,不敢靠得太近。 苏夫人倒没有动怒,吩咐晋嬷嬷等人临时赶制一批简易的纸鸢给这些庄户的孩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所以,这庄子的天空一时间五彩缤纷起来,孩童的笑声不绝于耳。 “夫人真是好心肠。”林珑赞道。 苏夫人晃了晃手中的蜻蜓纸鸢的线,给那群孩子做示范,“他们倒是纯朴,未染尘埃,我自然是欢喜的。” 林珑想到苏夫人那可怜的三个孩子,顿时没再说下去,免得触动她的伤心事。 苏夫人倒没有留意林珑这一刻的表情,而是兴奋地与孩子放纸鸢,为了不吓到这群孩子,她更是下令跟随她的侍卫不得靠得太近。 林珑这边自然也是配合的,把叶旭尧遣来护卫她们的人都留在了老远之处,所以一时间这一带只有区区几个奴仆侍候着。 她身怀有孕,倒是跑动不得,只能由香椽扶着在后面慢慢地追上去。 欢声笑语就在前方,突然,从旁边的树林子里面有人蹿了出来,那人穿着黑衣蒙着面,在林珑一眼发现他们就要惊叫出声的时候,他们其中一人拿块破步猛地上前捂住林珑的耳鼻。 林珑挣扎起来,只是这破布里的迷晕药很强烈,她很快就闭上眼睛晕了过去,包括她身边的香椽也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苏夫人回头一看,刚好看到林珑被迷晕的一幕,忙扔下纸鸢,急忙奔过去,“红菱。” 她怕林珑是受了自己连累,一时间关心则乱地冲了过去。 那群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过来营救落单的两人,这会儿不得不分出人手对付会武功的红菱,一面又要把那坏菜的苏夫人绑起来迷晕,一不做二不休全带走了事。 尤其让他们忌惮的是远处的那群护卫,盯风了几天才寻到这么一个动手的好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再说这回雇主给了一大笔银子,够他们兄弟吃喝几年不愁了。 殊不知,因为这个举动,江湖被朝廷猛力整顿,搞得鸡飞狗跳,甭管是大侠还是虾米都恨死他们了,他们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红菱着急起来,她越想去救出主子,就越受制于人,长啸一声搬救兵。 一伙得手的黑衣人捞着林珑、苏夫人、香椽的身体就上了马车匆匆逃离。 等到侍卫大军救援之际,现场却见不到主子的行踪了,一群大老爷们神色极为严峻,忙分出两派人手,一队循迹去追,一队赶紧回去庄子向叶旭尧禀报,在这当口,叶旭尧不但是庄子的拥有者更是朝廷命官。 叶旭尧原本在书房里面处理公务,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密报折子更是写歪了一笔,大怒不已地起身,“派人去追了没有?” “爷,已经有人去追了,苏夫人的那边的人也紧张不已,不知是何人这么大胆来庄子掳人?”侍卫之一急切地道,心中也后悔得半死,早知道不要离那么远。 商嬷嬷在帘外听闻,险些晕过去,太太让她来就是侍候大奶奶有孕的,万一这胎儿有个三长两短,她焉还有命在?看到叶旭尧从屋里出来,忙上前道:“爷,您可要把奶奶救回来才行啊,都是那苏夫人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居然把可疑分子都引了来……” 她不大喜欢那个苏夫人,架子大得很还是其次,在京里也没有哪户的主妇能与她对上号的,这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钻出来的,只有她家那个涉世未深的大奶奶才会当成宝,这不,现在受了池鱼之殃。 她的抱怨还没有说完,叶旭尧冷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吓得她又不敢再多说,这担心大奶奶都有错? “别再让我听到以上的言辞,不然我必定亲自把你的舌头勾出来。” 商嬷嬷不知道哪句触怒爷了,忙捂住嘴不敢再言语。 叶旭尧这才抛下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商嬷嬷,赶往出事地点。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群去跟踪的人都无功而返,他努力地压抑下心底的慌乱,这会儿惟有沉着冷静才能救回妻子以及苏夫人,先不论叶家会不会因为苏夫人而大祸临头,单就他自身而言,是不可能接受妻儿身亡的消息。 “叶大人,我们要不要向京里报消息?”苏夫人那边的侍卫头头一时间做不出决断,惟有询问叶旭尧。 “当然要报,现在除了向京里报消息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晋嬷嬷怒斥了一句,自家主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掳,她早已自责不已。 叶旭尧看了眼这一脸纠结又担心的晋嬷嬷,朝那侍卫头头道:“当然要报,苏夫人若有个损失,我们谁也担待不起,当然叶某人的妻子也要救回来。” 那侍卫头头闻言,知道这事他没能力再掩下去,当即朝晋嬷嬷和叶旭尧抱了抱拳,立即派人即时进京求救。 叶旭尧在天色渐暗的时候回到庄子,这时候收到他命令搜查庄子的人也陆续回来。 “爷,这群人出现有几天了,不过一向隐在林子里面,庄户们倒没有过多的留意,可见他们是有备而来。”匪石一脸愤慨地道。 “关于他们的来历我们现在只能查到似乎是江湖人,至于所属江湖门派,还需要时间去查证。”匪鉴的语音难掩忧心忡忡。 “爷,现在该怎么办?” 叶旭尧背着的双手紧握成拳,目前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有别的目的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妻子与苏夫人很危险,不过再急也没有用,“我们现在只能等。” “爷?”匪石和匪鉴忙又唤了一声。 叶旭尧抬头看向渐渐黑下来的天幕,“除了等别无他法,他们抓了她与苏夫人,绝不会悄然无声,必有下文。”抬头环视众人,冷声宣布,“今夜全部人都要提高警惕,不能放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一众下人都忙应声,一时间各司其职。 叶旭尧却是站在廊下看着天边不动,人人看到他冷峻的侧脸都不敢上前去打挠他,想到大奶奶还是唏嘘不已。 此时的林珑被人并不温柔地推进厅中,她在马车里面时就醒了过来,无奈手脚被缚,口被塞住,连发声求救也不能。 此刻被人猛力一推,好在一旁同样被缚的苏夫人倾身向前挡住她身前,她才免于跌倒在地伤着肚子里的胎儿。 此时她感激地看了眼苏夫人,嘴里塞着破布,她仍旧不能发声,抬起头看到那坐在软椅内的人时不由得睁大眼睛。 “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女子的得意笑声听来相当的刺耳。 ------题外话------ 有二更,约在十一点半左右。   ☆、第七十五章 灭亡 林珑定睛看了一会儿,神情渐渐平静,这个霍香玉果然是个疯女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霍香玉看到林珑没反应,笑声顿时止歇,挥手让人拿掉她与苏夫人口中的破布,“你不怕吗?现在你在我手里,我爱怎么对付你都可以。” “霍姑娘,你这样必遭报应,就算你是公侯千金,也不能逃脱法网制裁……”林珑一副看疯婆子的神情。 这刺激到霍香玉的神情,歇斯底里地回驳:“报应?我能有什么报应,我要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半点错也没有,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现在早就是叶夫人了,你这个小偷,该遭报应的人是你才对。” “你无须与她说那么多,整一个疯婆子。”苏夫人朝林珑道,一眼就看穿了这霍香玉打了什么主意,这样的人不会是叶旭尧的对手,所以她倒不太紧张。 “你说什么?”霍香玉怒目向苏夫人,随后却是一怔,这苏夫人好生熟悉,她似乎在哪儿见过她,可回忆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想不出来,顿时就甩到了爪哇国,“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把她也带了回来?”朝那群花高价请来的江湖高手怒喝。 “当时迫不得已……”那江湖头头道。 苏夫人却是怒喝一句,“放肆,小丫头,我警告你,识趣地赶紧放了我,不然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当今太后还是皇后?”霍香玉嘲笑地道,“我可是临沂伯府的千金,你凭什么与我叫嚣?”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真替临沂伯府的先祖惋惜,出了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子孙。”苏夫人不怒反笑道,她还不至于将什么临沂伯府的千金看在眼内。 “你给我闭嘴。”霍香玉猛然大叫,朝身边的侍女道:“过去,给我狠狠地掌她的嘴。” 林珑见状,看到霍香玉身边的侍女走近,猛地站在苏夫人的跟前,威势大放地道:“你敢?”她不能连累苏夫人受这皮肉之苦。 苏夫人心下颇为感动,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风雨,很少有人会站出来保护她,眼前这女子还小了她一大截,“小夫人,你且让开,不要让她伤到你……” “我不碍事的,苏夫人,都是我连累了你,这疯婆子是冲着我来的……”林珑歉意地道,若不是苏夫人恰巧过来她的庄子小住,也不会遇上这种糟心事。 “无妨,我还不至于害怕。”苏夫人仍旧能从容镇定,眼角瞄到那原本犹豫的侍女举着手在那儿,后边的霍香玉一味的催促,那侍女狠狠心真的甩巴掌下来,她把林珑往旁边轻轻一推,站在了那侍女的面前,神情阴狠地道:“如果你不想要你这只手掌那就尽管挥下来。” 那侍女的手差不多要甩到苏夫人的脸颊旁,听到这来自上位者威严的声音,顿时吓得身子打颤,这女人好可怕,站在她面前她都会脚软,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还不给我打?”霍香玉催促。 那侍女回头看了看主子,最后咬咬牙轻拍上苏夫人的脸颊,看到苏夫人眯起来的眼睛,她吓得立即转身就走,回到霍香玉的身边。 霍香玉大骂,“没用的废物,我养你何用?来人,拖她下去给我杖毙。” “不,姑娘,饶了奴婢,奴婢真不是有心不执行姑娘的命令,是那个女人,她,她太可怕了……” 霍香玉哪会听一个侍女的辩驳,挥手就让人把这侍女拖下去乱棍打死,“谁不听我的命令,这就是他的下场。” 林珑看着这霍香玉倒行逆施,压制得底下的奴仆人人自危,丈夫还没找过来,得提防这霍香玉再有疯狂的举动,转头看了眼受到轻侮的苏夫人,好在这夫人的心理素质过硬,倒没有什么惊恐的举动,心下方才稍安。 她往前一站,“霍香玉,你抓我无非是为了我的夫婿,你且把他找来与他当面说清楚,莫要殃及池鱼……” 霍香玉听到她的话,目光聚集在林珑的小脸上,笑道:“不用你说,我自也会这么做,林珑,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将来他有我这娇妻足矣,至于你,还是别碍眼为好,我可不想再让你当那拦路虎……” 林珑的神情一肃,这霍香玉看来是真想要她的命,她咬紧下唇,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得想个法子自救,她不能死。 苏夫人的面色也凝重起来,这霍香玉看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她也不知道红菱有没有追踪上来?只怕叶旭尧还没找上来,她们就会先遭遇不测。 “怎么?这回知道怕了?”霍香玉得意地大笑,从没有一刻这么爽过。 林珑强自镇定地一笑,“霍香玉,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或者动了我,那你就失去了要胁我夫婿的筹码,我想你大费周章掳我来不是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霍香玉神情颠狂地咬牙道。 林珑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有戏,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取拖延时间,“霍香玉,我没说你会放过我,我只是说你如果现在就害我,那叶旭尧必定不会轻易饶过你,你想要与他达成什么交易就更为困难,譬如你想当个妾什么的?” “你放屁,我才不为妾。”霍香玉神情疯狂道。 林珑更加卖力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双腿都成了什么样子,就凭你不良于行,空有临沂伯府姑娘的名头又有什么用?你能为宗族做什么?能为叶家做什么?不,你什么也做不了,没人抬你,你就只能趴在那儿等死,你连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不当妾还能当什么?”继续打击着霍香玉的自信,“为了这个,你连叶旭琛都下得了手,霍香玉,你如果好好待我,那我还会考虑建议夫君纳你为妾。” 霍香玉冷冷地盯着林珑那高傲的神情看,真想捅她一刀子,可林珑这贱女人倒也没说错,如果现在弄死林珑,叶旭尧不会再看她一眼,低头狠狠地看着自己不良于行的双腿,她恨,恨不得撕破林珑的傲慢的嘴脸。 “霍香玉,你为的不过是能伴在我夫君的身边罢了,你现在还能求什么?”林珑继续打击她。 就算没了她,她霍香玉一样成不了正室,现在的她对于霍香玉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她堵的就是这一点,一定要给夫婿争取足够的时间。 霍香玉握紧双拳,“你别得意,我就算被抓到了,你也奈我不何?我再怎么说也是公侯千金。”顿了顿,“哼,你这条贱命就暂时留住,林珑,你最好不要想着诓我,我这辈子嫁定了叶旭尧。”。 “好个不要脸皮的女子。”苏夫人不屑地道。 霍香玉瞪视这苏夫人,“你敢辱骂我?” “我别说辱骂你,就算要你全家的性命也不在话下。”苏夫人傲然道。 “哼,真会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霍香玉轻蔑道,她现在动不了林珑,不代表动不了这老女人,一双眼珠子来回地转动着,她要想个法子折磨这个苏夫人才行。 林珑看霍香玉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打坏主意,忙道:“她不过是外人罢了,你绑了她来又无甚用处,这不过是你我之事。” “你越是在乎她,我就越要动她。”霍香玉唱反调。 苏夫人看到林珑一脸急色,忙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步步走近霍香玉,“你八岁那年随你生母,当时的临沂伯夫人权氏入宫觐见,得了皇后赏的一盆金桔……” 霍香玉顿时睁大眼睛,难怪这人她觉得十分眼熟,记忆回到了八岁那年,那时候母亲未死,她随母亲进宫见识过宫里的繁华,那盆得自皇后赏赐的金桔如今依然供奉在家庙。也因为这盆金桔,她才成为了祖母身边的最为得意的孙女,把其他的堂姐妹们都踩在了脚底下。 “你是……” 她努力地搜刮记忆里的面孔。 庄子里的叶旭尧正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却意外等来了一群铁衣卫,以及微服出行的当今天子洪兴帝朱翊。 皇帝出行极其简朴,不过这样一群杀气腾腾的人出现在庄子上,吓得庄户闭紧门窗,听着马蹄铮铮就心神不宁,哪还敢出现围观?庄子里发生的事情,在短短这半日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有人感念那大奶奶的良善,不由得为她祈福,也有人抱着纯看戏的心态。 织锦透过窗户看到那经过马上的诸人,看向准备出门的老丈夫钟福,“这些人来历不浅,你还是小心些……” “多嘴,男人的事情如何能轮到女人指手划脚,你且给我退到一旁去。”钟福喝道,“锦儿年纪还小,你多照顾她。”说完,就踏着夜色出门去。 织锦在后面撇撇嘴,“巴不得你死在外面别回来。”一回头看到那可恶的继子就站在她身后,她上前推了一把,“看什么看,臭小子,养你真浪费米粮。” 那继子一双狠光绽放的眼睛看着这年轻的继母回房,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年轻的继母在背后虐待他的妹妹,顿时握紧手中的拳头。 钟福赶到宅子门前时,叶旭尧这主子已经在迎驾了。 一身鸦青色便服的年轻帝王从马上跃下来,将马缰绳扔给了一旁的铁卫,“说。” 叶旭尧没有怠慢,一边陪皇帝进屋一边把事情的详细始末都说清楚,眼角瞄了瞄铁衣卫,这群都是皇帝的亲兵,皇帝会在这个时段到来出乎他的意料。 “至今还没有消息?”朱翊神情严肃地问。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叶旭尧道。 朱翊在主位上坐下,一双眼紧盯在叶旭尧的身上,这年轻人一向很得他的喜爱,为此,叶家老三出事后,他下过旨意,不得胡乱攀扯叶家其他的人,就是为了保护他。“为何?” 叶旭尧这回没有第一时间做答。 朱翊冷笑地将茶碗狠狠地掷在茶桌上,再看到叶旭尧从容不迫的样子,不由得气怒道:“你得了她的消息,不应第一时间就告知朕?这些年来朕待你也不薄,旭尧,朕给你机会,不是背叛朕的。” “请皇上见谅,并非臣有意隐瞒娘娘行踪,是娘娘要求的。”叶旭尧道。 皇后苏氏以身体欠佳为由在外传中一直住在行宫,可他在红叶山庄见到苏夫人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苏夫人的身份,而红叶山庄并非帝皇行宫,换言之,皇后私自逃出行宫。这可不是一桩小事,皇帝追究下来的话,很多人都要受罚。 “娘娘说,如果臣私下里透露她的行踪给皇上知晓,她必将再度消失。臣想着等过段日子,再偷偷给皇上递个消息,这样一来,皇上微服出宫遇上了娘娘,那也不算是臣泄密。无奈这计划还没有实施,就遇上了这事。” 朱翊的脸上略有微赧,妻室不见了,他这当夫君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尤其是叶旭尧居然还说要给他制造偶遇,他要见妻子,何必这么屈折?一时间怒拍桌子,“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臣不是不怕,其实臣怕得很,臣上有祖父母,下有妻儿,怕互得很。”叶旭尧抬头看向皇帝,只是他的面容并没有呈现出后怕的样子,“只是臣相信皇上必是明君,不会轻易迁怒他人,再说娘娘当初出发到行宫时,就说过若非她主动,不许皇上到行宫见她,不知臣可有记错?” 朱翊的面容抽搐,这样的细节一般人不知道,叶旭尧高中状元的时候,他曾将这年轻人留在身边栽培,以至让他得知了这样的秘辛。 本来他有安排人在妻子的身边,无奈那些人都被妻子收买了,给他传来的都是假消息,若非这次母后遣人到行宫去看望,他还不知道妻子大胆地离开了行宫,更是行踪不明。 他大怒之下处置了行宫的人,随后就派遣人手到处打探妻子的行踪,最后才查到了红叶山庄,等他正要带人赶过来堵截她的时候,就接到了她被人掳去的消息。 当即与母后交代数句,他就紧急出宫赶过来。 正在气氛胶着的时候,晋嬷嬷哭着进来,“老奴参见皇上……” “哼,你还记得朕?这些年与皇后瞒得朕好苦。”朱翊冷哼一声。 “老奴知罪,但娘娘那会儿状态不好,实在经不起折腾,老奴才会先顾及娘娘的身体,这才不得不依娘娘的意思瞒着皇上,老奴不是为自己辩驳……”晋嬷嬷一边抹泪一边解释,“娘娘被恶人掳去,老奴有罪……” “哼,朕先记着,等找到了皇后,朕再办你也不迟。”朱翊怒道。 晋嬷嬷垂头应了一声“是”,她如何都无所谓,就怕娘娘有个三长两短。 就在场面胶着的时候,匪鉴飞奔进来,“爷,有消息了……” 叶旭尧忙接过匪鉴递上来的信,一打开来看,顿时神色紧绷。 朱翊也没有等着,而是立即弹跳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叶旭尧的身边。 叶旭尧感觉到他的威压,转身把信呈上,“绑走娘娘与臣妻的是霍家。” 他把霍香玉三个字改成了霍家,硬生生要拖霍家下水。 朱翊一看这信的署名是霍香玉,还是邀叶旭尧到某地共商大事,当然信上还附有女子的一只发簪。 “那是臣妻之物。”叶旭尧道,对于妻子的饰物,他非常熟悉。 朱翊的神情顿时冷肃,从这信里只看得出来是那叫霍香玉的女子疯狂的行为,但他却不敢排除背后有没有宫里其他势力的阻扰,或者有人知道皇后在此,特意联合霍家要置皇后于死地,越想他的脸色越黑,扬声道:“来人,立即出动禁卫军,将临沂伯府给朕重重包围,一个人也不能放其出入,违者斩。” “是。”一名铁衣卫应声,迅速出去传令。 叶旭尧冷冷地看着那名铁衣卫出去,心下也快速转动着,道:“皇上,还请稍安勿躁,现在娘娘和臣妻还在她手中,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来?臣以为还是臣先赶去稳住她,然后趁机搜索娘娘的行踪,先确定娘娘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朱翊闻言,当即冷静下来,不能因为冲动而害了皇后的性命,“准奏。” 叶旭尧得了皇帝的准信,立即出去做准备,沿途吩咐匪石和匪鉴带好侍卫,一定要确保大奶奶的安全,至于苏夫人,自有她的夫婿去操心,轮不到他,还是管好自己的小妻子更重要。 “爷放心,小的就算拼了命不要,也会确保大奶奶的平安。”匪石起誓道。 匪鉴也点头表示同样的决心。 叶旭尧这才点点头,心里恨极这霍香玉的丧心病狂,五指紧握,这回他不会再给那个疯女子半点机会,要把这隐患完全隔除。 半夜时分,京城百姓都听得到禁卫军调动的声音,而临沂伯府却被重重包围了,府里众人插翅也难飞。 天色将亮的时候,府里的下人起身准备去采买青菜等吃食,一打开门就看到重兵把守,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急着把这事上报给主子知晓。 霍堰宿在小妾桃姨娘的房里,听到下人陈述的时候,当即匆匆梳洗赶去与母亲会面,这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等他赶到的时候,母亲霍周氏已经端坐在那儿,其他几房的人都聚集过来,两位弟妹更是一脸焦虑地哭泣着,整个厅里面乱哄哄的。 “都给我闭嘴。”霍堰怒喝。 二房的霍朱氏和三房的霍郭氏愣然地对视一眼,随后哭得更响。 “大伯,那是禁卫军,是皇上下的命令,我们府里到底因何事惹下这灾祸?”霍朱氏边抹泪边哭道,“我们二房奉公守法,这灾祸必不是因我们而起。”说完,两眼看向霍堰,摆明指责大房招灾惹祸。 霍郭氏也不甘示弱,“当初都说了不要动那叶家,现在好了,八成被人反咬一口,叶老三夫妻还没死,我们就先死了,老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 “老二、老三,管管你们家的婆娘。”霍堰朝兄弟怒喝。 霍老二和霍老三一言不发,一脸苦闷地坐在那儿任由妻子大闹,这会儿把对大房的不满都表现出来。 霍周氏几欲晕倒,她一生中还没碰到这种情况,“都给我安静。老大,你有什么头绪没有?”看到俩媳妇只敢低声抽泣,忙问向霍堰。 “儿也糊涂着,不知道犯下什么事惹得皇上震怒?”霍堰想了半天仍没想出个由头来,突然两眼看向两个弟弟,“莫不是你们在外犯了事吧?” “叶老三犯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见到皇上把叶家包围起来。”霍老二讽刺地道,“只怕这事还得问大哥。” “没错,大哥,这祸应是你这一房惹出来的,现在你得负责到底。”霍老三立即跟进,现在生命受到威胁,哪还有什么兄弟情谊可说? 霍堰顿时气红了一张脸,这算什么事?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让他问谁去。 “大哥,现在全府的人都在这儿,惟有大嫂与香玉不在。”霍郭氏道。 “她们在庄子上能惹什么事?”霍周氏一听就不高兴了,香玉是她最疼的孙女。 “婆母,您有多久没收到大嫂的信了?”霍郭氏是知道权美环每三天都会寄信回府给霍周氏这婆母,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已是好多天没有动静了,这其中不会出了什么祸及家门的大事吧? 霍周氏登时心头狂跳,手中的念珠滑落在地,不会真与权美环和香玉有关吧? 此时仍不知大祸临头的霍香玉仍旧有心情打扮一番,叶旭尧要来,她自然要美美地迎接他才像样,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孔,她不禁想到那个女人,心头顿时一紧,她不信那个女人是来自宫中的,绝对不会。 她握紧手中的玉梳,咬紧牙根,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这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情?那个女人知道她是霍家的人,刚好又知道她家的事情才会般说来恐吓她。 一定是这样的,她绝不能自乱阵脚,对,胜利在望,没有这会儿退缩的道理,心理建设了一番后,她才再度好心情地给自己的鬓边插上一朵迎风而展的绢花。 林珑被绑在一根木椿上,她的头上悬着一柄铡刀,只要把那线砍了,林珑当即毙命。 霍香玉被人抬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颇为满意,唇角绽出一抹笑,“如果叶旭尧答应我的求爱,我自然就会放了你,否则……” 林珑的头别开到一边去,之前激怒这疯子是为了活命,现在沉默也是为了活命,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反而没有昨夜那么害怕,只要挺过今天,她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霍香玉的脸扭曲起来,这个林珑莫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吧?“你不会以为不吭声我就会放过你?” “我没有这么想过,霍香玉,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要执迷不悟,我为你可悲而已,也罢,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林珑冷笑道。 霍香玉气得吩咐侍女抬她上前,她狠狠地拽着林珑的发髻,“你且等着,只要我与叶旭尧玉成了好事,那你就不可能再阻我进门,这辈子我只爱他。” “那是你的事,不用我与多说。”林珑道,头皮一阵发麻,她却不打算求饶,依她对这个反复无常的霍香玉的了解,这个女人早就得了失心疯。 “你总算有了自知之明。”霍香玉满意地松开林珑的发髻,“你的命现在握在我的手里,等我与叶旭尧的婚事一过,自然会放了你。”那不过是画大饼罢了,她总要想法子弄死林珑才能甘心。 林珑没有试图挣扎,没有武力的她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忍一时之气求得自身安全未为不是上策,再说丈夫现在怕是正在赶来的路上,她会等到他来相救。 仿佛看出了林珑的心思,霍香玉冷然一笑,抬手吩咐人把她抬出去,林珑是她握有的最大筹码,她不信叶旭尧会不动于衷。 她到达约定的地点一边品茗一边等待叶旭尧的到来,这时候的她有足够的耐心,听到有脚步声匆匆而来,她放下茶盏朝来人扬唇一笑,“你来了?” 叶旭尧不负她所望依时踏进来,一身白衣的他即便有着风尘仆仆的憔悴之感,仍旧俊帅得让霍香玉差点呼吸不了,双颊泛着红晕地痴痴地看着他。 “我已经依约前来,赶紧把我妻室和苏夫人都放了。”叶旭尧忍下一阵的恶寒,冷硬地开声,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像蛇般滑腻,怎么想都让人心头不舒服。 “你那么急做甚?过来陪我喝碗茶,你知道我不良于行。”霍香玉刻意放柔声音道,随后看到他不为所动,她的面色一沉,掏出手中的信号弹,“你若不过来,那我就将这燃到天空,咻的一声,你的妻子和那什么苏夫人都会一起完蛋。”随后咯咯而笑:“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文臣,叶大哥,你别想着硬抢我手中这枚信号弹哦,一旦我在约定的时间不出现,我可不担保你的妻子会遭遇到什么不测?” 这就是她刻意选择了这处亭园的原因所在,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当中。 叶旭尧冷着一张脸上前,“霍香玉,你不知道你惹了大祸?” 霍香玉抬头看他,努力绽放出一抹笑容来,“你别这样吓我嘛?叶大哥,我记得以为你对我也很好的,那会儿我以为我们一定会成为一对……” 叶旭尧神情僵硬,讥嘲道:“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我自问对你从来没有逾矩过,更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霍香玉,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身为一个未嫁的姑娘家,你不知羞,我都要替你羞了?” 霍香玉的脸色瞬间变白,没有人希望被心上人这般说道,她的双手紧握成拳,“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要退缩了吗?叶大哥,我不会的,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香玉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人。”她深情款款地道:“我可以不计较名份,只要你肯与拜堂成亲,立我为侧夫人我就于心足矣……” “就凭你?我可不想被人笑话我娶了个残废的妾侍。” “你,非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是因为什么才残废的?你比我心知肚明,叶旭尧,这是你欠我的,你欠了我双腿,就要还给我,就要照顾我一辈子……” 霍香玉神情激动地辩驳,对于叶旭尧的话她深不以为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马是你做的手脚,我反复思量,也只有你有机会有能力做手脚。”突然语气又一柔,“叶大哥,我不追究,我也不在乎,只要你能留我在你的身边……”她上前抓着叶旭尧的手放到颊边轻轻地摩挲,“叶大哥,我心悦你,我们永结秦晋之好,可好?”她笑着扬了一边袖子,“你看我连嫁衣都穿好了……” 叶旭尧看了眼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只觉得俗不可耐,一把将手抽回,看到她的神情一变,“你可知道那苏夫人是谁?现在你还一味的想要拜堂成亲?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想办法补救了。”看到她睁大眼睛,他冷哼,“那可是当今的苏皇后。” “你骗我。”霍香玉怒喊,“你为了救你那贱人妻室,所以编造这样的话来骗我,叶旭尧,你真要这么绝情吗?那好,我就让你的妻子身首分家,死之前还要被男人奸污,总之不得好死——” 叶旭尧的手紧握成拳,真想一拳挥过去将这不要脸面的女子打死,“霍香玉,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我没有。”霍香玉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自欺欺人,她再度拉着叶旭尧的手,“我们去拜堂可好,只要拜了堂,我就放了你的妻子,这辈子我都会遵她为姐姐,与她一道侍候你……” 她的声音放柔编织这么一个美梦,似乎看以美好的前景,她的笑声如银铃般动听。 叶旭尧没有回应她,现在匪鉴和匪石还没有信号传来,他惟有暂时忍住这个疯女人。 霍香玉看叶旭尧不说话,眉开眼笑,示意侍女把拜堂用的花烛都抬出来,他们在这儿成亲。 叶旭尧冷眼看着凤台花烛,真真的讽刺。 “叶大哥,你抱我过去好不好?”霍香玉如小女儿般地摇着他的手,向他撒着娇,想到能依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就一阵地心神摇荡。 叶旭尧却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儿,抱她?真是想得天真。 霍香玉久侯不到他的举动,面容一阵抽搐,沉下脸说些威胁的话,“你不抱我,我就让你的娘子死,二者你择其一,叶旭尧,你别逼我……” 叶旭尧低头俯视她,“你不是要与我拜堂成亲吗?要拜就赶紧拜,趁我现在还没有反悔,至于要我抱你过去,那就真是痴人说梦了。” 霍香玉凝着一脸俏脸,半晌后方才做决定,“来人,抬我过去与叶大哥拜堂成亲。”只要拜了堂,他们就是夫妇了。 偏在这个时候,一群人冲了进来,更有弓箭手指着霍香玉。 霍香玉吓得脸色更为苍白,这群人从哪里来的?她忙朝身边的江湖人道:“赶紧保护我——” 因为霍香玉是雇主,一群江湖人受制于她,纷纷地挡在她的开敞软轿前。 “叶旭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对我不利吗?我告诉你,你如果这样做,我不会放过……”威胁叫嚣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到苏夫人神情憔悴地被人扶了出来,顿时瞳孔大张,“你,谁放你出来的?” “霍家女,叶世子的夫人你到底将她关押在哪儿?我现在就给你一次招哄的机会。”苏夫人怒声道,愤怒之中的她没有注意到某人的接近。 “要找她啊?想得美,我死也不会说的。”霍香玉看这阵仗知道难讨得好,呵呵笑看向叶旭尧,“你休想我会说,我就算死也要拉她当垫背——” “哦,如果加上她,你是不是要拉垫背?”叶旭尧突然身子一错,让霍香玉看清楚来人。 “祖母?”霍香玉惊讶地唤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叶旭尧手中的长剑指着祖母的脖子,顿时大喊大叫,“叶旭尧,不准你伤害我的祖母……” “玉姐儿,你别一错再错,回头是岸啊……”霍周氏老泪纵横地劝说固执的孙女,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孙女会这么大胆,绑架了当今皇后,更没料到的是皇帝会同意叶旭尧用她作人质威逼自家孙女。 “不,不,不,祖母,我没有错,我何错之有?”霍香玉摇头道。 “玉姐儿,祖母求求你行不行?”霍周氏苦苦哀求道,“你就救一下霍家吧,难道你想看到霍家万劫不复……” “霍香玉,你连你祖母的话也不听吗?”苏夫人由侍女扶着缓步上前,“叶御史,看来有人不见棺材不流泪,那我们就成全她好了,把她祖母的一条右手臂斩下来,我看她还嘴硬否?若还嘴硬,自有左手、左腿、右腿供我砍,这会儿我倒要看看谁更为铁石心肠。” “不,皇后娘娘……”霍周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久未谋面的苏皇后,这位常被人诟病情重,并且帝后失和,但她到底现在仍是中宫之主。 “真是皇后?”霍香玉把目光转向苏皇后,万分不相信地抠着自己的手。 “哼,本宫岂会骗你?绑架皇族,并且把当今皇后关押起来,霍香玉,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苏皇后冷笑地回应道。 叶旭尧扬声道:“是,臣遵旨。”手中的剑扬起,就要挥向霍周氏的右手臂。 “啊——”霍香玉大喊出声,“我说我说,你别砍我祖母的手臂下来……” 叶旭尧的剑临时拐了个弯,空中划了一个剑花,顿时手中的剑刺向了一边的泥地,而霍周氏早就脚软地跌坐在地上,仍旧失魂落魄地回不了神。 “在哪?”叶旭尧追问。 霍香玉灰败着脸色指了个方向,“你往这个方向去就能找到她……” 话音未落,她看到叶旭尧如一支箭一般飞奔离去,顿时一脸的失落,她终究连得到个名份也不行吗? 苏皇后朝红菱使了个眼色,红菱立即会意地追上前去,她一路追寻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家主子,知道主子很是看重那位叶夫人,所以她施展飞毛腿立即跟上前去。“你最好说的是真话,不然你霍家上下都会为你陪葬的,包括你亲爱的祖母。” 霍香玉见状苦涩一笑,她还不至于铁石心肠地看着祖母少了一条手臂,“皇后娘娘,臣女还不至于不认祖母。” 霍周氏两眼失神地看着孙女,她不知道霍香玉何来的勇气与底气?就凭几个江湖人不会是大内之人的对手,“香玉,你赶紧向娘娘求饶吧……” “我不,我没错……”霍香玉仍旧固执道,“我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有何错处?” “可那个人不喜欢你就是错处。”苏皇后冷声回答,“还有那男子已有妻室,你恬不知耻地非要巴上人家也是错处,不顾家人死活也是错处,一味的自私自利的你何来大言不惭的说没错?” 霍香玉神情一怔。 苏皇后不会再给这丧心病狂的女人机会,玉手向下一挥,弓箭手立即射出手中的箭,万千箭雨飞向了霍香玉。 “不——玉姐儿……”霍周氏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向孙女。 一众的江湖人四散而逃,霍香玉没有人帮她挡箭,只一会儿功夫,就万箭穿心地坐在软椅内。 死不瞑目地睁大眼睛,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随后,嘴色一勾,死得诡异。 此刻的林珑被绑在木桩上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口干舌躁,肚腹隐隐有些胀痛,她怕会影响到胎儿,心里渐渐着急,不知道丈夫什么时候会到? 突然,一抹白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抹身影如此的熟悉,她顿时眼眶含泪,“夫君……” 叶旭尧听到妻子的唤声,动作更快,而最先迎上来的是黑衣人的攻击,偏在这时候,守住木桩的另一黑衣人将那吊着铡刀的绳子砍断,这是雇主要求的。 林珑看着头顶的铡刀迅速落下来,心头狂跳,这会儿她似乎也看到死亡在向她招手,眼睛不由得模糊地看向飞奔过来的叶旭尧,这辈子他们也许缘尽于此。 “不——”   ☆、第七十六章 帝后 叶旭尧大喊,那铡刀掉落下来的一刻,他似乎也听到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脑海里却想着再快点,还要再快点,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挑开一人,可林珑却离自己那么遥远,印入眼帘的只有她悲凄中努力绽放的笑容。 匪石和匪鉴等人都睁大了眼睛,如果自家爷都赶不上,离得更远的他们就更无机会救出女主子,两人只能干瞪眼地在原地杀死阻止他们的黑衣人,发泄内心的愤怒。 林珑最后闭上眼睛,这一生注定要永别了,孩子,原谅她这个没用的娘,没能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看一看就要离去…… 千钧一发之际,铡刀的系绳被一道蹿出来的红影猛然扯住粗壮的麻绳,手中的长剑迎向绳边的黑衣人,她扎好马脚,把那条粗壮麻绳狠狠地绕手三圈,“叶夫人,你莫怕……” 林珑听到红菱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她还活着?抬头看向头顶的铡刀,闪着冰冷光芒的铡刀离她不过寸许之遥,这是她生第二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额头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她突然激动地想要大哭,第一次差点被马踢死的时候,她还不会像此刻这么多的感慨,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如今的幸福,拥有越多就越舍不得死去。 叶旭尧赶到时铡刀刚好停在半空中,感激地看了一眼红菱,二话不说一剑砍断绑住妻子的粗麻绳,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吻着她的秀发,“没事了,没事了……” 林珑却是激动地大哭出声,劫后余生让她的情绪难以平静下来,双手紧紧地搂住丈夫的胸膛,就差一点点,他们就天人永隔了。 红菱见到林珑平安被救出,松开手中的粗麻绳,这会儿她全力施为,不再受制于人,手中的长剑舞得赫赫生威,鲜血在飞,她也在发泄愤怒,居然敢绑架她家女主人,活腻了? 叶旭尧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背,在她耳边说些安抚她情绪的话。 半晌,林珑看到有黑衣人要偷袭丈夫,忙止住哭声,“有人偷袭……” 她的话音刚落,叶旭尧似后背长眼,长剑往后一挑,正中那偷袭之人的胸膛,那人的胸前开了一朵血花,一脸惊讶地向后倒去。 “别怕,他死了。”叶旭尧搂紧她的细腰。 林珑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留意到空气中都是呛人鼻喉的血腥之气,突然胸口一闷,她一把推开丈夫,当场呕吐起来,这会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从被掳起,她怕霍香玉在饭菜里面下药,于是直到现在都滴水未沾。 叶旭尧凑近她,给她拍背,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 林珑闻到一股酸腐之气升上来,知道他有洁癖,忙道:“你站远点,我现在满身都是不好闻的味道,免得熏到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叶旭尧一脸不满地拉她直身,“此时此刻,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我不就怕你委屈了嘛。”林珑一脸委屈地道。 叶旭尧瞪她一眼,若不是顾及到她刚刚脱险,真想就地正法狠狠地打她一顿屁股。 林珑看他神情似有不妥,顿时不敢造次,忙又问道:“对了,苏夫人和香椽呢?” 她知道苏夫人被另关起来,至于香椽却因为是奴婢,至今也不知道关在哪儿? “她们都没事,被救了出来。” 林珑拍拍胸脯,听了丈夫的话顿时心安,没事就好,突然肚子一疼,她忙皱紧眉头,抓紧丈夫的手,“夫君,我肚子疼……”随后紧张起来,“不会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叶旭尧哪还顾得上与她置气?一把抱起她,“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不会有事的……”快速带她离去找大夫诊治,沿途还在她额上一吻,让她的情绪不要太紧张。 至于一片狼藉之地,他是顾不上收拾善后,反正皇帝老儿也在,就交给他罢了,还是先找大夫给妻子诊治为妥。 好在赶过来的时候,怕会出状况,倒是把带了名大夫一直跟随着。 “匪石,别恋战,赶紧去把大夫找来。”他边跑边大声吩咐。 匪石应声,与匪鉴对视一眼,匪鉴一点头,他当即离去。 他随意踢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倒还整洁,把妻子安置在罗汉床上,当即掀起她的裙摆,看到亵裤上有着点点血迹,顿时心知不好。 “我感到不妥。”林珑觉得下身湿湿的,似乎小日子时那般,她半坐起身,颤抖着想要伸手一摸,不会是要小产吧? 叶旭尧忙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嘴上道:“没事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不,我感觉得到……”林珑挣扎着想要确定是不是流血了? 叶旭尧死死地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动,抱紧她的身子,“不会有事的,你信我,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健康出生的……” 林珑却是心酸地想哭,她接受不了小产的事实,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这会儿她想要杀死霍香玉的念头无比的强烈,都是那个疯女人不好,不然她与孩子不会遭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 她伏在丈夫的怀里,咬牙愤恨地哭道:“我想杀了霍香玉,死了也要鞭尸……” “好,我们不会放过她。”叶旭尧心疼地附和妻子的话,就算她不说,他也不会轻易地再放过霍香玉,皇后不杀,他也会暗下杀手,霍香玉该死。 正在这时候,匪石带着大夫破门而入,连礼节也顾不上,“爷,大奶奶,大夫来了——” 叶旭尧一看到大夫的出现,忙让他过来给林珑诊脉。 另一边厢的苏皇后冷眼看着霍周氏跌坐在地,一张老脸泪流不止,“你的孙女是咎由自取,霍老夫人,本宫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你且有个心理准备吧。” “娘娘……”霍周氏抬头哀求地看着苏皇后,“请娘娘开恩,这是她一人所为,与我霍家没有关系,其他的霍家人都是无辜的……” “霍老夫人,现在说这些不嫌太晚了吗?你把孙女教成这样,明知道她做错了却不加以阻止,纵容她去危害人家,你让本宫如何想?”苏皇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连本宫她都敢下手截掳,好在现在死得不能再死,不然他日必定还要做出惊世骇俗之事。” 霍周氏僵在那儿,对于霍香玉的惨死的哀痛在渐渐消失,心里也开始厌恶憎恨这个带给霍家巨大灾难的孙女,当初真的应该一出世就将她掐死,把祸害捏死在摇篮里面,就不会有今天的灾祸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苏皇后看了眼霍周氏那后悔无比的脸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霍周氏,你且好自为之。” 说完,她手一扬,让在场的侍卫都退下去,自己转身也要离开,昨儿一夜都在紧张当中,现在更感到身体一阵虚弱,而且心焦于林珑的生死未明,也不知道叶旭尧和红菱能否赶得及?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没有抬头,哪怕有数年未曾谋面,她也不会认不出这个熟悉的身影是谁的?只是心痛依旧难当,她紧紧地咬着银牙,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穿过去。 视而不见,是她能为自己死去的三个孩子所做的事,她恨他的偏颇,更恨他身为孩子父亲的凉薄。 擦肩而过之际,他猛然扣住她的手腕,“梓瑜,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苏梓瑜抬头看他,几年不见,这男人还是那般意气风发,看得她的心头火起,眯眼冷笑道:“我什么时候闹了?对了,臣妾还没有恭喜皇上又添了几个小公主,真乃可喜可贺,我想高妹妹怕是又要忙疯了……” 朱翊的面容越发抽搐,她非要如此尖酸刻薄地说话,“你别把话题扯到一边去,你知道朕曾经说过,别人的孩子朕不在乎……” 苏梓瑜再度冷笑数声,不在乎?不在乎会一再地添子嗣?只怕他可惜的不是皇子吧?若是皇子他会高兴得大昭天下。“你在不在乎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连这个嫡母都不兴当,还会在乎你高兴与否?我的孩子还在地底下呢,他们的样子只怕你也忘了。” 朱翊真想吼她一顿,对于这个从小伴他到大的女人,他一向拿她没有办法,她就不能站在他的位置上体谅一下?深呼吸一口气,他努力心平气和地道:“好了,梓瑜,听到你有危险朕扔下政务赶过来不是为了与你争吵,你就非要让大家都不开心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朕就不心痛吗?那是朕的嫡子,比任何的孩子还要尊贵……” 苏梓瑜的眼里突然模糊起来,这些年刻意忘记了,但在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却又想起了孩子在生时的样子,男人永远不懂失去孩子的痛苦,只因这不是他们十月怀胎所生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皇子虽不多,倒也养活了五个,可我的孩子却是一个也没养活……” 朱翊的眼里也划过一片悲哀,他记得曾经抱过那小小的身子,只是到底再没生息了,看到她想要挣脱他的抓握,他一把握紧,低语道:“梓瑜,我们再生一个吧,如果是公主让她陪你,如果是皇子,朕立为太子传承江山社稷……” 苏梓瑜一阵恍惚地看着他,与他再生一个孩子?她想想都觉得荒谬可笑,一连三个孩子都没了,他让她拿什么信心再生?再说高贵妃就独占两子,在他心头是有份量的,别再把她当傻子来耍,“放开,我不想再生了,失子之痛我不想再经历第四次,那会要了我的命……” “不会的,朕保证,这次无论如何都保住你我的孩子。”朱翊强行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承诺。 苏梓瑜想到幼年时,太后笑问他,如果娶梓瑜为妻,汝当如何? 他回答,废黜后宫,独宠一人。 这话别人当成了玩笑,她却独独记得,在成长的岁月里面,她得到了他的第一次,却得让出无数次,什么独宠一人,都是过眼云烟。 “等你哪天将杀我们孩子的元凶惩办了,你再来与我说这样的话,现在只是让我想要发笑而已。” 朱翊低头看着她平静的眼眸,她就非要这么为难他吗?没有证据的事情,难道要血洗后宫,引起前朝一片动荡吗? 苏梓瑜也定定地看着他,果然他做不到,她讥嘲冷冷而笑。 朱翊握紧她的腰际,似要将她的腰弯折,她紧贴着他的身子,眉毛挑衅地朝上一扬。 帝后二人的气氛渐趋紧张,正要复命的红菱愣在那儿不敢作声。 苏梓瑜眼角瞄到红菱那身张扬的红衣,忙推开帝皇丈夫的身子,急色道:“那位小夫人没事吧?” 红菱不顾皇帝冷然到可怕的神色,踏前一步回道:“回娘娘的话,叶夫人人倒是平安了,不过叶公子抱她离开的时候,奴婢瞧见她的裙子见红了,不知会不会小产?” 苏梓瑜神情一顿,忙挣脱丈夫的抓握,“你且放开我,我过去看看……” 朱翊皱紧眉头,不知道妻子对那个什么小夫人为何如此感兴趣?“她是谁?” “叶旭尧的妻室。”苏梓瑜知道他的个性,若不据实回答,他是不会松开手的,“她是我的小友,我现在要去看看她的情况。” 朱翊定眸看了她半晌,二话没说,最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陪你过去。” 苏梓瑜没有拒绝,丧子之痛她经历过,实在不希望林珑也经历这样的痛苦,所以她的步子又急又快。 “你慢一点。”朱翊不知道那个年轻的妇人给什么药她吃了,会让她如此上心?这些年来是他首次看到她这般焦急。 苏梓瑜看也不看他,对于丈夫,她早就不抱希望了。 他们匆匆赶到叶旭尧暂居的厢房,苏梓瑜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叶御史,小夫人没有什么事吧?” 叶旭尧刚侍候林珑换了条亵裤,此刻听到苏梓瑜的声音,忙上前禀道:“万幸是虚惊一场,大夫刚诊过脉,有小心的迹象,不过控制住,只需卧床休养一段时日定会没事。” 苏梓瑜顿时一脸喜笑颜开,“没事就好,回头我让御医再来给她诊脉,这孩子是在红叶山庄确诊的,我一直觉得他与我有缘。” “是苏夫人吗?”林珑忙探头道,虽然从丈夫那儿知道苏夫人一切平安,只是没见到人到底记挂,而香椽还没有恢复精神,她也没让她过来侍候,而是嘱她先去休息。 苏梓瑜一把挣开朱翊的抓握,冲进里面的罗汉床,“是我。” 朱翊的脸色一沉,明显的不快,看了眼叶旭尧,他那位夫人,他也见过,除了能讨得母后欢愉之外,也无甚希奇之处。 他没有避嫌地大踏步进去。 林珑正与苏夫人握着说亲热地说话,美眸看到进来的男人之时,顿时吃惊地就要下地见礼,这不是当今皇帝吗?他怎么到这儿来了?“皇上,臣妇……” 叶旭尧微皱眉,对于皇帝不避嫌地进来心下不满,不过君前不能失仪,他当即上前扶起妻子下地准备行礼。 苏梓瑜却是一把按住林珑,“你的身子现在还很弱,最后不要轻举妄动,这胎气一动就容易小产,我听红菱说还见血了,先躺着。”回头看向朱翊,“皇上,臣妾代她告声罪,可否?” 朱翊看她一副见外的样子,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沉声道:“皇后的所请,朕焉有不准之理?叶世子夫人,朕体谅你身体不适,这礼不行也罢。” 林珑早就在心中猜测过苏夫人的来历,丈夫虽然一直没有明言,但态度和字里行间仍让她猜出苏夫人必定与皇帝有关,只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当今皇后。昨天的一幕浮现在脑海当中,很显然霍香玉也是半猜疑当中,要不然也不会将苏夫人与她隔开,这会儿她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忍不住瞪了眼丈夫,当真一个字也不透露给她知晓。 她忙看向苏梓瑜,“皇后娘娘,臣妇不知情有失礼之处……” “莫非现在知道我是皇后,你就要与我生份了?”苏梓瑜佯装不悦地道,面色一板的她很是让人心跳加快。 “不是的。”林珑忙辩解一句,“臣妇只是没想到,再说这次娘娘也是因臣妇所累才会如此,臣妇于心难安……” 苏梓瑜握紧她的手,“没有什么难安的,我当你是小友,就没有必要如此见外,昔日我们如何相处的,今后也如何,说好可不许变。” 林珑心下感动,苏皇后的和蔼可亲与太后、高贵妃等人形成鲜明的对比,“臣妇何德何能?”看到苏皇后闻言面孔一肃,忙改口,“能与娘娘相交是我的荣幸。” 苏梓瑜笑着提醒一句,“苏夫人,我喜欢你这样唤。” 林珑看着她也笑了笑,当真再唤了声苏夫人。 朱翊看到妻子脸上的笑容比在宫里灿烂许多,她与这年轻少妇果真投缘,看了眼叶旭尧,不声不响地走出门外。 叶旭尧会意地跟着他身后走到门外的回廊处,拱手行了一礼。 “把你娘子与皇后相交的事情详细再与朕说一遍。” “是,臣遵旨。” 叶旭尧遂开始将划船偶然路遇红叶山庄的事情,巨细无遗地再道了一遍,既然帝皇想了解皇后的这段经历,他乐于配合。 屋里的林珑看到苏梓瑜望着门口处略有失神,她也看得出来这中年妇人眼里的惆怅,遂大胆地试探道:“苏夫人还年轻,既然有不甘,为何不再争取呢?” “你不懂。”苏夫人如摸孩子一般摸着她的头发,“过尽千帆皆不是。”她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林珑微皱眉,“我没经历过确实不明白,不过我却知道谁欺负了我,我就要欺负回去。”说完,她略感失言,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尴尬,这太过于睚眦必报了。 苏梓瑜略挑眉,打趣道:“没看出你还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那是当然,夫人不知道,若是事事忍着,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林珑也没有隐瞒地将父亲去世家道中落的往事道出来。 苏夫人第一次知道林珑的身世,之前只是知道她的祖父是林有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倒是难为你这孩子了,你的叔父婶母都大为失职,你生母权氏过于自私,你还能成长到今天,果然还是老天垂幸……” “不,我觉得这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当然这姻缘确是上天掉下来的。”林珑吐了吐舌头,笑了笑。 苏夫人最终也点头表示同意,林珑这一路走来相当不容易,只是她到底与她不同,不过仍感念这年轻的小妇人努力开导自己打开心结,“情爱是世上最伤人的利器,不曾拥有过没什么好说的,就怕曾经拥有过,当一切幻灭后,就会连灰也不剩。” 林珑抿唇不语,在情感上她也是个新生,现在也在摸着石头过河,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大度的,会很冷静地给丈夫纳妾养庶子,现在才发现终究只是凡人,越发贪婪,她的心也越来越大,想要独自一个人占有丈夫。 因为林珑的身子有恙要静养一两天才能动身回去,所以一群人都下榻在这座别庄里。 朱翊原本想要带苏梓瑜回宫的,却被她直接拒绝,她要在这儿看着林珑平安保胎,至于回宫之事再议。 一夜冬风起,似乎开始寒凉许多。 林珑舒服地窝在丈夫的怀里,庆幸着这一刻的安宁,她紧紧地抱着他,“我真怕再也没机会抱你……” “傻瓜,我们会长命百岁,生下一堆儿女,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别想摆脱我。”叶旭尧低头在她唇上一啄。 林珑却是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她急切而主动的动作,让叶旭尧和身子燃烧起来,半躺在床,扣住她的后脑勺使劲地需索。 半晌,她怕他会失控,忙推开他,嘴唇发麻道:“不要了。”可见刚才的吻有多激烈。 叶旭尧躺平身子,呼息急速,好一会儿才压制住身体的躁动,瞄了眼她的肚子,“这才两个月,还有八个月,真难熬。” 林珑闻言,微愕地看着他,这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真难熬这三个字,眼帘扇了扇,这词可有多重意思,表面意思她怀孕他日子难过,深层意思是他打算用熬的来度过这剩下的月份,算上坐月子,他要碰她只怕要等到明年了。 “你可以不熬的?”她试探地道,男人要纾解身体的需要还不容易,家里的侍女就有不少,端看他要抬举何人了,若都看不上,还可以从外纳来良妾侍候,反正办法多样,任君挑选。 当初绿姨娘把那如月挑回来不就为了应付这一天吗? “瞎说什么。”叶旭尧瞪了眼似一脸无辜的妻子,脸色相当的不悦,这怀上了身孕就想要把他往外赶?“感情你是打算过河拆桥?”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丫头看重孩子也多过他,刚成亲她就一门心思想要怀孕,当然他也是想要孩子,所以也努力地配合她,只是这话听来不是味道。 林珑瞥他一眼,“我若过河拆桥,商嬷嬷建议分房的时候,我就依了她,还会大废周章地要你回来做甚?”手指轻佻地在他胸膛上点了点,“我只是怕憋坏你,到时候就是我的不是了。” 叶旭尧突然邪邪一笑,一把抓住她的五指姑娘,“要帮我还不容易,端看你肯不肯了?” 林珑俏脸一红,成过亲的妇人都知道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旭尧看她不拒绝,当即感兴趣地勾了勾唇。 外头寒风肆虑,屋里一片温暖如春。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叶旭尧才轻喘气地搂她在怀,在她的额角处亲了一下。 林珑这会儿倒有心情翻旧账,“苏夫人的事情,你为何一个字也不透露给我知道?” 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我答应过她不说的,你要怪就去怪你的苏夫人好了。” “坏人。”林珑噘嘴嗔骂一声。 一向冷情的叶旭尧却回了一句,“再坏也是你喜欢的。” 林珑推了推他,翻了个身,说得她好像舍不得他似的,想到商嬷嬷说过好淫的话,顿时膈应得很。 “生气了?” “没有,我困了,要睡了……” “……” 宅子另一处正房内,苏梓瑜看着踏进门内的朱翊,面有不悦地道:“我要就寝了,你过来做甚?” “与你生孩子。”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十一半左右更。 推荐钟一鸣的《宫女天下》,简介如下,蛮有趣的小说,大家都去围观一下吧。 简介:欧阳无冉,在办公室鬼混成精,仍然一事无成。 一日,上班路上,见义勇为,给六楼掉下来的小孩当肉垫,把自己翘掉了。 穿成来历不明的小叫花,被人顺手捡回,做了小宫女。 无奈,成日撒谎保命。 因托了一本书的护佑,被卷进各种恶斗。 斗了外敌斗宫廷,斗了宫迋斗世家,斗完世家斗内宅,其中艰辛直叫无冉恨得牙痒,若是不斗呢,小命即刻玩完。 作者泉下得知,笑道:“丫头,我的便宜有这么好沾的吗?哈哈哈哈!” 宫女变身皇后,甜蜜温馨,一宠到底! 简介无能。坑品保证!   ☆、第七十七章 打赌(二更) 苏梓瑜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哪来的厚脸皮说这样的话?遂动怒地指着屋外道:“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是以后都不会与你再生孩子,你凭什么到我的面前来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你凭什么?” 她的情绪渐渐激动,双眼如噬血般地盯着他看,“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为何还要出现?我现在有什么不好,等你两脚一伸驾崩之时,我好歹还是太后,要熬死那些个女人我还能做得到,朱翊,你就偏要如此欺我到底?你……” 朱翊不否认听到她的话心头动怒,不过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他上前一把将疾走暴躁的她扛在肩上,“没说完等着完事后再说。” “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做那事,你听到没有——” 朱翊在她的屁股上重重一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闪过宠溺的光芒,嘴上却道:“现在由不得你,梓瑜,朕给了你太多的时间,以致于让你现在都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种风气不能涨。”想到她咒自己死的话,又气愤道:“朕还没跟你再生个孩子,舍不得死。” 苏梓瑜狠狠地捶着他的背部,对于他的厚脸皮深恶痛绝,抬头朝外面大喊,“红菱,护驾——” 红菱闻言,闯了进来,哪知看到是皇帝扛着皇后娘娘,她顿时傻眼地站在当下。 “红菱,你且速速救我下来。” “朕看谁敢!” 红菱看到皇帝充血的眼睛瞪视过来,忙吞了口口水,忽而想到晋嬷嬷老挂在嘴边的话,如果娘娘再生一个,娘娘一定会比现在开心。 思及此,她低垂着头不敢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睛,迅速退了出去,把机会让给了皇帝陛下。 苏梓瑜不可置信的看着似落荒而逃的红菱,这是她最忠心的侍女,居然此刻违背她的命令一逃了之,这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对这扛着她的男人更是深恶痛绝,她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遇上了他。 愤恨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她咬得很是用力,渐渐感到口腔当中一片咸腥味,他感到隐隐做痛,八成见血了,不过她休想他会放手。 一把将她丢在床上,他开始扯下自己的外袍,看到她起身要走,他压住她的身体,盯着她的脸看,“你之所以喜欢叶旭尧那年轻的妻子,不外乎就是因为她怀孕了。梓瑜,我们无须去羡慕人家,我们也能生个孩子……”低头吻着她的颈项。 苏梓瑜推拒着,她不要这样肮脏的欢爱,自从孩子死后她就不想再接受他了。她知道他的性子,越是拒绝越能挑起他的兴致。 她的衣物渐渐滑落,红罗账内渐渐吟哦声响。 最后,苏梓瑜不知道是推拒还是迎合,只感觉到一片火热,似要把她灼烧怠净。 一切归于平静时,朱翊抱紧背对他的妻子,抚摸着她如丝缎般柔软的头发,“与我一道回去吧——” 跟她在一起的这一刻,他刻意没再用朕这个自称。 “不,我不想回去。”苏梓瑜回头正视他道,看那表情是不打算后退半步。 朱翊一个翻身掐住她的下巴,怒目视她:“到现在你还要跟我唱反调……” “就是要唱反调,你能奈我何?打我入冷宫,好,我等着;还是废我的后位,好,我也不希罕;或是赐我三尺白绫,哼,你以为我会怕……”苏梓瑜不服输地看着他。 两人如公狮和母狮互斗的瞪视对方,谁也不愿后退半步。 这样的苏梓瑜,朱翊自认拿她没有办法,强迫她刚才他也做了,这感觉并没有很好,哪怕她给他的身体欢愉是其他女人给不了的,但他并非一个沉溺于情爱的帝王。 叹息一声,他松开掐住她的下巴,“我跟你打个赌可好?” “什么赌?”她戒备地道。 “今晚,如果你今晚怀上了身孕,一旦确诊就必须回宫,没得商量。” 苏梓瑜听着他这个提议,不知道该心动还是唾弃他,再怀个孩子?她的心突然又跳动了起来,“好。” 话音一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一刻想要再反悔已是不可能了,因为他的头又再度垂下来吻着她的脖子,“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我就不信你会怀不上……” 她的脸色嫣红如霞,知道他的打算,既然应了赌约,断没有逃避的道理,一切就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翌日,朱翊就必须离开回宫,还有不少政事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苏梓瑜,看着她比以前消瘦的面孔,他颇为心疼道:“好好保重。”忍不住再加了一句,“如果有孕,要第一时间给朕知晓。” 苏梓瑜点点头,她还不至于怀孕了也不回宫,哪怕不在意这后位,也还有家人朋友需要顾及,这些都是她心头牵挂放不下的。 朱翊这才转头看向叶旭尧,“替朕好好照顾皇后。”他没用下命令的语气,反而颇有几分叮嘱的意思在。 “臣会的。”叶旭尧行礼道。 朱翊这才上马离去,临行前还深深地看了眼苏梓瑜,最后才一勒马首朝前奔去,留下一部分的铁衣卫护卫皇后安全。 苏梓瑜看他远离,一时间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惆怅,情爱果然是世上最扰人的事情,她毅然而然地转身往宅子而去,问叶旭尧道:“小夫人的胎昨晚没事吧?” “应无大碍,不过为了小心起见,我们夫妻打算三日后再返回庄子去。”叶旭尧答道,因为昨晚妻子的配合纾解,他今日心情不错。 “我先去看看她,女人保胎可不是小事。”苏梓瑜道,她除了三个生得出来的,其实光怀胎她就怀过六个,只是其中三个在怀的过程中都很不幸的流掉了,尤其是第六个胎儿流掉后,那时候晋嬷嬷诊断她不适宜再怀孕,已经是习惯性流产,这对她的身子损害很大。 所以她才下定决心离宫,不给那个男人再伤害她的机会,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林珑坐在窗下的罗汉床内喝安胎药,看了眼神情恍惚的香椽立在自己的面前,她连唤数声,她都似没有听见一般,最后不得不大唤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大奶奶,您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香椽问道。 林珑把碗放下,两眼盯着香椽,“香椽,你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直说,可是在绑架时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也没有发生。”香椽极快地否定掉,并且神情略有此紧张。 直觉告诉林珑,香椽有事情瞒着自己,当初她与香椽接触是各抱目的,但这么长久相处以来,还是产生了主仆情谊,“香椽……” “小夫人,你好些了吗?”苏梓瑜一如平常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似受了委屈的红菱。 香椽趁机下去沏茶。 “苏夫人今儿个好似艳丽不少。”林珑打趣了一句,两眼只能看着香椽退了出去,也罢,再找机会问她吧,遂把注意力放在苏梓瑜的身上。 苏梓瑜听到这话,顿时颊飞双霞,轻咳了咳,“你这小妮子还拿我来打趣,该罚。” 林珑笑眯眯地伸出手板。 苏梓瑜装模作样地在她手心打了一下,最后又笑着拉她的手坐到罗汉床上,“我让晋嬷嬷赶过来给你安胎,估计过了晌午就能到。” “不碍事的,我今儿个比昨天好多了。”林珑有几分受宠若惊,这苏夫人待她实在太好,这种没有目的的好,让人安心之余又颇为窝心,说不感动还真是骗人的。 “这可马虎不了,得小心侍候着才行。”苏夫人以过来人的身份解说着。 林珑听后,对于安胎之事越发重视,说了一会儿孩子经后,她方才问道:“那霍家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绑架本宫可不是小事,皇上自会禀公处理。”苏梓瑜不怕朱翊会放水,毕竟他若想要向她证明什么,这也是一个做给她看的机会。 林珑一看到苏梓瑜的样子,就知道霍家离完蛋不远了,一方面觉得解气,另一方面又觉得霍家其他的人颇为无辜,受了霍香玉的连累,不过话又说回来,早在霍香玉执迷不悟的时候,霍家人都干嘛去了? 这祸事虽是由天而降,但霍家也难逃咎由自取的责任。 霍香玉的尸体,霍周氏没有收拾就匆匆被押解回京了,她也管不了那个死去还要祸害家族的孙女,估计此刻被抛到荒野喂了野狗吧。 霍家一家子在几天之内就下了大牢,霍周氏看到被关押进来的三个儿媳妇,还有孙女数人,顿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权美环没有去扮孝顺的媳妇,她刚从那庄子里逃出来回到京城就被下狱了,速度快到她只了解些许霍香玉做的事情,这会儿她窝在墙角一脸的苦笑,这就是她抛弃子女改嫁的下场。 没人搭理的霍周氏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她死死地盯着权美环看,突然一脸暴怒地走向她,“你为什么就没把玉姐儿看住,让她惹祸上身……” 一双枯槁的老手死死地掐住权美环的脖子,狠狠地摇着她的身子,她恨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进了霍家的门,把晦气带来,霍家也不会遭此大难。 “婆母?”两个儿媳妇都上前来拉开发疯的霍周氏,如果将权氏掐死了,权家更不会搭手相救,这不是平白断了自己的后路吗? 权美环这回不再让着这个老东西,一脚踹过去踢开婆母,倒在一边咳喘着顺气,“你就会指责我?是谁把霍香玉宠成那样的,是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你还有脸指责他人……” “你好大的胆子,我是你的婆母……” “我呸,你除了会耍威风,你还会什么?霍周氏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怕你了,这么多年我也忍够你了。”权美环暴跳起来,“你那个好孙女让人打晕我给我喂蒙汗药,这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不知耻的姑娘?这都你教的……” 霍家其他两个儿媳妇任由这长嫂指着婆母的鼻子骂,这老东西该骂,早早将霍香玉解决掉,现在还能有这祸事吗? 霍周氏气得手一抖一抖的,这大逆不道的儿媳妇该死。 霍家的变故让京城各大世家都惊动了,这迅速下狱抄家,下一步不会是灭族吧? 与霍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开始四处走动,不看僧面看佛面,没人想让自家的女儿死掉,包括权衡夫妇,为了权美环能活命,这对老夫妻也不得不舍下面子到处找人活动关系。 权衡更是到了皇帝面前声泪俱下地求情,希望皇恩浩荡。 太后一反常态地不见各家主妇,谁也别想到她这儿来敲钟,摆明了就是她不打算插手,一切任凭皇上作主。 高贵妃高深莫测地给人指了条活路,“听说在塞外作战的霍小将军十分英勇。” 一句话,霍家的姻亲都顿时眼前一亮,忙遣出家中的精锐力量去给霍源通风报信,边关告急,皇帝是不会在这关键时刻换下霍源。 京城最风光无限的两大世家子,一文一武,文者自是叶旭尧,武者非霍源莫属。 林珑在霍家原来的别庄休养了三日,这才起程回去,只是很不幸的她开始害喜,每天吃下的东西都会随后吐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急得叶旭尧都嘴里生泡,变着法子讨她欢心。 更是私下去问苏梓瑜,自己妻子这样子算不算正常? 苏梓瑜安抚他道:“女人怀胎都这样的,只不过小夫人估计是被血气冲撞了才会提前害喜,吐吐就好。” 叶旭尧一听当即黑面,有人这么说的吗? “小子,你敢质疑本宫的话?”苏梓瑜佯怒道。 “臣不敢。”叶旭尧没有诚意地道,听了她半天废话,他还是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妻子安心吃一顿饭。 看着他气冲冲地出去,苏梓瑜反而笑出来。 “叶公子焦头烂额了,娘娘还如此消遣他?”晋嬷嬷也觉得自家主子这是恶趣味了。 “就是要他多紧张一点,才能对那丫头好。”苏梓瑜道,“女人最开心和最痛苦的日子都是在怀孕之时,对了,我们庄里的蜜饯拿来了没有?” “拿来了,正好入味。” “那正好,我给那丫头送去,当年我吐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是靠这个才止了吐,不然吃再多的药也不顶用。”苏梓瑜接过红菱手中的小碟子,拈了颗尝了尝,确是刚好入味,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林珑却是睁大眼睛看向钟福,怎么她在这庄子里就得不到安宁?有气无力地再问一遍,“你说谁来了?”   ☆、第七十八章 求情 “淮阴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来了。”钟福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 林珑抚了下额,果然没听错,还真是她们来了,不用问她也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为了她的生母权美环。 这次遇上的事情差点令她小产,对生母那复杂的感情渐渐变得单一,就是向着陌生路人而去,在霍香玉发疯般绑架她之时,她不知道权美环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别告诉她,她权美环什么也不知道,霍香玉的丧心病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让她们进来吗?” 钟福看着这大奶奶的神色不定,心下也一上一下忐忑不已,不知道这大奶奶是什么心思?现在庄里的人都知道大奶奶有孕了,大爷更是把她捧在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般宠爱,他自然不敢怠慢这尊大神。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林珑坐正身子,“让她们进……” “大奶奶。”香椽急匆匆地进来,看那样子是有事发生。 “又怎么了?”林珑面色一沉,这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香椽没有卖关子,忙道:“大奶奶,太太来了。” 林珑闻言,这回是微微吃惊,叶钟氏居然也来了?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估计是听说了什么才赶来的吧? “忙请太太进来。” 香椽得令,这就挑帘子出去迎叶钟氏进来,自家大奶奶正安胎,这段时日大夫吩咐最好不要下床走动,要静卧才行,所以就连那位了不起的苏夫人都要亲自过来会面。 林珑整了整衣物,拢了一下秀发,静侯婆母到来,想到权家人,不由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没多时,叶钟氏就匆匆进来,后面自然跟着同到庄子来拜访的权氏婆媳。 “怎么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不派人去与我说一声?”叶钟氏一进来就数落道,“若不是从别人的口里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与尧哥儿都得罚,殊不知我听闻后一宿难睡,巴巴地赶来……” 林珑讨好地一笑,忙唤香椽扶叶钟氏坐下,对于她此刻的抱怨与数落,她没有半点不高兴,毕竟她知道叶钟氏也是关爱她之意,没想歪到一边去,“婆母,喝口茶消消气,是我不让夫君说的,这得怨我。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吗?我们在庄子上本来就不能承欢膝下,若还要您为我们担心,实不是我们为人子为人媳应有的作为。” 叶钟氏还是瞪了她一眼,这儿媳越来越喜欢自作主张,也罢,这次好歹也没什么事,倒霉的也是霍家,她正好在一边看戏,眼角瞄向抿紧唇的权萧氏,再不喜,毕竟是长者,她让她其在罗汉床上落坐,又朝儿媳道:“长者来,你怎好坐着不动?” 林珑俏脸一红,她这些天来被叶旭尧侍候着,就连苏夫人也不准她多动,所以一时间倒忘了起身迎客人。 “无妨,世子夫人金贵。”权萧氏说了句带刺的话。 林珑正要如霞扶着她起身的动作一顿,万分膈应,心想:“我又没有求着你来,巴巴地来让大家都不高兴为哪桩?如果还想用昔日那招压我,我必是不应的。” “外祖母何须如此说道来让外孙女心里不舒服?” 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权萧氏碰了个软钉子,权萧氏的神情越发不悦,她好歹是她外祖母,光在外等通传就花了三刻钟,这心情如何能好? “婆母。”权吕氏忙拉住权萧氏,暗暗摇了摇头。 权萧氏到嘴边教训的话这才咽了回去,自持身份地站着等林珑过来扶她落坐。 叶钟氏也不满地看了眼权萧氏,这生生地是在打她的脸,真是给脸不要脸。 林珑由如霞扶着起身,刚趿鞋,身子一时不平衡歪了歪。 “大奶奶小心,大爷说您胎还没稳,不宜多动。”如霞担忧地道。 这话无疑是众人当中投了颗炸弹。 叶钟氏只听闻林珑遇险,却不知道她身怀有孕,这会儿忙上前扶着她的手急道:“赶紧坐下,坐下,这有了孩子还不小心些?你们在外现在是翅膀硬了,那事就算了,怀上了也不遣个人去与我通风报信……” 嘴上仍旧数落,但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看林珑哪里都好,这成亲不过两月,就能怀上孩子,只要孩子一落地,她就是祖母了,越想越是高兴。 权吕氏忙恭喜道:“这可是大喜事,快快坐下,莫动了胎气。” 权萧氏愣了愣,看了眼林珑的肚子,好歹也是她的曾外孙,脸上顿时也有了几分喜气,又改口道:“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好,还跟外祖母计较上。” 林珑这才重新坐下,抚了抚不显怀的肚子,“没大碍,您们无须紧张,只是动了些许胎气及见了红,之外也没……”原来叶钟氏还真不是为这胎来的,估计是真的担心好遇险之事。 “见红可不是小事。”叶钟氏不禁拔高声音,一想到这还没出生的宝贝金孙差点就没了,她看向权家婆媳的目光渐有不善。 林珑忙又安抚几句表明绝无大碍,叶钟氏这才做罢,没再谦让权萧氏,径自坐在林珑的对面问了几句。 “之前没让把消息传回去,是因为怕胎儿小气,商嬷嬷说这时候不宜大肆宣扬,想着也没有多少日子就离庄回府,所以想着回去再禀报婆母也未为迟矣。”她温声细语地解释清楚。 叶钟氏是过来人,倒也听过怀上的月份小时不宜大肆宣传的话,忙点了点头,“是这个理没错,不过这商嬷嬷也该罚,那是对外人,我可是孩子的祖母,能是外人吗?” 外头的商嬷嬷一听太太来了,正自高兴,哪知道在帘外就听到了太太发作她的声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进去触太太的楣头。 香椽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情与她计较,端着放了三碗茶的托盘就进了去。 林珑淡定地坐着,这商嬷嬷是谁的仆人自然就归谁教训,她才不插手。 权萧氏进来这么久,只听闻她们婆媳说个不停,心下不禁焦急,坐定后忙道:“珑姐儿,你娘现在下了大狱,你身为她的女儿也要救她一救才是道理。” 果是为这事来的,林珑微忖,她没料到皇帝这回真是雷厉风行,把霍家人都下了大狱,看来苏皇后在皇帝的心中份量真不轻。 权吕氏看林珑不吭声,也劝了句,“珑姐儿,我知道你还怨你母亲当年抛下你们的事情,但亲情是切不断的,她在牢里坐着,你就真能无动于衷?”这话说得似乎很真切,但细思还是有敷衍权萧氏之意。 她与林珑的关系因权英姿而颇为密切,再加上她又不喜欢权美环,哪会真心为她奔走?好在圣上英明,没将霍家的姻亲都牵扯进去,不然连权家也要完蛋。 “没错,珑姐儿,你大舅母说得对……”权萧氏忙附和一句。 林珑还没有吭声,叶钟氏就将茶碗重得地搁在矮桌上,吓得权萧氏心头直跳,不禁朝她看去,听得她道:“权老夫人,虽然我晚一步到庄里,但你们的来意我也明了,这事我替我儿媳妇回绝,不用再谈……” “这怎么行?”权萧氏猛然站起来,“珑姐儿,那是你亲娘……” “有亲娘会害得自家女儿差点见红小产吗?”叶钟氏也寸步不让,谁知道这权美环在背后都干了什么?她知道林珑与权美环不和,在这件事上必定为难,她不好说,就让她这个当婆母的来说。 林珑看到叶钟氏为她出头,心下五味杂陈,没有生她身的叶钟氏尚知要维护她,可她那个亲娘呢?处处都让她为难,她就没让她舒心过,手中的帕子卷了卷,不吭一声,这回她就安心躲在叶钟氏的羽翼下。 “亲家嫂子,你也别着急,我们也问过姑奶奶了,她这回真是无辜的。”权吕氏道,“那霍香玉把她迷晕还派人看着她,她真的来不及阻止,如果早知道霍香玉有此行动,她早就阻止或通风报信了。” 权萧氏赞扬地看了眼儿媳妇,是这么个说辞没错,“她以前是有错,可如今她是受霍家的牵连……” “哼,现在你们说什么都行了?”叶钟氏摆明油盐不进,“权老夫人,伯夫人,你们就别为难她一个孩子家家了,现在惹事的是霍家,连娘娘都敢绑,这祸自找的,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林珑这才开腔,“我能说什么?你们门路比我多的都搞不定,我又能做什么?她不仁,我也不想不义,可我一个年轻的妇人又能说什么……”不禁微有泣意,“要你们眼巴巴地赶来庄子与我说,也得我能办得到才成啊,你们哪来的想法以为我能为她消灾去祸,我自问没这本事。” 叶钟氏一看林珑抹泪,顿时忙上前去安抚道:“好了,快别哭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能哭的,不然伤身子动胎气,这就得不偿失了。” 林珑靠在叶钟氏这婆母的怀里,用帕子抹了抹泪水,方才没再说下去。 权萧氏却道:“不是我们要来为难你,珑姐儿,皇后娘娘与你一同被绑,可见你是识得她的,只要你肯为你娘求求情,你娘就能平安出来……” “我有什么颜面在娘娘面前为这事求情?霍香玉那疯婆子就是冲我来的,为此还连累了皇后娘娘,皇上没将我治罪已是天恩浩荡了,我还能在她面前为霍家求情吗?”林珑发红的双眼看向权萧氏,“外祖母为何就不能为外孙女想想?” 权吕氏没再敲边鼓,这事左右为难,只能两眼看向权萧氏。 权萧氏的脸色也阵红阵白,对这个外孙女她没给过温情,现在要人家顾念亲情确实又有几分为难,“但她始终是你娘,难道你想看到她人头落地?” “我不想,可又能如何?”林珑道,“从她决定改嫁的那一天起,我就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是现在?” “我的儿啊,别哭,你现在可是双生子,禁不住这样情绪大起大落的。” 叶钟氏忙给林珑抚背,看到她转头拿帕子掩嘴干呕,心下更为担忧,这妊娠反应太早了,忙指挥着侍女拿痰盂清水侍候着。 “得了,权老夫人,这糟心事我们就别再提了,你没看到她现在受罪的样子。”她的神色越发严厉。 权萧氏也闭了闭老眼,林珑这态度可以说预料之中,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她在来时,丈夫就说过估计不会有用,毕竟这外孙女是内宅妇人,在这件事能有什么发言权?去了也不过是为难一个小孩子家家罢了。 只是她不甘心看着小女儿年纪轻轻地赴死,再睁眼看到林珑不再干呕,这才无力地道:“你现在怀了孩子,必定更知生恩有多重,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也是生养你的亲娘,她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珑姐儿,就当外祖母求你了,看在我老人家的份上,你就别袖手旁观了。” 说完,她用手撑着椅手站起来就要向林珑下跪。 林珑猛然大惊地看着她的举动,这回泪水流得更凶,竟如此逼迫于她? 叶钟氏和权吕氏忙冲上前去阻止这老太太下跪,这长者跪晚辈,不是折晚辈的福是什么?看着悲凄,细思却极可恶,这不是要败坏晚辈的名声? “权老夫人,我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我跟你急。”叶钟氏稳稳地攥着权萧氏的手腕,声色俱厉地道,“你做这举动,是想要我儿媳受千夫所指吗?” “婆母,有话好好说。”权吕氏碍于身份不敢说重话,但心下对这行为也是极不赞成,“说句公道话,我们这样逼珑姐儿又有何用?这事关键在皇上那儿,几何轮到珑姐儿说话?” “不还是有皇后娘娘吗?”权萧氏嘴巴干干地道,就是听闻林珑与苏皇后相熟,她们才动了这心思的。 权吕氏心想,“这再熟也不是亲娘啊,面对皇后,谁敢不敬胡乱求情,这婆母真是老糊涂了。” 叶钟氏也听了这说法,只是她还没有私下与林珑求证,所以忙为自家儿媳妇撇清关系道:“就算认识娘娘,可这样的话能开口吗?权老夫人,您就别令大家难做了……” 权萧氏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也没了想法,此路不通的话,皇帝的旨意一下,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林珑不是没想过为权美环去求苏皇后,但这想法也只是想想,她有何立场求情?那天的惊险历历在目,皇后没有拂袖而去已是万幸,她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只能逃避般地当做没有这回事。 在帘外听了半晌的苏梓瑜看了眼绿素,很快绿素就掀起帘子,她一脚迈进去,“小夫人,我给你带了些自制的蜜饯,你尝尝能不能止孕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叶钟氏和权氏婆媳都是混迹上流圈子的,一听这久违的声音就知道必是正主儿无疑,所以在苏梓瑜踱着步子进来时,她们三人忙下跪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吉金安。” 苏梓瑜没看向那三个妇人,由晋嬷嬷扶着坐到之前叶钟氏的位置上,示意红菱把那小坛子摆上,然后打开倒出几颗卖相上佳的蜜饯。 林珑与苏梓瑜相处随意惯了,倒没有叶钟氏等人的惊慌,一闻到这坛子里的酸气,她不禁吞了口口水,食指大动。 苏梓瑜微笑看她,挑挑眉示意她不要客气。 林珑轻拈一颗放入嘴里,一股酸中略带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面散开,她不禁微闭眼睛,这个问题让人心都醉了。 “好吃吧?” 林珑听到苏梓瑜的问话,忙点了点头,好吃得她现在都舍不得停,以前的她不爱这玩意儿,现在却是心痒难耐,“苏夫人,这蜜饯果然是一绝。” “咳咳”叶钟氏和权萧氏都轻轻一咳,两人同时抬眼示意林珑不要太随意,那可是皇后娘娘。 就算中宫无子,估计在继承大统上没有竞争力,但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小夫人是本宫的小友。”苏梓瑜沉声道。 “臣妇僭越了。”叶钟氏忙道,她在太后面前有说话的面子,在这苏皇后面前却是不得不诚惶诚恐。 林珑看了眼婆母等人,不得不说真是一物治一物,这上位者的喜好直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这会儿她庆幸着她入了苏夫人的法眼,当然也是机缘巧合,若是循着正常的渠道晋见,苏皇后未必会待见她。 苏梓瑜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小夫人谈。” 叶钟氏忙应声,“臣妇遵旨。”起身带着侍女先行下去,这会儿她开始考虑庄子哪里要修缮一下,这接待皇后未免太寒酸了。 权氏婆媳在后头,权萧氏甚至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林珑,看到林珑别开到一边去,她眼里有几分黯淡,步履蹒跚地由儿媳妇权吕氏扶出去。 林珑放下手中的蜜饯,正襟危坐地看着苏梓瑜。 “唉,我以为我们能无话不说,小夫人,我很是欢喜你。”苏梓瑜淡定地喝了碗茶水,以此当做开场白。 林珑苦笑一下,“苏夫人,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开不了口,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在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局面,不然我一生都难辞其咎,更何况是向您开口求情?我做不到这么厚脸皮。” 苏梓瑜微叹息一声,“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里面去想,也罢,如若我是你,兴许我也会这么想。”身处高位也会高不胜寒,林珑比她想象中在她面前更为随意自在了,她也没有什么不满,此时她两眼盯着林珑看,“我且问你,对于你生母你怎么看?” 若不是叶钟氏与权氏婆媳那一番话,她都快忘了林珑的生母是临沂伯的继室,这是她离宫后发生的事情,当时也仅限知道而已,并没有过多地深入了解。 林珑猛地抬头看向苏梓瑜,她不喜欢揣测她的心思,但这一刻却不得不揣测。 京城大狱,林琦与林栋姐弟托了关系才能见着权美环,给她带去吃的,看到权美环喜极而泣的泪水,姐弟俩也微垂泪。 霍家的其他的儿媳也是第一次见到权美环这两个小点的子女,与见惯的长女林珑差不多,这两个小的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但却是相貌不俗。 霍郭氏不由得与身边的二嫂霍朱氏低语一句,“如若我是大嫂,还改嫁做甚?” 霍朱氏看了这三弟妹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说这剜人心的话有何用?再说落魄了才会这么想,富贵时只会道权美环识时务。 霍周氏却是火冒三丈的出口大骂,那天与权美环争吵,她再度气晕,结果醒来就半边身子不能动,这几天三个儿媳对她视而不见,由得她被屎尿包围全身发臭,几个孙女更是将她抬到墙角处,纷纷捏着鼻子坐到远处。 “甭理她,她一天不发疯就受不住。”权美环冷眼看了看那瞪向她的婆母。 林琦也狠狠地剜了一眼那老虔婆,“什么玩意儿,都到了这田地还耍威风给谁看?养了那么个疯孙女,我若是你,赶紧找根绳子悬梁自尽,省得丢脸丢到家去。” 霍周氏挣扎着也起不了身,一生风光无限的她何曾想过会有这般凄凉的时候?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实乃生平之辱,只能回嘴骂得难听。 林栋把这些当成耳边风,看着权美环道:“我与二姐会再来看你,但我们不会到庄子去打扰姐,她不容易,这会儿也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你且祈求天上的父亲保佑吧。” “没错,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们欠了你的生恩,只能这般还给你。”林琦没好气地道,哪怕听到母亲下狱的消息时,她哭了一宿,但在人前她是万万不会表现出来的。 权美环一脸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我明白的,你们能来看我,我就于愿足矣。你姐被霍香玉绑架,只怕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你们且多多写信开导她,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说着说着又一次泪如雨下。 林琦看到她哭,背过身去抹了抹泪水,半晌,方转身把食盒盒上,“我们下回再来看你。”起身一把拉着弟弟匆匆离去。 林栋也没有逆了自家二姐的意,急忙跟上。 姐弟俩到了外面,看到绿姨娘等在那儿,忙上前去汇合。 “你们娘怎么样?” “还能如何?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呗。” 林琦眼睛红红地道,对于母亲现在的处境,她还能说什么? “我刚听到消息,你们外祖母赶去你姐和姐夫所在的庄子。”绿姨娘皱眉道,她也想赶过去,也不知林珑受了多大的罪,但她又不放心京里这两个,权氏到底是生母,孰能做到视而不见?一时间左右为难。 “哼,这权家的人也忒恶心了。”林琦骂道。 林栋却道:“到底切肉不离皮,能有什么法子?只希望她们不要过于叨扰到姐。” “也是。”林琦附和一句,随后扶着弟弟上马车,“我们赶回去吧,不知道铺子里现在缺不缺人手?再说我得盯着那马账房,可不能让他私吞了我们的银钱。” 绿姨娘听后摇了摇头,这姐儿一个比一个爱财。 此时的林珑虽没有亲见权美环的惨境,但却不难想象,听到苏梓瑜这问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半晌后,她定定地看着苏梓瑜,“到底我仍欠了她生恩,还请苏夫人宽宏大量给她一条生路,也就算我还了她的生恩。”眼里微闪泪花。 苏梓瑜还问了一句,“不后悔?” 林珑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不后悔。” 苏梓瑜叹息一声,起身上前抱着她,“傻孩子,哭什么,你欠她的还她就是,横竖不过是我一句话罢了。绑架皇族错在霍香玉,要饶过霍家也不是没有法子……” “谢谢你,夫人。”林珑伏在苏夫人的怀里哭起来,权美环这生母还不及萍水相逢的苏夫人。 苏梓瑜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人在局中往往身不由己。 正在这时候,帘子被人一掀。 林珑忙止泪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静王妃,您怎么也来了?” 静王妃的脸用了林珑的肤膏后已经大为改善了,所以她上了脂粉倒也看不出来原先的斑点,上前给苏梓瑜行礼,随后叹息道:“我也不想跑这一趟,可有什么法子?娘家的长辈轮番找我,我惟有跑这一趟,谁叫我也姓霍,与伯府沾亲带故。” 随后她又看向林珑,“总之我可没想当和事佬,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过是装装样子来一趟罢了。” 说白了,就是她不管求情之事。 苏梓瑜看了眼比她年轻几岁的静王妃,“你一贯就爱这么做,也亏得你家那位对你倒是一心一意。” 静王妃掩嘴一笑,“他乐得这样,我也乐得,反正霍家人催归催,他们都知我性子,指望不了我做成什么大事。” 虽说是疏堂,但她家与临沂伯府本家还在五服之内。 林珑看苏皇后与静王妃的互动,心知这两人必定很是相熟。 果不其然,她们说话越发轻松,没有上下尊卑那般分明。 皇宫。 高志进宫去看他那个病恹恹的姐姐高贵妃,给她倒了碗茶,最近姐姐的心事他也猜得泰半,叹息一声后,表情放狠道:“姐,我知你不想苏皇后回宫,如有必要,我们可以再出手。”   ☆、第七十九章 蜜饯 以秀女的身份入宫,高志深知自家姐姐能爬到这位份并不容易,其中的险象环生虽没有亲生经历,却不难想象。半敛的睫毛掩下他的私心,心灰意冷的苏皇后之所以会再出现,与林珑脱不了干系,霍家的倒霉下狱别人家不清楚,他们高家还不明了? 他的姐姐不会坐视不管的,与其让她遣人出手祸及林珑,还是由他亲自主持更好,至少他能保证林珑的安危。 高贵妃皱着眉头,扶着侍女的手半坐起来,“皇上的心在她那儿,好不容易才逼得她离宫,你说她还回来与我争什么?不过现在是敏感时期,人人都被霍家出事迷住了眼,你可不能这么眼皮子浅。”倾身凑向亲弟,“盐务一案,皇上已经疑上我们高家,太后几次用话敲打我,这会儿不宜轻举妄动。” 她自是恨苏皇后挡她的路,可她这人一向能忍,不然也不会爬到这后宫半主的位置,她从不把德妃那起子没脑子的看在眼里,惟有苏皇后让她深深忌惮。 高志听着长姐要韬光养晦的话,微转了转了眼珠,“姐,现在苏皇后不在行宫,没有皇上众多耳目盯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若死了,这后位也就腾了出来,你有两子,一旦封后,这江山社稷不就是外甥的了吗?” 他身为高家的子嗣,家族利益却是永远不能不顾的,长姐与高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高贵妃起身趿鞋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真没想到林珑那丫头会这么间接坏了她的事情,亏她曾经还如此欣赏过她,苏梓瑜现在就住在叶家的庄子里,诚如弟弟所言,这是最好的机会。 半晌,她终究敌不过后位的吸引,当了这么些年贵妃,哪怕在后宫也如皇后般的存在,可她不满足,这名不正言不顺到底让人舒服不了。 “也罢,你且见机行事,依我对皇帝的了解,他必定会留有人手保护苏梓瑜,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心头肉。”说到最后,她的话语充满了讥讽。 高志起身朝长姐一拱手,“姐,你放心好了,弟弟晓得如何做。” 高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她这弟弟成长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他日如果你外甥当权,这相国之位自然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听说你现在行事正经了不少,总算没再犯混了,那起子贱女没有用的,过了年姐给你物色一房合适的妻子。” 高志闻言微皱眉,自打林珑出阁后,他对别的女人就不感兴趣,看谁都不如那个小女人一般让他上心,他后悔在苏州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只要当时不介意身份的云泥之别,先叶旭尧一步提亲,她就会是他的。 此时他意兴阑珊地道:“再说吧。” 高贵妃不悦地轻拍他一记,“婚姻大事自然要操心,你院子里养的女人都不三不四的,哪能传承我们高家的香火?正经娶妻生子,这才是正道。” 高志心底腹诽,长姐于皇帝与他养的小妾通房有什么区别,都不是八抬大轿正经娶来的,不过这想归想,他可不会说出口来触自家长姐的楣头,再说这也是长姐的心病,“听说常公公就快回来了。” “这老家伙跟皇上跟了很多年,为皇上捅过刀子卖过命,深得皇帝的信任,他回来后,你且置酒席与他联络一下感情,别得罪了他,他那人睚眦必报。”高贵妃思及此吩咐弟弟。 “我晓得,明明半月前就应进京了,偏在路上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听说沿途不少官员都设席款待,他怕是又收了不少银两,这常公公不怕吃得太撑吐出来?” 高贵妃听到弟弟这话,顿时笑出声来,“他那是狐假虎威,且不用管他,等哪天皇帝不再容忍他,自有他倒霉的时候。”突然她转了个话题,“四妹妹今年也到了适婚年龄,你回去让母亲好好地管教她,我瞅着明年出阁刚好。” “姐打算把她嫁到哪儿去?” “九王爷当了这么多年鳏夫,是时候要娶一房正妻了,我那天探得太后的口风,她对于九王爷还没有后嗣一事颇为操心,既然有心要娶,这肥水自然不能流入外人田,我们高家也有适婚的姑娘。” 妹妹如若嫁给九王爷,自然就嫡妃,这于她颇有益处。 高志微吃惊,姐姐还打了这样的主意,“那九王爷不是好摆布之人?四妹妹那性子能驾驭得住吗?” “生得嫡子自然就好了,四妹妹背后还有我这长姐呢,又如何能让人欺了她去?”高贵妃一瞪眼道。 高志沉默,这儿女婚事自然是哪有利益就往哪结,还能由得自个儿挑三拣四的不成?遂点了点头,“行,回头我与母亲提一提,让她抓紧时间教四妹妹德言容功。” 高贵妃满意地一笑,“甚好,太后那儿到时候我去说,只要下了圣旨,这婚事准成。” 姐弟俩再说了一会儿话,一群皇子皇女进来缠着高贵妃,方才停下讨论的要事。 高志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他姐只生了两子一女,可看他姐这慈蔼的样子,对待亲生与非亲生的都一视同仁,连他都差点要被这圣洁的光芒刺瞎眼,更何况皇帝? 这只是表象而已,他姐没那么大公无私,若不是搏这名声有极大的好处,看她还不把那几个非亲生的都整死?苏皇后的死去的二子一女,背后就有他姐的手笔,更遑论皇帝死去的并不止这三个。 与长姐微点头,他退了出去。 庄子上的一时间来了这么多贵客,叶钟氏不让怀孕中的林珑操劳,忙让人去打扫屋子待客,心下忧喜参半,这庄子太过简陋了。 正在廊下吩咐庄户搬东西,看到儿子进来,忙上前道:“你去哪儿了?我来了大半天才见着你的人影。” 叶旭尧看到他娘突然出现,皱了皱眉,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袖子里,给他娘行了一礼,“没事到庄子去巡察了一遍,娘,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哪里知道你们瞒了我这么多事?”叶钟氏瞪着儿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叶旭尧咳了咳,“也不是什么大事,娘你就别操心了,你的身子也不好,这些个事吩咐下人即可。” “那可是皇后,她能亲临我们庄子,哪敢怠慢?”叶钟氏面色仍旧严肃,“就连静王妃也来了,可见你媳妇这回面子颇大,把这些人都引了来。” “她不过凑巧遇上皇后,两人投缘罢了,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叶旭尧皱眉,不太喜欢这些人到庄子来烦他娘子,面色这会儿也好看不到哪里。 “可惜京里的人不这么想。”叶钟氏道,“不过这可是好事,苏皇后那人不大好打关系,你媳妇这次是歪打正着。” 对于这层关系,她乐见其成,媳妇的交际越宽广,于叶家就越有好处,这会儿她再一次觉得寒山寺的老和尚没有骗她,这儿媳还是娶对了。 叶旭尧看了眼他娘这世俗的心思,他没想过通过林珑来达到什么目的,娶了她就要好好呵护,生一窝孩子才是正经,靠媳妇上位,他还没有那么孬种,“我且去看看她,最近孕吐得厉害。” 叶钟氏点点头,苏皇后与静王妃刚到了三进院去,权氏婆媳得了苏皇后的准信,此刻也正在休息,“你去正好,你媳妇正闲着。” 叶旭尧点点头,再与母亲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大踏步地往主屋而去。 看到侍女想要进去通报,他摇了摇头,亲自掀帘子进去,行到暖阁,果然看到妻子歪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遂放轻脚步走近她,在床沿处坐下。 半撑着自己躺下看着林珑的睡颜,其实成亲这么久,每每看她睡着的样子,他都感到内心的平静,目光从俏颜滑到小腹,这里有他的孩子,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 林珑睡得并不踏实,有人这般盯视着她,她焉能感觉不到?只是那熟悉的味道让半迷糊的她一下子就知道来人是谁,这才放心地又想睡过去,只是他抚摸她小腹的温柔,让她还是睁开了眼睛,朝他笑道:“回来了?” “嗯,吵着你了?”叶旭尧半抱她起身,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林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马后炮。”端起桌上的温水轻漱了一下口,把水吐在丈夫端着的痰盂里,她忍不住斜瞄他一眼,让有洁癖的叶大公子如此侍候她,还真为难他了。 “好点没有?”叶旭尧以为她想要孕吐,这几天他被她的孕吐折磨得够呛,尤其是一大早那吐得叫人更是心疼又心焦。 林珑忙安抚他道:“我现在不想吐,看把你紧张的。” “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叶旭尧把痰盂放下,到一旁架子上的铜盆处净了净手,这才重新坐到她身边。 “那我又为谁辛苦为谁忙?还不是为你叶家传宗代,生下的孩子可是姓叶。”林珑牙尖嘴利地回了一句。 “不然你还想姓什么?”叶旭尧瞪她一眼,这小妮子仗着他宠她越发无法无天,连这都敢乱说一通,他的孩子不姓叶难不成跟她姓? 林珑吐了吐舌头,这男人就是爱计较,遂道:“得了,我说不过你。” “本来就是。”叶旭尧觉得妻子有时还真的需要好好敲打一通,不过想归想,现实却是,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小瓮给她。 林珑好奇地接过,好端端地他拿这个给她做甚?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打开,蜜饯的味道立即飘进鼻端,遂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一向冷情的叶大公子为她去开弄个?她的心房没来由得涨得厉害,一双美眸怔怔地看着他。 叶旭尧用手做桶咳了咳,尴尬道:“这是拿给你止孕吐的,我问庄子里的怀孕生子的妇人,她们说吃这个可以少吐点。后来我找了好几处,才找到这一家的蜜饯做的不错,你尝尝。” 他拈起一颗给放到她的嘴边,笑着看她。 林珑张嘴含住他递过来的蜜饯,甚至不小心咬到他的手指,一股酸甜气息开始在口腔里弥漫,这蜜饯说实话不及苏皇后送来的,但却份外好吃,这里面有他的心意。 “我让你尝蜜饯,你倒好,连我的手指也咬,你属狗的?”叶旭尧打趣一句。 林珑原本感动得要死,听到他这话,顿时怒火上升地瞪他一眼,边咬着蜜饯边囫囵不清地回了一句,“你才是属狗的。” 叶旭尧把被她轻吻的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一声不吭地叮着她看。 “轰”的一声,林珑的俏脸通红起来,他这动作份外地性感,一个大男人诱惑她一个孕妇,像话吗?明知道现在只能看不能动。 看她这反应,叶旭尧突然大笑出声,这小女人真是越来越有趣。 林珑这才知道被耍了,握起粉拳狠狠地捶了他一记,这坏人。 叶旭尧抱紧她,低头就堵住她的唇,果然尝到了酸甜蜜饯的味道,不由得按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与她的唇舌纠缠。 两人渐渐倒在罗汉床上亲热了一番。 过后,林珑半掩衣襟地坐起来,看到丈夫仍旧敞开胸怀躺在那儿,边整理衣物边道:“还不赶紧起来?就快到晚膳时候,今天庄子里的贵客多,我们身为主人家如果去迟了岂不失礼?” 叶旭尧却道:“又不是我请她们来的,一个两个都没有眼界力,苏皇后那就算了,她身份高架子大我们逐不了她去,其他人来凑什么热闹?”本来他们夫妻二人世界多好啊,也不用出去应酬那等场面,想怎样就怎样。 林珑不由得喷笑出声,自己的衣襟拢好后,这才半倾身地将他的衣襟合拢上,拉他起来,有时候这男人真像个孩子,“你说这话仔细让人听去,到时候我看圣上还不治你的罪?”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现在她们都是不请自到。”叶旭尧不想累着她,自己动手整理衣物,“权家婆媳来是为了霍家吧?” “正确来说是为了我生母。”林珑把秀发重新整理一遍。 叶旭尧闻言,抬头看着她,一把揽她在怀里亲了亲,“别再介怀她的举动,霍家就算人能出来,这爵位也保不住,只怕霍堰与他那几个兄弟都会丢官,永不叙用,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爵位是先祖流血流汗换来的,毁在了子孙后代手中,霍家的人如何能心安一辈子?只怕死了也没面目到地下见先祖。 林珑微睁大眼睛,“真会削爵?” “当然,苏皇后是什么人?如果处置得轻了,这是让人轻看她,皇上肯她如何能肯?现在你给求了情,只能保命罢了。”叶旭尧早就猜到了会是这结局,不过霍家被削爵于他来说是称心如意,“回头你劝劝你那外祖母,还是赶紧把让娘和离,把自己摘干净了也就不用跟霍堰吃苦。” “只怕她不肯。”林珑微摇头道,“她若是不留恋早提出和离,现在还能出这事?可见她是舍不得他的。”说到这里,还微微咬紧银牙。 这岳母和不和离,叶旭尧也不在意,不过是随口提的建议罢了,“也罢,不提就是,省得自讨没趣,被人说是挑唆生母与落魄后父和离。” 林珑没应声,对后父这两个字无比地抗拒,她还从来没当过霍堰是继父来着,那恶心的男人与她八杆子打不着。 等叶钟氏辛苦备好了晚膳,林珑与叶旭尧过来之际,外面钟福来禀,说是静王爷来了。 顿时让在场的三人哭笑不得,这爱妻也爱得太过了吧?巴巴地就追来了。 “我去迎他,你们且去请皇后和静王妃入席。”叶旭尧道。 叶钟氏道,“你且去吧,我再吩咐厨房做几个下酒菜,你就在外院陪王爷用酒,这后院有我和你媳妇即可。” 叶旭尧点点头,临离去前还看了眼林珑。 “你们这年轻人,现在看得我都觉得肉麻。”叶钟氏看儿子出去了,忍不住打趣儿媳妇。 林珑脸蛋红如火,这话不好接,遂只好不言语由得叶钟氏打趣。 婆媳二人经过通报后进了暖阁,一进去就先给苏皇后行礼。 苏梓瑜忙让红菱扶起林珑,责道:“你现在身子还不爽利,怎么就下床了?再动了胎气,我看你要后悔莫及。” “我躺了这么久都累了,再躺下去只怕骨头都要酥了。”林珑笑道,“来时大夫诊过脉,说是胎儿安稳,让我可以开始多走动一二。” 苏梓瑜还是不大放心,着人把晋嬷嬷找来给林珑诊脉。 叶钟氏看到皇后娘娘对自家儿媳妇如此上心,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合拢过,一旁坐着的权萧氏与权吕氏与暗暗吃惊。 尤其是权萧氏,她从来没想过这孙女儿会有这么风光的一面,早知道她有这造化,当初就不应赶她回苏州,以致于与她离心离德,现在如何也亲不起来。 静王妃笑道:“娘娘对叶世子夫人如此上心,我看了都要嫉妒。” “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回头赶紧再怀一个,我也如此紧张你。”苏梓瑜玩笑道。 静王妃忙摆手,“得了,我的好娘娘,你可不能开这玩笑,我现在哪怀得起?”她的脸这会儿才能堪堪见人,再生一个岂不是要毁了?反正儿子也有了,对丈夫对外界都有了交代,她傻了才再生一个。 “只怕由不得静王妃不要,静王爷都追来了。”林珑忙道,看她还消遣自己不? 静王妃猛然起身,“他怎么来了?” “这我哪知道?现在我夫君正在厅堂作陪。”林珑睁眼无辜地道。 “都让他不要来了,还来。”静王妃不满地道。 在场除了苏梓瑜和林珑笑笑之外,其余三人心下都不大滋味,这夫婿追上门来可是好事,偏还这么说不是让她们这些个家里侍妾成群的人更难堪吗? “罢了,我且去看看。”静王妃不放心,忙起身向苏梓瑜告了声罪,匆匆地掀帘子出去。 苏梓瑜只是含笑地茗了一口茶,她姻缘和子嗣都不顺,但也没有因此而心里扭曲见不得人家恩爱,眼角看到晋嬷嬷诊完了脉,“如何?” “叶夫人的身子果然恢复了,接下来只要正常饮食即可,还有别忘了要适当走动一二,等到生时才会好生。”晋嬷嬷叮嘱一句。 林珑还没应声,叶钟氏忙应道:“那是自然,我定会看好她。” 苏梓瑜看了眼这颇上道的叶钟氏,这女人倒是个识时务的,看她这个样子定不会为难林珑,思及此,心下颇安。 叶钟氏瞄到苏皇后一脸平和,遂忙请她过去用膳。 “大家坐一块儿热闹些,你们也一起来吧。”苏梓瑜扶着红菱的手站起来,率先往门外而去。 林珑忙跟上前去做陪。 两人边走边说话,把后面三人看得一愣又一愣的。 “你们叶家娶了我们珑姐儿,还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权萧氏有几分酸溜溜地道,早知道就不会肥水流到别人田里。 权吕氏忙提点地扯了扯婆母的袖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膈应人,这婆母也真是的,林珑刚还来权美环求情,她这么快就忘记了?还要挑起人家婆媳不和。 “你扯我做甚?”权萧氏不悦地看了眼大儿媳,人家娶媳妇,她也娶媳妇,那权包氏拍马也不及林珑半分。 “我婆母一时间说胡话来着。”权吕氏看到叶钟氏的脸拉长,忙道了句补救一二。 “我什么时候说胡话?我说你今儿个是不是要与我做对?”权萧氏瞪眼看向儿媳妇。 “娘娘还在前面,你要当着她的面训儿媳吗?”叶钟氏冷笑道,看到权萧氏的脸色一变,这才心里舒服一点,“我这能娶到好儿媳妇自然是积德的结果,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语毕,她也不再搭理这俩人,遂找了个由头先行一步。 权萧氏脸上颇为不悦,这叶钟氏拽什么拽? 权吕氏看到叶钟氏走在前面,忙低声与婆母道:“婆母,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也,您老别什么话都敢说,到时候我们与林珑的关系变差了,损失的还是我们自己。” 权萧氏听到儿媳妇这话自然是不悦的,不过转思一想确也是这样,这回真是闭紧自己的嘴巴。 入了席,静王妃方才回转,坐到了苏梓瑜的下手处。 苏梓瑜趁机打趣了静王妃几句,静王妃忙回了几句,气氛十分的融洽。 林珑尊敬苏梓瑜,就近给她布了几筷子菜,她一向善于观察,只同桌吃过几次菜,她就抓住了苏梓瑜的口味,这菜还是她下的单子。 “有好菜焉能没好酒?晋嬷嬷,去开一罐陈年桂花酿来。”苏梓瑜吩咐一声。 晋嬷嬷却不动,“娘娘,这酒放在庄子里,带来的喝完了。” 这个时候她可不敢给娘娘喝酒,皇帝与自家主子打的赌,她可清楚得很,若是那晚怀上了,岂能被酒气冲着? “怎么这么快就喝完了?”苏梓瑜不悦地看着这老仆,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哪那么容易就能怀上?朱翊提这赌约时,她就知道自己稳赢不输。 “娘娘……”晋嬷嬷有几分着急,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把话说清楚,若是被人传出去,只怕主子要被人盯上这就糟了,最后求救般看向林珑。 叶钟氏本来想说庄子有酒,结果看到人家贴身嬷嬷的表现就聪明地闭嘴不提。 “苏夫人,我这怀着身孕呢,你这不是要害我起酒瘾吗?”林珑忙道。 “稀奇了,在红叶山庄的时候,你可是说你不会喝酒的?” “我那时不好承认嘛,这会儿大家都喝就我没得喝,我这心好受吗?” 苏梓瑜听得林珑说得可爱,不由得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完全是把她当女儿般看待。“罢了,依你,省得说我们孤立你一个。” “谢苏夫人。”林珑忙笑道,暗中给了晋嬷嬷一个手势,表示搞定。 晋嬷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娘娘一旦动怒后果不堪设想,好在这叶夫人救火得宜,回头她可得好好地谢谢这位小夫人,果然人如其名,心思玲珑剔透。 晚膳的一场风波就此结束,接下来的时间没再起风波。 权氏婆媳住了一宿,翌日就起程回去了。 静王夫妇倒是多停留了两天,后来到底记挂家中的儿女,也急忙告辞回去。 苏梓瑜的信与霍家长子的求情信同日到达皇帝的面前,看着这两份信件,他背着手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寒风肆虐,眉头皱了皱。 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一如叶旭尧所说的那样,霍家虽能出狱,却是褫夺了爵位,除了在边疆的霍源以外,霍家直系的都被罢了官,并且永不叙用。 霍周氏听闻,命保住了,家财爵位却没了,又再一次晕了过去,这让她死后如何有脸见列祖列宗? 没了权势财产,霍家也就树倒猢孙散,各自奔前程。 权美环一出来就被权家接了回去,霍堰几次上门想要接回妻子,也被权家眼高于顶的门房扫出去。 ------题外话------ 今晚保证有二更,十一点半左右。   ☆、第八十章 和离(二更) “和离了?” 林珑惊讶看向前来的绿姨娘,这消息于她而言真的有几分惊悚,她那生母真舍得霍堰?她到底看走眼了? 绿姨娘到了庄子后听闻她有了身孕,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给她整理了一下背后的靠枕,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没错的,这是权老爷子亲口对栋哥儿说的,想来不会有错,现在权老爷子是万分希望我们能接回她。” 说这话时,她悄悄看了林珑一眼。 林珑的脸上倒没有什么表情,“虽说我答应过外祖父,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她还有何脸面回我们林家?权家又置我父于何地?二娘,你放心,我不会同意权家此举的。” 绿姨娘脸色一红,被林珑轻易地看穿心事,面上有几分糗色,不过心中还是十分感动的,“她到底是你生母……” “这次我也还生恩给她了。”林珑冷淡地道,“本来按理她就算不死也要贬为妓籍,如今还能在权家享福,还不是已经还恩了?他们为难我的时候,从来没有为我想过,如果一切按律,只怕我也要投到牢里才算一回事。” 绿姨娘一想起这事,还暗自心疼不已,“好在有惊无险,现在好好安胎,早点生养个嫡子才算一回事。”瞄了瞄四周没人,忙低声问道:“刚你婆母在,我不好问,你与姑爷现在还没分房?” 林珑神色一凛,挥手让侍女下去,轻点了下头,“还没。” “那你婆母这两天可有说什么?有没有说要给姑爷纳个妾或给个通房什么的?”绿姨娘满眼的担忧,这是她最隐秘的心事,林珑未成亲前就开始操心了。 林珑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经绿姨娘这么一提,她才留意到叶钟氏当真没提过这事,当即摇了摇头,“这个她没说过,估计是在庄子里她没提,要回到府里才好判断。” 绿姨娘却叹了口气道:“但愿你婆母能怜你一些。” 看林珑现在夫妻和睦的样子,她真的开不了口劝林珑主动为叶旭尧找个女人泄火,违心搏这贤良之名有什么用? “二娘,你不用这么忧心,你看我现在就什么也不忧。”林珑宽慰绿姨娘的心,“夫君现在对我挺好的,在这点上我信他。” 身边的丫鬟也没有见他对谁伸出过手,这样的男人,她还是选择相信的,府里的龌龊事她也知道不少,家里有姨娘有通房还要偷下人的媳妇,五房那位叔父就是这样的人,多少次夜里她都庆幸,好在她的丈夫没有染上这等恶习。 “这就好,这就好。”绿姨娘迭口道,“你心里有数即可,别人说什么也别当一回事,当她放屁就是,自己的男人就要自己看好,可不能便宜了外头的女人。” “二娘不说我自也明白的。”林珑伸手握住绿姨娘的手,那位商嬷嬷的话,不就被她扔到了爪哇国。 两人正说着话,叶钟氏就亲自端补品进来了,看到林珑要起身,忙道:“别起了,赶紧坐下,坐下……” 林珑现在感觉自己都要成了那被圈养的猪,除了每天固定的散步之外,人人都把她当成是易碎品,双手接过叶钟氏手里的碗,鸡汤的清香气息直扑鼻端,看这没有油的鸡汤,就知道叶钟氏是花了很多心思的,“谢谢婆母。” 叶钟氏最喜欢林珑的就是她是个知好歹的,对她好,她晓得,不会让你白白付出,“你现在正怀着我的金孙,我这当婆母的多疼你一点也是应份的,女人一辈子就这时候最金贵,搁平日我也就不侍候你了。” 林珑用汤匙轻舀着鸡汤喝进嘴里,只觉得满口清香,“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这鸡汤不比那些个药材,很是滋补。”叶钟氏笑眯眼道。 绿姨娘看到叶钟氏的举动,看来婆媳之间相处是真的和睦,真想回去给天上的老爷上一注香,八成是他在天上保佑,姐儿才有了这么一段如意的姻缘。 叶钟氏看林珑喝得尽兴,对于她如此捧场她炖的汤,心里说不高兴那是骗人的,看林珑喝完了,又亲自给再舀了一碗递过去,“家下还有事,我明儿也要回去了,我本来想让你跟我回去,在府里好歹我也能照看你,不过尧哥儿却执意要与你在这儿再住上一段日子,那也罢,你得时时记住,现在是双身子,万事都不能强逞出头。” 她还记挂着丈夫那破事,叶肖氏在进大狱的时候给了她线索,她寻上门去没能揪到人,心下早就不爽。问叶明恂,这死鬼矢口否认,还说她胡思乱想捕风捉影,趁机把她痛骂一顿。 “婆母这么快就回去?”林珑猛然抬头道,她还以为她会到时候与他们一道回去呢。 “我也不想回去的,可有什么法子呢。好了,有你二娘在这儿,我也能放心不少。”叶钟氏道,“至于商嬷嬷,她失言一事我已惩了她,这婆子仗着自己在我身边侍候过,说话没轻没重,你也别与她计较,身边有个老人侍候还是很重要的。” 林珑听着叶钟氏说道,除了点头她也不能有别的反应。 叶钟氏看这儿媳妇一副乖巧的样子,没有因为皇后的偏宠而在自己面前持宠而骄,心里又更喜欢一分,“还有一点我要提提你,夜里千万不能让尧哥儿胡来,本来依我的意思也是赞成你们分房,只是现在你们正新婚,浓情蜜意地很,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当个坏婆母。”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前提是你一定要以我的宝贝金孙为主,如让我知道你们夜里胡来动了胎气,到时候就别怪我这当个婆母的狠心。” 儿子要熬上一年时间守着怀孕的妻子,她想来就心疼不已,只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个而让林珑记恨上,现在的婆媳关系她还是满意的,更何况林珑现在又有一个很大的靠山,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苏皇后对她的喜爱很是特别。 林珑脸蛋红透,郑重地道:“婆母,我晓得的,不会伤到孩子半分。” 绿姨娘却是喜出望外,看这叶钟氏是哪儿都好,“侯夫人不用太挂心,我们姐儿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必定当以胎儿为重。” “我这不过是丑话说在前头。”叶钟氏笑道,这儿媳妇还是比她好命,只要儿子不亲自开口纳妾,她也就能做到不主动提这事给人添堵。 正说着话,门帘外有人禀报,说是苏夫人来了。 众人忙起身迎这苏夫人。 苏梓瑜莲步轻移地进来,“都坐下吧。” 众人行了礼后这才按尊卑坐下。 绿姨娘好奇地看了眼这漂亮至极的苏夫人,从没见过有女人能美成这样的,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这女人的来历,不过非富则贵就是了,遂有几分坐立不安。 苏夫人却是一眼看到这新来的妇人,眉眼间可见年轻时必是风情万种的,“这是?” 林珑忙把绿姨娘的身份说了,不过对着绿姨娘,她却没说这是当今皇后,只是用了苏夫人的称谓,一来不好到处说是皇后,苏夫人不太喜欢这样做,二来也怕吓着自家二娘,当场脚软那就难看了。 绿姨娘忙起身再度见礼,“妾身见过苏夫人。” “我听说过你。”苏夫人知道林珑的身世,自然晓得她娘家的惟一长辈就是这妾室起家的姨娘,因着林珑,倒是对这绿姨娘有几分和颜悦色的。 绿姨娘面对这个妇人却始终放不开,态度上有几分诚惶诚恐。 苏夫人见状,这才转头与林珑、叶钟氏说起话,省得这位姨娘到时候吓破胆子。 “我在你们庄子这儿住了些时日,打算三日后就要回去红叶山庄。”她轻茗了一口茶水道。 “夫人这么快就要走了?”林珑有几分舍不得她,原以为会多住上一些日子,哪知道这么快就要散席?她的心下不禁失落起来。 “傻孩子,我们是邻居,你若没回京就到我那儿串串门,山庄的路你又不是不晓得?”苏夫人笑道,林珑对自己明显的依恋,让她对这孩子也就更挂怀。 “夫人说得对,倒是我一时之间想岔了。”林珑这才破颜一笑。 叶钟氏听着她们说话,还暗地里打量苏皇后的面容,这比太后对她还要和蔼许多,自己这媳妇真是走了狗屎运,她再一次感叹。 因要分别,林珑显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窗下叹气,上前拥着她道:“做什么叹气?你愁孩子也跟着你愁,这多划不来。” “孩子,孩子,你满口都是孩子。”林珑回头呛了他一句。 “小祖宗,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叶旭尧扳过她的身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 林珑知道自己是迁怒,感到这样对他不公平,遂两手圈着他的脖子,主动道歉道:“夫君,是我不好,你不要与我计较。”遂将苏夫人和叶钟氏要告别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旭尧的摇了摇头,“都要当娘了,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是想回家,就跟娘一道回去,至于苏夫人,又不是再不见面,你何必这么多的离愁别绪?”揽紧她仍纤细的腰,“再说这次苏夫人估计还真的走不了。” 林珑原本靠在他的胸前,听了最后一句,猛地瞠大眼睛道:“这话什么意思?”   ☆、第八十一章 刺杀 对于妻子的追问,叶旭尧却不打算开诚布公地谈,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如果过于忧心,只怕又要动胎气,遂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啄,“这事儿你听过即可,别深究。” 哪有人这样的?挑起别人的瘾却是什么也不说,林珑不悦地道:“爱说不说,反正我也不稀罕。”挣脱他的怀抱,又再躺回罗汉床内背对着丈夫。 看那样子在生着闷气。 叶旭尧发现林珑自打有孕后,这性子变了不少,有时候还会耍耍小性子要他哄,思及此摇头笑了笑,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倾身靠近,从后面揽上她的腰肢,“一句不合就要耍性子,嗯?”低头吮着她小巧的耳垂,往她耳洞里吹气。 林珑感觉到耳朵颇痒,挥手欲推开他的脸,“别闹。” 叶旭尧却是不为所动,更是吮吻得起劲,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身下,一边慢慢地吻到她纤细的脖颈。 林珑全身都敏感得很,怀了身孕后就更加明显,只是顾忌到胎儿所以只能耐住,现在被他这么一挑逗,忍不住回应他,翻个身子揽着他的脖子就索吻。 叶旭尧哪堪她如此主动地亲吻?更是热情至极地回应她。 好一会儿,两人才在擦枪走火的状态下硬生生地结束掉亲热的举动。 “还是不肯跟我说?”林珑采取柔情姿态道,手指顽皮地在他胸前作乱。 叶旭尧眸子一沉,忙捉住她顽皮的小手放到唇边,张开口轻轻地吮咬着,一又黑眸却紧盯着她看。 林珑的脸色越发嫣红,不敢再挑逗他,忙抽回自己的手,略有些哀怨地看着他。 叶旭尧知道妻子好奇馋虫被他勾起来,如若不说清楚,只怕她会胡思乱想,叹息一声,附在她耳朵轻声耳语几句。 林珑猛然睁大眼睛,遂咬紧一口发银牙。 “当真如此?” 当叶旭尧在苏梓瑜的面前提及这件事时,苏梓瑜脱口而出与林珑同样的反应,只是她的面容严肃略带狠意。 “娘娘,确实有人在盯着臣这庄子,对方做得很隐秘,若不是机缘巧合,臣恐怕还发现不了,依臣私下分析,这次应是为娘娘而来。”叶旭尧略带皱眉道,“臣妻与臣言,说娘娘正有归意,红叶山庄虽有天堑屏障,但同样也很容易给人设下埋伏,臣建议娘娘慎重再考虑。” “好大的狗胆。”苏梓瑜狠狠地拍了一下矮桌,“本宫还没有寻上他们,他们倒好,居然打起了本宫的主意。” “娘娘,这非同小可,还得小心为上。”晋嬷嬷听得心惊肉跳,娘娘这次行踪曝光,只怕早就被有心人盯上,红叶山庄这住所只怕已经不安全了,“娘娘,依老奴所见,不如赶紧回宫禀明圣上……” 苏梓瑜冷嗤一声,“跟他说有何意义?他们能冲着我来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他能时时护我吗?若是能这样,我也不会膝下犹空。” 晋嬷嬷顿时哑然,这是娘娘的心病了,表明她对皇帝的怨念很深。 “娘娘若不想避开,臣倒有个一计。”叶旭尧道。 苏梓瑜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说来听听。” 叶旭尧于是跨前一步,离苏梓瑜近一些,声量放轻地将计划呈上,最后一拱手,“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苏梓瑜玩味着叶旭尧所说的话,最后展眉看向叶旭尧,“叶御史倒是心思灵活,此计甚妙。” 一如叶旭尧之前的猜测,苏梓瑜不会轻易拒绝他这个提议,所以他才会对妻子说,这苏夫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谢娘娘谬赞。”他淡淡地道,“如若娘娘没有异意,臣现在就去做准备。” 苏梓瑜仍旧皱了皱眉,“此事关系重大,若能把隐藏在暗处的老鼠找出来,本宫当即进宫找皇上评理,看谁能强得过谁。”顿了一会儿,“这样吧,我让我娘家弟弟前来暗中协助叶御史行事。”说这话时,她两眼紧紧地盯着叶旭尧看。 叶旭尧听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行礼道:“但凭娘娘做主。” 苏皇后出自护国公苏家,苏家是武将,让苏家人来帮忙倒也合情合理,并不显得突兀。 苏梓瑜看到叶旭尧没有反对就接受了,对这年轻人的好感又更多了一些,“如此你且去安排吧。” 叶旭尧告罪一声即离开苏夫人所在的暖阁。 晋嬷嬷忙遣走屋里的丫鬟,凑近苏梓瑜,“娘娘,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娘娘,这叶家可是宫里新上位的德妃的娘家,我们这样信任人家,会不会被其反咬一口?” 晋嬷嬷原本倒也不太担心,可现在叶旭尧所说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多想,谁知道叶家会不会为了德妃,对自家主子不利? 苏梓瑜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宫里的人事格局与她当初离开时有变化,这新上位的德妃估计是皇帝开来制衡高贵妃的,一个还没有生养子嗣的妃嫔并不需要太担心,该操心的应是高贵妃,而非她。 她当了中宫之名,有没有帝王的宠幸,这地位别人也撼动不了,只不过是内心膈应罢了,甭管她在不在,他依然是活得如此精彩,没少让后宫雨露均沾,随即绽开一抹讽刺的笑容。 “嬷嬷放心好了。”她道,“叶家归叶家,德妃与叶家不过是沾亲带故,严格说来算不得叶家之人,叶旭尧这人聪明得很,不会做那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再说现在还有辞弟牵制他。” 晋嬷嬷恍然大悟地看着自家主子,这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会让苏大爷前来,原来也不是全然没有防范的。 主仆俩的谈话,叶旭尧并没有听到,但不代表他猜不到苏皇后的用意,回房后在妻子的追问下,他也没有隐瞒全盘托出,省得她始终记挂。 “苏夫人这么做是不是不放心我们?”林珑也是一点就通,很快就意识到关键处,说不出来心上是个什么滋味,她是诚心与苏夫人结交的,哪怕带着小心翼翼,这份诚意也是不变的。 叶旭尧一把抱住她在怀,“别想那么多,她身处那个位置,这样安排无可厚非,若不是你因缘巧合与她接触上,只怕也入不得她法眼。” 这话林珑不是第一次听丈夫提及了,这次的感受更为深刻,活在深宫里的人总会有更多的戒心,再说他们还与德妃有着牵扯不清的亲戚关系,苏夫人能这般对她已经是很出格的行为了。 她苦笑了笑,“我还真想去表个忠心,对你那位德妃表姐,我可是从来没喜欢过,厚脸皮的女人,得陇望蜀,也不怕连累了家族。” “谁喜欢她了?”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没事别提她来扫兴,她的脑子不太好使,被圣上用来平衡后宫倒也好用,与其押宝在她身上,还不如选择苏皇后。” 林珑对于认定的人不太喜欢算计,毕竟老是算计来算计去的,心也累得慌,此番听到丈夫的心底话,不由得俏脸严肃起来,搁以前他是不会与自己说这些个,算来他俩的夫妻关系还是有了莫大的进步。 叶旭尧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扳着她的肩让她抬头看他,“我们家大业大,要把这爵位传承下去,不能像霍家那般猛然坍塌,就必定要费心神,娘子,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她必须要成长,毕竟男主外女主内,也有属于她应尽的义务,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他们的手中,将来还要传给儿子,再给孙子,世代相传。 林珑却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埋头到他胸前,心疼他肩上的担子不轻,“嗯,我明白的,夫君,我会努力当你的贤内助。” 叶旭尧轻抚她的秀发,低头在上面落下一吻,“你年纪还小,这个不急,再说娘还没老,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给我生个小小世子。”大掌惯性地滑到她的小腹轻轻地抚摸着。 林珑笑着轻“嗯”一声,“生完这个,我再给你生,不会让人笑话你娶我一人就子嗣单薄。” 她无论如何也要争这一口气,叶钟氏生了四个儿女,她可不想在数量上输给婆母,公爹算上庶出的就不只这人数量了,所以她心下也是卯足劲的。 叶旭尧听着她这似与谁斗气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他这小娘子怎么越看越可爱,“以前还说我笑你是母猪,这会儿你却上赶着当母猪?”忍不住打趣她一句。 林珑握起粉拳轻捶他一记,要不是听他说得沉重,她才不会道出这隐秘心事,“不要拉倒,怀孩子你以为容易吗?”噘着嘴眼看就要发小脾气。 “好了好了,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倒还计较上了?”叶旭尧打横抱起她放到大床上,自个儿把外衣一扯,躺到她身边拉过锦被盖在两人的身上。 入冬后天气冷了许多,林珑怕冷,身子一滚滚到他的怀里,抱着他火气十足的阳刚男性身躯,这才感觉到舒服,鼻子还微哼了哼。 叶旭尧换着她,双腿在被子下夹紧她微凉的双脚给她暖脚,“夜深了,睡吧。”随后将烛光弄熄。 林珑靠在他的胸前,突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就着夜色看他并不明显的脸部轮廓,“会不会有危险?” 叶旭尧听着她紧张的声音,轻抚她的背部安抚她道:“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我还没有看到儿子出世,舍不得离去。” 林珑相信他的话,可不代表不会担心,手往上摸到他的脸庞,凑上红唇就去亲吻他微凉的双唇,贴着他的唇要求道:“夫君,狠狠地亲我。” 叶旭尧自然乐意满足妻子的要求,很快就噙住两片朱唇,缠绵起来。 翌日,叶钟氏起程回去城里,叶旭尧与林珑相送。 “都不要送了,回去吧,尧哥儿,你娘子有孕在身,要好好照顾她,听到没有?” “娘放心,儿子必会侍候好她。” 林珑听到丈夫的答话,俏脸一红,这话能说吗?没有一个当婆母的会喜欢听到儿子说侍候儿媳的话,悄然看向叶钟氏,好在叶钟氏没有变了脸色,她方才心下稍安。 “你知道就好。”叶钟氏道,现在儿子再重要也不及宝贝金孙,所以她对于儿子的话并没有太多的介怀,若搁在平日,少不得要训上几句,吩咐林珑几句,这才由绣缎扶上马车,坐稳后,拉起车窗帘子,“回去吧,天冷,别冻着了。” 叶旭尧和林珑都答“知道了”,却站在原地目送马车驶远,林珑还朝叶钟氏挥了挥帕子。 在丈夫扶着她转身回去之时,她有几分惆怅地道:“夫君,我开始有点想家了。” “那等这事了了,我们也回家吧。”叶旭尧在这件事上自然惟妻子马首是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伸手将她的氅衣拢好,“你的冬衣都是赶制出来的,过两天,再让他们赶制一批出来,这京城的冬天比苏州冷。” 林珑两手抱紧他的胳膊,“有你就不冷了。”反正冬天衣服穿得多,做些亲密的举动也不会太显眼。 叶旭尧闻雅音知其意,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让她脸红的话,“想我天天晚上睡在你身边给你暖身子就直说,我还能不先紧着你?” 林珑果不其然“刷”的一声又脸红起来,这人真坏,现在什么荤话私下都敢说,以前还道他话少,原来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更别提在房事上他撩拨她的那些个话,思及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我又没说什么,你想到什么连这里都红了?”叶旭尧明知故问地轻捻她红红的耳朵。 这耳朵被他一捻很是敏感,林珑忙拍下他的手,瞪他一眼,“别闹。” 叶旭尧似乎很有兴致调戏她,夫妻俩在走回主屋时一路上都少不了笑闹几句。 “怎么一大早就亲热上了?”苏梓瑜刚好站在廊下,看到年轻夫妻恩爱的场面,不由得打趣起来。 林珑忙撇下夫婿,走到苏夫人的身边给她行礼,“夫人怎么也这么早?” “睡不着,不如起来走动走动。”苏夫人道。 叶旭尧在人前一向是冷清的样子,有外人在,自然不好再撩拨自家小妻子,翰苏夫人做了一个揖后,他与她对视一眼,交换一个彼此知晓的眼神,很快就离开去处理要事了。 苏夫人拉林珑进屋,“你婆母走了?” “刚走,家下事多,她也不可能老在外面不回去主持。”林珑诚实道,“苏夫人喜欢吃什么?我让她们备早膳。” 苏夫人倒是不急,反正刚起来她也没什么胃口,还不如与林珑说说话。 绿姨娘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姑娘与那位尊贵的苏夫人共同吃早膳,对于这场面她乐于见到,自家姑娘能有这造化真不容易。 苏夫人看她一眼,问她用早膳了没有? 绿姨娘忙摆手,表示用过了,与这气势迫人的苏夫人一块儿用早膳,她怕会吃得不安宁。 苏夫人也不强她所难,而是很优雅地吃起了食物。 林珑忙招呼绿姨娘坐下喝茶,看到自家二娘坐在一边拿着篮子里的小衣物做起来,忙道:“二娘,现在做这个还早了些?”做这些个费眼力,冬天屋里的光线不太好,她怕绿姨娘伤眼。 “不早了,你怀孕都两个来月,早准备早安心。”绿姨娘笑道,她现在一想到再等七八个月就能有小孙子抱,这嘴都要笑歪了去。 苏夫人闻言,看了眼这其实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看起来却有差别的女人,这女人倒是有情有义,只可惜却是这么个出身,死后注定进不了林氏宗祠。 林珑看到二娘高兴,也就没再劝随他去。 在绿姨娘到厨下给她备补品的时候,林珑一边吃蜜饯一边似漫不经心地提及德妃,她不希望因为那个对她并不友善的德妃而影响了她与苏皇后的关系,所以有些事还是越早澄清越好。 苏梓瑜看林珑吃蜜饯吃得很尽兴,她突然也很想吃起来,所以也伸手捻了一颗吃起来,边吃边品评,“这德妃,说实话我并不太看在眼里,你们也无须担心我会误会去,没子的妃嫔走不了多远的。” 林珑想着她所说的话,突然坐正身子,“苏夫人,您就没想过报复回去?” “怎么没想过?”苏梓瑜脸色突然一冷,“只是一想到死去的子女,这心就无法平静,所以我才会自欺欺人地暂避出宫,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心贪得无厌。” “我此时倒是想到最真切的一句话,说来夫人莫要见怪。”林珑道,看到苏夫人微点头示意她说出来,她这才大胆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苏梓瑜的神色一僵,其实她出阁的时候,父亲就提点过她这句话,那会儿的也耽于情爱,如何还能记得这样一句凉薄至极的话?如今再听,恍如隔世。 “小夫人倒是让我一时之间茅塞顿开。”她道。 林珑笑了笑,“其实苏夫人心底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小妇人的话点醒夫人。” 与丈夫一样,她也想押宝在苏夫人身上,苏夫人若能生下嫡子自然好,若不能,哪位皇子继承大统,以孝治国也必须要尊敬她这位母后皇太后。以她对苏皇后的了解,若她有心要争,必定能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人重情,才没能做出更狠辣的事情来。 苏梓瑜闻言,莞尔一笑,林珑的性子中正平和,并不尖锐,或许她喜欢的就是她这性子。 外面的寒风吹刮大地,屋里的人却是畅谈起来。 在叶旭尧秘密会见苏家的大爷苏辞的时候,高志也秘密到了叶家别庄附近,望着宁静的庄子,他的表情还是严肃无比,林珑就住在那儿,与他相隔并不太远,但他却是无法触及她。 “爷,我们暗中已查清苏皇后的行踪,她再过两日就会起程回红叶山庄。” 听着下属的禀报,他的眉间一皱,“红叶山庄的路查清没有?” “已经查清上山的路,爷,选在红叶山庄动手吗?其实现在这庄子没有太多人的把守,我们趁机奇袭倒也能一击得手。” 高志微摇头,“这行动不能暴露,我要的是制造苏皇后意外死在宫外的景象,而不是大张旗鼓地袭击庄子惹人起疑,你们最好给我切记。” “是,爷。” 高志这才眉头舒展,只要搬开苏梓瑜这块绊脚石,他长姐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中宫之主,而不是区区贵妃。 与高志一样,苏家自然要保自家的皇后,这不单单两个女人的较量,更是两个家族的明争暗斗,谁也不可能退让一步。 两日后,苏梓瑜穿了件橙红五彩凤凰团绣立领衫子,下着一条黑红两色的凤尾裙子,在门前与林珑告别。 林珑微有泪意,“夫人珍重,我过两日再与夫婿去叨扰。” “好,我等你来。”苏梓瑜上前轻轻地给她按了按眼角的泪水,“傻孩子,哭什么哭,我们很快就能会面了。” 林珑这才破涕为笑,“倒是让夫人看笑话了,这儿到山庄也有些路程,夫人还是起程吧。” “嗯。”苏夫人欣然点头。 “太太,风大,您还是戴上纱帽挡挡风。”绿素把纱帽递上。 苏梓瑜接过,系好在头上,这才与林珑挥手做别,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驶往庄外。 林珑在原地相送。 苏梓瑜的马车到了河边,弃车乘上小艇,穿过水路到达红叶山庄的山脚,弃舟上岸,许是归家心切,她的步子有些急躁,周围的护卫与侍女都默不吭声。 进了山庄,她没有多看,而是直接领头踏上那铁索吊桥。 红色的衣物在风中飘杨甚是醒目。 一把在寒光中闪耀的长剑猛然从山壁中飞出,直指吊桥上最为显眼的那名女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持剑人离苏梓瑜仅有寸许之地,侍女见状发出尖叫声。 ------题外话------ 有二更,约十一点左右。   ☆、第八十二章 焚心(二更) 狂风吹得吊桥左右摇摆,在山间看来危险至极。 高志看着那剑就要刺进苏梓瑜的身体内,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他挥手,示意手下放火将这红叶山庄毁于一矩,一不做二不休,自然不能留下任何的证据。 哪知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那一红红衣的妇人突然一把抓住铁索脚上一跃,险险避开刺过来的一剑,在另一个人补上去刺杀的时候,她的腿一个旋转,踢向那人,脚下一使劲,八尺男人被她一脚踢下吊桥,坠落在千米山涧当中。 妇人一个翻身,绣花鞋一落地,稳狠地落在铁索上,狂风吹掉她头上的纱帽,露出一张年纪的面容,这人哪里是苏皇后? “不好,上当了。”高志猛地一击掌,明明亲眼看到苏梓瑜上了马车的,怎么会换成她身边的侍女? 此时的红叶山庄危在旦夕,林珑却与真正的苏梓瑜攀上庄子最近的一道山坡,周围的护卫十分严密,凡是上山砍柴的庄户都被驱逐下山,也没人敢抗议。 林珑到底怀有二月有余的身孕,体力略有不支,好在香椽与如霞两人扶着她,这才堪堪跟上苏梓瑜的脚步,“娘娘的体力真好。” “我爹乃是武将,虽然自幼不许我练武,但是强身健体的活动也没少做过,这些年我也到处见识过名山大川,这体力就是这样练出来的。”苏梓瑜笑道,她喜欢这样到处旅行的日子,没有无形的枷锁让她喘不过气来,最后两年才定居在红叶山庄。 晋嬷嬷说她的身子之所以能恢复过来,跟她这样的旅行方式有关,或许吧,不过惟有她知道,这样一来,自己才能淡化丧子之痛。 爬到山坡顶,林珑眺望红叶山庄的方向,突然惊讶道:“怎么有烟?红叶山庄被烧了?” 那座山庄美轮美奂,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已入冬,这把火一起,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熄不了,她的心中有着深深的遗憾,那片留下他们夫妻足迹的红叶林怕是也保不住了。 连她都觉得有遗憾,只怕苏夫人的感触比她深得多吧?她猛然转头看向苏梓瑜。 确如林珑所猜,苏梓瑜的胸口翻潮汹涌,这曾经凝聚过她心血的红叶山庄被烧,似把她建筑给自己的龟壳也被除了去,她的不争,到头来连一座山庄也保不住,更遑论是人命? 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她突然放声大笑,半晌,笑声一收,“很好,既然你们不知死活地要逼本宫出手,本宫倒要看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好,很好!” 林珑听到那几个好字,突然感到背脊一凉,这苏皇后不争时看似温顺的小猫,只怕一旦她亮爪,就会让人发现其实这是一只食人的母老虎。 目光再看向那浓烟滚滚之处,她的心里不免有所担忧,不知道丈夫现在可安好?没见到他平安归来,到底挂心。 她没有做声,苏梓瑜也没有再做声,两人都静静地哀悼着红叶山庄的逝去,或许这也象征着苏梓瑜前半生的结束。 苏梓瑜转头看向林珑,“好在此时还有你陪着我,甚妙矣。” “我做不来什么,不过若夫人需要人做陪,我随时听侯宣召。”林珑笑道。 苏梓瑜突然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若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林珑一怔,她哪敢与皇子公主相提并论?“夫人折煞我了……” 苏梓瑜笑了笑,收回手,背在身后,此时她的身姿很是挺拔,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样子,如矩的目光盯视着远处高山上的滚滚浓烟,“这笔账本宫自会讨回来。” 林珑觉得那个派人来暗杀苏皇后的妃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她在唤醒一头沉睡的狮子,原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非要把这王者引回窝里,只怕知晓后恨得要咬紧绢帕吧? 此时的红叶山庄的山头起了火,风一吹,火势更猛,而高志却被人逼到悬崖边,他蒙面的黑巾早已被风吹去,持剑的他很自然对上追上来的叶旭尧和苏辞。 “原来是你。”苏辞咬牙切齿地道,“你们高家太过猖狂,居然敢暗杀当今皇后。” “别这么说,苏国舅。”高志就算面临此险景,他仍能微笑从容而定,双眼看向不苟言笑的叶旭尧,“没想到还是着了痕迹让你寻到,叶旭尧,你还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一是夺去他惟一看上并喜欢上的女孩,二就是此时此地逼得他退无可退。 “高志,我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在这里你逃不掉。”叶旭尧正色道,红叶山庄几个出口都被他派人暗中堵死了,这场较量终究还是以高家的失败为终点。 高志笑着摇摇头,摸了摸自己手中的长剑,“叶旭尧,你以为我真会让你们抓住当成证据带到圣上面前?那还真是想错你们的心,我高志身为高家子孙,并不觉得此举可耻,后宫也好,前朝也罢,不都是尔虞我争之地?你们有何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遣责我?” “高志,你别再叫嚣,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苏辞猛然举剑斜刺过去,他与高家誓不两立,就算没有实制的证据,他也知道两个外甥的死亡,必有高家的手笔。 “就凭你?”高志冷笑一声,身子一侧,与苏辞的剑相撞,激起阵阵火花。 叶旭尧没有参战,而是站在外围微皱眉,高志到底在想什么?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朝苏辞道:“苏国舅,拦下他。” 他的身形一闪,猛然冲向高志,目标明确地攻向他的腿部。 “哈哈……”高志大笑出声,双眼看向叶旭尧,“倒是让你看穿了,只是很可惜,你来不及了……” 在叶旭尧与反应过来的苏辞攻过来的时候,高志持剑从容地向后倒去,那是千米深涧,摔下去九死一生,这说法还是客气的,在大多当数人的认知中,这是必死无遗。 “高志,你卑鄙!”苏辞想要去把这罪魁祸首抓住。 “呵呵……哈哈……”高志掉下去的速度很快,可他的笑声还是传了上来,“死无对证,我看你们拿什么去圣上面前指证我高家?” “可恶!”苏辞握紧拳头狠狠地捶打在山石之上,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这高志宁可一死也要保全高家。 “他是高家的人,必然会高家着想。”叶旭尧拍拍苏辞的肩膀道,“这火快要烧到这儿了,我们也赶紧撤,免得变成山中熟物。” 苏辞的嘴角一抽,这叶旭尧不是冷死人的性子吗?没想到还是挺会说冷笑话的,猛然站起来把剑收好,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真的搜不到高志的尸首。” 叶旭尧看了眼那深不见底的山涧,没想到,高志会葬身在此,果然人生无常,“没了高志这条大鱼,那就只能尽量多抓几条小鱼。” 苏辞想想也是这样,连接这道天堑的只有一条吊桥,他们确实要快速离开才行,不然这吊桥的铁索被火烧上,他们想走也困难了。 这山中起火也让庄子里的人驻足围观,议论纷纷,不知道这是天灾还是*? 林珑与苏梓瑜从那道山坡下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两人都显得有几分意兴阑珊。 林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子,打开拈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想到那在苏梓瑜也吃了不少,遂转头看她,“苏夫人要不要也吃一颗?” 苏梓瑜本想拒绝,只是在闻到那股酸甜气息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流口水想吃,遂也没有拒绝,自然而然地捻起一颗吃起来,这够酸,但却很带劲,她越吃越觉得有味道。 林珑看苏梓瑜酸得眯眼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苏夫人,只怕不知道的人看你吃蜜饯的样子,只道你身怀有孕呢。” 正要再吃一颗的苏梓瑜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有几分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那厮真的那么突然就在她肚子里播种了?她这么容易就赌输让他如愿了? 皇宫里的某人猛然打了几个喷嚏,身边的宫女太监如临大敌,请示要不要去传太医诊脉? “朕没事。”朱翊没好气地挥挥手,他只是鼻子痒痒地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罢了。 “皇上最近操劳过度没能好好纾解,并且好久没有翻后宫的牌子,不若今儿个夜里翻牌子吧?”身边的老太监建议道。 朱翊闻言一愣,自打那天与皇后被翻红浪一夜后,他确是有段日子没踏足后宫,主要是他没那个心情,此时倒也没有全然排斥,“嗯,今晚宣高贵妃侍寝吧。”他也许久没有见过那几个孩子,还是去看一看吧。 “是。”老太监应声退了出去,一出去,忙让小太监去给高贵妃通风报信,他掂了掂袖子里的银两,这高贵妃出手就是阔绰,不似那德妃小气得很。 此时的苏梓瑜被林珑这么一揶揄,不好意思再吃那蜜饯,看到林珑不解地抬头看她,她只能扯了句,“太酸,酸得我牙疼。” 林珑只好做罢,现在不带酸的她都吃得不起劲,不过这是个人喜好,她也没有必要勉强别人与她一样。 入夜后,她等到心焦,才等到丈夫的归来。   ☆、第八十三章 奔至 站在廊下的林珑在寒风中猛然煞住脚步,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向她走来,不禁红了眼眶,顾不上身边还有打着灯笼的侍女,猛然冲到他的怀里,抱紧他,抱怨道:“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等得有多心急……” 叶旭尧伸出一手揽紧她的娇躯,另一手轻抚她的秀发,“急什么?又不是去了不回来。” 林珑抬眸瞪他一眼,丈夫出门,哪有做妻子的不担心的?总要看到人平安归来,这心才能归于实地,正想再说他几句,闻到他身上有烟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又紧张起来上下抚摸着,“你受伤了?” “没有,这都是对方的血。”叶旭尧忙安抚她道,从来没想过妻子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这让他保护欲迅速上升,若不是人多,真想没顾忌地吻上她的朱唇。 林珑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没受伤就好,正待要再问他几句,却听到有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 “叶世子,这是你夫人?” 这声音她没听过,从丈夫身边探头看去,看到夜色中的男子长得十分高大,脸型方正刚毅,眉眼间却与苏夫人略有些相似,除了这点外两人无一相似的地方。只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这是苏皇后的亲弟苏辞。 叶旭尧微点头,“正是。”回头看向妻子时眼里闪过一抹宠溺的光芒。 “苏世子。”她行了一礼,唤了对方护国公世子的名号,而没有用他的官职来称呼他。 “叶夫人不用多礼。”苏辞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娇俏的小妇人,这年纪还真小,只比他长女年长些许,当然他比叶旭尧要年长一些。 “稍事休整一下再向娘娘汇报吧。”叶旭尧道。 “那是当然。”苏辞忙附和一句,今晚与叶旭尧的初合作,他还是很满意的。 “苏世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厢房了,你也先去休整一下,我赶紧让人上饭菜。”林珑身为此处的女主人,自然要处理待客事宜。 叶旭尧却是在她说完后,不待苏辞再说话,就拉着妻子先回去了,这里那么冷,林珑抱着都是凉的,还怀着孩子就敢站在这么久,他免不了既担心又恼她。 苏辞站在原地看着那对年轻夫妻离场,不由得摇头想笑,看不出来叶旭尧那等冷情的人也有这一面,回头简单地吩咐休息事宜,就随着打灯的钟福到那备好的厢房梳洗。 林珑被他半拉半抱着离开,脸色嫣红,好在夜色里面看不真切,“你怎么了?被人瞧见多不好……” “既然知道不好,那你还在廊下等我?也不顾一下自个儿的身子。”叶旭尧板着脸道,“万一冻着伤寒了,我看你怎么办?” 林珑噘起嘴,“我有多穿衣服,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拐了个弯,叶旭尧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穿了这么多怎么摸起来还是凉的?以后不许再这样。” 林珑嗔他一眼,脸转到一边去不搭理他,可为了平衡还是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 叶旭尧看她这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两人一回到屋里,就转到浴间,那儿早就备好了热水。 林珑挣扎着想下地,“你放我下来,我侍候你洗澡。”她不可能真生他的气,顶多呕气一阵子就会缓和过来。 “别动。”叶旭尧制止她的举动,动手交她身上的氅衣扯下来,再把冬衣脱下,很快,她就被扔进澡桶里面。 林珑来不及抗议,热水侵袭进皮肤,顿时舒适得只想轻哼,反正扔都被扔进来了,她也就不抗议了。 “坐过去一点。” 听到丈夫的声音,她很快就给他让开了地方,只不过这澡桶不大,他一坐进来,两人还是挨得挺近的。 叶旭尧看了眼她泛着粉色的肌肤,这才放心地扔一条澡巾给她,然后就转了个身子背对她,示意她给他擦背。 林珑嘴角一抽搐,认命地拣起那条澡巾,上前给他搓背,本想报复性地犯犯一搓,随后到底心疼自家男人,还是力度适中地认真给他擦背。 叶旭尧享受妻子的服务,甚至舒服得轻哼一哼。 林珑的俏脸又忍不住红透,这不是在诱惑孕妇吗?正情思迷离的时候,却听到丈夫道:“高志掉落千米深涧当中。” 她的动作一顿,瞬间把迷离情思扔到了爪哇国,“前来刺杀苏皇后的是高志?还有他真死了?” 她记得红叶山庄的地形,这么高的地方掉落下去,焉能有命?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做如何想,她与高志没有什么交情,在苏州时这人更没给她留过好印象,但上回他宁可弄伤自己也何全了她,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他自然心存一份感激。 叶旭尧久侯不到妻子的动作,转身看她,只见她柳眉轻蹙,情绪有几分低落。“他死了,你就那么难接受?” 林珑听出丈夫话音里面的不悦,忙伸手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我是人又非草石,好歹也算相识一场,听到他的死讯,哪能半点触感也没有?你有什么不高举的?我的你都是你的。” 叶旭尧很想说她强词夺理,不过还是伸手揽紧她仍未显怀的腰肢,“没什么好难过的,如果他得逞了,你喜欢的苏夫人可就没法活命了。” 林珑的神情一僵,这样的结果她并不乐见,为什么大家非要站到彼此的对立面?“只能说高志有这下场是咎由自取,除却这点,他人虽风流却不下流,倒也不是坏人……啊……你咬我干什么?” 她忙捂住耳朵,没想到他低头去咬自己的耳朵,顿时控诉地看向他,真是过份,很疼的,他不知道吗? 叶旭尧不高兴地看向他,“他在你心目中就这么好?” “无理取闹。”林珑推开他的胸膛,就要从澡桶里面起来,她与高志并无特殊的情谊,犯不着为他难过,他就这么编排她? 叶旭尧长臂一伸抓她回来跌坐在他大腿上,“这就不高兴了,真小气。” 林珑气不过,转身在他的肩膀处重重一咬,只是她咬酸了牙齿,也不见男人有丝毫的皱眉,明显不痛,顿时又气不过,“你快放开我。” “不放。”叶旭尧压她在澡桶壁上,倾向吻上她被热气蒸得红艳不已的嘴唇,这是他今晚一见到她就想做的动作。 林珑原本推拒他,最后却是忍不住双手圈紧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他。 两人洗这鸳鸯浴洗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在水已经不热的情形下才舍得踏出来,叶旭尧先给妻子穿整齐衣服,这才打点自己的穿着。 匆匆用了膳食,叶旭尧站起来轻抚她的脸颊道,“你先睡,不用等我,我过去苏皇后那一趟。” “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林珑舍不得与他分开,担心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见着人,哪能睡得着?看他不想答应,她抱紧他的铁臂,“没有你,我哪睡得着?” 这话满足了叶旭尧的大男子主义,定定地看了她俏丽的容颜半晌,这才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想去就一道去吧。” 林珑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最好了。” “现在才知道吗?”他忍不住逗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林珑斜睨他一眼,“我们初见面的时候,你不知道你有多惹人厌……”看那样子是打算翻旧账。 叶旭尧想到初见时这丫头暗地里把泥水弄到他的衣摆上的往事,这睚眦必报的小丫头,顿时回敬一句,“彼此彼此。” 当然少不得要惹来妻子不满的粉拳,他却是大笑地出声。 林珑很少见他这样笑过,顿时不由得看痴了。 “回神哪。”他轻弹她嫩滑的脸蛋。 林珑恼羞成怒,顿时不打算再理这人。 叶旭尧低低一笑,抱紧她开始哄她。 夫妻俩到达苏皇后的住处时,叶旭尧这才松开妻子,正了正面容,示意侍女掀帘进去通报。 侍女还未有动作,苏梓瑜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是叶御史吗?进来吧。” 叶旭尧这才迈进正房里面,林珑紧随其后。 一进到暖阁,暖气袭来,就看到苏梓瑜坐在罗汉床上,面色紧绷,明显已听到弟弟苏辞的禀报了,苏辞一看到夫妻二人,忙点头致意。 苏梓瑜原本神色不太好,看到林珑时,却笑了出来,招手示意她到她身边坐下,“这么冷,你还过来做甚?没冻着吧?” “没有。”林珑笑道,“还好。” 苏梓瑜摸摸她的手,忙又命晋嬷嬷上甜汤给林珑暖暖身子,忍不住又说道,“都让你别担心不要在廊下等他们,你还偏要过去,差点冻着了吧?有了身子更要好好爱惜身子,才能生个健康的孩子……” 这些话,叶旭尧和林珑不太陌生,毕竟苏梓瑜对怀孕的林珑挺紧张的,或许是移情作用吧。 苏辞倒是看得睁大眼睛,他家长姐其实不是太好相处的人,对他的子女也没有对这叶世子夫人这般关怀,真不知道这小妇人什么地方这么合长姐的眼缘? “我们抓到的人有限,这回高家派出来的都是死士,没能抓到高志是一大遗憾。”叶旭尧行礼后坐下来道。 “当时若能阻他跳下去就好了,这人真是狠,不但对别人,对自己更是。”苏辞握紧拳头,“事后我立即派人到深涧下去寻找,现在还没结果,若能见尸也是好的。” 林珑闻言,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见了尸体,高家就更加无可诋赖,离倾覆就不远了,只是她能想到的,高志同样也能想到,这人也不知道真死了没有? “把通往外界的地方都派人把守,如果发现可疑的人都要抓起来,本宫不打算放过任何的珠丝马迹。”苏梓瑜沉脸道。 叶旭尧和苏辞都起身称“是”。 皇宫,高贵妃早就接到了今夜侍寝的消息,不但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给那几个孩子也清洗一遍,把最好的衣物穿上,为了展示贤妻良母的一面,她对别的妃嫔所生的孩子还要好过自己生的。 此时看到自己所出的皇七子正讨得帝王的欢心,脸上顿时也洋溢着笑容,皇七子是她的长子,年方九岁,比大女儿永安公主小上约两岁,最小的孩子是皇十子,方才五岁。 她比苏梓瑜迟进宫,当然她在生永安公主之前,也有两子没养住,这也成了她的心病,后来费尽心思才养住了大女儿永安公主,再生的两子也能顺利养住,算来,现在皇帝成活的孩子中,她生的最多。 “皇上累了,你们也别在这儿烦他,赶紧跟嬷嬷回去歇息。”她上前道。 “母妃,儿臣还有话要与父皇说。”皇七子道。 “有什么明儿再说,现在可不许闹你父皇。”她朝儿子严肃道,看得出来皇帝今天的心思不在,她可不能让儿子惹怒了皇帝,这样得不偿失。 朱翊道:“听你母妃的,赶紧去睡吧。” 皇七子这才起身告退出去,其他的皇子皇女也被嬷嬷带下去,没一会儿,只剩下皇帝与高贵妃两人。 “你照顾这群孩子也辛苦了。”朱翊看向高贵妃道,这女人有成府,不过对待他的孩子尚算不错,这也是他认可她的一面。 “这是臣妾应尽的义务。”高贵妃上前靠在皇帝的胸前,趁机伸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地引诱着。 朱翊的眼眸加深,一个翻身压她在罗汉床上就需索起来。 高贵妃的脸颊泛红,皇帝在床笫之事上甚为勇猛,与他做那档子事其实还是挺享受的,思及此,她的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微微吟哦地助兴。 朱翊的身体很兴奋,只是看到高贵妃这沉迷的样子,不由得想到那一夜的苏梓瑜,心头百般不是滋味,一个翻身,他躺到一边去。 “皇上?”高贵妃久侯不到他的爱抚,衣衫不整地侧身想要去勾引出他的情趣,今天的皇帝很反常,微沉的眼眸掩去她心中的猜疑。 朱翊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屋外传来匆匆地脚步声,“皇上,出事了。” 朱翊猛地自罗汉床上弹起来,“爱妃,朕有事要处理先行回去,你且安睡吧。” “皇上。”高贵妃想要挽留他,毕竟她现在的年纪真的也很需要男人的慰藉,他的女人多,能给她的时间有限,只不过一瞬间,她就不再坚持,而是善解人意地滑下罗汉床蹲下来给朱翊穿上龙靴。“皇上有事先去处理,别忘了臣妾即可,臣妾永远在这儿等着皇上。” 与苏梓瑜相比,高贵妃更懂得示弱,更能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 朱翊看着她温顺的侧脸,还是伸手抚了抚,“朕记下了,哪天再翻你的牌子吧。” 高贵妃暗地里不满,脸上却是大呼谢主隆恩。 站在一旁恭送皇帝离去,在看到这伟岸身影的男子离去后,她脸上的温顺就收了起来,把衣襟拉拢好,努力压下对*的渴望,转身折进内室,低喝道:“来人,赶紧去问问有没有三爷的消息?” 朱翊紧急离去,估计还是与苏梓瑜有关,她咬了咬指甲,今晚皇帝突然翻下她的身子八成是想到了苏梓瑜,她顿时咬紧下唇,心里嫉妒得难受,这女人就算不在宫里也能左右皇帝的情感。 “是,娘娘。”亲信立即去行动。 “苏梓瑜,你最好给我死掉。”高贵妃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 匆匆步出高贵妃寝宫的皇帝,这会儿才厉声道:“讲。” 他在苏梓瑜的身边安插有亲信,一等苏梓瑜有孕,他就去接她回宫,这会儿他掩下心里的期待,扳指一算,就算那天夜里怀上了,现在只怕还没有诊出脉象来,应不是这回事,内心不由得忐忑起来,面容更形严厉。 “皇后娘娘遇刺了。”那名前来禀报的太监道。 朱翊突然眼睛微眯,不善道:“你说什么?” 那名太监怕触怒龙颜,但仍然还是把消息再重复一遍。 比皇帝晚一步,高贵妃就接到了弟弟高志掉落山涧的消息,当场跌坐在椅子里,她的亲弟高志死了?怎么可能? “你们有没有查清楚?志弟怎么可能会死?不会的,绝不会的。”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却已是泪流满面,她没想到会害死亲弟。 “娘娘,节哀顺变,只怕……怕三爷凶多吉少,老太爷和老爷都已经派人去秘密搜寻了……” 高贵妃听到这里,颤抖着手去摸茶盏,端起大灌了一口凉茶水,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拿帕子抹去泪水,她很快就想明白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苏家不会坐视不理,必定会阻挠他们搜救的行动。 “你给老太爷传令,要尽最大的力量把三爷救回来。”到了最后,她更在乎亲人的安危,“至于善后,本宫会想。” “是,娘娘。” 高贵妃握紧手中的茶盏,弟弟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她会自责一辈子。 翌日清晨,苏梓瑜不意外迎来这访客。 她刚梳洗完吃早膳,看到匆匆赶来的洪兴帝朱翊,放下刚喝的粥碗,“皇上不用上早朝吗?” “你怎么样了?”朱翊上前拉起她开始检查,上下左右看了几圈,确定没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还会担心臣妾的安危?”苏梓瑜冷笑地道,她的不幸都是缘于他。 “你说的是什么话?朕何时不担心你?”朱翊感到一阵心寒,顿时吼了一句,她居然如此怀疑他的用心。 苏梓瑜掏了掏耳朵,“皇上别大喊,臣妾能听得到。” “你!”朱翊顿时气结,这女人都在想什么,遂想到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朕回去。” 苏梓瑜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还嫌没有害死我?” 朱翊危险地瞪她一眼,越说越不像话。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是偶然才遇到刺杀吧?这摆明了就是有人针对我,她看不得我好罢了。”苏梓瑜冷声道。 “梓瑜,朕跟你说过,没凭没据不要轻易定他人的罪。”朱翊道,他也是在后宫长大的,自然知道里面的女人都不是善茬,“如果有证据,朕会替你出气。” “当真?”她挑眉。 “你给时间朕去查这事,梓瑜,朕怎么会想要你死?在宫外毕竟不如宫里安全,朕鞭长莫及,时刻都要为你担心。”朱翊两手握着她的肩膀道。 “我们的赌还没有分出胜负呢,等分出后再说也不迟。”苏梓瑜拒绝他的提议,现在还不到时候,若能真怀上,她就有更多的筹码与他谈,至少不能放高贵妃再逍遥。 朱翊皱紧浓眉,他是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为什么时时都要固执成这样? 皇帝到来的消息,林珑很快知晓,起床后就忙着下菜单子,这接待皇帝可不是小事,马虎不得。 叶旭尧看她认真的样子,忙道:“随意些即可,有苏皇后的人在,轮不到我们的侍女去侍候皇帝,你别太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林珑拍拍胸脯道,“我听闻有一年德妃归省,王太师可是把府里翻新一遍,还给德妃重新再建了一座园子接驾,我们家现在可是帝后齐聚,哪敢怠慢?再重建庄子是来不及了,可好好招待一翻还是可行的。”用手在脖子划了划,“我可不嫌命长。” 叶旭尧觉得他家娘子真是个活宝,一把抱她起来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这又不是下了旨要宿在我们庄上,人家是微服出来的,自然不喜欢大张旗鼓。” 林珑细思好像也有道理,不过想归想,其他方面她还是尽量做得尽善尽美。 朱翊只停留两天就回去了,同样没能强迫苏梓瑜回宫,不过这次约定好了,过些日子她要住到别宫去,那儿的安全性比这里好。 苏梓瑜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她毕竟在这儿叨扰林珑有段时间了,而且她的身份也搁在这儿,只怕知道她行踪的人越多,前来找麻烦的人也就越多,还是没有必要连累林珑。 和离后,权美环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娘家毕竟不是能久住之地,父母在时尚好,不在后,只怕要看哥嫂的脸色。 带着侍女去园子里剪上几枝新鲜的菊花,却听到花丛中有人在碎嘴。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同样十一点过后再更。   ☆、第八十四章 碎嘴(二更) “三弟妹,你说这姑奶奶和离了,婆母有意还让她再嫁吗?”权家二房夫人权苟氏一面道,一面杨起脖子指着其中一朵开得最灿烂的菊花,示意侍女剪下来。 三夫人权徐氏挥了挥帕子,好似感觉到热气似的,“谁晓得呢?我这几天都在打探婆母的口气,你说都这把年纪了再和离,还有谁要?这都是第二嫁了。” 权苟氏一听脸色顿时难看,压低声音道:“她若没有去处,将来指不定还要落到我们头上来供养,你说这算怎么一回事?我看她就厌烦,霍家倒霉了,她就赶紧抽身,这点换成你我都未必做得到。” “可不是?那霍家出事后,也就她提出和离了,别人可没有,大不了娘家接济一二,日子能过得去不坏就行了。”权徐氏不屑道,“我听说那霍老夫人现在过得比猪狗还惨,屎尿都在床上,那曾经的霍伯爷哪会照顾人?住间茅草屋里四面透风,哪得奴仆侍候老娘?其他的兄弟又摊手不理,直说这是大房惹回来的灾祸,大房自个儿解决,你说这人往日有多威风,这会儿就有多落魄,估计这霍周氏活不长了。我们的姑奶奶啊,还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 “那霍周氏往日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主儿,我若是她儿媳妇我也不侍候。”权苟氏道,似想到什么又转头道:“你说让她回林家如何?反正别在权家再待下去了?将来摊到谁头上都不是好事。”权苟氏眼睛一亮道。 “这说的倒没错,就怕林家不肯要回她。”权徐氏倒没有自家二嫂乐观,“你这说法,婆母与公爹早就想过了,可探过那林栋的口风,似乎不大好,你没看到婆母都愁了几天吃不下饭。” “难道就让她到时候来祸害我们?”权苟氏越说心头越不是滋味,这将来分家,大房占大头那是肯定的,不论庶子,三房嫡子,她这一房居中,老三那一房自有婆母偏爱,怎么算她都不会分得太多,一想到若要摊上个姑奶奶,她这日子还怎么过?想来就心烦。 “二嫂,你也别急,兴许人家还不要我们养呢?公爹婆母一向偏宠她,有好的都会给她,你呀又何必担心她会到你家去?”权徐氏眼眉一掀道,“再怎么摊也摊不到你的头上。” “哎,三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权苟氏立即暴跳起来,这三弟妹怎么说话越来越不是味儿。 “姑奶奶。” 权苟氏正待要发作,却突然听到三房的权徐氏喊了一声,她背脊一凉,忙回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一脸苍白的权美环站在两人的身后,这姑奶奶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顿时心下叫糟,怪不得这三弟妹临时改口,原来是看到这姑奶奶过来,也不知道她听去多少? “姑奶奶,你也来剪菊花啊?我那边剪好了,我给你送去。”她忙补救,得罪小姑子是很不划算的一件事。 “不用。”权美环一脸的悲愤,她回家来住不过一段时日,她们就在背后编排她,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这让府里的下人如何看她?“你们放心,我就算乞食去,也不会要你们养活。”说完,她抽泣掩帕离去。 “哎,姑奶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了去……” “对啊,姑奶奶,你可别想歪了,这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权苟氏和权徐氏对视一眼,心知这会儿水洗不清,也不知道婆母会如此动怒? “二嫂,都怪你,什么话都敢说?” “哎哟喂,三弟妹,我看说得最多最起兴的就是你……” 两人当即又互相指责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权美环哭着回去她暂住的院子,素手把门帘掀开撕下,扑到床榻上痛哭不已,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哭得久了,一时又岔了去,晕倒在床上。 “姑奶奶?”蒋嬷嬷忙上前去扶住权美环,赶紧掐人中,可也不抵事,急着忙让侍女去把老太太请来。 权萧氏听闻,当即从床上蹦起来,趿鞋就赶往女儿所住的小院子,沿途还不忙发作奴婢,要她们把那几个儿媳妇都找来,她倒要看看她还没死,她们就敢造反了? 看了眼破碎的门帘,她不悦地吩咐道:“傻站在这儿做甚?赶紧拿新的来换啊。” 小丫头领命出去。 她这才赶往床边,刚好看到女儿幽幽地睁开眼睛,于是凑上前,“美环?你见哪儿不舒适?别瞒着娘……” “娘……”权美环猛然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让权萧氏的心都碎了,当时把女儿从牢里接回来时她也未曾如此痛哭过,要她与霍堰那厮和离,她虽不愿,但最后还是听了劝,没去跟霍堰吃苦,这会儿怎么就哭得那么凄凉? 她一把抱住女儿,给她拍背,“我的儿啊,你受了什么委屈,跟娘说,你娘还没死呢,哪能由得别人欺到你的头上?” 权家几个儿媳妇一踏进这门里就听到了权萧氏的话,尤其是嫡出的那三个面色都不大好看。权苟氏和权徐氏心中有鬼,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权吕氏是长媳,到底踏上前去,“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权美环看到嫂子和弟妹都在,顿时凄凉道:“我不用你们养,大不了我……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我的儿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权萧氏忙阻拦,她如何能舍得女儿到庵里吃苦?回头朝几个儿媳怒吼,“你们谁说了混账话,都给我站出来。” 权吕氏也一脸怒火,怒看向几个妯娌,明知这姑奶奶是婆母的心头肉,还敢在她头上拉屎拉尿,这不是找罪受吗? 权苟氏与权徐氏两人拖拖拉拦地站出来,互相指责了一通推卸责任,气得权萧氏将这俩儿媳妇训斥一通,兼到祠堂罚跪。 大家好生安抚了一番,权美环这才止啼,但她身子弱,这一次痛哭兼之火气攻心,当即就病倒了,府医急忙来诊脉,开了几剂清心降火的汤药。 权衡这老爷子一回府就听说了这事,忙赶到女儿的院子,闻到屋里的药味,顿时也火冒三丈,严厉地看了眼大儿媳妇,他这老头子还没死,就敢嫌弃他的女儿。 “爹。”权美环弱弱地唤了一声。 权衡应了声,不过脸色也很难看,这局面归根到底还是妻女两人的错,挥手让大儿媳妇出去,这才一掀衣袍坐在床边的绣凳上,“你最好的出路就是回林家。” “我也想回去,毕竟琦姐儿和栋哥儿还小,也要我照顾,可他们不肯,尤其是珑姐儿,这孩子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权美环幽幽地道,大女儿估计是把她恨上了,宁愿喊一个妓子做二娘,也不肯让她这亲娘回头。 “这事我啄磨过了,老头子,林家在京里还有人,我打听过三房一家子就住在这儿,现在二房的林白氏也在,我们既然说不到珑姐儿姐弟仨,就让他们自家人的去说。”权萧氏道。 “这……不妥吧?”权美环面有疑虑,当初这些叔婶就欺负过她的女儿,如今女儿哪会听他们劝? “没什么不妥?”权萧氏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我也恨极这两家人欺负珑姐儿姐弟仨,可现在惟有林家宗族站在你这一边,你要回头就不是难事。” 权美环咬了咬帕子,她这会儿是真心想要回去,霍堰不是良人,儿女才是最靠得住的,当初她那个傻啊。 权衡摸了摸胡须,这事他不大同意,拿宗族压林珑,这强扭的瓜不甜。“珑姐儿当初答应过我,等她回京我再与她细说,她必不会食言。美环,你且安心住着,只要你爹你娘活着,就没人敢赶你走。” 权美环哭泣地点点头,对于长女会同意她回归林家的事情,不大抱希望,她太了解这女儿的性子了,争强倔强偏又心思活络,看她成亲后在叶家的生活即可知。 权衡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权萧氏看到人走了,这才道:“不开化的老头子,美环,你放心,娘害了你一次定不会再害你一次,这次将一切导回正轨,你也可以安心过日子。等将来栋哥儿出息了,你也能熬出头。” “但愿能有这么一天。”权美环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这娘家不是久待之地,她总得要找个安生立命之地才好。 林珑此时在庄子里却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去,在这儿住了些日子确有不舍,哪怕期间发生了很多令人唏嘘的事情,有苦有甜,她一面指挥丫鬟收拾东西,一面细细地品味与丈夫一起的甜蜜时光。 正在这时,匪鉴拉着香椽进来猛然跪在她面前,香椽还不安份地扭动着手臂。 “这是怎么了?”林珑诧异地道,这两人闹哪出?她虽然与这些个侍女没有培养出什么姐妹之情,倒也不是全然不关心,香椽与匪石私下来往的事情,她可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就等他们到她面前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哪知等到的却是匪鉴? “小的要即香椽为妻,请大奶奶成全。” 匪鉴一句话,林珑正拈起的蜜饯顿时掉到地上,这匪鉴直奔主题太出乎她的意料?   ☆、第八十五章 婚成 香椽忙道:“大奶奶,您别听他瞎扯,你松手,我不嫁你……” “你不嫁我,还能嫁谁?”匪鉴严厉地朝她道,很想问嫁匪石吗?他若要娶她早就会来与大奶奶提,谁不知道大奶奶心善仁厚?必不会在这问题上刁难他们。 林珑看他们俩不像是私下谈妥婚事的样子,反而像是匪鉴的一头热,就算是下人也不能胡乱配成对,这个她早已跟这些年纪大的侍女说过,互相看对眼后就来与她提,她必定每人备上一份嫁妆,体面地出阁。 如今香椽是头一个来提及婚事的,却又像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但匪鉴一吼,她又微垂头不吭声,这默认得也很是可疑。 微微思忖,她挥手让屋里收拾东西的如雁、如霞两人出去,见只剩下匪鉴和香椽跪在那儿时,方才正色道:“在我这儿没有强娶强嫁之事,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匪鉴,就算你深得爷的信任,是爷身边的得力下属,我也不会轻易把香椽交给你,这好歹是在我身边侍候的,你可不能欺她。” “大奶奶,您误会了,小的是真心要娶香椽。”匪鉴肯定地道,现在跟在大爷身边的人谁不知道大奶奶是大爷心尖尖上的人,哪有人敢不将大奶奶放在眼里?更何况又怀了身孕,这主母位置坐得稳之又稳。 林珑见他不像说伪话的样子,不过仍旧皱眉,“据我所知,与香椽好的人是匪石,不是你。” 这话让香椽的脸色瞬间惨白,两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裙摆。 林珑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一看就知道形成如今这局面必有缘由,“今儿个你们不说清楚,我绝不会松口答应这婚事。”顿了会儿,又朝香椽道:“你与我的情份最深,香椽,如果你受了委屈,自还有我替你出头。” 香椽闻言,眼中含泪地看向林珑,当初之所以跟着大奶奶也是看中了将来会得到的好处,如今大奶奶把她当自己人看,这心能不感动吗? 匪鉴也是下人出身,对于能摊上林珑这样的主子也是感到万幸,看了眼低泣的香椽,屋里没外人,他抬头道:“禀大奶奶,因为小的看见过香椽的身子……” 香椽却是抽泣地道:“那不怪你,我……我这身子不干净了……” 林珑初听匪鉴那样说的时候,还一脸的震怒,这小子好大的胆子敢在她的南调戏侍女?待会儿必定要好好地训他一顿,随后听到香椽打断匪鉴的话,顿时愕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俩把话给我说清楚?香椽,你什么时候不干净了?” 匪鉴怕林珑误会,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来,其实这事还是发生在林珑被霍香玉绑架那回。霍香玉想进叶家,还是没敢真将林珑怎么样,至于苏梓瑜,她也怕会出事,同样不敢让人动手动脚,惟有没关照到的香椽却出了事。 匪鉴赶去救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凌辱,虽然没有被人破了身子,但是她那白花花的身子被人摸了也是不争的事实。当时匪鉴没敢多看她一眼,忙脱下外衣盖住她娇美的身子,随后赶来的匪石看到的也是这一幕。 自此,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结。 匪石知道匪鉴救了香椽,但是不大能接受香椽遇到这些个槽心事,本能地想要逃避,不表态不安慰。香椽又觉得自己身子不干净了,连挽回也不敢,只能消极应付。 匪鉴急在心里,他找匪石谈过,表明他与香椽没什么,而且进去救香椽的时候也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无奈匪石不听他解释,两人私下甚至动起手来。 最后就是匪鉴要负起责任,拉了香椽到林珑的面前表明他负责到底的决心。 林珑听到这里,神情一怔,她一直知道香椽最近有点不对头,可就过问一次还来不及听到香椽的诉说,就因事情太多把这事撂开手了,思及此,她不禁有几分自责,下了罗汉床趿上鞋,亲自扶香椽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声也不吭?香椽,我是你的主子,必定会为你想法子解决,再说此事因我而起,你只是无辜受累……” “不,不关大奶奶的事情,奴婢是下人,没有保护好大奶奶本就是失职,如何能说是无辜受累呢?只是奴婢的命不好。” 林珑看到香椽哭起来,拿帕子给她擦去泪水,这事情最该恨的人还是霍香玉,一想起霍香玉,就恨不得再去鞭尸,造成这样的错处与遗憾。 “香椽,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如果你同意嫁给匪鉴,我可以替你做主。”林珑道。 “大奶奶,奴婢不晓得。”香椽心乱如麻,匪石的反应伤透了她的心,可对匪鉴,她又没产生感情,一时间既觉得左右迷茫。 匪鉴忙表白,“香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这一生就认定你一人,大奶奶可以见证。” 掷地有声的话,搅乱了香椽的心湖,她睁着泪眼看着匪鉴刚毅的脸庞,比起匪石的略有滑头,匪鉴其实显得更可靠一些,但这人对女子一向偏冷,所以她当初才选择了匪石。 林珑看了这两人半晌,看得出来匪鉴的眼里有香椽,这样一个夫婿也不算差,能在自家丈夫身边侍候的,长相绝对不会难看,撇开出身不论,匪鉴怎么看也是大好青年一个。 “香椽,十年代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可得抓好手里得到的。”她把香椽摊开来的手指重新握成拳,暗示性地道。 香椽是聪明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织锦失势的时候迅速上位,她看得出来林珑对于匪鉴的肯定,再转头看了一眼匪鉴,一咬牙,她再度跪下来,“奴婢谢大奶奶成全。” 匪鉴一听到她肯定的答案,也掩不住一脸的兴奋,忙给林珑磕头。 林珑脸上带笑,好在结局并不坏,正要唤他们起来,外头就传来如霞的声音,“大奶奶,匪石求见。” “让他进来。”林珑应声,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担心,这两人都不在丈夫身边侍候,也不知道他缺不缺人使?再说这事儿都解决了,他再来又有何用? 匪石像一阵风般地刮进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匪鉴和香椽,他也提出道:“大奶奶,小的要与香椽成亲。” 匪鉴一听,顿时怒瞪向这以前最好的伙伴,“你来迟了,大奶奶已经同意香椽嫁给我。” “香椽,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匪石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犹豫了,就给匪鉴钻了空子。 香椽没去看匪石,在她难过情绪低落的这些天里面,他非但没安慰她,还避开她,一想起来,这心还在滴血。 林珑叹息一声,真是一团乱麻,看来惟有用快刀迅速斩断,遂道:“匪石,你确实来迟了,我刚同意了他们成亲的请求,等会儿我再让人查查黄历,看看今天的日子好不好?如果不错,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在庄子里成亲。” 三人都睁大眼睛看向林珑,今晚就成亲? 林珑淡定地喝口甜汤暖暖身子,“你们没听错,就今晚成亲,香椽,在庄子里,我这大奶奶还可以给你办一个像样的婚礼,若是回到府里,你们成亲必定要低调得多。香椽是我的侍女,我也想让你风光出阁。” 匪石一脸的失望,他没有想到大奶奶会这么快就把成亲的日子定下,如若成亲日期押后,他还有机会挽回香椽,可如今,哪里还有他的机会? 匪鉴却是一脸惊喜地再度磕头,“谢大奶奶。” 香椽瞄了眼匪石伤心的侧脸,心头也一阵疼痛,她虽是侍女也有自己的骄傲,是他先放开她的手,也磕头道:“奴婢谢过大奶奶。” “香椽,你确定不会后悔?” 听到林珑的问声,她坚定地道:“不会。” “那好,我就这让人去准备。” 林珑忙唤人进来,尤其是把商嬷嬷唤了来,查了一遍黄历后,商嬷嬷说今儿个是好日子,适合成亲。 遂在林珑一声令下,庄子里的下人都忙碌起来,这婚事来得好突然,最忙的是钟福,他赶紧调度庄里的红布到处张灯结彩,然后又让人去借套合适的婚衣,总之就是脚不点地。 织锦看着这张灯结彩的华丽,心里满不是滋味,同样是下人,她嫁得无声无息,而香椽,却能得到这么一个华丽的婚礼,内心嫉妒不已,借机打骂继女锦儿,又与继子争论一番,总之看什么都不顺眼。 “庄子里要办喜事?”苏梓瑜躺在贵妃榻上问道。 坐在她身边的林珑点了点头,“是我身边的侍女成亲,苏夫人见过的,就是与我们一道被绑的那个,想着明天就要离庄,不如今儿个就在庄子里给她办婚事,热闹一番也好。” 苏梓瑜点点头,对那叫香椽的侍女有几分印象,接过红菱递上的茶碗轻啜一口,“我也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成亲好哇,女儿家一生当中就这一天最重要,既然今儿个我碰见了,那就给她也一份添妆礼吧。” 林珑感到意外,不过还是替香椽谢过苏梓瑜。 苏梓瑜站起来踱到窗前看着下人忙碌的身影,“你不用道谢,这样一场热闹婚礼,想必有趣,最近苦闷正需要这样喜事冲一冲。” 林珑其实也是这样想的,香椽成亲一来正好可以借机风光大办,二来也能让气氛热闹一点,所以她才主张今晚就办。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一看到庄子里的热闹还有几分摸不清头脑,回房换衣裳的时候才听妻子提及,一面擦手一面道:“怪不得那俩个小子今儿个让我好找,原来解决私人恩怨去了,改天必罚。” 林珑接过他手中擦过的巾帕,挂回架子上,上前将如霞托盘里的香茶奉到丈夫手中,“不就失职了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这样说开了也好,省得将来私下里再互相拉扯给人撞见,必定又要编排出是非来。” 叶旭尧一把揽过妻子的腰让她坐到他的大腿上,“就你的意见多。” “成亲是好事,我高兴,苏夫人也高兴。”林珑刻意强调苏夫人也高兴的话。 叶旭尧亲了一下她的嘴角,“也就只有你会对下人的婚事上心,别人家都是随便了事。” 林珑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既然是我的人要成婚,自然要办得好看一些,也不枉她们侍候我一场。” 此时的香椽穿着一身的红衣,由村里寻来的好命婆给她梳头,在吉祥话里不禁微微垂泪,她终于也出阁了。 正在她低头之际,身后的好命婆晕倒在地,匪石一把抓住她的手,“香椽,我们走。” 香椽被拉起来,不过她却是用力甩开匪石的手,“我不走,我不能婚礼开天窗,不能让匪鉴难堪。” “香椽,你就那么希望嫁给他?”匪石气怒道。 “匪石,你别闹了,我就算今儿个跟你走,我们都是奴籍能走到哪儿去?再说你始终介意我的身子给人看过摸过,就算我还是处子,我在你眼里也不干净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最后的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道,看到匪石一脸难过地后退,她转过身子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坠落的泪水,“匪石,你走吧,别再损坏我的闺誉了。” 她蹲下来扶起好命婆,掐人中意图唤醒她。 匪石一脸惨白地离开香椽的喜房,看到屋外一身红衣的新郎倌正在看着他,顿时气不过地一把抓住匪鉴的衣领,“你现在得意了?” “我跟你说过,如果你不下手,就不要怪别人。”匪鉴一把扯开他的手,“离香椽远一点,匪石,我不想与你成为仇敌再不能共事。” “夺妻之恨,你以为我忘记吗?”匪石冷哼。 “我只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香椽,娶她无可厚非。”匪鉴说完,转身就离开。 匪石一个人站在寒风肆虐的田回廊上,这会儿他感到心似开了一个洞,很空很空。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竟是那么喜欢香椽,失去后才知道拥有的可贵。 在不远处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林珑微皱了皱柳眉,这香椽引得两个男人相争,算好事还是坏事?至于现在看来于她这个主子来说算不得好事。 如霞却是一脸响往地道:“真羡慕香椽姐姐,有这两个男人如此为她。” 如雁也点点头,于她们来说,大爷是天上的神邸高不可攀,像匪鉴和匪石这样的小厮才是她们心目中可以仰幕的对象,不过她们俩都不是叶府的家生子奴才,是攀不上那样的人。 林珑好笑地看了这两个侍女,“既然思春了,就赶紧去找个如意郎君,不过可得记得千万不能做出越格的事情来,不然到时候我这大奶奶第一个就饶不过你们。” 府里私下偷情的事情并不鲜见,尤其是夜里,在某些草丛里面都能听得到暧昧的哼哼唧唧声。平日也没人管,就怕到时候有人会拿这个来大做文章,指她御下不严,这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 如霞和如雁都一脸嫣红地应声“是”,这会儿两女都不敢说出格的话。 林珑这才继续往前走,最后进了香椽临时的新房。 “大奶奶。”香椽给林珑行礼。 “起来吧,你今儿个是新娘子,可是最重要的人。”林珑笑道:“既然你要出格,我少不得要给你一份嫁妆。”示意如霞将匣子递给香椽,“打开来看看。” 香椽一脸的感动,颤着手打开来,里面有一对上好的玉镯子,一对厚重的金镯子,还有金钗、金簪数件,更有一枝碧绿梅花玉簪,还有宝石明月铛数对,匣子的底层还有林珑给她压箱底的五百两银票,府里出嫁的下人没有一个能得到主家如此丰厚的嫁妆,“大奶奶,这……” 她知道林珑是有钱的主儿,但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 林珑拍拍她的肩膀,“好了,给你就是你的,这些个收好,女儿家还要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心才能踏实。” “谢大奶奶。”香椽哭泣道。 林珑再给她抹了抹泪水,这才将苏皇后给香椽的添妆拿出来,只笑着说是很尊贵的苏夫人给她添妆的,让她好生保管。 香椽吓了一跳,只看到那盒里躺着三枝作工考究的金钗,以及一对华丽的通花金镯子,东西虽然不多,看做工,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心下狂跳,那位苏夫人的身份她暗地里也约莫知晓,没想到自己还有这造化,顿时忙点头。 林珑这才吩咐人继续给香椽梳头,并且亲自给她簪上大红绢花,随后坐在一旁看如霞和如雁给香椽戴上饰品。 成亲的时候在夜里,庄子里人都聚集一堂,这办喜事从来都是热闹的,灯火通明似要把黑夜变白昼。 匪鉴和香椽成亲时,只有叶旭尧主持了婚礼,因为林珑有孕不适宜观礼,所以就避开了。 至于苏皇后,她想去看,也给晋嬷嬷拦住了,她怕真怀上了身孕会让新人冲撞了,这可万万不行,所以拜堂的热闹她也要错开。 两人在屋里吃着菜看着院子里的热闹。 “到头来我们还是没能热闹一番。”苏梓瑜颇有几分遗憾。 “等前面拜完堂,我们就可以出去喝喜酒。”林珑说完,这才想起两人都不能饮酒,果然看到苏梓瑜射过来的幽怨的眼光,忙改口,“那我们去吃菜也成。” 苏梓瑜挟了一筷子菜到嘴里,用力的咀嚼起来,“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倒有几分舍不得。” “苏夫人若喜欢,可以时常来住,我们都欢迎的。”林珑忙道。 苏梓瑜笑了笑,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只怕到时候身不由己,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情,喝了口甜汤,这心情越发惆怅。 当夜,喜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方才散席。 林珑热闹了一阵就先回去歇息了,她是孕妇挨不了夜,换了衣物躺下睡着到半夜,感觉有热热的气息喷在脖子上,带着几丝酒香,接着腰上被人一缠,她窝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胸膛里面,顿时转身微睁眼睛道:“你回来了?” “呃。”叶旭尧应声。 “什么时辰了?”她揉了揉眼睛。 “天还没亮,再睡会儿吧。”叶旭尧道,“明儿你先陪苏皇后到别宫,我先回皇宫一趟,随后我再来接你。” 林珑听着他的吩咐,点了点头,“是不是为了那刺杀事件?找到高志的尸首了?”一想到这里,她猛地睁大眼睛清醒过来,离皇帝那天离去过了四五日。 “还没,这事你不要管了。”叶旭尧揉揉她的后背,似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面。 “我不明白,既然你也见过刺杀苏夫人的真凶是高志,就是证人了,为什么不能指证高家为苏夫人讨回一个公道?”林珑问道,就算她不忍看高志死,同样更不忍看苏夫人出事,再说这是两码事,一想到宫里虚伪的高贵妃,她更担心苏夫人,要与这样的人相处无异于与狼谋皮。 叶旭尧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妻子义愤填膺的小脸,爱怜地抚摸了一阵,“我的只是一份孤证,苏辞是苏皇后亲弟,他的证词不顶用,而我与苏家又走得近,凭着苏皇后住在我们这里,这份证词皇上采信,天下人也会质疑。高家也是勋贵之家,在朝堂里面结党营私,盘根错节,一份孤证会让多少人心服口服?”嘲讽一笑,“只怕高贵妃在那儿哭上一哭喊冤,高家一系的人就会上折子,到头来也置不了高家于死地。” 林珑听得握紧粉拳。 叶旭尧好笑地握紧她的手,“好了,别想那么多,快睡吧,你现在是双身子,更需要睡眠。” 林珑这才闭上眼睛,在梦乡里继续为苏梓瑜不值,有时候就算是至尊的皇后也与幸福十万八千里,这让她更珍惜与叶旭尧的缘份,下意识地更往他怀里钻。 翌日,喝了新人敬的茶,林珑就准备起程离开这庄子,偏在这时候,有人急匆匆来报,说是钟福家的昨儿夜里死了。 林珑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钟福家的不正是织锦? ------题外话------ 照例今晚有二更。   ☆、第八十六章 查明(二更) 林珑想明白后,没有耽搁,匆匆与马车里的苏梓瑜说了几句,苏梓瑜道:“你先别急,赶紧过去看看,我们午后再启程。” 话音一落,她搭着晋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林珑行了一礼,“那我先过去了。” 苏梓瑜点点头,再度回到屋子里面歇息,对于回别宫她并不太期待,早一刻迟一刻也无甚分别。 叶旭尧也赶紧下马,与苏梓瑜道了声罪,扶着妻子就往钟福的住所而去。 钟福并没有住在大屋里面,而是守规矩的住在离大屋不远的一座小四合院面。听闻死了人,众人都在屋门前围观,一看到叶旭尧和林珑来了,忙分开一条道给他们夫妻。 叶旭尧的神色紧绷,这死了人可不是开玩笑的,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担忧地与身边的妻子道:“你还是在屋外不要进去了,我去处理即可。” 林珑却摇摇头,“不,我要进去看看。” 不管如何,她与织锦也算相识一场,再说路上已听闻了织锦是被人用刀子捅死的,她万万没想到这人说死就死了?一如她爹去世那会儿,说走就走,没给她半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叶旭尧还是不太放心地看着她,“如果怕了,就与我说不要逞强,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 “我知道了,啰嗦。”林珑撇了他一眼,更是率先往那血腥味最浓的屋里而去。 叶旭尧摇摇头,这丫头有时候胆子大到让他担心,脚下步子加快两步赶到她身边,若真被吓着了,他还能第一时间在她身边安抚她的情绪。 钟福耸搭着脑袋蹲在墙角那儿,那叫锦儿的小女孩紧紧地巴着身上带血的男孩的衣物,而男孩正被两个高壮的男子抓住动弹不得,周围帮忙的庄户都一声不吭,见到主子来,忙下跪行礼。 林珑上前颤着手掀开了盖在织锦头上的白巾,露出的是织锦死不瞑目的脸,嘴角流下一串鲜血,胸口处更是开了个血洞,森幽幽地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叶旭尧趁妻子错愕,一把将那白巾盖上,不再让妻子看织锦的死状。“到底是谁干的?” “回爷的话,是这男娃子干的。”一旁有人站出来回话。 钟福却是两眼没有焦矩地蹲在那儿,这男人再也没有林珑初到庄子来时的精气神,估计他也没想到儿子会刺杀了继母。 “她该死,她打锦儿,我就杀她——”男孩还在叫嚣着,双眼发红,恨极了虐待兄妹的继母。 林珑听得心惊,听到丈夫问仔细了,才知道是昨儿夜里织锦喝完喜酒回来,可能酒意上涌人微醉,竟把睡着的继女抓起来一阵毒打,后来那男孩气不过,冲动之下抓起刀子就往织锦的心脏捅去。 “送官府。”叶旭尧留下一句,拉着林珑就要出去。 “不,大爷,不能送官府。”钟福听到这话,立即回神,他跪在地上求叶旭尧网开一面,他就这么一个男丁,不能送官府法办。 “这织锦曾是侍候过太太的,她现今这样死了,太太那儿也不好回话,你是钟家陪嫁过来的老人,自当知道规矩。”叶旭尧冷声道,“不过织锦自个儿也有取死之道,到时候我自会给你一纸求情书。” 钟福闻言,愣然地跪在那儿,他不知道为何就这么家门不幸? 林珑出得来外面,呼出一口憋在胸中的闷气,吩咐庄子里的妇人,将织锦下葬入土为安,然后又着人去给织锦的老子和娘报信,这人死了总要让人家爹娘知晓。 办妥这些个琐事,她才随丈夫走出这压抑的四合院,“昨儿还热热闹闹的,今儿个却又是白事哭啼,人生真无常。” 叶旭尧扶紧她的手臂,听到她老气横秋的话,顿时失笑:“你十六岁未到,又没有七老八十,怎个说这些个话?这织锦之死自己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同样不值得同情。” “继母就是继母,又能对孩子好到哪儿去?”林珑感慨地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转头与丈夫道:“我可要活得长长久久的,至少要走在你后头,绝不能让你整个后娘来打我的娃。” 叶旭尧有时候真想敲开妻子的脑袋看看她都在想什么,遂板着脸道,“净胡思乱想,一大早地咒自己很好听吗?” 林珑听后吐了吐舌头,“我这不过是说来听听罢了,当不得真。” 叶旭尧斜睨她,“放心,我死,你也还没死,别忘了我可比你大得多。” “呸呸呸,这些话不吉利不许说了。”林珑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咬着唇道:“我说错了还不行?我还想着与你白头到老,你若先走了,谁来疼我?” 叶旭尧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看她着急,不顾场合地揽住她的腰,让她走得稳些,“往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个混话。” “知道了。”林珑这会儿可不敢再捻虎须,只得顺着丈夫的话去回应。 叶旭尧伸手掐了掐她的俏脸蛋,这才放过她。 两人回到庄子里,因钟福出了这事,叶旭尧怕他担不起庄子里的事务,所以又临时指定了个管事,协助钟福管理庄务。 香椽在给林珑奉上甜汤的时候叹息一声,“想当初我们还在宅子里一处当差,如今却是天人永隔,这织锦若能看开点也不至于如此。” 没说出口的是,估计是昨儿的婚礼刺痛了织锦的心,所以织锦才会一时心里不平衡拿继女出气,这才枉送了性命。 “可不是?”林珑呷了口温热的甜汤,“好了,织锦的事情就此过去,别再提了。” “是,大奶奶。”香椽点头道,盘了妇人发型的她回到南园后估计也不能在林珑面前当大丫鬟了,想来也有几分不舍。 林珑倒是没有察觉到香椽想得那么长远,而是随口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匆匆用了午膳,这才重新上马车准备离去。 林珑与苏梓瑜共乘一辆,路上也好打发时间,叶旭尧与苏辞两人一前一后骑马护送。 林珑微掀纱帘子,看了眼这大屋,在这儿住的日子并不长,却经历了许多事,想来也还是要唏嘘。 “在我看来,现在舍不得怕是你。”苏梓瑜玩笑道。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林珑这才放下纱帘子,拉好车窗,不让冷风灌进来,接过香椽递上来的暖手炉,她才舒服地微眯眼,“一想到回去人多嘴杂,不如这儿清净就闷得慌。” “那是,在外确实清净得多。”苏夫人附和道,歪靠在褥子里,她的心事较多又更重,情绪自然比林珑要低沉得多。 好一会儿后,气氛才和缓一些,缘于林珑嫌无聊与苏梓瑜玩起了叶子戏,苏梓瑜听说要玩叶子戏眼睛微微一眯,把晋嬷嬷和香椽扯进来,四人开始玩牌。 林珑以前玩过,后来到苏州后就再也没玩过,不过凭着记忆还是能玩上一二,不过这是她的想当然,真玩起来,她就一直输给苏梓瑜。 “苏夫人太厉害了。”她又一次放下手中输的牌,摇摇头道。 苏梓瑜朝她伸出个三指。 林珑愣然,这是什么意思? “我三岁就开始玩这个,那会儿看我娘玩挺有意思的,后来进宫后,又陪太后玩,宫里流行这个,打发时间刚刚好,你又怎么能玩得我这个老手?” 林珑听得咋舌,她开始还想过要让让这苏皇后,不敢真占上风,哪知道一出手就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晋嬷嬷笑道:“叶夫人别与娘娘比这个,娘娘以前在宫里哪天心情不好,就会召妃嫔来玩叶子戏,非要人家输得惨兮兮的才会收手,论玩这个,除了太后娘娘,还没人能玩得过我家娘娘。” 林珑一听也听明白了,太后不管玩得好与不好,那都是不能占上风的,而其他的妃嫔就任这皇后宰杀了,想到高贵妃很可能也在牌局里面输得面色阴沉,她突然又觉得这画面很搞笑。 苏梓瑜洗着牌,一副庸懒道:“输了点钱算什么,人啊就怕连感情也输了。” “勾起了夫人的伤心事,倒是我的不是。”林珑忙道歉,早知道她就不提议玩这叶子戏了。 苏梓瑜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不关你的事,我许久没玩也生疏了,正好练练,回宫后也不寂寞。”说完,眼里闪过一抹锐利之光。 林珑无端感到杀气,好在不是冲她来的。 这到行宫的路上,除了下马车用膳和解手外,倒是在玩牌中度过的。 直到最后,林珑才算赢了一把,不由得揩了一把汗。 苏梓瑜笑道:“好,我愿赌服输,听说你开了间脂粉铺子?” 林珑不意外她知道,在庄子里她也给苏梓瑜亲自调制了肤膏,苏梓瑜用后赞不绝口,只是那会儿她没提到自家铺子,这会儿听她提及,遂点点头,“确有这么一间铺子。” “回头我让皇上给你的铺子题个匾,呃,我再给你一个‘天下第一脂粉铺’的牌匾,如何?” 苏梓瑜说得漫不经心,林珑却是听得心潮澎湃,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啊,她似乎看到白花花的钱银子从天而降,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人都给她的铺子题字,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忙起身道:“谢娘娘恩典。” 苏梓瑜笑道:“这把你高兴得,连娘娘的称呼也出来了。” 林珑笑了笑,平白得了好处,能不高兴吗? 到达行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入夜了,这儿是京城郊外,与庄子的路程并不遥远,所以午后出发,也还能在入夜时赶到。 为了迎接皇后的回归,到处都是灯火通明,行宫的各级官员都跪在宫外迎接皇后的大驾。 一到达这儿,苏梓瑜就收起了在林珑面前的和气,扶着晋嬷嬷的手踏着踏脚凳缓缓自马车下来。 一众的行宫官员跪下大呼,“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跟着下马车的林珑听到这震天的声音,不由得怔了怔,扶着她的香椽有几分不自在,低声道:“大奶奶,我脚软。” 在马车里玩叶子戏的时候,听着晋嬷嬷说这苏夫人是当今皇后,她那会儿就手软了,想到自己嫁妆里面的东西,她就想傻笑,这可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府里的其他太太和姑娘还没有,独她能得到一份,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忍着,别闹了笑话。”林珑低语安抚她。 香椽点点头,“大奶奶,奴婢尽量。” 主仆二人终于下了马车,林珑看苏梓瑜时,只看到一身普通贵妇人衣装的苏梓瑜此时贵气绕身,不但周身气派,更是气势迫人。 “平身。” 一句简单的话语她说得的气势十足,行宫官员这才站起身来。 苏梓瑜拢着手在身后往行宫里面走去,晋嬷嬷抬头挺胸地跟在身后,林珑也不敢耽搁,自然跟上。 多了她们主仆这对陌生人,不少行宫官员都看了过去,揣测林珑的身份。 直到苏梓瑜吩咐给叶世子夫人备寝室,这时候人们才恍然,原来她就是襄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再看叶旭尧走过来,就更加不怀疑了。 “夫君?”林珑看向把她拉到一边的丈夫,忙唤了声。 “这儿是行宫,我留下不方便,你且安心住两天,我再来接你回府。” “我知道了,还要再吩咐一遍做甚?” 林珑虽是娇嗔,却份外舍不得他。 叶旭尧在她的额头上一亲,这才与她依依不舍地话别。 林珑站在廊下,看着他与苏辞两人匆匆上马再度驶出行宫,直到看不到影子,宫娥来催,她这才转身随宫娥到寝室去。 皇宫。 高贵妃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正要换下汗湿的衣裳,却见到宫人匆匆进来,“什么事?”不悦地喝了一句。 “娘娘,皇上来了。” 高贵妃一愣,这个时候皇上过来做甚?不过她不敢怠慢,衣裳都来不及换,匆忙挽好发髻,插好珠钗就去迎驾。 皇帝面色不善地进来,看了眼高贵妃有些发青的脸庞,径自问道:“高志何在?”   ☆、第八十七章 狡辩 高贵妃心中猛然一跳,努力镇定心神,声音平稳道:“皇上,您有事要宣臣妾的弟……”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听到皇帝再提高声音问,“朕再问你一遍,高志何在?” 高贵妃微睑眉,这回她完全镇定下来,把慌乱压在心底深处,“臣妾不知,臣妾久居深宫,与娘家人久久才见上一面,如何能得知娘家弟弟的行踪?皇上若要追问臣妾弟弟的行踪,还请问臣妾的父亲更快一点……” 朱翊听着这妃子的辩解,猛然上前一把掐着她的下巴,“凝珍,别对朕说谎。” 听着这冷冷的声音,高贵妃心头的不安在扩大,不过浸淫后宫这么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心理的承受能力比一般人强太多,微掀眼眉看向这最亲密又是最疏远的人,一字一顿道:“臣妾真的不知道。” 朱翊一把甩开高贵妃的下巴,由得她仍旧跪在那儿,这正殿还没来得及燃火盆,寒气颇重,也不顾及她的身子是不是承受得住,端坐在主位上,面色一沉,手一拍。 高贵妃忙看向殿门口,看到叶旭尧与苏辞并肩走进来,她的眼眸一沉,似乎刚刚做的噩梦就要变成现实,一切都要败露了,她放在膝上的手狠狠地卷着自己的衣襟。 “参见皇上。”两人行动一致地行礼。 朱翊手一挥示意两人平身,面无表情道:“凝珍,朕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 “臣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何来的自首?”高贵妃抬头楚楚可怜地道,“臣妾自从进宫,除了省亲之外从未出过宫门,为皇上主理后宫,养育皇嗣,臣妾有什么需要自首的?” 这样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人根本联想不到她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叶旭尧不得不佩服这位贵妃娘娘,难怪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能伸到前朝去,搅乱盐务一案,使其变得错踪复杂。 “子阳。”朱翊冷声地唤了叶旭尧的字,“既然她不见棺材不流泪,那就让她知道她犯了什么错。” “臣在。”叶旭尧站出来,朝门外的人一使眼色,顿时有几个萎靡不振的人被押上来,“贵妃娘娘请恕臣无礼,这是刺杀皇后娘娘的歹徒,经审讯,供称是高家的死士,娘娘就是刺杀皇后的幕后真凶……” “你含血喷人——”高贵妃猛然大喝一声,哪怕跪着,她也表现出一脸的义愤填膺,“叶旭尧,本宫知道我高家与你叶家并不和睦,可本宫待你妻子不薄,她入宫为太后献肤膏,本宫都未曾刁难于她,非但如此,还亲自做陪。本宫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要你这般处心积虑地诬蔑我高家?” “这事情分明就是你亲弟动的手,你现在敢说出高志人在哪里吗?”苏辞一脸气愤的上前质问,他的长姐在这后宫里面深受这个女人的迫害,他一想起说法恨不得抄刀子上前去结果了她。 “苏国舅,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弟,你现在是帮着皇后娘娘给我栽赃。”高贵妃抬头直视朱翊,“皇上,臣妾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至于臣妾之弟,皇上可以立即宣他进宫。”玉指指着那几个证人,更是冷笑道:“这都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所谓罪证,拿这个来定臣妾的罪,臣妾不服。” “你敢指天发誓你没做对不起皇后的事?”朱翊冷声质问。 “臣妾敢。”高贵妃当即举起三根手指,“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高凝珍如果做过有害皇后之事,就让我高凝珍死无葬身之地。”随即放下手来,又眼含泪水,“皇上,臣妾发了这样的毒誓还不能证明臣妾的清白吗?” 就算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招供出一切,她的手攥得紧紧的,一张本来苍白的脸蛋这会儿也涨得通红,看似真的受了莫大的冤屈。 朱翊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把,当查到此事与高家有关的时候,他恨不得将高贵妃煎皮拆骨,可现在看到她宁可发毒誓也不肯认罪,心下不禁有几分动摇,莫非自己真的冤屈她了不成? 苏辞不禁冲动地想要动手结果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叶旭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苏辞惟有隐忍怒火,僵直地站在当下。 “皇上,这几名刺客身上都有高家的印记。”他仍想要奋力一搏,希望能将这高贵妃治罪。 “印记?难道就不会是是你们伪造的?”高贵妃嗤之以鼻地道,“我若真要害皇后娘娘,哪里会用有印记的死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本宫还不至于那么傻。”顿了顿,“苏国舅,本宫知道你视本宫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本宫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正在这时候,永安公主率先进殿,后面跟着皇帝最宠爱的皇七子,“父皇,母妃犯了什么错?” 她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惊恐地问着父亲。 而皇七子却是冲到朱翊的面前,“父皇,您让母妃起来好不好?这么冷的天气,母妃会得风寒的。” 朱翊看了眼这对儿女,女儿娇俏可爱,儿子聪明,心头不能说没有一点触动,他存活的儿女里面,就这对姐弟最得他的心,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你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有话要问你们母妃,夜深了,你们且先去睡觉……” “不,父皇,母妃犯了什么事?”皇七子道,“如果母妃真犯了事,儿臣定不会为她求情。” 苏辞听着皇七子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恨恨地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朱翊却是心神微微一颤,这儿子太明事理了,遂伸手将他抱坐在膝上,“这是大人的事情,你现在还小,管不了,等再大些,就能为父皇分忧。”扬声道:“来人,抱七皇子和永安公主下去。” “父皇?”皇七子唤了一声,摆明了不愿离去。 “父皇,儿臣不走,儿臣要在这儿陪母妃。”永安公主带着哭腔道。 高贵妃一把抱住身旁的女儿,也垂泪道:“好孩子,听你父皇的话,母妃现在不能陪你们,你们更要做个好孩子,听话。”捧起女儿的脸,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如果母妃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听父皇的话,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你现在是大姐姐了,永安,不能再任性……” “母妃。”皇七子在嬷嬷的怀里扭动身子痛哭出声。 他一哭,永安公主也跟着哭。 接着,没多时,有更多的孩子进来,不管是高贵妃生的还是她抚养的,都哭得一塌糊涂,“母妃、母妃”的叫个不停。 朱翊的额头青筋在跳,这些孩子的哭声让他的神情不悦,但这是他的骨肉,他又舍不得呵斥,每每看到这一幕,他都不得不赞高贵妃是个贤母,把孩子们都教育得很好,知书识礼,没有皇族的骄奢之气,连母后也赞不绝口。 长吁一口气,想到高贵妃所辩的话,确也有几分道理,思及此,他的表情放柔了些许,“好了,都别哭了,朕也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母妃,凝珍,起来回话吧。” 高贵妃埋在女儿小肩膀的脸微微一笑,看了眼自己的亲信,这群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不过再看向皇帝的时候,她还是抽噎了一下,泣音很重地道:“臣妾谢主隆恩。” 孩子们这才哭声暂歇,高贵妃伴在朱翊身边这么些年,早知道过犹不及的意思,忙劝儿女们随嬷嬷下去歇息,莫扰了父皇母妃议事。 孩子们这才不舍地由嬷嬷抱下去,惟有永安公主仍旧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生母,眼里着担心。 楚辞看到这里,深深地为自家长姐不值,这女人只要弄一群孩子来哭就能扭转颓势,估计很早就布好局了,怪不得整个后宫就她最热衷于养皇嗣,果然有用得着的一天。 叶旭尧只是冷眼旁观,就像那天深夜他与妻子说的一样,这时候要扳倒高家并不容易,尤其是他们并没有抓到高志,搜寻了几天连个尸体也没有,高志是死是活现在也无人能说得清。 “凝珍,朕让你起来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嫌疑,高志必须出现,朕才会信了你的话。”朱翊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没有孩子在闹,他的语气仍有不善。 “臣妾明白。”事情到了这地步,高贵妃惟有硬着头皮撑下去,“请皇上让臣妾的父亲来回话,他应知臣妾之弟身在何处?” “传高尚书进宫回话……”朱翊朝身边的太监道。 突然,有太监匆匆进来,禀道:“皇上,贵妃娘娘,高尚书求见。” 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朱翊的眼睛一眯,“宣。” 没多时,一身二品大员服饰的高尚书迈步进来,他的长相与高志相似,一进来就给皇帝行礼。 “高卿家,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家高志呢?”朱翊一脸严肃地问道。 一提到高志,高尚书就一脸的难过与激愤,沉声做揖道:“回皇上,他现在只怕不能来见皇上……” “是不能来,还是来不了?”苏辞立即犀利地道,“哼,他刺杀皇后跌落深涧,根本就来不了,是也不是?” “非也。”高尚书大声辩驳,脸上带着被羞辱的表情,“我儿光明磊落如何会刺杀皇后娘娘?苏国舅,你莫要信口开河给我高家安帽子,他现在,现在……”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哀凄,似乎再也说不出来。 高贵妃忙一脸慌乱地抓着父亲的衣袖,“爹,志弟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叶旭尧看着这对唱双簧的父女,微睑眉,果然凭借这个依旧没有办法让高家伏罪。 “高志如何了?”朱翊冷声道。 “他现在在床上生死不知。”高尚书哀声道。 这声音让众人都微微一怔,苏辞的脸上略有兴奋,叶旭尧却是一脸严肃,这高家的狠绝出乎他的意料。 果然,下一刻,不待苏辞再发难,高尚书道:“都是老臣没有教好儿子,让他眠花宿柳,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花间浪子,平日也就罢了,前几天他包的妓子,因为要与爱郎私奔,用蒙汗药迷晕我儿,卷走我儿的钱财,后来我儿醒来阻止他们,他们却合力捅了我儿一刀,如今他仍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志弟,我可怜的志弟……”高贵妃当场痛哭失声,“你怎么会遇到这么不幸的事情……” 父女俩都一脸的泪水,看来悲痛至极,半分做假也没有。 “皇上,这失火案,京城有案卷可查,他如何有时间出去做下刺杀皇后的大事。”高贵妃不顾形象地涕泪满面,指向苏辞,“苏国舅,你这是安了什么心?”又看向叶旭尧,“我算是看错了你,与苏家一道给我高家栽赃,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猛然跪在地上,“皇上,请皇上给臣妾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 “皇上,老臣现在就让高志进宫,让皇上亲眼看看他。”高尚书道。 朱翊看着情绪激愤的父女俩,这会儿他的表情莫测高深,还是从薄唇里透出一句话,“把高志抬进宫。”。 这表明还是要见真人,高贵妃把脸掩在袖子下,头脑转动得飞快,手又紧紧地攥着衣物。 高尚书没有反对。 宫殿里面又安静下来,皇帝一声不吭,高家父女一脸的坦然,苏辞和叶旭尧倒是放松了下来,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了。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高志被人用担架抬了进来,只见他的脸色十分的苍白,胸口处的衣物仍被偶尔渗出的血水染红。 苏辞瞬间睁大眼睛,这真的是高志?那张脸却又真的是他,他忙上前要去检查一下,高尚书却是一把挡住他,沉声道:“请苏国舅自重。” 苏辞的面色也一沉,“我怎么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哼,你想说我连儿子也认不得吗?”高尚书一把撕开儿子的上衣,露出胸前的伤口,虽然包扎好了,但仍看得出来伤势不轻,“我儿都变成了这样,你还要栽赃给他?你还有良知吗?” 苏辞一脸的涨红,他死死地看着这出气多入气少的男子,这人真的会是高志?他记得那天划伤过他的手臂,只是现在人多,估计探不出虚实来。 叶旭尧没有上前,不管这人是真还是假,只要高尚书承认他是儿子,那么他就是高志,谁叫他们那天没有抓到高志。 朱翊迈出龙步走近这叫高志的男人,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以及那张很是熟悉的脸。 高贵妃扑上前痛哭,暗中掐了一记高志,“志弟,志弟,你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啊……” “姐……姐……”高志似乎要从昏迷中醒来,半睁开眼睛看向高贵妃。 “宣御医。”朱翊大声道。 一听到这话,高贵妃就心寒一片,说到底,他仍是不信任自己。 御医很快就到,他给高志把脉后,立即道:“回皇上的话,高国舅伤势严重,现在凶多吉少,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朱翊的黑眸一沉,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高贵妃却是猛然抓过桌上的清水,一把割了躺在担架内的高志的手,一面请高尚书滴血,“皇上不是怀疑这不是志弟吗?现在臣妾就让他们父子滴血验亲,以堵众人悠悠之口。”她冷眼看向苏辞。 “好。”高尚书没有迟疑,立即挽起袖子用匕首一割,立即有血水流到碗里,与碗里原先的一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 “这回你们信他真的是高志吧?”她把水举到皇帝的面前,又举到苏辞的面前,最后还在叶旭尧的面前晃了晃。 朱翊这才再道:“既然高志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么还是先回府养伤为好。” “臣妾谢皇上。”高贵妃朗声道,看着高志被人抬下去,又再度跪下来,“皇上,苏辞与叶旭尧诬蔑臣妾,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苏辞的脸色苍白一片。 叶旭尧站出来道:“娘娘别这么快就说臣诬蔑,这些人身上确有你高家的印记,这也不是娘娘说伪造就是伪造的,同样娘娘的说辞也是有漏洞的,再说高国舅当日掉下深涧我们都是亲眼目睹的,如今这胸口有个伤,也不能完全脱离嫌疑,说他没去刺杀皇后娘娘。娘娘的说辞有漏洞,并不能完全地驳回臣等的怀疑。” 高贵妃暗暗地咬紧银牙,这叶旭尧真是难以应付,这个人还真敢说,忙又楚楚可怜地看向朱翊,“皇上……” 朱翊一举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子阳所言也有道理,凝珍,朕现在不是不信你,但是,谁敢对皇后痛下杀手就是犯了朕的逆鳞,你可明白?” 高贵妃一脸的苍白地摇摇欲坠,她虽然不敢爱他,但这么多年的陪伴也抵不过一个苏梓瑜吗?这让她情何以堪?做了这么多,又是发毒誓又是滴血验亲的,他也不相信自己? “皇上,你这样有失偏颇……”高尚书作揖道。 “朕只信自己看到的,如今你们的证据也确是不足以洗清污点,朕会再彻查,凝珍,你且先歇息吧。”说完,朱翊迈脚离开。 叶旭尧朝高贵妃行礼告辞,很快就追上了前方的朱翊。 苏辞离去前还狠狠地瞪视着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女,愤愤地抬脚离开。 寝宫里面一片安静,高贵妃瘫坐在椅子里,没有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她仍旧放松不下来,用手搓了搓脸,“爹,你也先出宫吧,尽快把志弟找到才是根本。” 没错,之前的高志是假的,是高家圈养的神似高志的人,以前高志好玩养来当替身的,谁会知道在这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要不然也不能蒙混过关。 高尚书轻拍女儿的肩膀,“你也不用太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志弟能不能活着回来,只能看天意了。” “爹,都是我害了志弟。”高贵妃一脸痛苦地自责。 “糊涂。”高尚书训斥了女儿一句,“你爬到今天容易吗?身为高家的一份子,就要时刻以高家为重,这是我们的祖训,你志弟就算回不来,也不会怪罪于你。”重重地拍了女儿一记,“如今盐务案子进入白热化阶段,你要给我打起精神来,皇上已经有疑心,又没有同意为你讨公道,你要想法子拉回他的心才是正道。” “他的心都给了那姓苏的。”高贵妃咬牙切齿地道。 “哼,男人对子嗣更看重,你现在有二子一女在手,你强过她,别想着什么儿女私情,现在不是思这个的时候。” “是,爹。” 高贵妃想想父亲说的也有道理,现在不是伤感痛哭的时候,她勉强打起精神送父亲离开。 出宫的夜十分的寒冷,苏辞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有气无力地道:“早知道我就听你的,不这么快就与高家撕破脸皮,现在倒好,还让他们狡辩混过了关,皇上若不是念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只怕我要连累你了。” 叶旭尧勒紧马缰绳,“苏世子不要这么说,当日我们能并肩做战,我也不会临危退缩,只是扳倒高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我明白。”苏辞道。 叶旭尧没有再吭声,只有马蹄声在这黑夜里很是响亮,到了分岔路口,他一扬马鞭就往襄阳侯府而去。 南园因为他的突然回来而忙碌起来,侍女们没见到大奶奶的身影,不由得私下里揣测起来。 素纹板着脸训话,一群侍女才没有再胡乱猜测,她沉着脸打了水进去给叶旭尧洗脸。 哪怕大奶奶不在,她也不敢勾引大爷,还是老老实实地当个侍女好了。 叶旭尧挥手让她下去,换了衣物就倒在床上,身子很困,但是床褥间却没有妻子的香气,突然间又不是很想睡,摸了一下空旷的另一半,只不过半日不见,他就开始思念林珑。 与丈夫一样,林珑也睡不好,没有那火热的胸膛给她依靠,她翻来覆去在天亮时分才堪堪入睡,在梦里还想着他。 起床梳洗过后到了苏梓瑜的面前,苏梓瑜一看到她的黑眼圈,就笑道:“不过是一宿,你没他就睡不好了?” 林珑神色有几分尴尬,“哪有的事?” 苏梓瑜笑着打趣,“你就逞强吧。” 她本来还想再打趣几句的,后来看到有人进来禀告事情,遂又把脸板起来,“有事就快奏。” 那人看了眼林珑没有吭声。 林珑一向识趣,她忙起身准备避开。 苏梓瑜一把拉着她坐下,“陪我用早膳,叶夫人不是外人,尽管说来。” “是,娘娘。”那人道,这才没有隐瞒,把昨儿皇宫里发生的事情都学说了一遍。 林珑听得心惊肉跳,好在自家男人平安无事,不然她可要担心死了,只是暗暗佩服这高贵妃,居然还能让她给辩了过去,斜眼瞄了向苏梓瑜,只见这位苏皇后神情平静,并没有丝毫的起伏。 “娘娘?”她忧心地唤了一声。 “我没事。”苏梓瑜笑了笑,“今儿个的点心做得不错,你多吃一点,这怀了身孕更不能是小猫胃口。”喝了口稀粥,她再度道:“凭这个板不倒高凝珍的,我那弟弟什么都好,惟一不好的就是沉不住性子。” 本来依叶旭尧的意思是隐而不发,可弟弟却是迫不及待地到朱翊面前告状,当时她知道后就料到会是这结果,高凝珍那人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的主,只怕在接到高志下落不明开始,她就已经在筹谋了。 “后宫里的人真可怕。”林珑有几分担忧,“我担心娘娘万一回去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要不,娘娘还是……” 她想说还是别回去了,在外面逍遥多好,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一旦回去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无妨,我早就习惯。”苏梓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林珑却觉得这笑容很是凄凉,摸了摸仍未突起来的小腹,她更为想念自家男人。 ------题外话------ 月末求大家票票支持,明天周末万更。   ☆、第八十八章 刁难 两人用过早膳后,林珑就陪苏梓瑜在行宫里漫步,这行宫的建筑很是精美,处处雕梁画栋,哪儿都有随处可见的风景,可在她眼里却是不及红叶山庄那惊心动魄的美。 “不喜欢这儿?”苏梓瑜看她的眉头轻皱,一脸和善地问。 “我只是觉得红叶山庄更美些。”林珑老实地回答,正正因为她喜欢苏梓瑜,所以更不想说出违心之话。 苏梓瑜示意晋嬷嬷和红菱在那亭子里辅上软垫,携着林珑一块儿坐上去,坐在亭子里赏那河岸的风光,这行宫引有一处活水流淌而过,初冬的早晨寒凉却不刺骨,披着厚重的氅衣坐在这儿倒也凭添诗情画意。 “红叶山庄再美又如何?曾经我以为那是一块净土,如今倒是明白,人间何来的净土?”苏梓瑜接过绿素奉上的茶水,轻茗了一口,晋嬷嬷越不让她喝茶,她偏要喝,至于怀没怀上,她也不太在意。 林珑按住她的手,将那碗茶盏拿开递给一旁额眉纠结的晋嬷嬷,得来晋嬷嬷一抹感激的笑容,“夫人还是少喝些比较好,要不和我一样喝甜汤吧。” “你倒是连我也管上了?”苏梓瑜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的美更加惊人。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我喝不得,也要夫人一块儿做陪。”林珑掩嘴笑道,扯自己来做大旗。 苏梓瑜也不真恼她,怜爱地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儿,那该有多好。”接着就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往事如烟,苏夫人还是向前看较好些。”林珑可不敢真认皇后当干娘,这可不比郑夫人,皇室的干女儿是那么好做的吗? 苏梓瑜把身子往石椅的椅背一靠,目光清澈而透明,她不是没想过认林珑做女儿,只是现在宫里形势不明,贸贸然认她为女,只怕会给了别人攻击林珑的机会,尤其是这小妇人还怀着身孕,一切还是要以安全为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非常地好。 这让进来后只在回廊一端看着的朱翊舍不得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和谐,很久没有看到苏梓瑜笑得如此开心了,这样的她,他只在成亲那会儿见过,后来她一年比一年沉默。母后说她过于重情担不起一国之后的重担,他也渐渐感觉到她的不足,他是皇帝,她不能跟不上他的步伐,后来渐渐就有了高凝珍,比起苏梓瑜,高凝珍其实更符合他对一国之后的设想。 雍容、端庄、典雅、处事有方,大度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高凝珍似乎都能胜任,而他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却是一直都像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以情为生,以爱为重,所以他们一步步走来,离初衷越来越远。 就算是帝王,他也会有疲惫的一刻。 当然现在的高凝珍也不是当初的高凝珍,掩在那张端庄贤良的面具下的她只怕更让他失望,转了转拇指上的翠绿板指,他再一次掩下自己真实的心思,就像父皇教导他的一样,不要让人试图猜度你的心意,为帝者,就要高深莫测才能御下。 “你的妻子很好,皇后很喜欢她,回头朕会赏你们夫妻二人。”他朝一旁的叶旭尧道。 与朱翊一样,叶旭尧一进来目光也落在妻子的身上,只是他心下微有不满,妻子没有他在身边似乎也能过得很好,看她在苏皇后面前笑得灿烂即可知,此时听到皇帝低沉的话语,他做揖道:“臣谢主隆恩。”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凉亭里面的女人们哪里会没有发现? 苏梓瑜抬头看过去,一眼就与朱翊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隔空相望,似乎比近在咫尺更让人觉得心动,只可惜这都是幻象,她在一重又一重的失望中,早已失去了爱他的初衷。 她没动,朱翊却是一步一步走向她。 林珑看着帝后二人的互动,在皇帝的面前,她哪敢坐下?忙起身行礼,见皇帝不理睬她,识趣地起身,急忙步向自家男人。 她迫不及待地到达他的身边,叶旭尧一把抓住妻子的手,给皇帝行礼退下去,同样也知情识趣地一声不吭,现在他更想的是抱一抱整宿没见着的妻子,与妻子腹中的儿子亲近亲近。 与晋嬷嬷等人一样,他们也快速地离开凉亭。 走在林珑暂住的寝殿的回廊上,叶旭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出口却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不来接你,你就不想回去了?” 林珑瞥了他一眼,“又想说什么来编排我?”手扭了扭,做势要扭出他的大掌。 叶旭尧却是握得死紧,看了眼身边跟着的人,终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这回他老实了些,低声道:“我想你。” 林珑的身躯一阵酥麻,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学不来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示爱,只能咬着唇瓣看他。 哪个男人会忍受得了妻子这般的爱慕眼光?叶旭尧的喉头一阵滑动,拉着她快速朝那寝室而去,一进屋,他就把门关上阻止侍女偷窥的目光。 香椽已经是妇人了,看到自家男主子这举动,脸上一红,忙带着人到外面等候,待看到这回随男主子而来的是匪鉴时,他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脸蛋更红,上前问侯起来。 两人虽是夫妻,但彼此其实还不太熟,一时半会儿更是亲昵不起来,不过这不代表两人努力地想要熟悉对方,所以气氛尚算和谐。 屋里的林珑却是被丈夫吻得晕头转向,伏在他的怀里,她也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也想你。” 这话不亚于最好的媚药,叶旭尧情动地一把抱起妻子就往大床上而去,吻在她的脖颈上游移着,想起两人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在他面前表露心声。 “以前还说要和我做姻亲,现在还想吗?”他一面拨开她的衣物,一面调侃着往事,那句话他介意到现今。 林珑睁大一双美目,她都怀了他的孩子,两人还做个毛姻亲啊?握紧粉拳在他背上重重捶了几捶,“你就会欺负我,亏你还是大男人,陈芝麻烂谷子也要拿出来晒晒,丢不丢人?” 叶旭尧被她并不疼痛,与挠痒痒差不多,遂由得她糊闹,只是亲吻她的尺度渐宽,反正最后得了便宜的人还是他。 与别人的浓情蜜意不同,凉亭里的帝后二人却是互相对峙着,苏梓瑜最先转开目光看向光秃秃的河岸,朱翊却是站在她身后,弯身把双臂撑在她的两侧,“是不是很恨我?” “你明知故问。”苏梓瑜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怨恨之情,“她不过是哭一哭,再发了个什么毒誓,你就丢盔弃甲,不丢脸吗?” 这天底下的女人,除了生养他的母亲之外,就属怀里这女人说的话最真,他在她的颈项亲吻着,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她的身子微微打颤,不过这回她不再拒绝他的亲近。 看到她没再发出尖锐的拒绝,他的心下一喜,“梓瑜,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苏梓瑜的身体打了个冷颤,猛然回头,情急之下却是碰上他的唇,这会儿想要抽身太晚了,朱翊是什么人?他一碰到她鲜艳柔美的唇,立即就吻了上去,舌尖撬开她紧闭的唇瓣,随后长躯而入…… 良久,寒风吹不去两之间渐升的温度,不过苏梓瑜就算身体再热,她的心还是起了一丝波澜后就归于平静了,双手抵着他健阔的胸膛,“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朱翊爱怜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着,拉着她的手圈住的脖颈,他的梓瑜。 苏梓瑜的唇瓣微微一笑,什么她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差一点就要再信他的话了,心底自嘲这定力还要再练练,等回去时,她就会是一个全新的刀枪不入的苏皇后。 “你的儿女呢?也不重要了?”苏梓瑜挑衅地问道,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皇室对后嗣的看重,幼时那个翊哥哥会为她做任何事,但成年后的朱翊却是大顺社稷的,他的心太大,再也不满足装一个小小的她。 朱翊的身子一震,慢慢地松开了对她的拥吻,“梓瑜,你想要说什么?” “我与你的儿女掉进湖里,你救谁?”她的玉指指了指那流淌渐缓的河水,问出了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 “梓瑜,这没有类比性。”他略为烦躁地回答道,为什么她就那么恨他那些个儿女,他已经失去了她生的,这个帝国需要子嗣。 苏梓瑜的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他这矛盾的样子,她竟觉得开心无比,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只要他皱一个眉头,她就会心疼上半天,现在真觉得以前的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梓瑜,你笑什么?”他猛然抓住她的手问道,额角青筋直跳,证明他的内心波动得厉害。 这天底下能让他失控的人不多,而她苏梓瑜是惟一的那个,她就非要这么桀骜不驯吗? 苏梓瑜看出他的中干外强,凑近红唇在他的耳畔道:“朱翊,如果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儿女都干掉,那你还要让我回宫吗?” 毫无意外地,她感觉到手腕上一疼,似要钻进心肺当中,果然,她一个人的份量及不上他那一堆小妾生的儿女。 半晌,她微微一笑地吐了吐舌,“我跟你打趣的话,你也当真?” 朱翊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紧缩后又放松会不会是这样的感觉,这个话题他并不想谈,也不希望成真,“梓瑜,这个玩笑不好笑。”猛然收紧手臂,把她拉到身前再度肆虐她的红唇。 “梓瑜,给我你的孩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松开她后,大拇指摸着她嫣红微肿的唇瓣轻轻地要求,他想再养他们的孩子,弥补曾经的遗憾。 苏梓瑜伏在他的肩上喘息,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再没有了温度,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得逞,孩子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她连身边这个男人也不会再相信。 还没到午时,叶旭尧就携林珑去向苏梓瑜道别,这儿是行宫,林珑不可能久待,再加上离家也快一个月了,再不回去怕是要遭人诟病,叶秦氏不止一次念叨她这个长孙媳妇在外乐不思蜀。 苏梓瑜舍不得林珑,却也没有强留下她,拉着朱翊要他给林珑题下玉肤坊三个大字,然后摸出朱翊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个红红的印记。自己也辅开宣纸,写下不输给朱翊的大字,更是用了自己广为人知的印记。 待墨迹干后,她亲手递给了林珑,“拿去好好挂起来吧。” 林珑一阵心潮澎湃,这太珍贵了,她忙跪下道:“臣妇谢皇上、娘娘恩典。” 朱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娇小的妇人郑重地接过妻子手中的墨宝,脸上不禁带笑,“你陪伴皇后有功,朕再给你赏赐黄金千两、珊瑚盆景两座……” 林珑原本以为得了这些墨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会知道皇帝还额外给了她赏赐?这真真是老天掉下的金元宝,弯下腰就揣进袖袋中。 “臣妇谢主隆恩。”她忙跪谢。 苏梓瑜忙道,“好了好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呢,赶紧起来吧,皇上富有天下,倒也不稀罕这点东西。”斜睨一眼朱翊,明显在拆他的台。 朱翊却是微微一笑并不气恼,继续优雅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林珑看这帝后之间似乎和谐了许多的相处方式,还眨了眨眼,不知道她与夫婿走后,他们夫妻是不是和解了?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对苏皇后有利,她自也是替她高兴的。 叶旭尧看到妻子脸上的笑容,就想摇摇头,她爱财的性子还是没变,一个玉肤坊也给她经营出这样的成绩来,可见妻子还是有点天份与气运的。 “你们夫妻还要回城,还是赶紧起程吧,本宫就不留你们午膳了。”苏梓瑜催促了一句。 “那臣告辞。”叶旭尧拱手道。 朱翊点了点头,叶旭尧这才扶着妻子退出去。 夫妻二人随着领路宫娥的带路,走出行宫乘坐马车准备归家。 苏梓瑜一个翻身,趴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林珑的身影走远,眼里略有留恋。 “真不舍得她,就让她到你身边当个女官得了,她也是个有诰命在身的,给你做陪不算得什么。”朱翊道。 “瞎说什么,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出这锼主意害她,不然我与你没完。”苏梓瑜厉声警告丈夫,“我身边不缺做伴的人,而她却不能少了自家夫婿,分开人家夫妻是天理不容之事。” “我又没说什么,怎的惹来你这一番话?”朱翊到底是当皇帝的人,不能老在她面前当伏祗,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必定要翻脸,“我看你对她似乎挺特别的才会这般提议。” 苏梓瑜这会儿不想与他争吵来害林珑,眼神黯然地道:“我只是觉得她像我们的女儿,如果那年她没掉进冰窟窿里面,现在也似她一般大,正好可以在我们膝下承欢,我也不至于这么苦。” 朱翊一看到她又要难过,忙踱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身子,“好了,都是朕说错话了,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些个伤心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梓瑜一听,眸子更冷,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衣裙,过去?真真想得美,她的儿女一个也不能白死,哪能过去?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真喜欢她,我们可以收她为义女?。”朱翊为宽她的心,甚至提出了这个建议。 “再说吧。”苏梓瑜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干脆应下。 朱翊也不强迫她,只是抱她的手收得更紧。 林珑坐在马车里面,透过纱窗看到行宫渐行渐远,轻吁出一口气,转身又靠向丈夫,“总算要回家了,这段时间发生了真多事情。” 叶旭尧放下手中的公务,伸出一手揽她在怀里,“等哪天得闲了,我们再到另外一座庄子去住,让你轻松轻松。” 林珑笑道:“只怕一年后才能实现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过年了,年后我的肚子渐大,大姑子的婚事又在即,还有那两个庶出姑子也要寻婆家,等我生了还要坐月子,我算了算,还真的要等到明年年底了。” 叶旭尧毕竟是男人,心思没有她细腻,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家事,眼里有几分心疼劲儿,“倒是有得你忙了。” “没得我忙,我才要操心呢。”林珑“噗哧”一声又笑开来,又斜睨他一眼,“还是说你想找什么人来操心?” “又小心眼了。”叶旭尧摇头道。 “我心眼宽得很呢。”林珑瞪眼道,“别给我乱安帽子,不然我可不依的。” 路面上一个颠簸,林珑的身子略有不稳,叶旭尧紧张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现在就怕她会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承受不住。 林珑在他的怀里吐了吐舌头,给他抚胸宽慰他紧张的心绪。 外面驾车的匪鉴也是急忙护住坐在身边的香椽,因为成了亲就是妇人,香椽不适合在车厢里面侍候,让她坐到后面如霞如雁的马车里,她也没去,还是坚持坐在他的身边,这让匪鉴感动了一把。 “谢谢。”香椽脸红地从夫婿怀里挣出来,礼貌而客气地道了一句。 匪鉴伸出一手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我护你是正常的,你无须向我道谢,香椽,我会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香椽闻言,心下大为感动,泪水凝在眼眶里,新婚那一夜,他并没有行驶丈夫的权利,而是抱了被子睡在榻上,给她适应他存在的时间。 她香椽只不过是一介侍女,老子和娘在府里也是不起眼的那一种,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珍视?比起曾经的匪石,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更为耀眼,她的心扉渐渐朝他敞开。 “回去后,我们就圆房吧。”她低低地道,这回连耳根子也红透,真是羞死人了。 匪鉴一脸的难以置信,果真守得云开见月明吗?遂也笑得大大的,低声回了一句,“好。” 哪怕马蹄声不绝于耳,她也能听到那代表着幸福的“好”字,香椽看了眼笔直的大道,原来放下心中所思,前路是这么宽阔,对于她与他的未来,她有了更多的信心。 待她回到南园的时候,南园里面一纵奴仆都惊呆得合不上嘴,素纹更是借着收拾之名蹭到她身边,“香椽,你成亲了?” “你没看到我梳了妇人发型吗?”香椽指了指自己的头,这时候的她戴了朵粉色绢花,插了只碧绿簪子,手中戴着两对细金钏,怎么看比以往耀眼得多。 素纹砸巴一下舌头,“在庄子里成的亲吗?真好,你跟匪石也算修得正果……” 说到这里,香椽停下手中的动作,正色看向素纹,一字一顿地道:“素纹,我想你弄错了,我的夫婿是匪鉴,不是匪石,这话往后不要再让我听到。” “匪鉴?”素纹惊呼,据她所知,香椽与匪石才是一对的,什么时候关匪鉴的事了?“香椽,你给我说清楚……” “没有什么好说的。”香椽明显不想提,抱着被子正掀帘子出去,却差一点撞上正要进来的匪石,尴尬地看了一眼,她一声不吭地越过僵直的人影朝外面走去。 “哎,香椽……”素纹在后面追着,结果在门前遇上了僵直地看着香椽背影的匪石,她看了看这个比以往沉默许多的男人,不知道前因后果,却觉得他看香椽的背影很是忧伤,她拍了拍他的肩,“匪石,你还好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匪石大咧咧地笑着,一如以往那般调侃道:“素纹姑娘,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漂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匪石,你若难过就别笑,很难看。”素纹叹气道。 匪石的脸色一板,转身就要走。 素纹忙蹿到他的身前,“匪石,我不是故意找你的碴,你与香椽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香椽现在已经嫁给匪鉴了,你,你还是放宽心吧,天下何处无芳草?” 姐妹一场,她想她还是劝劝眼前这人莫要走极端为好,这也是为了香椽好。 “我没事,素纹姑娘不用多管闲事。”匪石*地回了一句,挑帘子就出去了。 素纹跺了跺脚,“真是米共田里的臭石头,臭不可闻。” “素纹姐姐,什么是米共田里面的臭石头?”进来的绿春好奇地问道。 “就是粪坑。”素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绿春砸了砸舌,原来粪字还能这样理解。 此时的林珑正由叶钟氏领着向老太太叶秦氏问安,毕竟回来了就绕不开这个叶秦氏。 进到叶秦氏的屋子,这里比起她初进襄阳侯府来的那次显得冷清许多,屋里没有那么多的儿媳妇坐在一边,只有老太太叶秦氏和五房的叶彭氏在座。 “终于舍得回来了?”叶秦氏在林珑屈膝请安的时候,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林珑也没待她喊起来,就径直站起,“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叶家的孙媳妇,哪能不归家?” “我有让你起来吗?”叶秦氏动怒地大矮桌,“出去一趟,果然连规矩都不要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有皇后撑腰,回到叶府还要听我的。” “婆母,她回来一趟舟车劳顿,你心情不好,拿她一个小娃娃出什么气?再说……” 叶钟氏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叶彭氏冷笑道:“大嫂,你还是先别忙着维护你的好儿媳妇,我们当人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你这好儿媳妇怎么着也要学学规矩,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正好婆母最近身子也不大好,她身为长孙媳妇在床前侍候也是道理,大嫂,你说是不是?” 叶钟氏一听这话,瞄了眼叶秦氏不善的目光,原来打的是这主意,顿时觉得可笑得很,这老妖婆也配她的儿媳妇来侍候?瞄了眼林珑不显怀的肚子,嘴上却是轻笑道:“五弟妹说得对,她身为长孙媳妇侍候床前,倒也合情合理……” 得了叶钟氏这话,叶秦氏立即打蛇随棍上,“还是老大家的明事理,尧哥儿媳妇,你可要与你婆母好好学学,别整日心思都往外飞,搞什么胭脂铺子,我们叶家难道还缺你一口饭吃?净在外面瞎搞搞,也不嫌丢人……” 林珑一听这话,以前刚嫁进来时她未站稳脚跟不得不低头做伏祗,这会儿仗着肚中这块肉,不张扬更待何时?遂笑着打断叶秦氏挑剔的话,“回老太太的话,我那胭脂铺子确实不起眼,不过我却得到皇上给我题的店匾,还有皇后娘娘赐我的‘天下第一脂粉铺’的牌匾,不知能不能入得您老的法眼?” 皇帝和皇后都给她题字了,她这玉肤坊入得帝后二人的法眼,难道还入不得你一个小小的叶秦氏的眼?莫非你的眼睛比帝后更高不成? 叶秦氏和叶彭氏婆媳顿时脸色一变,连皇上和皇后都给她那间小脂粉铺撑腰? 叶钟氏一看这两人傻眼的样子,顿觉大快人心,满意地看向自家儿媳妇,“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墨宝是你的造化,可不是拿来吓人的。” “是,儿媳谨遵婆母教诲。”林珑忙道。 叶秦氏听着这对婆媳如唱双簧的话,脸色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更为铁青,不过她更不敢喷帝后二人,也不敢骂林珑张扬,“就算你在外有多风光,也别忘了你嫁进叶家就是叶家的人。” “孙儿媳妇未曾敢忘。”林珑回应一句。 “那好,从今儿起你就住进我这院子里侍疾。”叶秦氏恬不知耻地要求着。 林珑正要说自己怀孕了不能侍疾的话,门帘处又是一阵骚动,随后见到二房的叶王氏领着个年轻俏丽的媳妇进来,这媳妇上身穿着一件玫红色的牡丹花桔红镶边的褙子,下着一条大红凤尾裙,看来像个新媳妇。 只看一眼,不用人介绍,她即想起二房长子叶旭衍前不久刚娶了房媳妇,因他们夫妻在庄子上,倒也没有赶回来喝喜酒,不过据府里来禀告的人说,因着三房被抓的原因,这二房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并没有大操大办,兼之二房乃庶出,老太太叶秦氏不可能会重视。 此时叶王氏脸上堆笑给老太太请安,领着她的新儿媳妇给林珑见礼,“这是尧大嫂子,你唤一声。” 细眉瓜子脸的叶桂氏上前给林珑屈膝行礼,狭长的眼睛微微向上打量林珑,长得不怎样,听说家世也比不上自己,好歹她也是四品官的嫡长女,这比她年纪还小的女人凭什么站在她的头上,掩下心中的不满,细声细气地道:“见过尧大嫂子。” “弟妹赶紧起来。”林珑道,自己身形未动,给如霞使了个眼色。 如霞会意地上前扶这位衍大奶奶起来。 “我刚回到府里,给弟妹备的见面礼稍后再让人送过去。” 林珑这话,叶王氏听得心花怒放,谁不知道现在这大房的长孙媳妇抱着个金叵罗,估计这礼也挺丰厚的,现在她看到六房的叶田氏穿戴一新,可见赚了不少,后悔得直捶胸,为何当初不掺一脚进去?不然这时候数钱数到手软的就是自己。 叶桂氏倒是不以为然,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谁稀罕她的见面礼,这破落户的女儿还好意思受她的礼?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正在喝茶的叶秦氏一看,就知道这二房的新媳妇在想什么,一想到林珑给自己的难堪,她就招手让叶桂氏到她面前,拉着这新媳妇坐在自己身边,一副亲热劲儿。 叶桂氏受宠若惊,瞄了眼林珑昂了昂下巴,果然还是她更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听婆母说,就算分了家,这老太太也是极有钱的主儿,多讨好准没坏处。 林珑只是冷眼旁观,这叶秦氏要宠谁与她何干?再宠也占不去爵位,这偌大的侯府还有她丈夫的私房钱,都是她手中的,叶秦氏抢也抢不去。 叶钟氏也只觉得好笑,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叶王氏,只看到这二弟妹尴尬一笑,果然大家都是聪明人,这老太太是好是坏谁不心知肚明? 叶彭氏看到侍女端来茶碗,朝林珑道:“尧哥儿媳妇,愣着做甚?还不赶紧给老太太换碗茶盅?这是长孙媳妇的责任。”咬紧责任二字。 “还是孙媳妇来吧。”叶桂氏想要表现。 叶秦氏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攥得叶桂氏眼眶泛红,耳中听到她道:“尧哥儿是长房,如今我归长房赡养,这是她应尽的孝道。” 林珑觉得叶秦氏的眼睛真像蛇,又滑又阴冷,起身缓步上前端起茶盏正要递给叶秦氏,却是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那呕吐物正好落在叶彭氏的身上,连叶秦氏也未能幸免。 叶秦氏一愣之下手一松,叶桂氏下意识地往外一跳,明显不顾叶秦氏。 “尧哥儿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彭氏尖叫出声。 “大奶奶,您又孕吐了?”如霞这回反应机灵,忙拿着痰盂上前让林珑吐,然后又解释道:“我们大奶奶自打怀孕后就闻不得茶味,爷连茶都戒了,这不,一闻就要吐。” “怎么吐得这么厉害?”叶钟氏忙上前帮忙拍背,责备地看了眼挑事的叶彭氏。 叶彭氏顿时顾下上衣衫的脏污,瞪大眼睛指着林珑道:“怀……孕了?” 叶秦氏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消息叶钟氏居然捂得那么紧,半个字也不透露,若早知道林珑有孕,她断不会提出侍疾的话来,“老大家的,你知道为何一个字也不说?” “我能说什么?婆母也不是不知道这胎儿月份小哪能到处张扬?免得到时候您的宝贝曾孙小气,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担责?”叶钟氏回嘴道。 叶秦氏被这一呛,顿时吃鳖地挑不出刺儿来,随后才不甘心地又道:“那是对外人,我可是孩子的曾祖母……” 林珑漱了漱口后,这才道:“老太太息怒,那是婆母忧心您老的身子才不告诉您的,并不是拿您当外人,就怕您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这责任谁担待得起?”又朝五夫人叶彭氏屈膝,“五婶母,抱歉了……” 叶彭氏忙道:“好了好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就甭行礼了,这不吐也吐了,我能说你什么?”只能自认倒霉,林珑怀的是叶家的嫡长曾孙,她还哪有资格抱怨林珑故意吐了她一身,待会儿传遍府里,指不定老侯爷要大摆筵席呢? “五婶母不怪罪就好。”林珑谦逊了一句,故意笑了笑。 叶彭氏的气越发不顺,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倒真的小瞧了她。 叶桂氏却是惊讶地看向林珑的肚子,记得这堂长嫂进门未及三个月,这就怀上了?这速度怎么这么快?她下意识地摸摸肚子,不行,她一定也要这么快怀上,绝不能输给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叶王氏却是忙上前恭喜叶钟氏,看了眼林珑的屁股,挺圆翘的,果然好生养,都快要羡慕死她了。“但愿我那儿媳妇也能有尧哥儿媳妇这福气。” 叶钟氏故意瞄了一眼叶桂氏瘦削的身子,依她来看,只怕一年内能怀上也算是早的,当然她不可能说这个去呛叶王氏,攻击她没有什么意思。 侍疾一说,在林珑有孕的前提下没人再提及。 唯有在叶老侯爷得知长孙媳妇有孕,高兴得召集一家子人用膳庆贺时听闻,当即板着脸喝斥发妻,“净胡闹,你身边还缺人侍疾?那么多奴仆都是吃干饭的?一天到晚生事,果然连老三也没教好。” 因着叶明恻夫妇还在狱中,连带庶出的一干子女也没能逃出,三房现在空荡荡的,一干姨娘和通房也遣走了,更有的私下夹带银两早早逃之夭夭。因而叶老侯爷现在连叶秦氏也气上,当众更没给她好脸色看,私下说的话更是带刺的。 叶秦氏闻言,脸色大变之余回顶了一句,“养不教,父之过,你怪我做甚?要怪也先怪你自个儿。” “你还敢说?”叶老侯爷站起来怒斥。 叶秦氏不忿,还想要再驳嘴。 一干的儿子儿媳忙起来劝架,这两老才住嘴,不过家宴的气氛却是完全破坏了。 叶旭尧却是不为所动,侍候自家怀孕的娘子用膳,林珑也敞开肚皮吃,自从怀孕差不多三个月,她的吃量也见长了,每每都觉得饿。 叶钟氏劝完了架,看了眼儿子儿媳,顿时哭笑不得。 用完了家宴,叶旭尧本想送林珑回去歇息,叶老侯爷却是留他下来问话,他惟有嘱咐如霞和如雁要小心侍候大奶奶,再三吩咐才肯放心让林珑回南园,连林珑都笑话他啰嗦。 刚走了几步,叶田氏追了上来,与她一道乘着骡车。 “你在庄子上,我也不好去打扰,这铺子里的事务账册我现在倒是可以好好地与你说一说。”叶田氏笑道,瞄了眼她的肚子,“真没想到你这么快有喜讯。” 看着这肚子有说不出来的苦涩,她想要再怀却是音信全无,那纳回来的两个妾侍也是没有消息,急得她现在嘴里起泡,每每看到丈夫去妾侍屋里睡,她都会一夜无眠,望着帐顶眼睛发涩,却是毫无睡意。 “都是意外怀上的。”林珑道,在这失意人的面前,她也不好表现得自己很幸福,六房现在急于求子的事情,她早已听说。 叶田氏再度笑了笑,她没有动别的心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林珑一听到叶田氏说到玉肤坊又赚了多少银两,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京城的生意比苏州城好了不止一倍,这一个月的净利润是苏州城两个月也及不上的,寻思了一阵,“现在生意势头很好,我瞅着倒是适时可以扩充一下人手……” “我也正有此意,好多货品都要预定,人手确是不足……” 骡车到达南园,林珑邀叶田氏到南园一坐。 两人谈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叶田氏才起身告辞。 林珑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丈夫回来,就先歇息睡下,后来丈夫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晓了。 因着怀孕,她在南园歇息了两天,期间把香椽调到别的岗位,身边的大丫鬟自然以素纹为首。 这日,她刚用了午膳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听到人禀报说是五夫人叶彭氏过来了,她神色一凛,“请五太太进来。” 素纹领命,出去迎这叶彭氏,一看到这五太太,自然一眼就看到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苗条,长相妍丽的年轻姑娘,看那穿着不似下人,心下不禁大为揣测。 ------题外话------ 本月最后一天,再度求票票支持!票票不用过期做废,大家不要大意地给某梦吧。 再度推荐钟一鸣的《宫女天下》,简介如下,蛮有趣的小说,大家都去围观一下吧,给新人多点鼓励。 简介:欧阳无冉,在办公室鬼混成精,仍然一事无成。 一日,上班路上,见义勇为,给六楼掉下来的小孩当肉垫,把自己翘掉了。 穿成来历不明的小叫花,被人顺手捡回,做了小宫女。 无奈,成日撒谎保命。 因托了一本书的护佑,被卷进各种恶斗。 斗了外敌斗宫廷,斗了宫迋斗世家,斗完世家斗内宅,其中艰辛直叫无冉恨得牙痒,若是不斗呢,小命即刻玩完。 作者泉下得知,笑道:“丫头,我的便宜有这么好沾的吗?哈哈哈哈!” 宫女变身皇后,甜蜜温馨,一宠到底! 简介无能。坑品保证!   ☆、第八十九章 长赐 叶彭氏一进来,看到林珑要起身相迎,忙上前按住她,“甭起来,赶紧坐着,你现在的身子金贵着呢,我这当婶母的又不是外人。”少有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 林珑扯了扯嘴角,“五婶母怎么得闲到我这儿坐坐?”吩咐侍女上甜汤的空档,自然没有错过随叶彭氏进来的少女,只是瞄了一眼,她就转移目光,并不主动开口问侯这个穿得像富贵人家的姑娘。 叶彭氏也没有一下子就道明来意,而是坐到她对面,接过素纹春上的甜汤,吹了吹热气轻茗一口,果然身体都热了起来,“昨儿我就想过来瞧瞧侄儿媳妇,奈何想着你刚回来周车劳顿,所以这才迟来了,我啊是为了那天的不知情来请罪的呢,侄儿媳妇不会怪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看这叶彭氏笑得似乎颇真诚灿烂,嘴角一勾,“五婶母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这侄儿媳妇哪会跟您计较?倒是您不计较我一时孕吐吐了您一身这事,我就万分感激了。” “侄儿媳妇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叶彭氏给了顶高帽林珑戴。 林珑笑了笑,“没有五婶母说得那么好。”摸了摸尚未凸出来的肚子,“就算我现在怀上了,归根到底还是新媳妇。” 她咬紧一个“新”字,就是提醒叶彭氏别忘了她才成亲不到三个月的事实,要做些什么也别让人戳脊梁骨。 叶彭氏微眯眼,睫毛微微一睑,就算是新媳妇又如何,一旦有孕不能侍候丈夫,再新也没有用,思忖了一会儿,她又扬着笑容道:“侄儿媳妇,你是新媳妇还有很多道理也不懂,我这当婶母哪可能袖手旁观?你现在有孕在身,恐怕在别的方面多有疏忽,顾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你。”顿了顿,“你祖母昨儿忧心得晚膳都用不好,她本想遣个人来侍候你,可上回金嬷嬷那事还历历在目,婆母还担心这次遣来的人让你不高兴影响胎儿。你也知道我这为人媳妇的总要为婆母分忧,不是?” 林珑听她要进入正题了,下意识地挺直背脊,似不在意地喝了口甜汤,“五婶母既是人儿媳为婆母操心无可厚非,不过这如果管得太宽,就不是件好事了,五婶母,您说是不是?” 她把自己拒绝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明确,就是要这叶彭氏把人带回去,别搁在这儿给她添堵。 叶彭氏装傻听不明白,径自道:“那到是,当人儿媳妇确实诸多不便,你婆母要照顾怀孕的小妾,顾不上你,我这当婶母也要帮上一帮才是。既然你祖母有这心事,我少不得要分忧解决。这不,我带了个人来侍候你怀孕,这孕事有很多需要留心的地方,可不能疏忽,一个不留神流掉了也有可能。”顿时危言耸听起来。 林珑面色一板,冷笑一声,“我怀胎不过三月,五婶母这是来咒我流产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侄儿媳妇可别想歪了。”叶彭氏忙辩驳,对于林珑歪解她的话,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 林珑把手中的甜汤往矮桌上重重一放,“五婶母想什么只有五婶母自个儿知道,我今儿个身体欠恙,五婶母还是请回吧。”朝外扬声道:“素纹,进来送客。” 她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叶彭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侄儿媳妇怎么敢这样当众扫她的面子?“我好心来看你,你却赶我走?侄儿媳妇,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一个来咒我孩子的客人,我还留来做甚?”林珑抓着这个话柄不撒手,柳眉更是倒竖,表明她绝不接受叶彭氏的任何解释。 叶彭氏气得胸部上下起伏不定,手更是暗暗打颤,“你别仗着你怀了嫡曾孙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五婶母是故意到我面前来说这些的吗?”林珑一副气恼的样子,随后忙下罗汉床趿鞋,“我们这就去找祖父评评理。” 叶彭氏一听,吓了一跳,找叶老侯爷,她就算有理也会变没理,自打知道林珑怀上后,叶老侯爷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切都以他的嫡长曾孙为重,更是到处告诉人家,他要当曾祖父了,这个老侯爷会站在她这一边才怪。 现在看到林珑的行动,她忙上前劝住林珑,不惜说了几句服软的话,“好了,好了,侄儿媳妇,是婶母说错话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我呀只盼着你这胎能安安稳稳的,再怎么着也是嫡长曾孙,宝贝得很。” 林珑本来还想闹到叶老侯爷那儿,无奈这叶彭氏转态转得快,她也惟有收起做罢,臭着一张脸重新坐下来,叶彭氏为表有错,更是亲自给她脱鞋,把姿态放得很低。 “你呀,真是暴脾气。”她忍不住还是数落了一句。 林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然道:“五婶母此言差矣,这脾气不好的是孩子,他不高兴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叶彭氏的嘴角一抽,一个连成形还没有的孩子哪懂发什么脾气?这林珑真敢说,面上还是回了一句,“孩子脾气大,可见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哪个当母亲的不喜欢听到别人赞自己的孩子?林珑也不例外,脸上这才和霁一些,“谢五婶母吉言,我不求别的,像他爹就好。” 叶彭氏的脸色又是一绷,像叶旭尧?少年状元,如今更是受到天子提携,继承祖业袭爵指日可待,这大房的嫡长子可谓风光无限,她一想起就会直泛酸水,自家儿子比起叶旭尧是差了不止一大截,但在她心目中,还是儿子更好。 违心地附和了一句,这回她可不能再让林珑牵着鼻子走了,看了眼跟她过来的少女,忙拉上前给林珑介绍,“侄儿媳妇还没见过我娘家的侄女吧?闺名叫玉琴,与侄儿媳妇同年。”又笑着牵这少女上前,“琴姐儿,还不给大奶奶见礼。” 林珑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看着这长相妍丽的少女盈盈在她身前行礼,“见过大奶奶。” “不敢当,既然是五婶母家中的侄女,那自然就是表妹,不用唤我什么大奶奶。”林珑当即让对方碰了个软钉子。 彭玉琴咬着下唇看向自家姑姑,之前看林珑那气势,她就先觉得怯场了,主母太过强势,哪还有她的好日子可过? 叶彭氏却是道:“表妹二字她可当不起,实不瞒侄儿媳妇,我这侄女的亲娘是外室。你也知道这外室是不见容于家中的正妻,如今到了年龄,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夫家。正好你祖母也犯愁,五婶母瞅着与其要不知根底的外人,还不如自家人来得放心,这才把她领来。你祖母见了也是赞不绝口,才情是一等一的好,她娘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只可惜家道中落,这才给我哥当了外室,可家教并未落下半分……” 林珑听着叶彭氏的话,心中半分不是滋味,拿一个外室来影射她的出身,别以为她没听明白,这不是暗地里说她能嫁到叶家来当正房娘子,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不然她林珑也就是一外室的命。 “侄儿媳妇瞅瞅,这长相真真可人,绝不会辱没了侄儿夫妇。”叶彭氏仍旧一力推销,“这侍候人的活儿她也懂,我这也是在为侄儿媳妇分忧,留她在身边暂时也不用给什么名份,等她真有造化了再说也不迟,侄儿媳妇以为呢?” 说了一大串,她也觉得口渴,喝了一口甜汤又觉得腻,不过聊胜于无。 林珑靠在软囊上,手放在肚皮上轻轻地抚摸着,目光略含凌利,“如果我说不好呢?” 叶彭氏顿时脸色紧绷,“就算侄儿媳妇身边安排了人,那长有赐不能辞的道理,侄儿媳妇可明白?人虽是我带来的,可也是经过你祖母首肯的,这是长辈对你的关爱。” “五婶母这不是欺人太甚?”林珑也神色俱厉地道。 叶彭氏闻言却是喷笑出声,好似林珑说了什么打趣的话一样,“侄儿媳妇果然还是太年轻,这男人你要是不安抚好了,他就要向外发展,管得太严,还要给你闹心地弄出一房外室来,还不如自个儿大方点给他安置个房里人,也好拴住他的心。侄儿媳妇,五婶母不会害你的,我也是过来人,不想看着你走弯路,到时候哭都没地儿。” 真真是道貌岸然,林珑看了真做呕,她的什么经验谈留着自个儿用即可,拿到她这儿来也不怕水土不服,“我夫君不是这种人。” 叶彭氏又笑得令人万分不舒服地道:“天下间没有猫是不偷腥的,今儿个 我既然过来了,就教教侄儿媳妇吧,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你让他身心都舒坦了,他自然就会心向于你,不然可有你受的。” “将来会不会有我受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受,五婶母的好意我心领了……” “侄儿媳妇。” 叶彭氏大喝一声,猛然站起来,似乎代表着正义的使者,“这人你不收,也得收下,我这当婶母的够给你面子才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这侄女也是清白人家的,不比外面的粉头妓子那样的货色好?真纳了那样的货色进门,你的脸面才全扫地呢。”顿了一会儿,语气更重道:“我再说一遍,这是你祖母赐给你们夫妇的,长有赐不可辞,你可听明白了?” 林珑的手紧紧地攥着茶碗,冷睇这站在脚踏上的叶彭氏,拿叶秦氏来压她,好一对狼狈为奸的婆媳,就这么见不得人好?真真丧心病狂。 叶彭氏也不待林珑说话,“我家下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叨扰侄儿媳妇歇息了。”抬脚要走之际,看着彭玉琴道:“好好侍候大奶奶,往后这都是你的责任。” “侄女明白。”彭玉琴道。 叶彭氏在经过侄女身边的时候,施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能有这造化也是多亏了她这姑母,不然哪能进得叶家为妾? 彭玉琴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笑容。 叶彭氏这才满意地出去。 彭玉琴看着自家姑姑离去,再看向罗汉床上的林珑,神情略有些紧张,她上前想要给林珑捶捶腿讨好她一番,哪知道素纹横在她面前,“彭姑娘站在那儿就好,莫让我们奶奶动了胎气。” 一看到彭玉琴咬着下唇做那无辜状,她就恨不得骂一声狐媚子,又没有男人在场,做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林珑没吭声,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叶彭氏硬留下来的少女,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同情她,一个要来分薄丈夫对她宠爱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假想敌。 半晌,在气氛相当不和谐当中,她发话道:“把她领下去。” “是,大奶奶。”素纹朗声回应,上前向彭玉琴道:“彭姑娘,请。” 彭玉琴不为所动,反而跪在脚踏上,求林珑道:“大奶奶,婢妾会好好侍候您与大爷的,您就留下婢妾吧,婢妾也是那苦命人。我娘也不想给人当外室,只是当年我外祖父犯事发配边疆,她没法子要养活一家子,才不得已委屈地给我爹当了见不得光的外室……” 林珑不禁佩服死叶秦氏和叶彭氏,找了这么个女人来,她们以为她会因为感同身受而心软吗?不,就算这女人的亲娘身世与她相似,那也不会让她心软半分,淡然道;“你还不是爷的妾侍,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婢妾,往后不要再随便自称了,你的终身我可担待不起。” 彭玉琴的脸色苍白一片,进叶家为妾是她最好的出路,当姑姑跟娘这么一说,娘还没有应声,她就急忙点了头,此刻手指狠狠地抠着身上的衣服下摆,这大奶奶的不近人情,让她渐生一股怨气。 林珑不欲再看她,只是再度挥了挥手。 素纹就用力将这彭玉琴拽起来拖出去,就连她也不能成为爷的侍妾,这外来的女人最好也要死了这条心。 “爷不会看上你的,彭姑娘最好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到了外面,彭玉琴就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样子,狠狠地甩开这侍女的拉扯,昂着头讥嘲道:“你当然不可能,可我就不一定了。” 望了眼里屋,她要林珑后悔这样对她,她不过是比她命好一点罢了,如姑母所说,她并不比她差半分,往后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 素纹气得身体直打冷颤,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旋身进去里屋向林珑汇报,这个嚣张的女人不能留。 彭玉琴只是暗地里冷哼一声,也不离开地站在原地,她在等着那个真正能决定她命运的男人回来,据姑母说,这叶家世子长相俊美,又才学兼备,思及此,她不禁羞红了双颊。 一众的大丫鬟都冷眼旁观这个多出来的人,就连商嬷嬷也没有上去套近乎,只是暗地里叹息,原本这人由大奶奶亲自准备是最好的,可惜这大奶奶不听她的,这下好了,还是让人送上门来了,她松驰的皮肤下有着隐隐的兴奋,这都是大奶奶不听她劝的结果。 林珑就算小憩也没能真个睡着,屋外站着这么个人物真是让她心烦,也不知道丈夫会是个什么反应?这会儿细思他只答应过她不生庶出子女,却没说这辈子只碰她,手背掩在额上,她感到一阵乏力。 他若要个纾解的人也不一定要与那人彻夜长眠,有个个把时辰身心舒泰了照样可以回房睡在她身边,半点冲突也没有,即便是这样,她仍感到不舒服,翻了个身,了无睡意地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果然心大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可以冷眼看他纳妾的时候。 “大奶奶。” 听到素纹的声音,她翻身起来,“可是爷回来了?” “还没呢,是郑夫人和郑姑娘过府来探望奶奶。”素纹尽忠职守地禀报。 林珑一听,虽没心思接见她们,但还是不得不应酬几句,遂让素纹请她们到暖阁坐下,她换了身衣物就过去。 重新换了条湖水蓝的衣裙,她这才心情稍好一点,轻拢秀发地迈步进暖阁,“义母与郑二姐来了,你看我回京都忙着还没得闲去看望你们,不知郑大哥的伤好些了没有?” 对于郑家母女的消瘦,她没有过问一句。 郑夫人苦笑一下,“已无碍了,听闻你有了身孕,这不我们就过来看望一番,这可是喜事,女人有了孩子在后宅就站稳了脚跟。” “义母说的是,我也没料到会这么快。”林珑笑道,“到现在都还是晕乎乎的。” “那是必然的,女人怀孩子哪个不这样?”郑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郑南珠捅了捅娘的腰侧,别只顾着寒暄这些个,快点说些正题为好,郑夫人忙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别操之太急。 林珑似没有看到她们母女的小动作,无非又是上回那些事,好说歹说怎么她们还没有放弃啊?掩下不悦的心思,“怎么没看到三妹一块儿过来坐坐?” “她忙着绣嫁衣。”郑南珠语带嘲讽地道。 林珑这会儿是真的被这消息吓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郑大哥和二姐都还未婚嫁,怎么让三妹先行出阁?”这不合乎常理啊。 郑夫人撇了眼女儿,又不是不知道林珑与郑西珠的关系密切,居然还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个,现在听到林珑问及,她似浑不在意地道:“有人看上她,就先让她出阁,省得她一天到晚都在忧心自己嫁不出去,我这当嫡母的也算是尽了责任,对得起她了。” 林珑呷了口温水,“不知看上三妹的是哪一户人家?我可认识?” “只怕珑姐儿不识得,只是一般的小户人家,你也知道她身份,能有什么高门大户看得上她?”郑夫人最后又加了一句,“能得这么亲事也是她的造化。” 林珑的神色一顿,很明显这郑夫人不愿多谈郑西珠的婚事,看来找个机会问问郑西珠,遂也不没再绕着这个话题不放,不待郑氏母女说出来意,她即道:“义母,有些话我与郑二姐也说得明白了,你们要求帮的忙,我真心帮不上。” 郑夫人没想到自己舍了脸面过来,林珑仍是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怨恨,当初林珑还没出阁的时候,自己待她可不薄,怎么现在却如此寒凉? “珑姐儿……” “义母,你还是先带义兄和义姐回江南,等京城里这事淡了,到时候再图谋才是正道,现在是操之过急,恐怕得不偿失。” 这话确是林珑的真心话,至于听不听那就是郑家的自由了,她管不着也不想再管。 郑夫人的神色一凛,没再试图劝说林珑帮助,而是神色淡淡地吩咐她要好好安胎,争取一胎得男云云。 郑南珠卷着帕子与母亲一道起身告别,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讥嘲了一句,“珑姐儿,你太让人寒心了,人在做,天在看。” 林珑也没有动怒,同样淡然道:“没错,确实人在做,天在看。” 要不然你们郑家怎么会越混越差?这还不是做得太不人道了,连老天也看不过眼所致? 郑夫人狠瞪了眼说错话的女儿,不管如何,她都没想过要与林珑翻脸,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层关系,指不定以后能用得上呢。忙补救道:“她这几天脾气有点躁,你也别把她不经大脑的话放在心里,珑姐儿,我们还是义亲。” 表明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她是不可能与她们郑家划清界限,两家少不得还要有交集。 林珑微睑眼眉,“义母想得过多了,我身子重不方便,素纹,送郑夫人和郑二姑娘出去。” 郑夫人这才拽着郑南珠离去。 离去前,郑南珠还看了眼站在门前的彭玉琴。 双方互相打量几眼,郑南珠就随母亲下楼去。 一出了南园,郑南珠看到没有什么人在周围,低声道:“那站在林珑门前的女子是什么人?” 郑夫人心烦意乱,对于什么女子也没有多看几眼,而是随意道:“能有什么人,不外乎是别人送来的通房,那等女子你也别多看,省得脏了眼睛。” 郑南珠一听,心中暗爽,低骂一声,“她也有今天,哼,果然是现世报。” “小心隔墙有耳。”郑夫人提醒女儿,别什么话都说出口,招祸也不自知。 “知道了,娘。”郑南珠没有什么诚意地道。 郑家这闹一闹,林珑身上的疲惫乏力也去了不少,这会儿她倒是精神许多,拿着绣样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绣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也没有什么访客到来,她也乐得清闲。 叶旭尧是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回到南园的,这两天忙得很,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妻子,他自然是感到万分歉意的,打算今儿个好好地陪她用晚膳。 他踏着楼梯上去,朝身边跟着的匪鉴道:“你且先回去吧,正新婚,莫冷落了人家。” 匪鉴愣了愣,他跟在叶旭尧身边这么些年,何时见过自家大爷还懂得关心人的?以前都是冷着一张脸,话又少,现在却是变了个样,这婚姻果然改变了一个男人。 “是,爷。”他感激地道,出来一天,自然也是想念香椽的,想必现在她也在小家等他回去用膳,心已飞,离开的脚步也快了许多。 匪石看了一眼匪鉴的背影,眼里苦涩一片。 在屋里彭玉琴听到楼梯有声响,这与侍女走路的声音不同,一听就属于男人刚强有力的步伐,一想到自己的良人就要进来,她的俏脸不由得红了红。 果然,守门的侍女屈膝唤了声,“大爷。” 彭玉琴忙拢了拢秀发,微抬眼看着一身官服的年轻男子走进来,果然如姑母所说俊美非常,她忙上前去行礼,“见过大爷……” 并且算好角度假装头一晕朝地面栽下去,其实是直直地往叶旭尧的怀里撞去。 叶旭尧神色一黑,这个女人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不知道南园的规矩吗?毫无怜香惜玉地快速后退一步,怒喝一声,“你是哪儿来的?” 彭玉琴没想到叶旭尧退得这么快,一时收势不及,又没有人给她当垫背,顿时栽到地上,撞青了额头,再及听到叶旭尧不带感情的喝问,又是委屈又是疼痛的垂泪。 暖阁里看戏的林珑发出一声“噗哧”的笑声,自然是把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好在丈夫的反应她极满意,随后这才掀帘子出来,“夫君回来了?” 叶旭尧朝妻子道:“这是哪来的玩意儿?”眼角的目光看了看那个坐在地上哭的女人。 “五婶母送来的,说是经过祖母法眼,觉得十分适合在我们这儿侍候的。”林珑扯着嘴角笑道。 叶旭尧皱紧眉头,叶秦氏这祖母越发讨人嫌。 彭玉琴这时候忙又重新屈膝,微抬头让叶旭尧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哭相,“爷,婢妾是五太太娘家的侄女,能侍候爷和大奶奶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不是有心摔向爷的,只是……只是一下午都没用膳,一时饿得慌这才会……” 暗地里指责林珑不给饭她吃,趁机虐待她,姑母说过,男人喜新厌旧乃常事,这新人比起旧人更可口。 林珑却是突然朝素纹道:“给我掌嘴。” 素纹应声,上前不客气地狠甩这个狐媚子一个耳刮子,让她乱说话。 “爷?”彭玉琴捂着脸更是哭得凄美,“婢妾做错了什么,大奶奶要这般?” “别喊爷了,喊爷也没用。”林珑板着脸道,“我记得与你说过,不要再自称婢妾,下回再让我听到,就不止一个耳刮子。” 彭玉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林珑,顿时心下大喜,在男主人面前这样做不亚于自掘坟墓,更是楚楚可怜地看着叶旭尧,希望他能英雄救美。 叶旭尧一脸的嫌弃,“真晦气,大奶奶还有着身孕呢,你这不是在触她的楣头?匪石,再赏她一巴掌,赶紧把她带下去。” 匪石应声,这样的女人也想诱惑到爷,真是不自量力,正好他的心情欠佳,所以打彭玉琴的那一巴掌用尽了力气,这下子彭玉琴的脸肿成了老高,嘴角还有鲜血溢出,她忙看向叶旭尧,哪知正好看到他拥着林珑掀帘子进去了,这个男人的冷情让她微微打了个冷颤。 一进到里屋,叶旭尧将外衣剥下,扔到一边,朝妻子道:“怎么把这么个人留下?” 林珑一面给他拿家居服一面道:“长有赐不能辞,我还能怎样?”脸色不悦地看着他,往下一瞄,“人人都怕委屈了你那根玩意儿。” “我怎么听着你这怨气越来越大?”叶旭尧并未因为妻子的话而动怒,在她上来给他穿衣的空档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吹着气,“哪有委屈了?你不是天天侍候着?” 林珑的俏脸红透,除了不许他真刀真枪地干,但是除此以外的任何方式她都是配合的,在庄子时二娘可没少给她说这些,她这才知道除了五指姑娘外,居然还有这么多花样?当然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她也惟有拿来全用在他的身上。 这自然是便宜了叶大公子,除了初初几天不得发泄之外,之后天天都是晴天。 林珑一把将外衣甩到地上,转身两手圈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地道:“我侍候得好,你舒服了,外面那个呢?”眼睛往外瞄了瞄,意有所指。 叶旭尧低头吻着她的红唇之前,道:“我有你,还要她做甚?” 这话林珑爱听,主动地送上红唇,“可别是哄我的,不然我饶不了你……” 最后的话消失在他的嘴唇里。 两人磨磨蹭蹭地才出去暖阁用晚膳,兴许是夫妻俩谈开了,林珑倒是食欲旺盛了不少,期间就连孕吐一次也没有犯,喜得叶旭尧眉眼都是笑意,一个劲儿地要她多吃点。 用过晚膳,叶旭尧给妻子兜好氅衣,陪她到外面的回廊消食。 “五婶母送来的那人,你有何打算?”林珑始终在意。 她就像只母狮一般,对于侵入自己地盘里面的同性相当的排斥,恨不得上前去将其撕烂。 “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叶旭尧安抚她的情绪。 “长有赐不能辞。”林珑似乎有意要与他唱反调般又提了这句,一提起就是咬牙切齿,她把话都说得难听了,那叶彭氏还是甩下人就走。 “我自有法子。”叶旭尧轻抚她的红唇保证道。 林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当夜,叶旭尧侍候林珑沐浴后,抱着她缩进锦被中,夫妻俩自是交颈而眠。 彭玉琴挨了打,翌日就去找了叶彭氏,在她面前哭诉。 叶彭氏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叶旭尧和林珑居然半点颜面也不给她,说打就打,真当彭玉琴是奴婢啊。 她气不过地要去找林珑理论,却被叶秦氏喝住,“不过是挨了两巴掌,你现在去理论正中她的下怀,她必定会说你若舍不得那就赶紧领走的话,到时候你怎么回?” “婆母,可你看这都把琴姐儿的脸打肿了。”叶彭氏谈不上有多喜欢这彭玉琴,真喜欢就不会让她当自家丈夫侄儿的小妾,只是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当得了妾室,哪能不吃点苦头?”叶秦氏浑然不在意地呷了一口茶水,看到那我见犹怜的彭玉琴,半分也喜欢不起来,她平生也最恨这等狐媚子。 叶彭氏也只好做罢,拿了药膏擦了脸,叮嘱彭玉琴回去,只要觅得机会爬上叶旭尧的床,她就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彭玉琴惟有听从这姑姑的话,抽泣地回去南园。 此时的林珑在叶钟氏那儿坐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叶钟氏自然知晓,看了眼儿媳,“这事我跟那老妖婆过了几招,只是她占着是长辈半步不让,儿媳妇,你且委屈一二,等过些日子再找由头赶她走。” 林珑点了点头,她来是让叶钟氏知道她受了委屈,当然也希望这婆母能解决掉那碍眼的女人,但是她并不强求,叶钟氏也有为难之处,听到她骂叶秦氏为老妖婆,当即也觉得解了一下闷气。 “她玩这招不是一天两天了。”叶钟氏叹气道,“想当初我怀尧哥儿的时候,她就给赐了通房,你公爹又是个没定性的,见着女人连路也不会走,只是那女人到底是个短命的,来了不足半年就得了风寒而去。”随即面有几分懊恼,“我早就该防着她了,这都赖我。” 林珑暗忖:能怎么防?先发制人地塞个房里人吗?如果是这样,那这局面更糟糕,她到时候还真不好先出手,还不若这个彭玉琴来得好对付。 “这事不赖婆母,”她忙道:“只怕这多管闲事的人太多,见不得人好的人太多,不就是眼红我们大房添丁吗?” 她把话题往这上面扯,果然叶钟氏连叶彭氏这妯娌也恨上了,当即骂了几句。 林珑再度宽慰叶钟氏的心,这会儿她要坚定地拉着婆母站在她这阵营里面。 午时,叶钟氏留林珑用午膳。 婆媳二人加上叶蔓君、叶蔓籽围坐一桌,气氛倒也挺好。 哪知,还是有人不识相地过来。 林珑看到洪姨娘由两个侍女扶着进来,同为孕妇,不由得刻意打量着对方的肚子,掰指算算,这洪姨娘怀孕不过才五个来月,肚子就圆鼓鼓的像是里面揣了个球,脸上更是胖得圆圆的,把五官都挤在一块儿,整个人胖了两圈不止,不禁咋舌,这等多能吃才能吃成这样。 “听闻大奶奶有孕了,婢妾特来恭喜。”洪姨娘说完,故意要行礼。 “姨娘使不得,您肚子大,侯爷都免了你的礼……”一旁的侍女不通气地道。 洪姨娘呵斥一句,“这哪里轮到你废话?” “既然侯爷免你行礼,这礼你就免了吧。”叶钟氏隐下怒气冷声道。 洪姨娘顿时眉开眼笑,“谢太太宽容。”摸了摸肚子,她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婢妾也还没有用午膳。” “绣缎,给她端凳。”叶钟氏冷声吩咐。 绣缎会意地给这洪姨娘端来了凳子,厌恶地看了眼洪姨娘的肚子,若不是这个杂种做怪,这姨娘哪有在太太面前坐下的道理? “娘。”叶蔓籽不满地唤了一声,“我不要跟姨娘坐在一块儿。” “籽姐儿,安静点。”叶钟氏朝女儿施压,这会儿她犯不着与一个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女人计较。 洪姨娘觉得自个儿倍儿有面子,居然能在这当家的太太面前坐下,看了眼林珑小口吃食的样子,一脸骄傲地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道,“大奶奶,你这样可不行,会饿着腹中胎儿的,这怀了身孕就要多吃点进补才行,稳婆说我必生个大胖小子。” 林珑目光向下瞄了瞄洪姨娘的肚子,大胖小子,也得生得出才有,“我的胃口不大,这样刚好。” “那怎么行?”洪姨娘嚷嚷道,“我看大奶奶的孕相不显,莫不是怀的是姑娘吧?” 故意挤兑林珑的胎儿为女,到时候她生的是男婴,就算庶出那也比嫡出姑娘尊贵,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林珑的面色一沉。 叶钟氏更是把筷子一扔,阴深深地道:“你这乌鸦嘴再说,小心我掌你的嘴,现在侯爷可不在,我若是一发狠,没你的好果子吃。” 洪姨娘自打怀孕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渐渐也不将叶钟氏看在眼里,这会儿被训了几句,眼眶开始含泪,“太太,婢妾做错了什么?为了叶家的香火……” “叶家可不缺你这点香火。”叶钟氏冷哼一声,“管好你的嘴,敢再说我的宝贝金孙一个字,我立马就撕了你的嘴,听明白没有?” 洪姨娘不敢硬碰硬,没有叶明恂在,她斗不过叶钟氏,遂低声道:“婢妾明白。” “那就闭上嘴巴吃你的饭。”叶钟氏喝斥。 洪姨娘含泪地吃起饭来。 林珑只是冷眼旁观,这洪姨娘果然不值得同情。   ☆、第九十章 设局 还没有用完午膳,襄阳侯叶明恂就挑帘子进来花厅,看到家中女眷一干人都在,不禁笑道:“怎么这么齐人?” “侯爷。”洪姨娘一见到男人,立马就双眼含泪,似有万千委屈地看着他,凭借肚里的这块肉,叶明恂对她是千依百顺。 叶明恂脸色一沉,“谁给你气受了?”下意识地看了眼妻子。 叶钟氏见状,顿时积气在胸,巴不得现在就将洪姨娘这狐媚子打杀了,手指紧紧地攥着筷子,勉强压下心头怒火。 林珑身为儿媳妇起身向公爹行礼,看了眼洪姨娘,道:“洪姨娘一来,婆母就怕她累着破例给了绣凳坐下,哪家的小妾能有这待遇?传出去只怕别人也要笑话侯府没规矩,不懂上下尊卑呢。” 她刻意地努了一眼洪姨娘身下的绣凳,提醒这糊涂公爹别再做出格的事情来。 叶明恂自然没有眼瞎,就算再心疼小妾也得有个限度,朝林珑道:“赶紧起来,你现在也是双身子,这礼暂且不用行了,要以胎儿为重。” 他顺手拍拍洪姨娘的肩膀,“别没事找事,太太待你已不薄,这段时日你要吃什么都给,别忘了你只是个妾侍。”当着女儿和儿媳妇的面前,他不能不给叶钟氏面子,再说叶钟氏这次照顾有孕的洪姨娘的尽心尽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洪姨娘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男人不打算为她出头,她刚又受了叶钟氏的打压,顿时低垂下头,不敢再掀风作浪,这绣凳是坐得舒服,但变相地又让当家太太搏得美名。 叶钟氏听了这混账丈夫少有的几句公道话,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 叶明恂的突然回来,众人都没了心思用膳,林珑仍未吃饱,很快就告辞而出。 叶蔓君拖着叶蔓籽也跟在后面掀帘子出去,“大嫂。” 林珑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这两个小姑。 “我与籽儿也未吃饱,正好到大嫂那儿叨扰叨扰。”叶蔓君笑道。 “有人做陪,我求之不得。”林珑欣然点头,叶蔓君是个很好相处的小姑,她喜欢她,自然不会拒绝她到南园坐坐。 三人上了骡车,自然少不了一路的欢声笑语。 叶蔓籽现在比以前明事理多了,没有了叶秦氏故意灌输歪理,她越来越倾向于姐姐的话,也努力地与林珑拉近关系。 一进了南园的暖阁,她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双虎头鞋递给林珑,“这是我自个儿做的,手工也粗糙,大嫂如若不嫌弃地话就请收下吧。” 这是她趁长姐绣嫁衣时向婆子讨来的款式,耐着性子一针一线完成的,为此两三个晚上挑灯夜战的成果。 林珑有几分诧异,这四姑子给她的孩子绣虎头鞋,怎么想都有几分难以置信?双手接过,针线一粗一细算不得好,但看得出来是用了不少心思的,遂摸好摸那柔滑的面料,“做得真好,我很喜欢。” “真的吗?大嫂。”叶蔓籽顿时喜出望外,朝长姐笑了笑。 叶蔓君暗暗点头,她明年就要出阁,妹妹在家中有亲娘和长嫂看护,她也就更能放心,看到林珑含笑地点了点头,这才道:“这是籽儿初次尝试的,手工也还粗糙着呢,难为大嫂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林珑拉过叶蔓籽坐在自己的身边,她也是很通情理的,既然这小姑有心示好,那她就尽量减少芥蒂。 叶蔓籽闻言,鼻头一酸,这才深刻反省自己以前的错处,“大嫂,我再也不说你是破落户的女儿,难为你不与我计较,我……” “哭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嘛。”林珑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 叶蔓籽这才破涕为笑,“倒是我迂腐了,大嫂,我还要给小侄子做虎头帽……” 看到这小姑娘扳着手指清算,林珑与叶蔓君相视而笑,私下摇了摇头。 彭玉琴听到暖阁里的欢声笑语,咬着下唇要进去,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拦着她不让进。 “大奶奶,奴婢是来给您认错的……”她没法只能扬声高呼。 她从姑姑那儿回来,一路上也重新思考过了,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入手寻找机会,与林珑的关系变差于她没有半分好处,现在必须忍字头上一把刀。 屋里的林珑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就面色一冷,朝素纹看了一眼,素纹立即会意地出去打发掉这个惹人嫌的女子。 “大嫂,这就是祖母让五婶母送来的人吧?”叶蔓君略皱眉关心地一问。 林珑点点头,嘲讽道:“祖母是半分也不服老,要把儿孙的事情都攥着。” 叶蔓籽一听又是祖母的意思,顿时小脸涨红,“祖母这行事越发让人看不惯,送这么个人来给大嫂添堵,也亏她做得出来。”气不过地起身,“大嫂,我去帮你打发她,省得她在你门前大喊大叫让你烦心。” 语音一落,她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往外走,速度快到林珑和叶蔓君都来不及拦。 “这,我让人赶紧出去阻止四姑子……”林珑忙道,这人虽是叶彭氏送来的,实则奉的是老太太叶秦氏的旨意。 叶蔓君拉住林珑,“由得她吧,籽儿的性子冲,现在还算是知分寸。” 林珑闻言,这才没有再去试图阻止叶蔓籽行事。 没一会儿,外面就安静下来,她也就更不放在心上,看到下人端了吃食上来,这才让如霞去把叶蔓籽请回来。 叶蔓籽挑帘子进来,拍拍手道:“她这会儿估计可以消停两天了。” “你做了什么?”叶蔓君板着脸道,虽然有信心妹妹不会再做出格的事情来,但是也不能让她放松了就是。 “我可没做什么,不过是着人给她连灌了十碗巴豆水,她今晚到明天都不会有劲儿做别的事情。”叶蔓籽睁着无辜的眼睛道,“大嫂不是就能耳根清静两天?” 林珑闻言一愣,随后“噗哧”笑出声来,亏这小姑想到这阴损的法子,只怕这彭玉琴今晚会拉到虚脱,这可比打了一巴掌要难受得多。 叶蔓君也忍俊不禁地用帕子掩去嘴角的笑意,“就你的鬼点子多。”一把拉了妹妹坐到身边就着柠檬水净手,“这整人的事情可不能常做,知道吗?” “我晓得啦,一般人我不这么对付她,可这姓彭的与那洪姨娘一样可恶,大嫂,这种恶心人的玩意儿要尽快弄走才好。” 林珑听到这小姑站在自己这一边,脸上的笑意更浓,“你哥说他会想法子,我呀现在怀了身孕犯懒就由得他吧。” 叶蔓籽一听到兄长发话了,顿时不敢再越俎代疱,“我哥一向说话算话。” “这么,这会儿不怕大哥了?”叶蔓君糗她道。 “我哪有怕他?” “怎么没有?你一见到大哥就会躲起来,这还不是怕?” 叶蔓籽不高兴了,谁见大哥一见到她就板脸,所以从小到大她最怕的人就是叶旭尧。 林珑给两姐妹各自挟了菜,然后道:“你哥也就是那板着的脸略有些吓人,四姑子没有必要怕他,以后大嫂给你撑腰。” 叶蔓籽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忙给林珑道谢。 果然,叶蔓籽强灌的巴豆水起了作用,据素纹给林珑的禀告说,那彭玉琴拉晕在茅房里面,天亮时分才有人发现,现今还在床上虚弱地躺着,怕是要再将养几天才能好。 林珑听后嘴角冷冷地一勾,红唇道出俩字,“活该。” 这日,她换了身镶着滚边白狐毛的红梅衫儿,下面套了条精绣的凤尾裙,披着一件红色的大红氅衣就出了门,握着暖手炉,马车朝玉肤坊进发,这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到店铺来。 素纹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马车,脚刚点地,绿姨娘就上前搀扶她,“你身子重,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我与琦姐儿还说今儿个刚好忙完手头的事情,就去叶府看看你……” 林珑听着绿姨娘的唠叨,竟觉得无比亲切,她那天随苏皇后到行宫,绿姨娘却自卑于身世,选择了独个儿回城,没与她一道。 “没事的,我身体倍儿棒,这几天能吃能睡,连夫君都笑话我长了不少肉。” 绿姨娘看到她笑容灿烂,脸上的笑意更深,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扶着她进到店里。 店里人头涌涌,看得出来生意一直火爆,而小妹的算盘声很响,可见忙着赚钱忙得不亦乐乎,连她这个长姐也顾不上,不禁摇了摇头。 美目在人群里睃巡一遍,没发现贝明绯的身影,遂奇道:“阿绯呢。” “我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这几天贝夫人拉着她到处跑,母女俩一回来也累得够呛,我私下里打探几句,贝姑娘也是闭口不语,只是叫我不要问了。”绿姨娘皱眉道。 林珑心头“咯噔”一下,莫非贝明绯出事了?她的心头有几分着急,可如今却又找不着人来问,最后到店铺后面的花厅坐下,让人去问一下方辩还在不在京城,如果在,请他过来一叙。 她坐在那儿喝着温水,顺带查一查账册,马账房在一旁解答,只不过一刻钟,这马账房就额头冒汗,这个年轻的妇人真不能小觑,难怪六太太让他不要掉以轻心,也别弄虚作假。 她刚把账册看完,了解了店铺的运营情况,这才轻吁一声,“你做得不错,如果年底生意继续红火,我会与六婶母等股东商量到时候给你分红。” “给我分红?”马账房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不过是账房先生还能额外分红? “你没听错,我确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可要好好表现。” 马账房一听,心头更为火热,“大奶奶放心,小的会尽心尽力的做好,绝不会暗中做假账蒙骗大奶奶。” 林珑点点头,这马账房有点小聪明,所以她还是给他面前画个大饼,这样他也更能忠心为她办事,对她的向心力更大一些。 账册的事情情刚了,方辩就被人领着进来。 “叶夫人,你找我?”他道。 “方爷,我多怕你已经回苏州去了,赶紧坐下,素纹,给方爷上碗茶水。”林珑刻意地吩咐一声。 香椽领命下去沏茶。 “叶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前段时日刚回了趟苏州,昨儿才进京的。”方辩把自己的行踪交代了一遍,可以说林珑这会儿找他找得很巧。 “是为了阿绯的事情。” “贝姑娘?她出了什么事?” 方辩一脸的惊讶,忙追问出声。 林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正正因为我心中有疑,在京里与阿绯有点交情的也就只有你,所以我才让人找你过来问问可是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你也是不知晓。”眼里难掩担忧,“我前段时间到庄子去住,没在城中倒是疏忽了阿绯。” “叶夫人,你先别着急,我这段时间得闲,会去了解一下贝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我与她也算是相交一场,断不会袖手旁观。” “方爷,谢谢你。” 林珑对于这有着侠义心肠的男人越发有好感,如若阿绯能配给此人,那也算是造化,就是不知道贝申氏与阿绯如何想?会不会嫌他没有功名?随后笑叹自己想得太多。 与方辩聊了几句,方辩就有事匆匆告辞而去。 林珑一时间没事,就由素纹扶着到店面去看看热闹,刚到得店面,就有一穿着白色大氅杏脸圆眼的少女走过来,惊喜地道:“你可是叶夫人?” “正是。”林珑上下打量这个女子,看那穿着不似小家小户的,但印象中确是不认识这个人。 “太好了,叶夫人,我的皮肤一到冬天就会起皮屑,得用什么才能根治?我早就想找你问问,京里的人都说你在这方面是一等一的厉害。”女子忙问出心中疑惑,还让林珑看了看她的皮肤。 林珑倒也没觉得她冒犯,还是凑上前看了看这少女被寒风吹得略有些红的肌肤,“没有什么大问题,用这款肤膏即可……”她指着不远处的肤膏,让素纹去拿来。 素纹很快就麻利地把肤膏拿回来给林珑。 女子打开一闻,顿时神清气爽地道:“真好闻,叶夫人这玉肤坊的肤膏真是一等一的好。” 对于这样的恭维话,林珑听得多了,倒是不太放在心上,正要客气地应几句就踱回去,这里人太多空气不太清新,她略有些不太适应。 女子却又是笑道,“我与夫人真是有缘,我也姓叶呢。” 林珑微怔,上下再看了眼这年轻的姑娘,梳着少女的发型,明显未出阁,年纪也在十五六之间,一笑似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像谁,遂扯了扯嘴角,“那还真巧。” “就是啊,京城里姓叶的人可不多,估计我们五百年前是本家。”这姓叶的姑娘笑眯眯地道。 “芫姐儿。” 姓叶的姑娘一听到这中年妇人的声音,立即转头看去,甜甜地唤了声,“娘。” 林珑这才看向走过来的妇人,光洁的额头,精巧的五官,年纪约在三十上下,看穿戴似乎也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只是不知为何,这俩母女都让她有几分违和感。 “叶夫人,这是我娘,人人也叫她叶夫人。”姓叶的少女笑得腼腆地的把自家母亲拉到林珑的面前。 这中年叶夫人一看到林珑,瞳孔睁大了,看了眼女儿,忙问候林珑,“叶世子夫人不要与小女计较,她一向散漫惯了不知道尊卑。” “没关系。” 林珑随口道,这对叶氏母女,她感到自己本能地有几分排斥,与对方聊了几句,她即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把人打发走了,期间更没有唤对方一句叶夫人。 看到林珑进去后面的屋子,中年叶夫人脸上的笑容一收,拉紧女儿忙向那林琦结账,拿了肤膏就出门,一把拽着女儿到墙角处,不悦地低语道:“芫姐儿,你怎么这么冲动就过来了?万一让他知道,我们全都得玩完。” “娘,你这么怕做什么?” “总之你往后别再来这玉肤坊,听到没有?” “我不服,凭什么我就不能来?娘,我告诉你,我还偏要来,我不甘心像只老鼠一般见不得光。”姓叶的姑娘鼓着腮帮子一脸怒气地道。 “芫姐儿,你要害死你娘和你兄弟吗?我们又不缺吃不缺穿,为什么还要争那么多?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我们也活得好好的……” “娘,我不甘心。”姓叶的姑娘低语咆哮道,“我不甘心只嫁给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我能值得更好的。” 中年叶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儿,女儿也到了许婚的年纪,只是一想到现状,她的眼神一黯,“是娘对不起你……” “不关娘的事情,是他们欺人太甚。”姓叶的姑娘一脸气忿,“逼得我们搬家,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想松手,凭什么要听他们的?” 中年叶夫人想到男人的薄情,心底一寒之余,也如女儿般感到万分的痛恨。 “娘,你放心好了,我会小心谨慎行事。” 中年叶夫人听着女儿的保证,叹息地点了点头,为了儿女的前途她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玉肤坊的花厅,林琦忙完后就挑帘子进去,就累趴在长姐的腿上,摸了摸长姐的肚子,“小外甥,我是小姨哦。” 林珑轻抚妹妹的头发,一时间哭笑不得,这与当初叶旭尧知道她有孕强行宣示是爹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还未成形,哪会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是小姨,他就得认我。”林琦耍赖地道,好一会儿,又笑嘻嘻地道:“姐,怀孩子是什么感觉?” 林珑在她的头上一敲,“胡思乱想,这不是女儿家该问的,等你大了出阁后怀上孩子就知道会是什么滋味。”顿了顿,“这段时间倒是难为你在店里忙了……” “我乐意,每天看到银钱在我手中经过,别提有多带劲了,我现在都开始觉得我们在苏州差点被一文钱逼死只是个梦了。” “别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当初的苦日子。”林珑训道,“我们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不容易,这玉肤坊接下来还要再开分店,要忙的事情还有不少……” 一说到这个,林琦就从长姐的腿上起来,兴奋地与林珑分析起来,看到掀帘进来的绿姨娘直摇头,这琦姐儿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对了,姐,那个姓叶的姑娘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趟。”林琦突然想到与长姐说话的那女子的怪异之处,“我之前也给她建议适合用的肤膏,不知她为何又找上你?” 林珑神色一凛,“这姓叶的姑娘,你可知道她全名叫什么?” “这我倒不知了,不过,姐,我觉得她有说不出来的怪异,你现在怀着小外甥,尽量不要接触那么多为好。”林琦摇头道,当时看到姐姐与那姓叶的姑娘说话,她还捏了一把汗,两眼都直盯着那姓叶的姑娘看,怕她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林珑细思也是,忙应下安妹妹的心。 姐妹俩说着话,叶旭尧就过来接妻子。 林珑笑道:“我跟婆母说过了,在娘家用了晚膳再回去,今儿个张太医要给栋哥儿诊脉,我想回去看看。” 叶旭尧轻点头,“我陪你。” 林珑自然不会拒绝自家男人的提议,大方地应下。 看得绿姨娘和林琦会心一笑。 夕阳西下,玉肤坊关店,叶旭尧扶了妻子上马车,这才转身骑上马儿跟在马车旁边。 马车里坐着林珑、绿姨娘和林琦,以及侍候林珑的素纹和如霞。 “对了,姐,我忘了跟你说,权家老想让那个女人回来我们林家……” “这事儿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林珑的一口拒绝,林琦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皱紧眉头,姐的脾气她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情,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马车里一时间气氛有几分诡异。 林珑叹息一声,握紧妹妹的手,“琦儿,你是怎么想的?” 林琦苦笑一下,“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觉得她可怜,一方面又觉得她可恶,总之,我就是厘不清对她该是恨还是爱?” 林珑抱紧妹妹,“别去想那么多,她不配的,她那人心里只有她自己。” “嗯。”林琦在长姐的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在这件事上还是听姐的吧。 到得林宅,这里现在越发像样,因为玉肤坊赚了不少钱,林琦又是个舍得的主,所以把宅邸弄得越发富丽堂皇。 林珑看后,头摇得更大,这妹妹与其把钱花在这上面,还不如留下用在刀尖上,但随后又想到她就这点喜好,自己太拘着她也颇残忍,只要不过份,还是由得她开心吧。 叶旭尧和林珑一进厅堂,意外地看到叶旭融坐在那儿,登时三双眼睛都瞪大了。 叶旭融忙起身给大哥大嫂见礼,“我今儿个过来是要与栋弟切磋学业的,事前给娘请示过了。”最后忙加了一句。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叶旭尧板着脸道,“真为了学业才好,你也到了年纪该求功名,栋弟比你年纪小,还可以缓上几年。” “是,大哥,弟弟知晓。”叶旭融笑着应声。 林珑忙拍了拍丈夫的背部,示意他不要太严厉了,这小叔性子好,若是换成那性子暴躁的,怕是要起争执。 “大嫂不用担心,我哥是为我好。”叶旭融一看,忙解释一句,听说大嫂怀了孩子,他就更是不能让他们夫妻因他征隙。 “我到厨下看看,让他们做一张好菜,顺道留张太医一块儿用膳。”林珑轻笑道,立马转身出去下菜单子。 “大嫂真好。”叶旭融有几分羡慕大哥,能娶上一个这么好的妻子。 叶旭尧不悦地轻咳一声,这弟弟老盯着他妻子看,这怎么想都有几分不爽。 当张太医给林栋诊完脉时,林珑就第一个问情况如何,张太医笑道:“叶世子夫人不用太担心,令弟的身体正好的方向发展,我估摸再调养个一两年就可以彻底痊愈。” 林珑一听,顿时放心地笑出声来,满意地揉了揉弟弟的头顶,“我们栋哥儿好样的。” 林栋也是眼泛眼光,若不是家境好了,他就会是最大的拖累,光吃药就要花上不少钱,能有今天的好日子,也是靠长姐一力撑起来的,所以当姐夫与张太医出去讨论方子之时,他道:“姐,谢谢你。” “傻瓜,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哪要言谢?我待会儿给祖父和爹上一柱香,我们得感谢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 “嗯。” 林栋一出来,叶旭融就挤眉弄眼,看得出来这两个大男孩颇为投缘。 晚膳分了男女席,林珑左等右等也没见着贝明绯回来,最后无奈只得吩咐开席用膳。 席间,绿姨娘一直忙着给林珑挟菜,劝她多吃点,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云云。 男人那一席,林栋和叶旭融很快就用完晚膳,未成年的他们,叶旭尧也不许他们喝酒,所以早早打发这两人去做先生备下的功课。 他倒是与张太医两人喝起酒来。 张太医看到那两个半大的男孩出去后,这才朝叶旭尧道:“听说嫂夫人有孕了?” 叶旭尧大方地点了点头,“已三个月了。” “这么快?”张太医明显是吓到了,最后不得不一脸佩服地道,“还是子阳厉害啊。” 叶旭尧毕竟是男人,对这恭维还是很受用的。 “你娘子怀孕,你的日子必定不太好吧?”张太医八卦地道,“还是说找了通房?” 叶旭尧脸色一黑,他是那种只顾自己快乐不顾妻子伤心的人吗? 张太医一看就知道这古板又冷情的男人八成禁欲了,遂笑得一脸古怪地搭在他的肩上,“子阳,你知不知道满了三个月,你们夫妻就能行房……” 叶旭尧还真不晓得有这说法,毕竟一怀上孩子,就有人开始主张分房,他看得懂方子,对医术却是钻研不多,“劝功,此话当真?” 若为真,那还真是大大地造福了他。 “当然。”张太医一副不容人侮辱的样子,“你可以质疑我任何事,就是不能质疑我的医德。” 叶旭尧举杯朝他敬酒,“谢了。”仰头干尽杯中物。 张太医也笑了笑,“你先别谢我,这行房还是有讲究的,”恶作剧地眼睛一眯,“呃,女上男下……” 叶旭尧的脸色又是一黑,这人欠揍是不是? 晚膳结束后,林珑始终没能等到贝明绯回来,惟有失望地由丈夫扶上马车,着绿姨娘和林琦告诉贝申氏和贝明绯,有时间去叶府找她叙话。 回到叶府,先将叶旭融放下,然后一道过去给叶钟氏回话。 叶钟氏忙让叶旭尧领林珑回去,这天越发冷了,更是叮嘱林珑,如果天太黑直接回去南园即可。 林珑对于这一点自然喜闻乐见,在与叶旭尧回南园的途中也是笑呵呵的,当然,叶旭尧脸上同样春风和霁。 一回去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妻子进房,剥下妻子的衣服就要带她上床。 林珑顿时懵了,忙阻止道:“夫君,你这是做甚?我们现在不宜行房,会伤到胎儿的……” 叶旭尧吻住她敏感的耳朵,果然怀中的娇躯颤了颤,自打怀孕后,她的身子更是禁不起挑逗,遂更加卖力地撩拨她的感官。 “夫君,不要……”林珑还想阻止他。 “可以的,娘子,我问过人了,你现在怀胎满了三个月,我们只要小心些就可以行房……” 林珑瞪大眼睛,“真的可以?” 叶旭尧抬头看她,“在这件事上我与你一样谨慎,放心好了。” 林珑听他这样说,方才稍稍安心,不再阻止他的动作…… 随后,他却一把抱她跨坐在他身上,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羞得林珑差点要找地洞钻进去,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两人结束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叶旭尧抱着林珑到澡间清洗,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林珑却是羞得全身泛着粉红色,当然她也是满足的。 待一切弄好就寝时,已将近子时,林珑窝在丈夫的怀里感到暖暖的,素手摸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话,皱眉道,“要办酒席?在我们院子吗?” “不,在崇明阁。”叶旭尧抓住她做乱的小手在嘴边一亲,“总之你安排一下,就是家里的大老爷们吃酒席罢了,这银子我们出。” 林珑知晓那崇明阁是府里聚会听曲的地方,男人的宴席没有女人的份,不过她也不担心丈夫会乱来,在府里能乱到哪儿去?“好,我明儿就准备一下,把单子拟好。” 叶旭尧满意地在她秀发上落下一吻,抱紧她沉入梦乡当中。 翌日,林珑按丈夫的吩咐在崇明阁那儿摆席,还让府里歌姬排好曲子到时候助兴。 “大奶奶,这样妥吗?”素纹皱眉道,“府里的大老爷们常趁这个机会染指府里的歌姬,其他几房就有歌姬出身的姨娘。” 她担心大爷到时候定力不足怎么办? 林珑却是放宽心道:“放心好了,爷不是这种人。” 她昨儿可是把他喂饱了,不大担心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你可得着人盯紧点,别让人在酒菜里面做手脚。” 素纹点点头,这个人大家都清楚指的是谁。 林珑这才满意地回南园。 到了傍晚时分,丈夫依时归家,先到内室换件衣裳,林珑踱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背上一吻。 “想要了?”叶旭尧握紧她揽着他腰的手。 “怕你的魂儿被歌姬勾走,我得保证你没有战斗力才能放心。”她半真半假地转到前面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诱惑他道。 叶旭尧哪禁得起她这般地挑逗,立马将她压在屏风上就地正法。 一场情事过后,林珑略有些疲惫,叶旭尧抱着脚软的她放到床上,“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 林珑勾着他的中指,“可要说话算话,我等你。” 叶旭尧觉得妻子这样看他的留恋的眼神将他的心房涨得满满的,转身低头与她唇舌纠缠一番,这才舍得起身离去。 府里几房的老爷和成年的少爷们都一一过来喝酒,府里以前隔三差五也有这样的酒席,闹了分家后这还是首次。 五老爷叶明悛看着台上的歌姬唱曲儿,一面打着拍,一面下流地盯着其中某个歌姬鼓鼓的胸部看,想着待会儿要抬举哪一个为好? 叶旭尧给这位五叔父敬酒,“这杯是敬五叔父的,五婶母真是太关心侄儿夫妻俩的事情了。” 这话他说得嘲讽,讽叶彭氏多管闲事,叶明悛却是听不出来,以为叶旭尧是真的感谢他,遂挤眉弄眼道:“你五婶母给你送的人滋味如何?我瞅着她应味道不错……”边说还边舔了舔唇。 叶旭尧眼里的讽意更浓了些,这五叔父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沉迷于女人肉欲中能有多大出息? 他并未答,叶明悛也不在意,反正这侄子的性子一向淡得很,在男女情事上开窍得也慢,娶了媳妇后才明白女人的妙处。 酒一喝多,叶家男人面上的道貌岸然就被扯下了。 叶旭尧却没有再去明目地劝酒,而是坐在一旁的角落里面看着包括父亲在内的男人丑态毕露的一面。 “尧堂哥。” 叶旭尧闻言,看向那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的叶旭琛,顿时脸色一绷。 “你喝醉了。”他正要着人送这个堂弟回去。 “尧堂哥,你说你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我爹不也是你的叔父?你就不帮他一把……” 叶旭琛越说越激动,隐隐有借着酒意发疯的趋势,手中握的酒杯,酒液更是洒出一大半。 叶旭尧看向匪鉴和匪石,“把琛大爷扶回去。”厌恶地扫了扫被溅上酒液的衣袖。 “尧堂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放开我……” 叶旭尧冷然看着匪鉴和匪石不客气地拉走叶旭琛,眼眸一沉,这人不得不防,现在他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不及妻儿重要。 场面越发荒唐难看,尤其是叶老五那儿更是揽着两名歌姬亲嘴儿,很快就到里面的屋子去。 南园。 林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精神头恢复了一些,看到夜色渐浓,忙取出白色的大氅给素纹,“你且去拿给大爷,我怕他回来时受凉。” “是,大奶奶。” 素纹应声,捧着衣物就下了楼,只是刚要到楼底,脚却踩到一物一滑,顿时就崴了,疼得她直冒泪。 “素纹姐姐?”彭玉琴忙闪身过来扶住她,“伤着哪儿?” “我没事。”素纹逞强道,“我还要给大爷送氅衣去……” “你还说没事,脚都伤成这样了?”彭玉琴道:“我给你送去吧……” “不用你。”素纹严声拒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素纹姐姐,你别把好人当贼办?” 彭玉琴冷眼瞅她,趁这儿人少,硬拽着素纹到暗处,一番争执后,她拿起石块把素纹敲晕,抢过那件白色的氅衣抱在怀里。 “总算有我的机会了。” 她冷冷一笑,只要过了今晚,她就会是这园子里正式的姨娘,抬眼挑衅地看向楼上,笑得更是灿烂。 她转身往崇明阁跑去,今儿个她借姑姑的手下早就安排好一切。 崇明阁里面依旧热闹,循着记号,她拐进一间厢房,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男人的喘息声很是明显。 她的脸色顿时羞红,看来药效发作了,这会儿顾不上羞怯,她边走边脱衣,不一会儿,就扑到床上去……   ☆、第九十一章 砸脚 翌日,叶彭氏早早就起了床,丈夫昨儿一宿没回来,她也不是十分在意,反正这男人见到女人就自动走不动路,习惯了就好。 梳洗后,她给自己描了描眉,从镜子里看到女儿叶蔓玲打着哈欠进来,忙拉过女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睡不着了。”叶蔓玲凑向母亲,“娘,爹又没回来吗?” “你爹的事你别管。”叶彭氏继续给自己抹了些腮红,这样看起来年轻亮丽一点,拍拍女儿的脸,“娘还有事,你且回去用早膳吧。” “娘,你不与我一块儿吗?” “玲姐儿,娘还有要事,轻易耽搁不了,乖,听话。” 叶蔓玲听到母亲这样说,瘪着嘴应下,然后由侍女扶着出去。 叶彭氏看到女儿出去了,这才整了整衣袖,朝身边的嬷嬷道:“你去告诉老太太,我现在就去捉奸,让她稍后再来主持公道,只要有了这一夜,叶旭尧想不认玉琴也不行,我看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如何能再拒?” “是,太太。”嬷嬷应声,弯腰退了出去,急忙奔向老太太的院子去。 叶彭氏这才急急掀帘出去,赶往崇明阁。 到达崇明阁时,却看到这里已有骡车过来停下,她由侍女扶着下去,一眼就看到披着大红氅衣的林珑出现在这儿,嘴角含着一抹隐秘的嘲讽笑容,“侄儿媳妇怎么这么早?可是昨儿夫婿未归,一大早就来寻?” 林珑不意外地看到叶彭氏的出现,不答反问,“五婶母怎的也这么早?这一大早的天气怪冷的。”说完,哈了一口冷气。 叶彭氏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氅衣,“再冷也睡不着,我怕你五叔父昨儿喝了点酒失仪,所以一大早就过来看看,好抬他回去。” 林珑点点头,由素纹扶着与叶彭氏一道进去崇明阁,“这倒是,昨儿听说喝得挺疯的,难得他们父子叔侄聚首一堂,我们女人倒不好说话,只是最后还是苦了我们。” “侄儿媳妇说得是。”叶彭氏笑笑道,“我们确实管不了那么多,侄儿媳妇现在有孕在身,若真有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发生,也得顾着腹中胎儿,要不你先回去,这儿由我来收拾善后……” “怎好麻烦五婶母?这宴是我们夫妇设的,自然要来把局面收拾妥当,不然婆母回头非说我不可。” 叶彭氏的眼里顿时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会儿看到那不堪的画面,千万别哭得流产,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 林珑似没有看到叶彭氏那不善的目光,而是径自往前走,结果两人刚经过一处厢房,叶彭氏下意识一看,这不是昨儿安排好的记号?看来彭玉琴应在里面,她正想找个由头推门进去。 突然一声“啊——”直冲云霄。 “这是琴姐儿的声音。”叶彭氏忙做出一副关心焦急的样子。 “她怎么在这儿?”林珑一脸的惊讶,随后又是脸一冷。 叶彭氏看她一眼,“侄儿媳妇是南园的主子,也不知道吗?” “我若知晓还会惊讶?昨儿一宿就没见着她的人影……” 林珑一面说一面抬脚进去,紧跟在叶彭氏的身后。 叶彭氏再掀了道帘子进去,看到自家侄女在嘤嘤地哭着,白花花的身子还没来得及穿上衣物,仅仅只裹着一层棉被,小脸煞白煞白的。 她忙上前去抱住彭玉琴,“琴姐儿,谁欺负你,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出气……”朝床上被帐幔掩住脸面的男子怒道:“就算琴姐儿要给你当通房,你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地就破了她的身子……” 兀自骂得兴起之时,看到林珑进来,柳眉倒竖,“侄儿媳妇,你来评评理,你们夫妻就是这样对待琴姐儿的?就算她是外室生的,也是有爹有娘的,我若不来,是不是就要被你们欺负死?” “姑姑……”彭玉琴一脸的纠结痛苦,她摇头道:“不是……” “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自有姑姑给你撑腰。”叶彭氏瞪了一眼彭玉琴,这是趁机给她抬妾开脸的机会。 林珑一脸惊奇,“她在这儿,与我们夫妇有何相干?” “怎么就不相干了?”叶彭氏不依不饶地道,“她在你们的院子里面,你们就要对她负责,再说现在人也被侄儿收入囊中,难道不应负责任吗?侄儿媳妇……” “五婶母是在说我吗?” 这冷情的声音一起,叶彭氏顿时睁大眼睛看向走进来的男子,手下意识地指了指,“你,你……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彭玉琴看到一身白色氅衣宛如谪仙人的叶旭尧施施然地进来,顿时大眼睛含着一泡泪,这样的男人才是她想要的,而不是那个已经不年轻的…… 叶彭氏顿时感觉到脑袋“嗡嗡”在叫,既然叶旭尧不是床上的男人,那床上的男人是谁?彭玉琴到底让谁占了便宜? 她看到床上那男人把帘子一掀,双腿落地,眼睛顿时大睁,这……这人……她再熟悉不过,“叶明悛,是不是你?”顿时大发雷霆地冲过去,一把抓着里面的人,果然是自家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她的手打着泠颤。 叶旭尧却是抱紧妻子在怀里不让她看到床上那不堪的一幕,把她的头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让她过来,她偏还非要来,当他知道她过来的时候,不得不提前现身。 林珑挣扎了一下却是无果,遂恼道:“夫君?”这样的戏码难得一见,她也想看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想都解气。 “别看,省得学坏。”叶旭尧在她耳畔柔声道,再说现在五叔父衣衫不整,他可不会大方地让妻子看别的男人的身体,要看回去他脱光衣服任她看。 林珑不依地捶打他的胸膛一记,耳里听着叶彭氏近乎歇斯底里的怒骂声。 “你碰什么人我都不管你了,家中姨娘通房一大堆,相好的管家娘子无数,你为什么就非要碰我的侄女?你让我的颜面扫地,叶明悛,你对得起我吗?我有哪点对不起你,嫁进叶家后为你开枝散叶,可你还要这样对我?叶明悛,你不是人,你怎么不去死?你说你活着做什么……” 激动起来,她还动起手来打自家这个色鬼丈夫。 开初还好,叶明悛自知理亏,由得她骂,看到她越发不像样,半点颜面也不给他,顿时就怒火上升,一把推倒妻子,“够了,彭氏,我忍够你了,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对啊,我就睡了你侄女又如何?一个外室女,我高兴了就可能抬她当姨娘,又不是嫡出,装什么高贵,我能睡她还是抬举了她……” 彭玉琴的脸色更形苍白,比早上睁眼看到那压在自己年轻*上的老男人时更痛苦,原来她在这老男人的眼里就是这么不堪。不久之前,他还笑着让她称他为姑父,刚刚经过初夜的身体很痛,但仍不及心痛,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只想大哭一场。 “彭氏,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赶紧给我起来,不过是个外室女,你也没真当她是侄女,这会儿装什么深情好姑姑,没得让我恶心……” 叶彭氏却是没听劝,“哇哇”大叫,随后又大骂叶明悛,“你还好意思说?我嫁给你那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连什么样的女人都敢带到我的床上,我忍你也忍了很多年,叶明悛你是全天底下最可恶的人,没有之一……” 两夫妻互相对骂,大曝婚姻中的*,让在场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林珑,她没想到这五叔父平日里看着也是个翩翩君子样,见着她 这侄儿媳妇也是以礼相待,居然背后这么恶心,在妻子的床上就宠爱别的女人,这等行径与畜生何异? 如果叶旭尧敢在他们夫妻的大床上宠爱别的女人,她一定会阉了他,这是一个女人的奇耻大辱,这正妻得多遭丈夫嫌弃啊。 “都给我住口。” 老太太叶秦氏一进来就听到老五夫妻对骂互相揭短,顿觉头疼不已,不用多问,只看看彭玉琴与老五的样子,她就知道昨儿夜里出错了,或者中了别人的圈套,阴差阳错中老五睡了彭玉琴。 “婆母,你可要给我做主才好……”叶彭氏哭得伤心欲绝。 “娘。”叶明悛低垂着脑袋在母亲面前站好。 后面跟进来的叶钟氏冷笑道:“五弟妹,既然想要让你侄女给你丈夫享用,那就不要把人送到我儿子那儿,这可是污了他的名声。当初我说什么来着,我们大房的事情,五弟妹最好不要插手,可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你们姑侄俩要共夫还是怎的,我不管,我可先声明,这等肮脏的货色可不能再留在我儿的院子里影响他的名声。” “大嫂,这事他们夫妻脱不了干系,不,这分明是他们布的局……”叶彭氏回过神来,立即发现了珠丝马迹,这宴席开得巧,分明早就想要设计她的丈夫睡她的侄女。 “五婶母,你不要含血喷人,我的侍女现在还晕迷着呢,这都是你的好侄女做的好事。”林珑忙回应,把昨天彭玉琴做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 彭玉琴被众人的目光盯着,把头埋在膝盖上,顿觉无脸见人。 叶钟氏一向精明,得了林珑几句话,顿时呛得叶彭氏无话可说。 叶旭尧搂着妻子就要往外带,“这儿空气浊得很,我娘子还怀着身孕,着实不宜在此久呆,我且带她回去。” “对对对,这儿乌烟瘴气可不能让我的孙儿看到。”叶钟氏忙催促着。 叶旭尧点点头,硬要把林珑带走,林珑本来还想再看看戏的,无奈自家男人不允许。 她与丈夫还没有走出去,身后就传来彭玉琴激烈的声音,“我没脸活了,现在就去死——”一头就要撞到床角去。 叶秦氏顿时大惊,忙着人拉住那个丫头,这虽是外室女,可现在理亏的是儿子,万一传出去,有碍儿子的名声。 叶钟氏暗中嘲讽,这小丫头心眼还真多,好在自家儿子定性足,不然真纳了这等货色为妾,家宅哪能得到片刻的安宁?斜瞄一眼脸色难看的叶彭氏,若不是顾及这场合,怕真的要开怀大笑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滋味可好受? 叶明悛速度极快地拦下彭玉琴,由得她一头栽在自己的怀里,抱住她软玉温香的身子,禁不住心猿意马,思及昨儿夜里的快活,顿时嘴角一勾,“死什么死?不就是个名份嘛?这有何难?娘,我要纳她为良妾。” “不,不可以——”叶彭氏激烈反对,姑侄共侍一夫虽然自古以来就有,但私下里也会有人笑话,她丢不起那个人,“婆母,不行,我绝对不同意她进门……” 彭玉琴立即暗自抽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却窝在为叶明悛的怀里不动弹,又能让他看到自己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勾起男人的同情心。 没错,再有不甘与后悔又如何?她已经*给这姑父,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的身子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再好又能好得过叶家的男人?只不过一瞬间,她就重新调整了计划,没了叶旭尧,绝不能再失去叶明悛。 “让我去死——”她再度抛出这个杀手锏。 “死死死,你尽管去死好了,你这个贱蹄子——”叶彭氏凄厉地尖叫出声。 叶明悛死死地盯着妻子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扬起巴掌就狠狠地甩到叶彭氏的脸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彭氏,你给我听好,你若当不好这正妻那就让贤。” 让贤? 叶彭氏后退几步,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会这般薄情?双眼看到侄女窝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暗中朝她挑衅的一笑,她恨不得上前去撕烂她的嘴,自己当初真是引狼入室,现在自作自受。 林珑还想再看一会儿,叶旭尧却是一个弯腰抱起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就把人带了出去。 “夫君?” “叫夫君也没有用,我的儿子可不能听这样的污言秽语,你也不能听,这样的丑事看多了都要洗眼……” 叶旭尧还趁机拍了一下妻子的臀部。 林珑脸色一黑,这人真是不讲理?“不许打我的屁股。” 叶旭尧挑眉看她,“我就是要打,你待怎的?”不顾妻子的冷脸,“我还要亲呢,你又待怎的?” 林珑的脸色由黑转红,忙捂住他的嘴,这人怎么这么口没遮拦?闺房之事如何能诉之于口?还是光天化日之下,给人听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越想越气,她握紧粉拳狠狠地捶打他。 “好好好,能做不能说,嗯?” “你还说?” “……” 叶旭尧逗了妻子一会儿,这才放过妻子不再逗她,一上了骡车就按住她的后脑勺,要她与他一道唇舌纠缠。 渐渐地,林珑两手圈住丈夫的脖子,热烈地回应。 两人回到南园,叶旭尧却是换了外出服,看样子是要出门。 “今儿个休沐,还要去哪?”林珑不舍得他离开。 叶旭尧安慰地亲了一下她的脸庞,“衙里还有些琐事,我去去就回。” “这话我听多了,不顶用。”林珑呛声回他。 昨儿夜里也说去去就回,结果她都睡了一觉他才回来,当然她少不得要检验一下他的身子有没有别的香味,在他哭笑不得中,她方才罢手,确定他没有沾染什么奇怪的味道,方才放心地窝在他的怀里。 “我出去前不是把存货都交给你了?还不放心?”当时丈夫捏着她的俏鼻梁,说了一句不正经的话。 她的脸蛋红透,那会儿她才发现男人原来都喜欢说这些调调的话,甭管平日里有多道貌岸然,就连一向冷情又正经的叶大公子也不例外。 思及昨夜的情形,她的脸又不正常地红了起来。 “在想什么?”叶旭尧仍搂着她在怀。 她懒懒地靠在他的怀里,“没想什么,你不是要出门吗?那就赶紧去吧。” 这会儿她不再拦他。 叶旭尧古怪地看她一眼,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嘴角一咧,在她的耳边私密道:“等我回来再喂饱你,现在忍忍。” 林珑顿时拿身后的软囊甩向他,这越说越离谱,“还不快走?” 成功地挑起了娇妻的怒火,叶旭尧反而大笑出声,心情极好地掀帘子出去。 林珑却是双颊如火烧,这人真敢说,忙捂了捂脸颊。 好一会儿,没有丈夫在身边胡闹,她这才看到额头还缠着纱布的素纹进来,遂道:“你的伤还没好,我不是让你多休息的吗?这事情交给如霞她们即可。” “奴婢闲不住。”素纹笑着把甜汤放下,大奶奶现在的害喜渐渐少了,饭量却是增加些许,她这当丫鬟的方才能松一口气,不然主子脸色老绷着,她们也不能放松心情。 “闲不住也得闲,这样吧,我这儿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且回去你老子娘那儿休养几天,如霞她们现在渐渐也能顶事。” “大奶奶,这?” “没有什么这不这的,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让人送你回去。等伤好了,你且再回来。” 素纹见林珑真没别的意思,这才欢欢喜喜地下去收拾东西,原本她怕去歇息后,林珑会另宠别的大丫鬟,自己就会失宠,现在看来大奶奶是真心让她去休养的。 她收拾好东西,这才推门出去,刚踏出房门,手中的包袱就被一只大掌拿 了去,遂愕然地抬头,看到匪石出现在眼帘,微微惊讶,“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随大爷出门吗?” “爷今儿个让匪鉴和匪风跟着,我没有安排什么差事,大奶奶就着我送你回家,走吧。”匪石道。 素纹顿时说不出话来,自打那天她呛声匪石后,这人的油嘴滑舌少了许多,如今越发地话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她的心里也有几分不安。 “匪石,你别恼我那天说的话,我这样说一来为香椽,二来为你……” “素纹姑娘,我没有恼你。”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 在素纹一再地探问下,匪石只得一再保证。 素纹这才信了他的话,脸上也现出一抹笑容,与匪石走在府里的回廊上,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正在不远处与一众年轻媳妇在一起说笑的香椽,一眼就看到了匪石和素纹,愣了愣后,很自然地移开目光。 她不说,自有人说道:“你看,那不是尧大爷身边的匪石吗?那女的是不是原先侍候太太的?” “对,我认得她。”立即有人附和,“看来又有好事近了。”顿时挤眉弄眼起来。 香椽听着这群妇人多舌的话,原本以为会心下不是滋味,现在身临其境她却是内心再不掀一丝儿波澜,过去的事情早就随风而逝。 这些流言蜚语,身为当事人的两人却是没有听闻,当然后来素纹听闻时恼羞成怒。 傍晚时分,林珑就听到了关于彭玉琴的消息。 “五老爷留下她了?” “嗯,大奶奶,五太太反对,但五老爷不听,还说要正式摆个几桌给那新姨娘开脸,气得五太太现在胸口还疼呢。”小丫头说得兴起时,手还一摆一摆的。 林珑早就猜到这结果,“五太太强不过五老爷的,这样也好。哦,对了,老太太那边呢?也允了?” “老太太说这纳妾又不是娶妻,无须这么多讲究,姑侄共夫,古已有例,就这么着吧,还说兴许这新姨娘肚子里怀有了呢,可不能让叶家的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还是纳进府里为好。” 林珑不禁咋舌,这叶秦氏想得真开通,一个姑娘配不成孙子,就让儿子享用,她也不介意,这样的风气,怪不得三个儿子都养歪了。 正在这时,如雁掀帘子进来,“大奶奶,那彭姑娘求见。” 林珑轻呷一口甜汤,“该唤彭姨娘了,去吧,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彭玉琴就莲步轻移地进来,眼睛红红肿肿的,明显在来时哭过,给林珑见了礼,就那般娉婷地站在那儿。 “你的东西我已让人收拾妥当,你待会儿就带到五叔父那儿去吧。”林珑对这人不大在意,已经送走了就没有必要再介怀。 “大奶奶,奴婢有一事想问?”彭玉琴扬起头看她。 “说吧。” “大奶奶,我与五老爷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林珑挑眉看她,这彭玉琴还有心思问这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你现在已经是五叔父的妾侍了,彭姨娘,追根究底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我想知道答案,还请大奶奶成全。”彭玉琴坚定地道,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哪怕这答案她并不喜欢。 “不是。”林珑红唇轻启道。 彭玉琴的脸色瞬间煞白,其实心底已猜到不会是林珑,这大奶奶有了身孕,就一切以胎儿为重,哪会费尽心思来对付自己?分明是大爷亲自动的手,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狠?要将她给一个比她年长得多的男人糟蹋。 她屈膝行了一礼,目光涣散地挑帘子出了去,只不过这只是瞬间,一出了林珑的屋子,她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在姑姑的手下怕是不好讨生活,可她胜在比她年轻,姑父只要还迷她的身子,姑姑就奈她不何? 一想通,她下楼的步伐有力了许多。 “到底还是个狐媚子。”如雁隔着窗户轻啐了一句。 “她只要不在我面前狐媚我的夫君就好,爱媚谁媚谁去,五婶母操心即可。” 林珑心情大好地算账,年关快到了,丈夫的私财到底增了多少,也关系着这年过得丰盛与否。 一想到过年,她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的生辰,就在十二月十八,过了就真的意味长了一岁,她想着到时候跟婆母说一声,还是回家与二娘等人一块儿度过更好。 一边寻思着,一边列过年要采购的单子,今年是她在叶家过的第一个年,可不能马虎让人笑话去。 五房纳妾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办好了酒席,彭玉琴也正式由一顶青色小轿从后门抬进府里。 林珑坐在一众女眷当中用膳,这都是自家人,并没有大肆辅张请外人,她两眼到处睃巡,都没有见着叶彭氏的身影,看来还真是病了,只不过此病为心病。 叶钟氏坐在她身边,少不得指挥侍女给她挟菜,劝她多吃点。 “你们婆媳真好,我瞅着像母女似的。” 林珑一听这声音,立即看过去,来的人身形略胖,一身华丽冬装衬得脸如银盘,这人是叶彭氏的嫂子彭丁氏。 “彭夫人,快来坐下。”叶钟氏笑着招呼人。 林珑只是点了点头,彭家也是有爵位的,不过乃子爵,在京城里面算不得顶级权贵之家。 彭丁氏坐在丫鬟端来的绣凳,看了眼林珑俏丽的模样,笑道:“侯夫人真是好命,娶了这么一房好媳妇,好在没要那个外室女当妾,不然必定家宅不宁,我家那姑奶奶实在太不像样。” 说这到最后,她挤眉弄眼了一下。 林珑听了这一番说辞,顿时知道叶彭氏再也见容不了这个嫂子了,毕竟帮外室女当叶家的妾,这是犯了彭丁氏的忌诲。 “可不是,这外室比那些个妓子还要可恶。”叶钟氏附和了一句,只不过说这话时她的神情是紧绷的。 “就是,在外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夫人,让家人唤声太太,一个没名没份像老鼠般藏着的女人有何资格称夫人太太的?”彭丁氏一说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若不是这次为了看那姑奶奶的笑话,她还真不来了,这姑侄共侍一夫,说出去她都嫌丢人,往后还要勒令自家女儿不要再与叶蔓玲这表妹玩在一块儿,免得也卷进姑侄共侍一夫的丑闻中。 叶钟氏很快就搭了腔,总之对于外室还是恨之入骨。 林珑不禁诧异,叶钟氏很少会这样当众表露心中的情绪,不禁低头细思,在出发去庄子的时候,叶钟氏的反常,莫非与这个有关? 心中一跳,她再细细观察这两人的互动,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待彭丁氏离开后,她才低声问自家婆母。 “你公爹就是个混球。”叶钟氏也不掩饰,当着儿媳的面就大骂丈夫。 “公爹真在外养了人?”林珑再度求证。 “难不成还有假?我本来按着叶肖氏透露的找过去,哪知却是人去楼空,让我扑了个空,把你公爹身边的小厮都打得皮开肉绽,却无一人招供这外室的住所,哼,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来。”叶钟氏忿忿不平地道。 “找到后婆母有什么打算?”林珑倒是清楚得很,瞄了眼坐在首位的老太太叶秦氏,“只怕到时候老太太要把人接进府里呢。” 叶钟氏顿时眯紧眼睛,想到叶肖氏告诉她,那外室都生了一子一女,还在侯爷的朋友面前以叶夫人正室而居,她就怒不可遏,叶肖氏的嘲讽更是历历在目。 “她们想进府?那还真的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叶钟氏咬紧一口银牙道。 林珑见叶钟氏还是想要把人揪出来,好出一口恶气,顿时不再说别的,内宅的女人争什么,争的就是名份和这宠爱。叶钟氏已经没有了宠爱,自然是万分在意名份的,这无可厚非。 酒席散了,她在叶旭尧的小心搀扶下回到南园,一进到暖阁,就摊倒在罗汉床上,“还是自家舒服。” “懒猪。”叶旭尧笑话她,蹲下来给她脱掉绣花鞋,好让她的脚舒服一点。 林珑本来还想驳几句的,最后看到一向喜净的他还会给她脱鞋,顿时又被他脸上的柔情所惑,“脏,让侍女来即可。” “哪里脏了?”叶旭尧笑道,对于这一双秀气小巧的脚,他喜爱至极,在欢好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把玩,此时还低头隔着绣袜轻吻了一下。 林珑身子一颤,对于丈夫的癖好有几分哭笑不得,忙将脚收起来不让他碰,这做的人不羞,她看的人都羞死了,忙又扬声让如霞送热水上来。 叶旭尧对于她这举动也是哭笑不得,他都不嫌弃了,她还偏要害羞。 等一切都弄妥之后,林珑边吃宵夜边问道:“你知不知道公爹养外室的事情?” 叶旭尧正在茗茶的动作一顿,两眼看向妻子,“娘跟你说的?”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叶旭尧看妻子追问,这会儿也不打算瞒着她,点了点头,“爹在这件事上糊涂,不过我已经着人逼这家人搬了,他们到不得娘的面前。” 林珑放下汤勺,惊道:“婆母找不到人,原来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叶旭尧的脸色顿时一黑,“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是我搞的鬼?娘跟他们碰头没有好处,爹养着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孽种也不小了,给祖母知晓,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浪。” 他的妻子不过刚怀孕,这老祖母就迫不及待塞人进来,真当他这当孙子的是泥做的,任由她搓圆捏扁?他还不至于嘴馋地吞下她下的饵。 林珑没想到丈夫是这么个反应,看来她是不用担心他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有血缘关系的同父异母的弟妹为孽种,哪怕叶旭凯做得再过份,她的丈夫也还没有这般反感。 “这么看着我做甚?”叶旭尧对于妻子的目光,一向是很受用的,只不过这会儿明显她是走神了,“要我喂你?” 这么调侃一句,他顿时起兴地坐到她身边,拿起汤勺喂她喝粥。 林珑后知后觉地吞了一口下去,随后才回神,忙抢过那汤勺,“我自个儿来。” 叶旭尧把拿开不让她抓着,“我来喂你,乖乖地吃粥。” 林珑吞了一口还噘嘴道:“我又不是孩子。” 叶旭尧在她的肚子上一摸,“可你这里面怀的是孩子,我这当爹的也只得把你当孩子。” “歪理。”林珑窝到他的怀里嗔了一句,再没有任何的地方比得过他的怀抱更温暖。 叶旭尧抱紧她,“再歪也是理。”在喂了妻子喝了一口粥后,他又正色道:“总之,爹这外室事情你不要搀和进去,要时刻记得你现在是孕妇,管不了那么多事。” 林珑无甚诚意地道:“知道了。”半晌,又抬头道,“对了,那外室是什么来头?” ------题外话------ 快没动力了,月初求票票支持!大家撒几张下来呗,好不?明天咱们再万更。   ☆、第九十二章 绸缪 叶旭尧的神色一顿,只是抱着她腰际的手紧了紧。 林珑暗呼一声疼,随后看到丈夫的眉头略有纠结,遂坐到他的大腿上,伸手给他抚平眉头,“有什么好皱眉的?还是不方便说给我听。”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呃,她是我娘的庶妹。”叶旭尧将头搁在她的肩上,顺道在她的颈间哈气,看她脸色红红的份外有趣。 林珑睁大眼睛,连丈夫在她的颈间哈气造成痒痒的感觉都扔到了爪哇国,“是钟家的庶女?” 这答案有几分惊悚,这会儿她倒想明白了为何糊涂公爹没把人接回来,而是养在外面,叶钟氏这婆母是死也不会接受的,钟府的那位老太太更是怒火三丈,本来对于妾侍就恨之入骨,哪有自家人来插一脚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叶旭尧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说起来也有一段前尘往事,我娘现在还没猜着那人的身份,要知道她是钟家庶女,只怕杀了那外室的心都有,这会坏了我娘的名声。好了,这样的事情听了都污耳……” “夫君,我想知道前因后果嘛。”林珑抱紧叶旭尧提要求,这会儿想要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单单是好奇在做怪,而是这样的事情不弄清楚,她总有种错过了什么事的感觉。 叶旭尧静静地看着妻子,不大想让她太多这样的风流韵事,最后却架不住她的一再要求,遂板着脸道:“这说来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你听后可要洗耳,别脏了我儿子的耳朵。” 林珑最近听得太多的就是儿子二字,遂噘嘴唱反调道:“是我们闺女才对,放心好了,我捂好她的耳朵,你快说。” 叶旭尧哭笑不得,说是儿子不过是顺口罢了,她偏还计较?“好了,你也别恼,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吧。” 林珑静静的听着丈夫说起公爹的风流韵事,这钟家庶女未出阁前就有过勾引姐夫的前科,当时被叶钟氏抓了个正着,当即就要求将这庶妹打杀,钟家的老太太也恼恨这庶女的不检点,遂也没拦着女儿行事。 本来如果打杀了也就不会再有这后续了,坏就坏在正要执行的时候,这庶女却被其姨娘放出来逃走了,自此钟家再无这一号人物,放女儿逃走的姨娘当即自尽,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叶钟氏初时还派人去找过,后来得到的消息说是这庶女当夜就坐船离开了京城,最后更是听到嫁人为妻了,她方才撂开手不再计较这庶妹。 若果真到这里就结束了,那就不会有叶明恂什么事了。叶明恂在一次出京公干的途中,又遇上了丧夫的钟家庶女,两人当即天雷勾动地火又搞在一块儿,这一个时期钟家庶女怀上了身孕,死活要叶明恂负责。 叶明恂为此用特权搞定了钟家庶女那闹事的夫家,偷偷带着人回到京城,恰逢这个时候叶钟氏怀着叶旭融,叶明恂不敢将与钟家庶女苟且之事告之夫人,免得一尸两命。 这钟家庶女却偏偏肚子这会儿不争气,生了个女儿,这样一来,叶明恂就不大愿意为了她闹得家宅不宁,遂再也没打算开口向叶钟氏说明接人进府,在外弄了宅子安顿好这母女俩。就算后来这庶女再度有孕生了个儿子,叶明恂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遂丝毫也没想给这对儿女入叶氏族谱,反正他不缺儿女。 本来双方相安无事,谁知哪有不透风的墙?老三叶明恻拿这个来要胁叶明恂救他一把,偏又给叶旭尧知晓了,叶明恂在儿子的威逼下,赶紧又把人另置他处安置,表面上说是切断关系,可实际上还是一里一外两个家。 林珑听到这段往事更为鄙夷公爹和那外室,一个姐夫一个小姨子勾搭在一块儿,想想都恶心,哪怕世人能接受,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真替婆母憋屈。”她为叶钟工不值。 叶旭尧却是吮吻着她的耳垂,“好了,听过就算,别往心里去,这样的外室不足为惧,若不是看在爹的份上,这一家子我早就收拾了。” 林珑知道就算丈夫暗地里骂着孽种,可血缘关系是最复杂的,一如她与权美环,心里又恼又恨,有时午夜梦回想到幼时她慈蔼的样子,又免不了会黯然神伤,本是血缘至亲,何以到了这般再也回不去的境地? “公爹不可能与对方切断关系的,夫君,这一家子就是那暗沟里的老鼠,估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蹿出来……” 说着说着,她微微地眯了眯眼,思及前几天店里来的那对姓叶的母女,以及妹妹的说辞,似乎颇为可疑。她没有把人往坏处想的心思,哪怕当时觉得不大对劲,也只是暗暗起疑罢了,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听了丈夫的话,好像真的也能对号入座。 “怎么不说下去了?在想什么?”叶旭尧一看到她走神,神色就是一板。“不管他们有没有切断关系,机会我已经给爹了,他若识趣就应该让这一家子生活在京城以外,永远不要再让他们回来。” 可一不可再,若是让他查出老爹私下又把人接回来,那时候就别怪他这个当儿子的不给他面子。 林珑微皱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可疑说给他听,随后又想到这京城姓叶的人家也有不少,在还没有证实之前,没有必要大动干戈,遂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时想岔了去。”双手勾着丈夫的脖子,“我想去洗洗睡了。” 这话听在叶旭尧的耳里,就是那方面的邀约,他乐于与妻子洗个鸳鸯浴,遂也不再追问她刚刚想岔了什么。 自是一夜温情脉脉,春室含香。 翌日林珑醒来,身子还有些酸软,俏脸飞红起来,好在丈夫还算顾忌到她腹中的胎儿,就算要也没有太发狠,尚在她能承受的范围。 起床梳洗用过早膳之后,她就与叶钟氏打着探病的名号到了五房去。 还没进五房的门,就看到那昨儿纳回来的姨娘彭玉琴跪在门外,看到她们婆媳的到来,眼里含泪。 叶钟氏一眼也没看,而是低骂一声,“狐媚子。” 林珑却是瞄了一眼,这才不过是第一天当姨娘,这五婶母还开始整治妾室,这速度还真快,不过这与她何干?人家姑侄狗咬狗骨一嘴毛,她在一旁看戏即可。 “五弟妹好些了没有?”叶钟氏一掀帘子进去,就开口问道,“昨儿纳妾宴席,五弟妹都未出席,我这当长嫂的少不得要来看看。” 林珑低眉顺眼地跟在叶钟氏的身边,看了眼正给叶彭氏喂粥的叶蔓玲,随后目光一移,落在叶彭氏那张憔悴又苍白的面孔,真真自做孽不可活。 叶彭氏推拒女儿喂过来的粥,冷眼看着前来奚落她的大房婆媳,“你们来做什么?难道现在看我的笑话还没看够?” “五婶母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初你也是大赞这琴姐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家教,现在配了五叔父,五婶母还有什么不满?”林珑把当初那一番话还给叶彭氏,给这五婶母再添点堵。 叶彭氏的脸色更是苍白发绿,“侄儿媳妇何苦来挖苦我,现在这局面你们夫妻都开心了?” “那是你多管闲事的后果。”叶钟氏冷声道,“五弟妹,往后别再插手我们大房的事情,别忘了老三家现在的处境。” 叶彭氏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这长嫂,这样一番话警告加威胁,半晌,方才颓然道:“这回我受到了教训,哪里还有胆子再过问大房的家事?大嫂,侄儿媳妇,你们都听明白了?那就回去吧,我还要休养。” 叶钟氏并未因为叶彭氏下的逐客令而动怒,相反这样识趣合作的妯娌,她还是十分满意的,“五弟妹能想明白就好,儿媳妇,我们回去。” “是,婆母。” 林珑起身跟在叶钟氏的身后出去,对于后面略带憎恨的目光她视而不见,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她可不会内疚。 正要掀帘子出去,却碰上端着汤药正要进来的叶蔓枝,林珑动作一顿,那叶蔓枝却是瞪圆了杏眼恨恨地看着她,一时怒火遮眼,把手中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就撒向林珑。 叶钟氏一回头,心惊地想要阻止,只是她拉开叶蔓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一碗滚烫的汤药已经撒了出去。 林珑也是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后退,那汤药泼过来时很急,她根本避无可避,只能转过身子护住腹中胎儿,打算用背来承受。 半晌,也没感到痛楚,她转回头时看到如霞正痛苦地皱着眉,而她的手臂衣服却是湿了,很明显,如霞这次替她挡下了这碗滚烫的汤药。 “如霞?”林珑忙掀开如霞的衣袖查看伤口,好在现在是大冬天,穿的衣服多,如霞的手臂只是略有红肿,只要擦上药膏过个几天就可以痊愈,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万幸万幸,赶紧把药膏拿来。” 看到门帘处这边发生的事情,叶彭氏早就在女儿叶蔓玲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听到林珑的吩咐同,她忙给屋里的大丫鬟使眼色,这回看来是难收拾了。 “枝姐儿,你这是干什么?”叶钟氏几乎就要捏碎这个侄女的手腕,果然叶肖氏生的就没有好东西。 “你们都该死,若不是你们,我爹娘就不会这样……”叶蔓枝痛哭道,一直压抑着自己,直到看到叶钟氏婆媳出现,这压抑就再也控制不住,选择动林珑也就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她恶毒地想着要这堂嫂最好流产,然后一尸两命。 “这太恶毒了。”叶钟氏怒声道,看了眼脸色更加不好的叶彭氏,“五弟妹,你就是这么教她的吗?她到了你们五房非但没有学好,反而报复心强是非不分,这样像话吗?” 叶彭氏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一直以来枝姐儿都表现得不错,我也就想着这小丫头也算懂事了,这才疏于教导。” “不关五婶母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叶蔓枝仍旧气恼地道。 “好,一人做事一人当,婆母,这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还是请祖父他老人家评评理为好。”林珑也不打算就此了了,这样长此下去,她如何还能有安宁日子可过? “侄儿媳妇,这不太妥吧……”叶彭氏没想到林珑会让老侯爷出面,一个失去父母庇护的少女与一个正怀着嫡长曾孙的媳妇,老侯爷会偏向哪一个是显而易见之事。 “儿媳妇说得对,枝姐儿,与我一道去见你祖父。”叶钟氏攥紧叶蔓枝的手腕就接着她往外走。 叶蔓枝不合作地大喊大叫,一副人人都欠她的模样。 林珑吩咐擦了药膏的如霞先回去南园养伤,然后才由如雁和绿春扶着往老侯爷的院子而去。 “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叶蔓玲担忧地问。 这枝堂姐自从过继到她家,与她也算是交好,时常把祖母赏下的东西拿出来与她分享,这倒也搏得她不少好感,对大房的尧堂哥夫妇心下颇为不满。再加上这次父母的事情,她更是觉得林珑这堂嫂是天下第一恶毒之人。 “要,怎么不要?”叶彭氏头疼道,吩咐人拿来厚重氅衣过来给她披上,“这叶蔓枝怎么这么会惹事?早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当初我就不该让她到五房来。”又忙吩咐人去给老太太叶秦氏通风报信,这三房的孩子就是婆母的心头肉,这也是当初她不敢拒绝的原因所在。 母女俩急忙出去。 叶彭氏看到在房门处跪着的彭玉琴,当即板着脸让她起来滚到房里去,没有她的吩咐不许她出门活动。若不是碰上现在事多,她才不会仅让这贱蹄子跪了一个半时辰就起来,把人往死里折磨,这才是她的原意。 彭玉琴睑下眉,这会儿不好硬碰硬,她要对付这个姑姑,还有再找别的机会,遂低声道:“是,姑姑。” “叫太太。”叶彭氏厌恶地纠正。 彭玉琴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太太”,这才由着侍女扶着冻伤的脚回去自家屋里。 由着侍女给她又红又肿的双腿上伤,她闭着眼睛靠在贵妃榻上。 “太太忒狠心了,这样跪罚姨娘。”一旁的侍女抱怨道。 “哼,我总有一天会全部都讨回来的。”彭玉琴冷声道,“她是落日的夕阳,我是初升的太阳,我比她有优势。” 侍女听闻,抬头看向这姨娘,只看到彭玉琴的冷冷一笑以及眼眸里的一抹狠意,顿时打了冷颤。 叶秦氏得到消息时,急匆匆地赶到老侯爷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到自家丈夫冷声怒道:“既然敢向嫂子泼滚汤,你好大的胆子,好在这会儿祖宗保佑,你嫂子与你侄儿没事,不然我定饶不过你。”顿了一会儿,又再道:“你且到庄子去住吧,别给你嫂子添堵。” “老侯爷,这不行,姐儿是有错,可不能打发到庄子去啊。”叶秦氏忙冲过去抱住浑身打冷颤的叶蔓枝,“我把她养在膝下,我来教导她规矩,老侯爷,这孙儿媳妇怀的是您的后代,枝姐儿身上何尝不流着您的血?” “哼,这是我的嫡长曾孙,能混为一谈吗?”老侯爷怒斥道,“我看你就是个糊涂的,还打算教导姐儿?算了吧你,回去好好将养天年算了,这事我意已决,凡是谁敢动我的宝贝嫡长曾孙,谁就别想在这府里呆下去,今儿个我就把话撂在这儿。” 叶秦氏倒吸一口凉气,两眼下意识地看向林珑,很快就滑到她还没显孕相的肚子,这孩子还没生,显然已是老侯爷的逆鳞触之不得。 林珑感觉到叶秦氏的目光,也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这老太太她可信不过,那就是个偏心到无边的人,对于老侯爷的话,她还是颇为欢迎的,这样她保胎就会安心许多。 叶彭氏听到公爹偏袒的话,那到嘴的求情吞回肚子里面,就算女儿暗中扯她的衣袖,她也视而不见,林珑只要还怀着那胎就谁也碰不了,不然在这叶府里就没有立锥之地。 二房的叶王氏、四房的叶程氏和六房的叶田氏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们与大房没有太多的冲突,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落魄的少女而去挑战府里的权威老侯爷。 站在叶王氏身后的叶桂氏倒是满眼羡慕,林珑这真是好命,怀了这孩子那就是揣着尚方宝剑无人可触。 叶蔓枝就算再哭再闹,还是当日就被老侯爷着人塞上了马车,立即送往庄子去,无视了叶秦氏嘶心裂肺的喊声。 站在人群里面的叶旭琛将拳头紧紧地握着,现在的他无能为力救出妹妹,总有一天,他要报这血海深仇,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紧紧地盯在林珑的背上。 林珑感觉到不对劲,一转头,却是没有看到那满是恶意目光的主人是谁,微睑秀眉,反正在这府里她树敌就不少,也没有必要草木皆兵。 叶秦氏稍敛悲伤,恶狠狠地看向林珑,“这会儿你满意了?”早知道这女子是灾星,当初她就不该同意让她进门,娶林家其他的女儿都好过娶她。 林珑一副装傻的样子,“祖母这话,孙儿媳妇没听明白?我有何可满意的?我可差点就要没了腹中胎儿,您的嫡长曾孙,这会儿心悸还来不及呢。” “哼,别给我装疯卖傻,这孩子再揣着也终有落地的一天。”叶秦氏更显老态的脸上没有一丝善意。 “婆母,您这是什么意思?公爹可是发话了,莫非婆母嫌住在府里不舒坦?那好,儿媳这就去向公爹禀报。”说完,就要扶着林珑再转回头去找老侯爷。 “你给我站住——”叶秦氏怒喝,“别再掀风作浪,这事就此了了,老二家的,扶我回去。” 叶王氏苦着一张脸上前扶着这婆母往院子里而去,叶桂氏倒是趁机卖乖讨好这老太太,她私下也念着老太太的财产,那可是不少的一笔钱。 叶钟氏看这婆母没战就逃,少有的扬眉吐气地笑出声来,拍拍儿媳妇的手,瞄了眼她仍平坦的肚子,“你这胎怀得及时。” 林珑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出声附和叶钟氏,有时候太过于张扬也不是好事,她今天出尽了风头,是时候要韬光养晦了,不然过犹不及。 坐骡车回去的时侯,与她共乘一车的叶田氏一脸的羡慕,“果然嫡庶有别,我从未见过公爹会如此维护一个人,侄儿媳妇倒是个有福的。” “不过是凑巧怀上罢了。”林珑谦逊道,“六婶母也未老,再怀一个也还是可以的。” “我吗?唉,不想这个了。”叶田氏为了再生一个也折腾了许久时间,但肚子里还是没有消息,这几日她一个劲儿地折腾那俩妾侍,希冀着这两人当中能有一人传出喜讯。 林珑一看就知道叶田氏对这话题兴致不高,遂也识趣地不再提,眼睫毛扇了扇,她还是道:“这次枝姐儿的事情倒是提醒了我,六婶母,叶旭琛现在是你名下的长子,还请婶母多费点心思替我留意他。” “你怀疑他会?”叶田氏一点就通,脸上不禁有几分骇然。 林珑点了点头,“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六婶母也知道为母则刚,我总得要先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考虑。枝姐儿对我都有如此的恨意,那琛哥儿能不恨我吗?” 会对叶田氏如此道出心底事,自然是她看出了叶田氏打内心里也接受不了这么一个成年的继子,而且两人有合伙的生意,关系自然不同一斑。 “好,我给你留意他。”叶田氏一口就应下,“我也观察过他,自打到了我们六房来,好像也收敛了不少,你六叔父就是个心软的,看到他乖巧,现在倒也对他上心了些许。唉,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林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遂安抚地拍了拍叶田氏的手,“我倒希望他真是个乖巧的,这样一来也不会累及无辜。” 叶田氏明白她的心事,这怀孩子到生,再到养大,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林珑有这顾虑人之常情。她自己没得好,也就没必要红眼人家的幸福,遂说了些保证的话来安抚林珑的心。 林珑本身就不是那脆弱的人,很快就打起了心神。 早上出了这种事情,她一下午都没心思出门,而是在家里做着小衣裳,叶蔓君携着叶蔓籽过来陪她,三女有说有笑的,时间倒是流逝得很快。 叶旭尧一回到府里就听说了早上发生的事情,顿时板着脸大踏步回南园,他要亲眼看到妻子安好才能放心。 一进暖阁看到两个妹妹在坐,他也没有停下步子,一个箭步冲到妻子的面前,“没事吧?” 林珑看到他紧张的样子,嘴角绽开一抹笑,心知他必是听说了什么,“好得很,倒是让如霞受了伤。” “你没事就好。”叶旭尧哪会顾虑一个受伤的侍女,不过嘴上还是补了一句,“如霞忠心护主,回头好好赏她。” “那是当然。”林珑笑道。 叶蔓君一向端庄不会大开玩笑,叶蔓籽还是怕这长兄话也不多,所以两人坐在那儿倒也没有打扰夫妻俩说话。 林珑起身,“我先去侍候你们大哥换衣裳,小姑们先坐坐,待会儿一块儿吃了晚膳再回去。” 叶蔓君点点头,“大哥大嫂先忙去。” 叶旭尧朝大妹微微晗首,这才与妻子进去内室,至于小妹,他自然是忽视过去。 趁着换衣的空档,林珑把早上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好在那露姐儿被肖家接了去,要不然这会儿也头疼。” 叶旭尧却是没有吭声,冷着脸穿上家居服,要确保妻子顺利怀胎,真是一步也错不得,半晌,他沉吟道:“我先把匪石调到你身边,往后出门都要他跟着,在府里也一样,他会功夫,关键时刻还是比侍女顶用。”想到苏皇后身边那武功高强的红菱,遂又皱眉补充,“回头我也给你找个会武的侍女或仆妇,总之得以你的安全为第一。”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我也会很小心谨慎的。”林珑忙给丈夫派定心丸,她可比不得苏梓瑜,哪需要这么严密的保护? “怎么不需要?”叶旭尧将她揽到怀里,“总之这事我意已决。” 林珑闻言,笑眯眯地应下,这是丈夫对她的体贴,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女人要的不就是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吗?比起大部分女人,她现在说是置身天堂也不为过。 叶旭尧说到做到,第二天,匪石就到林珑身边当了跟班。 林珑到底还是记挂那天见过的叶氏母女,用过早膳后就出发到了玉肤坊。 这会儿生意还不太忙,林琦得闲地吃着长姐带来的糕点,囫囵不清地道:“这几天她们倒是没来,姐,你问她们做甚?” “没有什么。”林珑微皱眉地挨在软枕上,半晌,方才再道:“下回她们再出现,你着个伙计暗中跟着她们,看看她们住在哪儿?” 林琦一向也是好八卦的,忙放下嘴里的糕点,凑到长姐的身边,兴奋道:“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我就是想查查她们的底细,反正你照做即可。”林珑再一次叮嘱。 林琦一听没有八卦可闻,当即撇了撇嘴,“真无趣,好吧,我且记下。” “这就对了。”林珑轻揉妹妹的头顶,“回头你立了功,要什么姐都给你。” “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林琦一听有赏,当即就心热起来,对这事也真正的上心起来。 “一大早的你们姐妹在说什么这么开心?”绿姨娘挑帘子进来。 “闲话家常罢了。”林珑笑道,“二娘怎么来得这么迟?” “你的生辰就快到了,我能不去准备一番?”绿姨娘瞪眼睛道,“对了,到时候是在叶府过还是回家来?” “还是回家吧。”林珑沉吟一会儿还是如此道,一来习惯了,二来她也不需要叶府那几个婶母和不对付的夫家堂姐妹来庆生给自己添堵,免得自己到时候动了胎气。 绿姨娘一听一脸高兴地应了,还说那天要亲自给林珑做长寿面。 林珑笑着附和了几句,最后话题还是转到贝明绯的身上,对于这好友,她一直挂怀着,也不知道方辩那边现在有消息没有? “这两天我是完全没见着贝姑娘的身影。”绿姨娘如实道。 林珑一听,这心又开始往下沉。 终沉不住气,她又让人去寻方辩过来,只是这次,方辩没能过来,回来禀报的人说,宏门那边已有两天没见着方爷了。 这会儿连方辩也不见踪影,林珑就更是担心不已。 城中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里,贝申氏熬好了药,红着眼眶送到女儿的屋里,看着女儿那遍体鳞伤的样子,她又自责不已,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绯儿,喝药了。” 贝明绯睁开眼睛看向母亲,眼里仍旧有着几分恐惧,双手掩胸的往床角退去。 “绯儿别怕,都过去了。”贝申氏坐上床想要安慰女儿。 “别过来……”贝明绯的声音仍有几分恐惧,乱挥的手更是将贝申氏手中的药碗推翻在地。 两天前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为了父兄,她与母亲等不及林珑那边,私下到处托人找关系,借着玉肤坊的名义她与母亲也开始拜访权贵夫人们,希望能得到帮助。 哪里知道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一想起就会情绪激动起来,连母亲都认不得。 贝申氏一把抱住女儿在怀里,自责地大哭出声,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尚在牢中的丈夫?这一切的错处都在她。 方辩提着药包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为了贝申氏不至于受伤,他忙上前拉开贝申氏,“贝夫人,贝姑娘的情绪太激动了,你现在还是暂避一下为妥,这是药,你先拿去煎。” 贝申氏忙不迭地点头,对于这年轻人,她现在还会计较什么男女大防?“那绯儿她……” “这里交给我吧,贝夫人不用担心。”方辩道。 贝申氏这才点点头,仍旧一脸担心地退了出去,在门外一回头就看到方辩制止激动的女儿自残,顿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贝明绯痛苦的大叫。 “贝姑娘,你还有家人,何必自寻短见?”方辩死死地摁住她的双手。 这个姑娘一向乐观又向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很是心痛。那在如果他晚到一步,兴许她就那样香消玉殒了,那个用鞭子折磨她的人根本就是个变态。 他混迹在世俗与江湖之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越是不能御女的人就越变态,为了发泄私欲,他们比一般正常的人手段要狠得多。 “我的身子不干净了,往后……还有什么往后?”贝明绯哭喊着,“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不能帮我就算了,我不求她就是……” 她恨,她的心好恨。 “贝姑娘,这都过去了,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方辩安抚她道。 看着这般寻死觅活的贝明绯,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姐姐,那一年,被人凌辱的姐姐在哭闹过后就投河自尽了,尚是少年的他拼尽一切地游到湖中去捞起她的身子,最后捞上来的已是一具尸体。 他抱着惟一亲人的尸体仰天长啸,仍旧是那一年,他以血起誓,一定要为姐姐报仇。 随后他加入宏门,一步一步地接近那曾经凌辱姐姐的仇人,直到最后将他送到地府,他花了十年光阴,如今的他成为了宏爷,姐姐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不一样,不一样……”贝明绯心灰意冷地哭喊着。 她的前半生太过于单纯与幸福,以至于后半生命运却是如此多折。 哪怕她仍旧是处子,可她的身子曾经被那样的变态看过,如何还能算得上是清白?那天被折磨到最后,她以为真要死的时候,方辩就那样从天而降带走了自己同,那一瞬间她想,如何她的良人会是他该有多好。 贝明绯眼里渐冷的目光,让方辩的心里一紧,忙抱住她道:“贝姑娘,你别怕,如果你担心没人娶你,那我娶你,可好?” 贝明绯睁大眼睛看他,他来娶她?“不,不行的,我不是干净的人……”她一脸惊恐地拒绝,不能害了方辩。 眼看她又要陷入那疯狂的自残当中,他忙又抱紧了一些,“我方辩也不是什么好人,贝姑娘,你若能嫁给我就是我的造化了,这辈子我就要你一个人。” 他原本打定这辈子都不会娶妻了,若不是贝明绯遇上这种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口向一个女人求婚,还允诺了一辈子。 “为什么要娶我?”半晌,怔愣中的贝明绯眼眶发红地问他,她憎恶着自己这身皮囊,他为何仍不嫌弃? “想娶就娶,你可愿嫁我?等成亲后,我们就回苏州……”方辩给她描绘着未来的蓝图,里面有他有她,还会有几个小萝卜头。 贝明绯响往着这样幸福的生活,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她不能嫁给他,不能害了这样有情有义的方爷,“不,我不能嫁给你……” “贝姑娘……”方辩皱眉还要再劝她。 “我得罪了那人,你又私下带我逃出,方爷,我会害了你,我不能这么自私。你是我的恩人,一再地帮助于我,我不能这么不知好歹。”贝明绯哭着拒绝,她不能让这样温暖的话冲昏头脑,一时糊涂地应下他的求婚,以至于害得他万劫不复。 “我不怕他……” “可我怕。”贝明绯抓紧自己的衣襟回忆道,“在你来之前,我……我将他刺伤了,他不会饶过我的,一定会全城搜捕我。方爷,你还是赶紧回苏州避一避,别再管我的生死。” “我不怕他,贝姑娘,我也不会孬种地扔下你一人逃走,这样我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鄙视自己的。”方辩一脸镇定地道,握紧她的手。 “方爷……”贝明绯失声痛哭地冲进他的怀里。 以前痴梦于郑华翰,现在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好男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她以前肯定出门没带眼睛。 捧着重新煎好的药回来的贝申氏,躲在门角处听着里屋的对话,脸上的泪流得更凶。她很早就认识了方辩,以前她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年轻人,现在多亏他,女儿才能渐渐平息心灵上的创伤。 如果女儿真嫁给了方辩,她还有何可求? 方辩待激动过后,一脸困意的贝明绯睡下,这才踱出房门,看到在廊下站着的妇人,他做了个揖,“见过贝夫人。” “方爷,你是认真的吗?”贝申氏身为母亲不得不问清楚,“绯儿她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愿意娶她?一辈子呵护她,不让她受委屈?” “我方辩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方辩道,“我要娶贝姑娘是出自真心的,贝夫人不用怀疑我的用心。” 贝申氏苦涩一笑,“我还能有什么怀疑?但愿你说到做到。” 现在的贝家还有什么让人谋的?那份私财,比起方辩的宏门是九牛一毛,没落的贝家女能入得方辩的法眼,她就该烧高香了。 “贝夫人放心,我方辩是一言九鼎的人。”方辩给着定心丸这个中年妇人吃。 贝申氏这才稍稍安心,“对了,外面是不是真的在搜捕绯儿?” “还没有放出大风声来,我正要出去查看一下,如果风声不紧,我打算见见叶世子夫妇。”方辩把计划道出。 凭他一人之力要对付朝堂上的人,那是不自量力,只能借用他人的力量,而这人自然非叶旭尧和林珑莫属。 贝申氏神色一黯,“你且小心些,只怕已经有人在叶世子和珑姐儿身边盯梢了,对方知道绯儿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好友。” 这也就是为什么出事后,她连林宅都未回,就是怕会把麻烦带给林珑,尤其是那小妮子现在有孕在身,她不能这么自私。 “嗯。”方辩应声。 贝申氏这才看着这年轻人戴着草笠出门。 另一边厢的林珑正要离开玉肤坊的时候,一辆马车在玉肤坊的门前停下,在她打眼看去时,只见到一名穿着褐色氅衣,大红冬衣的妇人被侍女扶了下来。 两人一照面,林珑上马车的步子一顿,眯眼看着来人。 “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那妇人与她隔空相望,嘴角的笑容大大的,“我还没死呢,是不是很失望?” ------题外话------ 某梦对对手指,能不能让票票的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咱别等月尾,好不?   ☆、第九十三章 逼问 林珑看着那双满是仇恨的眸子,吃惊一闪而逝,只是没想她依旧死性不改,站在当下迎接这不善的目光,从容淡定道:“琳堂姐……”随即惊讶一呼,又笑了笑,“你看我这记性,你已经被三叔父逐出宗族,再也不是我林家的闺女。既然与我没有了关系,你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让你失望了,我哪会对一个陌生人的死活记挂于心。” 只一句话,林琳强撑起来的面子和气度再也维持不了,随后冷冷一笑,“是不是林家女我半点也不在乎,林珑,这回我想要的我会自己争取,不会再让你专美于前……” “你想得太多了,当初是你咎由自取,落得那样的下场与人无尤,林琳,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挑起这样的事端,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林珑道,说这一番话出于良心,至于林琳听不听那就是她的事情。 话音一落,她示意如雁扶她上马车,不打算再与这个脑袋有毛病的堂姐过多的交流,这样的顽石,神仙下凡也点化不了。 “你给我站住。”林琳看到林珑要走,一时沉不住气,上前去想要拦住她,她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哪能这样就让她离开? 仅一个回合,一切就脱离林琳的臆想,本以为她的回归会让林珑大惊失色,哪里知道对方却是这样的云淡风清,整得她好像一个跳梁小丑,这可恶的林珑,她对她的恨意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尤其是想到那个变态的死太监,以及护不住她的男人,她的双瞳迸射出更多的恨意,这一切都是拜林珑所赐。如果当初没有她拦路,嫁进叶家的人会是她,她才配当叶家的媳妇。 只是林琳跨前一步,站在林珑身边的匪石立即往前站一步,挡在林珑的身前拦下急匆匆要拦人的林琳,绝不会让这虚伪的女人伤到自家女主子。 “你给我让开,我有话还没说完……” 无论林琳如何说道,匪石都寸步不让,在苏州时就见识过这个女人的恶心行径,会放她接近大奶奶,那才有鬼。 林珑看了一眼林琳再也没有半分风度的脸庞,诚如丈夫所言,与这样的人多呆一会儿,她都怕污了自己腹中胎儿的眼睛,遂上马车的步子并未停顿,很明显她是不打算再搭理此人。 “林珑,你不管贝明绯了吗?”林琳见状,忙大喊一声,她不信林珑会不理会贝明绯,果然,看到林珑再度止步,她嘴角一笑,站在原地道:“林珑,我告诉你,贝明绯现在过得很不好……” 林珑其实自打那天没了贝明绯的消息后,一直都心绪不宁,老是记挂这件事,如今从林琳这恶心的女人嘴里听到贝明绯三个字,她就做不到无动于衷,转了个身看着那好整以暇的女子,“你把阿绯怎么样了?” “什么叫我把她怎么样了?”林琳反问,“她求到我门上,我自然会好生地招待她,就是如此简单而已。”紧紧地咬着招待二字。 林珑示意如雁扶她上前,站在匪石的身后,努力冷静下来道:“林琳,如果你敢动阿绯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林琳轻抚秀发,“我不过是将我经历过的让那个曾经高傲的千金尝一遍罢了,你这么紧张做甚?林珑,贝明绯要怪就怪有你这样一个好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下饵去钓她,哈哈……” “啪”的一声,林珑越过匪石,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到林琳的脸庞,哪怕这人穿着一身华衣美服,也难掩其中令人闻之欲吐的腐朽味道。 林琳轻抚自己的脸庞,双眸射出一抹强烈的恨意,“你打我耳光?你凭什么打我?”举起手来就要回敬林珑,她再也不是那个屠夫的妻子,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她的手刚甩下来没有一会儿,就被匪石一把抓住,怒瞪这多管闲事的小厮,“你给我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林珑泠冷地看着这狐假虎威的女人,“跟着一个老太监以为自己真的很威风吗?如果林家先祖地下有知,必定感到折辱,我林家女儿何时如此不知羞耻?” 两人的争执本来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本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孰是孰非,但是林珑一句跟着一个老太监,就让众人看着林琳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屑和鄙夷。太监会娶妻,但是嫁给太监的女人例来也不会得到太多人的尊重,好人家的女儿哪会嫁给那等残废。 林琳的脸色涨红,众人的目光,让她犹如剥下衣服赤着身子站在那儿任人打量,半点自尊也无,曾经的她是精通琴棋书画的仕女,如今的她却是俗不可耐肮脏不已的女人,这都是她隐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也不敢碰触的真实。 “不,别那样看我,我跟的不是太监,我的丈夫是健全的男人。”她忙给自己分辩。 店里本来忙着的绿姨娘和林琦也急忙奔出来,分开人群,当看到林琳出现,两人还大吃一惊,这人什么时候回了京城? 林琦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林琳是来找碴的,看了眼她身上的华衣美服和昂贵的钗鬟,顿时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你的公爹是太监,一女侍父子二人,倒也不知羞。” 林珑本来与林琳对峙,哪里知道自家小妹蹿了出来,还说了这样一番话,忙看向妹妹,要她闭上嘴巴,别什么话都往外冒,得顾及闺誉。 林琦翻了翻白眼,还须给这个林琳什么面子?这等人就要当众揭开她的遮羞布,让她没脸见人才对。 绿姨娘忙扯住林琦,不让她冲动行事。 围观的众人都开始哗然,尤其是男人看着林琳的目光更为露骨,太监没有能力行房无后代,大多会从宗族中选一个过继,然后就与继子一道享用女人,这样的事并不鲜见,最让人乐道的还是常公公。 林琳忙用袖子挡住别人窥探的目光,暗地里狠狠地看着林珑,“这样你就满意了?高兴了?” “你若没做这样的事情,又怎怕我说?”林珑冷笑回了一句。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是……” “我只知道你把自己的丈夫给坑了,林琳,如果你还有良知,就应知道那可怜的屠夫是因你而死的,那个男人也许给不了你富贵生活,但他让你清清白白地活在世上,能袒然地面对众人的目光。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林琳的面色苍白起来,那个屠夫是真的爱护自己,可自己就是不甘心嫁一个这样的男人,当常贵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时,她以为这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有意无意地撩拨他。一来二往,两人就有了奸情,这时候才知道这公子内里肮脏得很,只是骑虎难下,后来被屠夫知道她与人有奸情,他要打杀她,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伙同常贵把丈夫打死。 午夜梦回时,她也怕这前夫回来向她索命。 “我就算像什么那也是你害的,林珑,我与你的仇不共戴天。”林琳只能把一切推到林珑的身上,惟有这样,她才能不让自己的内心脆弱,要怪一切就怪林珑好了,不是她的错。 “整一个疯子,姐,别理她。”林琦不屑道,对于这个昔日的堂姐如今的处境,她只会骂一声活该。 “阿绯在哪儿?”林珑厉声逼问。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林琳笑得得意猖狂,“她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必死无疑。” 这样的话刺激着林珑的神经,她的神色更为严峻,踏前一步,银牙一咬再度逼问,“我最后问你一次,阿绯在哪儿?” “我不会……” 林珑一听到林琳嘴硬的话,登时朝匪石看了一眼,匪石也不含糊,一把抓住林琳脆弱的手腕,狠狠地捏着,林琳呼痛,她身后带着的人却没有一人会武,所以看到匪石冷冽的目光,顿时吓得后退几步,哪还会顾及到她的安危? 再说常府里的丫鬟小厮俱都是常公公父子的玩物,这林琳就算有个名份,在他们的眼里也没有真高贵到哪儿去,好听的人前唤声“奶奶”,不好听的背后骂声“娼妇”。 “说不说?”林珑声色俱厉。 林琳咬紧牙根看着林珑,忍受着来自手腕的痛苦,一副你就算捏碎了我的手腕我也不会说的样子。 林珑衡量了一下,凑到林琳的耳边道:“没了一只手腕,常公公还会要你吗?”打蛇打七寸,她就不信这林琳真个刀枪不入。 一提及这个,林琳的面色一变,常公公和常贵二人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她还青春美貌,这父子二人才会颇为宠爱她,一旦失去这两样中的任一样,她的命运会比花娘还要悲惨。 手腕的疼痛似乎真的要将她淹没,她颤抖地看了一眼匪石,这人会真的捏碎她的手腕骨,如果废了一只手,她的后半辈子将无依靠,她还没能怀上常贵的孩子。忍下心中滔天的恨意,她咬牙切齿地道:“我说。” 林珑朝匪石看了一眼,匪石这才稍稍松了手劲。 林琳的手腕这才舒服一些,不想让人看到狼狈的一面,她恶声恶气地道:“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那天她刺杀了我公爹后就逃走了,现在我公爹正发散人手找她。”舔了舔唇,“这就是全部,不管你信不信,这回我没有说假话。” 林珑仍有几分不信她的说辞,林琳说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就算捏碎了我的手腕骨,我也只是这几句话。”林琳倨傲道,“林珑,你以为贝明绯真的就那么清高吗?为了救她爹,她游走在权贵的后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哪家有权有势的男人能看上她罢了?用自己青春的*换取父兄的平安,这就是她的目的。”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她并不比我高贵多少。” 林珑听着这话,双眼恨不得吞噬眼前这人,但冷静地分析一下,林琳还是很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她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假话,“你最好祈祷阿绯没事,不然我与你没完。” 说完,她转身与绿姨娘和林琦说了几句,就由如雁扶上马车。 匪石甩下林琳的手腕,一跃跳上马车,拉起缰绳驾着马车离开。 林琳发狠的面容看着叶家的马车离去,“我不会就此认输的,绝对不会。”袖下握紧拳头,一转头同样恶狠狠地看着绿姨娘和林琦,“你们也一样。” “疯婆子。”林琦骂一声,长姐说得对,与这样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有*份,她拉着绿姨娘转身,再看这疯婆子一眼过后都要洗眼。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不偷不抢,我对得起天地。”林琳在她们的背后为自己脸上贴金。 林琦连理会一下都嫌多余,一回到店铺,看到那马账房在张望,而福瑞正拿着扫帚准备上阵,遂让福瑞放下扫帚,宣布道:“都看清那疯婆子的长相,往后只要敢踏进玉肤坊半步,你们就给我打出去,不用给她留面子。” “是,二姑娘,。” 听到店里的人员响亮的回应,她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而外面已上了马车的林琳在听到林琦的话时,美艳的面孔也扭曲起来,隔着纱窗,她盯着林琦的双眼就像一条蛇在吐着信子。 林珑坐在马车里喝热热的甜汤的时候手还在打颤,林琳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面回响,她万万没想到阿绯会打这样的主意,心里又痛又心疼,恨不得现在就去揪着她衣领骂醒她。 “大奶奶,贝姑娘怕是现在凶多吉少,那琳姑娘的话……”如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她也认识贝明绯,这苏州城曾经最大盐商的女儿居然会沦落至此。 林珑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忧,放下汤碗,“不会有事的,阿绯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她想到同样没有消息的方辩,这两人同一时间完全失去行踪,搞不好正在一起,这么一想,她的心安定不少。 扬声唤匪石进来,她道:“你暗中遣两个小厮守在宏门京城的分号内,如果有方辩的行踪立即回报给我……”顿了顿,“还有,这一路上都留意一二,看看没有可疑的人盯着我们……” 她镇定地一一吩咐。 匪石表情严肃地一一点头,最后才掀帘子出去。 马车本来驶向回襄阳侯府的方向,最后却在林珑一声令下改了个方向,驶向了郑家在京城落脚的住宅。 郑夫人正与一对儿女相商,一脸惊讶地看向儿子,“常公公要我们提前把人送去?” “呃,听说他受伤了,现在极需处子的血来配药,而西珠那丫头的属相与生辰和他最为匹配,所以他要我们三天之后送人上门。”郑华翰皱了皱眉头,不过这人早送晚送都要送。 “那就送呗,现在只要能帮到爹,牺牲一个郑西珠有何关系?”郑南珠凉薄地道。 “关键在林珑,你上回就不该说漏嘴,如果被她知晓,郑西珠还能轻易出门吗?”郑华翰朝妹妹不满地道。 “她又不是我们郑家的人,我们郑家女儿的婚配与她有何相干?哥,你也太没出息了,现在她明显帮不了我们,我们还要仰她鼻息做甚?”郑南珠驳斥兄长,还极为鄙视兄长忌惮林珑的心思。 郑华翰怒道:“你懂什么?” “对,我不懂,就你懂……”郑南珠当即回呛。 “好了,好了,你们兄妹是不是嫌我还不够烦,所以这样斗嘴来气我?我哪天死了,你们都称心如意了?”郑夫人头疼地道。 “娘,我与妹妹不是这个意思。”郑华翰服软地道。 “娘,我不再与哥哥斗嘴了。”郑南珠上前抱着母亲的手臂撒娇。 郑夫人这才脸色和缓一二。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匆匆进来禀报,说是襄阳侯的世子夫人来了。 郑家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林珑过来是什么意思? “请她进来。”郑夫人很快做出决断。 林珑被迎进了郑家,哪怕有如雁扶着,她仍旧步履匆匆,进了内院,就看到郑夫人与郑南珠迎了上来。 “怎么今儿个得闲过来了?”郑夫人掩下心绪,客套地问。 林珑挤出一抹笑容来,“义母,三妹就要出阁了,我这当义姐的也没来看一下于理说不过去,这不,赶紧补救来了……” “她一个庶女出阁有什么好看的?”郑南珠撇嘴道。 郑夫人瞪了眼拆台的女儿,笑得温和不已,“别与你二姐计较,她的小日子快到了,脾气躁得很,来,我领你到西珠的屋子。” 林珑也没将郑南珠的话放在心上,对于这个越发不堪的义姐,她早就不想理睬。 沿着回廊穿过月亮门,到了郑西珠住的小院,还没掀帘子进去,就听到侍女的声音,“姑娘,这个颜色好,能让鸳鸯更好看……” 好一会儿,郑西珠的声音传来,“嗯,我也觉得这颜色好,那就用它吧。” “这鸳鸯肚兜一绣好,必定会惊艳了未来姑爷的眼。”侍女打趣的声音听来很是娇俏。 林珑驻足了听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妥。 郑夫人却和郑南珠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彼此意会的微笑。 林珑没有理会身边的母女,径自掀帘子进去,“三妹近来可好?” “珑姐,你怎么来了?”郑西珠扔下手中正在绣的玩意儿,忙下罗汉床趿鞋上前喜笑颜开的迎接林珑,扶她坐下,忙让侍女去沏茶端上来。 “你义姐有了身孕喝不得茶。”郑夫人忙拦着侍女,改让人上一碗温水。 “珑姐有了?”郑西珠一脸的骇然。 林珑大方地点了点头,拉着郑西珠的手,“那会儿义母和郑二姐去看我,你怎么不一道来?” 郑西珠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嫡母和嫡姐,这两人都没告诉她,她如何去?可是当着这两人的面她也不好拆台,只得推说自己忙绣嫁衣。 林珑一听这说辞与郑家母女如出一辙,并没不妥之处,这才稍稍安心,打趣了两句后,她看了眼郑家母女。 郑夫人知道林珑想要与郑西珠单独说一会儿话,遂识趣地拉着郑南珠起身,找了借口就掀帘子出去。 一到帘外,郑南珠担忧地与母亲道:“娘,你不怕她乱说话?” “她什么也不知道,能乱说什么?”郑夫人一脸鄙夷地道。 郑南珠想想也是,这才放下心来。 屋里的林珑拉着郑西珠坐在自己的身边,“三妹,你的成亲对象是谁?你且告诉我,我让你姐夫暗中去查看一下人品如何?” 郑西珠是她带到京城来的,自然不希望她遭遇到不幸,出了贝明绯这件事,她就更不放心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庶出并不是她的罪过。 “嫡母说是一户殷实人家,祖上清白,并无不妥。”郑西珠一脸娇羞地道。 对于这桩婚事她曾经也质疑过,后来嫡母和嫡姐为了安她的心,借上香的名义让她私下与未婚夫婿见一面,那人长得眉清目秀,一副知书识礼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以她这样的身份哪敢高攀富贵人家?只要家里小有恒产,丈夫争气上进,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对方姓甚名谁?”林珑追问。 郑西珠偏了偏头,“好像姓李来着,当着我听到二姐唤他李公子。” 林珑看到郑西珠对于这成亲对象其实模糊得很,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严肃起来,这让郑西珠也跟着不安起来。 “珑姐,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西珠,你怎可嫁得如此糊涂?那人身家背景你一无所知,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人家把你卖了你也不知晓。” 林珑压低声音给郑西珠提个醒。 郑西珠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她当初想到能嫁出去就好,哪里还顾忌那么多?如今听了林珑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半晌,她抓着林珑的袖子,“珑姐,可我见过那人啊……” 林珑也不想诋毁郑家母女,可是想到以往她们的行径,这会儿却是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兴许人家随便找了个人来蒙骗你?三妹,你怎么这次实诚成这样?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一旦嫁错了就再难回头。” 郑西珠脸色苍白地松开林珑的袖子,她的命运掌握在嫡母的手中,如何还能反抗?“珑姐,不会这么吓人吧?”一时着急,暗自抽泣起来。 林珑上前抱着她,安抚地轻拍她的背部,“好在现在还来得及,你且私下里打探一下这婚事是否有猫腻,如果有不妥之处,及时遣人告知我。” 郑西珠点点头,现在哭也没有用,她也没心思再绣嫁衣,“嗯,我会想法子。” 林珑拿出帕子给她抹泪,把篮子里的嫁衣塞到郑西珠的手中,“一切如常,别让人对你起疑,不然她们会防得你死死的,塞你上了花轿你又能如何?” 郑西珠惊出一身冷汗,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大红嫁衣。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郑氏母女这才掀帘子进来,笑道:“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 “我正在指点三妹绣嫁衣,毕竟我成了亲在这上面还是有点经验的。”林珑端起碗轻茗了一口温水,“改日二姐出阁,我必定也不藏私。” 这话一出,郑南珠羞红脸蛋,一下子就想到了九王爷英俊的面孔,如果能嫁得他为妾,纵死也甘愿了。 郑夫人笑呵呵地拍着女儿的手,“她这性子谁要?不若西珠安静,李家公子可满意她了。” “哦,这李家公子是什么人?”林珑趁机问道。 郑夫人一副坦荡的样子道,“家中是做绸缎生意的,在京里有两间店面,也算是殷实之家,也不计较西珠乃庶出,愿意聘为正妻,我这当嫡母的哪有不应的道理?” “那两间店面位于何处?” “城西。” “……” 林珑和郑夫人一问一答地互动着,表面看来郑夫人并没有什么不妥,回答得稳之又稳,丝毫没有让人起疑的地方。 哪怕如此,林珑也不会真信了她的说辞,回头遣人去查看一下是否属实。 郑夫人仍旧微微而笑,为了让郑西珠顺利进入常家,她早就安排好了,会如此多事就是为了防林珑突然干预,再有是为了让郑西珠不吵不闹地出阁。 天色临近傍晚,林珑也要赶紧家去,这才起身告辞。 临离去前还与郑西珠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这才上掀帘子出去,郑家母女送出内院,看到她坐上马车,这才转身回去。 林珑的心情一直不大好,这持续到她回到南园,一进屋就看到丈夫坐在罗汉床上,“怎么回得这么早?” 叶旭尧听到声响,抬头看向她,只见自家小妻子神情严肃看起来心情不大好,遂忙起身趿鞋走向她,挑起她的下巴,皱眉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 “没有什么。”林珑闷闷地回答。 叶旭尧哪会接受她如此敷衍的答案,挥手让侍女出去,一把抱起她放在罗汉床上,神色同样严峻地道:“我是你男人,你有事还要瞒着我?看看你的小脸,哪是藏得住心事的样子?下回别再与我打官腔,不然我就地正法。” 林珑一听到就地正法这四个字,俏脸就嫣红一片,在屋子里往往一个眼神看对眼,他就会压着她求欢,甚至在严肃的书房都不会例外,那时候她还笑话他有辱斯文。 他却回了她一句,“食色性也。” 气得她当时就捶打他一记,真是什么都敢说。 “还是什么也不说?”叶旭尧催促道,“你不说那也行,我自会将侍候你的人找来问话,该知道的还会知道。” 林珑把头窝在他的怀里,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委屈道:“我又不是有心要瞒你,事情太多,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一件一件地说。” 林珑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一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把今儿个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地说给他听。 叶旭尧皱紧眉头,“原来常公公受伤的传言是真的,原本我还以为他是倚着皇上宠信而胡诌的。”这事涉及到皇帝宠信的阉人,确实有几分棘手,不过不代表他会退缩,“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安排。至于你那好友贝明绯,我立刻发散人手找她,越快找到她越好,不然被常公公捷足先登,她的性命堪忧。” 林珑一听丈夫这话,身体一冷,更往他的怀里靠去,“夫君,我怕。” 叶旭尧抱紧她,知道她在怕什么,无非是担心那个叫贝明绯的女子,思及此,心下颇不是滋味,他只想要她的心只装一个他就够了,至于其他人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但这只是想想罢了,她的性子他太明了,对于认定的朋友那是会不顾一切的。 “别怕,一切还有我。”他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林珑着丈夫用醇厚的嗓音说着保证的话,心里才好过一点,半晌才挣开丈夫的怀抱,唤侍女进来下菜单子。 “我去换身衣物。”她起身要进内室。 叶旭尧也起身拥着她,“我与你一道去。” 林珑没有拒绝。 夫妻俩一进内室,林珑就转身抱紧叶旭尧,近乎低语道:“夫君,抱我。” 叶旭尧自然不会拒绝妻子的要求,当即抱着她拥吻,大手却是扯下她的厚重氅衣,以及外衣……件件落地…… 两人热烈地需索着对方,最后倒在大床上*地烧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一脸绯红地靠在他的怀中,享受着这激烈情事后的余韵。 “饿不饿?”叶旭尧轻抚她的背问道。 林珑摇摇头,“你呢?”她现在头还是晕乎乎的,更是懒得不想动。 “我一个大男人饿着有什么关系?可你还怀着孩子,可不能饿着,我这就去唤人端膳进来。”叶旭尧起身套上外衣。 林珑也没有阻止他,只是把被子拉高盖住不着寸缕的身子,两眼却是看向丈夫,看着他伟岸的身影,她的心就会安宁,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叶旭尧端了膳食回来,就看到妻子这般勾人的眼神,登时消下去的心思又再度燃起,上前本想再与她大干一场的,只是想到她肚子里面还有孩子,这才做罢,连人带被地抱起,让她坐在他的怀里开始给她喂膳。 林珑也没有矫情地拒绝他的侍候,含住他喂来的吃食,她乖乖地咀嚼吞下,“别光顾着我,你也要吃才行。” 叶旭尧笑了笑,再喂她一口,自己就着这双沾有她口水的筷子也吃起来。 夫妻俩浓情蜜意地用过晚膳,房门处被人敲响。 “什么事?”叶旭尧冷声道。 “爷,有人秘密请求见爷和大奶奶。”外头传来匪鉴的声音。 这个时辰,像匪鉴等小厮是不会出现在内院,可他还是过来了,看来这找上门的人非同一般。 林珑却是心“咯噔”一下,这要求见夫妻二人,可见是她认识的人,她有种预感这是熟人,忙跳下丈夫的膝盖,扯开被子急忙套着衣物。 “别急。”叶旭尧安抚她道,扬声让匪鉴把人悄然请到书房去。 匪鉴应声退下。 叶旭尧这才上前去帮手忙脚乱的妻子穿好衣物,随后自己也略作调整。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书房。 一推开门,林珑就第一个冲进去,看到背对着她的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极熟悉的面孔。 “方爷。”她惊呼出声,随后又忙掩住嘴,“你到哪儿去了?我都没能找到你,阿绯呢?她是不是与你在一起?那个常公公……” 叶旭尧忙握紧妻子的手,叹息一声道:“娘子,你别急,我们听听方辩如何说。” “对对对,看我都急糊涂了。”林珑忙请方辩入坐,然后让人上茶。 方辩道:“我待会儿就走,叶夫人不用如此麻烦。” 这会儿没有时间来浪费,方辩忙将事情简单陈述一遍。 林珑听得已是泪流满面,若非丈夫抱着她,只怕她会更失礼,没想到阿绯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而她这好友却一无所知,如果早知道,她必定阻止她这天真的行为。 方辩说这一遍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样的事情每想一次都感到诛心。 “好了,娘子,别再哭了,你现在怀着身孕,轻易不能太伤悲……”叶旭尧安抚着妻子的情绪,对于贝明绯愚蠢的行为,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当初他对妻子再三保证过会让贝聿平安出狱,妻子必定也会拿去定那对母女的心,只可惜那对母女并未真信他,还是要到处钻营拉关系,遇上这样的事自身要负一半的责任。 林珑也知道丈夫说得在理,可她与贝明绯有近十年的交情,如何能说不哭就不哭? “你们现在在哪里?”叶旭尧皱眉问道。 方辩知道这男人冷情,会过问也是看在林珑的份上,遂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珑一听,当即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去见见阿绯,见不到她,我不会安心的。”转身拉着丈夫的袖子,“夫君?” 叶旭尧如何能拒绝得了妻子这般地祈求?忙拍拍她的背,没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方辩,“你来时可有人跟着?” “我很仔细,确定无人跟着,不过在叶府和玉肤坊周围却有人在暗中窥探,我都避开了。”方辩道,他自然也是希望贝明绯能尽快与林珑会合,现在的贝明绯极需要这个知交好友的开导,这样才能放下心结。 “那好,我这就做一下安排。”叶旭尧当机立断。 当夜,叶家马车一离府,就有人跟上。 常宅,林琳顾不上羞,将外衣褪下被常贵扑倒在床,好在这老家伙现在腹部有伤使不上劲儿,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会放过折腾她。 此时常公公坐在贵妃榻上看着她与常贵交欢,身边还有侍女和小厮给他捶腿捏肩,一面吃着侍女喂到嘴里的葡萄,一面说着淫腔浪调,红着眼看着床上的被翻红浪。 林琳早已顾不得羞耻,现在的她要活着就得讨好这对变态父子。 “公公。” 常公公听到心腹的声音,这才把目光不舍地移开,耳中听到床上的两人也是动作一窒,遂道:“继续。” 林琳暗骂一声变态,只得与常贵继续做下去。 “有何事?”常公公的脸偏阴柔,因为少年时去势,声音又尖又细,听来让人相当的不舒服。 “叶家有动静。” 一听这话,常公公猛然翻身坐起,一脚踹开榻边的侍女,阴沉脸道:“果然与叶家有关。” 林琳大胆地推开压着她身上的常贵,径自迅速地走向常公公,“公爹,您听到了,儿媳可没有骗您分毫,这女子就是叶家派来对付您的……” 常公公紧绷神色,伸手摸了摸腰间仍未愈合的伤口,想到那大胆的女子,冷笑道:“好你一个叶家,敢惹咱家,咱家绝不轻饶。” 林琳听到这声音,嘴角愉悦地勾起,她就算把自己的一切都出卖了,也要借他人的力打击林珑。 当夜,常公公也坐上马车沿着探子的指示准备去捉拿那个大胆刺伤他的女子。 林珑不知道丈夫那边是不是顺利,她在丈夫出门后,即坐上马车由匪石护送到这处隐秘的宅子里等候,她提过要与丈夫一道去接贝明绯,却被丈夫一口拒绝。 此时再心焦她也只能坐在那儿等着,叶旭尧从来不会让她失望,此刻她也一样相信。 就在钟鼓敲过子时,一脸苍白的贝明绯才由贝申氏扶着下马车。 林珑听到声响,立即迎上前去,待看到贝明绯瘦削的身子时,她又再度热泪盈眶。“阿绯。” 贝明绯努力绽开一抹笑容,身子很快落到林珑的怀抱里,她也伸手回抱她,表情放松地靠在她的肩上,感慨道:“阿珑,再见到你真好。” 半晌,两人方才止泪。 林珑按着贝明绯的双肩,脸上仍带泪地怒道:“阿绯,你这次怎么这么犯傻?” 贝明绯未答,一旁也激动抹泪的贝申氏却自责道:“这事都怪我……”   ☆、第九十四章 解决 常公公急匆匆赶到那不起眼的小门小户,一下马车尖声道:“把这儿给咱家围起了,一个人也不许给咱家放跑喽,听到没有?” “是,公公。”身边的亲信急忙应声。 常公公冷笑一声,这人敢刺杀他真是找死,思及此,伤口一阵地疼痛,心里更是恨之入骨,在身边小厮的搀扶下,他扭着颇大的臀部走进屋子里面。 急匆匆地踏门进去,他正要沉脸命人抓人,待看到那站在廊下一身月白衣裳恍若谪仙的年轻男子时,动作为之一僵,随后抿紧唇站在那儿。 “大半夜的,常公公不歇息擅闯此地有何贵干?” 听到对方的问话,常公公的神色一顿,随即冷笑出声,“叶大人,这么晚了你又在此做甚?” “我做什么似乎无须向公公交代。”叶旭尧缓步走下台阶,“倒是公公不好好在府里养伤,深更半夜的到处乱跑,只怕传到皇上的耳里,公公会不好交代。” 常公公的表情渐渐阴沉,若非因为这腹伤,他不到假期是不能随意在外住宿,必须在宫里侍候皇上和各位娘娘,“咱家正在追捕胆敢刺杀咱家的刺客,而她正好躲在这里,叶大人,这答案你满意没有?” 叶旭尧冷然看向常公公,“我可没有看到什么刺客闯进来……” “你让咱家搜,这刺客必定躲在这里。”常公公强硬道。 “公公你确定?”叶旭尧挑眉道。 “咱家没功夫与你说废话。”常公公一脸烦躁地道,他没想到这襄阳侯府的世子会亲自来处理,所以一开始就失策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非要搜查不可。 “如果我说不行呢?”叶旭尧少有地一勾唇角。 常公公的瞳孔一缩,阴着脸尖声道:“叶大人是要与咱家交恶吗?” 叶旭尧闻言却是大笑出声,随后笑容一收,轻蔑道:“一个阉人也配与我说什么交恶?莫非我与你交好过?” “你!”常公公一脸怒容地伸手指着叶旭尧,这年轻人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必不会就此罢休。 “别用你的手指着我,辱没朝廷命官,你该当何罪?”叶旭尧声色俱厉地道,他堂堂通过科举升上来的官员,岂是一名宦官可以比拟的? “叶旭尧,咱家不会放过你的。”常公公自从成为圣上的红人以来,谁不巴结着他?尤其在外之时,各地官员都设宴招待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在圣上为其美言几句。 如今也就这年轻男子给了他难堪,这让他内心的自卑与自傲升到了顶点,他不整垮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叶旭尧看了眼常公公,没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这样的阉人从来不是好惹的,但今夜做出这举动的常公公就得另当别论了,“只怕这事传到皇上的耳里,常公公要费好一番唇舌了。” 常公公的眼睛大睁,这才记起今晚自己的举动出格了,京城是皇帝的地盘,没有他的手谕,各地方都不能调动大批人马,而他就那样大剌剌地带着人捉拿刺客,事后只怕有得麻烦。 “你这是在威胁我?” “常公公高抬了,我哪会威胁你?” 叶旭尧冷着一张俊脸,说出口的这句话却是可以这般理解,就是他常公公哪里值得他威胁?气得常公公又再度涨红了脸。 “公公,搜还是不搜?”亲信请示。 常公公冷脸怒道:“搜。” 叶旭尧也不拦着他的手下行动,而是凉凉地再道:“若是什么也搜不出来,公公最好想定明天在圣上面前的说辞。” 他好歹挂着个御史的头衔,这常公公出格的举动不弹劾一下,那还真的是对不起这御史二字,遂此刻他颇悠闲地整理衣袖。 常公公却是脸色越来越急躁,把这整件事前后细思一番,他渐渐发现了不妥之处,叶旭尧在此等他,这说明了里面根本就没有他要找的人,坏了,他这回落入这年轻人的圈套里面,都怪他太轻视这年轻人了。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补救,却听到有人笑呵呵地跟着他的亲信出来,“常公公,莫不会以为我就是刺伤你的那刺客吧?” 傅年,常公公一眼就认出这人,与叶旭尧是同一伙的,他的出现并不突兀,但却是让他顿时进退两难。 “公公。”张太医朝常公公做了个揖,他时常为皇上和后宫妃嫔诊症,自然与这常公公是熟客。 随后再出现些什么人物,常公公已经没有心思再看,这会儿他咬紧牙根看向叶旭尧,“叶大人,多有得罪,这次是咱家鲁莽行事,叶大人要怎样才肯放过咱家?” 叶旭尧冷笑一声,“常公公何必说这些自谦的话?你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话颇有几分嘲讽。 论谁在皇上更红,常公公与叶旭尧根本就不在一个级数,一个虽然救过皇帝,但皇帝明显只把他当做奴才,而另一个却是皇帝看好的日后肱股之臣,目前大力栽培,这两者相较,皇帝心中自有一杆秤。 常公公这回终于记得现在回了京城,不是在京外任他一言堂,遂咬牙道:“叶御史,你不用拿话来揶揄咱家。”顿了顿,他下定决心道:“那女子既然是叶大人妻室的好友,这样好了,我给叶大人面子,这事我不追究,叶大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两清。” 叶旭尧并未言语,只是仍旧淡淡地站在那儿,“常公公,今晚看到你的人可不止我……”言下之意你要撇清关系怕是不容易。 “那是咱家的事情,叶大人多虑。”常公公也板直腰道,认怂一次即可,做多了那可不行。 “常公公好走。”叶旭尧说完,转身就往里屋而去。 常公公自然也听出了叶旭尧的真意,当即手一挥转身离去,“走。”这回他甩开小厮搀扶的手,怒气冲冲地大踏步离开。 这次在叶旭尧的手里栽了跟斗,他当然没有好脸色看,难为他身边的人,此刻都战战兢兢,公公心情不好,一向倒霉的就会是他们。 屋子里燃着炭盘很是温暖,叶旭尧弹了弹肩上的雪花,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直到快过年了方才从天空散落。 “你得罪他并不太明智。”傅年站在窗前看着常公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为叶旭尧的好友,他有提醒的义务。 张太医懒懒地坐在贵妃榻上,“子阳心中有数,就算今晚不设套给他钻,日后这梁子还是结下了,倒不如一开始就撕破脸为好。” “没错,不过是一个阉人,有何了不起?”立即就有另外的人附和。 还有人笑嘻嘻地道:“子阳应该把夫人带出来大家见一见,这般为红颜,我可做不到。” 顿时起哄的声音很响。 傅年却是不认可这些人的见解,身在官场步步都要小心才能爬上人上人的位置,而叶旭尧是他看好的人选,将来能在政治上有更大发挥,自然不希望他因为一个阉人而增加难度。 “开石,你想得太复杂了。”叶旭尧踱过来道,对于众人的起哄,他一向无视之,废话,他的小妻子岂是人人可见的?“常公公是条毒蛇没错,但别忘了蛇有七寸,他这么多年为非作歹,胜在头脑还算聪明,知道度在哪儿,这才没犯在皇上手里,要不然还有他威风的日子?” “话虽这么说……”傅年还是略有疑虑。 叶旭尧轻拍拍他的肩,“他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倒是时候担心一下这么多年欠下的人命债吧。” 傅年惊讶地转头看向好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旭尧却是一直看着窗外飘落下来的雪花,脸色淡然,一字不答。 最后傅年耸耸肩,这块堪比茅坑里面的臭石头,顽固又惜言得很,“真不知道你的小妻子如何受得了你?话不多,她不怕闷死?” 叶旭尧微眯眼看他,神情间似有不善。 傅年打了个冷颤,最后闭上嘴巴不再多嘴多舌。 半晌,他再度笑道,“等过了年,我也要娶上一房妻室好好暖被窝。” “终于放下了?”张太医闻言,好奇地道。 傅年的元配发妻早几年难产而死,这么些年来这人虽然一直游戏花丛,在那张吊而啷当的面孔下,却是从来没有放下这段情。 “她早已往生,我再记挂又如何?”傅年终能豁达一笑,其实他是羡慕叶旭尧和林珑的婚后生活,这样相濡以沫的日子,他也想再度拥有。 叶旭尧仍旧站在那半阴暗半光明的窗边,听着他们随意的话,想着妻子俏丽的容颜,是时候回去了。 在那普通民宅里,林珑惊讶地问贝申氏,“是林琳刻意引诱你的?” 贝申氏艰难地点点头,“若不是在路上遇上她,她拿我家老爷和儿子来说事,我又岂会上了她的当?当时的她表现得和气至极,还为我出谋划策,病急乱投医,我……我也就真信了她,这才害了绯儿……” 若不是她一再地要求,女儿是不会同意去拜访林琳,踏进那变态的宅子里面遇上这么可怕又恶心的事情,为此她自责得好几晚都不得安眠。若不是还记挂着丈夫和儿女,她只怕早就悬梁自尽了。 此时她捶着胸口,“都是我的错……” “娘,我不怪你,我也有不对,明知道那林琳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还偏抱着幻想上门让人羞辱……”贝明绯忙一把抱住母亲自虐的手,哭着看她,不让母亲太过伤心。 母女俩一时间又再度泪千行。 林珑却是板着脸,这一辈子如果说她真恨过什么人,那么绝对有林琳这名号,就算以前她设计她遇上马贼也还没有这么恨。 “快别哭了,这次能逃得过,就再也不要提及,我们都忘了吧。”林珑掏出帕子给母女俩抹泪,“总之你们现在什么也不要做,贝伯父和贝大哥一定能平安出来的。” 贝申氏听着林珑这一再保证,边流泪边点头,更是歉意地看着林珑,“珑姐儿,都是贝伯母太急躁太短视,好在没有酿成大祸,不然我万死难辞其咎……” “伯母,别这么自责,林琳之所以会找上你们,其实都是冲着我来的。”林珑咬紧一口银牙道,“她无非是想要挑起常公公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从而与叶家结下梁子,这样一来,两方不死不休,好一个毒计。” 贝申氏怔着泪眼听林珑分析,“这女人太可怕了,心思如此阴暗,珑姐儿,你可要小心行事,莫要再像我一般着了她的道……” “伯母放心好了,我有防着她使坏。”林珑仍旧努力笑出来,这时侯没有比笑更能安抚人心。 贝明绯看到林珑仍能笑得出来,这才吸了吸鼻子,她不能输给林珑,哭哭啼啼也于事无补,还不如积极地面对人生。 林珑看到好友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这才道:“听方爷说,他要和你成亲,是不是真的?” 贝明绯的俏脸一红,埋头到母亲的怀里不好意思再见人。 贝申氏却是满意地笑道:“确有这回事,等她爹和她哥出来,我们就回苏州办婚事,这孩子也算苦尽甘来。方爷是个好人,把阿绯交给他,我这当母亲的很放心。” “娘。”贝明绯不依地唤了一声。 贝申氏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或许是她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林珑忙笑着说“恭喜”,随后又道,“这可是好事,这段时间阿绯哪儿也不要去,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再说。” “就快过年了,玉肤坊的生意正忙,我……”贝明绯一想到铺子心就热起来。 “再忙也还可以抽调人手来安排,用不着你出面,阿绯,这是京城,那常公公也不是好惹的,还是小心避开为上。” 贝明绯听着林珑的劝说,转思一想,确也是这个理,再说一想到那变态的常公公,她就打了个哆嗦,这会儿无论如何她都会听林珑的。 “叶世子。” 外头传来一直守着大门的方辩的声音,屋里三个女人都弹跳起来。 尤其是林珑,她现在一脸的着急,就算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事,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心,着听雁扶着她走向门口,一下子就撞进熟悉气息的怀抱里。 叶旭尧一把扶住她,“毛毛躁躁的,摔着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 林珑自知理亏,遂也没与他争,“我那不过是担心嘛……” “能有什么事?”叶旭尧揽紧她仍旧不显怀的腰际,大踏步地进到屋里来。 贝申氏这才一脸歉意地道:“刚才光顾着说话,还没有来得及恭喜珑姐儿有孕了,这胎必定生个大胖小子。” “谢伯母吉言。”林珑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哪怕孩子仍未成形,也不能阻止她满腔的爱意。 “阿珑,我真替你高兴。”贝明绯上前真诚道,想到以前林珑说过的话,有了这孩子,自己这好友在叶家也算是彻底的站稳脚跟了。 林珑伸手掐了掐贝明绯婴儿肥的脸蛋,这是她们表示亲昵的方式。 叶旭尧却是板着脸拉回妻子的手,不太喜欢她与别人如此亲热,要摸要掐还是找他吧,其他人一律只准看不准动。 林珑不满地噘着嘴看他,以前没发现,现在才知道自家丈夫小气得很。 “叶世子,事情都如何了?”方辩待他们叙完旧,还是迫不及待地问出最担心的事情。 叶旭尧眼眉也没抬,“一切都结束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贝氏母女与方辩对视一眼,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方辩压下心中的狂喜,追问道:“是不是那常公公不再追捕阿绯?” 叶旭尧点了点头,“不过他会不会反悔,目前还不好说,你们且安心在此住一段时间,至于讨回公道什么的,这个只能日后再说。” 现阶段扳倒常公公,理论上来说可行,实际上不大好操作,饭也需得一口一口地吃,不能一下撑成个大胖子。 “能有这个结果就好。”贝申氏一脸感激,她怕极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只要能摆脱掉那等人渣变态,她心满意足。 贝明绯沉默,明显很是不甘心。 方辩轻摸摸她的头,“总有一天会为你报这个仇的。” 贝明绯扬起小脸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叶旭尧,朝他屈膝行了一礼,“叶世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只要贝姑娘往后不再质疑我的话即可。”叶旭尧神色淡淡地受了这一礼。 林珑不满地私下里掐了掐他腰际,态度好点不行吗?阿绯可是她的好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叶旭尧一把抓住她做乱的手,微挑眼眉看了看她。 贝明绯却是俏脸一红,感到万分的抱歉,“这次小女子吸取教训了,还请叶世子不要记在心上,帮帮我父和兄长。” “阿绯。”林珑挣开丈夫握住的手,上前扶起贝明绯,“他一向就是这样的神色,你也别往心里去,他说话算话。” 叶旭尧原本在听到妻子前一半的话时还脸色一黑,听到后来才神色一疏,回去后看他如何“教训”她。 几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因天色已晚,叶旭尧没有再回襄阳侯府,而是揽着林珑到主屋去歇下。 自从怀孕后,林珑就嗜睡,有时甚至与叶旭尧做那档子事做到一半她就睡过去了,常让叶旭尧哭笑不得,只得自力更生。 贝氏母女睡在东厢房,至于方辩自然是暂时安置在西厢房。 贝明绯却是没有什么睡意,听到母亲呼吸绵长后,这才下床穿上鞋披好冬衣,推开窗户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伸手接住那飘下来的雪花,她终于感到一片洁净。 突然,手里被塞进一个暖手炉,她抬头看去,只看到方辩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一如那天一般从天而降。 “怎么那么晚了还不睡?”方辩道。 “你呢?为什么也不睡?”贝明绯握紧暖手炉反问他,这时候看到他,她的心情很好,尤其是一颗心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想她是真的爱上这个方爷了。 对比以前对郑华翰的感情,这次更真实更让人期许。 “走,我带你去赏雪。”方辩朝她伸出手。 贝明绯却是想要关窗从大门出去,方辩看到她的动作不由得好笑,一把握紧她的手,将她从窗户里面拉抱出来,待她两脚站定,这才伸手将窗户关上,不让冷风吹进去扰了贝申氏的睡眠。 贝明绯看着他在月色里面明亮的双眼,顿时被这刺激感染上,一张小脸红红地又有几许兴奋之感。 方辩之前说要娶贝明绯更多的是出于同情以及自己那不欲人知的往事,如今这娇俏的散发着少女幽香的贝明绯,却是惊艳了他的眼,他下意识地伸手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冬夜赏雪。 贝明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可以自由地笑自由地转圈,一回头就能看到那张不算俊美却又刚毅的脸庞,只要有他在,她就无所顾忌。 方辩由得她做喜欢的事情,只是这样看着她就感觉到安宁与淡淡的幸福。 浪漫又美好的下场是,第二天贝明绯感染了风寒。 她躺在床上咳了又咳,贝申氏忍不住数落她,这么个下雪的夜晚出去能不得病吗? 方辩很是自责,忙去给她请大夫抓药,都是他没有照顾好她的后果。 “娘,这不怪方爷,是我不好啦。”贝明绯忙在母亲面前为未婚夫开脱。 贝申氏轻刮她的俏鼻梁,“你呀,人还没嫁他就已经为他说话了,难怪人家常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娘。”贝明绯不依地撒娇唤道。 “阿绯?”林珑急忙进来,昨儿睡得迟,她今儿个连丈夫什么时候出门的也不知道,待一醒来就听说贝明绯病了,这不梳洗过后就赶了过来。 “珑姐儿,你别进来,站在那儿。”贝申氏忙朝林珑大声道。 林珑止步在门前,“贝伯母?” “娘?”贝明绯也唤了一声母亲。 贝申氏这才板着脸轻敲了女儿头顶一记,道:“你想把病气过给珑姐儿吗?现在珑姐儿有孕在身,得小心不能染病,一切要以腹中的骨肉为重。” 听到母亲的解释,贝明绯一脸的歉意,她倒是忘了这条,林珑现在是双身子了。 林珑一听,当即也收回了步子,阿绯不过是感染风寒,吃上几帖药发个汗就能好,而她现在却是不能乱吃药,不然害了腹中的胎儿,她会一辈子自责。“那阿绯你好好养病,别怪我没义气啊。” 贝明绯听到林珑打趣,遂也笑喷出来,“你赶紧走,我可不能恩将仇报,到时候你家夫婿还不得杀了我?” 林珑嘀咕了一句,“他哪有那么可怕?” 不过转而想想,如果真那样,估计叶旭尧还是做得出来的。 这场来迟了的雪一下似乎就不会停,叶旭尧从大殿里面走出来,身边跟着兴奋的同僚,今天参了那常公公一本,皇上大为震怒,现在只怕那老太监正忙着解释,思及此,他刻意朝尚书房看了一眼。 此时尚书房安静地让人心惊,常公公忍着腹伤带来的疼痛跪在那儿,好半晌,皇帝都是一言不发只在那儿批阅奏章。 “皇上……”他小声翼翼地唤了一声。 “常喜,因你救驾有功,朕这些年待你也不薄,可你似乎忘了自己不过是一阉奴。”朱翊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名一向颇得他宠信的太监。 常喜的身子一颤,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吞了口口水,“皇上,奴才知错了,只因急于擒到那个刺客,奴才一时间才会忘了规矩,还请皇上给奴才一个改过的机会……” “这京城是天子脚下,常喜,你显然忘了朕这皇帝,私下里调用你的亲信包围民宅,眼里哪还有朕?”朱翊冷哼一声。 “皇上,奴才真知错了,请皇上开恩……”常喜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流血了也不自知,一时的得意忘形终导致了这样的后果,他是悔不当初。 朱翊视而不见,由得他在那儿磕得头出血,这事不能轻易就翻了过去,不给这老太监一点教训,他就会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一名小太监进来请示道。 朱翊仍旧动作未变,好半晌,方才让高凝珍进来。 高凝珍一进来当即给皇帝行礼,“臣妾叩见皇上。” “外面下着雪,爱妃怎么过来了?”朱翊语气平淡地问。 高凝珍神色未变,不过眉头还是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从那天过后,皇帝再没翻她的牌子,也没有再来看一群皇嗣,她就心知不妙,这是失宠的先兆啊。 就连那德妃都得了两回雨露,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 在起来的时候暗地里与常公公对视一眼,她不动声色地走向朱翊,接过宫娥手中的一沓宣纸,递到朱翊的面前,“皇上,这是七皇子他们练的字,他们几日没见着皇上都吵得很,臣妾无法只能拿这些来给皇上过过目。” 朱翊还伸手接过那一沓宣纸,最上面的字写得工整圆润,看得出来练字人的认真,心中对于自己的几个孩子还是颇满意的。 高凝珍看到朱翊的神色渐缓,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还请皇上给他们哥几个批注一下,回头皇子们会兴奋不已的。” 她就不信皇帝对自己的孩子会无动于衷,没有比自己的骨肉更能打动一个男人的心。 朱翊当即抓起笔来认真地审查儿子们的功课。 常喜微抬眼看着皇帝与高贵妃亲近,只要高贵妃位置不变,也就能保得住他。 “皇上,这常公公犯了什么事?”高贵妃悄然问道。 朱翊正要呵斥她多管闲事,偏在这时候,有人急匆匆地进来,把一个盒子递给皇帝,“皇上,这是从行宫送来的。” 朱翊的神色一变,当即撇下儿子的课业,起身急步上前接过那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朵娇丽的红色绢花,鲜艳似血,只看了这么一眼,他顿时脸上大喜,大声唤人备马,他要出宫。 高凝珍和常喜两人光明正大地对视一眼,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高凝珍死死地抠住自己手中的绢帕,那朵花代表着什么?聪明如她却是如何也猜不出,只知道从行宫送来的,那就必是苏梓瑜的手笔。 登时她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终于脸色大变,她有不好的预感,苏梓瑜终于要回来了,头一晕她用手撑着御桌,看到皇帝起身过急而散落的宣纸,儿子的字大剌剌地出现在眼前,她却是看得心惊肉跳。 “娘娘?”常喜起身踱到她身边。 “本宫没事。”高凝珍知道现在不能露怯,不然这个老东西会立即转移目标,不过她也不太担心他会偏向苏梓瑜,毕竟宫里的人都知道苏梓瑜很讨厌常喜公公。 当面讽刺常喜,苏梓瑜一向乐此不疲。 “娘娘还是及早做打算,只怕皇后这回来者不善。”常喜提醒一句,话外音就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不如结伴同行,高凝珍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不能缺了他常公公。 高凝珍嘴角轻勾,“常公公放心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本宫明白。” “娘娘果然是聪明人。”常喜笑道,“那还有劳娘娘做安排了。” 高凝珍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在殿外回廊狂奔的朱翊却是差点撞上自家老娘,忙扶住太后,“母后?” “这么急匆匆要去哪儿啊?”太后忙问道,她听闻了常喜的事情,这才赶了过来,哪里知道儿子却是急忙要出宫。 朱翊一脸的兴奋,把手中的木盒子塞到母亲的手中,顾不上与母亲寒暄,边走边道,“朕要去接梓瑜。” “她要回来了?”太后微微吃惊,之前没这个先兆,就算上回受了惊不也没回来? 跟在太后身边的九王爷也是神色一怔,他的目光落在母亲手中的木盒子,“母后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太后这才记起皇帝儿子塞给她的木盒子,打开一看,拿出一朵红色绢花,这是什么意思? 九王爷怔怔地看了眼那朵红色绢花,这是苏梓瑜的恶趣味,他抬头看向已经没有了兄长身影的回廊,“苏姐姐有孕了。” 这话音一落,后脑勺就挨了太后不客气地一拍,“要叫皇嫂,不许再唤什么苏姐姐,给你皇兄听闻,没你的好果子吃。” 九王爷微睑眼眉,没有回应母亲这句话。 太后这回再看这朵红色绢花只觉得可爱至极,颇满意地道:“宫里很久没有嫡皇子诞生了,走,回去给菩萨上一注香。” 在行宫中正专注写大字的苏梓瑜并没能忽略那一出现就热切的目光,她连头也没抬,看也没看那匆匆而来的男人,“看把你惊喜的?有这么高兴?” “梓瑜,是不是真的?”朱翊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目光落在她未凸出来的小腹。 “难道我还骗你不成?”苏梓瑜微微一笑道。 朱翊兴许是太高兴了,这才忽略了苏梓瑜略带讽意的语气,一把抱住她,他摩挲她嫩滑的脸庞,“梓瑜,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这个孩子,我们一起来守护他。” 伏在男人的怀里,苏梓瑜笑得嘲讽,现在的她无法与朱翊同喜同悲,只不过她不会驳斥他的话,而是抬头看他,“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必须回宫,不过我有个先决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 “梓瑜,只要你肯回来,别说一个,就是一千个我也会答应。”朱翊打断她的话。 “别这么快应承,你还不知道我的要求是什么?” “你说,我听。” 朱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对于妻子的要求,他尽量满足。 苏梓瑜唇边带笑,这回可是你在求我,朱翊,那就别怪我狮子大开口。 行宫里面的好消息,刚回到襄阳侯府的林珑也收到了,她把信在丈夫面前扬了扬,“夫君,皇后娘娘怀了龙种。” 叶旭尧没有查看妻子信件的喜好,现在听到她兴奋的说辞,他一把抓过来仔细看起来,果然是苏梓瑜的字迹。自从从行宫回来后,林珑就隔三岔五与苏梓瑜通信,所以这样的好消息,除了皇室少数几个成员之外,林珑是第一个知道的外命妇。 把信放到矮桌上,叶旭尧一把抱过妻子坐在大腿上,“宫里的格局要改变了。” 林珑不太喜欢男人们用如此冷冰冰的话来谈论一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我只知道这会儿要替皇后娘娘高兴,再次有孕,她一定很期待。” 叶旭尧并未反驳妻子的话,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女人通常都是感性的,他的小妻子也不例外。 苏梓瑜要回宫的消息还没有传开,第二天倒是有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八子因为贪玩落到冰水里面,幸得常公公当即舍身相救,皇八子才能幸免于难。 皇八子生母淑妃为此被太后责罚,说她连皇子也看不好,不如交给高贵妃抚养。 淑妃痛哭流涕祈求太后开恩,不要分离他们母子。 苏梓瑜正在打包行李回宫,接到这消息只是冷冷一笑,“一只阉狗,倒是诡计多端,哼,欠本宫的自然会要你一一奉还,且留他一些日子。”   ☆、第九十五章 回宫 一大早的襄阳侯府大门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醒神,有几个身着厚重冬衣的小厮在门前扫着雪,看到门口停着的华丽马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外加小声议论。 正说着话,看到一身青色冬衣的老妇急匆匆从门房处往回奔走,很快就立于马车的窗口前,说起了话,“姑奶奶?” “怎么样?她还是不见我吗?”权美环略有几分哀怨地道,冷风从卷起帘子的车窗口吹进来,吹得她的脸略微生疼,但也不及心中疼痛半分。 蒋嬷嬷神情黯然地点点头,“叶家门房说,尧大奶奶下过命令,如果姑奶奶过来,一律不见。” 自打林珑从庄子回城后,这都不知道多少次吃闭门羹了,她心疼自家姑奶奶,也有几分怨恨林珑不认亲母的行径,一家团聚不挺好?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更是连见上一面都难。 权美环睁着一双略微失神的大眼睛,幽幽道:“她就这么恨我吗?如今她怀了身孕,我来看看她也不行?你说这世上有比她更狠的女儿吗?”胸口似喘不上气,她挨靠在软枕上,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孔,“我还给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娃娃做了小衣服,我这外祖母竟是连门也进不去……” 蒋嬷嬷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自家姑奶奶,“我们要不先行回去吧,这雪似乎越下越大,在这大门处等着终不是办法,姑奶奶身子要紧,等大姑娘想通了,自会来寻姑奶奶的。” 权美环苦笑了一下,等大女儿想通?无异于顽石点头,她知道靠她是打动不了这个狠心肠的女儿,“到林家去。” 蒋嬷嬷迅速上了马车,应声后即让车夫起驾离开襄阳侯府的朱红色大门,在风雪中狂奔。“这林白氏据说来见过大姑娘,只是好像收效甚微,大姑娘不听劝……” “林白氏的丈夫不在京中,她的话自然没有什么作用,至于那位林创,这回我就去告诉他,只要他能帮我回林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也不会再与他讨价还价。嬷嬷,除了这条路,你说我还能如何?”权美环顿时又哭出声。 蒋嬷嬷惟有拿出这千篇一律的说辞来安慰她,这林家三房忒不是东西,一听到自家姑奶奶有求于他,当即狮子大开口,不就是一介穷酸秀才,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为此权家老太太都气得直骂,可这也于事无补,林创明显要得到更多好处才肯出手。 狂奔的马车在路上撞倒了人,马夫忙大“吁”出声。 “怎么了?”蒋嬷嬷掀起车帘,露出个头厉声询问。 车夫不敢隐瞒,忙将撞了人的事情道出来。 “赔点钱给他,我们还有急事不能逗留……”蒋嬷嬷冷酷道。 权美环听到撞了人,忙凑上前,把车帘子掀起任雪花飘进来,“大冬天怪冷的,赶紧去把人扶起来吧。”顿了顿,“嬷嬷,我们下去看看,不知道这人撞得厉害吗?” “姑奶奶,这使不得,还是花点钱消灾得了。”蒋嬷嬷忙劝阻。 权美环却是不听从,不管怎么说,这撞了人终归是己方不对,踏着矮凳下了马车,接过蒋嬷嬷递上来的一个五两银锭,她弯腰给那被车夫扶起来的人,看那寒酸的穿着,不由得心生可怜,“这给你拿去治伤和买东西吃,这大冷的天路滑,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暗哑以及不屑的声音,让权美环的身子一顿,这声音?非常的熟悉又陌生,那拿着银子的手顿时如握烫手山芋,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你怎么说话的?别给脸不要脸……”车夫怒骂道,还打算踢一脚这人。 “别……”权美环阻止,咬着下唇看着这缓缓抬头的人,曾经在她的眼里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落魄了居然会是如此,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犯了什么魔障,才会为了他连儿女也舍去,把银子塞到他手中,“霍堰,你拿着吧……” “好让你良心安宁?” 身为眼前女人的前夫,霍堰恨不得甩她一巴掌,什么山盟海誓都是狗屁,一见到苗头不对,立即就两眼不认人,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权美环。 所以在她塞银子给他时,他一把就将这银子甩出去。 “你?”权美环急得想哭,她一片好心他为什么不领情? “霍堰,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们姑奶奶又是什么身份?你一介白丁能与我们权府做对吗?”蒋嬷嬷厉声道,如果知道撞上的人会是这以前的霍伯爷,她才不会让自家主子下马车,就算有善心也不应施舍给这霍堰,一想到当初他对待自家主子的行径,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狗仗了人势也还是狗。”霍堰冷声回应,手却伸向权美环,“总算见着你了,跟我回去……” “霍堰,快放开我,我们早就和离了……”权美环惊叫道,又拍又打霍堰抓着她的手。 “我不同意,那是你权家以势欺人单方面的决定,权美环,你嫁了我就是我的妻,你说过生死相随,现在我不过是暂时落魄罢了,你就迫不及待地抽身离开,这世上有你这样的女人吗?” “霍府被抄之后,你的姬妾不也都散了?她们走得,我为何走不得?”权美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记挂这个前夫的,只是当现实中见到他后,她发现她没有办法再回头与他过日子。 “她们没说过要与我生死与共,可你不同。”霍堰发了狠地拽着权美环,一个劲儿地要拉她走。 “你快放开我们姑奶奶——”蒋嬷嬷回过神来立即尖叫出声,上前就要扯开霍堰拉住权美环的手,朝一旁愣着的车夫和两名护卫道:“还不赶紧过来护主。” 权美环吓得脸色苍白,她不要再跟着这样的霍堰,又踢又打又咬地要他放开她,早知道会遇上他,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门。 好在今天大雪,路上并无多少行人,所以闹得再凶也无什么人前来围观。 霍堰一面抓着权美环的手,一面应付权家护卫的挑衅,以前威风八面的霍伯爷在落魄后填饱肚子的时候真不多,以至于他的力气并不能持久,只凭着一心要抢回妻子的心在坚持着。 不过再坚持了一刻钟,他就被其中一名侍卫撂倒在地,而他抓着权美环的手因为被踩下意识地一松,权美环得了自由,惊吓过度的她立即弹跳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回马车,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她。 “姑奶奶。”蒋嬷嬷在追权美环之际,还不忘给这俩护卫一个狠揍霍堰的眼神。 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的权美环在进了车厢后仍旧瑟瑟地发抖,她怕得要死,待蒋嬷嬷进来后,她伏在她的怀里,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姑奶奶,好了,好了,他追不过来……” 权美环在这忠心的老嬷嬷安抚下,慢慢恢复了常态,听到外面霍堰被揍发出的痛哼声,睑下眼眉道:“把护卫叫回来吧,我们回去,不要再管他。” 蒋嬷嬷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听到自家姑奶奶的吩咐,当即二话不说,吩咐人回来,赶紧驾车回府。 马车又开始朝远方而去,徒留一身是伤的霍堰痛苦地倒在地上。 权美环透过车窗薄纱帘子看了一眼,最终毫不犹豫地拉下厚重的车窗帘子,这是霍堰自找的,不能怪她,为何还要缠着她不放? “姑奶奶,这事回去跟老太太提一下,够这姓霍的喝上一壶……” 权美环摇摇头打断蒋嬷嬷的话,“算了,这事回去后一个字儿也不要与母亲说,我不想她担心,再说我与……他好歹也曾是夫妻一场,没有必要做得太绝,不然我必定会让人议论纷纷。” “唉,姑奶奶,你就是心肠软。”蒋嬷嬷叹气道,为了让权美环高兴点,她似想起什么道:“这个月十八是大姑娘的生辰,姑奶奶要不借这个机会与大姑娘修补一下关系?我去问问林府的人,姑奶奶那天会不会回府?” 权美环一听到女儿的生日,脸上立即扬起一抹笑,“我得想想送些什么东西给珑姐儿才好……”顿了一会儿,又苦笑道:“就算她回去林府过生日,我怕是也难见到她……” “要见到总还有机会的。”蒋嬷嬷笑道,她心中渐渐有了安排。 权美环一向信任这个老嬷嬷,听了她的话,当即胸中燃起希望。 权美环离去时林珑正在描字帖,听了如霞地禀报,手中的笔顿了顿,一言不发,对于生母几次上门求见,她都拒绝掉了。摸了摸最近才开始有点点凸起的肚子,“你是不是也想说娘狠心?” 面对权美环,她做不到无动于衷,那就不再相见好了,想到她也曾怀过自己,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也期待她的降生?只是想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这是臆想,权美环从来不期待他们姐弟仨的降生。 嘴角笑了笑,果然是想得多了,她低头再度描字帖,这样能宁神静气。 “大奶奶,匪鉴有事要禀报。”绿春忙进来道。 林珑的手一顿,轻轻地放下毛笔,“让他进来。” “是,大奶奶。” 绿春应声后就转身出了去,没一会儿就领了匪鉴进来。 “出了什么事?”林珑一脸淡定地挨在软枕上问道。 “大奶奶,查到那郑家为郑二姑娘定的亲事了……” “哦?” “可是李家公子?” “不是,这是幌子……” 林珑闻言,神色一变,身子不由得坐直起来,厉声道:“说清楚。” 郑家门前燃了鞭炮,一顶喜轿停在二门前,周围也没有张灯结彩,行了哭嫁礼后的郑西珠悄然透过喜帕看向那顶花轿,是大红色的,这时候才放下最后一丝儿的担心。那天听了林珑的话,她就多了个心眼到处查证,无论如何查都表明嫡母这回没有玩花样,她这才没有遣人向林珑求助。 “母亲,大哥,二姐,我走了……” “要走就快点。”郑南珠冷笑道。 郑夫人看了眼女儿要她安份一点,做戏做全套,所以她也没顾及身份亲自送郑西珠出门,转头朝这庶女道:“你往后好好相夫教子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意思是你出去后再也不要回来了,郑家并无你立足之地。 郑西珠在喜帕下的面孔微微一窒,嫡母不喜欢她,她还是知道的,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由喜娘扶着上了花轿。 花轿稳稳地被抬起,郑西珠只能悄然抹去泪水挺直腰坐在里面。 看着花轿出门转了好几个弯不见后,郑南珠方才不屑地冷哼,“总算走了,真不知道干嘛还要摆这排场,她进常府名不正言不顺的,一顶青色小轿足矣。” “你爹好歹是四品官,哪能不顾及一下颜面?”郑夫人板着脸训女儿。 郑南珠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郑华翰轻拍二妹的肩膊,“得了,别做这样一副样子出来,爹这次能不能再重新爬起来就看这次了,而我们能否在静王府和权家的封锁下杀出一条血路也看这次了。” “知道了,哥。”郑南珠一向与这兄长心有灵犀。 “把门关上吧,”郑夫人转身往里屋而去,“这天怪冷的,还是回里屋吧。” 姐弟二人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大门。 “等一下。” 听到林珑苍促的声音,郑夫人和郑氏兄妹立即回头,三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这会儿林珑过来做甚? 郑夫人敛下心中的不悦,上前看着由侍女扶着急忙下马车的林珑,故作亲热道:“这天如此冷,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也过来了?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那小的才行,别说义母责怪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林珑没有心情与她虚以委蛇,径自道:“三珠呢?她在哪儿?我颇为记挂她,正想接她到我那儿去玩一会儿……”随口编了个理由,只要能接走郑西珠,就不会任由她掉进虎口。 “她不在。”郑南珠生硬地道。 郑夫人又瞪了眼女儿,自从没能与京城贵女来往后,女儿越发不像样子,“西珠她确实不在……” “那她在哪儿?”林珑冷声质问。 郑夫人表情一僵,轻咳一声,“她在……” 林珑不欲听她随口编谎话,“义母,你们是不是送西珠去给那变态的常公公?然后骗我说配了个什么李家公子?” 郑夫人的脸色一白,知道瞒不了林珑多久,只是前后不过三天的功夫,她就识破了她的诡计。 郑南珠不妥林珑很久了,一把拉开母亲,上前与林珑对视,“没错,只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她现在上了花轿,只怕就要到常府去了。哼,一个庶女以来跟着上京来就能嫁一户好人家,简直是痴人说梦,让她配一个太监就已经很便宜她了……” 林珑听着这厚颜无耻的话,一把抓住郑南珠的手厉声道:“你们以为那个什么常公公是好东西?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郑二姐,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厚脸皮心计颇深而已,现在才认识到你原来如此阴险毒辣,那人是你的妹妹……” “我呸,一个庶出的也配与我称姐妹?”郑南珠也声色俱厉地道。 郑华翰不敢硬扯开林珑,而是上前道:“叶夫人,我们家当初对你也是有恩,现在我也不求你回报,如今这是我郑家事务,叶夫人管得未免太宽。” 林珑也冷哼一声,“我与你们结了义亲,那与西珠同样是义姐妹,什么叫管得太宽?难道你们拿她去换荣华富贵就对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来面对郑家人,这么无耻的行径一出,她还如何能与他们维持义亲的关系?一把甩开郑南珠的手,朝匪鉴道:“你赶紧去追花轿,务必要拦下来阻止这场亲事。” “是,大奶奶。”匪鉴得令后立即带着人飞奔离去。 而匪石则尽职地守在林珑的身边,不让郑家的人有机会伤了她。 一听到要去拦花轿,郑夫人再也忍不住那怒气,“林珑,你这什么意思?” “你们看到的意思。”林珑也寸步不让地与郑夫人对视。 “你就算把她的花轿拦下,我身为她的嫡母要她再上花轿还是可行的。”郑夫人强硬地道,“林珑,我也待你不薄,为何要把郑家的希望扼杀掉?” “这是希望吗?与虎谋皮,你们怎么死的还不知道?”林珑也强按住怒火道,亏这郑家的人想出这招来,那常公公是阉人,如何会真心助他们?一个供他发泄玩乐的女人,常公公能有多少感情?再说郑西珠不甘被利用,估计连报复的心都会生出,这郑家的人脑袋都被驴踢了吗? 郑夫人听到这番话身子往后倒退了两步,神色有几分慌张道:“不会的,林珑,你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我不会听你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真是冥顽不灵。”林珑一脸失望,“义母曾经的聪明睿智去了哪儿?在苏州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一进京就像变了个人?这京城再繁华也得有命享。” 郑华翰看到母亲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忙上前扶住母亲,厉颜看向林珑,“你够了,我们郑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划脚,叶夫人请回吧。” 林珑也不打算再与他们多费唇舌,连句告辞的话也没有说,当即转身上马车,接下来还有好多事要做,希望丈夫得了消息赶紧过来,关键时刻还是须得男人来撑场面。 看着叶家的马车驶出巷子,郑家三人方才敛起身上的棱角。 “翰儿啊,你说这花轿会被拦下吗?”郑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拦下还是不拦下。 “花轿都走了好一会儿,估计就快到常府了,郑西珠嫁那老太监嫁定了。”郑南珠恶毒地道。 “娘,二妹没说错,现在再赶去估计也来不及了。”郑华翰劝慰老娘。 郑夫人却仍是一声不吭。 此时的花轿确实离常府已经很近了,郑西珠的心情很紧张,吞了口口水时,听到跟着花轿的侍婢说着话。 “你瞧见这新娘子没有?” “没呢,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按娶正室的规矩来办,莫非公公真打算让她爬在那林大奶奶的头上?” “我呸,什么林大奶奶?她不过也是个娼货,我瞅着这花轿里面坐的这个也是,估计公公很快就会玩腻她。” “可不是?我刚看了看,就她那身骨板儿,公公怕是折腾了几次就能要她的命,真可怜,听说还是四品官的女儿,你说这官家女嫁什么人不好?偏要嫁给一个老太监……” 听到这里,郑西珠顿时睁大眼睛,脑海里回放着那句“你说这官家女嫁什么人不好?偏要嫁给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三个字一直不停地回放,脑海里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原来她嫁的不是什么李家公子,而是被嫡母送到老太监的府上。 “我要下花轿,我不嫁了……” 反应过来后,郑西珠一把掀起喜帕,急忙掀起轿帘,此时轿子仍急速行走,因她的动作而晃动得厉害。 “哎呀,你是新娘子,不能这样的……”喜娘叽喳着。 而常府的丫鬟却是急着目睹这新嫁娘的样子,待看清后,有人自叹不如,有人觉得不过尔尔,反正就是没人同情她即将面对的命运。 郑西珠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结婚的规矩,一想到嫁的是个太监,她就脸色苍白,一个挣扎,轿子倾斜,她收势不及,从花轿里滚了下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她爬起来后不顾一切地往来时路跑去。 常府的侍女看到她跑,忙追上去,“快点,把她追回来,不能让她逃了,不然公公那儿没法交代——” 从雪地上滑倒的轿夫也赶紧起身去追娇小的郑西珠。 郑西珠吓得脸色苍白,看到她的大黑跟了过来,她脸上大喜,吹了个口哨,指挥这条大黑狗去咬那些个紧追她的人。 大黑大叫一声,身子一跃就咬伤了最先追过来的侍女,随后又忠心护主地再度出击。 郑西珠却是不敢回头看,只顾着提裙往前冲,就算是死也不能落到变态太监手里。 慌不择路地往前冲,在大雪茫茫的天气里,她辨别不出玉肤坊的方向,心里兀自着急,这时候除了林珑,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 冲到路中央的她却没能避开那冲过来的马车,看到马头疾驰过来,她吓得更是体动弹不了,“啊——” 听到这声直冲云霄的尖叫声,马车里的九王爷不悦地皱了皱眉,不用他出声,马车也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他的身子往前踉了踉。 “撞到人没有?”他起身掀帘子出去问道。 “王爷,是个小姑娘冲了出来才会撞上我们的马车……”侍卫忙道。 九王爷皱了皱眉,本想不理会,让人给钱了事,却在看到头发凌乱的郑西珠抬头茫然地看着他,一双杏眼一时间找不到焦距。 这女子好生眼熟,九王爷想了半天也没忆起在哪儿见过,只是见人坐在雪地上,一身的红衣像是新嫁娘。他微敛眉,跳下马车走到郑西珠的面前,蹲下看着她,“没伤着吧?” “九王爷?” 听到对方呢喃着自己的排行,九王爷挑了挑眉,对方果然认识他,“我们在哪儿见过?” “玉……” 说了这个字,郑西珠因为险些被马车撞上,心情大起大落之余身子一软倒在雪地上。 一个玉字,让九王爷联想的就是玉肤坊,再看那倒在雪地上的红颜,这回终于记起在哪儿见过她了?遂伸手将她扶起来,轻拍她的脸,“醒醒,你住哪?本王送你回去……” 一听到回去两个字,郑西珠的身子打了个冷颤,半昏迷半清醒可怜兮兮道:“不,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一个老太监……” 九王爷听到她的话动作一顿,嫁给老太监?转头看向郑西珠出来的那条巷子,常喜好像就是住在那一带附近的,莫非这姓郑的女子要嫁的是常喜?再看她一身的红色嫁衣,他的眉头皱紧。 最后还是一把抱起郑西珠上了马车。 “王爷?”亲随好奇地问。 “先别问,起程吧。”九王爷道,将郑西珠搁在马车上的软垫内,他现在没有时间送她回去,帝后銮驾就要回到宫里,他身为皇帝胞弟不能缺席,再说这次应能见到苏梓瑜。 “是,王爷。” 亲随对于这多出来的女子只是看了一眼,即移开目光,这样长相的女子不是王爷的喜好,兴许王爷念在相识一场而帮她罢了。 载着郑西珠的马车驶向了皇宫,这让后面赶来找她的人扑了一空。 林珑的马车刚好与九王爷的马车擦肩而过,等她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那只叫大黑的狗遍体鳞伤,肠子都流了出来,看到她后,眼睛似含着泪水,嘴里发出可怜兮兮地“呜呜”之声,她见之不忍,“赶紧抱这狗给大夫看看,不要让它死。” 匪鉴看了看这英勇护主的狗,朝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一声,后者弯腰抱起这狗就立即跑去找大夫。 林珑这才追问,“西珠呢?” “没了郑三姑娘的行踪。”匪鉴一脸的歉意,这次是他没办好差事。 林珑神情一顿,随即厉声道:“怎么回事?” 匪鉴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郑西珠的身影,而迎亲的人却与这只大黑狗斗了起来,最后更是重创这只狗,但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珑的心往下一沉,见不到郑西珠的人影她心下难安,上前踢了踢身上有血的喜娘,“新娘子人呢?” “跑了。”喜娘的手臂被咬伤,鲜血汩汩地流下来,这大冬天的人更见虚弱,看到一身贵气的林珑,她哪里还敢生出反抗之心?贵人问什么她答什么。 “怎么跑的?” 听到林珑问,喜娘简明扼要地将郑西珠逃走的过程说出来。 林珑望了一眼那来时路,她没碰到郑西珠,这下麻烦了,赶紧令匪鉴发散人手去追郑西珠,自己却是上马车赶往玉肤坊,不知道郑西珠有没有过去。 不过在上马车前,她朝那喜娘道:“这婚事做罢,你朝常公公如此说道即可。” 喜娘不敢有违她的命令,忙不迭地点头。 娶的女子没有到手,正养伤病的常喜公公一肚子的怒火,好在昨天皇帝忙着出宫给了他缓冲的机会,不然这会儿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他大发雷霆道:“你去跟郑家说,如果我明儿早上见不到人,他们郑家就等着完蛋吧,岂有此理!” 他的亲信领命退下。 在屋外的林琳看了一眼那匆匆离去的人,然后敛起眼中的精光,缓步进到室内,素手轻轻地给常公公按摩太阳穴为其缓解疲劳。 “还是你好。”常喜轻抚林琳的玉手,越摸越下流。 林琳忍着恶心,凑近常公公的耳边道:“公公,走掉的这是郑家庶女,一向不受重视,听说那郑家嫡女可是才貌双全,这样处子的血一定很有效力……” 林珑不就靠郑家才能嫁得风光,她就偏要害这郑家女子,让她们跟她一样成为不要脸的贱货,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常公公摸着她玉肤的手一顿,“那可是郑家的嫡出……” “莫非公公怕了?”林琳知道常公公自卑又自傲,最恨人瞧不起他。 果然,下一刻,自己就被他推倒在地,只见这恶心的太监用尖锐的声音道:“笑话,咱家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弄不到手的?来人,去跟郑家说,我这会儿要他们送嫡女来,如果敢送个西贝货,看我饶不饶他。” 倒在地上的林琳却是惬意地笑着,想当初,郑家与林珑结义亲的时候,她连大门也进不去,现在倒好,终于跟她一样下贱了。 什么官家女?到头来一样是任人踩踏的贱货。 郑西珠醒来的时候,看到九王爷正要下马车的背影,轻启红唇道:“九王爷……” “你先待在马车里面,我有事待办。”九王爷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吩咐侍卫看好郑西珠,这才迈开步伐往宫里的大殿而去。 皇族几乎都聚在这儿,包括后宫的妃嫔和皇子公主。 太后一派威严地道:“看看皇上和皇后的銮驾到了没有?” 太监领命忙去打听消息。 此时的苏梓瑜一身华丽的宫装,头上戴着九凤朝珠冠,看起来比往日更明艳雍容。 朱翊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略有些发凉的玉手,“梓瑜……” 苏梓瑜朝朱翊淡然一笑,“皇上别忘了答应臣妾的事就好。” 一听这话,朱翊皱了皱眉,罢了,既然应了她,那就君无戏言,“朕的心,你知道。” 苏梓瑜猛然凑近朱翊的身边,吐气如兰道:“不,我不知道,那是皇上才知道的事,臣妾不敢逾越。” 话说得客气,但行为却是相当的不逊。 朱翊的脸上划过一抹苦笑,再见苏梓瑜,她与以前略有不同,“朕会证明给你看。” 苏梓瑜很想说她不稀罕,最后却是一言不发。 这次她回宫很高调,几乎让人人都知道她这个正主儿终于回来了。 扶着皇帝的手下了銮驾,她昂着头走在这红地毯上,这让她想起初嫁时的情景,只是一晃眼,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迈进大殿,众人纷纷下跪,山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是在要经过高凝珍时,她的步子一顿,没有看向这个宠妃,而是以漫不经心地语气道:“本宫不在宫里这些年,你倒是辛苦了。” “能为娘娘分劳,这是臣妾的荣幸。”高凝珍依旧屈膝在那儿沉声回应。 “看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后宫之主。”苏梓瑜冷笑一声。 高凝珍的神色一变,这苏梓瑜才刚踏进皇宫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找碴,给她安了这么顶高帽,她求救地看向朱翊,无奈帝王却像没有看到这情景。 她的心一凉,忙双膝跪地,“臣妾不敢,娘娘才是后宫之主,臣妾如何敢僭越?” “不敢?”苏梓瑜揶揄这两字眼,随即呵呵笑出声。 高凝珍只觉得头顶发麻,不敢在这场合再辩,毕竟苏梓瑜是妻,她就算有个贵妃的封号也只是个妾。 苏梓瑜斜睨她苍白的面孔一眼,步子往前不再停留,任由她跪在那儿。 待到站定在太后面前,看着这张老了许多的面孔,苏梓瑜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太后这婆母一向待她不错,屈膝行礼,“臣妾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赶紧起来,你现在有了龙种,不行这虚礼也罢。”太后一脸高兴地扶起苏梓瑜,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苏梓瑜有孕的事情让在场的皇族和后宫都大吃一惊,毕竟皇后不年轻了,三十的妇人了还能再生? 九王爷在人群里面微敛睫毛,果然自己还是没说错,她果真怀孕了。 不由得想到儿时,他比她小上几岁,一直追在她的身后,“苏姐姐、苏姐姐……”地唤,一转眼,她就成了兄长的新娘,再也不是他的“苏姐姐”。 苏梓瑜的声音再度响起时,拉回他的思绪。 “本宫离宫有些年头了,皇子公主都这般大了。” 苏梓瑜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轻挑永安公主的下巴,长得倒是挺标致的,只可惜这长相随了她的娘,一想到她的女儿也是差不多养到这年轻就没了的,她就恨不得捏碎这轻巧的下巴。 朱翊的眉头一皱,不过想到他与苏梓瑜达成的协议,他端坐在龙椅内没去干涉。 永安公主不敢看这位嫡母,回答时都是“嗡嗡”声。 苏梓瑜松开她的下巴,移步至睁着圆圆眼睛的皇七子,这是高凝珍的长子,看着这虎头虎脑健康的样子,她的心却在滴血。 “你就是皇上的第七子?”苏梓瑜微弯腰笑问出声。 皇七子对她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这不妨碍他知道她的身份,“正是。” “我可是你母后,唤一声母后听听?” 高凝珍听着这声音,顿时一脸的惊惶,这苏梓瑜要做什么?换作以前她是不会让任何的皇子公主唤她母后,这个女人只想霸占皇上。 “母后。”皇七子不明所以,看到苏梓瑜笑得温柔,遂也大方地唤了一句。 “真乖。”苏梓瑜轻抚他的头顶,站起来时嘴角含笑地看了一眼高凝珍,这才是刚刚开始,这就承受不住了?难为她承受了这么多年的丧子之痛,这还不够,高凝珍,你要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她眼里闪过噬血的光芒,随后敛下,继续一一重新认识她的丈夫与别人生的子嗣。 一圈过后,她微笑着得体地迈上丹陛,坐到皇帝的左手边,“皇上,臣妾这回怀了龙嗣,很想有孩子陪伴在身边,还请皇上恩准让臣妾将皇子公主中的几个养在膝下。” 这话一出,皇族又是哗然,皇后这是未雨绸缪吗? 惟有高凝珍感到后背一凉,苏梓瑜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为了固宠夺过其他妃嫔的孩子来养,五个皇子当中有三个是她在养,除了俩亲生,还有一个却是别的妃嫔生的,更别提公主了?几乎都被她囊括到膝下。 “皇上……”她急忙抬头看向高坐在龙椅内的人。 朱翊却是微微一笑,“既然皇后有心,朕岂有不成全之理?皇后,你身为嫡母养育皇嗣天经地义,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朕都准他到你的宫中去。” 这是他一早就应了苏梓瑜的,哪怕一想到她那天开玩笑的话,他仍是感到不自在,相信他的梓瑜不会是那种毒妇。 苏梓瑜唇角一扬笑出声来,“臣妾谢主隆恩。” 高凝珍感到一阵的心痛,果不其然,苏梓瑜要去了她的长女永安公主、皇七子,还点了最年长的皇三子的名头,这皇三子此时已介十四岁,还有其他两名公主,总共一下子就要去了五人之多,这都是在宫里称得上名号的妃嫔所出的。 太后见之大喜,这才是皇后该有的风范和度量,看来儿媳妇这次回来总算是开窍了。 苏梓瑜离开大殿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抹笑意。走在回去她寝宫的回廊时,却有人在后面唤了一声。 “苏姐姐。”   ☆、第九十六章 利用 晋嬷嬷是第一个回头的人,看到追上来的九王爷,她皱了皱眉头,上前欲拦着这位王爷近前。 苏梓瑜却是转头伸手拦下晋嬷嬷的举动,看到男子缓步上前,她略微眯了眯狭长的双眼,几年不见,他更成熟了一些。 仍记得出宫那年,因为习惯性流产,她的身子一度虚得连走两步路都要喘气的地步,在行宫里面她整日不得开颜,耿耿纠结于往事。 那天,他出现在她面前,蹲下来与躺在贵妃榻上的她平视道:“苏姐姐,他对不起你,我们一起走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这一句话镇住了她,朱飒这小跟班在她眼里一直就是没长大的弟弟,她照顾他关爱他,仅仅只因为是他是朱翊同胞之弟,从来没有逾越过界限,哪曾想他居然对自己抱着这样的想法? “飒弟,这玩笑不好笑,换一个。”她那时候为免他难堪,只能用这样一句话告诉他,她与他是不可能的,她不会用一个家族去换他,再说她从未心系于他。 他伸出双手握着她瘦弱的双肩,狂吼道:“为什么?他明明对不起你,身边有那么多的姬妾,为了别的女人不顾你的死活,你在这儿,他来看过你多少次?我告诉你,他宫里又有女人怀孕了……” 她沉下脸色抓开他的手,只是淡然道:“你越矩了,我是你皇嫂,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朱飒眼里的不可置信让她的拒绝更为坚定,“你该回去了,你的王妃病情日渐严重,身为丈夫你不能抛下她不理,若是你也这样,与朱翊有何不同?” 那会儿说了这样一番狠心的话,她不再去看他眼里的悲伤,不可能再如同小时候那般,她与朱翊在前面奔跑玩耍,而他在后面追着,嘴里嚷道:“皇兄,苏姐姐,等等我……啊……” “扑通”一声他跌倒在地,而她总是第一个回头扶他起来安慰着他。 那时候的她是大姐姐,而他是需要人照顾的小弟,这也就是她从未唤过他九王爷或者小叔,而是亲切地唤着一声飒弟的原因所在。 朱飒看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哪怕她无情地拒绝过他,可这份从幼年时就根植的感情却是无可替代,他会娶妻是因为她一句话,妻子病逝那年也是因为她一句话,他守在发妻的身边直到她病终,搏得天下人口中的称赞,人们却不知道他隐暗的心思。 “苏姐姐,你还好吗?” 苏梓瑜嘴角一扬,“我看起来像不好吗?” 朱飒却是摇了摇头,“你看起来很不好,今天这举动不像你的作风,她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数。”苏梓瑜打断他的话,她并不喜欢他把感情寄托在她身上,于是狠心道:“宫里人多嘴杂,唤我一声皇嫂吧,往后别再叫苏姐姐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皇上不会喜欢听到你这称谓的。” 朱飒的神色一黯,果然只有他一人才在乎这个称呼,看了眼她无动于衷的脸庞,他点了点头,“皇嫂。” 苏梓瑜看到他脸上的难过,顿时有几分不忍,想要说几句温软的话安慰一下他,于她而言,他与苏辞一样都是她的弟弟,只是这动作在看到那明黄的身影时就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她不想闹出宫廷丑闻。 “你们在聊些什么?” 朱翊刚刚被皇族的长辈缠身这才放了苏梓瑜先行离开,等追上来的时候偏又看到自家亲弟正与苏梓瑜说着话,离得远远的,这画面该死的和谐,他居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此刻的笑容显得有几分刻意。 “参见皇上。”苏梓瑜按宫中礼仪给朱翊行礼,站起来时笑道:“在闲话家常,我正在问飒弟是不是要再娶一个王妃,毕竟九王妃逝去已多年,总还要再娶一个才是正经,太后娘娘怕是要为此操碎了心。”顿了一会儿,“正好,我现在回来了,这婚事我这当皇嫂的自然要为飒弟操持,最迟明年必定要给飒弟娶个合心意的继妃。” “原来是这档子事,朕听母后念叨过。”朱翊拍拍朱飒的肩膀,“你也老大不小,这总一个人单着也不像样子。” 朱飒看了眼似无事人般的苏梓瑜,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听到兄长的话,他不客气地答了一句,“回禀皇兄,臣弟不缺女人,府里环肥燕瘦各式都有,任臣弟挑选。” 苏梓瑜没有吭声,倒是朱翊却板起脸,“那些女人能与正妻相提并论吗?你都老大不小了,还镇日游手好闲,该是收心进朝堂帮帮朕了……” 朱飒听着兄长道貌岸然的话,脸上也渐渐开始戴上那张习惯的面具,“皇兄教训的是,只是臣弟胸无大志,入朝堂也只会坏了皇兄的事,还不若任由臣弟翱翔在天地间。” “你这小子,每次都这样。”朱翊似不高兴地道,板着的脸端着长兄的架子。 朱飒爽朗一笑,“有皇兄的庇护,臣弟正好乐得逍遥。” 朱翊笑骂了几句,果然未再提及这个问题。 苏梓瑜对于这些个并不真诚还略带试探的话题不感兴趣,朱翊的疑心并不比任何人少,只是很可惜他从来没有用在她的不幸事件上,这才是真真最让人心寒的原因所在,“皇上,臣妾刚回宫一路奔波略有疲困,还是先行回宫歇息……” “梓瑜累了?朕送你回去。”朱翊不顾帝王的身份,伸手扶着怀孕的妻子就要离去。 朱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夫妻的互动,看得出来,苏梓瑜比起以前真的大有不同。 “九弟,你跪安吧。”朱翊吩咐一声。 苏梓瑜也淡然地道,“等改日我精神头好点,再行为你择娶新妻。”她不能再任由这个小叔子乱来,还是给他再找一门亲事管束为好。 朱飒不喜欢她此刻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以及那话里的意思,暗咬牙根正要说一句桀骜不驯的话回敬过去,相当不喜欢她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偏在这时候,跟随他进宫的亲随急忙找过来,看到帝后也在顿时愣了愣,行礼后站在那儿好一会儿也开不了口说话。 “有什么事?”朱飒心情不好,语气冲了些。 “王爷……”那亲随似乎在犹豫什么。 苏梓瑜见状,开口相询,“出了什么事?你们王爷解决不了的,还有皇上和本宫在。” “皇后娘娘发话了,你还愣着?”朱飒不悦地道。 那亲随吞了口口水,把郑西珠不见了的事情道了出来,说完抹了把汗,王爷这次带人进宫很是鲁莽,只是事已至此再说无益,王爷为了见苏皇后,什么事都可以抛到一边。 “郑姑娘?飒弟带进宫的?”苏梓瑜好奇地挑了挑眉,这会儿她内心轻松许多,既然朱飒有了喜欢的姑娘,证明他已经放下了那隐秘的心事,“正好借这个机会我瞅瞅。” 朱翊也笑看亲弟,“梓瑜这提议好,去,把那郑姑娘找出来,带她过来。” 朱飒神情紧绷,箭在弦上由不得他说撤就撤,只能板着脸着那亲随跟从皇宫侍卫去找人。 此时的郑西珠因为上了一趟茅厕,就在这皇宫里面迷了路,到处都是大雪覆盖下的红墙与柱子,她一时间辩不清方向。心里越发着急,这里到底是哪门大户人家,怎么走了这么些时连个人影也没瞧着。 心急如焚地寻找人影,看到有一队穿着似侍女的女子经过,她忙上前道:“各位姐姐,你们见没见着九王爷?”说完,她就后悔了,九王爷吩咐她在马车里面等他,摆明就是不希望她出现在人前,可偏偏她却走失了。 “九王爷?”其中领头的宫娥上下打量着郑西珠,此刻的郑西珠卸下那头珠钗,身上虽然穿着喜服,但看在外人的眼里却还是极华丽的,就是颜色过鲜了,“姑娘是九王爷带进宫里的吗?” 宫这个字眼一出现,郑西珠就顿时脸色发白,这里是皇宫?以她的身份别说到宫里来了,就是在皇墙根上站一站都没这资格。 “我……”她张嘴正要解释。 突然,九王爷的亲随急忙奔过来,终于找着这郑西珠了,遂大喊,“郑姑娘——” 郑西珠一听这声音,眼眶一热,忙招手应声。 那亲随气喘吁吁地到了郑西珠的面前,“走,皇上和皇后娘娘要见你。” “见我?”郑西珠瞪大眼睛,她是不是有耳疾没听清?她一个小小的庶女,何德何能到得帝后的跟前? “没错,郑姑娘你快随我来……”那亲随忙扯着郑西珠的袖子拉着她走,一路上还有几分气恼地数落她乱闯的行为。 郑西珠低垂着头道歉,她一时间看岔了,这才没能与这领着她到茅厕的亲随汇合上,“都是我累你的,回头我会与王爷说清楚,让他不要责罚你……” 那亲随一听,顿时乐呵了,“郑姑娘,你当自己是谁啊?王爷要责罚谁又岂是你一句话说不罚就不罚的?郑姑娘,我可告诉你,别多做非份之想,王爷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被人这么一说,郑西珠的脸色通红,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自知之明的……” “得了得了,郑姑娘,我可跟你说,待会儿到了帝后跟前不要乱说话,要行礼……可不能堕了我们王爷的威风……” 郑西珠心情紧张地郑重点头,眼角瞄了瞄紧跟而来的宫廷侍卫,她的心狂跳不已,如果可以,她能不能不去见帝后二人?真想一逃了之。 硬着头皮进入那辉煌的宫殿,她努力地将自己从郑南珠那儿偷学的礼仪用上来,尽量不让自己出丑,只是在跪下去的时候还因为紧张身子歪了歪,好在身边面无表情的九王爷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谢王爷。”她感激地低声道。 朱飒没吭声,很快就收回自己的手,似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 郑西珠的心中一片失落,那回玉肤坊开业之时,这男人还与她谈笑晏晏,现在却是这般疏离的姿态,果然她只是个渺小的庶女。 “臣女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说完,她跪伏在地。 苏梓瑜轻轻茗了口晋嬷嬷给她调制安胎喝的汤水,双眼上下仔细打量这姓郑的姑娘,最后道:“抬起头来。” 郑西珠不敢有违皇后的旨意,忙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眼帝后的长相,果然是俊男美女,她更形自卑,很快又垂下头。 苏梓瑜不由得叹口气,这四品官的庶女果然就是庶女,完全没有嫡出女儿的风范,之前的热乎劲儿这会荡然无存。 朱翊也是仔细打量跪在丹陛下的年轻姑娘,用小家碧玉来形容还过了些,这性子与亲弟并不般配,只是看了眼朱飒的时候,他用威仪的声音道:“起来吧。” “谢皇上,谢娘娘。”郑西珠不敢有违圣上之意,脚软地站了起来,垂首不安地站立着。 朱飒皱了皱眉,一把拉过郑西珠,看向苏梓瑜,“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皇兄,皇嫂以为如何?” 郑西珠惊讶地抬头看他,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九王爷喜欢的女人?怎么她不知道?“九王爷,您别开玩笑了,臣女承受不起……” 朱飒一个冷漠的目光杀过去,郑西珠当即吓得三缄其口,手被他这样拉着,她心跳加速,脑子却越发清醒,不能当真的,这样的男子,她郑西珠就算再投胎三辈子也是配不上的。 苏梓瑜感觉到朱飒那张冷静面孔下的怒气,顿觉头疼,再看了眼明显不安的郑西珠,这哪里是什么郎情妾意?分明就像是被胁迫的样子。 一旁的朱翊却是微微一笑,“飒弟喜欢,朕这做兄长的哪有棒打鸳鸯的道理?这姓郑的姑娘要做你的正妃那是不行的,依这出身,朕倒是可以赐个侧妃……” 郑西珠在听到侧妃二字时心脏跳得厉害,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诱惑,一时间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天堂与地狱同在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皇上。”苏梓瑜唤了皇帝一声。 “梓瑜有话要说?”朱翊挑挑眉,现在他倒是能好整以暇。 苏梓瑜看得出来朱飒是在与她斗气,说的话更是不能采信,她不能任由皇帝乱点鸳鸯谱,这会害了朱飒以及这胆小的郑姑娘,“现在封为侧妃还太早了,郑姑娘的出身确实太低,还是迟一阵子再说。” 至于迟到什么时候,自然是要看郑西珠的肚子,能怀上皇家子嗣,那么自然能母凭子贵,再说这是她刻意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朱飒想要反驳与苏梓瑜唱对台戏,却在苏梓瑜一个不悦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他知道她动怒了,这才没再把事情闹大,淡然神色地回了一句,“臣弟听从皇嫂的安排。” 朱翊看了眼妻子,又谨慎地看了眼亲弟,最后却是笑了笑,“既然皇后有此意,朕自然成全,一切就看老天的意思吧。” 听到这里,郑西珠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心中却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原来她离天堂也曾如此近。 朱翊对这郑西珠并无半分兴趣,很快就挥手让九王爷将人带走,待这亲弟离开,他起身两手撑在苏梓瑜座椅两边把手,一脸审视道;“梓瑜,朕有个不好的感觉,你与九弟有什么秘密是朕不知道的吗?” 苏梓瑜并不会被他这一面吓倒,她倾身在他耳边挑衅道:“皇上,你猜?” 她的话音一落,朱翊立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抿紧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梓瑜,朕知道你有心结未解,但那是朕的九弟……” “朱翊,你想到哪里去?我在你眼里就是不堪的女人?”苏梓瑜气怒了一张俏脸,猛然推开身前这座大山,谁知却落入丈夫的怀里。 朱翊紧紧地抱着她,用脸庞摩挲她嫩滑的脸部肌肤,“梓瑜,别背叛朕,朕不是在怀疑你,而是……朕在乎你……” 他寻着她的红唇,毫不犹豫地堵了上去,这个亲吻显得急切而情浓。 苏梓瑜任由他的唇舌勾缠,心中却是半点浪花也掀不起来,过尽千帆皆不是啊…… 回廊外的九王爷在苏梓瑜看不到的地方,一把甩开郑西珠的手,径自朝前走去。 郑西珠咬紧下唇跟上去,走失过一次,她不敢在这偌大的皇宫走动,惟有跟着这个男人才能安然地离开这里。 上了马车,她不敢靠近冷气直冒的朱飒,而是坐得离他有点远。 静默无声的环境很是考验人的意志,她感到头皮越来越麻。 “你暂且跟我回府,我会遣人去与你家人说一声……”朱飒径自宣布道,借这姑娘在苏梓瑜的面前逞了一回强,这戏总要做全套才好。 “不。”郑西珠小声地拒绝。 云泥之别,她记得很牢。 “你说什么?”朱飒没想到这胆小如鼠的女子会拒绝他,不过想到初次见面时她大胆回他话的样子,这女子还是有几个细爪子的。 “我说不。”郑西珠大胆道,“臣女谢过九王爷的搭救,只是到九王爷府邸去住这不合宜,臣女……” “这么快就想要个名份?”朱飒似误解她的话,冷嘲出声,果然天下只有一个苏梓瑜,其他的人连替她提鞋也不配。 郑西珠胸口一窒,他的话坚定了她的信念,舔了舔唇,她抬头看他,“王爷误会了,您是臣女的救命恩人,臣女一辈子感激,但是报答有多种方式,臣女可以为王爷点长寿香祈福。至于别的,臣女做不到,王爷不过是一时拿臣女当了挡箭牌罢了……” 朱飒发现这个小小庶女还是有几分意思的,遂逗她道:“原来你想嫁给常喜,早说嘛,本王这就着人送你回去……” 郑西珠一时间没想明白常喜是何许人也?后来才明白指的是常公公,脸色顿时发白,“不要,王爷,我不要嫁给常公公,我不想被他糟蹋……” 她吓得赶紧跪下来求九王爷大发慈悲。 朱飒看着她痛哭的样子顿觉无趣,“别哭了,本王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居然当了真?” 郑西珠一听是玩笑的话,顿时又笑开来。 “又哭又笑的,真丑。”朱飒故意批评道。 郑西珠顾不上计较,只要不嫁给常公公让她做什么都好。“臣女这就止泪……” 此时马车驶出了皇宫有段路程了,朱飒茗了口热茶水,两眼看向坐立难安的郑西珠,“你有何打算?要送你到哪里?” “玉肤坊。”郑西珠把目的地说出来,天下之大也无人能收留她,除了林珑的玉肤坊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 朱飒只是点点头,并未多置一词。 此刻的林珑却在玉肤坊里焦急地踱着步,看得叶旭尧也不耐烦起来,起身强制压着她坐下来,“你现在着急于事无补,已经发散人手去找,我们只能等。” 林珑叹了口气,“她没进常府,又没回郑家,你说这大风大雪的她能去哪里?这样的天气一个大男人在外都难生存,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我当初就不该为她说好话让郑夫人带她上京,至少在苏州没这方面的顾虑。” “事情既已发生,你自责也没用。”叶旭尧心疼妻子,学她素日的举动,伸手将她紧皱的眉头疏展开,“别皱眉,不然我们的孩子也会在你的肚子里面皱眉发愁。” 林珑一听,好笑又好气地握紧粉拳轻捶他一记。 夫妻俩正耍花枪的时候,林琦急忙冲进来,看到抱在一起的姐姐和姐夫,她忙捂住双眼背过身去,嚷道:“我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 林珑俏脸红透,狠瞪一眼丈夫,都是他的错。 叶旭尧一副“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的样子,安抚一会儿方才放开妻子,轻咳一声,故作镇定淡然道:“有什么事?” “哦,那郑三姑娘找来我们店里……”林琦这才记起进来的原因,忙转身报告长姐。 林珑闻言,立即挑帘子出去店面,果然看到正由九王爷护送进来的郑西珠,忙上前握住她的双手,“三妹,你跑到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对不起,珑姐,我一时间只顾得逃走,撞到九王爷的马车前,这才……”郑西珠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难道说她跟着九王爷进了宫? 朱飒却是道:“本王有急事待办,而郑姑娘却晕了过去,这才延误了送她过来的时间。” 林珑本就心思剔透,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难言之隐,也罢,她私下再问郑西珠即可,这会儿她端出姐姐的风范来,“多谢九王爷对于臣妇三妹的救助,不然这大风大雪的她一个弱女子必定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罢了。”朱飒淡然道。 后面出来的叶旭尧上前施过礼后,这才与九王爷攀谈起来。 林珑趁机拉着郑西珠掀帘子到那内室去,还有些话要私下才能聊。 郑西珠坐在罗汉床上把事情的首尾告诉林珑,期间忍不住掉下金豆子,“都怪我发现得太迟,这才着了他们的道,累及珑姐跟着担心受怕……” 林珑掏出帕子给她抹泪,“我们都没想到人心会如此坏,好在最后关头煞住了脚,常府那边你不要再去想,都过去了。”看到郑西珠难过地点点头,这才小心再问,“关于九王爷,你有何打算?真要跟他……” “不。”郑西珠从知道这富贵至极的男子是九王爷开始,就不敢有非份之想,“他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跟他在一块儿,最终苦的还会是我自己。珑姐,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会做这样的美梦。”两手搅着帕子,“等这事淡下去,还请珑姐给我找户正经的殷实之家嫁进去,这是我最好的出路。” 林珑不意外郑西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别看郑西珠似乎总像一只小兔子般胆小,却是极有主见的,要不然她如何能与她一道上京? “也罢,既然你想得清楚,珑姐自会支持你。” “珑姐,谢谢你。”郑西珠哭泣道,如果没有林珑,她只怕现在早就被嫡母母女卖了,他们从来没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林珑握紧她的双肩安抚了半晌,郑西珠这才止泪。 九王爷离去时,郑西珠并未相送,她怕一见到这个男人她的意志会动摇,趋吉避凶一直是她生存的方式,她遇到过的诱惑从为没有一个比九王爷更大。 她陪着弥留之际的大黑,一遍遍地梳理它的毛发,眼泪一颗颗地掉落,大黑一直坚持着在等她,看到她即“呜呜”地叫出声,亲昵地触碰她的肌肤,只是那双乌黑的狗眼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都是我害了你……”她哭道,“下辈子我再去报答你,大黑……” 林珑没有近前,而是让如雁给郑西珠披上衣服,这天太冷还是注意保暖为好,至于那只大黑狗,她能做的就是给它找个地方埋了。 “你打算把这郑三姑娘安置在哪儿?”绿姨娘问道。 林珑思忖了一会儿,带回叶家不现实,她与丈夫的院子不适合未婚的女子留宿,况且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这么做,“她现在情绪有些激动,而我出来一整日也该回去了,不然只怕婆母要有意见,本来因我有孕,她就不赞成我到处跑。”顿了顿,“暂时送去与阿绯做伴吧,如果让她留在玉肤坊后院或是我们林府,只怕郑家知晓会上门来滋扰……” 郑家发散人手寻找郑西珠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人一时间只能暂时藏起来不让郑家人找到,这一家子为了攀权附贵早就连人格都出卖了。 “也行,总比留在店里让郑家人堵个正着要强得多。”绿姨娘点头同意,轻轻将林珑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这些闲事管管即可,别太耗心神,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听着绿姨娘关心的碎碎念,林珑含笑地一一应了,这才是母亲的感觉,至于权美环那样自私自利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妻为人母。 天色渐晚,叶旭尧着人送郑西珠到贝明绯母女暂时落脚的地方住下,这才拉着妻子的手返回襄阳侯府。 回到侯府里先去给叶钟氏请安,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叶钟氏皱紧眉头,“你这义母怎么搞的?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居然做出送女儿给一个太监的地步,她也不怕惹人诽议?” “还不是病急乱投医,唉,不说他们了。”林珑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如果他们再如此乱来,这门义亲就取消,我们叶家可不能与太监当姻亲。”叶钟氏冷酷道,这传出去丢脸至极,这郑家真是一条道道走到黑,在权家身上捞不到好处后就越发下作。 “对了,你大舅母今儿个过来了一趟。”叶钟氏道。 林珑心头一跳,权吕氏过来做什么?为了权英姿的事情?这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叶钟氏也不卖关子,正色道:“珑姐儿,是为你娘的事情来的,她自打与那霍堰和离后,在府里的地位很是尴尬,毕竟你与她也是亲生母女,她来要我劝劝你的。”说这话时,她微抬头看着这儿媳妇。 林珑对这作法相当的不满,就算不论当初权美环抛弃年幼的儿女改嫁,现在为了回来林家无所不用其极,光凭这点就让她反感至极。“婆母,这事……”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你不用感到为难,我拒绝掉你大舅母的提议,认不认权氏,决定权在你。当初我说过不会插手就不会插手,只是她到底生养了你,就是这件事太过于凉薄太绝情让人难以生出好感来。” 京里贵妇圈对于权美环其实是颇为鄙夷的,就算当初她改嫁议论的人不多,那时候大家还能接纳她,但抛弃失势的丈夫这点太让人难以接受,如今还与权美环有接触的贵妇相当少。 林珑摸了摸肚子,看向叶钟氏,“儿媳都明白的,但就是不甘心,为我爹不甘心。” 叶钟氏叹息一声,这好男人遇不上好女人也是枉然,安抚了林珑几句后,就让回转的叶旭尧把林珑领回去。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说她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与丈夫单独在一起时,她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叶旭尧抱着她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享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低头在她额角一亲,“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回头我与权老伯爷谈谈。” 林珑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外祖父心向权美环,不会站在我这一方的,她再不好,也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 叶旭尧安抚地亲了亲妻子的头顶,在她耳边说些安抚她情绪的话,这事情发展到现今,这结再难解开。 所以当第二天权老伯爷找上门的时候,他没让妻子出面,而是亲自接待了老伯爷。 “珑姐儿她没什么事吧?”权衡有几分担心地问,毕竟怀了胎事事都得小心。 “老伯爷过虑了,她还好。”叶旭尧奉茶给这位老伯爷,“明人不说暗话,老伯爷,别在这事上再逼她。” 权衡的老脸一红,这么把年纪还要为女儿奔波,他也觉得老脸都要丢尽了,“旭尧,这本来就不是为难之事,珑姐儿当初也应了我……” “老伯爷难道还不知道她当初为何应了吗?那也是为了安您老人家的心,恕我直言,那时候只怕你们家也没想过要与霍家解除姻亲关系,这答应与不应根本没区别。”喝了口茶水,随后放下茶盏,“为了霍家之事,她也求了皇后娘娘,不然只怕不死也会贬入妓籍。” 权衡的老脸红透,当初最怕的就是女儿被贬为官妓,那样的结果他承受不起,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变成现实,此刻面对叶旭尧直白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时打好的腹稿。叮咛了几句林珑要好好安胎的话,他就悻然告辞离去。 一回到府里,权萧氏知道丈夫失败而归,顿时呛声一句,“我说什么来着?这样是没有用的,要为美环铺路就得用强硬的态度,越是放低姿态,那个丫头就越得意……” “她得意什么了?”权衡怒气地驳斥了一句。 “要不然为何连你的面也不见?”权萧氏这回也不顾及丈夫的颜面,当即顶撞了一句。 结果是老夫老妻的两人吵了一架,权萧氏气得险些病倒。 为了子女,做母亲的都会拼尽全力,高凝珍也不例外,但是现今她是保不住女儿和儿子。 “母妃,我们真要到皇后的宫殿去吗?永安不想去,想留在母妃的身边……” 看着流泪巴着自己不放的女儿,高凝珍也忍不住哭出来。 “母妃,我也不要去——”皇七子也扑到母亲的怀里,舍不得离开。 “乖,别哭,又不是生离死别,都住在宫里,母妃也可以去看你们的。”高凝珍给两个孩子抹去泪水,轻抚他们的头发,说着安慰他们的话。 “好了,贵妃娘娘,该让皇子和公主们随老奴到皇后的寝宫去了。”晋嬷嬷板着脸催促。 “嬷嬷,本宫还有话要叮嘱他们……”高凝珍忙道。 “昨儿一宿,外加今儿个一早上,贵妃娘娘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完?我们皇后娘娘等不及了。”晋嬷嬷嘲弄道,给红菱和绿素一使眼色,这俩侍女会意地上前拉着皇子公主们离去。 孩子哭闹着不肯离开高贵妃,高贵妃却是追到殿门口处,倚门痛哭,这才不过刚刚分离,她感觉到如刀在割肉般痛苦。 睁着泪眼看向皇后的寝宫,她握紧拳头,咬牙发誓:苏梓瑜,我会夺回我的孩子,不然誓不为人。 此时的苏梓瑜却在淑妃的寝宫,看着那在床上喘着粗气的皇八子,不过是落入了冰水,这孩子就感染了风寒,看来倒有几分可怜,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庞。 “娘娘。”淑妃忙阻止。 “怎么?本宫摸不得?”苏梓瑜冷冷一笑。 “娘娘,皇子他现在正病着,您就发发慈悲吧……”淑妃跪下来哀求道,“臣妾会好好照顾他的,娘娘……” “本宫的女儿当初掉进冰窟窿里面被救起来时也是这样的,最后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那时候的本宫也向佛祖祈求,如果能让她活转,本宫可以折寿十年。”苏梓瑜似怀念似宣告地道。 淑妃却是瘫坐在地,双臂抱紧自己的身躯,那个孩子望着她的眼神隔了这么多年她还历历在目。 “娘娘,那件事……” “嘘!”苏梓瑜看到她猛然抬头看她,顿时又笑了笑,“淑妃,这事情当年你没说,现在也不必说,皇八子,本宫要抱走了。”起身冷然地朝宫娥看了一眼。 宫娥上前抱起昏睡中的皇八子,全然不顾痛哭流涕的淑妃,身子一避,避开她要抱回皇八子的手。 淑妃无法只能朝苏梓瑜跪下,“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您就算要了臣妾的命臣妾也会给,求您放过臣妾的孩子吧……” “咚咚”地磕起头来。 苏梓瑜蹲下来拽着她的下巴逼淑妃抬起头来,看进那双害怕的眼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淑妃,本宫告诉你,你的孩子不是自己贪玩掉进水里的,一如本宫的女儿那样,都是被害的……” 淑妃瞳孔睁大,其实她早就怀疑,但就是找不到证据指责真凶,两手抓着苏梓瑜的衣袖,“娘娘?” 苏梓瑜却是凑近她耳边轻声念了个人名,“高凝珍。” 淑妃登时绞紧手中的衣袖。 苏梓瑜站起身抽出被淑妃拉着的衣袖,接过宫娥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手,随后扔到淑妃的身上,手搭着宫娥的手背,昂着头离开此地。 她受过的苦,每个人都要尝试一遍,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在上凤辇那一刻,她回头看了眼昏暗天空中的宫殿,冷冷一笑,狗咬狗骨的游戏,她这会儿最喜欢。 “娘娘?”宫娥请示。 “起轿。” 苏梓瑜清冷的声音似能划破这昏暗的天空。   ☆、第九十七章 认清 清晨时分,叶旭尧正要起来时,轻轻地抽出被妻子枕在头下的手臂,坐在床上微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睡着的容颜,自从怀孕后,她从来没有一次起得比他早。 “夫君……”林珑呢喃一声,下意识地拉起身下的被子抱紧,头还在被子上蹭了蹭,似只温驯的小猫一般。 他喉头滑动,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弯腰怜爱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才起身穿衣。 他梳洗的动作放轻许多,尤其是进来侍候的大丫鬟都已习惯只做事不出声,绝不能吵醒还在睡着的大奶奶。 叶旭尧临出门的时候还掀起帐幔看了她好一会儿,把她并不雅的睡姿调整好,再给掖好被子免得她着凉,哪知林珑却是半睡半醒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夫君?” 红唇在自己的面前晃动,叶旭尧伸手摩挲了一会儿,最终抵受不住这诱惑,低头含住那红唇需索起来,一吻之下一发不可收拾,渐渐地,他抱着妻子半跪上床,大手伸往被中…… 一番耳鬓厮磨之后,他终还是忍住那上升的欲念,松开妻子的娇躯,喘着粗气咬了咬她的耳朵,给她拉好锦被,“真是磨人的小东西。” 半晌,他这才舍得转身出去。 “待会儿记得进去换一次炭盘,别让大奶奶冷着。” 听着男主子冷声的吩咐,如雁忙点头应是,如今她也越发适应襄阳侯府的生活。 一天的早晨都是在忙碌中开始的,在大奶奶还未起来的时候,几个大丫鬟才能稍微轻松一些,正在她们分批次要去用早膳的时候。 绿春急匆匆地进来,“大奶奶起了没?” “还没呢,大爷不让吵醒。”如雁皱眉起身,一脸好奇地道:“看你跑得额上有汗,出了什么急事?” “那郑夫人母女还有郑公子一大早就来拜访,还说有急事要求见大奶奶。”绿春掏出帕子抹了把汗水,“你也知道我敌不过郑夫人的强势,如果素纹姐姐在就好了,不知道她的伤势现在养好没有?” “我前天去她家看过,已经无碍了,估计今儿个就能回来。”如雁笑道,“你也先别急,如今大奶奶未醒,就这般回给他们,若要见大奶奶那就等着。” “哎,我晓得了。”绿春应声,“这就去回给他们,不然就把这事禀给太太,太太心疼大奶奶有孕,必定不会让人滋扰。” “你先去这么回着吧,别惊动了太太。”挑帘子进来的香椽笑道。 “香椽姐姐。”几个大丫鬟笑着围上来,她们几乎都是香椽和素纹调教出来的,现在见到她过来,人人都高兴。 香椽笑着与众人打了声招呼,看着绿春道:“还不赶紧过去,如若不是重大的事情,轻易不要惊动太太,不然于大奶奶未必是好事。” 绿春脸色一红,“还是香椽姐姐想得周道,不然我可能都要坏了奶奶的事情,姐姐坐着,我去去就回。” 香椽坐下,笑看着绿春急匆匆地出去,瞄了眼内室,她不在林珑身边侍候有段日子了,看向坐下来打络子的如雁,“大奶奶还歇着?” “可不是,奶奶现在起得晚,爷问过大夫了,说奶奶有孕在身这情形也正常,这不,到了这时辰,爷也不让我们去唤,直说等大奶奶睡到自然醒。” 香椽听着如雁的话,大爷婚后真的改变甚多,这般关心一个人的事情搁在以前,她是万万不会与大爷联想到一块儿。 “香椽姐姐,姐夫待你可好?”绿秋凑过来八卦起来。 香椽的脸蛋一红,如果说林珑的大幸福是人人称羡的,那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幸福,匪鉴待她越来越好,将碎发拨到耳后,她还是笑着将自己的婚后生活道出来,羡煞这两个未婚嫁的姑娘。 对于这这些个大丫鬟来说,林珑的生活太遥不可及,这辈子是不用想也不用想的,可香椽不同,她的幸福就是她们奋斗的目标。 “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如雁向往地道。 “我也这么想,真不明白其他院里的大丫鬟一个心思都放在男主子的身上,似乎不爬上半个主子的位置就不甘心似的,依我看,真当了姨娘也未必过得比香椽姐姐好。”绿秋一脸鄙夷地道。 “人各有志,我们管也管不来的,不过这要当姨娘的想法你们可不能有,不然这院子里就无你们立锥之地。”香椽再一次警告道,毕竟姐妹一场,她们也算是自己带出来的,不希望她们因此触怒林珑,从而得到似织锦那般的命运。 “我们晓得。”如雁和绿秋一致同声道。 香椽这才收起导师的架子,环顾屋子一圈后道:“这屋子里侍候的人太少了些,估计太太过些日子会再送人过来。” “太太有这意思?”绿秋追问。 众所周知,林珑身边的大丫鬟第一个混出头的人就是香椽,她现在并不在南园当差,林珑向叶钟氏推荐,香椽在府里管人事的管家娘子手下学做事,这明显得很,等将来太太不掌家后,香椽必会是府里重要的管事娘子之一。 “太太这回遣我来就是来问奶奶这事的,你们也知道我出去后,按规矩必须填补人手才是,不然大丫鬟的数量少了,别人还以为大奶奶不受重视呢。”香椽笑着解释。 “那香椽姐姐可不能让那些个狐媚子心思深沉的人进来,那等人就是搅屎棍。”绿秋忙道。 她与如雁不同,她是叶家的家生子奴才,如雁是林珑陪嫁而来的,所以对于府里的事情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那自然是肯定的。”香椽想也没想就回答。 另一头的绿春勿忙去回禀那郑夫人,只是郑夫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皱紧了眉头。 郑南珠双眼红红略带愤恨地看着绿春,“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起?骗谁呢?你们这起子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看现在我们郑家落魄了,就合起来欺负我们罢了……”边说边忍不住落泪。 郑华翰的面色一沉,“还烦请禀告一下你们大奶奶,我们是真有急事来求见的,这事耽搁不得。” “郑大爷,不是奴婢不想去禀告,可大奶奶真的还没起……”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见到林妹妹。”郑南珠“嚯”的一声站起来。 她真的再也沉不住气,现在那郑西珠不见人影,常公公居然想要她代替郑西珠进常府,真是想错他的心,她堂堂郑家嫡女如何能配一个阉人?这想也不用想肯定要拒绝的,只是这常公公比他们想象中卑鄙,强迫着郑家送她进常府,不然就要害得她爹丢了乌纱帽,这还有天理吗? 昨儿一天一宿,她的眼泪流得比十多年来流的都多,娘一个劲儿的叹气,大哥一声不吭,面色阴沉地在屋里踱步,那种害怕被亲人抛弃出卖的心情一直萦绕在心间,母兄二人会不会卖了她换富贵?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试探,那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痛定思痛后,她第一个提出来要找林珑帮忙,哭着求母亲和兄长不要牺牲她。 到底亲生的还是亲生的,母亲没有多想就同意来找林珑出面解决这件事,只要不嫁给常公公,让她舔林珑的鞋底她也愿意。 郑华翰看了眼一脸坚定的妹妹,他再狠也不能将一母同胞的妹妹送去给一个阉人糟蹋。“对,我们一定要见到义妹才行,这事不能拖。” 郑夫人看到儿女齐心,也站起来道:“我也不多说废话,你现在是通报还是不通报?不然我们就要硬闯进去了……” “都说我们大奶奶还未起,郑夫人你这样做……” 绿春的话还没有说完,郑南珠就一把推开她,径自往前走,“你不肯通报,我这就进去见她,总之今儿个见不到林妹妹我誓不罢休。” “郑二姑娘?”绿春忙过去拦着。 郑华翰也一把推开这侍女,扶着母亲往南园而去,他来过叶府数次,早就对叶府的路径了熟于胸。 绿春着急地在一旁阻止,心里对郑家人恼恨不已。 南园暖阁里,三人小声说着话,听到里屋林珑唤人进去的声音后,如雁忙起身准备端水进去侍候,香椽就先一步道:“我来。” “香椽姐姐,这怎么好意思?”如雁忙道,香椽现在不是大丫鬟了。 “我侍候奶奶的时间比你长,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香椽笑着弯腰端热水进去。 如雁和绿秋对视一眼,也忙起身进去打下手。 林珑已换好了衣物,正要把手伸进盛着热水的铜盆里面时,看到那端盆的人微怔了一下,随后笑道:“今儿个怎么换你来了?” 香椽熟悉地拧着帕子给林珑擦脸洗手,“奴婢侍候奶奶不好吗?” “我哪有说不好?”林珑打趣道,“就是太好了,万一我舍不得再把你要回来,只怕你心底要腹诽我了。” “大奶奶怎么这么说奴婢?只要奶奶一句话,奴婢立马就回南园侍候。”香椽狗腿道。 “你啊。”林珑笑骂了一句。 在香椽的巧手下,林珑的发髻也梳好了,打开首饰盒挑出几样饰品戴上,两手也由着如雁给戴上翠玉镯子和镶宝石的绞丝金镯子,这才一整衣物,看了看镜中无不妥后,这才转身出去到暖阁。 听了香椽的来意后,她微沉吟道:“这事你回太太道,就说依太太的意思,本来我这里大丫鬟的数量就不合建制,不过那会儿刚大婚倒也顾不上添置人手,现在趁这个机会补足人数。” “是,大奶奶。”香椽应声。 林珑难得香椽过来一趟,吩咐厨房多上了几样早膳,“你也坐下来陪我一块儿用,不然我一个人用膳也怪闷的。” 香椽闻言不敢拒绝,斜斜地坐下,顺热执着筷子给林珑布膳,这个工作她做得得心应手,听林珑提及她的婚后生活,她的动作一顿,但还是面红地将婚后生活一一道出来。 “没想到匪鉴也是个好丈夫,香椽,你可要把握好才行,当然,如果他欺负你,尽量报给我听,我一向护短。”林珑边吃边道。 “那奴婢谢过大奶奶。” 林珑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听到屋外有嚷嚷声传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郑南珠发出的,心下一沉,经过昨儿那一事,他们还有脸过来找她? 她抬头看向如雁,“去,拦着外面那几个不礼貌的家伙,就说我不见。”顿了一会儿,“把匪石叫来,让他在那面守着。” “是,大奶奶。” 如雁挑帘子出去唤来匪石,两人挡在门前不让郑家人进去。 “我们大奶奶刚吩咐了,郑家的事情轮不到她多嘴,让郑夫人与郑大爷、郑二姑娘先回去……”如雁板着脸半分客气也没有地道。 “不,我不回去。”郑南珠现在怕得要死,今天好不容易才觑得机会,避开常公公遣来看住他们的人到这襄阳侯府来,她不能自毁前程,不过有匪石这小厮拦着,她只能放开嗓子喊,“林妹妹,你就见上一见吧,救救郑二姐……” 郑华翰也不敢硬闯激怒林珑,也学妹妹般地高声说了一句,“义妹,那天是义兄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义兄计较……” “珑姐儿,你就念一下旧情,帮一下我们吧……”郑夫人首次表现出脆弱地哭喊出声。 这三人的声音,林珑在屋里听得真切,柳眉微皱,看来郑家这回是遇到了铁板,她挟菜的筷子一顿,一会儿后,她神色如常地继续吃起来,犯不着为了那几个心思深沉的人饿着肚子里的娃。 香椽看到林珑不为所动,遂也没有开声相劝,这郑家人在苏州看时还好,一进京就下作地让人瞧不起,奶奶不待见也在情理当中。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林珑都没有松口见郑家人。 郑夫人一脸凄苦地站在当下,这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下了这么一步臭棋,如今真是悔之晚矣。 郑华翰一脸的茫然,走到了山穷水尽,这才看清来时路,开始审视自己进京后的所作所为,与权英姿的闹翻,再与慧明郡主结仇,一件件一桩桩都涌上心头。 惟有郑南珠仍旧嘶哑着嗓子在门外说,“林妹妹,我们姐妹相识一场,如今我真的走投无路,你就那么狠心不能拉我们一把?到底我们还是义亲啊……” 正正是顾虑着义亲二字,怕名声难听,不然依林珑的性子必定会让人把他们都轰出去,省得在耳边嗡嗡叫地扰人。 林珑没松口见他们,倒是把叶钟氏惊扰过来了,儿子的院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身为主母的叶钟氏第一个就收到了消息,只是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双方妥协,这才不得已过来一趟。 “侯夫人。”郑夫人忙上前去见礼,现在的她自觉矮眼前这个命妇好几级,在这里守着不走也是存了要叶钟氏出面的心思。 郑华翰和郑南珠也上前去施礼。 叶钟氏看了一眼这郑家人,看那疲惫的样子,可见生活是极不如意的,敛下心中的不悦,“免礼。”两眼看向郑夫人,“郑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儿媳妇正怀着我们襄阳侯府的继承人呢,你在这儿又喊又叫的也不怕惊扰了我的孙子?” 郑夫人的面色一红,一脸为难地道:“还请侯夫人见谅,实不是我故意要这么做惹你厌憎,实应现在我们真的碰到棘手的事情,不得法之下,只能求助于贵府。珑姐儿好歹与我们也是义亲的关系……” 听到叶钟氏的声音,林珑就由香椽扶着从里面迎了出来,不给郑家人面子是一回事,自个儿婆母面前还是不能过于懒散,不过在听到郑夫人的话时,她忍不住冷声道:“昨儿你们要将西珠送给老太监的时候,说过的话都忘了?你们郑家的事情轮不到我这外人指手划脚,这还言犹在耳,怎么才过了一宿就不作数了?” 叶钟氏自然是站在儿媳妇这一边的,听到郑家人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当即脸色一板,“既然郑夫人说过这样的话,那让我家媳妇说什么?你们郑家的事情确实轮不到她多嘴,还请郑夫人回去自行解决。”看到林珑出来连大氅也没披,她责备道:“这天冷,你想感染了风寒吗?”上前握着林珑的手催促她回里屋。 郑夫人在叶氏婆媳的话中脸色一片羞红,昨天把话说得太死了,现在也难怪林珑的气还没有消,咬紧下唇,她毫不犹豫地甩了儿子一巴掌,这“啪”的一声极响。 正要进屋的林珑和叶钟氏瞬间回头,不意外看到郑华翰的脸上有个五指印,大冬天的这印子一时半会儿也消不去。 “你这逆子,瞎说什么?珑姐儿是我的义女,你的义妹,我们就是一家人,哪能说什么轮不到她指手划脚的话来?”郑夫人怒喝出声,又回头指着女儿骂道:“还有你,西珠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待她?” 郑华翰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又拍了两巴掌,“娘教训的是,这是我的错,一时口不择言。”朝林珑跪下,“义妹,你就原谅义兄一时口误,不要往心里去,现在那常公公要我们将南珠送过去顶替西珠,你就舍得南珠年纪轻轻地被那老阉狗糟蹋吗?” 郑南珠原本还恼恨母亲当众骂她,看到兄长这低头哀求的样子时,心中一痛也恨极了林珑的态度,随后脸上掠过悲哀,也学兄长那般跪下来道:“林妹妹,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恨,也怪我们自己把好事变坏事,如今二姐真的求你,救我一救吧……呜呜……”实在忍不住哭泣出声。 “珑姐儿,你也看到了,现在他们真的知错了,这事情我们就用抹布抹过去吧,本来就是两家结好,哪能结仇呢?”郑夫人再度放低姿态求道。 她在林珑的面前一向也是端着长辈的架子,只是昨天把林珑得罪狠了,现在不得已只能用这样的哀兵姿态求林珑念在旧情上出手相助。 林珑不得不佩服这郑家人,居然能把姿态放得如此低,本来这样能屈能伸的性子必定在京城混得很开才是,造成这样的局面就是过于贪婪。 “那三妹呢?她也正值花样年华,你们要将她送给常公公这阉人时,可有为她的前程考虑?”林珑正色道,虽然她也能体会郑家人不喜欢郑西珠的心情,毕竟嫡庶有别,但把一个年轻的女孩儿送给一个阉人糟蹋,这实在令人发指。 郑夫人的脸色再度一白,被林珑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叶钟氏也忍不住道:“郑夫人,这真的就是你的不是,身为长辈你没能约束好儿女,那庶女再不是至少也唤了你一声母亲,给她一桩体面的姻缘就那么难吗?身为主母,你连家下也管理不好,抛下丈夫在京城钻营,到头来还惹了这样的祸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同样是一府的主母,郑夫人与叶钟氏的差别这就比较出来了。 郑夫人的神色一怔,莫非一直以来自己都错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我……我,侯夫人教训的是,一切都是我这个母亲的错,教子无方由得他们胡来,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权英姿这样好的姑娘也错过了,这是她心中最佳贤媳人选,如果当初没有被儿女的话洗脑,现在只怕已经与权家结亲了,哪还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娘,不是你的错,是儿子太贪心所致。”郑华翰痛哭流涕道, 郑南珠也用帕子抹去泪水,道:“娘,女儿也有错……” 林珑看着郑家人争相认错,看这样子似乎也不像做假,只不过这回她不会轻易再帮她们,有些时候得到太容易,那心又会再度膨胀,再说这常公公真不是好惹的,之前为了阿绯她可以与其对上,为了其他人自然要掂量斟酌一番。 “这天冷,还是进来再说话吧。”叶钟氏怕林珑着凉,这怀了身孕更是马虎不得。 林珑也没有反对,由香椽扶着自己进了暖阁,把手中的暖手炉递给了绿秋,先扶着婆母叶钟氏坐下。 “别光顾着我,你现在是双身子,比我金贵得多。”叶钟氏忙让林珑坐下,现在一想到即将出世的孙子,她就恨不得将林珑供起来,如今看这儿媳妇怎么看都顺眼至极。 “还不大显怀,如今孕吐也渐少,倒也不辛苦。”林珑笑道。 “那是还没到辛苦的时候,等怀的月数大了,这辛苦劲儿就会显现。”郑夫人以过来人的口吻道,也想借这个话题再度接近彼此的距离。 “等到时候再说吧。”林珑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郑夫人眼神一黯,昨天真是被鬼遮眼了,一时的错再多话也挽不回。 叶钟氏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碗,一边茗茶之际,一边瞄着郑家几口人,郑夫人坐着,郑华翰和郑南珠两人站在她身后,看着比以前规矩了许多。 林珑也没说话的兴致,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说成过河抽板,真想与这义亲断绝关系再不往来。 郑夫人到底有求于人,想到昨儿林珑为郑西珠出头,这会儿她拣好听的来说,“珑姐儿,西珠之事就此做罢,如今她下落不明,如果她回来,我再也不会将她送到常府去,这点我可以指天发誓,。” 郑西珠去了哪儿?她不知道,不过看林珑这镇定自若的样子,估计她应知晓郑西珠的所在,所以她立即表态。 林珑微挑眉,“三妹是你郑家的人,如何能轮到我指手划脚?义母,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她要许婚何人,我这当义姐也就讨杯喜酒喝喝罢了。” 郑夫人再度碰了林珑一个软钉,脸上和缓过来的神色又再度紧绷。 郑南珠抿紧唇,不明白林珑为何对一个庶出的比对她还好?她才是她正经义姐啊。“林妹妹,为何你要这么忽视我?” “郑二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忽视你了?”林珑淡然道,“我只是帮理不帮亲罢了,到头来还要落得你们的埋怨,这又有何天理可言?” 郑南珠脸上表情一顿,正要再说什么,手被郑夫人回头一攥,不让她再多说多错,看着林珑道:“珑姐儿,南珠这性子就是急躁了点,她没有恶意的。这样吧,西珠将来的婚事我不再参与,你是她义姐,给她主持婚事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她的婚事我就交由你全权处理,当然该给她的嫁妆,我这当嫡母的一分也不会少。” 如果没有她的应允与点头,郑西珠就不能越过她这嫡母婚配他人,不管林珑再如何,郑西珠终是郑家的人,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所以她现在用这个来换林珑一个帮助的机会。 林珑也一顿,这郑夫人终于心神清楚了一次,没再糊涂到底,这放正合她的意,但是还不够,“你是三妹的嫡母,郑家女儿的婚事我怎好插手?不行的,我可不越俎代疱地惹人厌。”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她那点小心思也瞒不了她,为人家的庶女操心她不大苟同,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不能拆了自家媳妇的台。“我这儿媳妇正怀胎,确不好太过操劳。” 郑夫人心下一窒,本以为林珑会欣然应允,哪会想到她居然拒绝掉了?这会儿她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打动林珑的心,凄楚地看了眼女儿,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舍得她吃苦?后半辈子无儿无女地晚景凄凉。悲从中来,忍不住流下老泪,又不能失礼于人前,一面强忍一面悲痛,看来万分的可怜。 郑南珠心如刀割,母亲的难过痛苦,她感同身受,忍不住问林珑,“林妹妹,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念旧情?” 这样的哀兵之态,换成心肠软的人怕是已经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要帮忙了,只可惜如今她们面对的是林珑。在苏州那三年为了三餐,林珑没少受林白氏的白眼,如果悲哀有效,她当初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这段经历锻炼了她的心志,一如那次为了一两银子她抄起了炭盆一样,光是展示哀姿没有用。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脸庞,郑氏母女感到一阵绝望。 郑南珠更是想到了死,“娘,还是让女儿先行一步吧……” 她不能想象被老太监压在身下的情景,一想到就会吐,这后半辈子还如何能过得下去?还不如现在早早死去为好。 “南珠,不可。”郑夫人心惊地阻止女儿做傻事。 林珑看了眼说要去死的郑南珠,不是她有心要嘲笑,这郑南珠还真的舍不得死。在这当口说这话无非是要搏人同情罢了,对于这样的伎俩,她并不会轻易上勾。 因而她仍旧能从容淡定地拈了块糕点吃起来,孕妇不经饿,她现在吃的比以前从了很多倍,所以叶旭尧早就下令屋子里必须要有食物摆着,就是为了林珑时不时地能吃上一口。 郑华翰看了眼母亲与妹妹,妹妹说要去死的话深深地触动他的神经,父亲现在不在京城,他就是一家之主,微闭眼后,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向无动于衷的林珑,“义妹,如果你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我们三人立即起程离京与父亲汇合。” 林珑吃糕点的动作一顿,劝郑家人离京他们一向爱理不理,现在倒是愿意回去了?一脸审视地看着郑华翰。 郑华翰一见到她的表情动作,就知道这回押到宝了,当舍则舍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这回他的话显得郑重得多,“义妹不用多虑我在说假话,我可以当天发誓,只要南珠不进常府门,我们就立即起程回去苏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郑氏母女闻言微怔,均看向郑家在场惟一的男丁。 郑夫人这会儿也体会出来其中的意味,林珑是希望自己一家人离开的,当即也做出承诺,“珑姐儿,我们说到做到,不会在京里给你添麻烦。” 林珑略思索一会儿,看了眼郑南珠,郑南珠要高嫁的心思她明白,她也舍得铩羽而归? 郑南珠咬紧一口银牙看着林珑郑重道:“只要林妹妹相帮,我也随母兄就此归去。” 这话同样正中叶钟氏的下怀,郑家人早就该走了,遂朝林珑道:“既然大家都是义亲,就不能袖手旁观,儿媳妇,能帮则帮吧。” ------题外话------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九十八章 发威 “是,婆母。” 林珑终于松口,她的心思没阴暗到希望郑家垮台,也不想两家真的结下解不开的仇口,假如这次她真的拒郑家于千里之外,将来肯定会变仇家。 郑家三人听得林珑松口相帮的话,终于能舒出一口气来。 “珑姐儿,你的大恩我永生难忘。”郑夫人不顾身份起身给林珑行礼,这次她真的救了她的女儿,这礼她行得心甘情愿。 “义母,你这是为何?赶紧起来。”林珑给如雁使了个眼色。 如雁赶紧过去扶起郑夫人,让她重新坐回椅子里。 叶钟氏见状,遂笑道,“郑夫人要回苏州时,我必定给郑夫人做酒席饯行,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郑夫人听到这里,哪怕心中感觉不好受,也不敢说话得罪了这位侯夫人,只能也跟着装笑脸,“侯夫人这份心意,我感谢至极,往后我们一家离了京,侯夫人要好生照顾我们珑姐儿,她有了孩子更需要婆家的照料。” 林珑闻言看了眼郑夫人,这样才算有个长辈的样子,不若之前那般简直是魔怔了,削尖了脑袋地想要挤进权贵之家。 “那是当然。”叶钟氏至此才给几分颜面郑家,之前她都是端着架子的,这回可算是走了,最后也不必大家撕破脸皮难看。 郑夫人扬着客气而略有讨好的笑容与叶钟氏说着话。 郑南珠咬着下唇听着母亲与叶钟氏闲话家常,还没有真正摆脱掉常公公的纠缠,她不能掉以轻心,忍不住拉了拉母亲的衣服,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安。 郑华翰见状,做揖向林珑行礼道:“义妹,如今常公公催得急,本来他今天就要二妹进常府,是我一再使计拖延,这才有了个缓冲的时间,如今义妹打算如何做?” “林妹妹,我现在就只能指望你了。”郑南珠再度哀泣一声。 郑夫人没有吭声,只是转身拍拍女儿的手安慰她的情绪,要她不要着急,她了解林珑的性子,这女娃说一不二,不是那出尔反尔之人。 林珑沉吟了一会儿,问郑夫人道:“义母,常公公派人守在郑家门口吗?” 郑夫人脸色一黯,“嗯,就是前后门守着,倒也没围着,只是出入不便,若不是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只怕我们如今还困在府里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常公公把南珠抢了去。” 林珑一听,就知道这常公公上回在自家男人那儿吃了瘪,显然有所顾虑,不然只怕手段更激烈,可见常公公也忌惮得很。 半晌,她心中渐有主意,只是这得叶钟氏点头才好,这话不能当着郑家人的面问,恰好如雁给她奉上甜汤,她假意端得不稳,让甜汤撒出些许到衣裙上,还低声“啊”叫了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叶钟氏当即紧张地起身走到她身边,立即拿帕子给她擦身。 林珑歉意一笑,“婆母,我一时没端稳撒了出来……” “珑姐儿,没事吧?”郑夫人也急忙起身相询,扶着林珑起身,“屋里虽然燃着炭盆,不过还是赶紧换身衣服为好,你现在身子重,更要小心。” “没错,赶紧换衣服。”叶钟氏立即亲自扶着儿媳妇到内室处,这会儿哪还顾得上郑家几口人。 郑夫人只是伸长脖颈张望一下,并没有越俎代疱,看到叶氏婆媳进了内室,这才重新坐回原位。 内室里面,绿春赶紧把衣物拿出来到屏风后给林珑换上,屏风外头的叶钟氏忍不住唠叨地要林珑以后小心一些,这万一真冻着可就麻烦大了。 林珑在屏风后头一一应声,这事她是故意的,可叶钟氏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 换了身紫色衣装,抚了抚鬓发,这才从屏风后头转出来。 “让我义母一家三口暂时住在府里暂避,不知婆母意下如何?”她趁机问出心底的话。 叶钟氏微眯眼,没好气地看了眼儿媳,“就为这个,你不惜泼了自己一身汤水?” “就一点点,冬衣厚重没渗进里面,冷不着。”林珑腆着笑容,知道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叶钟氏,遂也没有嘴硬,讨好地笑了笑,“婆母还说应还是不应?” 叶钟氏不客气地轻拍她的手背,“该打,不管有没有冷着,下次也不许再这样了。”看到这儿媳妇笑着应声,顿时也好笑出声,罢了,林珑会私下先问她的意见,没有自己拿主意,可见这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婆母的。 “让他们暂住一两天倒是不成问题……” “也就一两天,我会尽快想法子解决掉,这事不能拖。” 叶钟氏一听这儿媳妇的话就知道她的心底有了主意,“怎么说?”还是问清楚好,万一这丫头一时不顾忌身子又做了什么惊天骇地的事情,她的宝贝金孙也得跟着遭难。 林珑看了眼周围都是她信得过的人,这才凑上前与叶钟氏耳语起来,半晌,方才停下看着婆母道:“婆母以为如何?” 叶钟氏沉吟半晌,“倒也可以一试。” 林珑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怕叶钟氏呵斥她异想天开,好在她没有泼她冷水,不过想到自己给叶家带来了麻烦,遂也有几分自责地道:“婆母,我们侯府与常公公对上,也是因为我的缘故,要不然也不至于惹上这么个泼皮,这对府里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叶钟氏故意板着脸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个会不会太迟了?既然那天府里尧哥儿与那老阉狗对上了,我们家与他就不可能和平共处,两家结怨势在必然。”顿了顿,“这阉狗与皇后娘娘不是同一阵营的,现在你们与苏家走得近,与高家更是势成水火,德妃无子,王家就不能有大动作,这么一算,就算没有你多管的闲事,我们也绕不开这老阉狗,所以你也别过于愁眉苦脸。” 林珑听到这里,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挺担心叶钟氏会责她多管闲事,给叶家带来了灾祸和麻烦,“婆母不怪我就好。”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你是我的儿媳妇,我如何会怪你?你现在能处处为叶家着想,证明你的心也是在叶家身上,我这当婆母的高兴还来不及。” 林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揣着叶家的种在肚子里,与叶家是利益共同体,还能不为叶家着想?这侯府将来的一切都是她儿子的,帮叶家就是帮儿子,她哪能不上心? 她颇感动地抱紧叶钟氏的手臂,自打怀孕后,叶钟氏待她与叶蔓君等人差不多,这是当初在苏州时想都不用想的。 婆媳俩重新出现在郑家人面前时,林珑就趁机提出了让郑家母子仨暂时住在侯府里,常公公再怎么样也不敢从侯府里强硬把人要去。 郑夫人大为感激,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忙不迭地谢过林珑和叶钟氏。 最后叶钟氏拍板让郑家三人住进了当初林珑进府时住的客院,对外则说成是郑夫人这义母来看望怀孕的义女,顺理成章半点不让人起疑。 常公公当天就收到了消息,气得把房里的家什都砸了个稀巴烂,“废物,一群废物……” 林琳躲在外头看着屋内大发雷霆的常公公,心里转着无数个主意,感觉这公公已经没力气发作后,她这才施施然地踱进去,妖娆地坐在常公公的身边轻抚他的胸口顺气,“公公何必着恼?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常公公最喜欢林琳这顺从的小模样,一把抓起她坐在膝上就吻上她的唇,一股腥膻的气息扑进鼻端,林琳忍着做呕的感觉接受这个常公公的亲近,非但如何,还要一副动情地揽上常公公的脖子。 常公公看到她一脸的陶醉,这才得意洋洋地放开她,轻抚她的俏脸蛋。 正在这时候,常贵这粉面郎君走进来,看到林琳与常公公的亲近,他不敢表现出不满,拱手站立在一旁,“爹。” “叶家不敢交出郑南珠?” “儿连叶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常贵一脸气愤地道,“这叶家狗眼看人低,他们说叶家的大门不会为爹这样的阉狗而开……” 常公公一听到阉狗二字,顿时恼怒地一把将林琳推倒在地,咬牙切齿地道:“他们叶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靠了祖上的庇荫才有了今天,我常喜靠一人打拼到今天比他襄阳侯有本事得多……” 常贵忙附和道:“爹自然比什么叶家要厉害得多。” 常公公瞥了眼这从兄长那儿过继来的儿子,这性子看起来不像能成大事的,不过他也不指望他能成什么大事,能继后香灯不让人嘲笑即可,“哼,以为躲进叶家我就没有办法了吗?真是想错她的心,郑家的庶女我可以不要,这嫡女我非要不可。” “公公英明。”林琳径自爬起来,不敢揉那摔疼的屁股,又是一脸讨好地笑着。 站在她身边的常喜却是面上正经,手却往她的臀部而去…… 林琳一双解了风情的媚眼朝他一抛,两人媚来眼去的互相*。 常公公突然抓起桌上的镇石朝两人甩去,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有心情在那儿互相*? 林琳躲避及时没被砸到,常贵却没避开被镇石砸到额角落了个血洞。 “公公息怒。”林琳忙上前去抚平常公公的怒气,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常贵混在一起连她也变得下作了。现在对付叶家更重要,她不能放过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常公公冷眼看了下林琳,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知道你一心要报复那叶家世子夫人,只不过林琳,我警告你,别想拿着本公公当枪使,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林琳表情痛苦地看着常公公那张变态的脸,下巴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隐去眼里的恐惧,“公公……我没这个意思……” 常公公看了她半晌,女人是最会骗人的玩意儿,一如他的亲娘,骗他说要带他去买好吃的,结果却是带他到小刀刘那儿去,一刀子下去后,他就再也不是个完整的人,为此他娘得了五十两银子。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发红,抓着林琳的头狠狠地朝墙上撞去,一下又一下…… 林琳完全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常公公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巨痛袭来,鲜血崩了出来,流到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尝到鲜血的味道,她一阵头晕,“公公……” “贱人,该死——”常公公恨极地骂道,他恨不了因为天灾而要卖他救活一家人的生母,但不代表他不能找人泄恨。 “爹,你要她死吗?”常贵上前去想要拉开常公公,救下林琳,与林琳相处日久,这女人的风骚一面他还没有尝够,哪舍得让她死? 常公公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滚开——” “公公……你放了我……”林琳气若游丝地道,她的手抓住常公公的手腕,“琳儿……以后全听……公公的话……” 常公公听到这丝脆弱的女声,不若他亲娘骂起人来时的彪悍,这才清醒过来,只是看到林琳额头上的鲜血,他感到一阵的兴奋,低头舔过她额上流的血,一副享受的表情。 常贵瞪大眼睛,如看怪物一般看着这个便宜爹,若不是跟着他可以富贵,他打死也不愿做一个阉人的儿子,这样并不风光。 林琳的全身打冷颤,这个常公公不是人吧?绝对不是。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丈夫回家时自然是温馨一片,上前给丈夫换上家居服,她笑得异常的灿烂。 叶旭尧好奇的看着她,伸手刮了一下她挺俏的鼻梁,“出了什么好事吗?” “没有啊。”林珑上前踮起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地道,“我看到你高兴不成?” 为怕她累着,他一个使力抱起她坐在他的健臂上,林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其实这样的视野真好,她用手比了比,“嗯,这会儿我比你高了。” 叶旭尧好笑看着她,这童心未泯的样子,真的让人哭笑不得,亲了亲她的脖子,“只怕你再怎么长也不会有我高?”与她亲昵了一会儿,他抓着她一只玉手轻啃她那粉红的细细的柔荑,现在她手中的老茧已经消了个七七八八,自从怀孕后,他就不许她再劳作。 林珑噘起嘴看他,正待要反驳几句,听到他问,“是不是因为郑家要回去,所以你才高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林珑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眸,“嗯,他们终于同意回去了……” “常公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叶旭尧一面抱着她到暖阁用膳,一面问道。 林珑笑了笑,“不怎么办?凉拌。” 叶旭尧挑眉看她,“不用我出面?” “本姑奶奶这回就不用你叶大公子保驾护航了,这事我可以解决。”林珑拍拍胸脯似一脸傲气地道,不过对于丈夫这样为她,她还是颇为窝心。 叶旭尧原本说那话有打趣的性质在,这会儿听到妻子的话,他的脸色严肃起来,坐到圆凳上,认真地道:“娘子,你真的能搞定?那常公公不是善类……” “自有能制得住他的人。”林珑滑下来窝到他的怀里,这回她答得也无比认真。 “你是说?”叶旭尧不是傻子,听妻子的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珑一个旋身出了他的怀抱,在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道,“这常公公能在宫里混得到如厮地位,他真的没做过恶?我是半点也不信的,正好这次他犯到的是郑家,这是我的义亲,我为此出面也是顺理成章的。” 叶旭尧的心神全在妻子那喷出的热热气息上,听了她的话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妻子所言不无道理,这事情闹大常公公很难下得了台,只不过郑家事后只怕会让人更加鄙夷,不过估计碍不到自家妻子的名声,他也就没有必要插手。 想妥后,他往后抓住做乱的她,“原来你什么都想定了,告诉我不过是走过过场罢了。” 林珑笑道:“我总不能事事依赖你……” “依赖我又怎么了?”叶旭尧不高兴她这句话,就算他以前告诉她的那样,他们是夫妻,携手一生是必须的,就没有必要分彼此,“我愿意你才能赖着,珑姐儿。”他学着其他长辈那样唤了一声。 林珑握起粉拳轻捶他一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我怕你累着……” 天地良心,他在外奔波说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她不能事事都让他操心,她还希望这个男人可以长命百岁,与她一道儿孙满堂,将来百年归老后也还要同棺而眠。 叶旭尧有几分意外地看着她,轻抚她嫩滑的肌肤,心下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如此感性的话,包括生他养他的娘,“傻丫头,你是我的责任,又怎会累着?”俯身在她脸庞上一亲,“我喜欢你依靠我的感觉。” 以前在苏州那会儿,她的倔强没少给他苦头吃,那时候的她拒他于千里之外,不让他轻易靠近她,现在好不容易她才改了一下那过刚的性子,他又怎会不喜欢? 林珑突然感动地抱紧他,伏在他的怀里有几分哽咽地道:“你一定是我爹在天上求祖父送给我的……” 一定是,不然他怎么会是她的呢?失怙的她若非因缘际会又如何能伴他左右? 叶旭尧轻轻地揉着她头顶的秀发,抱着此刻像孩子般的她,指着窗外道:“又下雪了……” 林珑如雾般的双眼也透过窗子看向那一片雪花轻飘的冬夜,挂着的灯笼被寒风一吹,顿时飘荡起来,更添梦幻。 她更往他怀里缩去。 “素纹姐姐,菜都备好了,我们要进去禀报吗?”如雁朝今儿个销假回来的素纹请示道。 素纹轻掀帘子看了眼相依偎的夫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等一会儿,爷自然会唤我们上膳。”别轻易打扰他们。 如雁也伸长脖子瞄了一会儿,会意地点点头,这画面太美好,她也舍不得破坏。 冬日夜里,有人欢喜有人发愁。 林琳被常公公这么一折腾,只剩半条命,好在常贵立即让府医来医治,她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对于常公公,她是真心怕了。 “好点没有?”常贵坐在床上问她。 “死不了。”她神情忧郁地道。 常贵伸手环住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搜肠挂肚了一番后,方才道:“爹那儿有我……” 一提起常公公,她就打了个冷颤。 常贵环紧她,这个女人还是很令他心疼的,“还有我……” 林琳听了这样的话,眉间紧皱,他如果真心疼她,就不会让她被常公公糟蹋了那么久,这男人的话只听一半就行了,再多是会要人命的。 翌日,常公公正要准备出发去叶家要人,不管如何,他要定了郑南珠,却在出门之际,被宫里一道旨意宣进宫回话。 风寒未好的他本来还在休假中,这次进宫穿再多的衣物也还是觉得冷,尤其是这回宣他的人还是对他没有半分好感的苏梓瑜。 苏皇后回宫的所作所为,他在宫里的亲信早已一一禀报了他,只怕来者不善,他须得小心应付才是。这回连高贵妃都栽在了苏皇后的手里,淑妃也不能展志,苏皇后只怕不再是以前的苏皇后。 他看了眼苏梓瑜宫里的太监,只可惜这里的太监都不是他一派的,自然没人给他好脸色看,一板一眼地在前方领路,问话都是言简意骇的回答,明显并不太想搭理他。 一进到温暖的内殿,看到端坐在凤椅内的苏梓瑜,顺带瞟了一眼坐在她身边下首位的年轻俏丽女子,这外命妇他没有印象,因而刻意多看了几眼,这长相似曾相熟,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来。 “咳。”皇后寝宫的太监提醒一声,在皇后面前呆站着,这常喜也忒大胆了。 常公公反应过来,不敢再看,立即双膝下跪,“奴才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双手大拜下去。在这一刻他方才忆起这张脸像谁,与林琳有几分相似,对于这年轻妇人的身份,他已经渐渐明了。 对方居然与苏皇后交好,该死的,这消息为什么没人报给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梓瑜居高临下地看着跪着的常喜,半晌,转头看向林珑,“他就是要强娶你义母女儿的公公?” “正是。”林珑瞟了一眼跪下来蹶着屁股的常公公,眼里闪过一抹厌恶,难怪郑南珠宁可死也不肯去常府。 “好一只阉狗,居然还想讨媳妇祸害良家女子。”苏梓瑜突然怒斥一声,“常喜,你真的好有本事啊。” 常公公的额角冒汗,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隔了几年,一见面他就犯到了苏梓瑜的手里。叶家的侯夫人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他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因他救过圣上的性命,太后待他还是可以的。 惟有这苏梓瑜,一直都看不起他,人人背后骂他是阉狗,这就是从苏梓瑜的嘴里传出去的,这位苏皇后还是永远不要出现为好。 “奴才与郑家有婚书,要娶亲的是奴才的儿子,不是奴才……”常公公狡辩道,“奴才没了子孙根,如何敢娶良家女子?还请皇后娘娘亲鉴。” 林珑却是轻声道:“那为何我义母和义姐都一口咬定是你要娶亲?强迫娶郑家庶女,哪知道她却机灵临时逃了出去,幸得九王爷相救,此事你若不服,可以请九王爷来做证。后来你更是变本加厉,非要郑家送嫡女去,这不是逼人家跟你守活寡吗?我那义姐正值花样年华,岂能给你糟蹋了?” 常公公听得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发白,冷汗都冒出来,居然还牵扯出九王爷朱飒,这真是始料未及,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苏梓瑜却是微皱眉思索,想到那天被朱飒拉来的女子,莫非就是郑家庶女?这样一来,朱飒说了谎言,她的神色一凛,当即问起林珑,那郑家庶女的模样,只问了两句,她就肯定朱飒带来的是郑家庶女,非他的红颜知己。 自己的直觉还真的准,这会儿她庆幸那天拦下皇帝的举动,不然真害了那名女子,朱飒这举动实在阴暗地令人发指。 “去,把九王爷唤来。”她朝红菱吩咐一声。 红菱得令后施展飞毛腿奔出去。 常公公觉得身子一软,似乎撑不住这跪姿,“皇后娘娘,奴才可以提供婚书……” “常喜,你到现在仍旧死性不改?”苏梓瑜一脸的怒火,“什么婚书?你以为我真信你这套?依你常公公的本事,还有什么婚书弄不来?” 常喜一时语穷,苏梓瑜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求见。”宫娥进来禀报。 苏梓瑜冷哼一声,“狗主人这么快就来救狗了?精彩,你们还真是有情有义,本宫佩服,宣。” 常公公握紧袖下的拳头,高凝珍虽然讲义气,但这会儿怕是救不了他,不知道苏梓瑜打算如何办他?微闭眼,他感到身子更冷了一些。   ☆、第九十九章 血债 高凝珍冷凝着一张脸走进来,身上披着一件无半分杂毛的白狐大氅,脸上被寒风吹得略有些通红,可见来得颇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林珑微打量这许久未见的高贵妃,与上回所见不同,这回所见的高贵妃憔悴了不少,没有那么明艳照人,看得出来日子过得极度不顺心。 苏梓瑜微抬头看向屈膝行礼的高凝珍,其实她的孩子的死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综观一切,高凝珍都难逃怀疑,只可惜她的皇帝丈夫用得上高家,亲情敌不过他的江山社稷,再者高凝珍很会装,以前的她不屑,其实现在也是不屑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高凝珍看到苏梓瑜未出声,微抬头再度提高嗓门道。 林珑微睑眉,高贵妃果然沉不住气,就算她没有混迹过宫廷,也知道苏梓瑜前半后的悲剧后面少不了高凝珍和常公公的影子。 “高贵妃,本宫还没有耳聋,莫非这么些年执掌后宫令你产生了幻觉?”苏梓瑜朝她冷冷一笑,“赝品终究是赝品,不可能是真的。” 高凝珍本想着认低威避开苏梓瑜的锋芒,但如今却是避无可避,常喜知道她很多事情,三思之下,她不得不出面来营救,这后宫她经营了那么多年,又岂会输给一个昔日败将苏梓瑜? 她虽然半屈膝在地,脸上却扬着一抹从容自在的笑容,“皇后娘娘对自己就这么自信吗?娘娘不在宫里,是我这贵妃在为皇上分忧解劳,臣妾说这些不是要娘娘回报,而是请娘娘不要抹灭我为皇上和娘娘付出的辛劳。”说完,她轻轻地挑衅一笑。 “放肆!”晋嬷嬷大喝出声,这个女子真是岂有此理?贵妃充其量不过是小妾罢了。 “你才放肆!”高凝珍气势大开地看着晋嬷嬷,“我与皇后娘娘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插嘴?这里没有你这个奴婢说话的余地。” 晋嬷嬷的脸色涨红,这个高凝珍太可恶了。 “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了出来,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苏梓瑜嘲笑道,“高凝珍,你看得起你自己了。”拿过一旁摆着的凤印在手上把玩,她的笑容随后一收,朝晋嬷嬷道,“高凝珍以下犯上,对当朝皇后出言不逊,给我重重打十个嘴巴。” “是,皇后娘娘。”晋嬷嬷立即领命。 高凝珍瞪大眼睛看着苏梓瑜,“皇后娘娘,臣妾不过是据理力争何来的以下犯上?您这是强词夺理故意捏造罪名,您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对您口伐笔诛吗?” 苏梓瑜起身,扶着绿素的手走向仍旧屈膝的高凝珍,微弯腰眯眼看她,“本宫是皇上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正妻,你是什么玩意儿?天下间的主母惩戒一个不听话的小妾,有谁会多置一词?” 高凝珍不屈地看着苏梓瑜,她不能输了这一仗,不然往后她在后宫的地位绝对一落千丈。“皇后娘娘,你要打我那也得问问皇上答不答应?” 苏梓瑜嘴角一撇笑了笑,朝晋嬷嬷道出一个字,“打。” “是,娘娘。” 晋嬷嬷想打这个可恶的高凝珍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得了命令,更是放开手脚,扬起手狠狠地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在殿里格外响,高凝珍的脸撇向另一边。 林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妻妾之争不是外人能介入里面的,她只庆幸现在的她不用面对丈夫的小妾,好在她家男人定力还不错。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身明黄的身影正向这儿接近,她的眉头微皱,皇帝似乎过来了,再看一眼狠狠惩戒高凝珍的苏梓瑜,她不禁略有些担心,轻咳一声。 苏梓瑜看向林珑,关心地道:“可是有不适?” 林珑摇头,眼角不停地向一角挪去,提醒苏梓瑜,皇帝过来了。 苏梓瑜这才发现朱翊匆匆进殿的身影,再看了眼被打得脸肿的高凝珍,果然是有备而来,好在她从来没有低估这个女人的能力,也好,那就来一场正面的较量好了。 “娘娘?”绿素有几分担心地低唤一声。 皇上最不喜这样场面,曾经有妃嫔以为得宠就在后宫横行霸道,随意处置下人,后来被皇上打入冷宫,听说在冷宫里面得了失心疯,每天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到门口去迎接自己想象中的皇帝。 “无妨。”苏梓瑜举举手道,别以为朱翊过来,高凝珍就免于被罚,真是异想天开。 朱翊匆匆地进来,看到晋嬷嬷左右开弓正在惩戒高凝珍,而苏梓瑜却是一副无事人般地给他行礼,他的眉头微皱,上前扶起苏梓瑜,“梓瑜,你有了身孕这礼不行也罢。”瞄了一眼肿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的高凝珍,“她犯了什么事?” “出言不逊。”苏梓瑜轻启红唇,轻轻地吐出四个字。 “没有……臣妾没有,还请皇上明察……臣妾按足礼数行事,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惩处臣妾?” 高凝珍的声音听来很是悲切,朱翊却仍旧皱紧眉头,没有第一时间解救她,而是轻斥道:“娘娘惩戒你自有娘娘的道理,一定是你没有做好。” “皇上?”高凝珍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伴在他身边的时间是没有苏梓瑜长,可她与他也同床共枕了十多年,他对她就真的没有半分真情?凭苏梓瑜轻巧的一句出言不逊,他就任由她挨打? 慢慢站起身的林珑也是大开眼界,原本她还以为皇帝过来是要为高贵妃出头的,现在看来是有人打错算盘了,暗地里看向双眼含泪的高贵妃,只怕高贵妃做梦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如此偏心。 苏梓瑜明显很开心朱翊的态度,这会儿看他比前段时日更热切了一些,“臣妾正在审问常公公强娶良家女子一事,这高凝珍就进了来,一来就说些莫明其妙的话,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当然要以正视听,所以才会让晋嬷嬷打她嘴巴小惩一番。”咬了咬下唇,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皇上来得这么巧?” 她咬紧一个“巧”字,就不再多说一句,有时候意会比明言更有效果。 果然,下一刻,朱翊的脸色一黑,怒不可遏地看向高凝珍,“你在朕身边安插了人手?引朕来就是为了要让朕看到这一幕,从而误会皇后?” “没有,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怎么敢这么做?”高凝珍的心机被苏梓瑜捅破,哪里敢认?只得急忙跪下澄清。 “有没有不是凭你一句话,朕更相信的是证据。”朱翊怒吼道,“来人,把朕身边的宫娥太监都拉下去审问,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做后宫妃嫔的眼线。” 高凝珍的面色一白,皇帝这回看来不像是做假的,她这一局赌输了吗? 苏梓瑜好整以暇地看着高凝珍这表情,这是她看过最动人的表情,高凝珍这回终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朱翊本来对高凝珍就有怀疑,这回当着苏梓瑜的面,他没有再掩饰,径自走到常喜的面前,“常喜,你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常喜在刚才后宫妻妾相争的时候,一直不敢说话,就怕引火烧身,这回高凝珍真把他害死了,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心知肚明,一旦皇帝要拿他来开刀,他焉还有活路? “皇上明查,奴才从不敢做有违圣上旨意的事情,奴才更不敢左右皇上的行踪,奴才……” “好你一个狗奴才。”朱翊怒极,一脚踹到常喜的胸口,到现在还要狡辩,他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会没有人脉,说出去谁信? 本来因为下冰水救皇八子,常喜就感染了风寒还没有好,现在又吃了皇帝一脚,顿时就摔倒在地,不敢在地上趴着,他忙爬起来重新跪好,“皇上息怒,息怒……” 嘴角的鲜血滴落在地,可见皇帝那一脚踢得有多重。 林珑暗骂一声活该,这等变态哪里有人会待见?最好一脚踢死了最好,一想到贝明绯受过这人的侮辱,她就恨不得亲自上阵踢几脚出出气。 苏梓瑜似乎能看出她内心残暴的一面,上前去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低语一声,“会有你出气的时候。” 林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妇那是过于气愤,这常公公是人渣中的人渣。” “这人渣想要死也不容易,在死之前我必要好好地折磨他。”苏梓瑜看了眼不停求饶的常公公,笑得越发猖狂。 林珑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睛微微一亮,她明白苏梓瑜的用意,这常公公迟早也会变成一堆腐肉。 常公公一直磕着头,这时候的他不敢惹怒皇上,“皇上,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表,要不然那年奴才不会为了挡刺客而以身犯险,只因奴才的命是皇上的,为皇上而死是奴才的本分……” 他最大的资本就是曾经为年幼的皇帝挡了一剑,不然以他当时一个只做杂役的太监如何能一步登天成为天子面前的红人? “常喜,你都说你是奴才,而朕是皇上,是你的君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一个阉奴罢了。”朱翊冷声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老是在他面前以恩人自居的人,他自问待这常喜已经够好了,很多事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也是看在他往日的忠诚上面。 苏梓瑜看到常公公瑟瑟发抖就会觉得有趣,她踱近皇帝身边,“皇上消消气,气坏了身子臣妾心疼。” 朱翊听着她这句刻意又矫情的话,差点没有反胃,苏梓瑜还是按她的方式说话得好,说这些只会让人头皮发麻,“你还是做你自己好了。” 苏梓瑜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其他女人说他就那么受用?她说一句,他就受不得了?这人果然有毛病。 “是,臣妾遵旨。”她再度做作地说了一句,不顾男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指了指高凝珍,“臣妾至今不知高凝珍过来所为何事?是为了那一只阉狗吗?”她的手指又指了指。 常喜的脸上再度冒冷汗,心里不禁暗骂高凝珍,这时候过来既救不了他,又何必来给他招灾? “说!”朱翊怒喝一声,“你们两人背着朕都勾结了些什么?” “没有,臣妾绝对没有与常公公勾结。”高凝珍急忙辩解,哪怕此时脸上火辣辣,她也不能被皇后扣上这顶帽子,“臣妾过来才知道常公公在此,这只是巧合……” “哦,巧合?”苏梓瑜嘲讽地道,“皇上,臣妾听闻您出宫接我回来那次,常公公同样在您书房那儿受审,而高凝珍当时也有出现……” 话同样一点而止。 朱翊的脸似蒙上一层寒冰,不用苏梓瑜刻意地提醒,他也留意到这一点,这么一联想,只怕高凝珍勾结常喜不是一日两日,后宫争宠,他一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么些年,他也纵容高凝珍坐大,可是大到敢把手伸进他的寝宫,那就另当别论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臣妾可以当天发誓……”高凝珍一看形势不对头,这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个常喜?细思她好像也没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中,到时候全推脱了事。 “发誓?”苏梓瑜哈哈大笑出声,这笑声听在别人的耳里凭添几许感慨,“你高凝珍发的誓能让人信服吗?别天真了,高凝珍,你的誓言一文不值。” “娘娘,臣妾知道您对臣妾成见很深,但臣妾抚育了众多皇嗣这是不争的事实,娘娘,您不能这样对臣妾?”高凝珍再一次提及自己的功劳。 “这么说,你抚育皇嗣也是有目的的喽?呃,就为了有一天东窗事发后,能以此邀功,给自己争取脱罪的借口?是也不是?”苏梓瑜顿时提高声音。 高凝珍瞳孔大张,喘着粗气看着一语揭穿她心思的苏梓瑜。 朱翊心目中的高凝珍其实是慈母形象,在其他的方面他怀疑却能不动声色,但在抚育皇嗣这一点上,他一直是肯定高凝珍的付出,毕竟把孩子们教好,高凝珍功不可没。 可如今被苏梓瑜这么一说,他开始连这一点也产生了怀疑,弯腰两指掐住高凝珍的下颌,厉声问道:“皇后说的是不是真的?” “臣妾……没有……” 高凝珍被朱翊这一个表情看得心惊肉跳,她毫不怀疑此时的朱翊有处死她的想法,这个男人重视子嗣多过她,在他的心目中,她连他儿女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上。 其实高凝珍是恨朱翊这一点的,没有一个女人甘愿当一个下崽的母猪,她也渴望他的真情真爱,只是得不到退而求其次罢了。她有什么错?但这番话她不敢说,她还有父兄,还有志弟至今生死不明,就更不敢触怒皇帝。 不过很显然朱翊此时不再相信她的说辞,当众举起手来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虚假得令朕恶心。” “皇上……”高凝珍受了这一巴掌,脸肿得更是难看。 “你给朕闭嘴,现在看到你,只会令朕感到恶心而已。”朱翊完全不给高凝珍辩驳的机会。 林珑看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唏嘘,在几个月之前她第一次进宫,那时候的高贵妃意气风发,很明显皇帝很宠爱她,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只怕高贵妃一生就只能止步于此,或者会更惨。 只不过她同情不来,做了孽,总要还的。 正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骚动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来,接着是宫娥的声音,“淑妃娘娘,您不能乱闯进去,等奴婢进去禀报……” “皇后娘娘,请您为臣妾做主——”淑妃披头散发地闯进来,哪里还有一宫主妃的风范。 林珑好奇地看向这四妃之一的淑妃,这年纪看来也是伴了皇帝有十多年的老人了,不似德妃是新起之秀,这淑妃一向不太显眼,只因生了皇八子有功,这才被封为一宫主妃。 “你有何事?”苏梓瑜端着架子问。 淑妃喘着粗气,似乎方才留意到皇帝也在,明显怔愣了一下,在苏梓瑜出声问她之际,她这才回过神来,眼角瞄到高贵妃,表情狞狰起来。 她伸手指着高贵妃,“皇后娘娘,高贵妃是八皇子落入冰水的主谋,她这是为了给常喜制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其心可诛,其行可泯,实为后宫之污……” 屋漏偏逢连夜雨,高凝珍暗地里与常公公对视一眼,这淑妃现在发什么疯?她伸手拉住淑妃的手腕,“你在说什么疯话?我什么时候暗害八皇子?你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亏我在宫里这么些年都照顾你,你生八皇子的时候,也是我彻府不眠地照看你……” “我呸!”淑妃气怒地甩开她的手,“什么你照顾我?什么我们是好姐妹?这都是谎言,八皇子为什么一出生就体弱?高凝珍,你敢说你没有动过手脚吗?以前就是我太信你,你说是皇后娘娘暗下杀手,我也信以为真,心里记恨起娘娘。”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皇后娘娘所出的大公主,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唆使我,我才会做下那天理不容的事情,我……”说到这里,她明显不能承受住这些往事。 朱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这两个妾侍,她们跟他的时候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芳龄,对于这些个旧人,他也不想做得太绝情,哪里知道她们却背着他做了这些事。 “你,给朕说清楚。” 雷霆般的声音响起,可见朱翊的内心触动得有多厉害。 苏梓瑜却是没有多少反应,那些年该流的泪都流光了,现在她终于可以告慰女儿在天之灵,却再也流不出泪来,如果能流的,只会是血,一滴一滴地自心头流下。 林珑却是一脸的震憾,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就算那时候猜到了苏皇后的儿女都死于他人所害,也不及此时亲耳听闻冲击来得剧烈,这后宫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 轻轻地抚了一下肚子,她看着两眼无泪的苏梓瑜,心却为这个女人而难过。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必定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所以她现在无比地了解苏梓瑜的痛苦。 尤其想到那次夜里,她说如果她的女儿能顺利长大,只怕与她年纪相当,那音容那笑貌,她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暗自抹泪。 “叶世子夫人?”一旁的宫娥略有担忧地问,她们都是苏梓瑜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有多重视这位年轻的外命妇。 “我没事。”她抽出帕子轻轻地按了按眼角,止住那泪水,这是君前,不好失仪,只是心底渐有担忧,她不过是外命妇,现在听了皇家这些秘辛,不知道事后能否脱身? 如果知道告发常公公会牵出这么多宫廷秘辛,她必定不会坐在这儿,早早就归家了事,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尤其是帝王的家事,更是听不得。 这时候她暗暗叫苦,却是动弹不得,随后又打起精神来,她能信赖的只能是苏皇后,这位皇后很喜欢她,相信不会害她的性命,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等她把目光看向场中的时候,只见到淑妃跪在地上,睁开血红的双眼流泪道:“臣妾有罪,有罪啊……大公主是臣妾,是臣妾推进冰窟窿里面的……” 苏梓瑜听到这话,终于闭了闭眼,当年的怀疑没有错,只是那时候的淑妃死不肯承认,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下,她也奈何不了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里写满了坚强,厉喝一声,“说清楚!” “是,是……臣妾不敢隐瞒半句……”淑妃这才再度说起来。 其实当年的事情说来也很简单,谋害大公主也是一时起的意,当时她与高凝珍交好,这是整座后宫都知道的事情。儿子的体弱多病操碎了她的心,又听了高凝珍怂恿的话,她信以为真是皇后下的黑手,就是怕她挟子自重。 恰好那一天大公主落单,冰天雪地的,她报复心起,悄然接近大公主,狠心地把她推进宫里奴才们挖出来玩耍的冰窟窿里面,当时她吓得手都在打颤。高凝珍走近她,轻拍她的肩膀,至今她仍记得当时的自己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忙扯住高凝珍的衣袖,“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赶紧唤人来救她……” 高凝珍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警告地看着她,“你是傻子吗?现在救她,她看到你了,你以为你还能推脱得掉?苏梓瑜现在只剩这么个女儿,她还不得撕了你?你不怕死,想想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娘家人,他们都要因你而惹祸……” “那,怎么办?”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就沉不住气呢? “你给我镇定点,这里我会给你收拾干净,不会让人起疑心的。”高凝珍安抚着她的心,一把抓着的手继续朝前漫步,斜睨她一眼,“给我笑。”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只是大公主惊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她一直记到现在,每每午夜梦回都会做噩梦。为此她开始吃斋念佛,不再参与后宫争斗,但是她害了人是事实,所以老天报应她身上,她的儿子以同样的方式被人暗害。 “你在撒谎,皇上,她的说辞不可信。”高凝珍厉声反驳,“臣妾为什么要害大公主?她碍到臣妾什么?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是……是皇后娘娘指使她这么做的……” “高凝珍,你还是人吗?”苏梓瑜沉着脸高声质问,“你也是为人母的人,对皇嗣暗中下手于你而言只怕不是第一次吧?我问你,我的两个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高凝珍反驳道,“不是,不是,臣妾没做过……” 朱翊却是往后踉了一跄,大女儿的脸还有眼前闪过,其实最得他心的一直是这个女儿,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死的,顿时,他含恨的目光看向高凝珍,“高凝珍,朕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为朕的女儿填命——” 他上前一把拽着高凝珍的头发,发狠般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也许表里不一,却没想到她会恶毒到这步田地,这么些年他都宠了个怎样的女人? “皇上,您要信臣妾,臣妾没有,真的没有……”高凝珍为自己辩驳,她绝对不想就这么死去。 “你还要朕如何信你?你说,朕与梓瑜的儿子是不是你下的黑手?”朱翊问出口后却又冷笑地自己推翻自己的话,“你谎话连篇,说出口的话如何能信?高凝珍,朕不会再信你一个字儿?谋害皇族罪无可赦,朕要诛你高家三代九族为朕的儿女填命。” 高凝珍面如死灰,整个身体打起了冷颤,朱翊是认真的,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绝对会让高家九族为苏梓瑜的儿女填命,这发展她始料未及,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如果没有跑这一趟,她还能苟活些日子。 高公公的身子缩成一团,他现在不敢触怒帝后二人,高贵妃的背后有他的影子,这一次,他感觉到死亡扑面而来,该怎么避开才好? 林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这样疯狂的帝王很是令人恐惧,只是再震怒又如何,三条鲜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苏梓瑜同样一声不吭,看着皇帝丈夫的举动,她只觉得解气又悲哀,这迟来的愤怒与责罚有什么用?除了告慰亡灵,又能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当然,这血债不能不讨。 “啊,皇上……臣妾……” 被拖着走的高凝珍发出一阵的疼痛的尖叫,她的下身有鲜血涌出,拖出一条血痕。 苏梓瑜死死地盯着那血痕看,高凝珍又要玩什么诡计? “皇上……臣妾肚子痛……” 高凝珍痛呼出声,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哀求。 朱翊低头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脸上的怒火并未止歇,如今这个女人还想玩什么花样?他看了都觉得虚伪至极,这女人就是那不安好心的主儿。“高凝珍,别玩花样,不然朕发誓你会死得更惨。” “臣妾……没有……”高凝珍虚弱地回应。 “皇上,你们这是干什么?”太后被人扶着一脸威仪地走进来,看到这血腥的场面,顿时一脸大惊。 “母后,朕要这高凝珍给朕的大公主偿命。”朱翊直面母亲道。 太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儿子,这会儿提及大孙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其实身处后宫的她如何看不穿女人那些个伎俩?只是在她心里,儿子更重要,这江山社稷更加重要,所以在这点上她一直觉得亏欠苏梓瑜,毕竟她没有为她出头讨回公道。 苏梓瑜抿紧唇不吭声,双眼一直放在高凝珍血红的下身,她似乎抓住了点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朱翊把淑妃招认的知重复了一遍,太后却是看了眼苏梓瑜,她这次回宫真是不一样了,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天她抱走皇八子时,她还以为她是母性爆发,原来她等着这儿,用皇八子要胁淑妃说出真相,没错,她丝毫不怀疑淑妃的话,高贵妃有时候做得太过了,连她都觉得可笑,哪有这么完美的后宫妃嫔? 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装的。 只是她不能碍着儿子的事情,所以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高凝珍也确实把皇嗣照顾得很好,她从来不掩饰她欣赏这一点,人老了,有时候更愿意选择息事宁人。 “母后,此等恶妇如何能留?”朱翊仍旧一脸的杀气。 “是不能留。”太后同意道,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但是……” 苏梓瑜猛然看向太后,有种直觉她不会喜欢太后接下来的话。 太后上前,轻拍苏梓瑜的肩膀,“高凝珍怀孕了。” 苏梓瑜当即睁大眼睛。 因这一句话,殿上静悄悄的。 ------题外话------ 求票票支持!亲爱的们,来几张好不?某梦明天争取万更,给点动力加下油撒。   ☆、第一百章 义女 苏梓瑜莫名地突然很想笑,她的目光慢慢地聚集在一脸愕然的男人身上,在她终于要讨回公道的时候,他居然令那个女人怀孕了?这天下间还有比这更荒谬可笑的事情吗? 她知道太后拍她肩膀是什么意思?再多的恩怨不及皇嗣的重要,这高凝珍只要真的怀孕就可以暂时避开这一切,有了缓冲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朱翊受不了妻子那恍然大悟以及冷然的目光,朝母亲拱手道:“母后,儿臣最近并没有与高凝珍交欢过,如何能令她受孕?她怀上的一定不是朕的孩子……” 高凝珍此时气若游丝的样子,她强撑着道:“皇上,您忘了两个半月前您喝醉酒突然驾到臣妾的寝宫,那一夜是臣妾侍候了您,这有起居注可以证明,那一晚臣妾的侍寝……” 到了这步田地,她不能再放过这根救命稻草,好不容易才搬动太后来保命,就算现在太后认为她该死,她也还有反盘的机会,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显示着她的不服输。 朱翊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立刻高声让人传唤太医以及记录帝王起居注的太监前来,他临幸过什么女人,起居注上都会有明确的记载,包括他与苏梓瑜的行房也不例外。 苏梓瑜只是冷眼看着他的行动,微垂眼看向哪怕身子不舒爽仍旧一脸镇定的高凝珍,她就知道她所说的日子并没有假,朱翊确实临幸了她,再看那地上的鲜血,她微微哼了一声。 太后一脸沉吟地走上丹陛坐在凤椅内,“哀家今天传唤给高凝珍诊平安脉的太医,这才证实了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这件事只有哀家知晓。”双眼微有威压地看向苏梓瑜,“梓瑜,哀家一向疼你如女儿,你幼年进宫侍读,哀家也没有亏待你,皇上如今子嗣稀少,哀家不得不为皇室血脉考虑,你与高凝珍的公案,等这孩子安然落地后,哀家自会给你一个讨回公道的机会,”顿了顿,加重声音道,“只是现在,你不能动她,你可明白?” 苏梓瑜很早就知道太后对她的喜爱是限制的,一旦与她最在意的人相碰撞时,她就是那个被舍弃的,这一回也不例外,所以回宫一点一滴地讨回公道,她从来没想通过太后的手。 此刻,她仍旧一言不发。 朱翊却是走近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哪怕她挣扎他仍旧不松开,“母后,梓瑜会明事理的,她这回改进不少。” 闻言,她半分面子也不给他,转头狠狠地瞪视他一眼,明事理?她明了多少事理?忍了多少常人不能忍的事情? “梓瑜,别闹。”朱翊低声道,母后上了年纪后越发看重子嗣,他并不希望苏梓瑜因此得罪母后,这两人都是他最亲的人,他只希望她们能一如以往地和睦相处。 太后如何看不出来这儿媳妇不肯低头,心疼归心疼,她还是需要她一句保证,毕竟这回她闹得阵仗太大了,以为她这次回来是稳重地能担起皇后的职责,莫非还要像从前那样只顾自己的情绪?难道她还真是高估她了? 太后紧抿唇的样子并人不禁打寒颤,林珑离她并不远,感受更明显,上两回进宫晋见太后的时候,并没有见识到她这一面,果然能混到后宫至尊之位的女人都不简单,太后应是个中翘楚了。 她不禁担忧地看向苏梓瑜,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太后做对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大顺以孝治国,皇帝对太后一向千依百顺,是出了名的孝子。 高凝珍咬着下唇看向一声不吭的苏梓瑜,只要她还是老样子,她就能稳操胜劵,手下意识地抚上肚子,悄然痛哼一声。 这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果然太后还是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算那双老鱼目眼睛里面有着几分嫌恶,她仍旧吩咐身边的宫娥上前扶起高凝珍,这殿里温暖如春,但地面仍旧冰凉,不管如何,还是要以孙子为重。 高凝珍借着那老宫娥的手缓缓站起来,一身白狐氅衣上斑斑血迹看来触目惊心,悄然看向朱翊的侧脸,无奈朱翊愣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看过来,倒是与苏梓瑜的目光对上,瞬间迸出火花。 苏梓瑜深吸一口气,突然笑道,“太后娘娘发话了,臣妾如何能不遵旨?当以皇嗣为重,臣妾也深以为然,一想到自己没了的那三个孩子,就会忍不住难过,这才会追究下去,请太后娘娘明鉴。” 听到苏梓瑜似服软的话,太后的老脸这才没有紧绷,微笑地点点头,“这才对,梓瑜,哀家看重你,你可不能令哀家一再失望,要切记才好。” “臣妾明白。”苏梓瑜微屈膝道。 “好了,你也是身子重的人,这虚礼哀家了不计较,往后不用再行,当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哀家寄望你这一胎能生个男嗣,这才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嫡子。” “是,臣妾遵命。”苏梓瑜似一脸俏红地回答,眼角瞟向一脸苍白的高凝珍,就算怀上又如何,充其量不过是个庶子,给她当玩具罢了。 高凝珍的手指甲因紧攥拳头而陷进肉里面,太后这话太过于埋汰人,她生了二子一女都不及苏梓瑜还未生出来的那个,这让她情何以堪?不过此刻她敢怒不敢言,皇帝之前的表现充分说明了他已经信了淑妃的话,对她深恶痛绝,她接下来走的棋每一步都不能鲁莽,不然全盘皆输。 朱翊却是深深地审视苏梓瑜的神色,琢磨她的话,眉头紧皱,他知道苏梓瑜有多不甘心,这番话言不由衷的味道很重。 他欠苏梓瑜的,实在太多,这是午夜梦回之际他真实的想法,只是都不如这一刻来得深刻。 苏梓瑜对于身边男人探视的目光视而不见,她已过了对于他的一举一动疯狂在意的年纪,若非这次的意外,她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四方的天空压抑着她的神经,窒息她的灵魂,但是,她还是非回不可。 一为肚子里的孩子,二为她逝去的小生命。 朱翊传唤的人很快就赶到,太医当即给高凝珍诊脉,看了眼这位高贵妃染血的衣摆,他的手略抖了抖。 “你给本宫诊清楚。”高凝珍低声警告。 “是,娘娘。” 太医不敢揣测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这高贵妃在后宫一向是最大的主宰,这是太医署很多人都清楚明白的,宁可得罪整个后宫的人,也不能惹上一个高贵妃。 而那记录帝王起居的太监捧着厚重的起居注翻到高凝珍提及侍寝的日子,果然上面白纸黑字表明高贵妃没有说谎,如果贵妃有孕,两个半月的身孕是能对得上号的。 朱翊闻言,表情一直没有松过,他不记得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起居注上却是不会造假,他临幸了高凝珍应是确凿无疑的。 很快,太医就得出了结论,高贵妃确实有孕,并且时间恰好在两个半月,与起居注上的时间一致,不过如今高贵妃略有流产的迹象,明显胎儿不稳。 太后一听,立即着人送高凝珍回去寝宫就诊,本想安置在皇后寝宫偏殿内的,不过她怕太过于刺激苏梓瑜,还是令人把高凝珍送走为妙。 这两人最后不要碰在一块儿。 苏梓瑜只是冷眼看着高凝珍被人抬出去,随后就是太后紧张地跟过去查看,她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披着头发的淑妃双眼惊疑不定,这高贵妃真好命,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有孕,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有这么张护身符?她一面嫉妒一面悄然打量苏梓瑜,她怕苏梓瑜会迁怒于自己的儿子,这么一想不禁发起愁来。 常公公跪得膝盖发麻,高贵妃这么快就离去了,那他该怎么办?看了眼皇帝,他试探地唤一声,“皇上……” “梓瑜。”朱翊却是握紧苏梓瑜的手紧张地看着她,“朕可以解释的。” 苏梓瑜抬眼看他,一脸平静地道:“皇上要解释什么?这偌大的后宫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要睡哪一个,还须臣妾的批准?臣妾没有这么自恋又自大的想法,我啊现在恨不得打掉高凝珍肚子里面的种,皇上以为如何?” 朱翊皱紧眉头,“梓瑜,你非要这么说来惹怒朕才高兴吗?朕对你的心如何?你会不知道?这么些年来朕对你的纵容还不能弥补过往……” “弥补?”苏梓瑜好笑地重复这两个字眼,“再多的纵容也弥补不了,逝去的人已去,活的人还在潇洒当中,你让我如何甘心?”她睁着血红双眼挑衅地看着他。 “朕答应你,只要她生下皇嗣,朕将她交由你处置,绝不干涉。”朱翊不喜欢她此刻说话的语气,这让他的心莫名一慌,所以给了她最大的承诺。 苏梓瑜知道他现在说的是真话,其实朱翊还真的没与她说过假话,但是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她都不在乎了,“皇上的话,臣妾信。” 朱翊的脸色非但没有和缓,反而眉头皱得更紧,苏梓瑜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听在耳里却是异常的刺耳。“我们儿子的死,朕也会让其水落石出……” “这话皇上说了好些年,臣妾已会背了。”苏梓瑜突然打断他的话,再说无益,当年要证据,现在也是要证据的,她明白朱翊说这样的话来想她暂时安心罢了,只是她再也不会领情。 正在气氛僵持的时候,九王爷朱飒大踏步地走进来,脸上有着几分着急,尤其是闻到殿里的血腥味儿,就更是止不住担心,但看到皇兄也在时,他脸上的表情才在一窒后恢复平常。 “臣弟参见皇兄和皇嫂。” 听闻这句话,苏梓瑜借机甩开朱翊握紧的手,看向朱飒,“你来迟了,好戏散场了。” 一句话,朱翊皱紧眉头,朱飒却是挑挑眉,他错过了什么? “你找飒弟来所为何事?”朱翊背着手板着脸问。 “自然是为了你那阉狗强娶良家女一事。”苏梓瑜并不怕他这一面,她太熟悉朱翊了,以至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内心的波动,“他逼迫人家女儿嫁他,那天飒弟带来的女子应是其中之一。” 朱翊听到这话,这才想起那姓郑的姑娘,两眼看向弟弟,“你皇嫂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杀了常喜会让苏梓瑜高兴,那他立即就下旨夺了这阉狗的命。 朱飒看了眼莫测高深的苏梓瑜,半晌,方才点了点头,“确是如此,那常喜逼她进府,她被家人蒙骗这才上了花轿,途中使计脱身逃走,这才撞上了臣弟的马车。”目光很快就发现了林珑的存在,遂看向林珑道:“叶世子夫人可以做证。” 常公公听得再度感到危机四伏,原来那郑家庶女逃走时帮助她的人居然是九王爷,难怪他到处发散人手都没寻到人,早知道救走那女子的人会是九王爷,他肯定不会听从林琳唆摆,要郑家送来嫡女,不然哪会惹下这风波? “那你与她之事?”朱翊没想到还有这内幕。 “臣弟求亲于她,可她拒绝了臣弟的提议。”朱飒耸耸肩道,绝对不肯承认欺君之罪。 这倒让苏梓瑜提起了几分兴趣,“她居然不嫁你?” 朱飒听着这揶揄,脸上不禁有几分火辣辣的不自在,被一个女人拒绝很丢脸,更何况这问他话的女人早在八百年前也拒绝了他的求爱,“皇嫂别拿臣弟来打趣了,那人是叶世子夫人的义妹。” 林珑听到自己的名号,忙上前屈膝道:“还得多谢九王爷对舍妹的相救。” “好说,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朱飒忙谦逊了一句。 “赶紧起来,别蹲着。”苏梓瑜忙让晋嬷嬷扶起林珑。 朱翊这才留意到殿里还有一个外命妇,这么说刚才发生的一切这女子都看在眼里了?他转动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板指,面色却是越发严肃。 苏梓瑜感觉到身边人的不善,往旁边一挪,与朱翊对视,“不许动她,皇上,臣妾不是闹着玩的。” 朱翊一双墨玉的眸子盯着她看,苏梓瑜居然会如此维护林珑?这让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这皇家秘辛,他并不希望流传出去。 林珑吞了口紧张的口水,这时候她除了紧紧地靠在苏皇后的身后,也没有别的办法来保命,谁叫她目睹了全过程,这时候再说些撇清的话越发让人不能相信,最好还是一言不发。 半晌,朱翊的神色一缓,“朕又没说什么,梓瑜,你这是何苦?” “臣妾喜欢她。”苏梓瑜转身轻抚林珑的头顶,“如果你我的大公主还在,只怕也是这般年纪,这是我与她的缘份,如果皇上不反对,我认她为义女可好?” 以前之所以没认是怕给林珑带去麻烦,现在很显然是要保住林珑的性命,只要认了义女,那么就与皇家扯上关系,算是半个自己人,朱翊也就不会那么疑心于她,当然还有太后。 她是知道林珑极得太后的欢心,但那只是表面的,一旦太后缓过手来,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宫女太监除了亲信外都得处死,这是老规矩了,为了不让皇家的流言满天飞。她同样不想太后找上林珑索命,那一年她保护不了女儿,现在却是非要保护一个无辜的林珑。 林珑惊讶地看着苏梓瑜,真认她为义女?她何德何能能成为皇后的义女?这换在以前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现在居然落在她的头上? 朱翊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苏梓瑜,不过他从女人的眼里看到的却是坚定的目光,可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的,而是认真的,这时候他审视林珑的目光更为严厉,认一个义女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这涉及到了别的方方面面。 这女子给了什么药苏梓瑜吃?让她对她如此特别,从妻子的眼里他看到母性的光辉,这是他相当匪夷所思的。 只不过一想到刚才苏梓瑜对他的疏离以及在高凝珍的事情上他有所亏欠,遂严厉地看着林珑,“皇后要收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臣妇何德何能……” 林珑知道皇帝其实不想认她为义女的,只不过是碍于苏皇后的情面罢了,所以她也不敢一口应下,只能急忙拒绝,她有自知之明。这一趟进宫真是惊吓一重接一重,她都有几分应接不暇了。 苏梓瑜一把拉住要跪下行礼的林珑,带着不容拒绝的声音道:“本宫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再者收义女的是本宫,何容他人置疑?”说完,她看向朱翊,表达她不接受拒绝的意思。 朱翊笑了笑,也罢,只要苏梓瑜高兴,别说认一个义女,多认两三个他也会应允的,“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下吧,林珑,当得朕和皇后的义女更要规行矩步,当以皇室子女为表率……” “咳。”苏梓瑜重重一咳打断朱翊冠冕堂皇的话,这个时候摆什么官腔?之前面对那宣称怀了身孕的高凝珍时不见他摆官腔?直接讨要道:“给个封号吧。” 林珑身体猛然抖了抖,这发展怎么一日千里,她竟然看不懂起来?她居然还有这么一天,如果父亲死的时候有人这么跟她说,她必定会让人拿扫帚将那人赶出家门,哪来的疯子胡说八道?她与皇家八杆子打不着,更别说还得到什么封号。 可如今她却是不得不信,这发展太过于骇人。 “封号就叫义安吧,领郡主的俸禄。”朱翊当即拍板道。 苏梓瑜推了推愣然的林珑,“还不快谢主隆恩。” 朱翊肯给林珑一个郡主的头衔,她还是极满意的,这也符合她的想法,至于公主,这是不能强求的,毕竟祖宗家法摆在那儿,她也不想给林珑这么大的压力。 林珑反应过来,仍旧愣然机械地跪下行礼,“臣妇……” “是儿臣。”苏梓瑜再度提醒,她与皇帝是夫妻,叫得她一声义母,那自然要称儿臣。 林珑的嘴角抽了抽,忙改口,“儿臣谢主隆恩。” “这样就好。”苏梓瑜很满意,拉了她起来,“往后就是一家人了。”随后想到什么,“你与那姓郑的人家还是断了这义亲吧,如今你是本宫的义女,也就不再适合成为郑家的义女。” 她还记得林珑进宫是为了义亲郑家出头的,这样到处惹事的义亲不要也罢,完全是拖后腿,所以她借机提出这个要求。 林珑一副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如果是她单方面要求解除义亲,只怕要遭天下人戳脊梁骨,但出自皇后的要求,那又另当别论了,哪还会有人敢碎嘴? 朱飒这九王爷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嘴角微勾,这才是苏梓瑜会做的事情,一向不按牌理出牌。 朱翊看到苏梓瑜也重展欢颜,对于突然有了这么一个义女也就不那么介怀,只要妻子高兴,这些都是芝麻小事,这时侯他看林珑的目光也和顺了不少,“往后多进宫陪你义母说说话。” “是……儿臣遵旨。”林珑本来还想自称臣妇的,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地转成儿臣二字,这两字真的是难以出口。 苏梓瑜这时候才觉得胸口的郁闷少了些许,目光这才放在一脸惊呆的常喜身上,这个人她还没有忘记,“皇上,这个人还是交由本宫处理吧。” 朱翊瞟了一眼浑身打冷颤的常喜,“皇后若不怕麻烦,那自然由皇后处理。” “皇上……”常喜出声讨饶,落入皇后的手中,他怕是不死也一身残了。 “闭嘴,皇后愿意处罚你,还是你的荣幸,依朕的意思,赐你一杯毒酒已是最大的仁慈了,别以为你在外面干的好事朕不知晓。”朱翊当即冷言教训道。 常公公一脸的哀凄,这会儿高贵妃也不在,他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救他的人。 朱翊没在皇后寝宫里面久呆,而是坐了一会儿就离去了,临走前不忘带走朱飒,他才不会傻得任由这两人相处,就算还有一个林珑夹在里面,这弟弟从小就爱跟在苏梓瑜的身后,苏姐姐地叫着,异常地令人不喜。 等朱翊一离开,苏梓瑜的面容也是一沉,朝晋嬷嬷道,“把这常喜拉下去好好地‘招待’一番。”看了眼吓得尿裤子的常喜,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如果不想吃苦,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本宫,常喜,现在你犯到我手里,还是学聪明一点为好。” “娘娘饶命啊,奴才真的不知道您要听什么事……”常喜忙求饶道。 “既然常公公失了忆,晋嬷嬷,给他恢复一下记忆。” “是,娘娘。” 常喜几乎是哭喊着被人拖了出去,那尖利的叫声几可穿破屋顶。 “娘娘,臣妾……”淑妃抬头看向苏梓瑜,这回轮到她了,她害了苏梓瑜的女儿那是不争的事实,“臣妾不敢求皇后娘娘宽恕,如果可以,臣妾这条命就赔给大公主在天之灵,臣妾只求皇后娘娘善待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多年前,本宫的女儿也是无辜的,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放过她?”苏梓瑜冷酷地回了一句。 “臣妾那时候是鬼遮眼了,什么都没看见,被人当枪使也不自知,事到如今,臣妾不敢求得皇后娘娘的开恩,只求娘娘发发慈悲。”淑妃深深地跪拜在地,除了求苏梓瑜之外,她也无计可施。 苏梓瑜闭上眼睛,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这样的生活比在宫外辛苦一百倍。 林珑见状,上前给她揉按了一下太阳穴,“娘娘……” “叫义母。”苏梓瑜猛然睁开眼看她,拉过她的手重新要她坐下,孕妇操劳不了,她也不缺一个按摩太阳穴的人,“珑姐儿,我收得你为义女自然是当真的,你这孩子也是太实诚了,这要尽快习惯才好。” “是……儿臣明白。” 听到这两个别扭的儿臣,苏梓瑜突然好心情地笑出声来,轻刮了一下林珑挺俏的鼻梁,“这儿臣二字如果说不习惯,那就换个简单的自称,我与你有缘,或许是我那苦命的女儿让你来到我身边安慰我的,珑姐儿,你可明白?”知晓她的心情? 林珑怔怔地看着这美艳的苏梓瑜,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苏梓瑜这才轻拍了拍她的手,再度把目光看向淑妃,“要换你儿子的命,你知道该如何办?跪安吧。” 淑妃深深地看了眼苏梓瑜,郑重地起身给苏梓瑜行礼,“臣妾告退。” “去吧。” 苏梓瑜挥了挥手,对于这人她还是打从心底里憎恶,一想到女儿那冰冷的尸体,她就再难宽容起来。 林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刻难过的苏梓瑜,能做的就是在一旁陪着她,这样或许她不会那么孤单。 “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脆弱。”半晌,苏梓瑜转头看向她。 “我知道。”林珑回她一个微笑。 “你这胎也怀了三个来月,辛苦吗?” “都还没成形如今累不着,倒是再也没有孕吐折磨,比在庄子那会儿好太多了。” “……” 交流怀胎的经验果然是治愈的良方,林珑很乐于与苏梓瑜聊这个。 只是这平和的时光毕竟很短暂,没多时,就有宫娥进来,说是高贵妃的胎保住了。 苏梓瑜再度冷着一张俏脸,果然没有意外,这胎还真顽强,果然贱种好养活。 “或许这是老天的旨意,让她活着多受点苦。”林珑宽慰苏梓瑜,“义母也无须太过于伤心,我夫君老说母亲什么感受,腹中的胎儿就是什么感受,所以义母也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而伤感在意,既然抓得到她一次痛脚,就会有第二次,再说怀胎十月也很快就过去……” 苏梓瑜听到她说话,突然又笑出声来,“叶旭尧真的这么说?” “呃?”林珑睁着眼睛看她,自己只顾着说,其实说了什么还真的没太能记住。 苏梓瑜重复了一遍那句母亲怀胎什么感受,胎儿就是什么感受的话。 林珑俏脸一红,“有这么说过,只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胡诌的。” 苏梓瑜看她那副含羞的样子,就知道这对小夫妻依旧恩爱不已,遂八卦了一句,“你们现在分房睡了?” “没有呢。” 林珑一提到这个问题更是连耳根子也红了,他们俩非但没有分房,现在还有行房事,只是这个她不好说给人听。 “年轻真好。”苏梓瑜一脸感慨地道,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嫁给朱翊,以她的家世,只要不嫁进帝王家,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幸福的,毕竟她能施展的空间不少,不似现在缚手缚脚的让人生厌。 与这边和谐的气氛相比,高贵妃寝宫的气氛要严肃得多,太后得知高贵妃那胎保住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尼陀佛”,严声叮嘱高贵妃好好安胎。 “想想你的儿女吧,为他们积一点福,高凝珍,至于你犯下的罪孽,哀家事后再与你清算。” 高凝珍听着这话,急忙抬头道:“太后,臣妾没有害皇后娘娘的孩子,臣妾也是为人母的,哪里会做这伤天害理之事?那淑妃与臣妾反目久矣,她的话如何能信?更何况她得了失心疯,八皇子又抱到皇后的寝宫,所以才会说这些话借皇后的手除去臣妾,还请太后明鉴。”说完,痛哭出声。 太后却如老僧入定般地看着她,“到了这田地还想要欺瞒世人?高凝珍,亏哀家曾经还喜欢过你,别忘了哀家也是从后宫爬上来的,你的这些伎俩骗骗男人还可以,到了哀家面前那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顿了顿,“你得感谢你这肚子,它让你多活了十个月。” 高凝珍看着太后那异常冷酷的面容,这老太后是说真的,难道这回真的逃脱不掉? 太后起身走到高贵妃的面前,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攥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她,“难产而死,你觉得如何?这样丑闻也能盖得住了,你的儿女将来也不至于因你而蒙羞,这样对谁都会有好处。”一张老脸越来越凌厉,“你能得到这待遇,也是哀家看在你的子女份上给的,不然你焉能活命?” “太后……”高贵妃的下巴一疼,忍不住唤了一声。 太后这才松开手劲,拍拍她的手背,“好好安胎,记住哀家的话。” 高贵妃看着这冷酷的太后在宫娥的搀扶下离开,她的手仍旧攥得紧紧的,这老太后果然非善类。 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去了,她挨靠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朝一旁的亲信问道:“皇上有没有来?” 亲信摇了摇头,“已经去报信了,可皇上没搭理,娘娘……”她越说越悲哀,高贵妃的失势代表着她们的好日子也结束了。 “别哭丧着一张脸,本宫还没有垮台呢。”高贵妃怒喝出声,一时激动扯到脸上的伤口,忍不住呲了呲牙。 “娘娘。”一旁几名亲信立即围上来。 “本宫没事。”高贵妃摸了摸肿起来的脸,咬紧一口银牙,此仇不报非君子?半晌,她掀被子下床,唤人抬热水进来,洗去一身的血味。 “娘娘,如今用了那药造成怀孕的脉象,可十个月后如何是好?”在密闭的空间里面,亲信仍难掩忧心忡忡,这回贵妃娘娘是兵行险着了,用了这一招暂时瞒天过海争得可怜的时间,但这不是长久计啊。 高贵妃靠在浴涌里面,由得一旁的亲信宫娥给她敷脸去肿,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击在厚重的浴桶边缘上,在去营救常喜的时候,她就布下了暗桩,确也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只不过现在是饮鸠止渴。 “十个月不是还没到吗?本宫自有安排。”她冷然强势道,就算没有真怀孕,她也没有什么好惧的。 一旁几个亲信面面相觑,既然上了高贵妃的船,那就没有中途下来的资格。 好一会儿,高贵妃从水中起身,旁边的宫娥立即给她披上大布帛,扶着她踏出浴桶,然后给她擦身。 “出宫一趟把宫里的消息传回去府里,一刻也不能缓。” 她怕朱翊会找高家的麻烦,祖父和父亲一定要有应对之策才能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高家不能就此倒了。 匆匆穿好衣物,她踱到外面的罗汉床上坐下,开始写起密信来。 正在这时候,有太监匆匆进来禀道,“娘娘,皇上下令开始审理盐务一案了……” “快近年关了,不是说在明年吗?”高贵妃放下手中的笔,一脸凝重。 “皇上雷霆大怒,已发三司会审,不等年后。” 这意外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短,“知道了,再去探……” “还有娘娘,我们安插在皇上寝宫的人都被清洗了,只怕现在再难得到皇上寝宫的消息。” 这在意料当中,高贵妃神色未动,只是十多年的努力一朝化为乌灰,还是让人暗生不爽。 “娘娘,还有一事,皇后娘娘收叶世子夫人为义女,圣上给赐了个义安郡主的封号,还有俸禄……” 表明这个不是虚衔,可见皇帝对皇后还是情深义重的。 高贵妃听到这里,捏断了手中的毛笔,朱翊这人怎可如此绝情?她再不好也伴了他这么多年,他却处处维护那个女人,这让她如何甘心? 一怒之下,她半矮桌上的一切都扫落在地,心里升起的是浓浓的恨意,本以为苏梓瑜没了女儿会失去后位,那就是她上位的机会,只是天不从人愿,她到现在仍旧屈居她之下,没能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到头来只是个赝品。 “娘娘息怒。”一群宫娥太监都跪下来请求。 离得最近的亲信宫娥捡起毛笔双手奉上,“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娘娘不能自乱阵脚,这后宫娘娘经营了这么多年,她苏皇后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完全抹去娘娘的印记……” 要不然最后也不会被一招假怀孕让高贵妃成功赢得宝贵的生存时间,这就是后宫曾经的一代宠妃的底蕴,这也是他们至今不离不弃的主因所在,这困难只是暂时的。 高贵妃缓了缓表情,弯腰接过那只毛笔,她还有什么好计较?帝王的情爱最是廉价,当年能偏向她而舍弃苏梓瑜,今天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罢了,“是本宫一时急躁了。” 稳定人心,她才能寻到起死回生的机会。 御书房,叶旭尧领了皇命退出去的时候,这次他有份参与三司会审,这查了大半年的盐务一案进入最后的流程,也不枉他辛苦了大半年,当然,他还是庆幸当初去了苏州,要不然他遇不上林珑。 “叶世子。” 正与同僚说着话,叶旭尧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居然是九王爷,与身边之人告罪一声,他上前施礼,“王爷唤臣有何吩咐?” “没有什么大事,”朱飒笑道,“本王还没有恭喜叶世子成为了郡驸马,真是可喜可贺。” 叶旭尧本来没有表情的脸却是微愕地看着这九王爷,眉尖紧皱,什么郡驸马?真是子虚乌有之事,遂板着脸提醒道:“王爷,臣已娶妻,只怕配不得哪家郡主,王爷莫要开这玩笑……” 皇室公主看上某人,强抢人夫之事在本朝并不鲜见,所以他现在脸上没有好脸色给人看,就算是公主他也不见得愿意娶,更何况还是什么郡主?真真是可笑至极。 九王爷一听顿时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误会了他的意思,一拍脑袋,估计叶旭尧还没有收到消息呢?要不然也不会是这反应?“叶世子误会了……” 叶旭尧微抬头看他,他误会了什么? 临近傍晚,林珑这才提出告辞,苏梓瑜也感到乏了这才没有再留她,着晋嬷嬷送她出去。 刚踏出皇后的寝宫,林珑握紧暖手炉,看到匆匆赶过来的人影,她一时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待擦了擦眼,这才肯定自己没看错。 她一时兴奋地朝匆匆而来的男人走过去,只不过一整个白天没见,她就开始牵挂他,尤其是经历了皇宫的残酷后。 “夫君。”   ☆、第一百零一章 还牙 因奔走得过急,林珑因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叶旭尧吓得额冒冷汗,身子往前一倾,迅速地扶住她的身子,“你走这么急做甚?不顾自己也要顾着肚里的孩子。” 这教训的话听来不太顺耳,林珑自知理亏,遂也不与丈夫计较,吐了吐舌头,“我一时过急才会这样,好了,别板着脸,我保证下回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回?”叶旭尧光想想心脏都险些要停止跳动,她倒好,还敢提下回?若不是碍于周围的人群,他一定要打她的屁股让她长长记性,俯身在她耳边道:“回府后再收拾你。” 林珑看了眼他严肃的侧脸就知道他现在不是在说笑,这回真是欲哭无泪,这男人认真起来准没她的好果子吃,不过两人当夫妻有段日子了,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所以说他想要让她长记性的想法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实现?这会儿她也笑得相当狡诈。 叶旭尧一看她的笑容就知道这丫头哪里是在反省?分明打算暗渡陈仓,他不禁好笑起来,这丫头是吃定他了。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这女人怀了胎,就是需要男人好好照顾才是。”晋嬷嬷上前笑道,皇后喜欢林珑,她自然也是喜欢的。 “有劳嬷嬷了,不过这会儿她随我出宫就是,嬷嬷还是惜步。”叶旭尧道。 “那我这就回去侍候娘娘。”晋嬷嬷不是那等不通气的人,一看人家夫妻不需要她引路,她也乐得不当那根破坏气氛的蜡烛,朝林珑行了一礼,这才朝身边的宫娥招了招手,原路返回皇后寝宫里面。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带她出宫,走了一段路方才道:“听说你成了郡主?” 丈夫不提,林珑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拉了拉夫婿的手,身子前倾抬头看他,“你不高兴吗?” “说说怎么来的?” 叶旭尧眼里有几分担忧,皇室不会轻易认义女,纵观史书,像妻子这样的义女不出三个,可见在这方面有多严苛。一般太后收的养女也大多是宗室失怙的女子,这与异血统的义女有着天壤之别。 妻子这平白无故地得了个郡主封号,希望不会是坏事,所以他一听到九王爷提及,当即就往皇后寝宫而来,一来是要接妻子回去,二来也是为了这封号。 林珑看丈夫神色严肃,方才渐渐收起笑容,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人走动,毕竟天气寒冷,若无必要,人人都愿缩在屋里烤炭盆。 抱紧丈夫的手,她压低声音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在皇后寝宫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我自个儿也意外得很,夫君,这不会有什么不妥吧?我看娘娘是认真的,她不会害我的……” 叶旭尧听后,心更是一紧,若没有皇后护着,这生死真是一线间,想来还有几分后怕,“这事不要再提,就连在娘面前或者你娘家人面前也不要提,如果他们问,你就说你与皇后投缘这才认了义亲的。” 林珑也不是傻子,丈夫这么一说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我明白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随便说出去给人听。” 当然叶旭尧例外,他于她可不是外人,是再亲也不过的伴侣。 叶旭尧看了眼她俏丽的容颜,好在她不是那跳脱口无遮拦的性子,这皇宫有几分窒息,还是尽快带她离去为好,这么一想,他的步子明显加快了一些。 太后寝宫,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在听到皇后收林珑为义女的消息时皱了皱眉,这出乎她的意料。 “娘娘,那我们还要不要动手?”心腹嬷嬷请示道,毕竟叶世子夫人当时也在场,真能置之不理? 太后琢磨了一会儿,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既然皇后要保她,那哀家就网开一面罢了,相信那丫头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娘娘说的是,她给娘娘制的肤膏还是相当不错,老奴瞅着娘娘现在都似年轻了好几岁。”心腹嬷嬷打趣一句,看太后的意思是真的不会再追究了,再者林珑挺会做人,之前给太后送肤膏的时候,出没忘了她们这些个老奴婢。 “你收了她多少好处?这般替她说话。”太后心情还不错地笑道。 “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几瓶肤膏罢了。”心腹嬷嬷也不怕太后知晓,这又不是银子,人家孝敬她们的,收下也无妨。 “这么说来这丫头脑子还是挺活络的。”太后感慨一句,比德妃强得多,现在眼看高贵妃顶多只有十个月的命,由苏梓瑜一家独大,似乎也欠稳妥,再扶持一个与之抗衡势在必行,德妃就是太蠢了些,不过反过来看这样的性子应该会比较好操纵。 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目光如入定之时。 一旁的几个心腹嬷嬷也不敢再说笑,一旦太后露出这样的面容,就知道她正在想事情,这是不能轻易打扰的。 此刻正急着出宫的叶旭尧和林珑却在宫巷中遇上了前呼后拥的德妃,坐在玫红色华丽伞盖下的德妃年轻的面容甚是明艳,她坐在软轿上打量一番叶旭尧,最后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 叶旭尧将妻子往身后一拉,抬头给这个表姐行礼。“见过德妃娘娘,如果娘娘没有什么事,臣告辞……” “急什么?”德妃红唇轻启,抬手示意太监落轿,她扶着宫娥的手走至夫妻二人,“许久没见到表弟,倒也是怪为想念,表弟妹见到本宫怎么反倒缩了起来?莫不是连礼也不会行了?” 林珑轻轻地掐了丈夫的手一记,上前一步,与丈夫站在一块儿,朝德妃屈膝一礼,“德妃娘娘还有什么指教?” 叶旭尧却是弯腰扶起妻子,似不经意道:“你正怀胎,皇后娘娘都免去你的礼数,相信德妃娘娘也不会例外,娘娘,是不是?”眼角之光微微一闪。 德妃看着这护着妻子的表弟,这样的表弟很是俊帅,至少皇帝从来不会这样护着一个女人,再看他们夫妻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手心里的丹蔻指甲不禁抠着手心肉。 目光滑向林珑的肚子,她的眼里难掩妒意,这贱女人怎么那么好命这么容易就怀上了孩子?自打流产后,自己不但吃太医署开的药方子,还让娘家找了不少助孕药来吃,至今仍没有消息,母亲每进宫一次都喋喋不休地提及她怀孕一事,这压力可想而知。 “那真的是要恭喜表弟妹了。”她言不由衷地道,笑得甚是牵连勉强。 “谢德妃娘娘。”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不过听闻这会儿高贵妃也怀上了龙种,娘娘更应去她宫中恭贺为是。” 德妃原本只是略有嫉妒,但在一听到高贵妃有孕,当即惊讶地手中一松,暖手炉掉了下来。 叶旭尧见状,拉着妻子往后一退,不让这炉内的火炭有机会溅到妻子的身上。 “啊——” 正出神的德妃被暖手炉里面的炭砸到裙摆和绣鞋,略微疼痛,这才惊叫出声。 一众宫娥太监都忙着补救。 “一群蠢货。”德妃表情不善地骂道,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再与叶旭尧和林珑计较,她一门心思都在怀孕的高贵妃身上。 匆匆上了软轿,她急忙吩咐轿夫起轿。 叶旭尧却是拉着妻子往前走,在与德妃的软轿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语一句,“娘娘的消息太落后了,就这样的级数,娘娘还是不要轻易参与宫斗,还是在一边岸上看风景更好。” 林珑听闻,不禁掩帕偷笑,这不是在摆明说德妃没脑子吗?这人说话真损,还是用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德妃捏紧手中的帕子,自然听出这表弟的暗讽,咬紧一口银牙道:“表弟的话太多了,本宫何须你指教……” “不用更好。”叶旭尧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他可没忘记上回这女人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事情,“还有请娘娘不要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我娘子,那些话传出去,只怕娘娘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那是娘娘的事情。” 德妃一张俏脸气得涨红,还有几分羞恼,那回一时嫉妒说了那样一番话,早已被太后责罚了,她哪里还敢再故伎重施?正待反唇相讥几句扳回点面子,哪知那二人却已是走远? 她转头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时气得俏脸扭曲。 林珑略略回头正好看到德妃的样子,不由得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你还真不给她面子?” “她那般厚脸皮的人,还要如何给她面子?”叶旭尧不屑地回应一句。 林珑感觉到德妃还没有收回目光,顿时报复心起,她踮起脚尖在丈夫的脸庞上一吻,笑得灿烂道:“这是奖励你的。” 叶旭尧嘴角一勾,大手揽上妻子的肩头,很明显对于妻子的示爱十分受用。 后方的德妃看着这对夫妻秀恩爱,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在宫廷怨妇的面前上演恩爱,不觉得可耻吗? “娘娘?”一旁宫娥看到她的样子有几分吓人,忙提醒一句。 “到高贵妃那贱人的寝宫去。”德妃怒喝一声。 两手紧紧地握着软轿的扶手处,这高贵妃年纪都一大把了怎么还能怀上?而自己如此年轻却是再无消息? “皇上有多久没翻我的牌子了?” 听她问到,一旁跟着的太监扳着手指算了算,“约有十五日了。” 一听之下不由得心惊,原来她有半月没侍寝了,“你去打听一下这段时日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那太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最近并未宣人侍寝,接回皇后之后一直留宿于中宫。”这是后宫人人皆知的事情,只可惜这德妃现在才想起要问,跟了这么个主子,自己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熬出头。 她不禁瞪大眼睛,“皇后有孕在身,皇上还到她寝宫去?” “这奴才不知。”那太监摇头道,他如何能知道帝王的心思?这问得太出奇。 德妃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心下大惊,皇后有孕还能独占帝宠,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随后嘴角一勾,正好拿这个去打击一下怀孕中的高贵妃。 思及此,她心中的郁闷才去除一些。 另一边厢的叶旭尧扶着妻子上了马车,交了令牌,这才驶出了皇宫。 林珑也有些困乏了,窝在叶旭尧的怀里打着磕睡,叶旭尧却是轻拍她的背部让她睡得安稳些,思及妻子提及的事情,他眉尖的皱褶还没有消去,似感到山雨扑面而来的凌厉,但愿是他想多了。 他抱着妻子的铁臂却是下意识地收紧,低头看着这张睡熟的小脸,不管如何,他都要护着妻子周全。 襄阳侯府,叶秦氏的院子里今天倒是颇为热闹,除了被收押的三夫人叶肖氏之外,几房的儿媳妇都济济一堂,毕竟这回是嫡姑奶奶王叶氏回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可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 王叶氏喝了口茶水,废话说了一堆后,这才进入主题,抬眼看向叶钟氏,“大嫂,不是我这个当小姑的多言,你家儿媳妇与中宫来往甚密,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德妃娘娘,别忘了,她才是与我们叶家有血缘关系的妃嫔。” 本来她不想管这事的,但眼看叶家大房与苏皇后越来越亲密,她不禁也着急起来,女儿现在越不过苏皇后,比不过高贵妃,就更不能失去襄阳侯府的支持,与家中的公爹和丈夫商议后,她还是回了这一趟娘家与大房说清楚。 叶钟氏听到这姑奶奶大放的噘词,心里不以为然,依她看德妃能混到这样已是到头了,又没生下皇子,自然没有多少大作为,放下茶盏,“姑奶奶多虑了,再说宣我家儿媳妇进宫的是皇后娘娘,身为外命妇没有拒绝的权利,姑奶奶不会不晓得吧?” 叶秦氏与这儿媳妇一向不妥久矣,听到她推脱的话语,脸上大为不悦,“好歹劝劝尧哥儿媳妇,哪能敌我不分?皇后再怎样也不会与我们叶家一条心,德妃可是尧哥儿的表姐,自幼也有情谊,可不能任由他媳妇唆摆。” “婆母说得太严重了,哪来的唆摆?”叶钟氏也不悦地回应一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难道还要我说得详细?”叶秦氏脸色很臭地怒道。 “婆母(母亲)息怒。” 叶家的儿媳妇和王叶氏忙上前宽慰叶秦氏,惟有叶钟氏如无事人般地坐着,谁爱献殷勤谁献去?如今这表面功夫她也不太想维持,她侍候这老妖婆一辈子已经受够了。 “这是你婆母,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王叶氏朝大嫂呛声。 “现在老太太不也没事?如今是我们大房在供养婆母,我可有缺她穿还是缺她吃?姑奶奶说话也要凭良心,不然传出去有了难听的名声,非但婆母的脸上无光,你也风光不到哪里去?” “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王叶氏原本不想与这大嫂闹得太僵,可是这大嫂说出口的话能听吗? “岂敢?只是姑奶奶别忘了你现在不是叶家待字闺中的女儿,而是回门的的姑奶奶,是客人。”叶钟氏咬紧客人二字,就是提醒这姑奶奶注意说话的语气,一面要求她家儿媳妇不与皇后走得近,一面又趾高气昂拽得要死,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自己不要脸在先,也别怪人呛声在后。 叶秦氏有几分无力地挨靠在椅背上,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这儿媳妇看了看,果然就要当祖母了,这叶钟氏越发不将她这婆母看在眼里,眼角看到女儿还要辩,她忙一把抓住女儿,让她少说两句。 “老大家的,再怎么说也要以德妃娘娘为重,这可是我们叶家嫡亲的外孙女。” “没错了,大嫂,婆母这话中听。”二夫人叶王氏忙附和,她是王家庶女,那德妃与她有血缘关系,自然看不惯自家大嫂手指拗出不拗内的行径。 “大嫂,婆母都发话了,都是一家人,劝劝尧哥儿媳妇,与中宫保持点距离没坏的。”五夫人叶彭氏自然站在叶秦氏这一边,上回吃的瘪至今仍未气消,再说她看不惯林珑的行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逮到机会自然要插嘴说上一说。 四夫人叶程氏与六夫人叶田氏倒是没有做声,林珑要与何人交好轮不到她们指手划脚,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再说身为庶出又与德妃没有那么亲的关系,当然乐得作壁上观。 叶王氏的儿媳妇叶桂氏站在一边却是卷着手帕,这林珑怎么这么好运?又皇后又德妃的,哪像自己在府里处处要看婆母的颜色?这人比人气死人。 叶钟氏哪里会惧这几人联合起来,“皇后娘娘抬举尧哥儿媳妇,我一外命妇能如何阻止?再说皇后如今有孕,就更是忤逆不得,姑奶奶,你这是无理取闹。”看了眼叶氏母女不善的脸色,“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我那儿媳妇要站在哪一边,而是德妃娘娘还没生下一男半女,这才是姑奶奶要头疼的事情,再高的位份也得有个孩子来当后盾,姑奶奶,你说是不是?” 王叶氏恨不得上前去扇这个大嫂几耳光,这说得太无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还有天理了?她不悦地“嚯”的一声起身,两眼紧紧地看着好整以暇地叶钟氏,“大嫂……” 正待这时,有奴仆进来禀报,说是宫里的公公正在大门外侯着。 这一变故打断了王叶氏的话,叶府的女眷一听到圣旨,顿时打了个激灵,没空再招待王叶氏,而是各自回去换衣服准备接旨。 “快,开大门迎那公公进府……”叶钟氏忙吩咐一声,然后朝叶秦氏道:“婆母,赶紧换一下衣装,至于姑奶奶还是暂避一二为好,等公公宣了旨再来与姑奶奶细说。” 话音一落,她也赶紧回去换衣服。 现在惟有王叶氏一人傻愣在那儿,脸色都气黑了,只是这会儿的变故来自在宫廷,她也不好说些抱怨的话,只能跟在母亲的身后侍候她换衣裳。 “你大嫂也没有说错,与其纠结于大房的态度,还不如让德妃赶紧生个孩子,有了皇嗣,大房那边会转态的,再怎么说,德妃比皇后年轻,应该更容易受孕才是。” “娘说的是,只是年初怀的胎位不稳,太医说没法保,最后娘娘才会无计可施下嫁祸给高贵妃,原本想着借这机会拉她下马,哪知这高贵妃却是轻易避过撇清关系,这样一来,娘娘只能暂时息事宁人。”王叶氏解释道,“现在我都到处给她搜集偏方,就是想着有机会让娘娘再怀一个,不然无子的妃嫔晚景凄凉,至于争位什么的,现在哪儿能想到那个去?” “你心里清楚即可,德妃在宫里也不容易,现在皇后回来了,只怕与高贵妃争宠势成水火,你给娘娘传话,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两虎相争,她只要瞅准机会出击必定能打开局面,皇上正值壮年,这皇嗣晚点生也是好事,免得让皇上忌惮……” 王叶氏静静听着母亲的教诲,细思也是这个道理,遂边听边点头,“女儿明白,只是大嫂那儿娘再说说她,哪有不帮自家人偏帮外人的理?再说苏家也不会真心相信我们叶家的,与其这样,还不如隔岸观火。” 叶秦氏看了眼女儿那微睑的眼眉,心里叹息一声,这女儿嫁了果然就是外人,心心念念的都是夫家,如果德妃没有生育子嗣,那么支持皇后会是叶家最好的出路,细思老大一家倒也不糊涂。 但人心还是偏的,她也更心疼自家外孙女,“我瞅空再说说她,你也别也她势成水火,不然往后只怕她会记恨……” 王叶氏忍着一肚子气点了点头,“如果当初是三弟袭爵该多好,他可比大哥好太多了,三弟妹也比大嫂那人好相处,偏这爵位还是让大哥继承了。” 这话一出,叶秦氏脸色瞬间紧绷,她最爱的儿子还在吃苦,勾起了她对大儿子一家的不满,这都是大儿子袖手旁观的结果。 看到母亲紧绷的面容,王叶氏就知道母亲对叶钟氏这大嫂的不满升到了顶点,遂又似不经意道,“娘,不是还有五弟吗?我瞅着他也比大哥要强得多,五弟妹说话条理清楚,也比大嫂强得多,要不扶持一下五弟?”这话试探的意味太浓。 叶秦氏警告地看了眼女儿,她从未想过要扶持五儿子与大房争爵位,毕竟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她清楚得很,三个亲生子当中,最没有雄心的就是五儿子,现在更是娶了彭玉琴为妾,姑侄共侍一夫,在儒门眼里哪还有好名声? “你还是别乱点鸳鸯谱挑拨人心。” 王叶氏听了母亲这话非但没有就此打消念头,却是想着这爵位若是能落到五房的头上,那她的女儿就能凭添一助力,至少不会像大房这般摇摆不定,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自己母亲是什么性子自己清楚,只要说多了她必定心动。 还有叶彭氏那儿也要多鼓动一二才好,人心嘛,听多了野心就会膨胀,照她看来,叶彭氏绝对不会没想过要成为襄阳侯夫人。 等叶家女眷聚集到正厅的时候,叶家在家的老爷们也到齐了,就连一大早出门的叶旭尧和林珑也刚好回到来,看林珑那身穿着,显然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 叶钟氏悄然看她一眼,“回来了?” “刚到。”林珑也回了一句。 他们夫妻刚回到府里,宫里的传旨太监就到了大门口,再说这旨意估计也是与林珑有关,所以他们夫妻只能与传旨太监一道儿过来正堂。 叶钟氏听闻点了点头,着人点燃香案,这才与一大家子跪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家嫡妇林氏温顺恭良……”太监的声音很是尖锐。 可叶家众人却是睁大眼睛,越往后听越是不可思议地看向林珑,帝后二人要收林珑为义女,不但如此,还给了个义安郡主的封号,要不要这么吓人? 林珑脸上火辣辣的,众人这目光她吃不消,其实不怪叶家人吃惊,在几个时辰前她也是吃惊的,那程度不亚于叶家众人。 “义安郡主上前接旨。” 传旨太监把圣旨卷上,站在那儿朝林珑微微一笑,这年轻姑娘的命真好,这样都能混上个郡主的名头。 林珑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接过这道明黄色的圣旨,再度道:“谢主隆恩。” 叶家众人这会儿也收回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一道大喊:“谢主隆恩。” 叶旭尧站起来一展官服,上前扶起有身孕的妻子起身,这圣旨不管如何,此刻都是荣耀,着素纹扶好妻子,这才与传旨太监说了几句,又着人端出一盘雪花银答谢。 叶明恂与叶钟氏好一会儿才回过魂来,均脸上扬起笑容,上前招呼这传旨太监。 叶明恂还看了眼这儿媳妇,眼里颇有赞意,这会儿他再也不敢私下抱怨娶了个门第低的儿媳妇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娶个郡主儿媳妇,就算没有皇室血统也一样。 叶钟氏却是笑开了花,心里对于寒山寺批命的和尚的话更为信奉,这不,现在成亲不过三个来月,这好事就一桩接一桩,明年再抱大胖孙子,这样一来,整个京城敢与她论儿婚妇好坏的只怕没有。 叶秦氏却是抿紧唇一声不吭地看着林珑,真真失策,居然还让她成为了皇后的义女,想到德妃这外孙女,眉头皱得更紧。 叶老侯爷却是开怀大笑,当众大夸嫡长孙娶了个好儿媳妇云云。 叶家其他的女眷也努力扬着一抹笑地上前恭贺林珑,当初真是小瞧了这妮子,没想到这还是天生富贵命。 林珑也扬着笑容接受别人的恭贺,不管真与假,这一刻的风光只属于她,对于破落户的女儿这几个字她也深恶痛绝,现在她成了皇后的义女,只怕再也没人会在背后嘲笑她是破落户的女儿,说她高攀了叶家的门庭。 在墙边偷听的王叶氏顿时捏紧手中的绢帕,审视的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该死,怎么就成了皇后的义女呢?这样一来,大房更不可能转态支持德妃。 只是听了一会儿壁角,她就一脸气愤地转身回去母亲的院子,她得想个对策才行,叶家必须要成为她女儿的助力。 林珑成了皇后义女的消息下人传得很快,住在叶家客院的郑家人很快就听闻了,三人当即脸色一灰,这林珑真是水涨船高。 “怎么会这样?娘,她怎么就成了义安郡主?”郑南珠忍不住抱怨出声,为什么这样的好运没有落到她的头上?论才情论出身,她比林珑强多了。 “南珠,注意你的措辞。”郑夫人朝女儿使了个眼色,提醒她隔墙有耳,如今的林珑,她们不能开罪于她。 郑南珠一脸不甘心地坐下。 郑华翰轻拍妹妹的肩膀,“这就是运,二妹,我们有势无运,所以才混得如此差,可她林珑却偏偏运气极高,我们羡慕不来的。” “哥。”郑南珠抬头看他,第一次听到她大哥认命,她的心里也盛满了凄苦,“若能把林珑的运转嫁到我们的头上该多好?” “你这是异想天开。”郑华翰当即驳斥妹妹的论调,两眼看向母亲,“娘,现在林珑成了义安郡主,是帝后的义女,再与我们家结义亲就不合适了,我们离京在即,还是结个善缘吧。”顿了顿,有几分苦涩地开口,“不用人家开口,我们就主动提出解除这层关系,这样大家都能自在一些。” “凭什么?”郑南珠万般不服气,“当初她没有体面的家世成亲,我们可是与她有恩,现在有了个厉害的义父义母,就不认旧人了?” “南珠。”郑夫人怒喝女儿,“你怎么还没有认清形势?你哥说得对,那是帝后,我们郑家能与他们比?如今人家要认义女,我们就得靠边站,你明白没有?还是你哥清醒。”叹息一声,“这事就依你哥的意思行事,我们争不过帝后的,现在主动提出,事后也能搏得林珑几分好感,为你爹你哥的前程再铺铺路……” 郑南珠听着母亲和兄长的话,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空,这夜何时到头啊? 王叶氏离开娘家的时候是叶彭氏亲自送出去的,为了庆祝林珑得了个郡主的头衔,她是强忍着不适在娘家与众人用了晚膳再回去的。 看着前面的灯笼,这大多都是自己人,她这才亲热地挽着叶彭氏的手,“五弟妹就真的甘心屈居人下?” “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叶彭氏皱紧眉头。 “五弟妹也不用装做听不懂,我知道你也不甘心的,同一个爹娘生的孩子,为什么她叶钟氏如此风光,而你却要处处看她脸色行事……” “姑奶奶不用挑拨于我,她是长嫂,我敬她是应份的……” 王叶氏听着这姑奶奶正儿八经的话,突然笑出声来,“别忙着否认,你的心里怎么想的你自个儿清楚,五弟妹,一切要问自己的心才行。” 叶彭氏猛然转头看向这大姑子,一时间找不到话来驳,只能抿紧唇看她。 王叶氏由侍女扶着上马车,在挑帘子进去的时候,又回头说了一句,“五弟妹,看人起高楼,我这当姑奶奶的是在为你不值,我没别的意思。” 叶彭氏站在原地看着这姑奶奶进车厢里面,直到马车驶出,王叶氏伸手朝她挥了挥,她也似没有看到。一转头就看到那灯火通明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如果她才是襄阳侯夫人,那她与叶钟氏一样风光……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摇了摇头,她转身朝来时路走去,准备回到灯火通明处看人起高楼。 林珑结这义亲,只一个晚上就传遍了上流社会,人人知晓皇后收了这么个义女,还给了郡主的封号,所以翌日前来祝贺的人颇多。 林珑一天就换了五次衣服接待众人,一时间疲于奔命,她真没想到一个郡主的头衔能引来这么多人,其中相熟的人并不多,但却不得不扬着笑脸应酬,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室宗女,哪能甩脸子给人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一回到南园她就累趴在床上,同样忙翻了回来的叶旭尧见状,当即就下令,翌日谁再来恭贺都不接待,以安胎为名拒客。 叶钟氏见状,也惟有点头,再应酬下去,林珑的身子吃不消。 所以到了第三天,林珑终于得以耳根清净。 郑家母子仨这才瞅到机会与林珑见面,之前几次到南园都扑了一空。   ☆、第一百零二章 此情 林珑看着郑家三口人,忙请郑夫人入座,现在总算要曲终人散,还是彼此留个好印象为好,遂也就不那么计较往日之事。 “我这几天都忙翻了,倒是让义母好等,你不会怪罪我吧?” 听到林珑的话,郑夫人忙摆手,“郡主忙那是必然的,我哪有怪罪的意思……” 本来扬着笑容的林珑在听到郡主二字,笑容微微一窒,虽说现在她的地位水涨船高,但也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这郑夫人的态度还是让她微有不适应,“义母与我还是义母女,这郡主二字外人唤唤即可,义母无需如此,还是唤我一声珑姐儿更亲切些。”顿了顿,“常公公那儿已经解决了,这事情我让素纹走了一趟跟你说了,南珠和西珠也免去了这场不对等的婚事……” 郑夫人听闻也是微微一怔,听到她提及常公公那阉人,脸上登时爬满尴尬的红晕,当初怎么会想到与这老阉狗扯上关系?好在最后没有酿成祸事,真是老天保佑。 手指摩挲着茶盏的边缘,突然忆起在苏州初见林珑那次,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官夫人的身份而阿谀奉承,反而有自己的傲骨和主见,相形之下,自己更是无地之容。 她感动地再度向林珑道谢,随后伸手握住林珑的手,“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肯唤我一声义母,我这心啊也就安慰了。珑姐儿,你是个好的,只恨我与你的母女缘份也不得不终结,都是我这个当义母的没有福气,这趟京师之行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说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话也说得不利索。 郑华翰在一旁看着没吭声,这个局面在半年多年是根本想也不敢想,如今曲终人散了,才发现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往权贵里面挤,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不禁有几分意兴阑珊。 郑南珠对于母亲现在与林珑说的话没有太多的体会,不过仍旧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也表示感动一下,帕子下的脸却是深不以为然。 林珑把郑家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伸手拍了拍郑夫人的手背,“义母别这么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们回去后好好劝劝义父,将来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夫人含泪点了点头,这会儿她不再觉得林珑的话刺耳,兜了一圈,还是发现脚踏实地最自在,可恨发现得太迟,不然也不会丢了权英姿这么个最理想的佳媳人选。 好半晌,她才止泪,正色道:“珑姐儿,这义母二字我再也担不起,这义亲也不再是我们郑家可以高攀的,依我之见,还是解除了这层关系吧。”这些个话,原本以为很难开口,说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并不难。 林珑不意外郑家主动提起解除义亲的关系,毕竟现在她的义母是皇后,不再是郑夫人这样四品诰命夫人可以比拟的,微睑眉,这样也好,本来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口,由郑夫人主动来说也免了彼此的尴尬,遂点了点头。 “郑夫人,就算我们彼此不再是义亲的关系,我永远也会记住郑夫人在危难之时对我伸出来的援手,这个我一辈子也不会忘。” 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当初受了这恩,过程中也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但也抹去不了这最初的恩情。 得了林珑这句话,郑夫人和郑华翰都相当满意,这表示林珑将来还会再照拂郑家,当然日后他们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轻易再求上林珑的门,但有这句话与没有那是天壤之别。 “好孩子,珑姐儿,我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是与你结过这门义亲。”郑夫人再度感动地道。 “我们明日就起程回去,叶夫人还请珍重。”郑华翰起身给林珑行了个大礼,一番的挫折过后,他也要好好地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林珑微晗首回应。 把话说开了,气氛比之前要和谐了许多,林珑似乎找回当初那个对自己循循善诱的义母,教导自己为人妻为人媳的道理,好在他们还懂得悬崖勒马,她的内心也凭添几许感慨。 正在这时候,有人素手掀起门帘大剌剌笑着进来,“表妹,我听说你得了个义安郡主的封号,怎么不遣人过府与我说一声?要不是我出门只怕还没听到这等好消息……” 权英姿兴冲冲地闯进来,原本扬着的笑脸在看到郑家三人时就敛了去,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 郑夫人一回头看到权英姿也是微微吃惊,随后一脸地尴尬,自从那天之后,权英姿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心知理亏。 郑华翰看着那张生气勃勃的俏脸蛋,登时有几分手足无措,过了这么久,他对权英姿的记忆越发清晰,只是当时的他没有好好地珍惜她,如今再见却是恍如隔世。 郑南珠却是吓得跳起来躲到哥哥的身后,怕死了这昔日的好友朝她发难,两手紧紧地攥着哥哥的衣袖。她可没忘记在与权英姿闹翻后,厚着脸皮应别的千金所邀出席宴会,被人轮番耻笑奚落的场景。 “姿姐儿,怎么忤在这儿?”权吕氏由侍女扶着掀帘子进来,原本疑惑的眼睛在看到郑家母子仨时,顿时就变得凌厉起来,忙把女儿往后拉了拉。 林珑兀自尴尬着,这怎么就撞到一块儿了?她朝素纹等大丫鬟不满地瞪视一眼,好歹要先给她来打个眼角啊,这突然碰面,双方都不自在。 “大舅母、英姿表姐怎么过来也先跟我说一声?” 权吕氏看了眼紧抿唇的女儿,扬着客套的笑容,“还不是你表姐一时性急,不然哪会就这样闯了进来?”不喜郑家人是一回事,当着林珑的面,还是不要起冲突为好。 郑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受欢迎,忙起身道:“我们要回苏州还要收拾一下行李,暂时先告辞了。”看到林珑要起身相送,忙阻止道:“珑姐儿,你还怀着身孕,就此惜步吧。” “郑夫人体谅,我这就着大丫鬟相送,今晚我婆母设了饯行宴,郑夫人还请赏光。”林珑也没有坚持亲送,同样客套地道。 郑夫人忙不迭地应承,在辞别出去与权氏母女擦肩而过时,她略微叹息一声,朝权英姿低语一句,“当日是我郑家负了你,还请权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此番要离京了,再会无期,权姑娘珍重。” 权英姿听到这话,心下微拧,眼睛微酸,在与郑华翰交往时,她是真心将郑夫人当成未来婆母侍候的,只是后来郑夫人的包庇让她深深失望,这才把她也记恨上。 郑华翰临出去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权英姿的背影,最后拉着妹妹狠心将门帘放下,如母亲所言此生无再会之期。 “好了好了,那等不要脸的人总算都走了,你可别给我再犯拧?”权吕氏看到女儿没再犯魔怔,心下大为宽慰。 权英姿却是挣开母亲的手,猛然地匆匆追上去。 “姿姐儿?”权吕氏心下大骇,这郑家害她的女儿还不够深吗?现在要走了还要再弄幺蛾子,不敢放女儿单独出去,她忙追在后面。 林珑见状只想抚额,朝素纹等人再度瞪视一眼,这人来了总要通报一声,她若早知道,必定不会这两拨人撞上。 “权姑娘不让说。”如霞低声地辩了一句,“她说要给大奶奶一个惊喜。” 林珑知道再责备也是枉然,只能板着脸训了一句,“往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私下也要遣个人提前来告知我,听清楚没有?” “知道了,大奶奶。”一众大丫鬟忙行礼。 林珑这回也不敢怠慢,赶紧披上红狐大氅急步出去,希望不要出现那最坏的局面,一到外面,寒风就扑面而来,夹着雪花让人脸颊生疼,她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权英姿在楼梯口止步,朝已经下了楼梯的郑华翰喊道,“郑华翰,当初你是不是对我全然只有利用?” 感情之事说不明道不明,当时再恨,回头来看还是想要个答案。 郑华翰听到身后夹着寒风的声音,没有漏听掉权英姿的问话,他微微转头看着楼梯上的俏丽容颜,深深地勾画着那曾经熟悉的线条,恨过之后再细思,这才能反省己身之过。 半晌,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 权英姿冷着一张俏脸,咬紧下嘴唇,听到这话她的恨意这才悄悄消去一些,这样就够了,她绝然地转身往屋里而去,不再看这曾经倾注了感情的男人。 郑华翰却是留恋一会儿,最后也是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想到。 林珑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朝素纹使了个眼色,素纹机灵地点点头,立即跟上去送郑家人离去。 权吕氏抱住女儿,责道:“你现在问他这话还有什么意思?传出去也是坏了你的闺誉,他现在落魄了,自然拣好听的来说,你可不能再信他的花言巧语……” “娘,我知晓,这些话你说得不腻,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权英姿没好气地道,“我不过是问问,没有与他复合的意思,这辈子全世界男人死光光了,我也不会考虑他,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权吕氏轻刮女儿的俏鼻梁,“我这不是担心你与你姑姑学,当初要不是执着于一个霍堰,至今也不会进退维谷……”说到这里,她意识到失言,看了眼林珑,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来当说客的。” 权英姿斜睨一眼母亲,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林珑入得皇后法眼破天荒地收为义女,这在权家早就炸翻了天,若不是祖母权萧氏压着,权家只怕早就把叶家的门踩烂了。 她那祖母其实早就想亲自来打好关系,只是怕在这炙热的时候过来会让人在背后碎嘴势利眼,对于姑姑重回林家一事凭添阻碍,这才死死地忍着。不过这两天在外做客的时候少不得以林珑为荣,处处提及自家有个当郡主的外孙女,在她看来,祖母做得也忒不要脸了。 林珑却没有她逮着人就喷的架势,权吕氏来做过说客,却不是找她,而是找上她的婆母,可见这大舅母还不至于太白目,遂转了个话题,“这天气冷,大舅母,英姿表姐,进屋坐我们说说话。” 权吕氏见林珑没有动怒,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女儿一道再度回到暖阁里面,侍女赶紧上香茶。 大家分宾主坐下,权吕氏这才接过侍女手中漂亮的檀木匣子,笑着放到桌上,“这个月十八是你的生辰,还有两天就到了,这是舅母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林珑颇意外权吕氏此番来是给她送生日贺礼的,“大舅母,这怎么好意思?您与大舅生辰时,我也没有来得及备下大礼,这……” 权延肃与权吕氏的生辰都在春天,那时候林珑人还在苏州,甭说天遥地北地难以相送,她当时也没有财力备下像样的贺礼,要真遣人去送礼,只怕还没进得淮阴伯府的大门就会被人轰出来。 权吕氏一听老脸微赧,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初他们在林珑姐弟仨落难时并没有伸出援手,如今此番这么做确实有几分不自在,“珑姐儿,当初……” “大舅母误会了,我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自我进京以来,大舅母还是颇为照顾我的。”林珑客套了一句让对方有台阶可下。 权吕氏这次真的连耳朵都羞红了,她没为林珑做过一件实在的事情,倒是在女儿的事情上,她欠林珑颇多,尴尬一笑,“这些事不提也罢,珑姐儿,大舅母以前亏欠你们的,发后会想法子补回来……” “娘,你就不能拣些好听的来说?”权英姿受不了老娘这番做作的言词,“表妹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这些话多说无益,若真为表妹着想,就该劝劝姑姑。” 权美环做的白日梦连她也看不过眼,嘴上不说,心下对于这个姑姑也是颇为鄙视,这般自私的人,换成她是林珑必定也不会再认。 权吕氏瞪了眼女儿,这不是在拆她的台吗?林珑现在可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也不是她想左右就能左右的,再说两家打好关系不好吗? 林珑亲自执茶壶给权英姿续了一碗茶,对于这个爽朗的表姐她还是颇具好感的,而且话说得中听,让人不至于耳朵起茧。 权英姿朝林珑挤了挤眼睛,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 权吕氏看了眼女儿的动作,顿时也放下了那官腔,“等过了年,我就将你嫁出去,这样一来你也就不能老气着我……” “我在家里陪你不好吗?”权英姿对于嫁人一事还颇有抵触,在她看来,男人都是一丘之貉,能入目的没几个,至于那个真正的好男人已经被表妹收入囊中,没她的份。 “只怕留来留去留成仇。”权吕氏不客气地应声,“你的年纪不小了,若不是不舍得你,今年我就该遣你出门才是。”要不然也不会与郑华翰那个渣男闹上那一出,想来还是惊心动魄。 权英姿翻了翻白眼,对于母亲相当无语。 林珑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膀,“大舅母那也是为了你好,我还没及笄那会儿,我家二娘就开始操心了,老怕我许不到好人家,想来为人母的人都是这般心情。” 权吕氏听林珑提及那当妾侍的绿姨娘,心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好让她回去转告婆母权萧氏和姑奶奶权美环,别再打回林家的主意,林家早就没了权美环的位置。思及此,她也就聪明地不再为这件事操心,反正也没了转寰的余地。 权英姿却是朝自家表妹耸耸肩,表示半点不由人。 林珑看向权吕氏,“大舅母可有物色合适的人选?现在年关将近,若是年初定下婚事,到了年中再办喜事,这样准备也能更充足些。” “这点我倒是不愁,她还没有及笄的时候,我就把嫁妆都备下了,这些年也有留意勋贵家中可有合适的人选,选来选去,神武侯府那位嫡出小公子,珑姐儿可相熟?” 林珑闻言,这才明白权吕氏登门拜访还有这一层意思在,歪着头细思,神武侯府不就是婆母叶钟氏的娘家。 如今的当家神武侯是过继来的,与妻子钟郭氏听说倒也挺孝顺老太太钟尤氏的,两人生了四子一女,这最小的儿子钟玉衍,林珑倒是见过一面,长得唇红齿白长相颇英俊,年方十八,但身为小儿子,自然是与爵位无缘的。 “见倒是见过一面,只是不深交,回头我倒是可以问问我家夫君,对于这位表弟,估计他比我知道得要多。”轻啜了一口甜汤,斟酌一下又道:“大舅母可想清楚了?这嫡出幼子是继承不了爵位的。”就算将来分家估计也分得不多。 权英姿这会儿倒是聪明地不置一词,端起茶碗在细细地品着,就算再不想嫁人,这婚还是得结,经过了郑华翰,她也没兴致自己挑人选,母亲把关即可。 “倒也不为那爵位。”权吕氏心中也有数,像这样权贵之家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未婚的不多,而死了妻室要续娶的,她也舍不得女儿去吃苦,所以相来相去还是找年龄相当的。“我听闻这钟夫人最是宠爱幼子,将来我们姿姐儿嫁过去,多少也能得这位婆母青睐。”幼子一般最得母亲的心,就算分家的时候分得不多,可有婆母贴补,女婿再上进些,想来日子也不差。 “大舅母说好自然好。”林珑聪明地不去反驳,现阶段人都不了解,她也就没有必要泼权吕氏的冷水。 权吕氏笑了笑,“我这不是正在托外甥女打听吗?我现在只想为姿姐儿找个好的,这样一来,百年归老后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娘。”权英姿不喜欢母亲说这个话题,遂拉着林珑,“表妹可要帮帮我,若这人也是个绣花枕头,那我可不嫁的。” 林珑拍拍她的手,不用她说,她也会找夫婿问个清楚,好歹是表姐妹,哪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若是自己不相熟的人那就罢了,如今是叶旭尧的表弟,自然更加上心。 权氏母女坐到傍晚,这才告辞离去。 林珑送了客,回到里屋躺到床上打起盹来。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天色近擦黑,屋里还没有点灯,几个大丫鬟正聚在一起做那小人儿要穿的衣物,正聊得起劲。 “大奶奶呢?” 听到男主子的声音,一众大丫鬟忙起身行礼。 素纹指了指里屋,“大奶奶正在歇息,嘱我们不要吵她。”对于这个突然间成为郡主的大奶奶,她越发尊敬,不敢再若初时那般面恭心倨。 叶旭尧闻言,掀帘子进里屋,似想到什么步子一顿,“今儿个有访客吗?” “郑夫人过来一趟,还有就是权夫人与表姑娘一道儿过来给大奶奶送生日贺礼。”素纹尽职地回道。 叶旭尧微皱眉,最后一声不发地进了里屋。 几个大丫鬟看到男主人不在,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上前围着素纹。 “素纹姐姐,我一看到爷就脚软。”绿秋道。 “我也是,都不敢上前回话。”绿春附和。 如霞和如雁还好一些。 素纹板着脸看她们,“真没出息,爷又不是洪水猛兽看把你们吓得,身为大丫鬟自然要听主子号令,你又没做错事,爷也不会罚你。” 其他几人尴尬一笑,点头表示受教。 屋里的叶旭尧看到妻子的睡颜就踱了过去,哪有心思管那些个丫头在背后说些什么?坐在床沿看她睡觉的样子,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可爱至极。 林珑睡得并不熟,感觉到炙热的目光,微微地睁开眼睛,眨了眨,这才确定眼前之人是夫婿,遂坐起来揉了揉眼,“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叶旭尧一把抱住她在怀里,“吵醒你了?” “这倒没有。”林珑没有起床气,探头看了看天色,“今儿个婆母设宴给郑家母子三人饯行,我们也不好缺席,好聚好散,也不枉彼此相识一场。” 叶旭尧却是皱了皱眉,“他们没在你面前说混账话吧?” “能说什么?我瞅着应是知悔了,郑夫人倒是比以往客气得多。”林珑起身,顺便把丈夫拉起来,准备给他换身衣物去赴宴。 “我自个儿来吧,你的肚子渐凸,操劳不得。”叶旭尧哪还要她侍候,迅速地将官服脱下,换了件衣袍。 林珑在一旁坐着,欣赏美男换衣,不管怎么看,自家丈夫还是颇有美色,百看不厌。 叶旭尧被她看得心里起毛,穿着还没有系上带子的亵衣,露出腹肌凑近她,“看得这么入迷?” “你身材好,我才喜欢看的。”林珑也大方承认,拉下他的头,在他唇上一亲,然后手摸向他敞开的胸膛,嗯,手感真好,一想到这男人是她的,心下突然一热。 叶旭尧哪里禁得起她这样挑逗?一把抱住她就吻上那红唇。 一番亲热自是难免,只是在真刀真枪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外头传来素纹的声音,“爷,大奶奶,太太遣人来催,让您们早点过去。” 叶旭尧埋头到妻子的脖颈之间缓和着体内的情潮,声音微哑地道:“知道了,让她回去告诉太太,我们这就过去。” “是,爷。”素纹应声。 林珑听到素纹走远的声音,这才俏红着脸蛋推开丈夫,“都怪你。” 叶旭尧看她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不禁失笑,这是谁先挑起来的?若不是她扑上来,他能动情吗?当然跟孕妇辩这个辩不赢,他惟有笑道:“好好好,都赖我,你最无辜,这回总可以了吧?” 林珑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扯过衣物穿戴起来。 换好衣裳后,叶旭尧给她披好氅衣,这才抱着她上了骡车驶往叶钟氏的院子。 在骡车里面,林珑提及钟家那嫡出幼子,把权吕氏的担忧道了出来,“你这表弟人品如何?我可不能坑了我表姐。” 叶旭尧思及这表弟,其实来往并不密切,毕竟又不是血缘浓厚的表兄弟,那钟家大舅是过继而来的就让彼此的关系难以亲近,“他那人好呼朋结友,不少与他相熟的人都说他讲义气,依我看,虽说交的不是狐朋狗友,但也相去不远,好在他没沾上什么恶习,偶尔狎狎妓倒也不算什么大罪过,读书上倒也能用心,不过他说过不满二十不参加会试,还想多轻松一些日子……” 林珑听丈夫这么一说,想想钟玉衍好像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再思及权英姿同样豪爽的性子,这两人凑成一对倒也适合,不过她还是抓住一点追问起来,“男人狎妓真的没问题?” 叶旭尧好笑地看她,“这不是什么大罪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娘子,若你连这个也要追究,那只怕这京城的大部分男人都不合格的。” 林珑一听就知道自己严苛了,别说狎妓了,这么个岁数的男人有一两个屋里人也是正常的,不过她可没打算这么快放过这个话题,两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你且告诉我,你有没有狎过妓?” 叶旭尧挑眉看她,这小女人笑得很是不自然,不过存了心要逗逗她,“你猜?” 林珑上下打量地看着他,就是猜不出才会问他,不过想到初相见时他的恶形恶状,这人颇不通气,不像是花丛常客的样子,可婚后他在房事上并不太生涩,这也让人不由得起疑。 “就是猜不着才问你,”她噘着嘴拉下手,头转到一边,“爱说不说,不然又要说我陈芝麻烂谷子都拿出来晒。” 叶旭尧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丫头闹别扭了,遂半躺下来拥着她,不再吊她的胃口,“其实只有过那么一次……” 林珑猛然睁大眼睛转头看他,对于这陈年往事,她告诉自己无须计较,可一颗心就是止不住地泛酸,推拒他的铁臂。 叶旭尧却是拥紧她,不保留地将这段往事告诉她,其实那会儿他也刚十五岁,傅年说有好玩的硬拉着他去,结果到的是妓院。 年轻时出于好奇,他没有第一时间就走,而是板着脸坐下,只不过酒过三巡后众人丑态百出,他也就没了兴致,当即甩袖子离开,这动作一出自然冷场了,可他又不在乎,依然故我地离开。 傅年追了出来,“子阳,大家不过是玩耍一下罢了……” “我没兴趣。” 他给了这四个字就转身离开,这些个庸脂俗粉,他沾上也觉得脏,一张朱唇千人尝,横陈娇躯万人骑,白送给他,他也不要,没有当众做呕已是给足了傅年面子。 自然能与他交往的人在这方面都不太出格,傅年是惟一的例外,不过成亲后的傅年收敛了不少,妻子死去后他伤心至极流连花丛一段时日,也不若年少时玩得那么疯。 林珑窝在他的怀里听他提及这往事,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没有相好的妓子,府里也没有通房丫头,这一再表明,这男人完完全全地属于她,这么一想,果然心情大好。 她大方地在他脸上重重一啵,“这是给你守身如玉的奖励。” 叶旭尧一听到守身如玉四个字,顿时脸就黑了,这是用在女人身上,他是大男人,不适宜。 林珑却似没看到他黑脸的样子,伸出玉臂抱紧他,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我好高兴。” 妻子这话让他的脸色微微和缓,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窝在他怀里的林珑却是笑如狐狸,依自家男人的聪明劲儿,不会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这样一来,他要做什么自然也会顾虑她的感受,她的手指隔着衣物在他的心脏位置画着圈圈,表明她的占有欲。 叶旭尧胸前一痒,抓住她做乱的小手,放到唇齿间轻轻咬着,随后听到她银铃般地笑声,双眼里的温度越来越高。 两人到达叶钟氏院子的时候,郑家母子仨已到,就连郑西珠也被林珑接了来,身为郑家庶女,她不能一直避开郑夫人。 看到叶旭尧和林珑过来,郑夫人忙起来见礼,不再是林珑的义母,就不能再端着长辈的架子。 “我还刚和侯夫人说起,珑姐儿就过来了。”她笑道,“我们西珠就托赖珑姐儿多多照顾了,她胆子有些小,珑姐儿可要多包涵一点……” 郑西珠听到嫡母终于松口让她留在京城,不禁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这嫡母非要带她回去,一旦没了林珑保护,也不知道嫡母会如何作践她?如今这局面刚好。 “郑夫人不用担心,三妹性子随和,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林珑握着郑西珠冰凉的手给她一颗定心丸吃。 郑西珠看着这两人的亲热状,不禁有几分嫉妒,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讨好林珑,只能卷着帕子坐在一边不动弹。 “那就好。”郑夫人有几分失落地道,有林珑的照拂,郑西珠应该嫁得不会差,看了眼身边的女儿,不禁微有几分叹息,万般皆是命啊,她是求不来的。 这一顿饯行宴,有人吃得开怀,有人食不下咽,总之各人有各人的滋味,不足于向外人道也。 翌日清晨,郑家母子仨正式告别,离开了襄阳侯府。 林珑下午时分收到郑家出城的消息,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正待这时候,素纹匆匆进来禀报,说是林琦、绿姨娘和林栋一道儿过来了,她听闻微微一怔,看了眼沙漏,这个时辰他们在店里忙的忙或在学堂上课,怎么一道过来了? 随后一拍脑袋,她这才记起这封了义安郡主的事情还没有遣人去跟自家亲人说一声,难怪他们杀了过来。 她正要发话的时候,门帘又一次被人不客气地掀起,只见妹妹林琦一脸指责地进来道,“姐,你成了皇后娘娘义女的事情,为何不着人向我们报喜?亏我还是听了店里的贵客提及这才知道,你太过分了。”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朝她噘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林珑见状,哭笑不得,按她的本心应是留着明儿过生日时再提及的,到时候免不了要给父亲上一注香。 绿姨娘与林栋进来倒是温和许多,只见绿姨娘先扶了林栋坐下,这栋哥儿身子是好转了一些,但这么疾奔而来还是略有些吃不消,“珑姐儿,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听客人提及时还不可置信呢,只是思及她们没有可能拿这个来开玩笑,这才急忙过来一趟的。” “对呀,姐,我学堂里面的同窗恭喜我时,我都还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事?”林栋也急着道,“后来问了子宇(叶旭融的字),这才知道你被皇后收为义女封了郡主是真有其事……” “这事都赖我。”林珑笑道,“本来想着明儿再与你们说的,结果还是让你们从别人的嘴里听闻此事……” “这么说是真的?”林琦忙追问。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真的。” 绿姨娘也一脸的骇然,与林栋、林琦对视一眼,随后就是一脸的大喜,“这回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林琦也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我真没想到我还有一个当郡主的姐姐,哈哈……”忍不住大笑出声。 林珑看了只是摇了摇头。 “姐,你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我在做梦?”林琦起身踱到长姐的身边,笑容一收,把手臂伸过去。 林珑好笑地在她臂上一掐,林琦“哎哎”地叫疼,这才相信了不是自己在做梦,遂抱着长姐坐到一块儿,“真好,姐有皇后娘娘当靠山,我们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啊,可别为非作歹给我添麻烦啊……” “哪能呢?” 绿姨娘跟林栋相视一笑,这一刻,全家和乐融融。 淮阴伯府,权美环咬掉手中衣物的线头,展开来看,这衣物针脚细腻,做工上乘,心下也极满意,“珑姐儿应该会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你花了心思做的,她若说不喜欢那就是没良心了。”一旁权萧氏搭腔道,“她现在是郡主了,不能不认你的,美环,明儿她生辰之时,你可不能怯场,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他们姐弟仨迎你回去。” “娘,我知道的。”权美环把衣物折叠好,不过心下仍有不安,“娘,你说她会不会还硬气不认我?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可以回去林家,这心就跳得厉害。” 权萧氏一双鱼目眼睛看着女儿道,“你别先堕了自家威风,你是长辈,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何况这回还有林家亲族支持你。” 权美环想想母亲说的也有道理,遂点了点头。 望了眼窗外的黑夜,雪花在飘,她的心还是跳得厉害,思及死去的前夫,这是她第一次带着怀念的心情想起他,不禁幽然道:“娘,如果当初林则没有死该多好?我不会嫁给霍堰,也不会离开他们姐弟仨,就还是官夫人,而珑姐儿也还能有这一段好姻缘……”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流下来,“你说他为什么就这么短命?” 权萧氏看着痛哭的女儿,不禁皱了皱眉,语气有几分生硬道:“人都死了这么些日子,你还哭他来做甚?再说他刚死那会儿,你可没为他哭过,那时候还不是欢欢喜喜地绣嫁衣,准备嫁到霍家去?” “娘,别说了,你这是在剜我的心。”权美环哭嚷道,如果早知道现在举步维艰,她就不会庆幸林则的死,在他病重的时候也不会那样对他。 记忆似乎回到那时候,他病重缠身,她已经烦了给他侍候汤药,而那时候偏偏霍堰给她写了信,她珍藏起来,却被他发现了。 他拿着信质问她,“娘子,你与霍堰还有来往?” “没有,这信是他单方面写给我的,林则,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她矢口否认,那时候她的心飞到霍堰的身边,只是妇德拴住她的手脚,她不敢回应霍堰的信,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 “你还要撒谎……咳咳……”林则激动起来咳出了血。 她慌神地扶他躺下,只是待缓过来后,她又埋怨他,夫妻俩为此争吵不休,而他的病越发地重,最后还是没能挺过来英年早逝了。 这回忆紧紧地缠着她的心,一夜噩梦,醒来时满身是汗。 “姑奶奶醒了?今儿个是大姑娘的生辰,我给姑奶奶准备了鲜色的衣裙,这大姑娘如今封了郡主,姑奶奶也与有荣焉……” 她愣然地听着蒋嬷嬷的唠叨。 ------题外话------ 抱歉,抱歉,今天更晚了,唉,不知道如何向大家请求原谅,不过还是请大家见谅吧。   ☆、第一百零三章 绝情 蒋嬷嬷在看到自家主子一身汗水地坐在床上,两眼茫然无神地看着自己一张一合的嘴巴,终慌了神,忙掏出干净的帕子给权美环抹去汗水,紧张道:“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老奴,老奴这就唤人去请府医唤来诊脉,”她吓得赶紧起身,“来人……” 权美环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这一大早的别惊动了府里的人,不然又要有人碎嘴,说我一天到晚都不能安生,给她们添麻烦……”她无力地下床,坐在床沿,脸色苍白地有让人可怕。 “姑奶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处处要看人脸色,老奴恨自己只是奴婢,不然早就打上门去。”蒋嬷嬷心疼这自小看到大的主子,自然满心满眼都为她打算,“好在总有苦到甘来的日子,等回到林家,姑奶奶就是当家的太太,这日子就会好过得多。现在这林府不比往日,有大姑娘这义安郡主撑门户,财源也不缺,日子只怕要比在霍家还要舒心百倍……” 权美环看着这忠心的老奴仆给她画着未来的美丽蓝图,嘴角还是勾了勾,趿鞋下床踱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那大亮的天色,“但愿一切顺利。” “姑奶奶要放宽心,俩母女哪有隔夜仇?”蒋嬷嬷劝慰一句,转头吩咐人打洗脸水,准备侍候权美环梳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的心情比往日略有些激动。 与权美环一天早晨开始一样,林珑也一大早就起来了,今天总算能侍候叶旭尧穿衣洗漱,还能一同坐下来用早膳。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块她爱吃的糕点,“你今儿个生辰,我会尽早结束公务,赶去给你庆生。” 林珑一边吃糕点一边喝着小米熬制的绸粥,努力吞下口里的食物,这才得闲道:“那自然好,我等你。”说完,朝丈夫甜甜一笑,“不过若你很忙那迟些没有关系……” 一向冷清的叶旭尧看到她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更为温和,“这是你我婚后的第一次生辰,再说又是一年一次的大日子,自然要重视些……” 林珑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握住丈夫的手,认真道:“如果等我七老八十过寿辰时,你还说这句话,那我就一生无憾了。”毕竟年老色衰后,他还会不会独独钟爱她一个,她至今仍没有多少底气。 叶旭尧反手握紧她温暖的玉手,“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重视你,等你六十岁时,自然儿孙满堂,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再说,毕竟我大了你好些年。” 林珑抽出玉手轻捶他一记,“净瞎说,你是我的夫君,我还能嫌弃你不成?”自古以来,只有夫嫌妻另娶,妻嫌夫的还真不多,再说她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不过他这话奇异地让她心安不已,幸福来得太快,往往就怕会是一场梦。 “明年在府里给你办场隆重的庆生宴。”叶旭尧许诺道,嫁进叶家,她就是叶家的媳妇,老回娘家办庆生宴也不是道理。明年孩子落地,她在这个家里也不再是新媳妇,有了底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林珑含笑地应了。 一顿早膳过后,林珑亲自送丈夫走出暖阁,看着他“咚咚”地下楼,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官服,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屋好好装扮一番。 起床时只穿了一身家居服,到底朴素一些,她着如霞把衣物翻找出来,后来选了一身玄色洒金桔红底子金色团菊的立领衫子,下面配了条黑黄二色的凤尾裙。穿上后,照了照全身镜,因冬衣宽大厚实,微凸的肚子不显,腰身还苗条不已,这才满意地让人收起全身镜。坐到梳妆台前,由素纹巧手梳了个百合髻,戴着华丽的凤尾钗,背后还插了朵桔色绢花,总体看来比未出阁时沉稳了不少。 她对镜抚了抚发髻,满意道:“嗯,不错。” “大奶奶满意就好。”素纹笑着把手中举着的镜子递给绿春收起来,抓着绿秋捧过来的首饰一一给林珑戴上,再看自家大奶奶,这才像个稳重的妇人,这服饰用色较沉也是刻意压制林珑脸上的稚气,毕竟十五,不对,十六岁的妇人还未能完全压得住场。 林珑颇为满意地左右再照了照,这才满意地准备起身。 素纹给了如霞等人一个眼色,在林珑要起身的时候,五个大丫鬟一字排开给林珑下跪行礼,“奴婢祝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每个大丫鬟还给林珑奉上自己亲手做的生日贺礼。 林珑意外地看着她们,这份惊喜很是得她的心,哪怕她们送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有素纹做的香囊、如霞做的绣花锦帕、如雁做的一双寿鞋、绿春和绿秋两人合伙裁了件粉红色比甲,一一接过她们的心意,她笑着唤她们起来。“你们有心了。” “大奶奶待我们这么好,我们能侍候奶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到底,还是我们姐妹运气好。”绿春快言快语道。 在她的心里,林珑这主子是完全没有缺点的,从来不打骂她们,这搁在别的院子能有这待遇吗?她出去走动,人家一问,谁不羡慕她运气好得了大奶奶的赏识。 林珑嗅了嗅手中香囊的香味,当即就别在了腰间,“你们做得很好,我就算想要打骂你们也得有机会不是?” 听到林珑的打趣,众人都笑了出来。 林珑感慨这主仆情谊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磨合总算是建立了起来,毕竟身在襄阳侯府这龙蛇杂混的府邸,有人可使和无人可用差天共地。 听到外面有人通报,一众大丫鬟这才簇拥着林珑到外头暖阁,看到以商嬷嬷为首的老奴仆都前来给她磕头庆生,她一一含笑地让她们起来,照这么看来,现在南园是上下一心,对于这局面她乐见其成。 “大奶奶,香椽姐姐过来了。”如雁进来禀报。 “让她进来。” 听到林珑的应声,如雁这才把帘子挑起来,让香椽进去。 “奴婢是来庆贺大奶奶生辰的。”香椽笑道,把手中备好的生日贺礼奉上。 林珑笑着让素纹接下,亲自扶她起来,“过来道贺一声即可,还费什么心思准备贺礼?这不是破费吗?” “奶奶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奴婢的一番心意,哪能两手空空过来给奶奶庆生的?”香椽笑道,她是林珑提拔的人,自然要感念这主子的好,再说在大奶奶生辰前,丈夫匪鉴就跟她说过,爷最注视大奶奶,她还是要与大奶奶保持原有的亲密度最好。 林珑感念她一番心意,这样看来,她这个小家算是稳底地稳固了。 看了眼院里的下人,她发话道:“我今儿个虽不在府里庆生,但是酒席还是应备下的,香椽,我给你半天假,你且在这儿与大家一块儿喝酒,”顿了顿,转头朝厨房的管事道:“陈大娘,酒菜什么的都要用好的,大家尽情地吃喝,不过丑话可要说到前头,喝醉了酒可不能到南园外去给我闯祸。”最后她笑容一收,当众给她们警告。 这些个老婆子一喝醉了酒什么祸都能闯得出来,不给她们念一个紧箍咒,只怕事后有得她收拾。 一众老婆子和年轻的二、三等丫鬟喜笑颜面地给林珑磕头,大奶奶一向颇为大方,说是好酒好菜任吃,断不会是哄着她们玩的。 林珑这才挥手让她们下去。 “大奶奶,这怎么好意思……”香椽现在不属于南园的奴仆。 林珑看了她一眼,“婆母那儿我去说,一准给你半天假,你且在这儿管束一下她们,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香椽喜不自禁道:“既然奶奶信得过奴婢,奴婢自当竭尽全力。” 林珑拍拍她的手,与她叮嘱吩咐了一番话,这才起身走出暖阁,准备到叶钟氏的院子去。 叶钟氏见到这儿媳妇满面春风的过来,笑道:“我瞅着今儿个当寿星果然与众不同。” “婆母也要拿我来打趣?”林珑似不满道。 “你现在可是有皇后撑腰,我这当婆母的哪敢为难你?”叶钟氏半真半假地道,这儿媳妇的身份是上了一个台阶,除了带来荣耀之外,她不希望她因此而骄傲起来,这并不是她乐见的情形。 林珑上前笑着接过绣缎手中的茶盏奉到这婆母的面前,“婆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等您老了,我自然还要侍候您。” 这恭敬孝顺的样子不似装的,叶钟氏相当满意这儿媳妇的态度,遂拍了一下她的手,“该打,我还没七老八十用不着你侍候,不过这话我可记下了,他日你可不能反悔说不曾说过。” “哪能呢?婆母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林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叶钟氏这才吩咐侍女忆绵去把她打算给林珑的生辰贺礼拿过来,不管如何,自己身为婆母还是要略有表示才好。林珑会做人,她这当婆母的也不能输给她。 “我给你打了一对凤钗,还给做了同款的手镯,权当给你的生辰贺礼吧。”叶钟氏道。 林珑看了眼忆绵手中的托盘,这套首饰做工上乘,以金子为底枝,上面更是采用了红蓝绿三色宝石,华丽璀璨至极,别说材料,光是手工就要花费不少,看来让叶钟氏破费不少。遂忙屈膝行礼道谢,“婆母这礼太贵重了……” “你是我儿媳妇,将来这家业都是你与尧哥儿的,这点礼算什么。”叶钟氏扶她起来,“别动不动就行礼,你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人家一个侍妾恃肚行凶,你这个岂不比她那个金贵一万倍?”抓起那凤钗,“我给你戴上。” 林珑乖巧地应了,低下头任由叶钟氏给她戴上这华丽的金钗,再套上那镯子,她轻抚这镯子,看来贼子今儿个碰上她不愁没东西可偷。 “本来在府里给你设宴多好,你偏不要,要回娘家去,也罢,今年且由你任性,明年可不许这样。” “儿媳晓得。” 林珑嫁到叶家来不过三个来月,生活自然也渐渐习惯了,只是生辰一向与娘家人过惯,一时间就想着回娘家去。 叶钟氏也不多废话,看了看天色,且让她赶紧出发。 “急什么?我们还没有过来呢。”叶蔓君拉着叶蔓籽一块儿进来,一脸笑意地朝林珑道,“大嫂,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今儿个无论如何都要去讨杯酒喝喝。” 林珑笑了笑,“要去可以,可我的礼物呢?” “大嫂,你还缺我们一份贺礼吗?”叶蔓籽睁大眼睛道,自从与林珑心结尽去后,她也渐渐与林珑熟络起来,“你今儿个一大早可是收了不少贺礼呢?” “那怎么能一样?你们俩可不能给我赖,婆母,您给做证。”林珑佯装严肃道。 叶钟氏坐在一旁品茗,由得她们去闹。 “给给给,我们又没说不给。”叶蔓君嗔了一句,然后这才奉上自己与妹妹早就备好的贺礼。 “这还差不多。”林珑笑道,着素纹接过。 “大嫂太贪财了。”叶蔓籽似控诉道,“等我生辰时,一定要大嫂给我送一份厚礼才行。” “那敢情好,我到时候一定送。” 听到林珑这爽快地应答声,叶蔓籽笑倒在姐姐的怀里,不过还是接口一句,“那我等着。” 叶蔓君轻刮妹妹挺俏的鼻梁,“就你事多。” “好了,别闹了,早点出发吧。”叶钟氏发了话。 林珑与叶氏姐妹一道起身,告辞退了出去,三人倒是亲热地一边走一边说话。 叶钟氏的屋外,倒有不少人侯着,叶蔓宁、叶蔓安和凌姨娘、周姨娘都在外等着,林珑生日,她们多多少少要有所表示。 林珑自然应酬几句,收下她们送的贺礼,当然没有对叶氏姐妹那般亲热。 叶蔓宁凑近林珑低声道:“大嫂,那洪姨娘可没来,她现在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目中无人傲慢得很。” 林珑看了眼这柏姨娘的女儿,果然也是个好搬弄是非的主儿,她抿了抿唇,不经意道:“我过生辰关她什么事,能过来给我贺一声,我就高高兴兴应下,不愿客套虚应,我也不勉强她。” 叶蔓宁碰了个软钉子,脸色讪讪地站在一边,一想到那现在被供起来的洪姨娘,她就一脸的不自然,巴不得那个可恶的女人生个丫头片子。 林珑看了眼她不善的目光,不想在生辰这天与她起冲突,遂越过她与叶蔓安说了几句。 叶蔓安现在的气质越发沉稳,经过了表哥事件后,她足不出闺房,闲暇之时就做些刺绣或者描一下字帖,等着自家嫡姐出阁后,嫡母能给她找桩像样的婚事,反正庶女的命运都是捏在嫡母手中。 林珑轻拍了一下叶蔓安的肩膀,这才与叶蔓君、叶蔓籽继续往前走,此刻也是归心似箭。 这主院的一侧的厢房里面,洪姨娘吃着手中的补品,不屑地道:“人人都巴结给她送礼,我偏不巴结她,她能奈我何?” “听说凌姨娘给抄了一部佛经,周姨娘给送了个精致的四季袖珍屏风……”侍女尽职地将听来的都道出来。 洪姨娘听得眉尖一皱,东西不见得贵重,重的是心思,这俩侍妾还真看不出来。 “姨娘还是补上一份吧?免得有人拿姨娘来说事……” 洪姨娘当即驳斥这侍女,“我何必如此?反正现在我最得侯爷的宠,太太都要卖我三分面子,我还怕她一个新媳妇不成?”挺了挺大肚子,她一脸的骄傲,“等这娃落地,再得到侯爷的心,我这后辈子还有何发愁的?将来分家,就算不能与世子比肩,比那什么叶旭凯、叶旭广都要强得多。” 侍女看了眼她大大的肚子,这么大的肚子真的好吗?不过一劝姨娘要少吃些,这洪姨娘就会死命地拿着鸡毛掸子打她,说她要饿死她肚子里的爷,暗地里撇了撇嘴,她这会儿不再多嘴相劝。 “去,让厨娘给我再炖与一只鸡来。” “是,姨娘。” 洪姨娘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再度靠躺在贵妃榻上,“儿啊,你看娘现在多为你着想,好吃好喝地供着,娘这不是怕你吃亏吗?等娘老了,你可不能撂下娘不理……” 人吃饱了就是犯困,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只有屋子里的炭盆里面燃着的炭发出“噼啪”声,听来格外地响。 林珑到达娘家的时候已过了己时三刻,绿姨娘一听到下人禀报,立即就从厨房出来到门口相迎,亲热地扶着林珑下马车,叮嘱她小心点,再看到叶氏姐妹,忙道了声欢迎。 林珑一闻到绿姨娘身上的菜味儿,皱了皱眉道:“二娘,这厨房的事情你吩咐下人即可,现在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何必亲自下厨?” “你过生辰,怎可怠慢?我亲手做了你爱吃的菜,还有长寿面,这个可不能假手于他人,要亲自做才好。”绿姨娘忙道,她能为林珑做的不多,这一年一次的生日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做好。 林珑的眼里微有泪光闪动,绿姨娘待她是真好,她的亲娘从来没有为她洗手做羹汤过,更别提长寿面了,这是想都不用想的。思及绿姨娘第一年到林家来时,就给她做了长寿命庆生,只不过她让人倒到潲水桶里,那时侯的她犯拧,死活不接受一个姨娘的示好。 后来到了苏州,生活再困难,二娘也没有忘了在她生日当天给她做一碗长寿面,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她的心意。 林珑想起这些往事,自然更心疼绿姨娘,握紧她的手道:“二娘,我一定会想个法子将你扶正,不让人家瞧你不起,说你只不过是名侍妾……” “别,我惯了,本来就是妾侍还怕人说不成?我这出身不光彩,可不能给你们添乱,这非我本意。”绿姨娘有清醒的认知,所以林珑的话再具有诱惑力,她也不会心动的。 看到林珑还要劝说,她忙借口厨房有事避开,转过身时擦去感动的泪花,这不是林珑第一次提要给她扶正的话,但是每次听她都会感动到落泪。 林珑见状,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她落坐后,自然招呼两位小姑子坐下,反正离用膳还有段时间正好拿来说说话打发掉。 没一会儿,林琦和叶田氏一道儿进来,今儿个玉肤坊就开门半天,贴了张东家有喜,休业一天的告示就关了门,店铺里的伙计也跟着来吃庆生宴。 林珑少不得要应酬一番,扬着笑脸的叶夫人让不少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羞红了脸,但都低垂着头,不敢打量这个年轻的少东家。 林栋向先生请了假,拉了叶旭融一道儿过来,这两人现在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友,做什么事都喜欢一块儿,叶钟氏也乐见其成,总比跟不正经的人来往要好。 “倒是沾了大嫂的光,得以休息半天。”叶旭融笑道,掏出一幅字,“这是我给大嫂的生辰贺礼。” 叶蔓籽上前不客气地抓过,一脸鄙夷道,“三哥,你真是小气,这也好拿得出手?没得让大嫂笑话你。” “哎,这是我给千辛万苦弄来的名家墨宝,哪有你嘴里说得那么不值钱?这可千金难求。”叶旭融咋呼道,“要不是大嫂生辰,我还舍不得送出去。” “就你这破字,还值钱?我看三哥就留着吧。”叶蔓籽继续呛他,这三哥脑子是不是读书读坏了?她家大嫂是女人啊,哪会喜欢什么名家墨宝?给大哥还差不多。 叶旭融一脸的纠结,这小妹不是这般埋汰人吧? 林珑起身到这小叔的身边,看了看那所谓的名家墨宝,嗯,写得还不错,只是比不过帝后的,更比不过她亲亲夫婿的,看了眼小叔子的一脸挫败,遂笑道:“这礼甚特别,大嫂很是开心,回头我着人裱好,挂到你哥的书房去。” “大嫂真喜欢?”叶旭融被小妹打击得没有自信了。 “当然。”林珑仍脸上挂笑。 叶旭融这才开怀一笑,把墨宝一卷,就递给了林珑身边的素纹,“拿好,可不能弄脏了。” “是,三爷。”素纹笑着应声,这三爷都十五了,还小孩子心性,大爷十五那会儿可沉稳了,哪会像个毛头小子般? 正点午时,加上玉肤坊的伙计,倒是席开了四桌。 林珑给父亲和林家先祖上了一注香,这才出去与众人围桌坐下,她的身边坐着叶田氏和绿姨娘。而本来说要赶来的叶旭尧因临时开堂审案没有办法过来,只好先遣匪鉴过来与她说一声,让她先开席不用等他。 林珑惟有下令开席。 绿姨娘端着长寿面到她身边,“赶紧趁热吃,必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谢二娘。”林珑感动道,挟起一筷长寿面送进嘴里,果然满满都是爱和期盼。 正在吃面的时候,福祥进来禀报,“大姑娘,林家二太太和三老爷来给大姑娘贺生日。” 林珑吃面的动作一怔,这两人怎么一块儿来了?林白氏就罢了,毕竟现在与她的关系不算僵,她有孕后倒也来看过她两三回,上回来时给她送了喜帖,说林璃已经找了个好婆家,正等着赶在年前腊月二十八办喜酒。 这成亲的速度过快,不过林白氏没来烦她就能给女儿找到好的成亲对象,她自然也乐见其成,毕竟是自家堂姐妹,不至于见不得她好。问了问这成亲的对象,林白氏喜滋滋地说是五品官的儿子,颇为上进,成亲后再带过来拜访林珑。 林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这林璃出阁,她自然少不得也要给她撑撑场面,这点情面她还是给林白氏这二婶母的。 “既然来了,那就让他们进来吧。”绿姨娘朝林珑道,“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没有必要闹僵,面子不好看是其一,不愉快就没有必要了。” 林珑看了眼为她生辰忙里忙外的绿姨娘,在这场合她不想拂她的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自然要给足二娘脸面,这样别人才会尊她敬她,遂道:“让他们进来吧。” 福祥应声,这才出去请人进来。 林珑一碗寿面还没有吃完,就看到林家来人的大阵仗,在人群里看到由蒋嬷嬷扶着的权美环,她的手紧紧地捏着筷子,俏脸紧绷。 权美环一踏进厅堂,立刻就看向自己三个儿女,当看到绿姨娘那妾侍坐在席上,还是主家席,顿时脸色往下拉,这贱女人,她一回到林家必定把她打发出去,有资格坐在她郡主女儿身边的只能是她。 “姑奶奶,小不忍则乱大谋。”蒋嬷嬷知道这姑奶奶眼里揉不进一颗沙子,这会儿正动怒,怕她说些不中听的惹怒性子倔强的大姑娘。 “我明白,嬷嬷。”权美环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来,接过侍女手中她亲生做的衣物走向大女儿,“珑姐儿,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你看看合心意不?” 林珑看了眼这粉红色的衣物,虽然绣工精致,但她不再是女孩,穿这样的衣物并不合适,睑下眉毛遮去眼里的精光,不管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权美环觉得这大女儿说话太不客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如何下台?“你过生日,我是你亲娘怎么能不过来?珑姐儿,我知道以前亏欠你们姐弟仨,可娘现在真的想要弥补,你就再给娘一个机会?” “机会?”林珑讥诮地重复这个字眼,“你不觉得太迟了?当初我拉着你的手让你不要走,你是怎么推开我的?这会儿都忘了?” “这都是陈年旧事,大姑娘还提来做甚?”蒋嬷嬷上前做和事佬,“现在难得的是你娘要回来给你们撑门户,大姑娘,你再如何犯拧也不能不认亲娘啊?” 权美环忙点头,上前将手按在林琦的肩膀上,“你出了阁,就算得了个义安郡主的封号,但琦姐儿和栋哥儿还小,如今娘回来了,正好可以照拂他们……” 林琦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忙将母亲的手甩下,扬着小脸看她,“说这话不嫌迟吗?我现在都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出阁了,还需要你假惺惺地说什么照顾?” “琦姐儿,你怎么这么说话的?”权美环端着长辈的架子训着小女儿,愤恨地瞟了眼绿姨娘,“这就是没有亲娘教导的结果,你别听这个妾侍唆使,她懂什么?我还怕她带坏你呢,一青楼艳妓出身的下贱货,你却当她是宝?” “不许你侮辱我二娘。”林珑和林琦同时怒喝出声。 “你,你们……”权美环几不可相信地看着这两个女儿,她们怎么可以如此剜她的心? 蒋嬷嬷沉下一张老脸,朝林家的人看去。 林家三老爷林创收足了权家的礼,自然要办事,给林家族长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先是给林珑行了一礼。 林珑板着脸看他们,这林创就罢了,这林氏族长,她那次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没想到匆匆赶到京城来趟这浑水,真是让人不齿。 “我们林家出了个义安郡主,真是光耀门楣,族里的人听闻必定要放三天三日的鞭炮庆祝。”林氏族长笑道,“郡主,现在可是我们林家第一人。” “没错,郡主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也别为往日的旧事记恨三叔父,过往恩怨,我们就一笔抹过,可好?”林创道,他这次确是有心要与林珑修补关系,这丫头混得实在太好,他可舍不得放弃这门得力的亲戚。 “珑姐儿,哎呀,该打嘴。”林余氏也腆着笑脸上前,“该唤声姑奶奶来,郡主大人有大量,昔日在苏州时不过是一场误会……” 林珑身形未动,她继续端坐着,摆足郡主的架势,自从得了这个劳什子郡主,她从来没有刻意在众人的面前显摆,只是这会儿出于愤怒,她还当真按郡主这行头行事,“三婶母可别什么话都冒出来,本郡主这肚量从来不大,何来大量之说?” 摆明了她就是小肚鸡肠,你能奈她何?别以为什么阿猫阿狗她都能原谅,没有这么好的事。再说她现在就是以势压人了,又如何?她现在有这资本。 林余氏被林珑这一句话堵住,当即脸色涨红,说不下去,这笑容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林白氏聪明地不置一词,这回她没让待嫁的女儿过来,就是不让她与林珑交恶,将来女儿一家子还要林珑多多照顾,哪能得罪这权势越来越大的林家第一人。暗中嘲讽地看了眼林余氏,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可有什么用?这回她庆幸没让她家老爷从苏州过来,不然这场合做声和不做声都是错。 而她一妇道人家有何资格代夫说话,不说话别人也指责不了她。 林创敛下胸口的怒气,这侄女说话真真不客气,这回他也没心思与她兜圈子,“身为你的叔父,哪怕你今儿个成了皇后娘娘的义女,当了这么个郡主,也还要唤我一声三叔父。这不到你不承认,你行为有失,我自有纠正的责任。这权氏是你亲母,十月怀胎生你下来,如今你不认亲母,就是不孝。我朝以孝治国,就算是皇上,也还要孝顺太后娘娘,郡主是想要挑战国法吗?” 不愧是考了秀才的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还上升到国法,林珑微怒的双眼瞥了他一眼。 林氏族长这会儿也不再沉默,“郡主,不认亲娘会天打五雷霹的,现在我们宗族商议过,你娘既然知道回头是岸,何不给你娘一个机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权美环在权家的日子也是备受排挤,现在听得林家人为她说尽好话,不禁哭了起来,总算还有人知道她的不容易,遂睁着泪眼看向两个女儿,以及从外面男桌过来的林栋,“娘是真的想要回头,你们就不能网开一面?别让娘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你爹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你不配提起我爹。”林珑一听到这生母提及生父,顿时一扔筷子,拍桌子站起来,俏脸上又冷又怒,“你当初改嫁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从此各安天命,生死自负,现在又来说这些软话给谁听?”朝同样冷着脸的林栋道,“去,把爹的牌位请过来,我倒要看看你当着我爹的面还敢说这么不知耻的话来?” “我,我……”权美环睁着泪眼,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好在蒋嬷嬷伸手扶她扶得快,不然必定出尽洋相。 林创与林氏族长安抚地看了眼权美环,只要她镇定些,他们再逼逼,就不信林珑不低头? 林栋很快就搬来父亲的灵位,抱在怀里站到林珑的身边,让父亲好好看看这不要脸的女人。 绿姨娘看到这先夫的灵位,脸色不豫地站起来与姐弟二人并肩做战,她也绝不容许权美环破坏林则的名声,都嫁过了一次还想回到林家?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啊,怎么不说了?”林琦嘲讽道,“你不是后悔了吗?现在我爹也在,当着他的面你怎么不说了?” 权美环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都是林则厉声向她问罪,那青面獠牙的样子让她打从心底里害怕。如今看到他的牌位在自己面前,就更是心虚不已,听到女儿相逼的话,她避开那牌位,“你们是我生养的,对我就要尽义务,不管你们认不认,这都是铁定的事实……” 林珑起身绕过林栋和绿姨娘走向这生母,“权美环,你怎么还能如此大言不惭,我爹怎么死的?那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与霍堰私通……” “没有,我没有——”权美环大声反驳,“嫁给你爹后,我规行矩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爹的事情,更没有红杏出墙,珑姐儿,你别给我乱安罪名。” “我乱安罪名?你有没有做过你心知肚明。”林珑拉着她的手,使劲地拽着她的手到她爹的灵位前,“你敢当着我爹的面说你没与霍堰暗通款曲?本来我想给你留这一块遮羞布,让你不至于无地自容,让你不至于被人戳脊梁骨,可你为什么不知足?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要污辱我爹,你就这么看不起他吗?”说这话时,她一声比一声响亮。 权美环捂着双耳,“别说了,我没有污辱你爹,我没有看不起他,我对他尽了一个妻子的责任,你还想我怎样?” “尽了妻子的责任?”林珑吸了吸鼻子,再度抓住她的话道,“我爹尸骨未寒,我们姐弟仨也未成年,你就迫不及待地投进奸夫的怀抱里面,快乐地当你的霍夫人,那时候你可有想过你刚死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女?”使劲地拽下她的手,“现在你改嫁过了,又和离了,你让我爹再要你这不干不净的身子,你敢说你就没有污辱他的在天之灵?” 看林珑这激动的样子,叶蔓君和叶田氏都一脸担忧,情绪如此波动很容易会影响到胎儿,万一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 叶蔓君忙上前拉着林珑,“大嫂,消消气,你还怀着孩子呢。” 林珑感激地看了眼这大姑子,表示她自有分寸。 可叶蔓君如何能安心?心里急得很,只能在一边护着林珑。 权美环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在女儿的眼里,她就是不干不净的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说她?“珑姐儿,我是你娘,你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说你不干不净还是给你面子,还是你想听破鞋这两个字?”林珑把心中积累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以前外祖父要我给你一个回来的机会,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样子,我不能再让我爹蒙羞。”顿了顿,“没错,你生养了我,可你受霍家牵连的时候,是我,是我给你寻找的生机,那时候我就不欠你的生养之恩了。不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大放噘词地侮辱我爹?” 权美环此时泪流满面,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生儿女的指责,她到底造了什么孽?追求幸福有错吗?为什么就天地不容了? 林创上前严厉地看着林珑,“郡主,这是你娘,是你的长辈,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决定了,你娘可以再入林氏族谱。”他的嘴角冷酷一笑,“别忘了你现在是出嫁女,不再是林氏的在室女,你娘的回归,无须你同意与否。” “郡主,何必闹得这么僵?家丑不外扬,天地君亲师,这是规矩,谁也忤逆不得。”林氏族长上前再做和事佬,“你三叔父没说错,你现在是出嫁女,确实没有资格管你娘的事情,这是林家内部的事情。” 蒋嬷嬷看到林家这两个大男人出面说的话还算中听,心下也颇满意,对于被这两人讹诈的东西也就不那么介怀了,上前扶住权美环,暗中捏了捏自家姑奶奶的手,告诉她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林珑不碍事,自家姑奶奶就能再有出头天。 权美环一脸虚弱地靠在蒋嬷嬷的怀里,不停地拿帕子抹着眼泪,今天是她人生最为羞辱的一次,再没有之一了。 林珑看着这两个虚伪至极的男人,这样的话他们也说得出口,以已经出嫁为理由将她排除在外,估计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对策吧?怪不得选在今天来闹,果然是选好了日子的。 林余氏一把拉住林栋捧灵牌的手,“栋哥儿,你才是男丁,这家得你做主,别老被你长姐扯着走,要拿出点男子气概来,这是你娘,你也想要个娘在身边照顾你吧?将来中了举,当了大官,给亲娘挣得诰命,这是多风光的事情啊……” 另一头,林创也看了看林琦那牙尖嘴利的丫头,“你还未出阁,何必跟你姐一块儿搀和?到时候有你外家的权势,你还愁嫁得不好?你姐就算是郡主,也未必能给你寻到更好的婚事……” “放狗屁!”林琦唾了这不要脸的三叔父一脸唾沫星子,上前搂着林珑的手,“她是我长姐,我就认她听她的话,你管得过来吗?” 林栋也甩开这三婶母的手,“你别花心思来唆摆我窝里斗?我告诉你,我这条命是大姐和二姐、二娘使命救回来的,若没有她们,我早就死在苏州到阴曹地府去找我爹了。”冷嘲一笑地看着林家众人,“那时候你们在哪儿?”再看了眼权美环,“你呢?又在哪儿?在霍家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吧?” “栋哥儿……”权美环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林珑听到弟妹二人坚定的声音,好在一家人的意志的坚定,没有因为别人的挑拨而起哄,她的心一阵安慰,摸了摸妹妹的手,“好了,可不许说脏话。” “我一时气不过嘛。”林琦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林珑也没能真板着脸,再摸了摸妹妹的头,这才看向脸色渐青的林创和林氏族长,“我就算是出嫁女如何?奈何我的弟弟妹妹都是争气之人,我告诉你们,别拿出嫁女来压我,你们俩还不够格?” “林珑,你这是要反抗宗族吗?就算你在叶家如何风生水起,也不要忘本。”林创大声道,“总之现在宗族有令,你娘归宗一刻都不能缓,你们答应是应,不应也是应……” 林珑冷笑一声打断他自大的话,“好啊,你们宗族说认,那归你们养好了,可不关我们的事。你们爱怎么养是你们的事,别在我林家的地盘上叫嚣。” “你!”林创气极。 权美环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女,随及头一晕倒在蒋嬷嬷的怀里。   ☆、第一百零四章 波澜 蒋嬷嬷看到这姑奶奶晕倒了,忙大呼道:“姑奶奶,姑奶奶,您别吓老奴?”拼命地掐权美环的人中,只是无论怎么掐,权美环都没有反应,遂着急地看向林珑,“大姑娘,你赶紧想想办法吧?姑奶奶现在都被气晕了……” 林珑看着一副人事不知的权美环,心里五脏六腑都感到难受至极,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这个时候晕,晕得真及时,她还是忍不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母亲的举动。 林琦和林栋姐弟俩看到长姐不动,他们俩也就站在一边作壁上观,看到林家的人都围在权美环的身边,还是忍不住张望一下。 不再接纳母亲的回归是一回事,却没想过要她的命,如若真死在这儿,这心到底难安,遂都看向林珑,眼里有着迟疑和犹豫。 “珑姐儿,琦姐儿,栋哥儿,这是你们的娘,你们无动于衷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林余氏指责姐弟仨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绿姨娘见状,看权美环不像做假的样子,遂拉住林珑的手劝了一句,“珑姐儿,暂时就服服软吧,让她到厢房歇一歇,再给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别传出了逼死亲娘的流言,这对你的名声有碍。”看林珑仍旧倔强着,遂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娘心疼你们姐弟,再说她若真有个好歹,他日栋哥儿真高中了,别人参他一本不敬亲娘,栋哥儿要如何在儒林立足?不孝的大帽子一扣,谁也逃不去。” 林珑听到这里,浑身气得发抖,权美环真是逼人太甚,用这样一招来要胁他们的名声,真狠,比她还要狠十倍。 林琦和林栋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回再看向生母的目光多了几分厌恶,人家的亲娘是千方百计为儿女着想,她倒好,是千方百计地要害儿女的名声,让他们难以抬头做人。 半晌,心中有所决断的林珑冷笑一声,装晕,是吧? 那好,她就奉陪到底,冷冷地看了眼三婶母林余氏,“三婶母不用扣我这么一顶大帽子,不论别的,她在林家晕倒,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来人,抬这权家姑奶奶到厢房歇下,再去给请个名医过来……” 下人得令,立即分工忙了起来。 绿姨娘顾及林珑姐弟仨的名声,还是上前去帮一把手,当然这招来蒋嬷嬷的白眼,林余氏还暗中推了这妾侍一把,明显是瞧不起绿姨娘以主人家自居。 林创和林氏族长两人对视一眼,如今这人暂住到厢房去,看来要留在林家不是难事,他们正好抽身,谅林珑也不敢把人往外面一丢,不然这名声准臭过暗渠中的死老鼠。 “郡主迷途知返,孺子可教也……”林创上前想说几句和缓一下气氛。 “我可没同意她留下,你们不会以为我改主意了吧?”林珑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此时的长寿面已经凉了,席上的菜也凝了一层白白的油,让人看了就没有食欲,她微皱了皱眉,随后挑眉看向脸色气黑的林创,“三叔父,我知道栋哥儿还没成年不能独当一面,你要拿叔父的身份压我一头,不过你也得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压在头上?你要认她当大嫂,我没意见,甚至你要奉养她这个长嫂,我也没有意见,但是要推回给我们姐弟仨,我郑重地告诉你,就俩字,没门!” “珑姐儿,你这不是强词夺理?”林创愤怒地反驳。 他傻了才会把权美环迎回来自己养,那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的老子娘,不养不行,还是个改嫁过的妇人,依他的本意,自是瞧不起不守贞的权美环。 “你爱听不听,我管不着。”林珑强势地道,她就霸道了,他又能如何?朝身边的匪石道:“去,跑一趟权府,请权老侯爷过来一趟。”顿了顿,为了更稳妥起见,她又加了一句,“就说我与他有事相商,嗯,事关权美环。” “是,大奶奶。”匪石应声,立即就奔了出去。 林创和林氏族长的脸色再也好看不起来,一个林珑这一房说得上话的长辈,另一个却是在林家举足轻重的族长,两人说出来的话在林家都响得很,现在到了这软硬不吃的林珑身上,却是半点作用也无。 林氏族长一时气恼,收起和蔼的表情,上前一脸寒霜地道:“郡主,您这是在藐视我这长辈,是也不是?我可告诉你,如若你再一意孤行,我就将林琦和林栋开除出宗族,我林家没有不认亲娘的不孝子孙。” 一旦被开除出宗,那就表示着无根可依,宗族对于一个人的前程来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他这是在拿林栋的前程来要胁林珑就范。 林创也冷笑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不想撕破脸皮让大家都难以下台,可你实在太不像话了,逼得我们非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可?你出嫁是无所谓,可你不能自私得不顾栋哥儿的前程,你这是在害他,他可是我大哥惟一的血脉。” 林珑睁圆一双眼睛看着这两人无耻的行径,千料万料他们居然想得出这样的招数来,就为了一个权美环就要赶她家栋弟出宗,亏这林氏族长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到底这权家许了他多少好处?当初在苏州的时候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 林氏族长说出这样一番话后,本来有几分后悔的,毕竟赶林栋出宗理由并不充分,知道前因后果的人未必都会站到他这一边来,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尊严被林珑踩到脚底下,他就想要给这年轻的女娃娃一点颜色瞧瞧。尤其是看到林珑的神色难看起来,他更是昂高了头,“知道害怕了吗?你是栋哥儿的长姐,别这么自私……” “自私的是你。”林栋的手气得直打颤,脸色更是涨红,眼看有发病的征兆,“你这样为了利益是非不分,才是林家之耻,你这样的人何德何能成为林氏一族的族长,我呸!” 一向以读书人自居的林栋都是温文尔雅的,哪怕他的身量还没有长成男子汉,却已经很好表现出儒林子弟的风度来,这在学堂里都是受到授课的先生满口好评的。尤其他寄读的学堂隶属于叶家,无心向学的人太多,所以他这稳重的性子更能得到先生的看重,私下里多授些课给他,能得到这一切并非靠林珑这大奶奶的面子。 只是现在他都忍不住骂了声粗口,可见他有多瞧不起这林氏族长,没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人,比之权美环有过之而无不及。 “栋哥儿?”林珑看到弟弟不对劲,哪还敢怠慢?忙起身伸手搀住他,在看到他的脸色败坏似被气得要发病,忙大声喊,“赶紧去张府请张太医来,快,不要耽搁。” 侍墨看到不对劲,忙应声飞奔去请张太医过来给哥儿诊病,他一向只侍候林栋一个,知道林栋身子的状况。 林琦也心焦如焚的扶住亲弟的另一只胳膊,忍不住眼含泪花咬牙道:“你们简直欺人太甚,除宗就除宗呗,我们怕你不成?再怎样我还是我爹的女儿,还是曾经的大学士的孙女,这是谁也抹灭不去的。” 林氏族长在看到林栋的脸色不对劲时,心里就打起了鼓,这哥儿的身子弱成这样?他说这话威胁的成份多点,却是没想过真要将他们姐弟除宗,两眼不禁看向林创。 林创回他一个镇定点的神色,这栋哥儿的病是老毛病了,死不了的,只要人不死,如何折腾都行。 林氏族长这才略为安心些许,人家的叔父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害怕不已?遂抬头倨傲地道:“你这个女娃娃不知道轻重,就别在这儿大放噘词……” “我看大放噘词的人是你吧?说些大言不惭的话,你也不知羞。”林珑忍无可忍,自然无须再忍,她把林栋交给赶过来的叶旭融搀扶着,“我们赶紧回房去,让栋弟先歇一下。” 林栋没有异意,这会儿他确实感到身体不对劲,似乎热度在上升。 林珑跟在后面,经过林氏族长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这不知廉耻的长辈,“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都记住了,将来我必定会有所回报,你且给我等着。”随即哼了一声,“你要赶栋弟和琦妹出宗,真是异想天开,你说的话不算数,得全宗的人都发话了才算数,还有,有本事有资格当族长的并非只有你一人,”轻蔑地上下打量他,“你放心,在你回到苏州之前,我必定送你一份毕生难忘的新春贺礼,你这族长也就只能威风这几天。” 林氏族长没想到林珑会这么威胁他,他这族长之位当初也是竞争来的,族里也有一股不满他的势力,可被他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更遑论是与他争位?但若是有了林珑这郡主的支持,又另当别论了,“我……我不会怕你的……” 林珑听出他中干外强的声音,笑容更灿烂了些,“我也没要你怕,不过你这族长确是当到头了,不信我们走着瞧,这回我一定要换一个明是非知道理的族长。” 话音一落,她不再看林氏族长气急败坏的神色,急忙跟上去,就怕自家亲弟的身子有恙,这几个月来,林栋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正要放下心头大石,偏又来了这个糟心事,她是怕极了回到三年前担惊受怕的日子。 厅堂里没有了正主儿,显得安静许多,这场争论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管心里怎么想,他们都得支持林珑,所以也没有人会说出苛责的话来。 叶田氏全程没有发话,只是唏嘘不已,以前还羡慕林珑命好,现在才知道这年轻的侄儿媳妇也是麻烦缠身,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娘就够拖后腿的,毕竟是林珑的婶子,她还是得站出来撑一下场面。 林白氏在两方争吵的时候明哲保身,同样一言不发,如今看到尘埃落定,也不好在一旁看着,上前与众人客套几句。 叶蔓君这大姑子也没有闲着,指挥下人将菜肴端下去放在锅里热一热,等大嫂什么时候想吃再端出来,一想到自家长嫂还怀着孩子,她就忧心忡忡,担心林珑会动了胎气。出来前,母亲私下一再叮嘱她,一定要看好林珑,不许出丁点差错。 叶蔓籽赶紧跟过去看着林珑。 厢房里面躺在床上的权美环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忙扯住蒋嬷嬷的袖子,“嬷嬷?” “嘘!”蒋嬷嬷左右张望,确定绿姨娘跟人去确认方子,这才压低声音道;“姑奶奶快躺下,别起来,现在只有装病这一途,只要能留在这林府,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权美环点点头,眼角瞟到有人进来,忙闭上眼睛装晕。 蒋嬷嬷则是干嚎几句,“我可怜的姑奶奶……”帕子下的脸眼角使劲地瞄着。 绿姨娘一看,心下一窒,这权美环怎么也唤不醒,她真怕她若出了事,别人会把林珑姐弟仨骂到臭。 这一场庆生宴没人再有心思吃,玉肤坊的伙计们也早早地告辞离去,知道东家现在是忙得焦头烂额,这宴不吃也罢。 张太医刚好这天要府里,所以侍墨一请就过来了,带着背药箱的药童走进来,“怎么样了?” “张太医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刚给他吃了你做的药丸,好像病情缓和了一些,你赶紧过来看看。”林珑忙稳定心神似一脸从容地道。 “我没事……”林栋气息不稳地道,“你们都太过于紧张……” 张太医也顾不上与林珑寒暄,赶紧坐下来给林栋打脉,表情越来越凝重,然后起身翻了翻林栋的眼睛看了看,再让林栋伸出舌头给他看一看,好一番诊治后,这才开方子,着侍墨赶紧去抓来煎下给林栋喝。 林珑可没有漏看这张太医之前凝重的表情,着妹妹林琦在一旁照顾林栋,自己却是挑帘子出去与张太医私下说话,“是不是变糟了?” 张太医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看得她更是一头雾水,“到底如何,还请张太医明确告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不能看着他死……”急得都要哭出来。 “嫂夫人不用这么担忧,没到这个地步。”张太医忙道,“本来我给他开的药适用他这一两年的病情,可如今却意外发了病,这药方子就不能用了。至于新的疗程,我还要再细细斟酌一番,可以说他这次发病带来颇坏的影响,一个控制不住,会将我们前面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林珑越往下听就越恨得咬牙切齿,归根究底,这都是权美环的错,她如果知悔改,或许她还会考虑一下接她回来,可现在她一再相逼,又害得栋弟如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她了。 与张太医聊了一会儿病情,她是门外汉,自然一切都听张太医的。 等看到林栋服了药,脸色略有些回转,她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想到还在客房的权美环,她沉着一张俏脸粗鲁地掀起帘子就赶了过去。 蒋嬷嬷看到这大姑娘不客气地闯进来,忙上前拦着,“大姑娘,姑奶奶的身子有恙,您就别气她了……” “你给我滚开。”林珑怒喝道。 “大姑娘。”蒋嬷嬷寸步不让。 林珑朝身后的素纹道:“给我拉开这老太婆。” 素纹应声立即上前,将蒋嬷嬷拉开,蒋嬷嬷不从,两人拉扯起来, 林珑却是径自走到仍旧“昏睡”中的权美环,站在她床前,冷冷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你的身子弱,可没弱到风吹就起的地步。你可知道,现在栋弟因你的无耻行径发病,正在病床上缠绵着……” 本来立定主意不睁眼的权美环,在听到小儿子发病的消息,忙睁开眼睛坐起来,一脸急色道:“他还好吗?我要去看看他……” 林珑往前再一站,阻止她起身去看林栋,依旧没有好脸色,微弯腰盯着她看,“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立即主动离开……” “你就那么恨我?”权美环受不了这大女儿的态度,立即尖叫出声,“我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你要把我赶出去吗?好啊,我就让全京城的人看看你这义安郡主是如何绝情绝义的。” “对,我就是这么恨你,你现在才明白。”林珑也睁大眼睛道,恶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臂,“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回头的机会,你,不配挂着我爹的姓氏。” “我真恨不得当初生下你时,为何不把你掐死?”权美环同样咬牙切齿道,“十六年前的今天我拼死拼活地生下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林珑就知道这生母说不赢她之时,就会搬出她伟大的生恩来,一把甩开她的手臂,“看来你是贵人多忘事,我早还给你了,别拿这个来要胁我,我不欠你的。” 权美环气极地抿紧唇,这会儿她是真恨林珑这长女,为什么不给她一条生路走?非要把她逼到墙角。 “你,不要后悔今天说的这一番话。” “放心,我一辈子不悔。”林珑也掷地有声地回应。 “好好好。” 权美环的表情渐渐扭曲,显然已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林珑不为所动,转身就要出去,临近门帘时,微转头,“你赶紧走,我不想见到你。” 权美环只是死死地看着大女儿出去的背影,她不会服输的。 “姑奶奶?”蒋嬷嬷一看到权美环这样子,就知道她的情绪非常不稳,遂一脸的担心。 “我没事,好得很。”权美环下地穿鞋,“我不走,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嬷嬷,放心吧。我去看看栋哥儿。” 蒋嬷嬷看着这异常稳定的姑奶奶,没再说什么,蹲下来给她穿上鞋子,然后扶着她起身,到主屋去看望林栋。 权美环的到来,自然是又一番的鸡飞狗跳。 此时的林珑却接到不太好的消息,看着匪石道:“我外祖父不在家?” “回大奶奶的话,据权家的人说,权老爷子今儿个一大早出门会友去了,而权府老太太身子违和,正卧床养病呢,同样来不了。” 林珑的神情紧绷,讥嘲道:“来不了?骗谁呢,我又不是三岁娃儿。” 半晌,她又道,“去,赶紧把这消息跟爷说说,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拽着这权老侯爷过来接走权美环。” “是,大奶奶。”匪石点了点头,大奶奶毕竟是闺阁妇女,这些个事大爷出面最为妥当,立即又冲出林府。 林珑正要回去正堂,看到林创和林氏族长以及一些林氏宗亲正走出来。 两方人马意外在此碰上。 “郡主,你娘就交给你照顾了。”林创见机会已成熟,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林氏族长也有此意,冷静了一段时间后,他也镇定下来,凭他多年经营,林珑想要拉他下马谈何容易?“郡主,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倔下去。” “你们要走,我不拦着,不过你们放心,权美环如果回不了权家,我会送去你们那儿的,好走,不送。”林珑摆摆手道,明显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你!”林创对着他的背影气得七窍生烟。 林氏族长拉住他,“她不过是放话给我们听罢了,我们何必太在意?” “有这样一个侄女,真是家门不幸。”林创故意大声说给林珑听。 “彼此彼此,有你这么一个叔父,我也脸上无光羞耻得紧。”林珑背对着他回应一句。 林创还要再辩,被林氏族长一把拉走,逞这口舌之快没意思,现在他们也算是把权美环留在了这林府,这交易也算达成了。 林创走时一脸的气呼呼。 “侄儿媳妇,还好吧?”叶田氏一看到林珑回转,急忙起身扶着她坐下。 “不碍事的。”林珑笑了笑。 叶蔓君赶紧把一碗热腾腾的甜汤端到林珑的面前,“大嫂,赶紧喝上一喝,这天冷,又没吃什么东西,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后悔莫及。” “没错,君姐儿的话在理。”叶田氏赶紧相劝。 林珑看到她们眼里的关心,没有拒绝,接过叶蔓君手中的汤碗,小口喝起来,果然肚子一暖,身体都舒缓了许多。 叶蔓君看她的神色和缓不少,这才放下心来,由侍女扶着坐下来。 “本来邀你们过来庆生的,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吃,我这心也过意不去……”林珑一脸歉意地道。 “大嫂,我们可是亲人,又不是外人,要吃什么时候都能吃,不急于这一会儿。”叶蔓君忙宽慰林珑道。 “君姐儿说得没错,只要你和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我于愿足矣。”叶田氏知道怀孕的艰难,她就生了一个女儿,随后再也怀不上,自然最为担心林珑的胎儿。 林珑看着这两人明事理的样子,心中颇为感动,好在这世上不是只有坏人,好人也有不少。 这一等,直到天色擦黑,叶旭尧才拉着权老爷子过来。 这一路他的神情都是紧绷的,更是没给权衡好脸色看。升堂结束后,他就听了匪石汇报,那会儿就心急得很,到处打听,这才知道权衡访的是哪一个友人,匆匆杀到别人的府上,拽着这权老爷子就走,连个解释都来不及给。 权衡初时还摆了摆长辈的架子,在被逼上马车时,听到叶旭尧冷声说,“老伯爷这回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娘子的胎现在都不稳呢,如果我的妻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权家。” 权衡这才知道事态严重,没再摆谱,二话不说就与叶旭尧赶到林府。 林珑在接到丈夫进来的消息时,当即站起来,不顾外面的风雪在吹,披紧大氅沿着回廊去迎接。 叶旭尧看到妻子时,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扶着她,忙上下打量,好在没有出意外,“天冷,在屋里等即可……” “我担心……” “不用担心,人我给你请来了。” 林珑听到丈夫的话,瞬间安心许多,往他身后一瞄,果然看到权衡仍旧健壮的身子骨儿,有这外祖父出面,她们姐弟仨的名声可保。 这才放松心情由叶旭尧扶着回到厅堂里面,她的身子下意识地靠向丈夫,感觉到他的体温这才觉得安定不已。 权衡一进厅里面,还是笑道:“珑姐儿今儿个生辰,外祖父也给你备了份礼……” “是啊,老伯爷给我备了份大礼。”林珑板着脸咬紧大礼二字,看向这以前还颇为欣赏认可的外祖父的目光多了份失望,称呼也从外祖父降到陌生的老伯爷三个字。 权衡见状,心下一窒,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了,只能尴尬地站在那儿。“珑姐儿,我……” 林珑也不招呼他坐下,径自打断他的话,“我以前只道老伯爷是非分明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您要认回我,我也认可您,现在才发现权家乌七八糟的作风,老伯爷可是推卸不掉,这都是您治家不严的过失。” 这些话批得权衡脸色涨红,他这回只是配合家里的老妇人演了一出戏罢了,怎么就如此不可原谅?“珑姐儿,你听外祖父解释,你娘是我的小女儿,我多疼她一点无可厚非……” “你要怎么疼她与我无关。”林珑依旧用冷淡的语气道,“我也管不着,但你放她到我娘家来捣乱,不让我们一家子安生就是您的不是,这点您无可否认吧?我也不跟您说别的,赶紧把她领走吧,至于今后是您们奉养她,还是丢给认可她的林氏宗族,那是你们的事情,自个儿解决去,别再出现累及我们。” “珑姐儿,你说这话是大逆不道。”权美环这回无比的硬气,由蒋嬷嬷扶进来,朝她爹道:“爹,我不回去,这是我家,我儿女的家,我就有资格呆下去。” 嬷嬷说得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不能再懦弱下去。 权衡一脸的纠结,女儿是心头肉,可这外孙女把话说得如此绝情,一时间,左右为难。 “你有何资格呆下去?”林珑愤怒过,憎恨过,这会儿倒是一脸的平静,对这人再无期待后,自然是当陌生人对待,“这府邸是你买下来的吗?你为此出过一个铜板吗?除了抓住生恩那点来大做文章,你还能做什么?”语气突然得一变,“赶紧的,现在就给我离开,不然别怪我真的把你们轰出去。” “珑姐儿,你不能这样做……”权衡脸色难看道。 叶旭尧轻按妻子的肩头,这次还是轮到他出面吧,两眼看向权衡,“老伯爷,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要为了你女儿而与我叶家为敌吗?” 权衡的瞳孔一缩,叶旭尧这是在明晃晃的威胁他,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接着道,“你家老爷子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叶旭尧的脸色堪比外面的风雪,“别搬我祖父出来压我,他最在乎我娘子肚子里的嫡曾孙,如果因你权家的过失,导致意外发生,你说我祖父会不会把这一次都算到你权家的头上?” 权衡听到这里,就知道叶旭尧不是在开玩笑的,叶家那老头现在逢人都说他要抱嫡曾孙,那副样子看得欠揍不已,明眼人都知道他非常重视这个孙媳妇。 “爹,你不会屈服吧?”权美环忙向亲爹求证。 权衡却是一把拉住女儿,厉声道,“跟我回去。” “我不走,爹,你别听他危言耸听,她们姐弟不能不认我……” “你给我闭嘴,现在赶紧跟我走。” 权衡不听女儿的哀号,不过在临出去之际还是回头看向坐在椅子里的林珑,“珑姐儿,我但愿你没有后悔的一天。” “老伯爷放心,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不可能会后悔的。”林珑斩钉截铁地道。 权衡这才转过头,拉着不合作的女儿走进风雪中。 林珑仍旧安稳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他们走远,手里紧紧地捏着帕子,非要闹到大家都撕破脸皮的程度才甘心放手,心里说没有半丝触动那是骗人的。 叶旭尧弯腰握紧她的手,“别难过,你还有我。” “我知道。”她眼睛微湿地看着丈夫,自嫁他那天起,他就为了自己担了不少事,这心能不感动吗?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叶旭尧真的很想拥她到怀里好好地抚慰一通。 绿姨娘站在廊下看着权美环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进厅,“今儿个闹了这事,珑姐儿连长寿面都没吃上几口,我又烧开锅重新做了一碗,赶紧吃。” 林珑看着绿姨娘将侍女托盘中的长寿面捧到自己面前,双手接过,脸上感动道:“谢谢二娘。” “傻孩子,还谢什么谢,一家人说这么生份的话做甚?” 林珑低头吃了一口面,这才忆起该吃晚膳了,遂抬头道:“还是赶紧吩咐人上晚膳吧,正好中午没吃成的饭,我们晚上补回来,没有必要为了那等人的闹场连晚膳也不吃。” “对,珑姐儿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绿姨娘也想大伙儿高兴一下,更何况还有叶家的女眷在。 这晚上的宴席人数是没有中午时多,不过在坐的都是至亲之人,林珑也显得兴致高昂许多,尤其是叶旭尧还给她送上了生辰贺礼,是一套华丽的首饰,她看了就欢喜,“你什么时候去订做的?” “这可是子阳为你花心思请那老匠人赶制出来的。”张太医笑道,他过府来诊病,这才知道是林珑的生辰,之前还笑话过叶旭尧,说他找人做饰品是不是要送给哪家的姑娘? 叶旭尧耳根子略红,脸色却如常道:“不过是费些银子罢了,主要是你喜欢与否?” “喜欢,我非常喜欢。”林珑忙道,这是丈夫的心意,她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叶旭尧也嘴角微勾,“我帮你戴上……”看了看她头上,嗯,没有再插首饰的地方。 “我留着下回戴。”林珑喜不自胜地道。 “嗯。”叶旭尧闹了个笑话,顿时又少言起来。 叶田氏看着这小夫妻恩爱的样子,既羡慕又心底苦涩,自家丈夫虽说心在自己这儿,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对于那俩乖巧的侍妾是越发喜爱,在她们房里逗留的时间也越长,有时候更是找借口到她们房里留宿。 她嫉妒,并非正经婆母的万老姨娘就开解她,身为正妻吃小妾的醋,传出去也不怕惹笑话?她这才压抑了心中的苦闷,对于那过继来的叶旭琛更为讨厌。 叶蔓君脸上挂着微笑,看到大嫂手中的饰品,再对比她未婚夫遣人送来的,这心意一比之下,高下立见,果然男人花没花心思一目了然。 这一夜还是挺美好的,林珑随丈夫回府时,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事后惟有叶钟氏从女儿的嘴里听说了庆生宴发生的事情,一脸怒气地让人备马车,她要出府去找权家理论,这样霸道的行径,真当她叶家好欺负。 只是她出了气回来后的第三天,权家状告义安郡主不孝的状纸递到了宫里,而这事还如雪花般传了出去,一时间,林珑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   ☆、第一百零五章 扶正 叶钟氏为此暴跳如雷,这权家欺人太甚,这是不将她叶家看在眼里,想到上回那权府老太太还有脸与她理论,那火更是往上蹿,“这样的亲娘为什么还要认?谁不知道她的底细,抛弃儿女改嫁他人,夫家落败,还想厚着脸皮回前夫的宗族,这样的人不浸猪笼都是便宜了她。” “这于儿媳妇的名声没有好处,你可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叶明恂不悦地看着妻子,“你也是有儿有女的,再怎么说也是儿媳妇的亲娘,不就认回来给口饭吃罢了,这有何难?”沉着脸看向一旁没吭声的林珑,“儿媳妇,这事我替你做主,明儿就去把你娘接回去。圣上那儿我与权延肃会去解释,就说是一场误会,母女间有过几句口角,并没有不孝这样的大罪名……” “我不同意,侯爷,外面不知情的人胡说八道就算了,你怎么也搀和一份?儿媳妇做的没有错,这样的娘搁在谁身上都不会认回来。”叶钟氏强力阻止,若是那日她没到权家去理论,或许还不至于这样,偏那权家的人实在让人出离愤怒。 叶明恂瞪着妻子,她这是在助长歪风,这于他们襄阳侯府并无半分好处,“哪有你这样的婆母?不是缓和他们母女的关系,反而火上浇油……” “我没说错,侯爷,这件事情上我支持儿媳妇的决定……”叶钟氏同样寸步不让地看着丈夫,他自己就是个愚孝的,还想要左右她的儿媳妇,没门。 叶明恂的权威受到妻子的挑战,顿时瞪着眼睛看着叶钟氏,“你就惯着他们吧,迟早有你后悔的……” “都闭嘴。”叶旭尧看到父母又要吵起来,沉着脸喝了一声,果然父母都安静下来,起身蹲下来看着一言不发的妻子,“娘子,你想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伸手握住她冰凉的玉手。 林珑从知道亲娘把她一状告到皇帝那儿时,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里面,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她们姐弟仨的名誉,也不管她这个郡主还当不当得成,权美环怎么可以自私成这样? 她是没有认她这个生母,可也没有逼得她无路可走,留在权家或者硬是赖到林氏宗族那儿都好,权美环都有无数条退路,可她偏偏要与她死磕到底?那种心疼的滋味,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 对于这个亲娘,她已无话可说,连最后一点怜悯与同情都消失怠净。 叶钟氏看到林珑这个样子,担心地看了眼她的肚子,上前轻按她瘦弱的肩膀,“你们姐弟在苏州的日子如何,我这个当婆母的也看在眼里,儿媳妇,你不要怕,她权美环自个儿也不是清白干净的,这事闹大了,会有她后悔的一天。”顿了顿,“我们就到圣上面前与她理论清楚,无论如何要理出个事非曲直来。” 林珑闻言,抬头看了看叶钟氏这婆母,在这一刻,她的支持无疑让她的压力陡然减轻不少,比起婆婆,她的亲娘拍马也不及。 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婆母,谢谢你。” “傻孩子。”叶钟氏也有几分难过,这样的事情搁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好过,没有人想要与亲生母亲对簿公堂,自己这儿媳妇再怎样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娃儿,同样为人母的她,对权美环是深深的鄙视。 林珑眼眶微红地转头看向丈夫,反手握紧他的手,“夫君,我不妥协。”倔强地再度抬头看向那个逼她妥协的公爹,她一字一顿地道:“公爹,我不妥协。”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让叶明恂怔愣在那儿,真是小瞧了他这个儿媳妇,那张小脸此刻气势十足。 “我们叶家绝不能受你的拖累。”叶秦氏由着叶彭氏掀帘子走进来,一双无情的眼睛看向林珑,明显是在外面刚好听到了林珑说不妥协的话,顿时冷笑一声,“身为人子,你现在不认亲娘倒是高傲起来,没你娘能有你?你也是怀孩子的人,还是为孩子积点阴德吧,那可是我们叶家的嫡曾孙,可不能将来因你私德有亏而遭到报应……” 叶旭尧在听到这祖母不客气的话时,猛然站起来,将身边的椅子踢翻,阻止了叶秦氏的无的放矢,吓得叶秦氏老脸不停地打颤,“你……你要做什么……” “祖母见谅,孙儿蹲久了,站起时身子失衡。”他无甚诚意地道,“还有,我的孩子也是您的曾孙吧,天底下还没有咒自己的曾孙遭报应的话,您老还是积点口德吧,别到时候百年归老后无颜见我们叶家的列祖列宗。” “你,你这个臭小子,我是你祖母,你这是什么态度?”叶秦氏气得不轻,这个孙子一向不讨喜,现在更是惹人厌恶,转头看向大儿子,“管管你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怎么当人家爹的?” 叶钟氏看着这老妖婆在那儿大发雷霆,嘴撇了撇,可不是么?上梁不正,下梁必然歪,看到叶明恂板着脸正要发作她儿子,她不惧地看向丈夫道:“尧哥儿又没有说错,你这是怎么当爹的?如今你的孙子都被人咒上了,你还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来人,去请老侯爷来评理,这嫡曾孙到底尊不尊贵?” “你给我住嘴,这里没你做声的资格。”叶秦氏怒瞪向叶钟氏,从这女人嫁进来的第一天,她就不喜,是丈夫与钟家那老太婆定下的婚事,她不得不从罢了。 “婆母这么说有失偏颇,我为何没有做声的资格?”叶钟氏气极地上前理论,“我为叶家生了两儿两女,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婆母你也不能泯灭我的功劳。现在我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被人指着说报应,我能在一旁干瞪眼,除非我死了。” 叶秦氏咬紧牙根愤恨地瞪着这个儿媳妇,争不过叶钟氏,再度转头看向儿子,“老大,这就是你的好媳妇?” 叶明恂夹在母亲与妻子中间,一时间里外不是人,顺得哥情失嫂意,不过一向孝顺的他还是偏向母亲的,遂瞪眼朝妻子一喝,“你给我闭嘴——” “凭什么不让我娘说?”叶旭尧不喜欢老爹的愚孝,冷着脸为母亲出头,呛得父亲说不出话来后,朝叶秦氏道:“祖母,我不管是谁让你来插手这件事,我就只有一个宗旨,就是我娘子决定什么就是什么,无论是你还是别的什么人,也别想把自个儿的意志强加到我娘子的身上。”语气更为森然地道,“祖母可明白?” 叶秦氏一脸的尴尬,其实谁请她来插手的,答案昭然若揭,必是权萧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好半晌,她才脸色铁青道:“你这是在威胁我这个祖母喽?尧哥儿,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了世子就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我这祖母还没死呢……” “你没死又想做什么?”带着满腔怒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很明显,叶老侯爷来得及时。 他一脸铁青地将那门帘扯到一边去,大踏步地进来,看了眼老妻,“你怎么越来越糊涂,那权家又许了你什么好处?亏我与权衡几十年的交情,他现在把我宝贝的嫡曾孙的亲娘告到圣上那儿去,这就是要与我叶家绝裂的意思,你还没有看明白?居然被人指着当枪使,跑来这儿骂这个咒那个,你好威风啊。” 最后那句嘲讽令得叶秦氏脸上的褶子皱得更厉害,这老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当众给她难堪了,她伴了他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持家有道,到头来得到什么?越想越悲苦,抽出帕子抹起泪来,“你就会吼我了事,现在这些小辈失德如此,你都不管一管,我来管,你又找我碴,横竖我现在死了干净……”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叶老侯爷哪会还放在眼里,不耐烦地挥手道:“要死就赶紧,别忤在这儿让我心烦,正好,你死了,我可以将万氏或杨氏扶正,省得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叶秦氏一脸惊恐地看着丈夫,心却是拔凉拔凉的,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她人还没死,他就想将万氏或杨氏扶正,顿时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你休想,我绝对不给她们腾位置,我才是叶家明媒正娶的妻室,那俩人一辈子都别指望牌位能进得宗祠。” “既然不想死,那就给我闭嘴。”叶老侯爷吼了一声。 他并非真有意将妾室扶正,在当朝,妾室扶正并不容易,妻妾之别颇为严谨,会这么说无非就是要吓唬这老妻,让她不要再做这么多让人忍无可忍的事情。 叶秦氏身子打起抖来,这显示她已经出离愤怒了。 叶彭氏给她抚背顺气,靠近婆母的耳边道:“婆母且消消气,无须动怒,我们且静观其变。” 叶秦氏看了眼这儿媳妇,顿时点了点头,在这个节骨眼惹怒老侯爷不是明智之举,这会儿终于闭上了嘴巴。 林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面,找碴的人消停下来后,她起身走向老侯爷,跪在地上道,“祖父,孙媳妇不孝,我决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屈服,这事我没错,就无须认错。” “好,既然自己没错,那自然无须认。”叶老侯爷朗声道,“尧哥儿,赶紧扶你娘子起来,我们这就进宫去把这事说清楚,省得外头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胡乱指责你娘子,他权家做得出,我叶家就能奉陪到底。” 叶旭尧上前把妻子扶起来,也一脸坚定地看着祖父,“孙儿谢过祖父。” “有什么可谢的?我叶家可没有临场胆怯的逃兵。”叶老侯爷假意瞪了瞪眼,“现在是人家欺上门来,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叶秦氏咬紧牙根,她就知道这老头子肯定会这样说,也不看看自家占不占理?这天底下不认娘的人,她就没见过能得好的,想要劝阻的声音到了嘴边,她却吞了下去,这老头子不听人劝,又不是第一次。 叶明恂看到老父一力支持林珑,吞了口口水,把肚子里的小九九收了回去,他从来没能推翻老父的任何一个决定,包括娶林珑为儿媳妇的事情也是一样。 正在叶家意见在叶老侯爷的一言堂之下达成了统一,宫里就有人来了,这回来的不是公公,而是皇后身边的得力干将晋嬷嬷。 林珑得了消息,就忙出去迎接,“嬷嬷?” “见过郡主。”晋嬷嬷行礼后抬头看向林珑,笑了笑,“郡主莫怕,娘娘无论如何都会站在郡主这边的,这不,遣老奴过来请郡主进宫回话,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很快就能息事宁人。” 林珑闻言,感动得泪水流了出来,苏梓瑜这义母待她犹如亲母,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晋嬷嬷来是有用意的,一来是安抚她的情绪定她的心,二来就是怕她情绪激动影响到胎儿,有了晋嬷嬷的保驾护航,她的胎儿就会安然无恙。 相比之下,郑夫人相形见绌,权美环更是连比的资格也没有,她不顾及她,难道就不怕她会流产失去胎儿? 一旁的叶旭尧抱紧她的肩膀,“既然娘娘出了面,事情就不会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嗯。”林珑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不让关爱她的人担心。 晋嬷嬷仍旧一脸温和地笑道:“郡主,上马车吧,万大事记住还有娘娘做后盾。” 林珑点了点头。 叶旭尧接过素纹递上的厚皮大氅,展开给妻子披好,修长的手指将系绳系好,每一个细节他都做得无可挑剔。林珑看着丈夫的举动,心,越发安定,那种被生母狠狠往心脏刺了一刀的钝痛减轻了不少。 叶钟氏不放心儿媳妇,也赶紧换上衣物一道儿进宫,现在这个时候绝不能退缩,本来就不是亏心事,越往后退别人逼得就越紧。 林珑所乘的马车刚出了襄阳侯府的大门,就与另一辆匆匆赶来的马车差点相撞上,好在双方的马夫“吁”得快。 叶旭尧正要下马车去查看一下,车帘子却是被人快速地掀起,“姐。” 林珑定睛看去,这匆匆而来的人不正是自家亲妹林琦?她忙让夫婿扶她下马车,一脸着急地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姐,我听说那个女人将我们告了,是也不是?”林琦咬紧一口银牙问道,两只小拳头还握得很紧,那个女人无情到她连想都不愿想。 “是有这么一回事,她的矛头指向我,你们都是捎带上,我这就去与她到圣上面前说清楚,你且先回去……” 林珑的话音未落,绿姨娘也匆匆地下马车小跑过来,“消息一传开,店里就乱哄哄的,还有人叫嚣着不要买我们的胭脂水粉,还说连亲娘都不孝敬,这是连畜生都不如的货色,就差把我们的玉肤坊给砸了……” 林珑的脸色苍白起来,一个人的良好名声不容易建立起来,要摧毁却是容易得很,连个前因后果都没闹明白,就以道德模范自居,占据舆论的致高点,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 林琦一脸黯然地道:“我们不得已,把店都关了起来,暂时避开这股风浪。” “这应有人在背后操纵。”叶旭尧一针见血地道,至于操纵舆论的人只怕不好确定。 “姐夫,会是权家吗?”林琦愤怒地道。 “不一定。”叶旭尧道,“权家反而不会做到如此赶尽杀绝的地步,毕竟他们的初衷就是要你们认回亲娘,我怀疑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那天权老伯爷明明表现出不愿与叶家对敌的态度来,为何会在三日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这背后只怕还有看不见的手在操纵。 “怎么这么可怕?”林琦吓得全身发抖。 绿姨娘见状,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琦姐儿莫怕,还有二娘在这儿……” “对,琦儿,现在不是我们示弱的时候,管他背后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也不会轻此而退缩。”林珑的眼里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这一役她势在必行,也非胜不可。 窝在绿姨娘怀里的林琦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坐马车赶过来,马车还没有停稳,一脸苍白的林栋就被叶旭融扶了下来,看到一群人正站在雪地上,两人也快步赶过去。 叶钟氏看到小儿子也过来了,这会儿才下了马车,“出了什么事?” “学堂里有不好的流言传出。”叶旭融担忧地看着林栋瘦弱的身子板儿,这好朋友一大早就遭到了学堂上下的责骂,这病情才刚好一点就又有磨难,连他也想要掬一把同情的泪。 林栋却没有那么脆弱,朝叶钟氏行了礼后,这才朝自家亲姐问道:“她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 林珑看到弟弟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是坚毅的,这才不再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把自个儿的打算说出来。 “好,就要这样回应,我们绝不低头。”林栋眼里愤怒的火花越来越多。 “栋哥儿,你在学堂也受了委屈?”绿姨娘忙着急地问出。 林栋的脸色一黯,这次所承受的挫折与被人侮辱那次一样,都是直插他的心灵。 叶旭融看了眼好友,代为答道,“事情一传开,本来最看好栋弟的林夫子第一个直斥,说栋弟连亲娘都不认,枉为儒门子弟,他不屑教之,还让栋弟立刻收拾包袱离去,免得污了学堂的干净地儿。其他的人本来就看不惯栋弟得到夫子赏识,现在落井下石的人很多……” “姐,我没事的。”林栋打断了好友的叙述,他从来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样肤浅不问青红皂白的夫子,我也不屑让他教。” “哼,一个夫子也敢这样嚣张,回头看我怎么治他。”叶钟氏一脸的愤怒,林栋是她一力主张进叶氏学堂的,居然敢不给她这当家主母面子,这林夫子实在过份。 “别,别为了我而影响他人。”林栋忙道。 “栋弟,你别太实诚了。”叶旭融道。 “融哥儿这会儿说得在理,这样的人如何堪为夫子?我还怕他教坏我叶家的子孙呢?” 叶钟氏这人极为护短,她本来就极喜欢林栋,又岂会任人随意欺负于他? 林珑从没有一刻像这样完全认可叶钟氏,“婆母,谢谢你。” “又来了,你这丫头怎么就教不会?”叶钟氏佯装不悦地训了一句,“好了,我们赶紧起程吧,莫让娘娘久等。”看了眼林家之人,又道:“你们还是先进府里,到南园坐下歇一会儿吧。” 绿姨娘见到林珑的婆母如何和气说话,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林珑再度由丈夫扶着上了马车,马车里的晋嬷嬷却叹了一句,“你娘这次真是做了件极不聪明的事情。” 林珑没有回应,因为她已经无脸为权美环辩护一句了,她又不是三岁孩童,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了他们姐弟仨?他们可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越想越心寒。 叶旭尧抱紧妻子,这时候他无论如何都要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再大的风雨还有他挡着。 另一边厢马车里的母女俩也是一脸的凝重。 权萧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儿,“你若现在后悔,我们还来得及不反悔……”只不过这事到了圣上那儿,若是撤回权家必受责罚。 权美环却是打断了母亲的话,“娘,我不会后悔的,我要让他们知道,不管他们认不认,我都是他们的娘。”说这话时,她咬紧一口银牙。 权萧氏没想到女儿这回铁石心肠到这地步,顿时也闭紧嘴巴。这事是她瞒着家中的老头子做下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为了女儿的后半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搏这一回。 想到高家的老太太私下与她说的话,“你女儿与那家的儿媳妇本就是母女,这是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的,把这状纸告到皇上那儿,那义安郡主就不得不低下头来迎回亲母……” “这样岂不是在打圣上的脸?我这不孝的外孙女可是刚封为郡主,我怕这样会对权家不利……” “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高家老太太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下蒙骗二字,一双冷酷的眸子看着她,“圣上和皇后只是受人蒙骗罢了,就算没了这郡主头衔,你家外孙女也不会没命,皇后会力保她的。再退一步说,没了这封号,你那小女儿要拿捏住这不驯的儿女就会容易得多。” 这样一番话,她当时就心动了,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林珑保全义安郡主这封号,但与女儿的幸福相比,她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林珑,毕竟外孙女隔了一重。 “那贵妃娘娘那儿……” 高家老太太轻拍她的手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娘娘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这一句话,她的心更为坚定。 回府后刚好碰到叶钟氏来找晦气,她与她硬碰硬地闹了个不愉快,将这尊神送走后,她就赶紧与老头子相商。 哪知老头子却是立即反对,还让她不要再管这事,就一切顺其自然。如果真担心美环老无所依,他们夫妻俩就给女儿贴补银钱,有钱还愁没有好日子可过? 她当即脸拉得老长,后来还是刚好过来把话全听了去的女儿当即拍板,“娘,我同意这件事。” “你是不是疯了?”她的老太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女儿。 女儿却是冷冷一笑,“她不仁,我不义罢了,我要她奉养孝顺有何不对?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啪”的一声。 她没想到权衡会动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这让她愤怒不已,狠狠地与权衡闹了起来。 权衡却是下令净她们母女关起来,不让她们轻举妄动。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让人在丈夫吃的饭食上下了蒙汗药,直到现在,那老头子还在晕睡中。 而状纸她是让大儿子权延肃递上去的,好在这大儿子还算孝顺她,没有在这事情上推三阻四,不像权吕氏那儿媳妇,拼了命地阻止。 她一气之下,将大儿媳妇与孙女权英姿都禁了足,不让此事走漏消息让林珑有反手之机。 “等这事过了,你再好好地哄他们,他们都还是孩子,哄过了就好。” 权美环听到老娘发话,表情略微阴沉地点头,“我明白。” 她袖下手握紧粉拳,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退缩,不破不立,就算将来林珑怨她一辈子那又如何?她就是要她屈服,她是她的亲生娘亲。 马车缓缓地驶进皇宫,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金壁辉煌的皇宫还是如此的夺目耀眼,更添了几分诗情画意。 高凝珍披上大氅站在廊下看着那从天而降的风雪,那天被打肿的脸早已好了,可她的处境却是堪比这风雪没有丝毫好转,皇帝认定了她的罪。 “来了没有?”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地轻启朱唇道。 “已经来了。”身边宫女亲信郑重地道。 “很好,我这次无论如何要扳回一城,皇后不是指责我是害死她孩子的幕后真凶吗?淑妃那蠢货不是甘当证人?”高凝珍冷冷一笑,“我就偏要证明她苏梓瑜不过是受人蒙骗罢了,这样一来,我看那淑妃的证词还有可信度没有?” “娘娘下这一步棋很险……”有眼见力的宫女亲信还是一脸凝重。 高凝珍伸手接过那一片从天而降的雪花,“富贵险中求,我当年也是奋力一搏,最终让我在这后宫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如果我畏手畏脚,现今还会有一个高贵妃吗?” “是,娘娘英明。”宫女亲信道,高贵妃没有说错,再不出手反击,他们属于高贵妃一派的人都将没有好日子可过。 高凝珍嘴角上勾,这回她要杀苏梓瑜一个措手不及。 “再去探,我要知道最新的进展。” 宫女亲信闻言,再度退了下去走进风雪当中。 此时在皇宫的台阶上,叶旭尧正给妻子拂去身上的雪花,不让雪花融化成水浸湿衣物。 林珑也没闲着,同样拍去丈夫胸前落下的雪花,只是在看到另一拨人马到来,她的动作一顿,两眼死死地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的亲娘权美环。 权美环也没有错过她的目光,同样抿紧唇与女儿隔空相望,如果是在三年多前,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与女儿对驳公堂,只能怪他们逼得她无路可走。 “虎毒尚不食子,你权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比之畜生都不如。”叶钟氏不留情面道。 “叶夫人还是留点口德为好,年轻人不要这么冲。”权萧氏昂着头走在前面,她就知道叶秦氏是靠不住的,压不住这嚣张的叶钟氏。 “我还需要留什么口德?做得出来就不怕认,躲躲藏藏的岂不是让人笑话?”叶钟氏立即反唇相讥。 权萧氏闻言,恶狠狠地瞪视叶钟氏这个讨人嫌的贵妃。 林珑却是定定地看着权美环,“你可知道因为你,玉肤坊被迫关门,而栋弟却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被赏识他的夫子斥为败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就那么见不得我们好?” 权美环的脸色一白,她并不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当时听到娘说顶多林珑保不住这封号罢了,“真的假的?” 林珑冷冷一笑,“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权美环辩道:“我不知道,这事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那关谁的事?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配。”林珑正色道。 “好了,珑姐儿,这是你娘,你公然在圣上的宫殿前与你亲娘如此说话,这不正好坐实了你不孝的罪名?”权萧氏维护自己的女儿。 林珑从鼻子里面一哼,“都到了这里,我何必再陪你做戏?出弓没有回头箭,我会奉陪到底。” 斩钉截铁的话一出,权家母女脸色一白,她们没有想到林珑真的没有半分悔意,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正在这时候,殿里有太监急忙过来,“皇上宣你们进去。” 林珑看也没看权美环一眼,就由叶旭尧扶着跟在自家婆母身后朝前而去。 权美环看了看,握紧拳头也赶紧跟上,她绝不会心软的。 进到大殿里面,不但帝后二人在,就连太后也端坐在一旁,更有几名言官,他们一看到林珑,就吹胡子干瞪眼,摆明了林珑就是有罪的样子。 林珑昂着头上前给帝国最有权势的三个人行礼。 朱翊一句“平身”刚刚落地,苏梓瑜就紧接着道:“义安郡主有孕在身,并且身子骨并不强壮,皇上,太后娘娘,给她赐坐可好?” 太后看了眼林珑,倒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遂轻点了下头。 朱翊自然也不会反对。 就这样,林珑得以坐下,这待遇一出,在场的人都哗然不已。 苏梓瑜却没当一回事,径自道:“本宫这义女一向循规蹈矩,哪来的不孝罪名?她已是本宫的义女,自然要认本宫为母,关那权氏什么事?” 权美环咬紧下唇看着这比她年轻几岁的苏梓瑜,这话说得真让人感到诛心,哪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夺人子女?往前一站,她道:“就算成为娘娘的义女,那也得臣妇将其生下才行。臣妇在十六年前生下她,现在她却是怂恿其弟妹二人不认臣妇这亲娘,这还有天理吗?”眼眶止不住又是一红,“能当得皇后娘娘的义女必是品行高洁之辈,身为此女的亲娘,臣妇不能坐视她蒙骗皇后娘娘,一个连亲娘也不认的人,巴结皇后娘娘得到这郡主之位也不是光彩之事。”屈膝行了一礼,“臣妇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娘娘明查以正视听。” 林珑听得手指紧紧地攥着椅把手,“没错,儿臣也请义母查明以正视听,还儿臣一个清白,这究竟是谁对谁错?” 这刚一开始,母女俩就各据一词争得白热化不已,在场的人都有几分跟不上节奏。 苏梓瑜轻敲凤椅的椅把处,在接到那一纸诉告之时,她就火冒三丈,好一个不要脸不知廉耻的贱妇。只不过她并不打算以皇权压人,不是讲道理吗?那好,她就把这贱妇的皮一层层地扒下来。 “本宫是否被人蒙骗,本宫可是有双明亮之眼看得真切,权氏,你管得过宽了。” 权美环低垂的头咬紧牙根,这苏梓瑜实在偏心至极。 太后轻咳一声,看了眼苏梓瑜,示意她稍安勿躁,“既然指责义安郡主不孝,那你们可有证据?” “证据臣妇有。”权萧氏忙站出来,接过儿子手中的纸张,双手呈上,“这是义安郡主娘家亲族族长所书的证词,还有其叔父林创所写的证词……” 就是把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卷了进来。 太监接过呈上去给皇帝朱翊过目。 叶旭尧也淡定地迈出一步,同样从袖口掏出几份纸张,“臣这儿倒是有份权家为了陷害我妻的名誉而买通林氏族长及林创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权萧氏脸色紧绷地看向叶旭尧,他怎么知道的?这事其实就只有他们几方人知晓,一直掩得好好的。 “权老太太以为我会打无把握的仗吗?”叶旭尧低声嘲讽地看着面色铁青的老太婆,压低声量道:“再说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就真的能瞒天过海?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权萧氏的脸色更形难看。 两份证词同时到达皇帝的手中,朱翊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对这案子他不感兴趣,苏梓瑜心偏向林珑,他自然也得跟着站队,没有必要在这小事上让苏梓瑜不高兴,这不利于他们夫妻修补感情。 苏梓瑜却是看也不看那两份证供,而是径自以威严的面孔问道:“权氏,本宫且问你,你是不是在丈夫林则两脚一伸时就迫不及待地改嫁了?” 权美环的瞳孔一缩,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往事。 “本宫在问你话,你怎么不答?”苏梓瑜猛然喝斥。 权美环脸色更无血色,“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本宫再问你,你改嫁之时,为了不让你的子女妨碍到你在霍家的生活,是不是连半点家产也没为他们争,并且将他们一脚踢回苏州老家去?”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很好,权氏,本宫还有疑问,你的三个子女在苏州过着贫穷朝不保夕的生活,而你却不闻不问,是也不是?还有你在女儿初回京城成亲之时,是不是百般阻挠,让她降妻为妾,为你的继女让路?”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权氏,本宫还听闻你在霍家败落后,非但没有与夫同甘共苦,立即与之和离,还让家丁狠狠地揍了前夫一顿,可有此事?” “是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权美环听得冷汗直冒,这些事都不是她能否认的,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但她有苦衷的,可这苏梓瑜为何不让她说下去? “娘娘,臣妇都可以解释的……” “本宫现在只问你相关事实,为了重回林家,你一再逼迫你女儿,这也是你无可否认之事,为此不惜毁了儿女的前程,告到皇上与本宫这儿,让他们饱受流言困扰,这就是你的母爱吗?” “不是这样的,娘娘,不是的……”权美环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无奈苏梓瑜不为所动,“权氏,你这母爱连本宫看了都觉得可怕,你又有何颜面让你的儿女迎你回去奉养?有你这样的亲娘,那得是倒了多少辈子的大霉?依本宫之见,林则那位妾侍倒比你更适合为母,为了不是亲生的子女日夜操劳,落魄之后不离不弃,就算出身低微,却能为亡夫守贞,她倒更适合成为林则的正妻。” 林珑听到苏梓瑜提及绿姨娘,再也坐不住,她的心头燃着一团火,立即起身跪下请求,“义母,儿臣的二娘忠贞刚烈,在儿臣生父去世之时不离不弃,堪为林氏主母,还请娘娘给儿臣一个扶正她的机会。”   ☆、第一百零六章 处置 扶正? 这两字一出,不但权美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权萧氏更是一脸的惊讶,其他的人脸上表情则是不可思议,在大顺朝非特殊原因,妾侍是不能扶正的。 哪怕多宠爱那名妾侍,正妻不在后也是不能扶正的,只能另聘新妻,妻妾之分历来最是严格。 在场的人更是明白一点,如果林则的那名妾侍被扶正了,那么权美环将不能再回到林家去,除非她甘愿降为妾侍,但高傲的权家嫡女怎么可能愿意为妾?这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的。 权美环死死地盯着长女看,为什么要封死她的路?那个绿姨娘给了她什么药吃?让她这样为她出头,她才是那个十月怀胎生她的人,越想越悲苦,身子又摇摇欲坠起来。 权萧氏上前扶住女儿,暗示她要镇定点,给那女人扶正,真真想得美。她看向一旁的言官,现在正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所以在林珑的话音刚落,苏梓瑜还没有来得及回应的时候,其中一名言官上前,“皇后娘娘,臣以为哪怕这权氏做了十恶不赦之事,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如今回头是岸,愿意承担一个母亲的责任,何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本就是至亲之人,让其儿女迎她回去奉养,也符合我朝以仁孝治国的理念。” “没错,皇后娘娘也是为人母亲之人,这子女与父母之间哪有隔夜仇,为了往日的一点睚眦就斤斤计较,这不是为人子女应有的态度,权氏做的事,她现在愿意弥补过来,圣人有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另一言官也上前为权美环说好话。 这段黑历史是权美环无法回避的,所以权家与他们在开始之初就没想过要否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再以道德这顶大帽子一扣,不到林珑不服。 林珑听到他们这番话,同样眼冒火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圣人之话如何能套到权美环的身上?她若是真知错,那她认她又何妨?可一再相逼这是知错吗?别笑掉众人的大牙了。 “两位此言差矣,为了一己之私告到皇上这儿,害得我的弟妹二人不得不暂避风头躲开众人的议论之声,不顾我身怀有孕还要备受折腾,这就是她身为母亲的爱护?就是你们口中的知错和弥补?” 她的表情渐渐激动,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而我的二娘为夫守贞又对非亲生子女尽了母亲的义务,她就不能得到嘉奖?这天下还有公理吗?” 林珑的反问让那两个言官都面色难看,无可否认,那名妾侍相比于这权美环来说,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苏梓瑜看到林珑的表情越发激动,眼里略有担忧,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再度吸引回自己的身上,“义安郡主稍安勿躁,皇上和本宫必定禀公处理,这地板很凉,叶御史,把你的夫人扶起来坐下。” 叶旭尧在苏梓瑜的声音落下之前,就已经去扶起妻子,脸色越发冷峻,硬把林珑按回椅子坐下。 林珑感觉到丈夫的不悦,眼里略有歉意,轻按他的手表明不会有下次了,一时激动忍不住罢了。 叶旭尧只是定睛看了她一会儿,就收回手,正色看向高台上的三人,“我朝虽以仁孝治国,但是对女子的教育一向是遵守《女诫》的训导,权氏改嫁他人已有失贞之嫌,再者前后两次抛下需照顾之人可见生性凉薄,这样的人如何还堪为母?臣再不贤,也不能看着怀孕的妻子为此气得险些要小产,同样也不忍看小舅子被气得病情发作,这点有太医署的张太医可做证。” 权美环不悦地瞪着这个女婿,要他出头多管闲事?“你不过是我家姑爷罢了……” “我与林珑是夫妻,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叶旭尧不客气地看向这岳母。 叶钟氏不屑地看了一眼权氏母女,上前道:“太后娘娘数次嘉奖守贞的烈女,可见我朝的风气如此,身为外命妇的臣妇,自然要响应太后娘娘的召唤,比之权氏,那绿姨娘反而更符合嘉奖,扶她为正室会肃净风气,引领更多的女子向善,当立为榜样。” 权萧氏狠瞪眼道,“她不过是名妓子,这是下三滥的存在,如何堪为众女的表率?这不是让皇室跟着丢脸吗?让她们姐弟仨也跟着被人耻笑,钟氏,你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啊?” 叶钟氏冷冷一笑,“刚才诸位言官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绿姨娘自从良后,再也没有行差踏错还能将非亲生子女当亲生的来教养,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富贵时的献好可以当成锦上添花,落难之时的不离不弃却是难能珍贵。众所周知,我这儿媳妇是我从苏州迎回来的,她在苏州过着怎样的日子相信我这当婆母的非常有发言权,这都是我亲眼所见。”朝上方三位屈膝道,“臣妇所言字字属实,绝无半分捏造。” 权萧氏与权美环脸色难看,叶钟氏这番话没有可驳斥的地方,尤其是权美环,她如今后悔得五体投地,当初那一狠心不管不顾,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最佳利器。 苏梓瑜立即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以为襄阳侯夫人所言甚是,这也符合娘娘对于女子典范的要求,这绿姨娘的确堪为林氏主母,不知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她的眼角一转,看向丈夫朱翊,“皇上以为呢?” 朱翊会意地与妻子对视一眼,这苏梓瑜是要他正式的表态,遂朗声道:“母后,儿臣以为让权氏再回到林家的意义不大,再者失了贞节的妇人再怎么说也是对亡夫的侮辱,还不如扶正这么一个妾侍立为女子的典范,这样也符合我朝以仁孝治国的国策……” “不可,我不同意……”权美环大喊一声,“我不能让我的儿女蒙羞,那就是个下贱的娼妇……” “放肆!”苏梓瑜大喝一声,“比起你口中娼妇,你更不如,她为亡夫守贞三年,死后为其披麻戴孝,而你权美环可有做到?” “我……”权美环哑口无言。 “再者打断皇上的话也罪加一等,权氏,你是不是在藐视皇上?”苏梓瑜再度冷喝一声。 权美环不敢戴这么一顶大帽子,忙磕头道:“臣妇不敢,臣妇不敢……” 苏梓瑜看她那个样子,从鼻子里面冷哼一声。 朱翊眼里也明显的不悦,这权美环太没有眼界力了,把这大殿当成了自家的大厅,对这案子本来持平和态度的他顿时偏向了林珑那一方。 敢挑战他的权威,必当能承受得住他的怒火。 太后一双厉眼看了看权氏母女以及那几个言官,这几人的勾结也是一目了然的,不论对错,那妾侍确是比权美环更能引导风向,树立榜样,就连烟花女子也懂得守贞,这不是表明本朝风气极好的一个缩影,他日青史也能留名,这么一想,她顿时有了决断。 “哀家细思过后,确如皇上所言,皇后的分析在理,历来生恩不及养恩,若没有那妾侍的不离不弃,估计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顿了顿,在众人屏息静气之时,她径自宣布,“哀家同意义安郡主扶正其二娘的举动,哀家还会下令给她嘉奖,此等女子当成为表率,不应以其出身的不光彩而否认她的付出。” 林珑在听到太后同意将绿姨娘扶正的说法后,顿时泪流满面,她一直觉得亏欠了绿姨娘一个正室之位,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会同意她这样做的,扶着椅把起身再度跪下道,“谢太后娘娘的恩典。” 苏梓瑜听到太后这结论,脸上微微一笑,有太后的嘉奖,林珑再也不用饱受流言之苦,而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妾侍也能心安理得地当上正室,倒是权家母女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可怜可叹又可恨。“权氏,你可服?” “我……臣妇……”权美环仍旧一脸震惊,她不明白为何连太后也要倒戈向林珑那一方,同意扶正那个下贱的娼妇。 “无话可说即是表明服气了,既然林家即将要迎来主母,那就再也没有你权氏的位置,除非你愿意以妾位回归林家,这样他们姐弟也还是可以奉养你的。”苏梓瑜故意如此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了位置,权美环还如何再厚脸皮地回去?再说为妾,不是她说,自视甚高的权美环是不会甘愿为妾的。 果不其然,权美环连想也没想,大呼道:“我不当妾,我怎可屈居于一名娼妇的下面……” “若没有你口中所说的娼妇,也就没有我们姐弟仨了。”林珑在夫婿再一次扶她起来的时候冷冷地看着亲娘,“还有,既然太后娘娘说我二娘值得嘉奖,当为表率,你再一口一个娼妇,是要藐视皇权吗?” 权美环大愕,这回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不,我不是,不对,臣妇不是这意思……”吓得赶紧磕头。 林珑别开头不去看她的举动,她这亲娘被她的外祖父母宠坏了,不但是非不分,脑子还不大灵光,如今风头不对了,她还要一条道道走到黑。 权萧氏一脸的灰败,闹了这么一场,自家女儿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让那个娼妇当上了正室,越想越是气愤,喉咙腥甜,她险些要吐出一口血来,但这场合不对,她惟有生生地压抑住。 苏梓瑜好整以暇地看着权氏母女,“你们诬告义安郡主不孝,现在可否知罪?” 秋后算账自然免不了,这涉及到林珑的名声,不得不顾。 权萧氏与权美环面面相觑,她们只想到成功的喜悦,从来没有算到万一失败要承担的后果。林珑成了帝后二人的女儿,自然不再是可以任由别人随意诬蔑的,现在一提到后果,她们自然害怕不已。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权延肃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身为现任淮阴伯,他本就不同意母亲与妹妹的异想天开,只是母亲一意孤行,他劝阻不得,只能同意搀和进来。 这局面在意料当中,好在老父不在此处,不然怕是要被生生地气死,妻子骂他骂得对,这愚孝害死人啊。 只见他上前一步双膝跪地,“禀皇后娘娘,这都是臣阻止不力所造成的,她们都是臣的至亲,臣愿意代她们承担起一切罪责……” 大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人报到高凝珍的耳里,只见她生生地把一支玉钗折成两瓣,“都是一群废物,本宫都安排好了,为何还是失败告终?” “贵妃娘娘息怒,这次都是皇后的意思,再多的布置都敌不过皇后的一意孤行,而皇上与太后又为其撑腰,所以这案子才会朝我们预测不到的方向发展……” “可恶。”高凝珍将桌面上的一切都扫落在地,一脸的狞狰。 搀和进权美环这事件里面,她也知道胜算有限,毕竟这权氏的历史太过不堪,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只不过现在她的处境艰难,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深呼吸一口气,“再不想个法子挽回皇上对我的印象,我们高家都要通通完蛋……” 一边的亲信往前一挪,“奴婢有个主意?” “讲。” 听到主子那言简意骇的一个字,那亲信当即进言。 而大殿那边,权衡清醒之后就听到妻儿进宫的消息,遂马不停蹄地赶进宫里递牌子求见,心里焦急如焚,对妻子的这举动更是暗骂不已,这不是在帮美环,而是害了她。 间接也害了权家,林珑成为皇室义女,得了郡主封号,那就不是普通的外命妇,就算地位比不得亲生的公主,那也相去不远,万一告不倒她,这后果,他一想就要打冷颤。 权家不能步上霍家的后尘,不然他死了无法去见列祖列宗。 好不容易挨到皇帝同意宣见,他赶紧躬身进去,一掀衣袍跪在地上,“老臣见过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朱翊只是看了一眼这一向颇为欣赏的老臣,但是一想到这权家人的行事,眼里不禁略有不满,连内宅也管不住,可见能力有限。 林珑看了眼这个外祖父,回京之初她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这好感也渐渐消灭,现在竟是无感起来。 权衡看到皇帝没有唤他平身,就知道妻儿这次闯祸太大了,很明显皇上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权家,大冬天的,额上竟然冒汗,磕头道,“皇上,这次是老臣治家不严所犯的错,请皇上念在老臣为国立的功劳份上,从轻发落……” “你确是有错,不过以过往功劳抵错,这一码归一码,义安郡主是本宫的义女,你们扣她一顶大帽子,眼里还有本宫吗?”苏梓瑜慢悠悠地道。 权衡的表情一僵,这苏皇后竟是要追究至底,思及此,不禁埋怨地看向妻女,都是她们干的好事。 权美环不惧怕父亲的目光,但此刻父亲愤恨地看着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顾忌的,不禁往母亲的身后躲去。 权萧氏还是一如既往地护住女儿,瞪了一眼自家的老头子,在这场合发什么疯? 权衡恨铁不成钢,面对皇权没有人能越得过去,于是他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林珑,希望这个外孙女能网开一面,只要她肯替他们求情,那解决这件事就容易得多。 林珑倔强地避开这外祖父求救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于她,这外祖父也好意思? 叶旭尧往前一站,离妻子更近一些,表明他的立场,对这权老伯爷,上回他已经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只要林珑不愿意的事情,他不希望有人逼她改主意。 “权衡,你可知错?”朱翊冷声喝问。 权延肃的身子一僵,他不能看着老父承担一切,于是膝跪上前,朗声解释,“禀皇上,家父在这件事情上是无辜的,他并不知情,他被家母用蒙汗药药倒了,若皇上不信,可宣御医前来诊脉,必能证实家父身上还有蒙汗药的残留。都是臣的错,是臣没有劝阻家母一意孤行……” 林珑皱了皱眉,权衡不知道?她并不太相信这说辞,权萧氏在做这件事之前必定与他商议过,只怕他当时不同意,所以权萧氏才会给他下药,又或者一如她生辰那天,为了不接回权美环,他干脆避开配合权萧氏的举动,不管是哪一个,这都让她情何以堪?这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外祖父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不利,让她如何认他们? “老臣有罪,请皇上将一切的罪责归于老臣身上,饶过老臣的家人,他们只是出于对老臣之女的爱护,希望她能一家团圆才会如此的,请皇上明察。”权衡没有再把责任推给他人,他有军功,皇帝不会要了他的命,但若儿子承担了罪责,那么权家的爵位堪忧。 父子二人争相揽罪上身,倒是让朱翊的脸色缓和过来。 苏梓瑜却是轻启红唇,“你们一个被药晕不知情,一个被迫协同犯案,权美环,你的父兄一再维护你,你呢?就没有半分表示?” 权美环习惯了天塌下来有人顶的日子,父母极度疼宠她,她要天上的月亮,就不会摘星星,所以她从来都是接受的一方,如今被苏梓瑜点名要她承担责任,她一脸的苍白,她如何承担责任? 权衡似听出了苏梓瑜的用意,两眼看向女儿,只要女儿愿意承责,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毕竟苏梓瑜在意林珑的名声,解铃还须系铃人。 权美环摇着头,“我……我不行的……” 她怕,哪怕在这紧要关头,她也不想担丁点的责任。 权延肃着急地看眼母亲,如果牺牲妹妹一人能保住权家,他也不得不牺牲,权家不能倒,还有一大家子人,没有必要为权美环的异想天开埋单。 权萧氏内心挣扎不已,这是她最爱的小女儿,哪怕平日里母女俩也有些小口角,但这不影响她对她的爱,只是想到儿子与孙子,她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转头试着小声道:“美环,你就帮帮你爹和你哥吧……” “娘,我不行的。” 权美环紧紧地巴着母亲的衣袖,她怕得要死,娘为何也要逼她?为什么人人都不让她安生地过日子,爹是这样,兄长是这样,就连娘也是这样,她从没想到就连至亲也不放过她。 “美环,就算爹求你也不行?”权衡低声地道了一句,不敢说保证的话,但有林珑在,他的女儿就不会死,连这道理都不懂。这一刻,他对这女儿是深深地失望,他造了什么孽,养出了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儿来? 林珑听到这一家子的对话,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笑出声,哪怕这笑声里头有着不可化解的悲哀,真好,终于不是她一个人领教这母亲极度的自私自利,被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儿反咬一口是什么滋味?她真想问问这外祖父。 叶钟氏一脸的鄙夷,这权家简直是乌七八糟,实在离谱至极,好在现在这权美环不会成为她的亲家,真是老天开眼。 就连那几个言官也是一脸的鄙夷,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辩护,真是毕生之耻,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女人?不顾儿女和生身父母,只顾自己,简直离谱到人神共愤,现在连多看一眼都嫌脏眼。 权萧氏也感到周围气氛的不对劲,女儿就没有半分感受?遂抓紧女儿的手,“美环,就这一次,你就自己担一次责……” “不,娘……”权美环使劲地摇头。 “权美环,你一直拖拖拉拉不回应本宫的话,是不是在藐视本宫?”苏梓瑜冷喝一声。 权家人的拉拉扯扯,高座上的三人哪有看得不真切的?朱翊不用说,太后面上的不悦十分明显,本来她就偏向叶钟氏,现在更觉得这权家女眷简直离谱至极,看来往后不能让权家女眷进宫,免得污了眼睛。 “不,不是的,皇后娘娘,臣妇……臣妇……”权美环吓得忙磕头,话都说得不流利,她不像父兄敢于自己承担一切,所以只能用这样的哀兵之态。 苏梓瑜的脸上更为不悦,这权美环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堪,真难为林珑有这么一个生母。不过现在事情闹大了,这人不能杀,要留着给林珑挽回声誉用,遂两眼看向林珑。 林珑感觉到苏梓瑜的目光,微皱眉看向这义母,两人的目光一接上,她就明白苏梓瑜要她做什么。她眼神复杂地转头看了眼权美环,这是第一次她真不想管权美环的生死,这样自私到极点的人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米饭。 只不过想到林琦和林栋,尤其是林栋,这名声不能不挽回,不知道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会做到什么地步?光洗刷不孝的罪名没有用,还必须要有美名传出,这样才能掩盖住有心人放出去攻击她的流言。 心底来回转思了数个念头,她还是轻声开口,“义母,她纵有不是,也生了儿臣,就当还给她的生恩,还请义母网开一面,不要追责于她。就算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还请义母成全儿臣对她的最后一点孝心。” 权衡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闭,感觉到有泪水流下,三年前也好,三年后也好,他都大错特错,不该一开始就将这外孙女往外推。 权延肃一脸感激地看向这外甥女,她这句话对于权家来说至关重要。 权萧氏一脸的复杂,此刻也不知道该是何种心情? 倒是权美环睁大眼睛看向女儿,什么叫还生恩?这生恩能还吗?她想大声质问,但到底顾忌高台上的皇后,终是忿恨地敛下心中的怒火。 那几个言官面面相觑,林珑的高义比起权美环的自私,这是两个极端。 其中一人还是忍不住出列道:“义安郡主之高义,臣等佩服。” 苏梓瑜满意于这句话,有这样的话出来,林珑的名声就不用过于操心,遂佯装一脸无可奈何地道:“本宫本想为你出一口气,你倒好,却还念及她对你的那点生恩,也罢,本宫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既然义安郡主不追究权美环的举动,为之求情,本宫岂有不允之理?”转头看向朱翊,“皇上,意下如何?” “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朱翊看不起权美环,这会儿对于妻子收的义女倒是高看了一眼,这么一看还是不错的。“不过权美环的罪责可免,但是权家纵女诬蔑义安郡主却是不能不罚,自今日起,权家由伯爵降为子爵,并且罚俸两年,若有再犯,朕将不轻饶。” 权衡和权延肃父子俩一脸的苦涩,这于他们而言是无法承受的重中之重,死后将无面目面对先祖于地下,爵位之难得,可参见高家,哪怕在朝中如何经营拉拢人脉,高太傅更是桃李满天下,但也换不来一个爵位。 非军功不封爵,这是大顺朝的规矩。 权家父子再不甘愿也得谢主隆恩。 这一案件至此才算结束。 权家一行人走出这华丽巍峨的宫殿时,脚步还是虚的,尤其是权衡,一向身子骨健朗的他常戏称自己老虎都能打死几只,现在却是毫无生气。 转头看向紧跟在身后的妻女,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失望,“这两天你给美环收拾一下东西,让她开始到庵里带发修行。”   ☆、第一百零七章 勾引 权美环一听到老父的话,当即反驳道:“爹,我不去……” “现在还由得你不去?”权延肃冷笑一声,狠狠地瞪着这个妹妹,“因为你,权家遭了祸,而你连体恤爹娘也做不到,权家要你这样的女儿何用?年前就赶紧到庵里去。” “我就知道你们现在开始要欺负我?”权美环眩然欲泣。 权衡隐忍着怒气,对这个女儿再也不抱丁点希望,让她到庵里去一来是为了让她避避风头不至于遭到权家上下的讨伐;二来也是让她学会修心养性,不要一味地只想着自己,也要适度地想想他人,改掉这不讨喜的性子。“你现在哭也没有用,赶紧给我回去。”两眼看向老妻,低喝一句,“还不赶紧拉她走,还嫌现在不够丢脸?都是你把她惯坏了。” 权萧氏也一脸的不高兴,自己的女儿千般不好万般不是那也是从她身下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到老丈夫的怒色,她也语气不好地顶道:“说得好像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就没份?当初生她时,是谁说对这幺女好点,现在言犹在耳,你就想赖账了?” “好了,爹,娘,这还是宫里,你们要吵回家再吵。”权延肃忍不住怒火道,一想到被降爵的事情,他就恨不得掐死这个妹妹,不劳母亲动手,他一把攥紧妹妹的手拖着她离开皇宫。 “大哥,你攥疼我了……”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因你,只怕我权家女儿都要受连累,美环,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赶紧找根绳子上吊,死了干净。” “大哥,你也咒我……呜呜……我造了什么孽……”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当初你就该跟着霍堰同甘共苦,若不是爹娘坚持,我根本不会想到让你再返回权家,现在好了,祸事一桩接一桩……” 权美环听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这次大哥冲动之下说出来,她根本不知道原来连亲兄长也嫌弃她,再思及府里的嫂子和弟妹背后议论她的话,这会儿她再傻再天真,也明白了背后必定有她兄弟的支持才会有那些个话传出来。 一时间,她连被攥得手疼也顾不上,只能机械般地随兄长走在这松软的雪地上,寒风刮过来,她也半分知觉都无。 她的天地在今天瞬间坍塌,前路茫茫,莫非真要到庵里去? 狂风刮在天地中,让人只想呆在户内而不想出去,林珑站在窗前看着风雪肆虐的皇宫,心情仍旧起伏不定,哪怕斗赢了母亲,胸中半分喜意也无。 苏梓瑜踱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义母。”林珑转身想要行礼,苏梓瑜宣她到皇后寝宫说话,她来了好一会儿才等到这位义母的到来。 苏梓瑜按住她,“就免了吧,你这胎也快四个月了,我瞅着倒是大了不少。”伸手摸了摸林珑微凸的肚子,挑了个不那么沉重的话题。 一提到腹中的孩子,林珑就笑容满面,“能吃能睡,好得很,现在还不太辛苦,我婆母说等月份大了,那时候才叫辛苦呢,我倒是无所谓,为了自己的孩子,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会这么想就好。”苏梓瑜再度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旁的事过去了就不要多想,好好安胎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 “嗯。”林珑感动于苏梓瑜的安慰,转手轻扶苏梓瑜到那凤座去,“义母也得安心注意才行,别为那不相干的人动怒,怒伤肝,肝火太盛破坏体内平衡,终不是好事。” 苏梓瑜笑了笑,“现在谁还值得我动怒?高贵妃?就她,我还不屑之。” 林珑扶了苏梓瑜坐下,然后自己才落坐到她旁边的雕花圆椅内,似有所思地问,“我这回进宫好像没有看到她,这贵妃娘娘最近都窝在寝宫里面?” 苏梓瑜听着林珑这似有用意的问话,接过红菱递过来的甜汤轻呷了一口,“你怀疑她?” 林珑大方地点了点头,“刚刚我过来时与权老爷子私下说了几句话,他告诉我这是高家在背后挑唆的,只不过是不是受高贵妃的指示,他也说不上,这事情高家参与得不多,遂在圣上面前他也不好扯高家下水,免得权家再遭不测,不过他还是嘱我要小心些。” 这权衡特意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也是极意外的,看着这老爷子满头白发与老了许多的面容,她也不好说些讽刺他的话,但要笑出来似乎又太违心,只能面无表情地虚应了几句话就各自分开。 苏梓瑜很认真地听着林珑的话,这回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这告状的时日很短,但流言传得很快,我自也疑到高凝珍的身上,你是我的义女,她通过你来找我的碴太正常不过了。”随后鼻子一哼,“仗着她那胎还不安分地多活这么些日子,偏要搅风搅雨,我自也饶不过她。” “义母心中有数即可。”林珑还有几分担心,“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是什么关系?有话就直说。” “这高贵妃既然能想到从我这儿入手,只怕很有可能会来找娘娘的麻烦,我担心她会不会再下手害您的胎儿?细思她那人,真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苏梓瑜闻言,脸上倒是轻松了些,“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这宫里的奴仆都是信得过的,这回她的手伸不进来,自然也害不了我,放心吧。”说完还朝林珑挑了挑眉。 林珑方才放心一笑,苏梓瑜在她心目中是好人,自然希望她能一切顺遂。 苏梓瑜留林珑说了一会儿话,看她的神情不再那么悲愤之后,这才放她回去。 林珑由晋嬷嬷送出去,在宫殿的门口处自然看到自家男人在等她,她忙上前,拍拍他身上的雪花,“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会儿。”叶旭尧道,皇帝留他问了问盐务一案的事情,一结束,他就赶到这儿来接妻子回去。 林珑看了他身上堆积的雪花,就知道他这会儿所说的话信不过,眼里有几分心疼,“这大风大雪的,不必要在此等我,我独个儿也能回去……” “说什么傻话?”叶旭尧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拉着她过去与晋嬷嬷说几句告别的话。 寒暄了几句,夫妻俩这才转身离去。 苏梓瑜站在窗前看着林珑那件醒目的红色大氅消失在眼前,紧接着是晋嬷嬷踏着雪往回走的身影,正兀自出神的时候,红菱轻越到她身边,与她耳语几句。 苏梓瑜冷笑地往屋子里面踱去,着人把炭盆挪得近些,“且给我盯紧点,还有,既然她打算要用这招,不要拦着她,正好,本宫也很期待。” 红菱点点头,不过脸上仍有几分不甘心,“我们的人很难打进她宫里的核心去,至今仍无法得知她是否真有孕。” 苏梓瑜握紧绿素给她递上的暖手炉,那温暖的感觉从手到心,她舒服地微微轻叹,“不管是真还是假,本宫都不会再轻饶她。” 红菱明白自家主子不再被动挨打,不过仍旧握了握粉拳道:“无论如何都要她现形才好。” 苏梓瑜一副惬意地靠在贵妃榻上,对于自家侍女的声音似充耳未闻。 朱翊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妻子在贵妃榻上熟睡,眉尖皱了皱,低声吩咐晋嬷嬷把那厚重大氅拿来,他上前轻轻地给苏梓瑜盖上,这么冷的天气,实怕她会感染到风寒。 苏梓瑜感觉到身上一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朱翊时并没有吃惊,“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朱翊道,“困了为何不回里屋睡去?” “不过是打个盹罢了。”苏梓瑜没有起身行礼,继续歪在榻上看着身边的男人,再看看外面的风雪,“还有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要过年了,皇上看来也比前些年老了不少。” 朱翊一愣,面色有几分黑沉,他正值壮年哪有老?最近为了照顾她怀疑的心情,他连后宫妃嫔的牌子也没有翻,只在这皇后寝宫里面陪着她安胎,就连母后也有意无意地要他让后宫雨露均沾,这样才能维持后宫与前朝的平衡。 只是这次他实不愿苏梓瑜心情不佳而导致流产,那前几次想来都揪心,思及此,他的表情略有几分无奈,“朕老没老,等你生了这孩子后,朕自会让你知晓。” 苏梓瑜不比他的脸皮厚,听着这带色的话,顿时俏脸一红,看来更为明艳,轻“呸”一声后,道,“我知不知晓有何重要?自有其他女人会知晓皇上厉害与否?”不顾他渐要发怒的神色,她又径自转头看向窗外的雪花,“皇上,这盐务一案明明牵扯高家,皇上这回也还是不打算追究?” 朱翊正要茗茶的动作一顿,淡然道:“这是前朝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总之朕应了你的话自然会做到,你也无须再拿话来试探朕。” 苏梓瑜不意外他的回答,慢慢地起身半坐起来,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吹气道:“如果我说我怀疑高凝珍是假孕呢?皇上当如何?” 朱翊猛然转头看她,“梓瑜,这个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朕知道你恨极了她,但诚如母后所言,等孩子一落地,我就任你处置她,难道区区八个月你也等不及?” 高凝珍从少女时代就跟了他,就算他看错了她的为人,也不至于把她想得太坏,假孕,高凝珍若真做得出来,他必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别动怒。”苏梓瑜笑了笑,吐气如兰地道:“我不过是打个比喻罢了,她是你的心头肉,我现在还不会动她。”话音一落,她拿下搭在他肩上的手,披着厚重的氅衣下榻趿鞋,脸色颇不悦地朝晋嬷嬷喊道:“嬷嬷,送皇上出去。”眼角斜睨男人脸上的怒火在慢慢积累,现在谁还在乎他怒不怒?“皇上,臣妾乏了,正好要休息。” “梓瑜……”朱翊起身想要去抓住她的手臂,又来了,一言不合她心意,她就这样,到底要他如何,她才能放下前尘往事与他重修旧好? “你也不想我因情绪而影响到腹中的胎儿吧?”苏梓瑜背对着他道。 朱翊闻言,要去抓她手臂的手微微一顿,想到她最后一次流产时只因打了个喷嚏就流血不止,最后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不易,那半年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鬼。微闭眼,他收回手,“你好好歇息。” 苏梓瑜没有转头看他,自有绿素扶着往内殿而去,对于这个丈夫为的反应她也懒得揣测。 朱翊愤愤不平地离开她的寝宫。 德妃在寝宫里面听到自己的手下来报,说是皇上的圣驾离开了皇后寝宫,顿时眼前一亮,朝那名小太监道,“再去探,看看皇上今晚会不会再驾临皇后寝宫,若没有,立即回来禀报。” 那小太监领了奖赏,忙不迭地点头,立即出去再探个清楚。 德妃却是一脸喜辟地朝身边的宫娥道:“快去准备花瓣,本宫要沐浴,听到没有,别愣着。” 她一声令下,整个宫殿的下人都忙碌起来。 “娘娘是打算?”扶着赤身的德妃下水的宫娥疑问道。 德妃舒服地坐到浴桶内,撩起香香的花瓣水洒在凝脂玉肤上,美丽的脸上有几分得意道:“皇上守着皇后那个老女人已经有半月之久了,这身子久旷未纾,可想而知该存了多少货?我现在主动出击,只要皇上愿意在我身上发泄,那我自然事半功倍。” 一旁正给她舀水的宫娥动作一顿,没想到这位王德妃还没有蠢到底,居然想到先去找皇上求雨露,也是,这样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侍寝?如今中宫有孕,宠妃高氏也有孕,惟有年轻的德妃能侍寝,这确是天赐的好机会。 这么一想,她给舀水的动作勤快起来。 林珑回到府里时,自然先去见了叶老侯爷,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禀告给这老侯爷知晓。 “好在皇后信你,这才省去多少麻烦,权家的事情你不要再理,好好安胎才是。” 林珑听着叶老侯爷的叮咛,孝顺地点了点头,虽然最后因为晋嬷嬷来接的缘故,叶老侯爷才没有进宫,但她一向是受人滴水当以涌泉相报,自然对这待她好的老侯爷恭恭敬敬。 “祖父,若没有什么事,我先领她回去了。”叶旭尧握着妻子的手起身,“她今儿个都没吃多少东西,正好回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叶老侯爷一听哪还会再留他们,而且还不忘瞪了一眼孙子,“早不说,我好让人备些吃食给你媳妇吃,她现在怀着曾孙,你可不能气着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孙儿知道。”叶旭尧面无表情地道,就知道在这老头子眼里,有了曾孙就没有他这孙子。 林珑看到夫婿吃瘪的样子,无甚么良心地掩袖笑了笑。 叶旭尧瞪了她一眼,很快就扯着她离去。 在叶老侯爷院子里的叶秦氏隔窗看到那小夫妻恩爱的样子,老脸不禁抽搐起来,心口窝着怒火,看到侍女给她奉茶,她抓起茶碗把滚烫的热茶泼到那名侍女的身上。 那名侍女被猛然泼了这滚烫的茶水,只是低低地惊叫一声,虽然是大冬天,但被这茶水泼以身上怕是还要起水泡。“老太太饶命……” “把她拉出去扶到外面配个小厮。”叶秦氏明显是随意找人发泄怒火。 “是,老太太。” 叶秦氏在这哭喊着求饶的侍女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之后,这才心情舒畅了不少地坐到罗汉床上,闭上眼睛细思起来。 林珑被丈夫抱上骡车时,故意往他怀里缩去,看到他的脸色仍旧臭臭的,不禁玩笑道:“还在生我的气啊?” “我没有你这么小气。”叶旭尧怕这骡车颠簸,会让妻子摔着,遂还是伸长手臂抱紧她。 “还说不小气,看这脸色我都怕与你说话。”林珑兀自道,哪有半分怕的意思。 叶旭尧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她哪有怕他了?瞄了眼她的肚子,“你有免死金牌,我还敢给你脸色看?不怕你又去祖父那儿告我一状?” 林珑闻言“噗哧”一笑,“好了,你就别与我计较了,没你哪有他?”抓着他的大掌按在自己有肚皮上。 这明显讨好的动作,叶旭尧哪有看不出来的?不过是逗逗她玩,她倒像是当真了,遂也不再板着脸,一手抱紧她的腰,一手却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肚子,“累不累?” “还好,只是想到还有七个多月这小东西才会出来,我就有几分心悸。”哪有少女不爱美的?林珑自然也是其中一员,要不然哪有心思去鼓弄那些个胭脂水粉?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夫婿,自然是女为悦己者容。她两手圈在丈夫的脖子上,“夫君,到时候我的肚子大了起来像个瓜,你会不会嫌我?” 那时候的她怕是也不能在床上侍候他了,男人最容易在这个时候变心。思及六婶母叶田氏现在笑得很牵强,就知道六叔父还是被更年轻的女子迷了去,光靠男人的自律是不行的。 叶旭尧闻言动作一顿,看到她眼里的不安,板着脸佯装不悦道:“一天到晚净瞎想,别没事找事,娘子,无论你是何模样,我都不嫌弃你,这下满意了吧?” 林珑知道他这人说一是一,断不会说好话哄她听,一时激动往前一凑,她的红唇堵住他的唇,双手收紧,努力地撬开他的唇齿与他深深一吻。 直到骡车回了南园,夫妻两人才停下擦枪走火的亲热举动。 林珑背着车帘子整理身上凌乱的衣物,好在身边的侍女都是训练有素,不会轻率地掀起车帘。 叶旭尧给她紧了紧氅衣,这才抱着她下了骡车。 两人还没有上楼,楼上的人就匆匆往下赶来,带头的人自然是林琦。 “姐,怎么样了?” 林珑忙示意夫婿放下她,在自家亲妹面前与丈夫秀恩爱,她的脸色羞红一片,之前只顾着浓情蜜意,倒是忘了这一茬。 “我都见怪不怪了,姐,你倒是快讲?”林琦催促道,这姐夫与姐姐时常抱在一块儿,她碰见的次数多了哪里还会看在眼里?“我都快急死了。” 林珑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别急,我们到楼上说。”看到那匆匆下楼的人还有绿姨娘和贝申氏,遂忙挥挥手,“外头冷,屋里说话。” 绿姨娘这才招贝申氏进屋。 林珑方才醒起回府还没有去见过婆母,遂转头看向丈夫,“夫君,遣个人去婆母那儿报个信,就说我们回来了……” “不用,娘在出宫之前跟我说,她要回趟娘家,用了晚膳方才回转。”叶旭尧神色平淡地道。 林珑却是心里“咯噔”一下,叶钟氏在这个节骨眼回娘家,怎么看都有几分怪异?只是一时间她又抓不住她要做什么。这一天耗去她太多的心神,即便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倒显得脑子不够使,不过想不通的事情,她也就撂开去不再给自己添堵。 就这一疏忽,日后回想起来,她还是有几分后悔。 此时的林琦哪会去注意叶钟氏的举动,她更在意这场与亲娘的官司,在上楼这一会儿时间她就说了个不停。 林珑听得头都大了,这妹妹都快成了惊弓之鸟,遂按了按她的手,“别胡乱猜测,这回会是喜事。” 林琦愕然地看向长姐,还能有喜事? 林珑却卖起了关子,上得楼来,一进屋,就看到还咳得厉害的贝明绯在那儿引颈张望,“可算回来了?今儿个听到了传言,都快急死我了,你说你娘怎么就那么狠毒,不顾自己也要顾你们啊,真是无情得可怕……咳咳……” “好了,阿绯,你的病情还没有肃清,不用太担心我,现在已经雨过天青了。”林珑笑着安抚好友,就因为贝明绯的身子骨没好彻底,所以庆生宴那天,她没同意她过来。 “我就说珑姐会逢凶化吉。”郑西珠笑嘻嘻地扶着贝明绯进到暖阁坐下。 林氏姐妹自然也跟着进去。 屋里人多,又大多是女眷,他倒是不方便进去,叶旭尧转身往书房而去,无论如何要借盐务一案置高家于死地。 暖阁里,林珑扶着不明就里的绿姨娘端坐在罗汉床上,拉着不明就里的弟弟妹妹二人给绿姨娘正经磕了三个头。 “这,这怎么使得?”绿姨娘顿时吓坏了,她如何能让他们跪她?更何况林珑还是郡主。 “二娘,坐着,这礼您受得起。”林珑眼含泪花地阻止绿姨娘下榻,仍旧跪着道,“这是我们姐弟仨欠您的,这三年多来都是您在照料我们,二娘,您辛苦了。” 绿姨娘抹了抹泪水,“不辛苦,你们都孝顺着呢,我哪来的辛苦?” 林琦和林栋听到姐姐说得感性,再对比权美环的所作所为,顿时也鼻头酸酸的,对权美环这生母的怨恨不禁上升到一个新高度,尤其是林栋,生母那举动与阻了他仕途有何区别? “二娘,这三个头您受得起。”林珑朗声道,“从今儿个起,您就是我爹的正室,不再是绿姨娘,而是冠上我爹的姓氏,是为林绿氏。” 绿姨娘,不,林绿氏听到林珑的话吓得眼睛瞪圆,她成了林则的正室?“珑姐儿,这……怎么可能?” “对啊,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林琦和林栋也一副吓到般忙追问。 就连贝氏母女和郑西珠也是大吃一惊的表情,对于林珑娘家的那点破事,他们也是知之甚详,只是没想到还真的让林珑扶绿姨娘为正,这真的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林珑一面由素纹扶着站起一面把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握着全身僵硬的林绿氏的手,“二娘,有了太后的嘉奖令,不会有人嘲笑于您,往后您只管挺起胸膛来就是,您的名字也将写到族谱上去,是我爹林则的正妻,我还要给您再开几桌酒席贺上一贺。” 林绿氏忙抓紧林珑的手,“珑姐儿,那你娘呢?” “她?”林珑的笑容一窒,“我听祖父说要送她到庵里修行一段时间,总之,她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爹也不是她想要就要,不要就扔的。二娘,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对不起她,她这回所做的事情把我们过往的情份都弄没了,我们也不会一再容忍她。” 林栋忙安抚林绿氏,“二娘,我与姐早有此意,如今终于做成了,您就心理安理地做这当家太太吧,将来我娶了娘子,也会让她孝敬您。” 惟有林琦一言不发,她的内心极为纠结,虽然恨着生母的无情无义,但她现在真的再也回不来林家了,她忍不住失落之情,恨的另一面是爱。 林绿氏感动地握紧林珑和林栋的手,但她仍没有忘记最为反对她的林琦,两眼看向林琦,“琦姐儿?如果你反对,二娘就不当这正室……” “没,我没这意思。”林琦露出一个带泪的笑容,“我正高兴着呢……”那泪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有几分尴尬地道:“啊,我刚在外面落下东西,我去找找……”说完,她掀帘子出去。 林绿氏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脸的忐忑不安,“我看琦姐儿有点接受不了,还是算了吧……” 林珑拍拍她的手,“二娘,她只是一时心有郁结罢了,给她点时间就会好的。”顿了顿,“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完,她着素纹扶她出去,看来还是要与妹妹长谈一番,至于栋弟,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 贝申氏一脸感慨地看着林绿氏,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她看不起这个妾侍起家的女人,现在她居然被抬正了,还是那么风光的抬正,往后就是林夫人了。 心里再苦涩,她还是扬着笑脸上前道:“真是恭喜林夫人了,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但这也是你应得的,果然上天还是有眼的,分得清好人和坏人,你呀,也总算熬出头了。” 林绿氏仍旧不太习惯别人称呼她林夫人,也就她实诚,若是换成厉害一点的,在没有主母的情况下早就以当家太太自居了,“都是他们几个孝顺我才会这样的,我啊能有今天,就是现在死了也知足。”说完,还抽帕子按了按眼角。 “别这么说,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贝申氏劝慰道,“等将来栋哥儿娶妻又金榜题名,你还有诰命夫人当呢,只怕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羡慕你的。” 一想到那情景,她就知道她嫉妒不来的,她的福在前半生享尽了,这后辈子只能看人起高楼。 林绿氏只是淡然一笑,她并不苛求什么诰命夫人,只要他们姐弟仨平平安安地富足一生,她就于愿足矣。 屋外的林琦只是暗自抹泪,她也不知道这泪为什么流得那么凶?难道她还记挂着那个无情无义的娘?思及此,越发想哭。 林珑上前抱她入怀,轻拍她的背,“她不值得你为她哭,琦儿,你这样,二娘看了会难过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哭,止也止不住。” “琦儿,哭过这一场就好了……” “嗯。” 林琦暗自拉泣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眼睛红红肿肿地进到暖阁里面,这会儿她也能坦然地面对林绿氏,“二娘,您别恼……” “傻孩子,我怎么会恼你?”林绿氏笑道,“她再不好也生了你,我难道连这点都容不下?你也太小看你二娘了,她再不好也是你亲娘,所以你们唤我二娘就好。” 她没想过要这三个孩子改口叫她娘,这是权美环专属的,哪怕她再也当不成林氏的主母。 林琦的脸色羞红一片,在林绿氏的宽容映衬下,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林珑笑着打圆场,“这是喜事,我们今晚就贺一贺,等明儿太后的嘉奖令下来了,二娘还要风光一次呢。” “好,我赞成。”林琦举高手道。 “就你这贪吃鬼。”林珑轻刮妹妹的鼻梁。 “什么叫我贪吃啊?姐你现在吃的是我两倍。”林琦咋呼道,还伸出两个手指。 林珑轻敲她的头顶,没好气道:“我现在能跟你一样吗?我是一张嘴两个人吃,不懂没人笑话你。”只要是女人哪有会不介意别人说自己能吃? 闹归闹,她还是与素纹确定了今儿个晚膳的菜单子。 贝明绯踱近这个好姐妹,“最终你还是达成了心愿,阿珑,我真替你高兴。” 林珑挥手示意素纹下去,回头看着贝明绯,“阿绯,我也曾经以为这会是我一生的遗憾,哪会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所以你爹和你哥也会否极泰来的。”顿了一会儿,“所以你与贝伯母不要再为此到处奔走。” 贝明绯点了点头,“现在这盐务案子正在审,我与娘算了算日子,估计明年我爹和我哥应能脱离牢狱之灾了。”自嘲一笑,“我见了一次鬼还不怕黑吗?常府那次是我抹不去的噩梦,好在有方爷在我身边,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那段日子。” 想到方辩,她就止不住地嘴角上扬,两人关系现在一日千里,尤其想到他亲吻她的样子,脸上泛起一副醉意。 林珑看着好友现在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也忍不住道,“阿绯,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真替你高兴。对了,方爷要留下来过年吗?” “不,他帮里过年很忙,必须回苏州去打点。”贝明绯有几分失落地道,不过女人不能阻了男人的事业,要不然必要落下男人的抱怨,所以她只能大方地送他离去,“不过他答应我,一过了年就会立即北上,争取陪我吃元宵。” “这年还没过,你就想到了元宵?”林珑取笑道。 贝明绯到底是未出阁的少女,脸色一红,嗔道,“我不与你说了。”娇羞地赶紧掀帘子进暖阁。 林珑也笑了笑地跟在后面掀帘子进去。 夜里,送走了所有客人,她沐浴过后挨在床上看着那山河志,听到门帘一响,抬头看去,是自家夫婿,“我还以为你饭后还要忙上一阵子呢。” 叶旭尧径自脱下外衣,“我尽量争取过来陪你,你倒好,还嫌我来着。” “谁嫌你了?” 林珑下床上前接过他的外衣挂到屏风上,正要转身,身子就落入他火热的怀里,舒服得她微微轻哼。 这一声娇吟让叶旭尧的欲火烧得更旺,低头在她秀丽的脖颈处不吻了起来,力度适中的咬吻,让林珑的感官更灵敏起来,其实怀孕后她的身体更为敏感。 “嗯……”轻哼了一阵,在他越发过份之时,她按住他的手,“夫君,你先去沐浴……我们待会儿……” 叶旭尧现在哪会听她的?这一刻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阻止他亲近她,更是卖力地挑逗她的感官,让这份浓情蜜意烧得更炽。 一番亲热下来,事后林珑身子软成一团泥,只能任由夫婿抱回床上弄干净身体,窝在被床上等了好一会儿,身体才被揽入火热的胸膛中,闻到他身上的水气,就知道他已经沐浴完了,埋头在他清爽气味的胸膛上,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叶旭尧的手在她的背部来回游移着,这让她更是慵懒成一只猫。 “夫君,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二娘找一下生身父母?”林珑征有询他的意见。 其实她对二娘的娘家知之不详,二娘自个儿其实也说不太清楚,她被卖的时侯年纪太小了,只记得进了落月轩,老鸨就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绿晓,所以跟了林则后,别人自然而然地称她为绿姨娘,其实她本家应不姓绿。 “你二娘有这个意愿?”叶旭尧问道。 其实能将女儿卖了换银子的父母,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若妻子有这心愿,他必会为她达成。 “那倒没有,她没提过。”林珑睁开眼睛道,“对这话题她不大愿意说,一问,就会说人海茫茫的如何寻?别浪费这功夫了,还是安生过日子吧。” “那不就得了,你呀就别操这个心,如果她真想找自会跟你说,既然不提,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叶旭尧最欣赏林珑那个二娘的一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只怕她应是感觉到自家娘家不是好相与的,这才从来提寻找之事,看得出来她是极不愿意给林珑姐弟仨添麻烦。 林珑听到丈夫这么说,想想也有道理,遂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夜深了,睡吧。”叶旭尧轻拍她的背。 林珑揽紧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开始入睡。 皇宫,朱翊还在御书房里面批阅奏章,突然感到身边有股香气,他看了眼那茶碗,慢慢地抬头看向那端茶之人,只见此时的德妃穿着一身宫女服,脸上化了个轻淡的妆容,在灯火下还是颇为勾人魂魄。 “你怎么来了?”他刻意冷淡道。 德妃屈膝微笑行礼,“奴婢是来侍候皇上的。” “出去。”他冷声道。 德妃却不为所动,伸手摸向朱翊的胸膛,吐气如兰地道:“皇上,奴婢今儿个换了身宫女服,皇上临幸了奴婢,也只有起居注上有记载,娘娘不查,又如何得知?” 她知道朱翊是怕苏梓瑜知晓,所以才会刻意穿了身宫女服前来,不得不说这回的德妃很抓得住朱翊的脉膊。 女人的香气直冲脑门,朱翊的心中也互相拉扯着,其实这么久没碰女人,他如何不想? 看得出来皇帝的挣扎,德妃收回手,“既然皇上不愿,那臣妾这就回去。” 一招以退为进,果然朱翊在她黯然起身之时一把拉住她的手,按在御桌上,粗鲁地掀起她的衣裙,急切地动作起来。 德妃的脸一直扬着笑容。 事后,他一把推开德妃,“不许告知皇后。” “奴婢晓得。”德妃妖娆地笑道。 有一就有二,她自然还会有勾引的机会。 “滚!”朱翊喝道。 翌日,绿姨娘果然收到太后的嘉奖,被太后称之为节妇,还以皇榜的方式昭告天下,出身烟花之地的林绿氏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乃至天下众人最为津津乐道的对象。 连妓子也懂得为夫守贞,照顾亡夫的子女,并且将大女儿嫁到那高门大户去,还得以封为义安郡主,林绿氏非但没有受到儒门的口诛笔伐,还大为赞扬,称这乃大善也。 关于林珑不孝的这顶帽子一时间即被摘除了,不过玉肤坊的生意还没有恢复过来,显得门前冷落鞍马稀。 林琦有几分失落,林珑却是轻拍她的肩膀,“总会好起来的,你可别灰心,不然就真的再也恢复不过来了。那天来闹的人,我已让你姐夫去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答案。” “我知道这急不来,只是明明我们是无妄之灾,偏还要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心里不忿罢了。”林琦嘟着嘴道。 林珑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 此时的权萧氏却是到了高家,她一进高家的大厅看着那高老太太就冷哼道:“你倒悠闲,忽悠着我去告了御状,你家女儿连个人影也没有?高老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有意要害我权家吗?” 她是越想越气不过,这不,一宿难眠的她第二天就来找这高老太太晦气,为了降爵之事,她与女儿饱受全家上下的指责,就连大孙子也阴沉着一张脸对她,更别提袭爵的大儿媳妇婆媳俩的晚娘面孔。 “权老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非要你听,现在你撞了南墙就到我高家来撒野,这还有天理的?”高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 “哟,这么说来还是我错了?”权萧氏不悦地一屁股坐到椅子里,“你们高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诓骗了我,现在害得我家被降爵,你们高家就舒爽了?” “你敢连娘娘也牵扯进去?” “我就牵扯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权萧氏才不怕这高家的老太婆,如今这口气正憋着,不发泄出来会死人的。 高老太太如看泼妇般看着权萧氏,讽刺道:“果然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也不看看你女儿是什么货色?已经是破鞋一双了,亏昔日霍家还明媒正娶为继妻,真真笑掉人家的大牙,我说有你这样的人,你家的女子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往后我看哪家敢娶?”   ☆、第一百零八章 索命(修) 听得这般似诅咒的话,权萧氏的脸一阵地抽搐,这个老太婆实在是太可恶了,遂咬牙切齿道:“你咒我家姑娘,看我还不撕烂你的贱嘴……” 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礼仪教养? 权萧氏撒起泼来也是很狠的,真个扯下高老太太一撮头发,高老太太惊叫一声,哪里甘心输给她?立即还以颜色。 年过半百的两个妇人相互撕扯,看得一众下人都一愣一愣的,这哪像平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倒像个乡野泼妇一般,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闻声赶来的高家儿媳妇忙分开两人,看着这衣衫不整的两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在一旁敲着边鼓劝解。如今高家的处境不太好,就连家里的媳妇都能感受那气氛越发紧绷,所以与权家再结怨绝没好处。 权萧氏顶着鸡窝头,朝高老太太骂道:“你做的这龌龊事,等着老天收你吧,将来你一家子都得不了好,我等着瞧你家能结个什么果?做着这昧良心的事情,你等着下辈子投到畜生道去……” 高老太太气得浑身打抖,其实就算权萧氏不这么放话,她也是忧心忡忡的,宫里的娘娘一天打不开这困局,高家就越是死路一条,不过现在却是要打起肿脸充胖子,表现出一派繁荣的样子来,遂也发狠地咬牙回道:“你这几句话我记住了,他日必定奉还。” “彼此彼此,只怕你得走在我前头,奉还不了。”权萧氏因女儿被赶到庵里去,把这气都撒在高家的身上,遂什么话都敢说。 高老太太本就身子骨欠佳,被气得当即吐出一口老血。 后来还是高太傅出面,这才把权萧氏“请”走。 两个老太太这一闹,京城立即传遍了,这回高家参与了那一场御告的事情是再也掩不住,好谈论八卦的人开始猜测高家到底要做什么?越是有流言出来,就越有更多的好事之徒。 在宫里的高贵妃听闻,直吐了一口血,这是天要亡她高家吗?对于亲娘办事不力又不懂得收拾善后,她已经连骂都没了力气,这回真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权萧氏闹了一场,顶着一身狼狈回到府里,还没能喝上一口茶水,大儿媳妇权吕氏就怒火冲冲地进来,冷声质问:“婆母,你可知道因为姑奶奶,现在钟家已经传话来要取消这刚订的婚事,如今钟家不娶,你让姿姐儿往后如何自处?” 权萧氏手中的茶盏瞬间掉到地上,睁大眼睛质问,“钟家真来退亲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权吕氏仍旧表情愤恨,为了一个权美环,要她的女儿当牺牲品,这太气人了,“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这状不能告,不然准出大事,姑奶奶那点子羞人的事情,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再说皇后对林珑的看重,您又不是没见过?现在好了,姑奶奶一把年纪了可以到山上躲着不见人,可我的姿姐儿怎么办?她都十七了,再不出阁是不是等着成老姑婆?” 越说越激动,她抽出帕子抹起了泪水。 一旁跟着进来的儿媳妇权包氏忙给婆母抚背,对于老太太的一意孤行她也有意见,权家女儿的名声臭了,将来她的女儿只怕也要面临许婚难的局面,这都是老太太和那位老姑奶奶的错。 权萧氏硬着头发抚了抚鬓发,“退就退呗,莫非我权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了?你也甭给我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改天我再给她找门好婚事……” “找门好婚事?”权吕氏讥讽地道,“你以为这婚事就像拔萝卜那般容易,一拔就有?为了让姿姐儿嫁得好,我花了多少心思才相中钟家那个小公子,现在可好,都被姑奶奶搅和掉了,我这气就顺不下来。” “那你想怎的?要我这老太太拿命赔?” 权萧氏火气也大,再加上权威被这个儿媳挑战了,就更是拉下脸来,她还没说老大一家心狠呢。这就快过年了,留美环在家过了年再到庵里去也不行,送女儿出门的时候她就哭得难受,哪怕这女儿再自私,她也舍不下她。那会儿还直安慰女儿说,等她爹的气下了后,她再想法子让她回来,为今之计就是只能在庵里呆一段时日。 为此她还遣了最得力的嬷嬷带着千两银子赶去添香油钱,就是为了让庵里的师太对女儿好点,不要为难女儿。 看着这婆母一副没有悔改的样子,权吕氏也气得够呛,冷冷一笑道:“如果老太太一命能改过这些个糟心事,那纵是死又有何妨?” “你,你,你……”权萧氏气得七窍生烟,跳起来指着大儿媳妇的鼻子,“你敢咒我?” “儿媳妇不敢,不是婆母说拿命赔吗?我不过是顺着婆母的意思来说。”权吕氏寸步不让。 婆媳俩现在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做反了你,你还配当人儿媳妇吗?你说这退婚多大点事儿……”权萧氏一时气极,口不择言起来。 权吕氏一听这话更是跳脚,正要争辩之时,门帘又一次被人不客气地掀开。 这回进来的是权家二儿媳妇权苟氏,只见这位妇人一进来也咬牙切齿道,“婆母,我那姐儿早就定了婚期,就在明年,现在可好,因为姑奶奶的事情,人家刚刚遣冰人上门讨要订亲信物,直说不能娶我们家的女儿过门,我一问,你道人家如何回我?” 权萧氏苍白着神色,这事的后续之大她始料不及。 “如何回的?”权吕氏当即就搭腔问道。 “大嫂有所不知,人家啊昂着头跟我说,看看你家姑奶奶那德性,就是个养不住的,一嫁再嫁,再者只可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家可不能娶这样的儿媳妇云云。”权苟氏轻拍自己的脸,“我这脸啊不停地发烫,想要驳人家都找不到话,这一辈子我哪里试过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这都是托姑奶奶的‘福’。”最后的那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听听,婆母您好好听听,为了一个姑奶奶,我们权家的女儿现在都被人当成了地底泥,将来如何还能再许到好人家?”权吕氏不怒反笑道,只是那笑容苍白又无力。 权萧氏一脸落败地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心头纷繁杂乱,这年别指望能过好了。 权吕氏和权苟氏对视一眼,对这婆母此刻的表现嗤之以鼻,现在再后悔有什么用? 正在权萧氏焦头烂额之际,门帘处又一阵骚动。 三儿媳妇权徐氏领着几个庶出的儿媳妇一道过来,一进来就咋呼道:“气死我了,那高家欺人太甚,他们到处去说我们权家的女儿声誉败坏,都是无情无义之辈,不停地诋毁我们家女儿的声誉。婆母,我家娴姐儿该怎么办?被她们这样一说,哪还能再说到一门好婚事?” 她的话音一落,几个庶出的儿媳妇也不客气地讨伐起来,为了一个权美环,让这么多权家女儿遭殃,是否值得? 权吕氏和权苟氏再度面面相觑,这会儿她们都感到一阵的无力,儿女都是债,不可能为了别人的女儿就让自家的女儿受罪吧?人性都是自私的,再说为了那样一个权美环不值。 权萧氏听着这些儿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说着,感到头越发疼了,在高家撒泼过后的快感都扔到了爪哇国,一想到权家女儿的前途,忧急攻心,两眼一抹黑,她晕了过去。 “婆母?” 权家一众儿媳妇闹归闹,到底还记得权萧氏是什么身份,遂都凑到跟前,揉心的揉心,拍背的拍背,掐人中的掐人中,请大夫的请大夫,总之各有所司。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权萧氏方才安定下来。 权吕氏一脸的疲惫,为自家女儿忧心忡忡。 “大嫂,我们到外头说说话。” “二弟妹?” 权苟氏瞄了眼床上的老太太,轻“嘘”一声,拉着权吕氏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权吕氏一阵的愕然,不过并没有甩开这二弟妹的意思,朝自家儿媳妇权包氏使了个眼色,要权包氏留在屋里侍候这老太太。 屋外的回廊处,权家的儿媳妇全数在列。 丫头婆子都被遣到了别处,看来是真有话要说。 “你们要说什么?”权吕氏不打算拐弯抹角,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来得爽。 “大嫂,关乎我们权家女儿的名声,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挽回来?”权徐氏一脸冷色地道。 权吕氏上下左右打量众人,“怎么说?” “大嫂,我们都商议过了……”权苟氏上前低声说了一句话。 权吕氏瞬间瞳孔都睁大了,嘴唇在打着颤,忙否认道:“公爹和婆母不会接受的……”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转身就要走。 权家的儿媳妇们前所未有地一致同心上前拦着她的路,还是权徐氏开口道:“大嫂,你不为自个儿想,也要为姿姐儿想想,出了这事,她往后的日子该咋过?现在名声臭了就只能想法子洗掉,这是最好的法子,再也没有更好的。” “没错,大嫂,我们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了,可现在都火烧到眉毛了,我们还能怎么办?不能为了一个犯错的姑奶奶就赔上我们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权苟氏力图说服这个大嫂,有长房的参与,这事准成。 “可她再不好也是义安郡主的生母,不行的,将来她知晓后会恨上我们权家的,我们真要与叶家结仇?”权吕氏顾虑的是林珑,她与这个外甥女接触得最多,现在风头火势,她就算想要修补关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这才按兵不动。 “义安郡主就算知晓又如何?有个这样的娘那就是羞辱,更何况第一个受害的人就是郡主本人,她恨这亲娘还来不及呢,大嫂,别船头怕鬼船尾怕贼,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权吕氏听着这三弟妹权徐氏的话,登时神色一愣。 权家儿媳妇见状,顿时知道这大嫂的内心动摇了,遂更加卖力地说服她同意并参与到她们的计划中。 襄阳侯府,林珑素手掀起帘子走进去,“婆母,您唤我?” 叶钟氏正坐在罗汉床上算账,到了年底府里庄里都要结账,正是忙翻天的时候,听到林珑的唤声,这才转头朝她招招手,“来,到我身边坐下。” 林珑不疑有他,由素纹扶着坐到叶钟氏的对面,瞄了眼矮桌上的账薄,不会是让她来算账吧,她可还记得分家那回她就帮叶钟氏算过。 叶钟氏合上账目,交由绣缎抱下去,“你正怀着孩子,这些个事情就甭操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代你掌掌家还能行。” 林珑腼腆一笑,自从有了身孕,叶钟氏不但行动上对她好,就连言语上也越发以她为中心,时常表示有孙万事足的样子。 “你那院子人手不足,我这边让香椽给你挑了不少人选出来,我唤她们进来。你给再挑上四个大丫鬟和八个小丫头,外加十个婆子,不然你那院子人太少不成事儿。” 林珑一怔,心底算了算要添这么多个人,那等要费多少银钱?不过这么小家子气的话她不会说出来让人贻笑大方,反正叶旭尧的私房钱养得起,这么一想她心安理得地点点头,“我之前就听香椽提过,这样也好,香椽出阁了,我手下的大丫鬟年纪也渐大,正好添上人手将来也不至于出乱子。” “你明白就好。” 叶钟氏对于林珑没有拒绝的举动还是很满意的,就怕她会疑心她派遣眼线,找理由拒绝,既然她一片赤心对这儿媳妇,自然不希望别人将她的好心践踏了,遂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绣缎就领着人进来。 林珑淡定地喝了口甜汤,一双美目落在那一排排的人身上。 前面两排是穿着较好的丫头,年纪都介于十五上下,看得出来是让她挑的大丫鬟,似不经意地一一打量她们的长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群未来的大丫鬟长相只能勉强用尚可两个字,没有一个出挑的,看来都性子稳重得很。 “见过太太,见过大奶奶。” 一众人都屈膝行礼。 叶钟氏抬手让她们起来,笑着朝林珑道:“瞅中哪一个跟我说?” “婆母说哪个好就哪个呗。”林珑想着这样也省事,又能卖个乖给叶钟氏。 叶钟氏轻拍她的手,“这个我可不全包全揽,得你自个儿做主,这全都是训练过的,至少守本分,哪些个狐媚子我给你省了去。” 果然还是叶钟氏暗中维护她的结果,林珑感激地一笑。 “你们夫妻还年轻,正好多生几个,没必要让那起子狐媚子搅风搅雨。”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你这胎落地后,我还指望你能尽快再怀上呢。” 林珑闻言,羞怯地笑了笑,“儿媳妇必定不会让婆母失望。” 如果说林珑最让叶钟氏满意的是什么?那必是她次次表示多生的乖巧话语,这个儿媳妇很懂事,让她也省了不少心,没有必要把家里搞得时刻像战场,叶钟氏在这点上还是相当开明的。“有你这话,我可等着。好了,看看可有中意的?” 林珑应了声“是”,着素纹扶着她下罗汉床,趿鞋上前一一看过这精挑出来的下人,并且问了好几个问题,看得出来香椽在调教她们时是下了不少工夫的。 一时间也没能分出个高下来,遂随意地点了几个出列,后面的也是如法炮制,这才把选奴仆的事情办妥了。 叶钟氏看了看那选出来的四个大丫鬟,在一众人当中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倒也不寒碜人,看来这儿媳妇心里清楚着呢,“选好了?不改了?” 林珑含笑道:“选好了,不改了。” “将来可不许后悔。”叶钟氏似警告地道,原本她还以为林珑必会选最丑的那几个。 林珑拉了一把素纹上前,“她长得比她们四个都好看,我也没担心,这往后就更不担心,夫君是正人君子。”顿了顿,“再者长得太丑可带不出去,指不定别人背后还笑话我呢,说我这是为了防家里的爷们,我可担不起这妒妇的名头。” “就你话多,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叶钟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确如林珑所言,太丑是带不出去的。一双严厉的目光扫过那四个大丫鬟,她冷声道:“到了大奶奶的院子,就要守规矩,如果被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存了歪心思,看我还不剥了她的皮,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太太。”四个新入选的大丫鬟齐声道。 “很好。”叶钟氏还是挺满意的,看向林珑又道:“给她们赐个名儿吧。” 林珑点点头,歪头细思了一会儿,很快就起了名字,分别是如眉、如庄、映夏、映冬,分别对应了现有大丫鬟的名字。 四人均磕头谢过大奶奶赐名。 叶钟氏这才挥手让她们出去,屋子里少了那么些人方显得宽敞起来,她认真地看了林珑半晌。 林珑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婆母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叶钟氏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瞒她,“那天我回了趟娘家……” 林珑的眼睛瞪大了,这回娘家也她有何相干?不过随后她的表情一怔,似乎摸不到什么事情的边缘,不自觉地打断她的话,“婆母……” “如你所想,我是为了你那表姐和我侄子的婚事,”叶钟氏怕林珑从别人的嘴里听说想歪了去,再说她行事光明正大,没想过要瞒住林珑,“钟家的儿子不能娶权氏女为妻,权家的女儿品性都值得怀疑,儿媳妇,你也别怪我心狠,我这也是不得法才出的下下策……” “可我表姐是无辜的。”林珑强调道。 “她无辜不无辜,我也管不着,儿媳妇,你当知道,这婚事经过了我,我可不想将来落得娘家人埋怨,这点你要理解我。”叶钟氏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你娘那个样子,以前事情没闹大就算了,大家也还看在权家的面子上,但现在闹大了,就不能不多方面考虑。”她握住林珑冰冷的小手,看着她紧绷的小脸,“你就当我这个婆母自私了。” 林珑长吁一口气,如果那天她早点想到或许还能拦下婆母,现在只怕这婚已经退了,她在家安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少,一脸忧愁道:“可我表姐往后如何是好?她正值花样年华,可不能当老姑婆啊,这被退了亲的女子要许个好婚事,太难了。” 自己就是一例,当初与沈家退了亲,林绿氏没少为她发愁,就是怕受退亲的影响,别人家嫌弃,如今这英姿表姐还是受了她亲娘的拖累,间接又与她有关系,一时间这心如何能好受得起来? “那都是命。”叶钟氏冷酷地道,“如果你娘有自知之明不闹大这事,还不至于到这步田地,只能说是权家自食恶果,据我所知,现在与权家有婚约的人家都提出了退亲,不单单是我娘家的子侄。” 林珑知道这怪不得叶钟氏,毕竟当初她走了她的路子才定下这婚事,叶钟氏不想落下埋怨情有可原。 “婆母,我都明白的。” 她的声音里面仍旧有几分苦涩,权英姿在婚事上似乎颇多阻滞,让她也不禁唏嘘起来。 叶钟氏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说场面话时,这才再度拍拍她的手,“你能明白就好。” 一时间,婆媳俩的气氛不若初时那般和谐,林珑心事重,很快就提出了告辞,叶钟氏也没有留她,这会儿再说什么话来开解她也不合适,还不若她自个儿想通缓和过来,当然少不得要叮咛一番。 与林珑的心情相比,权家的儿媳妇们这回可是前所未有的同心协力,在权家的正堂之上,坐满了权家的儿子儿媳。 权衡一脸愤怒地道,“你们说什么?” 权延肃被妻子用手肘一捅,再度硬着头皮道:“爹,美环还是一死以谢天下为好,这样一来,权家女儿的名声也能恢复过来,不能为了美环一人,而让权家的女儿跟着遭殃。” “不行,我不同意。”权萧氏死活不同意,“她现在已经住到庵里去了,你们还要逼死她才甘心?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些个无情无义的人,那可是你嫡亲的妹妹……” “那又如何?她现在的名声有多臭,娘,你知道吗?”权家老二权延律冷声道,“我现在都羞于启齿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她若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没错,公爹,婆母,这事不能再犹豫。”权吕氏下定决心道。 权苟氏和权徐氏也赶紧表态,权美环不能再活在世上,这是权家的耻辱。 权衡仍旧死命反对,“为何就不能容下一个她?今后不让她再回府即可,没有必要让她死,你们实在太过于可恶……” 听着父亲偏心的话语,本来还心虚不已的权延肃猛然站起来,直视老爹那张老脸,“爹,我们主意已定,这不过是在知会您与娘罢了,不能因为美环一人,而让权家的女儿都嫁不出去。” “你,你这个逆子——”权衡举起手仗就要去打儿子,这样没人性的话他都说得出口。 权延肃没有避开父亲这一仗,而是直挺挺地接受了,“爹,你现在发作也迟了,我们遣去的人现在只怕已经到了半路。”不顾权衡的一脸不可置信,他跪下道:“爹,儿都是为了权家。” 权家其他人见状,纷纷下跪,“这都是为了权家不得已才施行的下策,还请爹娘同意。” “好好好,你们真好。”权衡怒极反笑道,他戎马一生,到老了却欠下了这么多儿女债,一时激愤,举起的手仗顿时因为手软掉了下来,而他高大的身子往地上一栽,明显晕了过去。 “爹(公爹)?”一众的儿子儿媳妇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大丫鬟惊呼,“老太太?” 众人看去时,权萧氏同样在椅子里两眼一翻,再度人事不知,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一时间,权家的正堂乱成一团。 此时的林珑为这表姐权英姿感叹不已,连晚膳都进得少了,这让叶旭尧很是担忧,搂着她在怀里劝她吃点点心,“别一有不顺心的事,就拿肚子里的孩子来开玩笑,娘子,你不再是三岁小娃娃了。” “我知道。”林珑一脸歉意地道,最近可能太过于依赖他,在他面前也变得过于娇气了,换成以前,她哪会这样?不用他再劝,动手拈起一块糕点送到嘴里,“我这就吃。” “这就对了,天大的事情都不是事,还是孩子重要。”叶旭尧看她听话地进食,脸上泛起一抹笑容。 林珑如发现新奇事物一般地看着他的笑脸,“我发现你的笑容越来越多,夫君,你应该多笑一点,等将来孩子出世后才不会吓着他……” 叶旭尧听到她的胡言乱语,脸色一板,“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他爹,还能吓着他?严父慈母,你懂不懂?” “不懂。”林珑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我可先说好了,不许你将来动不动就打孩子,这得过问我这当娘的才行……” 孩子还没有落地,夫妻俩就这个话题“争执起来”。 半晌,林珑自个儿倒是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我们在争什么,这小家伙还没生出来,我们再怎么争也是枉然。”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你说英姿表姐往后该怎么办?这事情闹大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严格说来,我也难辞其咎。”敛眉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已经微凸的肚子。 “这如何能怪你?你呀净喜欢将这些个事全揽上身。”叶旭尧道,“说来还是权家想要得太多,当初不告这状不就好了,也没有多嘴他家的事情,现在好了,把事情闹大,苦的自然是本家的姑娘,这样的道理权家人不会不明白?可还要铤而走险,可见这人心不足蛇吞象。” 权家太希望林珑能接回权美环,毕竟这人留在娘家不是办法,倒也不是缺那供养的银钱,就是名声不太好听罢了。如若能回到前亡夫家中,权美环也算能抬头做人了。 林珑一提到生母,其实内心是矛盾至极的,如若权美环不逼她,或许还有弯转,可这么一逼,她的性子也被激发出来,当即反唇相讥,这样一来,母女俩也就真的背道而弛了。 “其实她有父有母,又如何能过得不好?”她苦笑了一下,“依我看,这世上像她这般好命的人没几个了,生来就万千宠爱,我爹待她又好,至于霍堰,那是她求的,好与不好我不评论,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求也求不到这般的好命。” 刚回苏州那会儿,她就羡慕过生母的好命,她挣扎在贫困线上,弟弟又随时会死掉,那种无依无靠的心情,至今一回想自然还是感慨万千。 没人知道当她没办法筹到栋弟的医资时背着人痛哭的滋味,二娘没日没夜的操劳得到的银钱仅够一家几口人吃个饱,还是餐餐见素,如果当初她肯为他们着想,争一两个店铺或者留点银钱,或许那时候的他们的日子不会这么难。 叶旭尧的鼻尖挨在她的鼻尖上,看着她一双剪水秋瞳似要滴出水来,心疼地道:“既然你都晓得,那还发什么愁?你不接她回来,她也不会过得差。权老爷子是真疼她这女儿的,至于往后,等往后再说吧。” 像权美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他自然是不赞同妻子再认回来的,谁知道认回来后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林珑双手圈上他的脖子,往他怀里一钻,“夫君,我很庆幸我嫁给了你。” 这是她人生做的最聪明的一次抉择,当然半年多前她是绝不会承认的,那时候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承认这样的事情。 叶旭尧抱紧她,挑了挑眉,“你那时候不是说绝不嫁我吗?还要跟我做姻亲。” “谁说的?”林珑睁眼说瞎话,“我不知道。” 叶旭尧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准备要耍赖,正要“义正辞严”地提醒她一下,当初在苏州时她气人的行径。 林珑却是先下手为强地挠他的腰侧,知道他怕痒,这招还是挺无耻的。 叶旭尧瞪着她。 林珑趁他动作一顿,忙蹬开他爬到罗汉床的另一边。 叶旭尧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腕拉她向自己,“看你往哪逃?”作势扑上去。 林珑低声尖叫一声,“别压着孩子。” 叶旭尧身子一侧,从后面抱住她,吻向她的脖颈,“还挠我不?” “不,不挠了。”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可怜状。 叶旭尧这才放过她,“这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林珑又调皮地挠了他腰侧几下,他的表情顿时滑稽起来,她又发出银铃般地笑声。 这个小骗子,叶旭尧似“控诉”地看着她。 两人笑闹了一阵方才停歇,林珑靠在丈夫的怀里,看着窗外风中飘摇的灯笼,“似乎又要下雪了。” 叶旭尧紧紧地抱着她,外面再大的风雪也与他没有关系,这一刻他的世界就在他的怀里。 在庵里只不过住了两天的权美环就受不住这里艰苦的条件,她在灯下满心满眼地给家中亲娘写信,希望亲娘能赶紧接她回去。 “姑奶奶吃点斋面吧。”蒋嬷嬷端着一碗面条进来。 “我不饿。” 权美环看了眼那少油寡淡的斋面,顿时就倒了胃口,这样粗糙的食物开始吃时还能接受,一连两天都是这样,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的她顿时就接受不了。 “在这庵里,只能吃这样的食物。”蒋嬷嬷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是嫌弃这食物,可为了生存也没有办法啊。“等天亮了,嬷嬷给姑奶奶做几个可口的素点心。” 权美环不吭声,就算坐牢那会儿,她都没有这般吃苦,那会儿还有人给她送吃的,现在到了这庵里,才真正知道什么是苦日子。“嬷嬷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借厨房再开小灶,这庵堂里的其他人也要有意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吧。” 被发配到这儿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蒋嬷嬷叹了口气,“这庵里修行的人都是贫苦出身,自然看不惯姑奶奶,她们嫉妒着呢,其实老太太给了那么银钱,她们还管东管西的,忒不像话了。” 权美环一想到这庵里其他人的表现,自然也是万分不满,继续低头写信,“我现在只希望娘能快点来接我回去。” 一提起这茬,蒋嬷嬷就不吭声了,其实自家姑奶奶想得太天真了,老太太就跟她说过,短时间内是不会接姑奶奶回去的,毕竟外头的舆论正厉害着呢,姑奶奶回去后焉能得好? 正在这时候,外头的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府里来人找姑奶奶,是见还是不见? “让他进来吧。”权美环忙道,心里希望这会儿前来的人是母亲遣来接她回去的。 只是当那人随着小丫鬟进来的时候,一看到那身形,她就瞠圆了眼睛,这人化成灰她都认得,两眼惊恐道:“你,你怎么来了?” 蒋嬷嬷也气得浑身发抖,“你假冒我们府里人的身份混进来有何居心?赶紧滚,我就当没有这回事,不然必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进来的男人就一巴掌打到蒋嬷嬷的脸上,愤恨的双眼看着这可恶的老太婆,若不是她挑唆,他们如何会轮落到这步田地? 蒋嬷嬷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磕破了头。 而领人进来的丫鬟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人是姑奶奶的什么人?这么恐怖。 权美环步步后退,“你不要过来,你给我滚,我不要看到你,滚——”尖叫出声,就是为了引来救援之人。 “叫吧,你尽管叫吧,没人会来救你……”男人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抓住权美环的手,“我说过,我与你没完,你这辈子休想再摆脱我……” “霍堰,你去死,我不会再跟你。”权美环狠狠地盯着这前夫看,因为那天的被打,霍堰的脸上有道挺狭长的伤疤,再说这落魄的装扮,与往日有着天壤之别。 这让她再难产生如以往的爱意,那时候的霍堰是骑在白马上的佳偶,这会儿的霍堰是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怨偶。 霍堰嘴唇咧了咧,不为她的话所动,凑近全身惊恐地打抖的权美环,舔了舔她的耳垂,“你曾与我山盟海誓,这会儿都忘记了?你忘得了,我忘不了,自从你到这庵里修行,我就蹲点了这么久,权美环,你是我的,别忘了。” 权美环的全身打抖,这霍堰现在在她的眼里,那就是一头噬血的狼,这里就只有两个老弱妇孺,没人会是霍堰的对手,急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哭?”霍堰邪气一笑,伸舌舔去她的泪水,“我告诉你,这招没有用了,我再也不会吃你这招,曾经就是你这招迷惑住我,我才会跌进你的温柔乡,权美环,看到你哭,我他娘的就是高兴。” “霍堰,折磨我,你就那么高兴吗?”权美环哭诉道。 “是你先招惹我的。”霍堰冷笑地数起了往事,“当年的桃花宴上,是谁故意将巾帕掉落到我面前的?呃?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温一遍……” “别再说了。”权美环闭着眼睛嚷道。 当年,渐长的她对他暗生情愫,在桃花宴上故意掉落那一方巾帕,让他能注意到她,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果然爱上了她。 如果时光倒流,她必定不会再这样引诱于他,她给自己招来的是中山狼。 霍堰不理会她的叫嚣,扯开床上的帐幔缚住她的双手,再把她的口赌住,拉着她就往外走。看到那蒋嬷嬷要起身,他一脚踢过去,蒋嬷嬷再度昏倒在地。 “呜呜……”权美环与蒋嬷嬷感情深厚,看到她这样,挣扎着想要冲到这老嬷嬷的身边,无奈霍堰扯住她不放。 霍堰经过那个不停打抖的侍女身边时,停下步子,朝那侍女道:“回去告诉权家的人,就说我霍堰来接回我的娘子。” 那小侍女侍候权美环的时间不长,听到这吩咐声,当即拼命地点头,表示她会照办,她不想步上蒋嬷嬷的后尘。 霍堰扯着权美环出来时,正好眼尖地看到权家真正的家仆到来,看到权美环眼里希望,他残忍一笑,想呼救?也得看他给不给机会?   ☆、第一百零九章 私奔(大修) 被强拉扯住的权美环反抗不得,只能被这前夫拉到屋子一侧的隐蔽雪堆里面,并且被他紧紧压着,她连喘息都困难,更遑论是求救? 权家的奴仆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前方,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那儿攀谈,拼命地挣扎着希望引起不远处家仆的注意力。 只可惜没人往这边看来。 霍堰朝她微微一笑,靠近她的耳边,“想逃?”看到被堵住口的她一脸惊恐地看向他,再度嘴角一咧,无声吐出两个字,“没门。” 他把这儿附近的地形都摸熟了,为了掳回她,他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让他等到了。 权美环这时候深刻地感到这个男人恐怖,当初她到底看上他哪里?耳边渐渐传来了家仆的谈话声。 “白绫都准备好了?” “拿着呢,这回必定会完成爵爷的吩咐,只是可惜了这姑奶奶,听说还挺年轻的……” “主人家的事情你少管那么多,我们只要完成了任务,然后到庄子去避一下风头即可,她死不死的与我们无关,谁叫她道德败坏到天理难容。” “也是,是我多想了,现在权家的女儿因她所累名声不好听,要不然爵爷也不会要她死,我们就好心点赶紧把她勒死悬到梁上,这样一来,她也少受罪……” “得了,就你同情心多,还不赶紧让人通传一声,说我们要见姑奶奶?” 那发出同情声的年轻家丁搔头笑了笑,立即就前去准备要人通传,谁知道这门轻易就推开了,一眼就看到屋里的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老的头破血流不止,年轻的那个藏在床角处不停地打抖。 “姑奶奶呢?”那名家丁上前去把那小侍女拖出来,当即质问。 小侍女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我们是爵爷派来的,是权家的家生子儿。”家丁答道。 小侍女一听忙抓住这人的衣襟,“姑奶奶被人带走了,她被人带走了……” 那名家丁瞪大眼睛,这姑奶奶被人掳去了?这可不是小事,忙拖着这人出去,嚷道:“雷子哥,不好了,那姑奶奶被人掳了去……” 等在外面的几名壮汉家丁闻言,立即围了上去,“你说什么?姑奶奶如何了?” 小侍女一看这几人真是权家的下人,这回胆子壮了些,声音也沉稳些,“那人说他叫霍堰,是……是来接回他的妻子……” “糟。”那名领头的雷子哥顿时大叫一声。 之前年轻的家丁不明所以看向雷子哥,这姑奶奶被其前夫掳了去是好事啊,至少不用死啊。 雷子哥看了眼傻乎乎的手下,一掌拍打到他的后脑勺,“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而来的,如果说这姑奶奶跟前夫私奔了,这名声还能听吗?连到庵堂都不安分,如何堵世人的悠悠之口?回头爵爷还不是怪我等办事不力?” 那年轻的家丁这才知道事情比想象中不好对付,忙问向小丫鬟,“看到他掳着姑奶奶往哪个方向而去?” 那小侍女是买回来的,并不太清楚权美环的往事,如今听了这几个家丁的话,顿时知道这回事情大条了,她不敢说她什么也没看到,仓忙之中,用手指了个方向,“就是那边,我看到那霍堰拉着姑奶奶往那边而去……” “追。” 那雷子哥忙撒腿向丫鬟指着的方向,而这偏偏与霍堰的藏身地背道而弛。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群人的动向,看到那年轻的家丁拉着那小侍女也赶紧追上去,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权美环一声不吭,也没再挣扎,那几个家丁之前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面打转,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她哥要她死,她是做了多对不起权家的事情,居然容不下一个渺小的她? 霍堰一回头就看到权美环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那雪地,冷笑道:“都听到了?你的好大哥这回要你一死以谢天下呢,美环,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恨着你,这世道真公平啊。” 权美环听着他这带着恨意调侃的话,一双含泪的眼睛愤恨地瞪着他。 霍堰却是笑着拉她从雪地上起来,冷笑道,“你应该要感谢我,没有我,你现在早就死了,美环,这是你我上天注定的缘份。” 权美环踢着双腿被霍堰趁着夜色拉着离开。 狂风在耳边吹,这下山的路只凭双腿,权美环没吃过这个苦,全身无力的她只能任由男人拉着她走,睁着一双无力的眼睛看向漆黑的雪地,不辩方向的她也知道那庵堂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而家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权家再也容不下她,天地之大,又有何处是她的归所?大哥能来杀她,估计爹娘也是同意的,要不然大哥是不敢这样做的。 心,第一次茫然起来,随后是又钝又痛。 天将亮,权家的一片混乱平息了下来,权延肃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爹娘的病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掐了掐鼻梁处,他是长子还要努力地打起精神来。 权吕氏给丈夫递了一碗茶水,“也不知道庵堂那边有消息传来了没有?” 一提起这个,权家人都打起了精神,为这个与权衡和权萧氏都闹翻了,总不能一无所获吧? “大嫂,姑奶奶不过是个弱女子,估计一击就能得手,不会出岔子的。”二夫人权苟氏道。 “但愿如此。”权吕氏心头狂跳,似有不吉祥的事情要发生,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夫人,稍安毋躁。”权延肃安慰着妻子。 正在这时,那出发去庵堂准备逼死权美环的家丁回来了,他听了通报立即让人进来禀报。 那叫雷子哥的壮年家丁提着那小侍女进来,立即给家主权延肃行礼,“禀爵爷,我们去时,姑奶奶已经不在了,这是侍候姑奶奶的侍女。”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什么叫姑奶奶不在了? “把话说清楚。”权吕氏喝道。 那小侍女睁着眼睛看了眼雷子哥,最后在他点点头的授意下,这才嗫嚅道,“姑奶奶……跟人……私奔了……” 私奔二字一出,权吕氏身子一软瘫了下来,这姑奶奶就不能省省事,偏还要雪上再加霜。 权苟氏和权徐氏低低地惊叫一声,这姑奶奶还真行啊,这是嫌权家女儿的名声还不够“好”听吗? “跟何人私奔了?”权延肃又惊又怒,立即跳起来喝问。 那小侍女何时惊历过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话,这些话都是路上这叫雷子哥的男子一一教自己说的,说惟有这样包括她在内的众人才能免去罪责。 “快说。”权吕氏怒喝。 那雷子哥一看就知道这小侍女被吓住了,他不敢说自己没完成任务,遂只能把一切都推给权美环这个姑奶奶,遂膝跪上前,“跟前姑爷霍堰。” 权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权吕氏一脸无力地道:“真是冤孽。” 权延肃也跌坐在椅子里面,这会儿他是完全无力,这妹妹果然是家中的扫帚星,就没有做过一桩对家里有贡献的事情。 权苟氏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道,“这事有多少人知道?还有那个蒋嬷嬷呢?” 还是那叫雷子哥的壮家丁答道,“这事就只有奴才几人知道,奴才们可以发誓不会乱说出去,而且连庵堂也没有惊动,至于那个嬷嬷,估计是去追私奔的姑奶奶,黑夜里在雪地上奔跑,跌进了冰窟窿里面,小的急于回来复命,没能打捞她的尸体。” 小侍女忙点头表示附和,她是亲眼看到那厉害的蒋嬷嬷,被这几个人推进新凿出来的冰窟窿里面的,所以这一路回来她都是怕极了他们,一个搞不好,兴许她也就没命了。 “就是说这事还没有传开?” “没有。” 权苟氏得了这答案,看向权延肃夫妻,“大哥大嫂,惟今之计,我们不能任由姑奶奶私奔的事情传出去,不然权家的女儿名声会更糟,要不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说姑奶奶跌进冰窟窿里面死了吧?” “这不行,要是姑奶奶回来了呢?我们到时候如何辩?”权吕氏直摇头,这样一来,权家还是要丢脸,而且是丢大发了。 “那有何难?就说她是假冒的不就得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我们不认还能奈何得了我们?”权徐氏发狠道。 “对,三弟妹说得对,我们不能再让姑奶奶的丑事拖累权家女儿的名声,就这么办。”权苟氏立刻表示赞同。 权延律也点了点头,“大哥大嫂,惟今之计要先下手为强,绝不能让人传出丁点关于这方面的风声来。如今美环不争气地与人私奔了,我们跟爹娘就这样说,有人证在,爹娘不信也得信,这样一来,她还如何有脸回来?” 这次派去办事的都是权家的家生子儿,谅他们也不敢乱说话,至于这小侍女留着还有用,过后自然会杀了她堵嘴。 权延肃细思,这个二弟说得在理,都到了这步田地,不能再耽搁了。 权吕氏思忖一会儿道:“天一亮我就去趟叶府找义安郡主,她毕竟是姑奶奶的亲生女儿,如果突然说姑奶奶死了,估计她不会信,切肉不离皮,这实情她必须知道,这样一来,她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大嫂说得对。”权苟氏与权徐氏等几个媳妇都表示同意。 对策商妥后,权家众人再次行动起来。 权萧氏还在病榻上喝药,就听到了这惊悚的消息,“你们有没有弄错?美环怎么还会与霍堰搅和在一起?” “是真的,婆母。”权苟氏抹泪道,“我们接到消息时都不信,只是派人去查找了,姑奶奶确实重新与霍堰在一起。” “庵里生活太清净,姑奶奶受不了也在常理。”权徐氏也睁着泛泪水的眼睛道,把那小侍女拉上来回话。 权萧氏大受打击,她处处为女儿着想,结果女儿却给了这么一份“惊喜”,“她怎么就这么不自爱?私奔是她这把年纪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越想越悲愤,她吐了一口老血,五官歪邪地倒在床上。 “娘(婆母)?”权家儿子和儿媳们都围了上去。 一时间又再度混乱起来,府医立即过来诊治,最后摇头道:“老太太气极攻心,中风了。” 权家众人面面相觑,中风了?几个儿媳妇悄然看向床上,这会儿老太太中风好啊,这样一来就不会坏事,只需要安心养病即可。 而权吕氏却是一大早就去拜会林珑,这件事无论如何要与林珑相商,这对死磕到底的母女其实关系不若外人评判的那么差,这到底也是林珑的生母。 只是她到达时,林珑的马车刚驶了出去,府里的侍女说是到玉肤坊去了。 权吕氏急忙又上了马车往玉肤坊而去。 马车堪堪停稳,权吕氏就下了马车进到最近冷清不已的玉肤坊,这会儿伙计们正在清点货品,看到这一大早就来的客人忙去招呼。 林绿氏从后面出来,一眼就认出了这权家的当家主母,遂忙上前去问候道:“权夫人?这么一大早的有事?” 权吕氏看了眼这林绿氏,只见林绿氏穿了件烟丝色团花镶玄边立领衫子,下面套了条黑绿二色绣红纹的凤尾裙,头上更是梳了个高髻,插着一支简单但又显奢华低调的金钗,钗边还戴了朵紫色绢花,整个人看来与以前大变样了不少。 其实她不喜欢这个从妾侍爬上来的女人,遂昂着头道:“我要见义安郡主。” “郡主现在不在……” “你诓我吗?” 林绿氏看到整个人不客气的权吕氏,心头也渐渐不悦,但这人是林珑的大舅母,她不想林珑因她而为犯难,遂忍住气道:“她现在真的不在,林家二房的姑娘要出阁了,她与琦姐儿一道过去给添妆,估计要到午时才会回来,权夫人若非要等她,请到里面去坐。”她做了个请的手式。 权吕氏闻言,脸色难看,这会儿打道回府也不是法子,丢人也不能丢到林家去,思来想去,惟有跟着林绿氏到里边的客厅坐下。 看到林绿氏以一副主人家的样子招待自己,她心里就万分不舒服,尤其听到下人唤这新上任的主母叫太太,她就更不是滋味,只是再如何现在也不好发作。 此时的林珑并不知道权吕氏来访的事情,而是与妹妹一道把挺厚实的添妆给林白氏搁到桌上,坐下喝甜汤的时候,她笑道:“既然璃堂姐要出阁了,我这做妹妹的也要有所表示,这些二婶母收下吧。”摸了摸肚子,“我正怀着胎,与这喜事相冲,当天我就不过来观礼了。” 林白氏看了眼这丰厚的添妆,心里自然乐开了花,忙道:“那是自然,姑奶奶当以胎儿为重,你能来我这当婶母的就开心不已了,上回的事我真怕你连我也记恨上……” “二婶母说笑了,我不是那好歹不分的人,这回谁参与了谁没参与,我都心中有数。”林珑笑道。 林琦扬了扬脖子,“璃堂姐呢?怎不唤她出来与姐妹们坐坐?” “她在里屋呢。”林白氏忙唤下人去将林璃唤来,“你母亲把你告了的事情我听说了,之前我真的不知晓,要不然我早给你提个醒儿?” “那事都过去了,我家二娘也扶了正,我已经遣人回苏州给上族谱了,回头二婶母与二叔父打声招呼,让这事容易些。”林珑不太愿意过多的提及那段事情,沉思了一会儿道:“二叔父如若想当那族长,我倒是可以为之筹谋一二。” 与其扶个别支的人上去,不若就给了林刚,反正现在他们夫妻也算是改邪归正了,过往的事情她也不想太过于斤斤计较。 林白氏一听,顿时脸上一惊一喜,“真的?” “那还有假?”林珑笑了笑,“我好歹是义安郡主,二叔父又是我亲叔父,怎么说也比旁人亲近些,二婶母不若写信回去问问二叔父可有这意向……” “怎么没有?”林白氏忙打断林珑的话,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你二叔父想了好些年,只是你祖父没了,也就竞争不上,现在有你帮忙,自然事半功倍。”她家的老头子札根于苏州,能当上族长自然是好事,“到时候真能成事,姑奶奶要办什么事只管支一声就是。” 林琦撇了撇嘴,这林刚夫妻就是那见风使舵的,只有自家亲姐还信任他们,换成她,不趁机落井下石报复一番就算不错了。 林珑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扶林刚当族长,也是为了弟弟林栋着想,这离栋弟成长还有好些年,宗族那边不能再给惹事了,林刚好歹还是亲叔父,总也比旁人可靠些。当然如果她没发迹,这叔父有也等于没有,趋炎附势,她也算是看透了,不过该用还是要用。 “那敢情好。”林白氏想到等她回苏州清明祭祖之时,成为族长夫人不知道有多风光呢,这都是拜林珑所赐,这会儿招呼起林珑来是格外的卖力。 林璃由侍女扶着出来,一进来就给林珑这郡主见礼,是她娘告诉她,珑姐儿今非昔比,她嫁人后想要在夫家混得好,就必须要与林珑打好关系。 林珑也没有谦应,而是大方接受了,“恭喜璃堂姐了。” “同喜。”林璃敛裙坐下。 林珑看这林璃现在似乎有模有样,倒有几分官太太的样子,看来林白氏没少下功夫,这样也好,总比丢人现眼来得强,至此,对于林白氏还是高看了一眼,比以前长进多了,“璃堂姐还缺什么,可以与我说,我想法子给你办了。” “珑堂妹……”林璃一听眼睛都张大了,正要开口,听到母亲轻咳一声,这才死死地压住心中的*,“不缺什么了,娘都给置办好了,只等三日后成亲的日子到来。” 林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林白氏,“既然不缺就好,璃堂姐现在嫁了人,可不能再像苏州那会儿一样了,这当人媳妇的不比做女儿容易。” 虽然她有夫婿疼,婆母也好相处,小姑也没惹事,但她在叶家这几个月还是要面对不少棘手的事情,这一句话可是肺腑之言。 林璃闻言怔了怔,这些话母亲一再教她,以前听不进去,现在却是不得不学着这一套,“我都晓得。” “姑奶奶,等璃儿一成亲,我就要回苏州去了,家下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她哥也该成亲了。”林白氏一脸的感慨,“若不是这次给璃儿找到如意郎君,我必不会让她这么早就出阁。往后还请姑奶奶好生照顾一下璃儿,你们毕竟是同一个祖宗生的姐妹。” 听着这些话,林珑微微一怔,“二婶母不用太操心,再怎么着这亲情也还是要顾念一二。” 林白氏听到林珑表示会照应林璃,这才彻底安心。 临近午时,林白氏留林珑用饭,林珑拒绝了,来这只是为了林璃的婚事,所以忙完了她也想着家去为妥。 林白氏一脸的遗憾,亲自送林珑出去。 结果在大门处遇上了林琳,只见这前一段时间还高调张扬的林琳,现在又穿起了荆钗布裙,显然生活极度不如意。 她恶狠狠地瞪视这个堂妹,尤其是看到林珑那珠光宝气的样子,就更是嫉妒不已,好不容易才攀上了常公公,哪里知道这人会这么快就垮台,现在更是半点好处也没落着。 与常贵做夫妻,原先还挺好,现在这人染上了赌瘾,把她从常家抄家时偷偷带走的金银首饰都输了个七七八八,这日子越发过得捉襟见肘,不得法之下惟有回家找母亲帮补一二。 “她不是被除宗了吗?怎么还好意思登门来?”林琦睁大眼睛道。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林琳强词夺理道。 林琦冷笑一声,“你以为这儿是客栈,你想回来就回来,想出去就出去?既然除了宗,那就不是林家的女儿,这多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明白?” “我打烂你的臭嘴。”林琳扬着巴掌想要打林琦。 林珑忙给匪石递个眼色,匪石立即上前拦下来,并且把林琳往外一推。 “林琳,你要撒泼也要看对象,我家小妹不是你能打的。跟了个太监,现在人家垮台了,你又回来,也不怕惦污了家风。”林珑眼角看到听闻这里有变的林余氏急匆匆地赶来,遂又讽剌道,“你这样也不怕拖累三叔父?他好歹还是个秀才。” “我跟的不是太监。”林琳反驳道。 “是不是一女侍父子二人,你心里清楚。”林琦冷哼道。 “好了,别跟她多说,跟这种人说话有失我们的身份。”林白氏忙道,看到三弟妹林余氏脸色苍白,她心中暗爽不已,“三弟妹,这都是外人了,也别香的臭的都往家里领,也不怕惦污了祖宗。” 林余氏闻言,顿时瞪了一眼这二嫂,随后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女儿,“赶紧走,丢人现眼的,往后别有事没事都往家里凑,你现在不姓林。” “娘?”林琳看到母亲塞了银子给她,转身就走了,顿时委屈地唤了一声。 林珑没有心思看别人落魄的一面,携了妹妹由素纹扶着上了马车。 林白氏在外说些恭送的话,那个场面与林琳此时的处境有着天壤之别。 “这天冷,二婶母回吧,我们姐妹这就家去。”林珑从车窗帘子处探头让林白氏回去。 “不碍事的。”林白氏笑道。 林珑这才与林白氏挥了挥帕子,缩头回马车,吩咐车夫起程。 林琳眼含愤恨地看着林珑的马车驶远,林珑为什么如此好命?这不公平,这贼老天不公平。 “还不滚?”林白氏不屑地道,由侍女扶着进去大门,“把门关上,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脏了我们这门庭。” 门房忙应声,看也没看林琳一眼。 林琳握紧那二两银子,这银子之烫手比以前的无数次还要剜她的心。 林琦从马车窗子上探头看了眼吃了闭门羹的林琳,骂了声,“活该,跟了个死太监也好意思来耀舞扬威?我们林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好了,琦儿,抓着她这点打击她也无甚意思。”林珑拉妹妹坐好,“她现在混成怎样,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姐,你就是太好心了,想当初她是怎么害你的?差点就要毁了你的闺誉。”林琦嘟着嘴道。 林珑闭目养神,“这一码归一码,痛打落水狗没甚益处。” 林琦撇了撇嘴,她姐就是这性子,只不过噘嘴也就只是一时的,很快她就凑近长姐,“姐,我们给二娘摆酒席,要请些什么人来啊?” “请些亲近的即可。”林珑寻思一会儿,“依我看,要不摆场堂会热闹一下,就快过年了,正好可以大家都轻松一下。” “好,我赞成。”林琦忙举起手来。 林珑哭笑不得地轻刮她的俏鼻梁,“就你事多。” 回到玉肤坊时正好刚过午时,林琦细心地扶长姐下马车,姐妹俩有说有笑地走进店内,福瑞一看到她们姐妹俩,立即迎了上来,“姑奶奶,二姑娘,权夫人来了。” 林珑一怔,这时候她来做什么?因御前那场官司,她以为权家短期内都不会出现,再者英姿表姐的婚事有变,权吕氏应很忙才是,莫非是来找她当说客的?这回她真的没法帮她们,不是因为仇怨,而是她婆母叶钟氏把话说绝了。 她与妹妹对视一眼,赶紧往内屋而去。 权吕氏却是亲自挑帘子迎了出来,“珑姐儿、琦姐儿,你们姐妹俩可算回来了,大舅母有话要与你们说呢。” 林珑扯了扯嘴角,“大舅母要说什么?如果是英姿表姐的婚事,我估计帮不上什么忙,要能开口的我早就开口了……” “我不为英姿的事情来。”权吕氏当即打断林珑的话。 林珑这下真的吃惊了,不然这权吕氏来做什么?望了眼自家二娘,林绿氏微摇头,表示权吕氏不肯说给她听。 林琦也心下存疑,跟在长姐身后进去,只见林栋也在,这时候就更是怀疑权吕氏,这大舅母不会又是来挑事的吧?真怕了这权家,都蛮横得很。 “栋弟,什么时候过来的?”林珑忙问侯亲弟。 “大舅母遣人去接我过来的。”林栋答道,因为在叶家学堂闹得不愉快,他这两天都没有再去学堂,而是在家看书背功课。 林珑也有打算给这弟弟私下找个老师来教,正托叶旭尧打听人选,省到在学堂受冤气,苏州一次,叶家学堂一次,统共这两次都是不好的回忆。 “我有话要跟你们姐弟仨说。”权吕氏坐下来喝了口茶水道,不过在说之前她瞥了眼林绿氏,摆明了要她出去。 林绿氏见状,不好再待,起身正要出去。 林珑却是一把抓住旁边自家二娘的手,“二娘,您是林家的主母,有什么话不能听?坐下吧。”双眼看向权吕氏,“大舅母,她是我二娘,林家的当家太太,您若是说话避着她,那就不要说了,我也不屑听。”摆明了就是给林绿氏撑腰。 林栋微点头,“二娘是我们的长辈,没有背着长辈说话的道理。” “爱说不说,我们也爱听不听,大舅母,您到我们林家来就要尊我们的当家太太。”林琦也不客气地道。 权吕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还没试过如此尴尬的,这姐弟仨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看了眼林绿氏,这真是走了狗屎运,遂敛下怒气,挤出一抹微笑来,“这是当然,是大舅母思虑不周。” 林珑这才点头道:“既然如此,大舅母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权吕氏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遂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林琦第一个跳起来,“私奔?她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个?”这生母是不是专拣吓人的来做? 林栋脸色一黑,这都是什么破事?还以为她到庵里会学好,哪里知道还弄了这一出? 林绿氏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难怪权吕氏不想让自己知道,这样的糗事,换成她,也没有脸提。 林珑一脸的微愕,转了一圈,还是选择了霍堰,真出乎她的预料,不过她仍旧有几分疑问,“大舅母,这话可不能乱说,真私奔了?可有证据?” 权吕氏叹了口气,“这样的家丑你们以为我愿意到处宣扬,我巴不得再也没人提及才好,因为那人再不好也是你们的娘,我这必须要过来给你们一个交代。”怕林珑不信,遂让那小侍女过来把事情原本说出来。 这小侍女说得多,背也背熟了,这回说起来一脸的镇定,还有动作配合,显得生动不已。 林珑姐弟仨再一次哑口无言,这权美环还能更惊人一点吗? “霍堰现在落魄了,他回头找她不出奇,只是那般苦的日子,她能过得下去?”林珑觉得这不像是权美环的作风,当然她现在选择跟谁,她也阻止不了,好歹与霍堰也算是真爱,想来这亲娘也不至于太心塞。“还是说你们权家打算资助他们?” 权吕氏面容一整,摇了摇头,把今天真正的来意说出来,最后更是道:“本来不想做得这么绝情的,可你们也知道,这私奔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你表姐还如何许人家?我们也是没法啊,那还是庵堂,佛门清净地出了这样的事情,世人的嘴还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 这样一番话,她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把自家派人去绞杀权美环的事情都隐了去,反正现在也没得逞,这自然不会再提。 林栋闻言第一个表态,“她是权家的归宗女,不是林家妇,我们就算身为她的子女也不好说什么?” “没错,她都不顾及我们的名声,我们还有何好顾虑的?”林琦一脸的愤慨,亏她那天因为二娘取代了她的位置还曾有淡淡的伤感,现在想来就是一大讽刺,“对了,需要我们去披麻戴孝吗?” “琦姐儿。”林绿氏听这小丫头说得越发离谱,瞄了眼林珑,让这丫头不要再多言胡乱插话。 林琦看了眼长姐,“姐,你不会是对她还有期待吧?” “那倒不至于。”林珑微皱眉,“其实她要跟回霍堰,我也不反对,终归是她的选择不是?只是大舅母,您可得考虑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她没死而你们宣称她死了,这往后可有得权家丢脸,这事我们不参与。”她不能留下这尾巴让人将来抓着,攻击林栋,影响他的仕途,这亲娘明明没死,还扯什么披麻戴孝,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权吕氏的表情一僵,“这我倒没有考虑得太详细,到时候不认就是。” 林珑笑了笑,“不认?那张脸摆在那儿说不认就不认?我们倒是没有关系,毕竟她不是林家妇,可她是权家的归宗女,你们可脱不了干系的。刚被降了爵,又整出来这事来,依我看,这不是饮鸠止渴吗?将来揭穿后,我们不会与权家一道说谎让天下人耻笑。” 她的态度很坚决,明明没死就扯死了,权家这样做后续有多麻烦,到底拎得清还是拎不清? 权吕氏被林珑问得额头冒汗,这么说将来权美环一站出来自认身份,林珑是不会跟权家一道扯谎,这样一来麻烦就大了。 “可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你表姐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你可知道?我看着她,这心难受。”权吕氏一脸的焦急,心里巴不得权美环真死了才好,可这打算她与林珑说了,现在再去搜出这权美环弄死她也不顶事。 林珑把权吕氏的心事看得透彻,轻敲了一下矮桌子,“其实依我看,这事没必要这么复杂。” “珑姐儿,你有好主意?”权吕氏立即问道,现在病急乱投医她也认了。 林珑的睫毛微微扇了扇,“把她再嫁一次给霍堰不就得了。”看到权吕氏一脸的愕然,她再度道:“这是她的前夫,两人破镜重圆说得过去,反正她去庵堂兜了一圈,就说是菩萨点化了她,她要回去与霍堰同甘共苦,奉养婆母天年。这样一来,谁还会过多计较那些个往事,比让她假死效果要好。” 权吕氏瞪大眼睛,“这样使得?那霍堰还不得往后都巴上权家?”这是她最不愿的地方,不再有临沂伯这封号的霍堰还有什么价值? “既然是再度出嫁,那自然是给嫁妆喽,当初她带回来的就让她带走即可,你们跟霍堰约法三章,要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权家,相信他会肯的,毕竟他带走她也是打了这主意。”林珑道,“当然这听不听在乎大舅母的选择,我们可不越俎代疱。” 权吕氏认真细思林珑的话,其实不乏道理,与其逼死权美环,不如就让她再嫁回给前夫,这样一来碎嘴的人会少一些,虽然效果可能没权美环“自尽”来得好,但这样就没有后续的麻烦。 林珑看到权吕氏在思考,遂笑道:“正好是午膳,大舅母留下一块儿吃点?” “不了。”权吕氏这会儿得了新主意,急着家去与众人商量,没有心思留下来用膳,“下回吧,下回大舅母再与你们姐弟一块儿用膳,我这就先家去。” 林珑也没有留她,而是让林琦送这大舅母出去。 林绿氏看到权吕氏出去后,这才凑近林珑,“珑姐儿,我瞅着你娘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霍堰什么都没有,权美环如何还肯再吃回头草? “真与假我们管不着,二娘,那是权家才该操心的问题。”林珑道,“权家八成是动了歪心思,她知晓后选择重回霍家,倒也不是太难以理解,总之你要明白一点,她那人永远会选择最利于自己的那一条路。” 林绿氏想想也是这道理,权美环如何会委屈自己?这么一想,她顿时不再提这事,知道林珑有孕饿不得,遂赶紧去安排人上膳。 用过了午膳,林珑先送林栋回去,然后这才回去襄阳侯府,不知为何一直老想着生母权美环,半晌,她挑起帘子,朝外面的匪石道:“匪石,去查查霍家落魄后现在住在哪儿?” “大奶奶打算去看看?”素纹道。 “就是想知道而已。”林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匪石忙应声,“这个应不难,小的尽快给大奶奶答案。” 林珑轻“嗯”一声,毕竟她想看看霍堰如此落魄了,为何权美环还肯回头?而当初父亲死的时候,她们姐弟仨为何就留不住她?这不是在讽刺他们吗?男人比亲生子女还要重要?她倒要去看一看,霍堰能给她什么样的日子? 回到叶府后,先去给叶钟氏请安,当然少不得还禀报了一下权吕氏来找她的事情,毕竟她的生母又要再嫁了,叶钟氏如若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估计心生不爽,还不如她先招了。 叶钟氏听猛然坐直身子,显然是被吓到了,“你娘真……让我说什么好呢……” 林珑苦笑了一下,“她就那样,我也习惯了,希望她这回不要再弄出幺蛾子,安生过好她的日子,我就阿弥佗佛了。” 叶钟氏轻呷了一口茶水,“这事你做得好,权家那做法是错漏百出,把她再嫁给霍堰,这名声也算挽回了一半,听说霍周氏现在半身不遂,她去侍候婆母天经地义,也没人乱嚼舌根了。”顿了顿,“至于接不接济霍家,其实权家也想得多了,霍周氏还是周家的人,这周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哪能见死不救?当然像以前那样摆阔是不行,可三餐还是不愁的。” 林珑闻言,这姜还是老的辣,她倒没有想到这点?倒是她的婆母一针见血,周家好歹也是有爵位的,自家的老姑奶奶哪能真撂开手不管?除非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了。“倒是婆母思虑周全,儿媳倒还没想到这点。” “不过你娘再吃回头草,能不能过得好真不好说。”叶钟氏还是不大看好。 林珑苦笑了一下,“这个谁能说得准?她当初嫁霍堰的时候也想过要过好,哪曾想闹到要和离?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劝阻不来,当然我也并不想劝,她那性子从来都是只顾自己的。” 叶钟氏听这儿媳妇的话,知道她到底还是意难平,遂轻拍她的手背,“别老想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现在与她也算是断绝了关系,她再嫁你也不能出席……” “我就算想去,他也不允。”林珑轻拍自己的肚皮,孕妇不能去那等场合,这点她可注意得很。 “别真拍坏了,有你后悔的。”叶钟氏笑道。 “哪能呢。” 林珑可不敢真用劲,这孩子于她宝贝得很。 林珑在叶钟氏这儿坐了一会儿就回去南园了,换了衣裳躺床上小睡一会儿,可醒来时天色已暗,她正要让素纹进来点灯。 “醒了?” 听到丈夫的声音,她的脸上一喜,“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叶旭尧把蜡烛点燃,看着妻子刚睡醒时粉红的脸颊,心思不由得荡漾了一下,上前抱着她轻吻了一记。 林珑突然笑道:“夫君,她又要再嫁了。” 叶旭尧一愣,这个她自然指的谁,“你娘?嫁谁?霍堰。” 林珑噘起嘴,“不好玩,本来想要吓你的,你却全猜着了,是不是像在听戏?我初初听闻她私奔时,也觉得像在唱戏。” “这样未为不好,她也算有了个归宿。”叶旭尧道。 林珑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对于这个霍堰,她直到死也不会认可的,她爹的死,这姓霍的也有责任。 叶旭尧轻拍她的臀部,“好了,起来用膳。” 林珑笑着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我要你抱我。” “懒猪。” 这话换来林姑娘的一记粉拳。 不出三天,匪石就奉上了霍堰暂住的地址。 林珑细看,落霞胡同二十七号?“这什么地方?” ------题外话------ 终于替换上,大家随意看吧,嗯,累了,今晚就不再二更了。先休息一会儿,争取明天中午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斗气 在林璃出阁这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都在清洁自家房屋还有准备过年的主食,总之就是一派忙碌的景象,毕竟一年当中最期待的就是过年这天。 襄阳侯府分家不分府,这节气一到还是要凑到一块儿来过,叶老侯爷早早就下了命令,叶钟氏再不满也得忍着,与妯娌几个凑到一块儿商量过年的安排,倒是林珑有孕在身,没摊上什么事,只要把自家的小院收拾妥当即可。 素纹是能干的,商嬷嬷也能帮把手,林珑自然把南园里外的事情让她们主理,用过早膳向叶钟氏请示后,她就带着如霞出了门,在马车里就反复看着匪石给她弄回来的霍堰的住址。 还有两天才是过年,这大街小巷就有顽童开始放鞭炮,总之噼啦吧啦地很响,她坐在马车里面除了耳根子不能清净,倒是没有什么影响。 正在出神间,听到如霞唤她的声音,“大奶奶?” 这一怔忪方才回神,她轻声道,“到了?” “还没呢,不过前方的巷子太小,我们的马车通不过去,匪石刚刚说可能要走过去。”如霞老实地回答。 林珑略微思索了一下,“那就走着过去吧。” 如霞闻言,忙掀帘子出去吩咐匪石下马车放下踏脚凳,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珑下了马车,林珑打量一眼这周围的房屋,这儿很明显住的都是穷人,房屋十分矮小破烂,而且来往的行人都穿着破棉絮的冬衣,看到她,均谨慎或轻佻地打量数眼,可能碍于她周身的贵气和匪石等几个年轻力重的小厮,没有人敢上前来挑事。 “大奶奶,要到那二十七号,需得从这巷子里穿过去。”匪石指了指前路。 “那我们就过去吧。”林珑眺望了一阵,除了两边房屋看来拥挤了点之外,因下了雪这路面倒也不显脏,“留两人在此看守马车,其余的人跟我一块儿过去。” 这里龙蛇杂混,若没有人护着极容易出事,所以在来时她就做好了万全之策,一定要以己身安全为重。 匪石在前面开路,如霞扶着她走在中间,周围与后面都有小厮跟着,这是为了防止某些个顽童把鞭炮扔向她出意外。 那些个孩童估计没有见过像林珑这样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并没有人敢顽劣地惹事,但偷偷张望的目光很是明显。而女孩儿们看到她一身紫色为底绣金色小花点缀了白狐毛的大氅很是羡慕。 林珑看过去时,孩子们立刻就鸟兽般地散去,她摇头笑了笑,收回目光,边走边打量。房屋很矮而且光线不佳,这儿很显然是京城的贫民区了,当年她回苏州时住的祖屋烂归烂,可地段很好,屋子也够宽敞,怎么看都比这儿好得多,当然后来修缮后就更显得气派了。 走了约莫两刻钟,匪石停在一户贴了门神的屋前,向她道:“大奶奶,就是这里。” 林珑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低矮的大门,上面的瓦片都稀疏得很,可见霍堰现在是真的落魄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敲门吧。” 匪石点了点头,谨慎的敲起了门,这毕竟是大奶奶亲娘的住所,他再看不起也不敢放肆。 “谁啊?来了,来了……” 林珑侧耳一听,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这声音不像是权美环,不过她还是耐心地等在门前。 门“咿呀”一声拉开,开门的果然是个年轻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与林琦年纪差不多,那少女看到林珑时怔了怔,“你们找谁?” “霍爷是住在这儿吗?”匪石问道,本想直呼霍堰,不过此人到底曾经是伯爷,他还不至于如此狗眼看人低,遂唤了声霍爷。 “是这儿没错。”少女明显有着几分防备,“可他现在不在家,你们要找他,请改日再来。”两手似要把门关上。 林珑踏前一步阻止这少女关门,看这女孩儿的样子,应是霍堰的庶女,“我找权美环,她应该在吧。” 少女听闻她找那突然又被父亲拉回来的继母,不禁怔愣了一下,昨儿权家来了人说不反对这继母再跟回父亲,让两人再成一次亲,还给嫁资,父亲高兴地应承了。只这继母又似以前一般愁眉不展,可也没有父亲刚拉回来那天般神情低迷,今儿个也开始不再在床上装死,不过与祖母处得不好。 “你们找她做什么?”少女收回自己的神思,立即问个清楚。 “没事,就是想见见她,要不你去问问她,就说有个叫林珑的女子找她,问她见不见?”林珑思忖了一会儿道。 “你是她女儿?”少女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没见过林珑,但不代表没听过这继母那一塌糊涂的往事,知道她与前亡夫的三个子女的名字,如今与眼前贵气至极的年轻少妇一合,当即对得上。遂把门拉开,她笑得有几分谄媚,“原来是林家姐姐啊,赶紧进来,母亲她在。” 林家姐姐这四个字让林珑起了鸡皮疙瘩,不过想到霍家落魄了,这少女的反应也在情理当中,遂抬脚踏进了这破烂的院子里头。 少女在前面领路,“母亲就在那屋里,我领姐姐过去……” 林珑对这称呼不感冒,淡淡神色道,“叫我叶夫人。” 少女听闻她这纠正的声音,脸色有几分羞红,显然平日里没做惯给人谄媚的活计,不过心下还是觉得这林家女太高傲了,不好相处,遂没再说话,挑起破布帘子,朝里面喊道,“母亲,林家……叶夫人来看您了……” 屋里正剪窗花的权美环听到这声音,顿时怔了怔,大女儿过来了?这是自那天金殿对峙后的首次会晤,她仓促站起来,最后还是冲到破烂镜子前抚平头发上的毛躁,没有头油,用梳子蘸了点水把头发梳好,半晌,方才坐下来道,“让她进来吧。” 林珑依旧由如霞扶着进了这矮小的房屋,屋里的光线不好,显得很是昏暗,而且屋里没有多少家具,就靠窗的地方垒了个土炕,炕边摆了张烂了个角的柜子,这环境之差比起她在苏州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周家也没有过多周济这倒了大霉的老姑奶奶。 “你怎么来了?”权美环全身紧绷地坐在土炕上,看着大女儿的光鲜亮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感想,“来看我过得有多落魄吗?” 林珑没答这话,而是由如霞扶着上前准备坐到土炕上。 “大奶奶稍等,容奴婢铺上一层巾帕。”如霞忙道,赶紧抽出袖中的帕子。 权美环见状,神情怔了怔,随后又羞红起来,这让一向高傲的她情何以堪?正要讥嘲几句既然嫌脏就不要坐,却看到大女儿说了句“不用这么麻烦”,没有计较地就坐了下来,这脸色才和缓了一些。 林珑坐下后,审视地看了眼权美环,其实她亲娘真的不显老,或许这与她一直养尊处优的生活有关,更与她的性情有关。半晌,开门见山第一句,“听说你与霍堰私奔了?” 权美环一怔,私奔?一脸愤怒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 “哦,不是私奔?”林珑轻声道,“那么说你不是自愿跟回霍堰了?” 权美环很想否认,只不过昨天权吕氏和权苟氏找上门来,把话跟她说得很清楚,要回权家可以,必须是死了的,如果想活着那就只能留在霍家。任她如何哭,这两个嫂子就是不松口,后来她说要去见亲娘,结果听闻亲娘中了风理不了事,那一刻她就知道再无退路了,权家已经抛弃了她。 除了选择留在这儿,天下之大已无她容身之所。 因而在听了林珑那句问话后,她连否认的勇气也没有,蒋嬷嬷死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她依赖,现在除了霍堰还愿意收留她之外,微睑眼眉,她还是答道:“不是那样的,我……我是自愿的……” 林珑听得这话,手紧紧地攥着巾帕,这话听在耳里不太舒服,不禁嘲讽了一句,“原来我们姐弟仨的份量加起来真是不敌一个霍堰,这会儿我算是都明白了,你可以与他吃苦,却不愿意为我们吃苦,你还真让我们姐弟仨情何以堪?” 权美环听到大女儿这话,顿时神色一紧,“不是这样的,珑姐儿,我真的不想抛下你们姐弟仨,当时……当时我不知道犯了什么魔怔……”说到这里,她楚楚可怜地哭了出来。 “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了。”林珑觉得自己来得多余,这答案不是早就清楚了,遂很快就起身,看了眼权美环身上的荆钗布衣,看来她的日子不太好过,“你的嫁妆呢?” 权美环用帕子抹去泪水,听到女儿说嫁妆,这才舔了舔干涸的唇道:“权家明儿说清点好给我送来,其实也没剩多少了……” 如今她是第三嫁了,母亲又中了风,那份嫁妆估计不会太丰厚,毕竟权家哥嫂嫌她丢人,这次连仪式也不办,只是赶在年前用红布包好抬来就算完事了,表明她与霍堰又复合了。 “不管多还是少,你自个儿揣着还是多长个心眼吧。”林珑知道其实这亲娘还是有几分金钱观的,毕竟当年是她手把手教她算的账,不过还是多嘴提醒一句。 “嗯。”权美环轻应了一声。 林珑看了眼匪石,匪石会意地将手中提着的过年礼品摆在简陋的炕桌上。 权美环很意外大女儿会给她送来过节的礼品,看似只是普通物品,里面还有几匹布料,可却很实用,“你……”一时之间又有几分哽咽。 林珑拢好氅衣,在如霞挑起那简陋布帘让她出去时,背对着权美环道:“我下回不会来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这儿来一次足矣,她也不想过多地介入权美环的生活,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而且她确实也不想与姓霍的扯上关系,一想到这人,还会咬牙切齿。 权美环闻言,又开始了泪千行,她看到大女儿的衣裳消失在门口,忍不住追了出去,“珑姐儿?” 林珑站在狭窄的院子中,回头看了她一眼。 母女俩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 最后还是林珑先转开头,准备离去。 正在这个时候,之前给林珑开门的少女从那间上房出来,朝权美环喊道:“母亲,祖母唤您过去,她又拉屎了……” 权美环的表情一怔,尴尬地看了眼大女儿,心里恨极了霍周氏,从霍堰拉她回来那天起,这个死老太婆就拿屎尿来折磨她,一想到被逼着给她端屎端尿,她就恨不得将那盆屎尿淋到死老太婆的身上。 “你不会收拾吗?”权美环不动。 又一个差不多同样年龄的少女挑帘子出来,古怪一笑,“祖母只要你一人侍候,说我们姐妹是霍家的姑娘,轮不到我们,而母亲您是霍家的媳妇,自然由您侍候,母亲,您赶紧着,这大冬天的很容易就会生冻疮,到时候我爹回来见着了,可没您什么好果子吃。” 权美环一张脸气得通红,这霍家的庶女们越发不像个样子,“不去,她是你们的祖母,自然有你们侍候,再说你爹说不养闲人,你们姐妹若不侍候,就别怪我向你爹告状卖了你们……” 林珑听着她们互相倾轧的话,心里头略不舒服,没有过多地理会,着匪石推开门就要离去。 “叶夫人,您要走了吗?”之前给她开门的少女看到她,立即殷勤地上前给她再度打开大门。 林珑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站在简陋房门前的权美环,这场景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权美环居然甘心吃苦。看到权美环脸色苍白一脸的不自在,估计她是极不愿自己听到之前那一番话的,她收回目光,朝匪石看了一眼,方才率先离去。 匪石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那开门的少女,“这是我们奶奶赏给你的。” 那开门的霍家少女得了林珑的赏银,越发殷勤地给林珑弯腰道谢,林珑只是往前走,连头也没回。 她听到身后的木门关上了,然后就是权美环与那发出古怪笑声的少女的争吵声,两人互不相让,最后还是那得了她赏银的少女道,“不用麻烦母亲,我去给祖母换裤子。” 听到这句话,她的步子顿了顿,随后再度朝来路回去。 这里,她确定不会再来第二次。 走出这条窄巷子,林珑正要呼出一口浊气时,见到了一身破布棉絮的霍堰提着酒菜兴冲冲地正要走进巷子,结果看到她,两人在这条窄巷子口狭路相逢。 “是你。”霍堰自然认得出林珑,这个丫头长得其实有几分像权美环,可那双眼睛却像林则,所以权美环的三个儿女中,他最不喜的就是这个长女。“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轮不到你管。”林珑也不客气地回应了一句,上下打量他那身与往日大为不同的装扮,冷笑道,“没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霍伯爷也有今天,果然老天还真是开眼了。” “你!”霍堰满脸怒气地看着这气死人不偿命的丫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会轮到你……” “我比你年轻,只怕你等不到那天。”林珑立即反唇相讥,朝身后的匪石道,“拿五两银子给这霍‘伯爷’。”她嘲讽地说着伯爷二字,“可要拿好了,你现在只怕还要靠女人的嫁妆才能过好日子,吃软饭的怕也就你这个样子的。” 霍堰继而一脸铁青地看着林珑,真想撕了她的嘴,对于匪石递过来的银子他看也不看一眼。 林珑轻喝一声,“扔给他。”冷眼看着匪石把银子扔到了霍堰的身上,随后掉到了雪地上,她微昂头道:“昔日你接她走时,曾经也给我们姐弟施舍了五两银子,今儿个我就还给你,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报应不爽。” 说完,她扶着如霞的手离开,真是骂得痛快,当年她就恨极了这个男人不屑地扔给他们姐弟五两银子,她知道这男人瞧不起她爹,继而也看不起他们姐弟,那时候的霍伯爷真是威风,以大欺小的威风,今儿个她就让他尝尝这滋味。 至于他捡不捡这五两银子,她可不管。 坐进马车里面,她挨在软枕上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握着如霞塞给她的暖手炉,可是这暖到达不了心里,当年,她真的扔下自尊捡起了那五两银子,毕竟那会儿她穷得实在没法与银子过不去。 那时候霍堰的笑声,她到现在还记得。 “大奶奶?”如霞看到她脸色严峻,以为她的身子不舒爽,遂轻声询问了一句。 林珑微摇头,“我没事,只是出门一趟精神有些不济,我寐一会儿,到了府里你再唤我。” 如霞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老实地在一旁守着。 马车抵达襄阳侯府的大门停了下来,如霞掀帘子出去要门房打开门,这时候有张俏脸蛋突然蹿出来伸进马车里头,朝林珑笑道,“叶夫人,你可还记得我?” 林珑看到这突然出现的人,心头一跳,这张脸略有些熟悉,好一会儿,方才记起这不正是那次在玉肤坊自称姓叶的姑娘,还有她那个娘似乎也还有几分印象。这人出现过一次后就再没出现,她之前还怀疑会不会是叶明恂外室生的女儿,后来人家没出现,妹妹也说有段日子没来,她又开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如今人家又现身了,看来她还没多想,遂笑得有几分意味不明,“是你。” “叶夫人好记性。”叶蔓芫笑道。 如霞却是不太友善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不带这么吓人的,故意在人家大门口来这一出,好像与人家很熟的样子,看了就倒胃口。 林珑不动声色地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儿可是襄阳侯府……” “我是故意在这儿等着叶夫人的。”叶蔓芫露出一个清纯无比的笑容,“我用你们玉肤坊的肤膏有些问题,正想请教叶夫人,可好几次在店外张望,没见到叶夫人,我也就没进去打搅了,只是这问题越发严重,不得已只好来府里寻叶夫人指教。”一双美眸含有几分冷意地看向门房,“可你家门房却是狗眼看人低,不让我进去,我这没法只好守在这儿,还不曾真让我守到了叶夫人……” 兜来兜去一大圈,就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进去襄阳侯府。 林珑对她的身份起疑,哪有可能引狼入室?天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思?再说她也不想让叶钟氏受刺激,更不可能会给这看似天真实则颇具心机的少女利用。 “这是我的夫家,你若有什么问题请到玉肤坊那儿,自有人为你解答,叶姑娘,你忤在我府邸的门口实在不像样子,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她指了指写着敕建襄阳侯府几个大字的牌匾,“而且也不是撒野的地方。” 叶蔓芫似一脸受伤的样子看向林珑,“叶夫人,五百年前我们是本家,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你就这么对朋友的吗?” “你什么时候是我们大奶奶的朋友?”如霞被这厚脸皮的话雷倒,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得出口,她与自家大奶奶并不熟络。 叶蔓芫一闪而过地狠瞪了一眼插嘴的如霞,主子说话,如何轮到一个丫鬟插嘴?不过现在她不好翻脸,遂又难过地道,“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我却引叶夫人为知己,这不是朋友是什么?更别说我还用了你们玉肤坊的产品,叶夫人就是这样待客的?”最后更有指责的味道。 林珑的神色一板,也被这番话雷得外焦里嫩,想要借她混进襄阳侯府去,这样低的伎俩她怎么会上当?冷声沉道:“那是叶姑娘多想了,我没有做出让叶姑娘误会的地方,如果对玉肤坊的产品有疑问,请到玉肤坊去,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叶蔓芫本来想要胁林珑的,却没有想这个女子软硬不吃,脸色瞬间更为难看,“这么说来叶夫人不在乎玉肤坊的声誉了?你们玉肤坊的产品让我的脸变坏了,你们可要负责任,不然我就把这事闹大,让你的玉肤坊连一瓶肤膏也卖不出去。” “你若敢闹,我自然奉陪到底。”林珑一向吃软不吃硬,这个女子好生可恶,就算是叶明恂外室生的女儿,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她?若不是怕在这儿闹起来引来叶钟氏,不想叶钟氏连大年也过不好,不然必定要她这会儿就吃不了兜着走。 叶蔓芫看到林珑瞬间冷透吓人的神色,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必要这么快就与林珑翻脸,又笑了笑,“我不过说笑罢了,叶夫人居然还当真了?既然叶夫人不便,那我就不打扰了。” 林珑却是轻摇着手中的暖手炉,微掀眼眉看着打算以退为进的姓叶的少女,“本夫人从不说笑,叶姑娘,我没有心情与你说笑,同样也没有心情听你说笑,别以为自己有些凭仗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叶蔓芫瞳孔一缩,莫非林珑发现了什么?这绝无可能,她自问没有露也马脚来,林珑如何疑到自己身上?正要做声之际,眼角看到叶明恂的马车正要驶过来,她吓得脸色发白,当即身子一缩往马车一侧靠去,准备离开。 林珑看到这姓叶的姑娘行为鬼祟,忙看向匪石,使了个眼色。 匪石会意地跳下马车,看到那少女鬼鬼祟祟地往侯府墙角躲去,他也觉得此人甚为可疑,遂跟上前去。 林珑正要张望一二,却看到叶明恂的马车正好驶到她面前,随后这公爹挑起车窗帘子板着脸看向她,“儿媳妇,你在这门口做甚?” “没什么,刚回到府里,正要着人开门。”林珑忙道,“公爹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夫君呢?” “快过年了,衙里没有什么事,我也就先回来了,他可能要晚点。”叶明恂一脸严肃地道,“你也别忤在这大门口,赶紧回府去。” 林珑轻应了一声“是”,叶明恂虽然不顶用,但官职还是挺高的,居然挂了个太子少傅的职称,没什么实权,但也是高官之流。 她的马车跟在叶明恂的马车后面驶进了叶府,朱红色的侧门很快就关上了,林珑还是忍不住往后看了看,不知道匪石能不能把那少女及她娘揪出来,细思一会儿,这事还是要告诉叶旭尧为好,一来不然真出了乱子怕是难收拾,二来这确认身份的事情还得夫君来才好。 思定后,马车就停了下来,如霞细心地扶她下马车,她看到叶明恂也是刚走下马车,遂跟在这公爹身后进了主院。 叶钟氏刚从一堆口水仗中脱身,身子骨略有些乏了,看到他们两人前后脚进来,不禁有几分好奇地笑道:“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叶明恂在这儿媳妇面前自然是摆架子,并没有率先回答妻子的问话。 林珑上前笑道:“在大门口处与公爹的马车遇上,这不,我来给婆母回命,自然与公爹是一条路走过来,难不成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婆母可要教教我,下回我就走新路。” “就你话多。”叶钟氏听着也笑出声来,“哪还有几条路可走?你以为是那四通八达的街道不成?” “那是儿媳愚昧。”林珑笑着回了一句。 叶明恂听着林珑说得有趣,脸上略扬了些笑意,“这天冷你也出门兜了一趟,先回你的院中歇息吧。” 林珑巴不得赶紧回去,忤在这儿不像话,再者也尴尬,遂得了这话正好告辞,带着自己的丫头就退了出去。 叶钟氏看到儿媳妇出去,遂朝丈夫看了一眼,“这么快打发她做甚?我还想问她用过午膳没有?”再者她也想八卦一下权美环再嫁前夫的生活,正好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你怎不问我用了没有?”叶明恂耍脾气道。 “你多大的人了?还与儿媳妇一个小娃娃计较,她还怀着我们的宝贝金孙呢。”叶钟氏冷哼一声,就知道心疼那个洪姨娘,就算生下来是小子那也是贱货。 “不正是心疼她怀着我们的宝贝金孙,我这才让她赶紧回去,我在这儿,她也不自在。”叶明恂茗了一口茶水道。 叶钟氏撇了撇嘴,算这老东西还有点良心,不然她准与他没完。“回来了赶紧到里屋换身衣裳,别忤在这儿……” “对了,这大过年的,给她们几个小的家里都发上几十两银子的过年费,让大家都乐呵乐呵。”叶明恂趁机道。 本来他只想说给洪姨娘一人,这毕竟是洪姨娘哭诉大过年的她娘家人还没有过节的银子,她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娘家人却在吃苦,吵着要回去与家人同甘共苦,他哄了好一会儿才哄住,后来答应她跟叶钟氏提,这才有了这么一番话。单给洪姨娘一人怕叶钟氏有意见,遂把其余两个也捎带上。 叶钟氏听得瞪大眼睛,这像话吗?给妾侍的家里过年费?她还没听过这么不要脸面的话,遂道:“没这个理,侯爷,她们进我们叶家的门,可是给了纳妾之资,银货两讫,再说她们的娘家又与我们侯府无甚干系,凭什么我们侯府要拿出那一百几十两银子?” “我说给就给,我可是一家之主。”叶明恂板着脸看向发妻。 “这事没得谈,我们又不是开善堂的,要接济娘家,让她自个儿接济去,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哪个狐媚子怂恿你的?她再这样,就别怪我连她也容不下,现在都拿着这些个来挑事,真仗着自己是这府里的太后不成?” 叶明恂看到妻了这副样子,顿时气得将矮桌踢翻在地,倾泄的香炉还有茶盏以及摆设都掉了一地,“咣啷”声接连不断,叶钟氏气得脸色发青。 “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了?好啊,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这年不过了。”她也站起来气怒不已地道,大声嚷道:“绣缎,收拾东西,我这就回娘家去,叶明恂,让你那个狐媚子来帮你主持家事吧。” 叶明恂瞪大眼睛看向叶钟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为了那点碎银子下他的面子回娘家,有必要吗?这回也动怒起来,“要回就回,老子才不吃你这一套,我告诉你啊,叶钟氏,你回去后别指望我去接你回来,我看你能在你娘家住多久?” 叶钟氏不过是想要胁叶明恂改变主意,哪知道这人居然就这么回话?遂也冷笑道:“好,好,好,叶明恂,我这就不碍你的眼。” 话音一落,她气呼呼地进内室,指挥几个大丫鬟收拾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为了那个贱人,这叶明恂眼里可有她? 洪姨娘挺着个大肚子在屋外偷听到主屋里面两人的争吵,脸上乐开了花,轻摸肚子,冷冷地瞥向屋里,最好这两人打起来,那就更妙了。 “姨娘,我们赶紧回去吧,若给太太知晓,怕是得不了好。” “怕什么?她现在吵着回娘家,正中我下怀,正好没人碍眼……” “你说谁碍眼?”叶蔓君正发站在两人的身后,沉着一张俏脸发问。 洪姨娘一转头看到叶蔓君那板起来的俏脸蛋,顿时吓了一大跳,“没,没什么,大姑娘,我正好路过要回去了,蠢货,还不赶紧来扶我?” 一旁被吓着的侍女赶紧伸手扶着这洪姨娘离去,大姑娘其实从来不发作任何下人,奈何她就是天生威仪至极,府里的下人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 “这人莫明其妙。”一旁的侍女绣帘道。 叶蔓君冷冷地看着洪姨娘消失,这女人就是搅屎棍,真想把她打出府去。 半晌,她这才转身继续前行,挑帘子进去,看到父亲,“爹,你唤我?” “你娘吵着要回娘家?”叶明恂没好气地道,叫他低头那不可能,不过现在还有两天过年,这叶钟氏回去了,府里一大堆事谁来理?指望林珑或者大女儿,这两个都还是小娃娃,成不了事的。 所以他惟有暗中把这大女儿弄来,让她劝服叶钟氏。 叶蔓君冷睇她爹,八成又说了什么让娘动怒,要不然娘才不会拿这个来要胁他?不过她到底是叶明恂的女儿,女不言父过,遂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去劝劝再说。” 叶明恂不好催,只好窝着火坐在罗汉床上。 叶蔓君掀帘子进去,约莫半个时辰,她再度出来朝她爹摊摊手,“爹,我劝不来,娘非要回去。” 叶明恂一脸的气怒,这还闹上瘾了?“爱回就回,我也不管她了。” 叶蔓君上前劝着她爹,“爹,你去给娘认个错不就行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妾侍与娘斗气……” 叶明恂一听这话,顿时也瞪了眼女儿,她这说的是什么话? 叶钟氏吵着要回娘家的事情,很快就让林珑知晓了,她皱了皱眉,刚才见到还好好的,怎么一言不合吵得这么凶? 她放下筷子,立即穿鞋下了罗汉床,披着氅衣就出了去,匆忙往主院而去。 刚好在院门口遇上了叶钟氏和叶蔓君,她忙道:“婆母,这是怎么了?” “你也别来劝我,你公爹若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就一天不回来,简直是欺人太甚。”叶钟氏一脸气忿地道。 叶蔓君轻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最后叹气道:“这确实不合理。” 林珑听得一脸震惊,这叶明恂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这小妾的娘家与侯府有什么关系?为此还与正妻闹不和,真是拎不清。 这事情还真不好劝,林珑遂摇了摇头,“婆母暂且放宽心,若真回去,明儿公爹准去接你回来。” 叶钟氏轻拍她的手,这儿媳妇还是挺贴心的,“正好年前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娘,亲自给她送点过节的礼,就趁这个机会回去,家下的事你多费点心。”她怕林珑太年轻没有听懂她的暗示,遂又捏了捏她的手。 林珑哪有不会意的?遂点了点头表明自己不会坏了她的事。 叶钟氏这才放心地由叶蔓君扶着上马车,她这回倒要看看叶明恂能撑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洪姨娘三番两次地与她闹不快,这老东西忒不是东西了。袭爵的大哥又不是娘的亲生子,她回去给娘撑撑场面也是必要的,这么一想,心情才回升了一点。 叶钟氏气得回娘家的事情不足半个时辰就传遍了全府,府里的主子全都知晓,叶老侯爷气得把叶明恂唤到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骂,要他赶紧去接回妻子,别闹出笑话来。 这会儿的叶明恂也不肯低头,都是叶钟氏小气,一百几十两又不是什么巨款,给了不就行了?非要拿这个来惹他不快,眼里哪有他这个丈夫? 气得叶老侯爷狠打了这儿子好几棍手仗。 叶秦氏在得知大儿媳妇回娘家了,顿时冷笑一声,她这大儿媳妇不知又在弄什么幺蛾子?朝身边侍候的五儿媳道:“明儿就是你的机会。” 叶彭氏一听,眼前一亮,这大嫂不在,她这一房是嫡出,其他几房还不得听她的?林珑到底生嫩好欺负,明天的议事看她不把她们都压得抬不起头来,“是,婆母,儿媳妇必定好好表现。” 叶秦氏满意地轻拍了拍这儿媳妇的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策 叶彭氏看这婆母对自己很满意,遂又投其所好道:“后天就是过大年了,要不要给牢里的三伯三嫂送些东西去?” 叶明恻夫妻还在牢里关着,叶秦氏心疼这个儿子,隔三岔五地都会遣人去送东西,不让儿子在牢里吃苦,当然肖家也是如此行事。 叶秦氏此时听到这五儿媳妇提及最爱的三儿子,顿时老眼蒙上一层雾气,“还是你有良心,记得他们,不像有些人,害得老三妻离子散连过问一句也没有。”思及此,不禁咬牙切齿起来,“真真可恨至极。” 这有些人三个字,只要不是傻子都听明白指的就是大房一家子。 叶彭氏若不是要讨好叶秦氏,哪会主动提及那倒霉的叶老三?“婆母息怒,到底是一家人,哪有不过问的?儿媳妇早就备妥了东西,明儿就给送过去,至少让他们在牢里也能吃上年夜饭。” 叶秦氏这回是真的对这个儿媳妇满意至极,“没想到到了最后才发现你是个好的,这些年来,我这当婆母的也亏待你不少,难为你不计较。” 叶彭氏自然是抓紧机会说些谦逊的话,有这老太婆在,她要行事还是容易许多,微垂下来的头掩去眼里的*,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 看着这儿媳妇谦逊的样子,叶秦氏嘴角微微带笑,“对了,给庄子里的枝姐儿送点东西去,让她耐心等待,等那孩子落了地,我立马就接她回来。嗯,还有露姐儿,虽说改了姓肖,但也还是我们叶家的子孙,没有道理在肖家过大年,你待会儿就派马车去接她回来,正好在我膝下承欢一段时间……” 每听到一句,叶彭氏的脸色就抽搐一下,这老东西真真是打蛇随棍上,越发厚起脸皮来一一吩咐,她又不是真有心要照拂叶老三一家,不过是用来搏她欢心的工具罢了,遂堆着笑脸打断这婆母的话,省得她提出更无理的要求,“婆母,给枝姐儿送东西没问题。但露姐儿那,怕是肖老太太不肯放人,您也知道她对我们叶家有意见,为了枝姐儿的事情就闹得不愉快,若不是肖家的人反对,她指不定也想把枝姐儿和琛哥儿都接到肖家去,依儿媳之见,还是拜年时再去看上一眼更好……” 一听到这儿媳妇拒绝,顿时拉长了脸,叶秦氏冷笑一声,“你当我这老太婆是那么好糊弄的?别想着好事占尽,一点力也不用付出,你的算盘就能打得响?” 叶彭氏话语一塞,脸色尴尬起来,被婆母一语点破内心的*,她顿时脸如火烧,“儿媳,儿媳这就去接人……” “这就对了。”叶秦氏又恢复了那和蔼可亲的样子,再度轻拍她的手,“早去早回,记得一定要带回露姐儿,我怪为想念这小丫头的。” 叶彭氏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来,“是,婆母。” 只是一出了的院子,她就握紧拳头气得全身发抖,真是岂有此理,回头恶狠狠地剜了这老太婆住的院子,难怪叶钟氏背后叫她老妖婆,真真就是个老不死的。 带着满腔怒火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正要掀帘子进内室,就听到里头发出的不雅的声音,手不禁抖了抖,这叶明悛又在她的床上宠幸别的女人,想到被婆母恩威并施地对待着,她的一口气还没有下得来,怒火高涨地冲进屋里。 “滚,都给我滚!” 在床上正与彭玉琴颠鸾倒凤的叶明悛微抬眼不当一回事地看着发妻,感觉到身上的女人身体一僵,遂安抚地轻拍彭玉琴的背,“别搭理她。” 彭玉琴怯生生地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姑姑,“姑姑,是爷他要我留在这儿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叶彭氏蹭蹭上前狠狠欲狠狠地甩彭玉琴一巴掌,她可以接受任何女人在她的床上与她的丈夫交欢,惟独这个侄女不行。 这两个奸夫淫夫,实在臭不要脸的。 叶明悛却是反应极快地将彭玉琴护在怀里,叶彭氏的巴掌刚好打在他的背上,吃痛之下,他狠瞪叶彭氏,“你发什么疯?” “你带着她给我滚——”叶彭氏指着大门,“叶明悛,你怎么可以如此休辱我?我为你生儿育女,持家有道,你倒好,在我的床上搂着我的侄女做这种事,你还要不要脸?” “爷?”彭玉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哭出来,“既然姑姑容不下我,那我这就不碍姑姑的眼,玉琴没有福份再侍候爷,这就家去……” 作势要起来,不顾叶明悛难看的脸色,她披上衣服哭着就要走。 叶明悛却是一把拉住她抱在怀里滋意爱怜,朝发妻吼道,“你给我滚出去,玉琴跟我那是过了正路的,她就是我的女人,何时轮到你嫌弃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人老珠黄的样子?” 彭玉琴在叶明悛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对着她的姑姑挑衅地一笑,一个老女人如何斗得过正值花样年华的自己?她要把这姑姑加在她身上的耻辱一一回报给她。 叶彭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这两人还要一点脸面吗?气怒之下,她上前扯着彭玉琴的头发将她拖下床,企图弄出她的屋子。 “爷?”彭玉琴这回是真哭了。 叶明悛最近最宠这个小妾,不但年轻,重要的是床上功夫是真的好,侍候得他舒服得很,可见这个妾侍是个尤物,自然就会宠上天。 他的心早就偏得不能再偏了,看到爱妾受苦,越发地觉得发妻可恶,遂下床将彭玉琴的头发从发妻的手中扯下,一把拉着叶彭氏的高髻板着脸拉她出去。 叶彭氏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可这也阻止不了男人的决心。 一到屋外,他就将叶彭氏甩到地上,“膨”的一声极响。 “叶明悛,你不是人。”叶彭氏气怒地大骂。 叶明悛冷哼一声,“等我与玉琴欢好后,你再进来。”转身进屋将房门关得很响,还从里面锁上,不让叶彭氏再来坏他的好事。 叶彭氏瞠大眼睛看着这个丈夫的一举一动,这回是真的心寒了,她开始理解叶钟氏为何气得要回娘家,如果可以,她也想不管不顾地离去。只可惜因为彭玉琴的事情,她与娘家的大嫂交恶,大嫂更是放话不欢迎她回去,自家爹娘又早早仙去了,娘家哪里还有她的立锥之地。 越想越觉得难过,一向人前风光的她不禁流下苦涩的泪水,感觉到一旁的侍女看过来的目光,她怒吼一声,“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头去。” 一从侍女忙背过身去,头一回见到自家太太如此狼狈不堪,虽然五老爷不是第一次在主屋里面宠幸别的女人,以前也没见太太如此动怒。 里屋先是传出了彭玉琴的哭声和叶明悛哄劝的声音,没一会儿,这两股声音又变成了男女交欢的声音,听得人面红耳赤,不过于叶彭氏而言,只会更加地恨之入骨。 直到一个时辰后,叶明悛这才穿戴整齐地抱着全身娇软无力的彭玉琴走出房门,看也没看叶彭氏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爷,妾身还没有跟姑姑跪安呢?” “你身子现在软得很,还能跪安?别又要爷侍候你给你按摩……” “讨厌了,爷拿妾身开玩笑……” “……” 两人的打情骂俏,更是衬得叶彭氏脸上无关,叶彭氏的手狠狠地抠着地面,眼角狠狠看向那对狗男女,正好与侄女的目光对上,随及在空中碰撞出火花来。 “娘……”叶蔓玲待她爹抱着那彭姨娘离去,这才一脸紧张地要进来。 “站在那儿不要进来。”叶彭氏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以及屋里那男女交欢后的一片狼籍。 叶蔓玲听到母亲的大喝声,动都不敢动,只能怔怔地站在门口处。 叶彭氏吩咐侍女过来扶起自己,慢慢地往里屋而去,屋里的气味让她做呕不已,她嫌恶地看着那凌乱的床铺,上面的痕迹看得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太太?”大丫鬟担心地问。 叶彭氏摆了摆手,无力地道:“把那床上的东西全给我扔了,一件也不要落下,我再也不要看到。” “是,太太。” 几个大丫鬟很快就将那些个床褥都抱开,重新铺了一床,结果叶彭氏再坐到上好木头做的架子床时,又是一阵反胃吐得稀里哗啦,赶紧起身坐回罗汉床上,哪知手一摸,摸到不明的水迹,看着自己的手,她瞪大眼睛,尖叫道,“来人,端热水来。” 热水端来后,她冲到盆子前,使劲地搓着自己的手,再看那罗汉床,她觉得恶心不已,这屋子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不过她是五房的当家太太,实在做不出来避到偏房去的举动,只能拣了张雕花圆凳坐下,死死地看着那张自己睡了十来年的床。 “太太,要不换些新家具吧?”大丫鬟提议道。 叶彭氏抚了抚额,仍旧感到全身不对劲,“让我再想想。”她不想丢脸丢到全府去,除了维护自己这点可笑的尊严外,她还能剩下什么?那天王叶氏那姑奶奶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她的拳头握得很紧。 “换衣衫,我要到肖家去拜访。” “是,太太。” 一众大丫鬟看到这太太又打起了精神,遂都忙乱起来。 五房那边闹的事没传开来,这边厢的林珑刚回到南园坐下吃点心,匪石就回来覆命了,听后她睁大眼睛道:“没跟上?” “那女子好生狡猾,我刚跟到巷子去,她就不见了,小的找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发现她的痕迹。”匪石也一脸的阴郁,这差事办砸了,他的心情也不好。 林珑放下手中的点心,微皱紧眉头,这么一来,这姓叶的女子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真是自家那个没本事的公爹的外室女,居然敢找到府上来,可见这女子是真的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既然她露了头,肯定会露尾的,我不信她再也不会出现。”她冷声道,“匪石,你且下去,回头我与爷相商一下再做定案。” 这事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夫婿知道,既然这人找上门来,摆明了就是不将她丈夫的警告听进耳里去,那她还客气什么? 伸手再拈起一块喷香的糕点,她淡定自若地慢慢咀嚼吞咽下去,轻抚微凸的小腹,还是腹中这胎儿重要。 此时林珑惦记的叶蔓芫,却是一脸冒冷汗的爬上母亲等在巷子里的马车,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巾帕,她擦去脸上的冷汗,咬牙道,“她不肯入我的圈套,可恶!” “不顺利?” 叶蔓芫听到亲娘的问话,忙点点头,“我怀疑她知道我的身份了,又遇上了爹回来,我怕被爹发现,赶紧跑了,好在我跑得快,不然准被她的小厮找出来……” 叶明恂的外室听到这里,一脸急切担忧地打断女儿的话,“芫儿,我们收手吧,别再异想天开了,你爹不许我们露面的,我怕我们最后连条退路也没有,到时候你就把你弟给害了……” “娘,你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叶蔓芫冷声打断母亲的话,“她是钟家女,你也是钟家女,凭什么她就能养尊处优?娘,你有点志气好不好?就因你的懦弱,我们才混得这么差。” “芫儿,娘知道娘没用,生了你弟,你爹还是不肯正经给我个名份?我倒是无所谓了,入了府顶多也就一个姨娘的身份,就是怕你们不能光明正大……” “娘,别是我说你,好歹也要争个侧室的名分,有个侧出的身份我也好谈婚事,弟弟的前程也能更好,这事你别再劝我了,我心已决。” 叶明恂的外室听着女儿那不着调的话,自己劝又劝不住,不禁皱紧眉头,“你爹不知道会不会疑心我们不听话?芫儿,现在这叶家的长孙媳妇不肯帮我们,那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这府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人?娘,我都想好了,你也别拦着我,反正这回我不成功便成仁。”叶蔓芫露出必得的光芒。 叶明恂的外室难掩担忧的眸子,感到自己像是游走在钢线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到万丈深渊内,一如年轻那会儿。“芫儿……” “娘,我有分寸。”叶蔓芫按住母亲的手,母亲摇摆不定,她替她做决定好了。 叶明恂的外室反手握紧女儿的手,扬声吩咐车夫起程赶紧离开这儿。 神武侯府,叶钟氏的突然回来,钟尤氏是高兴见到女儿,可就快过大年了回来的这么突然,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看着女儿吩咐人把过节的礼品一一给抬进来让她过目,遂挥了挥手,“娘不缺这个,你是叶家的主母,现在是正忙的时候,怎么就回来了?” 叶钟氏笑着坐到罗汉床上,接过大嫂钟郭氏奉上的茶碗,“谢过大嫂。” “姑奶奶回家还与我还客气什么?”钟郭氏笑道,“横竖是一碗茶。” 叶钟氏笑了笑,不管如何,客气些,这大嫂才不会心存芥蒂。 钟尤氏朝儿媳妇瞧了一眼,看到后者会意地笑道:“老祖宗,这大姑奶奶回来是喜事,我这就下去加菜单子,今儿个一家人先吃上团圆饭。” “去吧。”钟尤氏满意地点点头。 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入肚,似不经意道:“我今儿个留宿一晚,正好陪娘说说话,大嫂给安排个睡觉的地方吧。” 这话一出,钟氏婆媳都面面相觑,顿时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来,这大姑奶奶在闹哪一出?这节骨眼回娘家就算了,还要住一晚?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妥。 钟郭氏脸现几分担忧,正要启唇相问,看到婆母再度给她使眼色,这才悻悻然地退下去,让她们母女俩相谈。 “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回来?”钟尤氏遣去侍女,立即板着脸问道,看到女儿要张嘴,又抢先说了一句,“别说是回来看望我的,你有夫有子有媳有女,还要添孙当祖母,哪来的空闲回来探望我这个老太婆,你娘还不至于这么好糊弄。” 叶钟氏听到母亲这犀利的话,顿时知道瞒不过去,遂老实承认与叶明恂争吵,一气之下回娘家的事情,为怕母亲担心,遂又笑道:“我不过是气他一气罢了,明儿就回去的……” 钟尤氏听得火气上升,这个叶明恂为了一个妾侍居然与正妻斗气,越想越是难以宽恕,“他若不过来认错请你回去,你就一直在家住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叶钟氏就知道母亲会这样回应,心下还是一暖的,到了夫家生活了二十多年,母亲还能一如既往地爱护她,这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毕竟能这般硬气的人家不多。“那是当然,娘,放心好了,他明儿准来。” “你呀,被人欺上门了就打出去,居然还这般地巴巴回家来,真是丢脸。”钟尤氏怒道。 “不然怎的?现在就拿那贱蹄子开刀?依他那副狠劲,非得要以犯了妒嫉为由休了我,他那人见到女人发骚就走不动路了,我还不知道他做何想?”叶钟氏忿忿不平地道。 钟尤氏心知女儿说的在理,这叶明恂估计还真做得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来,不禁一脸后悔道:“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瞎了眼?给你找了个这么东西,早知道他嫡庶不分,宠妾灭妻,我当初就不会将你嫁给他。” “娘,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叶钟氏这会儿倒心平气和了,“反正都过了这二十来年,我也不管他那些破烂事儿,只是这一口气我非争不可。” “那是自然。” 钟尤氏支持女儿的决定,神武侯府不可能怕了他襄阳侯府,况且她没儿子,三个女儿,个个都是宝贵的。 还没到傍晚,叶蔓君就携着叶蔓籽到了林珑的南园来,三个女人坐在罗汉床上玩着叶子牌,倒是尽兴得很,也不管主院那边闹得人仰马翻。 洪姨娘的补品突然没法子供应了,问厨房的人都说太太锁了库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气得洪姨娘在屋子里大发脾气。 叶旭尧一回到府,就接到了亲娘回娘家的消息,皱了皱眉,匆匆赶回南园。一挑帘子进去,看到三个女人坐在罗汉床上玩叶子牌,“你们倒悠闲了?” 林珑一看到亲亲夫君回来了,忙扔下一手上佳的牌,起身趿鞋迎了上去,将丈夫脱下来的大氅交给素纹,“回来了?外头冷吧?” “还好。”叶旭尧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碗,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这就得这样才有味道,他看向妻子的目光温柔了许多,只不过妹妹们也在,他自然要板着脸保持威严,“听说娘回娘家去了?” “嗯。”叶蔓君点了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爹太过份了,我支持娘这么做,不然爹不会知错。” 叶旭尧皱了皱眉头,“我待会儿去找爹说说,让他明儿就去把娘接回来,怎么越老越糊涂,这脸面还要不要?为了个贱女人不给正妻面子,也就他做得出来。” “别,还是让他吃点苦头才知道少了娘主持家事,他的日子才会一团糟。”叶蔓君拦下兄长,“那个洪姨娘一再越矩,还不是他给惯出来的?” “没错,我最讨厌那个洪姨娘,巴不得她生个丫头片子。”叶蔓籽也泄愤地说了一句。 叶旭尧挑挑眉看着这同心协力的姐妹俩,其实这样也好,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既然两位小姑都如此主张,不若等一宿,明儿公爹开口之时,你再说说他。”林珑笑道。 叶旭尧这才点点头,起身进里屋换衣裳。 林珑忙让素纹顶替自己玩叶子牌,自个儿却是告罪一声,急忙进去找夫婿要紧,看得其他人暗笑不已,叶蔓籽更是夸张地笑倒在长姐的怀里,这大嫂也太粘她哥了。 林珑脸色一片烧红,瞪了叶蔓籽一眼,最后“噗哧”一笑挑帘子进去,“别乱想,我有话要与你哥说呢。” “得了吧,大嫂,你就承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叶蔓籽这会儿也学会了拆自家大嫂的台,当然这行径与往日的恶意大为不同,透着几分亲昵。 林珑嗔了这小姑一眼,“净瞎说。”这才消失在门帘处。 一进到内室,她就被叶旭尧抱在火热的怀里,然后红唇被他攫住,她顿时也情动地抱紧他回应这一吻,这一日不见还真想他了。 “真的不想我?”事后,叶旭尧摸着她艳红的唇轻声问,很显然是听到了之前的话。 林珑闻言,握紧粉拳捶打在他的胸膛上,嗔道:“连你也要来取笑我?” 叶旭尧含着她的耳珠玩了一下,朝她的耳洞里吹气,“真不想吗?娘子,可我想你了。” 知道妻子爱听这些亲密话儿,叶旭尧初时不知晓,后来发现了,却是运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果然,她的俏脸蛋又更红了一些。 林珑抱紧他,这会儿也不再羞于表达内心的想法,“想,怎么不想?”主动地拨开他的衣襟,亲吻他的胸膛。 叶旭尧的身子一颤,她的挑逗,他永远都拒绝不了,动情地抱起她到大床上去温存一番。 林珑不敢大叫出声,毕竟外头还坐着两个云英未嫁的小姑,让人听去声音不好。不过这样一番隐忍,似乎让她更容易进入状态里面。 云收雨歇后,她有几分慵懒地窝在丈夫的怀里,天色渐暗也该要用晚膳,这才依依不舍地爬了起来,正穿衣之际,猛然看向同样正在穿衣的丈夫,“有一事我要与你说说。” 叶旭尧看她的神情很严肃,套外衣的动作不禁一顿,“出了什么事?” 林珑系上亵衣的带子,顺带把那姓叶的女子的事情一一说出来,最后更是皱眉补弃一句,“我初时没起疑,所以没跟你说,现在看来她很可能会是公爹的那个外室女,这就不是小事了。” 叶旭尧的脸色顿时一沉,看来老爹将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真是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这事你别管,如果下回见到她,就让匪石将她抓住留给我处置。” 林珑点点头,“她若再出现,我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今儿个倒是让她溜得快,看来她注意我们的府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公爹没将他们母子仨送出京城。” 叶旭尧冷哼一声,“既然给了机会不珍惜,就别怪我心狠不念血缘。不过那等外室生的孩子与私生何异?还不配进入我们叶家宗谱。” 林珑穿好衣物后,坐到妆台前重新梳理头发,突然转回头看向丈夫,“我怕她打不成我的主意,会去打府里其他人的主意,看她的样子就打算混进我们府里,然后再借机行事,等时机成熟了再公布身份,这心机还颇深。” 叶旭尧走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梳子给她梳理一头长发,看着镜中妻子年轻的面容,喜爱之意更甚,脸上却是不屑道:“她能打谁的主意?了不起就我们一家子,还有祖母,她那里有我的人,这点不用担心。” 林珑猛然回头看他,“你还敢在老太太那儿安插人手?” “怎么不敢?”叶旭尧笑道,弯腰与她脸贴着脸,“以前不在意她弄什么幺蛾子,自打你一进府就受她的气,我那会儿就暗中派了人去,至少她为难你时,我能第一时间知道,好在她还没有这机会折磨你。”大掌从上滑下到她的肚子,“若没怀上他,祖母必定要找你的碴。” 林珑伸手覆住他的手,“夫君,谢谢你为我做的事。”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他已经如此为她着想,得夫如此,妇又有何求?她的眼里满是感动的泪花。 “傻瓜。”叶旭尧低头在她的头顶上一吻。 林珑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自父亲死后,他是第一个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不然都是她自己在那儿勉力支撑着。 夫妻俩再出现时,天色全暗了下来。 叶蔓籽笑道:“大嫂再不出现,我的肚子就要饿扁了。” 林珑被人这么一笑,难免心虚,自己躲在屋里与丈夫欢爱到底不好说出口,遂笑道:“我这就去让人上膳。” 叶旭尧却是瞪了眼小妹,拿长嫂来打趣,该罚! 大哥好可怕,叶蔓籽这回不敢再造次躲到大姐的身后。 叶蔓君也笑着推她出去,“你拿大嫂开玩笑,我可不偏帮你。” “姐?”叶蔓籽讨好地拉着长姐的衣袖。 顿时惹得众人好笑不已,兄妹几个的气氛从来没有这般和谐过。 林珑进叶府时,就暗中观察过叶家人的口味,所以这菜单子下得极有技巧,几乎各人爱吃的菜色都有,摆了满满一桌,看来令人食指大动。 叶旭尧扶着妻子入坐,只看了一眼,难为她的心思了,想到这里,更为心疼她做为媳妇的不易,亲自给她挟了好几筷菜。 叶蔓籽只顾着一个劲儿地吃,倒是叶蔓君剔透心思,知道大嫂的用心,给林珑挟了不少爱吃的菜色,“大嫂怀着孩子,要多吃点。” 林珑笑着回应一二,这用膳的氛围相当的好。 与南园相比,主院那边的叶明恂却是过得一团乱,因叶钟氏走时没有交代,他连一口合胃口的晚膳都用不上,做出来的菜都不对胃口,洪姨娘又闹饿没有补品吃,让他顿时焦头烂额。 每个院子都是有定例的,他也不可能去姨娘那儿讨吃的,加上姨娘的定额少,能入口的东西不多,可恨的是叶钟氏没把钥匙留下,纵有年货也取不出来用。 “去,到南园找大奶奶支点过来。”叶明恂不耐烦道。 难怪那两个女儿都跑到南园去,原来留着这儿给他收拾,他一个大男人何时管过家?这家里家外有些什么,他哪里知道?更遑论是取出来用了,就连拿银子也要经过叶钟氏才能到手,这下子妻子回娘家,他算是体会到其中的不便。 没一会儿,去南园的奴仆就匆匆而回,仅带回了花胶等少量的东西,他一看顿时怒火上升,“就这么点?” 那奴仆答道,“大奶奶说就这么多了。” 叶明恂顿时怒火上升,扔下哭泣的洪姨娘赶到南园,给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啊? 饭后叶旭尧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林珑与叶氏姐妹继续玩着叶子牌。 “儿媳妇?”叶明恂人未到声先至。 林珑给素纹递了个眼色,让她赶紧把叶旭尧找来,随后与叶氏姐妹一块儿急忙起身相迎。 “公爹。” “我问你,我给你写的那一长单子,你为何只拿了这三两样来?”叶明恂质问出声。 林珑一脸无辜地道,“公爹冤枉,我都把好的拣给公爹了,本来过年也应囤上一些才是,但都在婆母那儿,她说等采购完了,到年三十那天再一次性配给我这院子,这会儿我也变不出来给公爹啊。”忙扯上叶氏姐妹,“这事情小姑们可以做证。” “没错,爹,我可是亲眼看到大嫂翻了库房也就只找出这两三样来,这快月底了,库房没有存货很正常,现在是娘当家,不是大嫂。缺什么补什么,一向的惯例就是如此,钥匙都掌握在娘的手中,她走时气愤过头,匆忙之中都没有交代上。”叶蔓君一副温声细语地道。 “爹,大嫂还怀着您的孙子呢,那些个存货被您拿走了,明儿都不知道吃什么?”叶蔓籽似一脸忧愁地道,“爹可不能偏心庶出儿子就不管孙子饿瘦了,我们姐妹吃得差些没所谓,不似大嫂一人吃两个补。” 这番话说得叶明恂老脸通红,好像他虐待了林珑这怀孕的儿媳妇似的,“我待会儿着人送回来,明儿就去采购回来补上……” “明儿二十九,很多商家都不开门交易了,就连我的玉肤坊也要歇业过大年,估计很难补得上。”林珑一脸为难地道。 叶明恂顿时张大眼睛,补不上?“没有地方可买?” 林珑一副实诚地摇了摇头,“婆母倒是之前置办好了。” 叶明恂听得顿时口哑哑。 叶旭尧冷脸走进来,“爹来了正好,我有话要与爹说。” 叶明恂看向儿子,“要说什么?劝我接回你娘那就免了……”他的火气还没有下呢,哪这么容易向妻子认错?再说饿一晚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明天他到别处吃去。 “不是这事。”叶旭尧正色道,“是你养的那外室的事情。” 这话一出,叶蔓君立即皱眉,叶蔓籽惊呼一声,一脸不满地看向老爹。 林珑倒是没有做出吃惊的表情来,他们夫妻相商过后,这事情叶氏姐妹必须知道,不然很有可能会被那外室女利用上,尤其是心思单纯好利用的叶蔓籽。 “爹,你真的养了外室?”叶蔓君一脸失望地道,“你对得起娘吗?她若知道,你让她如何自处?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叶夫人。” 叶明恂老脸红透,这次是羞愧的,被儿子当场揭穿,他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总之就是尴尬地站在那儿,最后挤出一句话来,“尧哥儿,我们到外面说。” “为什么要到外面说?我们就听不得?”叶蔓籽不满地道,“爹,你实在太过份了,一点也不为娘考虑。” “小妹这回没有说错,她们都有权知道,当初我会替你瞒着,也是怕娘伤心,所以才会让你立即与他们断绝关系,把人送出京去。”叶旭尧道,“可你却出尔反尔……” “没有。”叶明恂反驳,“他们确实出了京,当初你亲眼看到我送走他们的……” “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叶旭尧冷笑着打断父亲的辩解,“你又秘密接他们回来了,对母子仨私下里找上了我娘子,这就是你的保证?” 叶明恂瞪大眼睛,眉间深锁,他没想到他们会大胆地找上他的儿媳妇,“我会警告他们的……” “光警告不行,他们看来不会听你的。”叶旭尧道,“别让我先抓到他们,这次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万一你气着我娘,我外祖母一状告到太后那儿,爹只怕吃不了兜着走,那人还要是娘的庶妹,你把娘把钟家置于何地?” 叶明恂顿时头冒冷汗,儿子说的还真是他担心的,他这段时日太放松了,看来是真的要将他们母子仨赶出京城,不然还要给他招灾惹祸,“我这就去解决他们。” 叶旭尧不置一词,老爹的话姑且听着,如何他动不了手,他不介意亲自处置。 叶明恂来时气冲冲,离开时一脸担忧兴致全消。尤其是他回到院里,洪姨娘又吵着肚子饿,他一时听得烦了,当即变脸骂了洪姨娘一顿,“哭哭哭,就知道哭,我看你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回真吓得洪婕娘不敢造次,自从怀胎后,这还是侯爷第一次动怒骂她。 这会儿,她惟有老实起来。 林珑着素纹送叶氏姐妹回去,看到她们的灯笼走远,这才从窗边收回目光,坐在那儿喝着甜汤。 叶旭尧挑帘子进来,“她们走了?” “嗯,四姑子好像还一脸的郁结。”林珑叹息道,“有这么个不省事的爹,我也真同情婆母和你们兄妹几个。”说到这里,她突然道:“对了,小叔不知道吃了没有?只光顾着诓骗公爹了。” 她倒是把他给忘了,顿时脸上悻然起来。 叶旭尧上前坐在她身边,伸长手臂抱她在怀里,“不用担心他,院里没吃的,他没找过来,肯定就是已经在别处吃了,别看他人老实,其实到别处蹭吃一顿于他简单得很。” 正如兄长所说的正在别处蹭吃的叶旭融打了个哈啾,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看来有人念你了。”林栋取笑道。 叶旭融不当一回事,再度吃起饭菜来,不以为然道:“我娘回娘家了,这回看来是要给颜色我爹看了。”顿了顿,“我今儿个就宿在你这儿了,正好禀烛夜谈,等他们闹完我再回去。” 林栋摇头笑了笑。 “你不懂,这叫神仙打架累及凡人。”叶旭融摇头晃脑道。 “吃你的吧。”林栋笑着按下他的头,“我去给我二娘支一声。” 叶旭融闻言,自然不会拦他,他要留下,当然要向当家太太支会一声。 翌日,林珑刚梳妆好,就有人过来请她过去议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服软 “是五婶母让你来的?” 林珑坐在罗汉床上正吃着早膳,旁边自然坐着一大早就过来的叶氏姐妹,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那过来请人的侍女道。 只见那侍女恭敬道:“五太太说要与尧大奶奶商量家事,请尧大奶奶过去一趟,其他几房的太太都已到了,这会儿独缺尧大奶奶……” 还没等这侍女说完,叶蔓籽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既然要请我大嫂,昨儿就要遣人过来说,这会儿一大早的,还没用完早膳呢,你让我大嫂怎么去?不知道孕妇不经饿吗?” 被这么一反问,那侍女脸上略有尴尬与惊慌,她是下人,一切要听从主子的吩咐,再说昨儿院里闹了那一出,估计太太是疏忽了。 叶蔓君轻按妹妹的手,“她不过是下人,你说她有用吗?关键的是她背后的主子,这匆匆忙忙的也不近人情。” 林珑也微微一笑,“大姑子说的是,四姑子没有必要动怒。”不过她也没有必要故意去批评五婶母,遂朝那侍女道,“你且回去向五婶母禀告,我用过早膳就过去。” 那侍女得了这话,感激地看了眼林珑,难怪这府里的人都私下里传说尧大奶奶最好侍候,最是和善,从不发作下人云云,如今看来确是这样,“那奴婢先行回去向太太回禀。” 叶蔓籽看到那侍女退了出去,脸上还有几分不解道:“连我都看得出这五婶母是来者不善,八成又要借机挑事,不知道待会儿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林珑与叶蔓君对视一眼,她们两人焉能看不出来叶彭氏要想做小动作?不过有时候知道归知道,没有必要说出来,做到心中有数即可,没有必要一下子就让人把你看穿了,这叶蔓籽还是经历的事情少,还是容易咋呼了一些。 不过林珑知道这是叶蔓籽在关心自己,遂给她挟了好几块她爱吃的糕点,“四姑子,你的好意大嫂心领了,不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也是必然的现象,总有人不自量力,不是?” “你呀,要学得稳重些,到底是公侯千金,可不能落下把柄让人说,这起子见缝插针的小人,你以后见多了,就不会再轻易将她们当回事。”叶蔓君趁机教妹妹。 她是长姐,以前妹妹不受教尚要费心思,如今更是不希望妹妹将来出阁后吃亏,所以她一找到机会就教她人情世故。 叶蔓籽闻言,脑袋低垂着,觉得自己好像太蠢了些。 “其实四姑子还小着呢,再大些我们不说你也会懂的。”林珑笑着给叶蔓籽鼓劲,这小姑改了性子,现在看来越发讨人喜欢。 叶蔓籽得了林珑的鼓励,漾开一抹笑容,“我听大嫂的。” 叶蔓君摇了摇头,吃了口糕点,“我待会儿还要赶回主院,今儿个无论如何不能让爹出府,他得在家理事。” 林珑微怔了怔,没有了叶钟氏的掌舵,叶明恂怕是这会儿被缠得烦死了吧,只要一想到那画面,她就撇了撇嘴,这公爹只有俩字可形容,那就是活该。 正如林珑所想的那样,一大早来请示的家人婆子几乎要填满主院的正房,叶明恂光听了一会儿家里的琐事,就一个头两个大,吼道:“以前太太如何安排的,你们现在就如何行事,不用每一样都要来请示……” “回侯爷的话,虽说一切有例可循,但现在是过大年,这旧例怕是不合适,总要有主子发话,大家才好安排活计……”路嬷嬷皱紧老眉道。 “侯爷,这人手安排可不是小事,大年三十还要祭祖呢?这可不是小事,轻易不能出了差错,往日都是太太安排下的,老奴可不敢越俎代疱,万一出了差错,老奴可担待不起……”永祥家的也一脸为难地道。 接二连三的话都快将叶明恂淹没掉,他本来就不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前不当家不知道当个家如此麻烦,上回叶钟氏到江南苏州去时,是把家事委托给了叶肖氏,主院这边也安排好了,这才没烦着叶明恂。 叶明恂整张脸色都是黑黑的,这边的还没有解决,那边的洪姨娘又遣丫鬟来说,不知道这补品什么时候才能补上货? “你们通通去找大奶奶,太太不在家,一切听大奶奶的。”他厚颜无耻地把一切都推给林珑,这些个烦琐无比的事情只有女人才能解决掉。 一众管家娘子都面面相觑,其实她们都是叶钟氏的心腹,哪有可能叶钟氏走开一会儿就不能理事了?会这么做只是要配合自家主子给叶明恂这襄阳侯一个教训罢了。 不少人暗中看向叶钟氏的头号得力干将安嬷嬷,只见这安嬷嬷暗暗点了点头,这边的戏唱完了,就该轮到那一边去了。 一群人顿时屈膝行礼,“那老奴们这就去请示大奶奶。” 叶明恂挥挥手,巴不得这群人赶紧离去,省得烦到他,早上吃那简陋早膳,吃得他的嘴都寡淡无味。这群人一走,他就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手轻轻敲着膝盖,正烦恼着要不要去接回媳妇。 正在这时候,他的贴身心腹小厮进来,“侯爷,事情不好了。” 他猛地眼开眼睛,刚想问话,随看看到屋子里还有大丫鬟在那儿忤着,遂怒道:“都给本侯出去。” “是,侯爷。” 一众大丫鬟赶紧出去,连带着几个通房丫头也不敢凑上来。 “出了什么事?”没了人在,叶明恂压低声音一脸紧绷地问道。 “侯爷,外面那位太太昨儿就搬走了,这会儿人去楼空,找不着人,连带芫姑娘和阳哥儿也不见踪迹,侯爷,要不要派人去寻一下?” 叶明恂猛地站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带着一对子女到哪儿去了?居然还敢给他来这招?“寻,发散人手暗地里给我寻,绝不能让他们到府里来闹事,对了,还有大奶奶的家里和玉肤坊也派人守着,不要让他们有机会再接近大奶奶……” 前来禀报的小厮赶紧应声,把叶明恂吩咐的一一记下,心里真没想到那位会这么大胆,敢这样来挑战侯爷的权威,就这样将来进了府,侯爷记恨上,哪还会将她放在眼里?真是愚不可及。 叶明恂顿时没了心情出府,在屋子里踱着步,对于忤他意的外室母子仨渐生不满,还不如叶钟氏给他生的来得本分。 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到,叶蔓君携着叶蔓籽进来,“爹,府外的裁缝送来了新衣,他们要结了这半年多的账,都是过年不能再拖了,不多不少一共是五千两银子。” 一听要五千两银子,叶明恂不禁瞪大眼睛,“不就做几件衣裳哪要得那么多?府里不是还有绣娘吗?” “您这不是在说笑吗?这外面的裁缝有外面的好,不然找他们做甚?这过年外出见客的总不能穿得寒寒酸酸的,要不然人家得笑话爹您。”叶蔓籽看不惯他爹的作为,当即呛声一句。 叶明恂怒瞪这小女儿一眼,心中气结,可面子不能丢,遂板着脸喝道:“那就着账房拿钱去结账……” “我刚问了,账房说这钥匙都在娘那儿,他拿不出来银子或者银票来,这个要请太太示下才行。”叶蔓君仍旧不温不火地道,“我想着既然外面的人催得紧,爹要不先拿银子出来把账结了,省得人家以为侯府就要垮台了。” 一提到要他拿私房钱,叶明恂的脸色顿时变青,这是他背着叶钟氏存下的银两,大部分都贴补了外室母子仨或者花在外面妓子身上,这是他的钱。思及此,他不说话了。 “爹,你倒是说句话啊?”叶蔓籽催促一句。 “问你娘去。”叶明恂不想出这个钱。 叶蔓籽翻了翻白眼,“娘若在家,也轮不到要请爹示下,现下娘不是被爹气回娘家了吗?要不哪要这么麻烦?” “爹,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打发掉,不然真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丢的也是侯府的脸面,过年出门拜年时,只怕爹也要被人笑得抬不起头来。”叶蔓君不顾她爹难看的脸色,当即把话往严重里说,她爹爱面子。 叶明恂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会儿开始后悔昨天与叶钟氏斗气,让她回了娘家,要不然哪轮到他出钱? “爹?”两个女儿一致唤了声。 叶明恂咬了咬牙,唤自己身边的心腹小厮进来,拿了五千两银票给大女儿去把裁衣的账给结了。 叶蔓君得了这五千两银票,当即就屈膝行礼出去了。 叶蔓籽跟在后面也赶紧行礼出去。 一到外面的回廊,她就赶上自家亲姐,“姐,没想到爹还有这么多私房钱?”拿过那五千两银票打量起来,“只怕还有不少呢,都便宜了外头那起子狐媚子。” 叶蔓君冷笑了笑,“爹现在还不去接娘回来?我们就想法子掏空他的私房钱,我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少钱拿来贴补外室一家子?” “姐,早就该这样了。”叶蔓籽握紧小拳头,眼里也冒火,哪有这样当人爹的?把外室的子女看得比她这嫡出的还重要,想来都令人呕气。 叶蔓君的眼里光芒一闪,拉着妹妹继续往外走,这回她也与她爹耗上了。 此时的林珑坐在骡车里面正闭目养补,突然骡车停了下来,她微有不悦地道:“怎么停下来了?” “尧大奶奶。” 听到外头有人唤她,她睁开眼睛示意如霞掀起车窗帘子,看到外头站着的是穿着一身玫红色氅衣的彭玉琴。 “彭姨娘,你拦下我的车有何事?” “尧大奶奶,妾身有话要与您说。” 林珑看着这彭玉琴笑得有几分谄媚,眉尖不经意地皱了皱,对这个当初一心想进南园的狐媚子,她没有半分好感,“我没有什么好与你说的,这大冷天的,你也别忤在这儿拦我的路,我还有紧要事……” 她的眼睛朝如霞看去,示意她放下这车窗帘子。 彭玉琴没想到林珑会拒绝她,赶紧伸手拦住,“哎,尧大奶奶,你别?妾身真的有话要与您说,关于五太太的……” 林珑一听关乎叶彭氏,思忖了一会儿,就在彭玉琴紧张之际,她轻声道,“你且上来说话吧。” 彭玉琴脸上大喜,“谢过尧大奶奶。” 赶紧吩咐身边的侍女扶着她上骡车,整个人看起来亮眼了不少。 林珑只是轻轻地转着暖手炉,随手往旁边一指,“你且坐在那儿吧。” 彭玉琴不敢有违林珑的命令,当即敛裙往林珑指定的地方坐下。 “你有什么话要说?”林珑一面示意车夫起程,一面神色冷淡地道。 “尧大奶奶,既然您发话了,那妾身也不就兜圈子,妾身那位姑姑不安份,您不知道她的心可大着呢。” 林珑听这妾侍说得似乎煞有介事,没有开声而是微挑眉看她。 彭玉琴看到林珑这反应,当时更来劲儿,“尧大奶奶还没收到消息吧?她昨儿肖家把露姐儿接回来了,现在就住在五房这儿,不但如此,她今儿个还给三房一家子送东西到牢里,这不是摆明了要与大房过不去?您说她做这么多图啥,不外乎就是图老太太的欢心,这家都分了,讨欢心不见得为了老太太的体己银子,而是另有所图……” 林珑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暖手炉,彭玉琴所说的事情,她还没有收到风,不过叶彭氏做得光明正大,自然也不怕人知道,用不着这彭玉琴到她这儿来邀功,遂神色淡淡地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彭玉琴舔了舔唇,这于她可是个机会,她不甘心一辈子就被这个姑姑踩在头顶上,现在她讨得叶明悛的欢心,姑姑失宠几成定局,遂大胆地道:“妾身可以为尧大奶奶的耳目,为尧大奶奶奔走,一定忠心不二……” “哦?”林珑似感兴趣地道:“那你要什么?” 彭玉琴一听有戏,立即趋前半蹲下看着林珑与她一样年轻的面孔,“妾身要得不多,只要尧大奶奶到时候帮妾身一把,让妾身有机会翻身做主人……” 林珑听到这里,就知道彭玉琴想成为叶明悛的正房太太,真是异想天开,不禁笑出声来,她以为人人都是绿姨娘,一下子就能扶为正室?她有什么功劳?还背着一个姑倒共侍一夫的名声,真的好听?就算叶彭氏被休回家,叶明悛除非不要名声和官位才会笨到想要扶正她,不然哪有可能?她从做了姨娘那一天起,直到死也就只配当个姨娘。 彭玉琴的眼珠子转了转,林珑这是什么意思?脸色悻然地起身坐回原位,那位绿姨娘能扶正,为什么她不能往这方面想?难道她要一辈子就当个小妾?略有不安道:“尧大奶奶……” 林珑这才收起笑声,正色看向她:“彭姨娘,你难道不知道妻妾之分极为严格吗?就算你能得到五叔父的宠爱,也不应生出非份之想,当家太太就是当家太太,这不是你能逾越的,记得守自己的本分才好。” 彭玉琴的脸色顿时变青,她以为只要她投诚,林珑会帮她的,毕竟她的姑姑想要这爵位,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遂咬紧了下嘴唇。 林珑不管她的脸色变还是不变,径自道:“再者就要过大年,她接回三叔父的女儿那也是情有可原,轮不到外人多嘴。至于心向爵位,只怕这府里有资格的人都会想的,这不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长庶有序,嫡庶有分,轮不上的人就是轮不上。” 大房有子,即将有孙,这爵位早就尘埃落定,林珑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正视现实?一如三房,一如现在的五房。 “尧大奶奶不担心?”彭玉琴不死心地问。 林珑漫不经心地道:“我若什么事都要担心个半天,那我肯定未老先衰,一个手指有长短,更何况是一大家子?彭姨娘,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没有必要与你掺和在一起,你明白没有?”说这话时,她直视彭玉琴。 她是什么身份?眼前的彭玉琴又是什么身份?本来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与一个姨娘瞎掺和,再者今天她能得到叶明峻的宠爱,明天呢?搞不好又出来一个新人取代她,这连自己有多少斤两都没弄明白,能有何指望? 彭玉琴脸上的血色全失,这是让林珑狠狠地打脸了,不过她仍嘴硬道:“但愿尧大奶奶将来不要后悔,妾身不会再做第二次这样的事情。” “停车。”林珑抬高声音道。 过了一会儿,骡车停了下来。 “如霞,掀车帘,彭姨娘要下车了。” 彭玉琴听到这逐客令,胸脯一起一伏,这样的屈辱表明林珑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她是外室女出身,没在府里与嫡庶姐妹们相处过,自然对嫡庶之分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咬紧下唇由侍女扶着下马车。 林珑的声音在她身后淡淡地响起,“我若是你,现在就想着如何生个一男半女让老有所依,而不是到处钻圈子挑战当家太太的威严。” 站在外面的雪地上,她轻声道:“妾身谢过大奶奶的教诲。” 林珑没再应声,骡车起程往前方驶去。 彭玉琴愤恨地看着那青色骡车走远,“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比我的命好点,嫁了个年轻世子,再加上怀了个胎罢了,看把她傲的?眼里都没人影了。” “姨娘少说一句,给人听去怕是不好……” “有什么好怕的?赶我下车,哼,她凭什么看不起我?” 彭玉琴越想越怒,虽然嫁了叶明悛当了个姨娘,但她真没觉得自己低了林珑多少,本来以为找她合作会水到渠成,可现在被林珑一拒绝,她面子下不来,自尊心严重受损,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一旁的侍女却是暗自撇撇嘴,姨娘是半个主子,大奶奶是府里的主子,这能一样吗? 骡车里的林珑接过如霞递过来的甜汤轻呷一口暖暖身子,轻舒出一口浊气,仿佛彭玉琴说的话于她半分影响也无。 “大奶奶真个不担心?”如霞有几分担忧地问。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爵位五房抢不去,这五婶母上跳下蹿再不收敛,最终害的就会是自己,我可不会为她担心。”林珑笑道。 如霞看着自家主子一派镇定的样子,遂也跟着笑了笑,不再被彭玉琴所说的那一番话影响到。 骡车到达崇明阁,这次议事的地点设在了这儿。 如霞先下骡车,然后放下踏脚凳,扶着林珑小心地下来,林珑稳之又稳地站好后,这才轻轻地迈开步子,脚下的雪地一走就发发出一阵“吱吱”声。 挑了帘子进那厅堂里面,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她将身上披着的大红氅衣解下来让如霞拿着去烤火去去湿气,露出里面华丽缎面做的冬衣,显得整个人极有精神。 叶彭氏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这侄儿媳妇缓步上前来,“侄儿媳妇这个钟点才过来,让我们这些个长辈好等,你好意思吗?” 林珑淡然一笑,轻摸了摸肚皮,“没法子,五婶母通知得太迟,我总不能让他饿肚子,要不然祖父与我夫君可要说我一顿,所以我这不是有心要迟到,还请几位婶婶原谅则个。” 二房的叶王氏不吭声,只是嫉妒地看了眼林珑的肚子,真是个恃肚行凶的主儿。 四房的叶程氏瞄了瞄,打圆场道:“也没有多大的事儿,五弟妹就不要让侄儿媳妇难下台了,她是孕妇,自然要多体谅一点才是。” 六房的叶田氏与林珑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然是亲厚许多,亲自起身扶着林珑坐下,“这怀了孩子就是麻烦些,五嫂又不是没生过,连这个都不能体谅吗?大嫂为了让侄儿媳妇安好胎,可是什么家事都没指派给她。” 摆明了就是说叶彭氏多事,连个孕妇也要刁难。 叶彭氏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椅子扶把,这两天她的情绪一直紧绷,昨儿一宿没睡,那张床与罗汉床她都躺不下,一躺就要吐,又不好到耳房去睡,怕传出难听的话来,只能窝在椅子里打了个盹,生生地挨到天亮,这脸色气色哪能好看得起来? “我又怎么着她,看把你们一个个急得?” “五婶母,几位婶母都是爱护我才会这么说,不是要与你做对,还请婶母不要往心里去。”林珑道,“你也知道,我婆母回娘家了,现在家下正忙着呢。” 表明她能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议事要议什么赶紧说,别故意找碴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叶彭氏被林珑这一顿抢白,若不是生生地压抑着,早就发作了出来,这个女子好生可恶,“你放心,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本来都分了家,若不是老侯爷一声令下,哪需要大家都坐在这儿?”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水,“大嫂现下不在,那我这当妯娌的自然要代为分担一二,就厚着脸皮主持这次的议事,各位有没有异议?” 二房、四房、六房都是庶出,哪敢有意见?林珑是侄儿媳妇,本就是敬陪末坐的,自然也不会开口反驳叶彭氏往脸上贴金的话。 叶彭氏见到众人不吭声,顿时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是她想要的,原来坐主位是这么的舒爽,难怪那回姑奶奶王叶氏会那般点醒她?同一个爹娘生的,凭什么她家那位就不能继承爵位?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太窝囊,早就该争的。 “既然大家默认,那我就代劳一番吧。”叶彭氏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离过年还有两天,各房要做什么,我已经写好在纸上,这单子大家拿去看,到时候按单子行事即可。” 这话一出,众人都皱紧眉头看向叶彭氏,她这是命令她们行事了?就连叶钟氏这名正言顺的长嫂兼侯夫人,都没有这么嚣张霸道行事?这叶彭氏把自己当成了老几? 叶王氏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单子,当看到上面列明的东西,本就小气的她一看到自己这一房要付出这么多,当即跳起来,“我不同意,分家时我这一房就没分到多少,凭什么要我出这么东西?这不公平。” 叶程氏也是一看之下就心中不满,感情这个五弟妹是把自家当成了冤大头? 叶田氏倒是没有吭声,虽然摊到她头上的也没有什么好事,但她不做这个出头鸟,还是先看一下二房如何闹? 林珑接过后只是淡扫一眼,这单子拟得还真是有意思,叶王氏叫嚣着不公平?还真的要来看看她的单子上都列了啥?居然连大床这样的家具都有,真真奇葩。 叶彭氏施压地看向叶王氏,“这是过年,自然比平日开销大了些,二嫂这是不想过吗?那好,你自个儿去向公爹婆母说,反正都分了家,这都是自愿的,了不起你就不孝敬公爹婆母让人戳你的脊梁骨,我可不强迫你出,一切全凭自愿。” 对这庶出的就无须好脸色,叶彭氏根本就没将叶王氏看在眼里,两眼扫过林珑那一脸淡定的神色,眉间微皱。 叶程氏轻声道:“这上面有几项我都办不来,五弟妹,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减免了?或者摊到其他几房那儿去……” “凭什么我要多分摊你的?”叶王氏一听到要加码,当即就不满地嚷道。 “二嫂,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这么紧张做甚?”叶程氏忙道。 林珑却是将那长长的单子放到桌上,两眼看向叶彭氏,“五婶母给我看这样的单子没有用,我婆母回娘家了,库房的钥匙都在她身上,她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交代下,这不,我也正发愁呢。” 叶彭氏一听,自然皱紧眉头,“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大房这是要推脱了?本来这过节的准备就应是大房来承担的,毕竟你们袭了爵要了大半的家产,哪有可能置身事外?” “若按照五婶母这么说,那我们大房还真的一个子儿都不用掏。”林珑淡笑道,“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谁的?这府邸本来就是给袭爵的嫡长一房住的,这是祖宗的规矩,你们住着我们大房的屋子,还好意思要我们多出钱?这还有天理了?” 叶彭氏头一次听这样的言论,顿时怒火上升,这侄儿媳妇说得真真气人。 其他几房人,除了叶田氏外都脸色一变,这么说大房是打算要赶他们搬出府去另觅住宅了? 林珑不管自己抛下的言论是否吓到她们?想要踩上门来欺压她,那她还真会奉陪到底。 “侄儿媳妇现在是不是代表大房要我们搬?”叶彭氏站起来看着林珑道。 “我没这么说,那是五婶母臆想出来的。”林珑并不退让,拿起那张叶彭氏拟好的单子,“这上面的什么大床、罗汉床的要求,五婶母不觉得可笑吗?你真当我好欺负啊?我年纪是轻,可也不是三两句就胡糊弄过去的,再说这过节事宜,我可不敢乱拿主意,这得请示我的婆母。” 叶彭氏脸色一红,这大床什么的是她趁机加的,就是想要借机把那张床给换掉,若是在平时她也不会让大房出家具,可现在还有两天过年了,她如何还能再去买张大床来?这家具物什只有大房那儿有,所以她趁机把主意打在林珑的身上,就是欺她年轻不会反抗。 还故意昨天没有通知她来议事,一大早催她来,她必会迟到,这就更没与她争抗的底气,哪曾想这个年轻的侄儿媳妇是个软硬不吃的人,当初就曝了出来。 “这是我一时手误写上的。”她不好再坚持要这个,“其他几项可是无误的,当初与大嫂商谈时,大嫂也同意会多出一点的,这点你可以向你婆母求证……” 林珑一副看傻瓜的样子看着这五婶母,“五婶母不会忘了吧?我婆母昨儿回娘家了,你让我到钟家去问吗?” “大嫂一天不回来就是不方便,这过大年的,有太多地方要她主持才能成事。”叶田氏趁机道,瞄了一眼脸色不快的叶彭氏,“五嫂,你说是不是?” 叶彭氏瞪着这六弟妹,她这会儿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这不是纯粹找她的难堪吗?还是讽刺她没能力,驾驭不了这么一群人。 林珑点到即止,不再吭声,而是坐在那儿听她们相争。 叶田氏的话,第一个得到回应的就是叶王氏,“六弟妹说得是,大嫂一天不回来就是没了主心骨,现在有谁能代替得了大嫂?”故意轻蔑地看了眼叶彭氏,这次叶彭氏做得太过份了,把人当傻子耍,有谁会那么笨让她扯着走? 叶程氏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声不吭两边不得罪,反正哪边占上风她就靠向哪边,当然叶彭氏没有叶钟氏的威信高好相处,如果真要选一个,自然是更欢迎叶钟氏。 叶彭氏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持家事就寸步难行,这些人真真可恶。“可现在大嫂回了娘家,不是我们叫就能回来的,难道大嫂不回来,这年就不过了?” “我可没这么说。”叶王氏咕哝一句,目光看向林珑,“侄儿媳妇怎么说?” “我瞅着还是接回大嫂吧,这府里的人事都是大嫂在管,她不在,我们成不了事,也成不了气候。”叶田氏望向林珑,“侄儿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吧?” 林珑点点头,“自然是婆母回来更稳妥些,你们现在指望我来拿主意,那还真抱歉了,我就一新媳妇,又怀着孩子,这大事轮不到我扛,我也没那资格扛,还须我婆母回来才好。”最后叹息一声,表明她现在也是焦急得很。 叶王氏好奇地追问,“大伯还没有去接大嫂?” 林珑不答,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吗?叶明恂如果出发去接回叶钟氏,不消一刻钟,全府的人都会知道,明知故问,并不会显得她更聪明些。 叶王氏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当即摸摸鼻子一脸的尴尬。 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没有叶钟氏在,很多事展不开来,林珑又一味地推脱,这让想要扛大旗的叶彭氏深感到挫败,她没有那么大方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过年,其他几房又是庶出,哪肯多担银钱? 一时间,她也无计可施。 “这事不能就这样吊着,我建议,还是找公爹婆母商量,让大伯赶紧把大嫂接回来才是正道。”叶田氏难得出了一回头。 林珑抬头看向叶田氏,“如果是这样,那敢情好,现在甭说是过年,我们院子那边也闹得不可开交。” “这是大伯大嫂的事情,哪轮到我们插嘴?”叶彭氏不愿叶钟氏回来,毕竟她一回来,哪还轮到她做主?再说林珑的玉肤坊不是很赚钱吗?她不可能没有银子,遂道,“侄儿媳妇前些日子店铺不是赚了不少银钱吗?现在拿出来救一下急有何不可?” 林珑睁大眼睛看向她,如看一个怪物,这出嫁女人的嫁妆是能随便动用的吗? 叶田氏与林珑亲厚,林珑不好说的话,自然是她代挡,“看五嫂说的,除非那家穷得过不下去了,要不然哪会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玉肤坊是侄儿媳妇的嫁妆,也是她娘家的生意,你现在提这个是什么意思?怎不见五嫂你率先动用嫁妆银子?” 叶王氏原本是支持的叶彭氏言论的,只不过在听到叶田氏的一番言论后,又怕别人打她嫁妆的主意,顿时噤声不语。 叶程氏坐在那儿不吭声,心想:“这五弟妹也真狠,居然连林珑那点子嫁妆也不放过,林珑当初是什么家境,那份嫁妆的丰厚是东拼西凑来的,就是林珑压箱子的钱,哪能轻易动用?” 林珑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叶田氏,一脸正色道:“堂堂偌大的襄阳侯府过大年还要动用到新媳妇的嫁妆,五婶母以为这样的话传出去中听吗?到时候一传出是五婶母的主意,五婶母只怕拜年也不安宁。” 叶彭氏一脸悻然,最后干巴巴地解释道:“我那不过是随口说说,看侄儿媳妇紧张的,你不愿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我那不是紧张,是据理力争。”林珑强调了一句。 叶彭氏没话可驳,只能绷着一张脸坐在那儿。 气氛再一次胶着。 半晌,还是叶田氏先做声,“临近过大年,大嫂在就有了主心骨,还是到公爹婆母那儿去,请他们做主,让大伯去一趟神武侯府把大嫂接回来吧。” “这事我赞成。”叶王氏这回赶紧同意,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占便宜,不用被五弟妹牵着鼻子走。 叶程氏也表示同意,反正站大队准没错。 林珑更不会反对,这正中她的下怀。 于是,几双眼睛看向首座的叶彭氏,叶彭氏再想出风头,现在也没她发挥的舞台,看到其他几人达成一致的意见,她再强硬也只是单打独斗,遂服软下来,“自然是请回大嫂来更好。” 达成了统一意见,很快事情就到了叶老侯爷和叶秦氏那儿。 叶秦氏自然一脸肃穆,瞥了眼叶彭氏,真是没用的东西,扶不起的阿斗。 “既然这家里没了老大家的就不成事,那还是赶紧接回来的好。”叶老侯爷自然不反对这主意,在这件事上本就是儿子犯浑,若儿子没娶叶钟氏,官位能当得这么顺利? 在他心中,自然一切都清楚得很,钟家那位老太太在太后面前极有面子。 叶明恂很快就被找了来,这回再听他爹要他去接叶钟氏的吩咐,他竟是没再有异意。他心里早就叫苦连天了,不但家事一团乱,光私房钱,他就被两个女儿以各种开销为名讹去七七八八,再讹下去,他过年狎妓取乐的钱都没有,那不是笑掉众人的大牙? 所以,一定要去把叶钟氏接回来,没了她,他的世界一团糟糕。 叶老侯爷对于这次儿子的听话,相当满意,让他赶紧去不要耽搁,正好可以接回来用午膳。 叶秦氏悻然脸地应自家老头子的命令,开自己的库房给拾掇了一些过年礼品让儿子送到钟家去,找个名目把妻子接回来。 叶明恂立即就出发到钟家去。 林珑在离开叶老侯爷的院子时,看着叶彭氏道:“五婶母有这闲功夫算计这算计那的,还不如先管好自家的事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彭氏绷着脸看向林珑,这侄儿媳妇从来都不讨喜。 “五婶母不知吗?那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姨娘。”林珑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当初五婶母说乖巧听话那位。” ------题外话------ 求票票鼓励一下,给某梦打打鸡血,好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上门 叶彭氏听到林珑这嘲讽的话语,顿时就知道彭玉琴这贱蹄子找林珑说过不着边的话,这该死的小妾背着她不知道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那天她与丈夫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她立马咬牙切齿。 带着火气地上了骡车,连与林珑斗嘴的兴致都没有,她朝外吼道:“还不启程?如果耽误了我的事情,看我不把你们的皮都剥下来,一个两个都是不中用的,回头都给我滚……” 发作下人的声浪一浪接一浪,五房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这太太真难侍候,一天就没个开颜的时候。 如霞看到这五太太的骡车驶远,忍不住咕哝一句,“侍候五太太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轻拍一下胸脯,好在她的主子好侍候得很。 林珑看了她一眼,要她不要多嘴惹事,如霞吐了吐舌头认错,表示不会再犯。 林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最后出来的叶田氏,忙道:“六婶母,老太太留你下来有何事?” 叶田氏不悦地瞥了一眼这院落,凑近林珑不满地低语,“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为了她那宝贝孙子叶旭琛,生怕我这个婶母虐待他,好一番敲打我,哼,想来都心塞得紧。” 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林珑不禁有几分同情叶田氏,六房在这府里的存在感最弱,不过不代表她不知道六房也是表面平静内里波涛暗涌。“六婶母还是消消气,没得气坏了自己不划算,到那时就是便宜了外人。” 叶田氏眼里微有雾水地看了眼林珑,除了这侄儿媳妇还会说些暖人心的话之外,现在会安慰她的人一个也没有,“看我这个长辈在你这晚辈面前又失礼了。”她不好意思地抽出帕子轻按了按眼角。 林珑看了心里也不舒服,为人媳妇甚艰难,叶田氏的处境之难她是深有体会的,好在她现在不用经历这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看到以安嬷嬷为首的管家娘子正聚拢而来,两人相视一眼,顿时住了嘴。 叶田氏有几分担心地看着林珑。 林珑却是朝领头的安嬷嬷招招手,对方近到她身前,这才和声道:“都让她们回去吧,太太午时过后必定会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要忙的地方还多得很,别耽搁了时间。” “侯爷去接回太太了?” 安嬷嬷领着人到了议事的崇明阁,哪里知道扑了个空,后来知道到了老侯爷的院子,这才匆匆过来的,以致错过了叶明恂已出府接叶钟氏回来的消息。 林珑轻点头,“公爹已出发了,这事情可以落幕了,大家回去各司其职即可。” 安嬷嬷这才放下心头巨石,“既然如此,大奶奶,老奴就先领着她们回去静候太太回来。” 林珑微微晗首算是回应,看着这群管家娘子撤走,这才看向叶田氏,“本来还想着再闹一闹,我公爹才会服软,哪里知道他这么快就认输,这不,倒是让大家都看热闹了。” 叶田氏一面邀林珑上骡车,一面道:“别这么说,其实我还是挺羡慕大嫂了,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一般人哪有这底气?被欺负到死也只能忍着,忍字头上一把刀,这是在割心。”例如她,光有一个女儿就是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林珑由着如霞扶着坐好,待骡车起程,这才答道:“六婶母别这么说,真的难过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 她们这些人都有嫁妆,离开夫家也不至于饿死,就是名声不好听,再者怕累及娘家和儿女,所以大多数人都要忍着,这么一想,她也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话说来轻巧,又有谁能做得到?”叶田氏摇了摇头,这侄儿媳妇到底太过于年轻,她年轻那会儿也这么想过,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就知道这想法要不得,“不说远的,就是我,哪怕我手头上的银子不少,就算我大手大脚地花,花个两辈子还是焯焯有余的。可我也不敢真这么做,总得要顾及到我的珠姐儿,我走了她怎么办?一旦我的名声臭了,将来她连许个好夫家都难,为人母者,必要刚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 林珑猛地睁眼看向这六婶母,一时间,这心情万分复杂,看着六婶母的忍辱负重,再对比自家亲娘权美环的洒脱恣意,一时间也说不清谁的人生更胜一筹。睫毛微扇了扇,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她亲爹待亲娘那是真好,祖母也因亲娘出身高从不敢真给脸色看,亲娘再有不满就没有道理了。 叶田氏看林珑不语,以为自己说得重了吓着她这个新媳妇,虽说现在看来叶旭尧是千万般的好,但是当初她刚嫁时,她的夫君不也是这样?她十七出阁时也以为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到了中年,才知道这都是放屁。 遂握住林珑的手,她忙道:“都是六婶母的错,看我这臭嘴与你说了什么,回头给尧哥儿知晓,他怕是要对我这六婶母有意见。侄儿媳妇你还年轻,好好地把握住身边的男人才是正道,别听人瞎说给纳什么妾,反正甭管别人怎么鼓吹,你都一概不理就是。”苦笑了一下,“别像我这般,真以为男人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都是男人拿来哄我们这些个笨女人的,不给他丁点机会,一切都在源头上掐死,看他还如何做乱?” 说到最后,她都开始咬牙切齿,当初自己怎么就一时昏了头答应了那半吊子婆母万老姨娘的请求,现在可是后悔不迭,只可惜没有后悔药可吃。 “感情之事经不得考验。” 这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林珑听得这一番话,知道这个婶母误会了自己,不过她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倒不好解释了,只好应了声,“婶母教诲的是,我必定放在心上。” 叶田氏看到林珑一副受教的样子,心里哪有不高兴的?她的婚姻不幸,倒也没有那般坏心眼地希望别人也婚姻不幸,“侄儿媳妇心中有数就好。”这话题过于沉重,瞄了眼林珑有肚子,她还是识趣地转了个话题,“玉肤坊那儿得想个法子才行,最近这几天的生意掉得厉害,我盘算了一下,这么的损失可不少,倒是丰盛德的生意似乎有所回升。” 林珑自个儿也是盘点了一番的,哪有不知道生意下降的道理?不过她不太着急,遂反而轻拍这六婶母的手,“六婶母,这事情急不来,说到底还是受我的事所累,这场风波明面上是过去了,但是留下的影响极其深远。等过了大年,我再想想办法。” 叶田氏叹息一声,“原本我计划着明年就再开分店,让我们的玉肤坊也像丰盛德那般在全国都打响名号,可惜现在这一受挫,这计划就不得不搁下来。” “六婶母有这想法很好,其实可以先计划着,只要生意一恢复回往常的水平,这开分店就不难。”林珑安慰叶田氏,她的心一向很豁达,而且对于重振玉肤坊的声望,她一向极有信心。 玉肤坊从无到有这么艰难她都走过来了,没有道理现在坚持不下去?那时候的她是多拿一分银子当本金都困难,现在她还真不为银子发愁,先莫说丈夫的私己都在她这儿,只要去支一声,叶旭尧不会坐视不管。 叶田氏被林珑这乐观的精神一感染,立即就眉开眼笑起来,含笑地握紧林珑微温的手,“我这会儿算看明白了,侄儿媳妇就是那乐观派,也好,我们都不缺这开饭的银子,就见一步走一步吧。”顿了顿,“其实我是想给我的珠姐儿多存点银子当嫁妆,将来出阁后就算她爹不能给她撑腰长面子,婆家看在她那丰厚的嫁妆上也不至于太给她脸色看。” 林珑不禁有几分羡慕叶蔓珠这个小丫头,有个处处为她的亲娘,相比之下,她真想要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骡车先停在了六房所住的桃园,叶田氏下车时极力邀请林珑进院用午膳,看这天时离午时近了。 林珑推却不过,由如霞扶着下了骡车,又遣了人回去给素纹说一声让她不用准备午膳,她用过方回。 随着叶田氏走近这院子,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白雪压得枝弯不已的桃树,她顿时来劲了,“六婶母,等这桃花一开,我必要到你这院子来赏桃花。这桃花可是好东西,不但可以美肤,还能熬粥喝,正正是一物多用。” “那敢情好,到时候我可是倒履相迎。”叶田氏掩嘴一笑,随后又道:“说来我这是借花献佛,侄儿媳妇不嫌弃才好,等公爹哪天松了口,这桃园还是要交回给大房。” 林珑一听,以为这六婶母是计较她刚才在崇明阁说的那一番话,遂皱着眉解释道:“六婶母,其实我那一番话不是针对六婶母,绝没有赶六婶母一家搬出去的意思,只是我看不惯五婶母的所作所为……” “我都明白的,侄儿媳妇不用紧张,我那么说没别的意思。”叶田氏笑道,“再说都分了家,我们这一房迟早都要找地方搬的,不瞒侄儿媳妇,其实我都开始物色新府邸。像侯府这般大的,我可不敢想,只能退而求其次。” 林珑仔细打量其神色,果真不像介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强得多,“我瞅着老侯爷老太太的身子骨还硬朗着,估计真分府短期内是不可能的,六婶母也不用太着急。” “话是这么说,未雨绸缪总要的,早点找妥备下才能更安心。”叶田氏道,她得为一家大小考虑,尤其是为她的珠姐儿,至于那个叶旭琛,她巴不得这人早点死点,整一个扫帚星。 林珑闻言,这回也不好再接口,遂两眼都放在了打量这院子的景致上。这里她不是头一回来,但上次来时只是走马观花,有了身孕后更是不来走动,此时正好趁机看个真切。 叶田氏见她有兴趣,遂也不急着进屋,领着她在这桃园兜起圈来,她在这儿住了十有年余,自然对这院子一清二楚,说起景致来那是滔滔不绝。 而此时的叶明恂到达神武侯府,立即就让人去通传。 屋里的叶钟氏正与母亲、大嫂说着话,一听到下人来报,说是襄阳侯来接姑奶奶回去了。 钟尤氏把嘴里的烟圈吐出来,冷哼一声,“让襄阳侯在外侯着,等我抽完这一筒烟他再进来,顺带想好认错的词儿。” 下人看着老太太那不善的眼神打了个颤,当即应声就退了出去。 惟有神武侯夫人钟郭氏担心地道:“婆母,妹夫再怎么样也是侯爷,我们这样为难他,他若生气掉头就走,那可怎么办?”担忧地看了眼叶钟氏。 只见身为当事人的叶钟氏轻茗了口茶水,“大嫂多虑了,他既然来接我了,必定就是知道缺了我,他的日子转不了,要不然他哪会来认这个低威?”对于丈夫的为人如何,她如何不知?好歹与他也生活了二十来年。 钟尤氏赞赏地看了眼女儿,她这一生是没生出个带把的来,但生的三个女儿都不是那怂货,光这点就让她自傲不已,“是这个理没错,现在不借机拿乔,更待何时?”说完,从那精致的银枪里轻轻一吸,吸到烟草的味道,这才一脸满足。 叶钟氏知道母亲喜欢抽烟,所以也殷勤地给母亲换烟丝。 钟郭氏看到人家母女二人悠闲的姿态,自己到底比不起她们母女俩的亲厚,遂也不再隔靴搔痒多管闲事,遂聊起了家事。“对了,那权家夫人又找我来解释了一通,其实我见过她家的姑娘,真是不错的,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该结这个亲?” 权吕氏为了女儿发愁,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自然能明白这心情,可发愁的是权家那姑奶奶的名声太差,娶这样的儿媳进门怕会笑掉他人的大牙。 叶钟氏微睑眉,“这事我那天就说过,大嫂自己好生斟酌,我可不掺和,省得将来有个什么事,大嫂把矛头指向我。” “你呀,跟娘家人也耍这精明。”钟尤氏轻敲女儿的手背一记,板着脸训她。 “我这不是担心吗?那天出了金殿就直奔家里了,我这便宜亲爱母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儿,不过我这个儿媳妇倒是好的,不似她娘。”想到林珑一直力推她那个表姐人品极好,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权家的家风是不好,但这女儿是不是个个不好?那我也不敢打包票,真还须大嫂多考察一番才好。” 钟郭氏听到这姑奶奶的话,当即脸上严肃起来,其实她也是怕给小儿子娶个不好的回来将来家宅不宁,“哦,对了,我还听闻一事,那权家姑奶奶是不是又嫁回给前夫了?这我是听权家夫人说的,也不知道真不真?她那女儿不正是姑奶奶的媳妇吗?想必知道真伪。” “这倒是真的。”叶钟氏倒没有必要抹黑权美环,“昨儿她才去探望过,给送些过年的礼品什么的,好歹是亲娘。”在外面她是无论如何经给自家儿媳妇挣点好名声。 钟尤氏一听,轻敲出烟灰,赞扬道:“你那儿媳妇倒不是个含糊的,她娘做得这么过份,她还能不计前嫌,这点倒是难得了。你且好生待她,等你老了,她也就会回报你。” “娘,我晓得。”叶钟氏笑着应声。 钟郭氏一听这话,其实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按理来说这婆母待自己也算是不错,但就是亲厚不起来,毕竟自己的夫婿并不是正统血脉,所以老感到一丝儿不自在。 “我瞅着这权美环的女儿也没差到哪儿去,兴许她那侄女比她强呢?”钟尤氏皱眉道,“这样吧,趁着过年走动,我也找个机会瞅瞅这权家姑娘,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衍哥儿找个差的。” 听到婆母发话,钟郭氏惟有点头同意的份,“那我与权家夫人安排一下。” 钟尤氏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钟氏看到母亲与大嫂似乎改主意了,也就没有多嘴当那搅屎棍,这权家姑娘看为人是真的相当不错,不过权家这家风她真的不敢苟同,这媒不能保,省得将来有理说不清。 外头的叶明恂被这老太太晾着,心里大为不爽,但这丈母娘就是这样厉害,他也不敢真得罪了她,遂只能乖乖地在外侯着。 直等了个把时辰,这才有人过来唤他进去,他心里腹诽:“这烟抽个两三筒都够了,真是个该死的老婆子。” 袖着手进了暖阁,看到钟尤氏在坐,一旁坐着神武侯,至于妻子叶钟氏并不在这儿,不过他还是忙着上前给丈母娘和大舅子行礼。 “襄阳侯爷怎么得闲登我这老太婆的门啊?”钟尤氏一开口就是嘲讽的话。 被拉来充场面的神武侯也不敢给好脸色这妹夫瞧,只能板着一张脸。 “看岳母大人说的,这都快过年了,小婿一来是给岳母大人拜个早年来的,二来自然是要接孩子他娘回去,您也知道这过大年的没有主母在家,一切都乱套了……” “既然知晓这道理,早干嘛去了?”钟尤氏仍旧没给好脸色叶明恂看,“你现在也不是毛头小子了,还好意思为个妾侍出头,眼里可还有你娘子?有我这老婆子?嫡庶有别,你活了这一大把岁数还不知晓?做出这等事来,连我都替你羞,将来有了孙子,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 叶明恂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叶秦氏没有这般说过他,这钟尤氏倒好,居然训起他来?若不是这钟尤氏靠山极大,他才不会乖乖站在这儿听她骂。 “是,都是小婿思虑不周,岳母大人教训的是,小婿必定改过,不会再拿这个让娘子生气……” 神武侯怕这老太太说得太多,这身居高位的妹夫会下不了台,到时候真拂袖而去,这大过年的两家人都下不来台,遂劝了一句,“娘,这事就揭过吧,男人嘛,哪能一点错也没犯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钟尤氏瞪了一眼这过继来的儿子,登时吓得神武侯说不出话来,“你晓得什么?你们男人自然偏帮男人,你不心疼你妹妹,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心疼不已的,不懂就别乱插话……” 神武侯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叶明恂,表明他无能为力。 叶明恂惟有更讨好地笑道:“岳母大人就给个改过的机会小婿……” 在里屋偷掀帘子看的钟郭氏看到丈夫的窝囊样,不禁有几分来气,这婆母还是太强势了,也难怪她的丈夫会窝囊。 半晌这才放下帘子,蹑手蹑脚地走近坐在窗前淡定喝茶的叶钟氏,“我看妹夫是真的有心改过,姑奶奶就别与她太过于计较了。” “那是表相,大嫂,甭给他骗了,我早就不信他这一套。”叶钟氏不屑地道。 钟郭氏歪着头道,“我瞧着挺真诚的,不像是在骗人。” 叶钟氏笑而不语,她算是看穿叶明恂了,这不过是到了她娘家,所以扮得老实本分些罢了。 钟郭氏看这姑奶奶不当一回事,这也就不再多嘴,毕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她插什么嘴? 等到外头的钟尤氏训够了话,这才遣人进来让叶钟氏出去。 叶钟氏起身整了整衣裙,掀帘子出去,看都没看一眼丈夫,上前给她娘问安,“娘,您唤我?” “既然女婿都过来接你了,你且与他家去吧,这大过年的,娘就不留你了。”钟尤氏道,“不过他若再欺你,就另当别论了。”说完,还狠狠地瞪了眼叶明恂。 叶明恂不敢与这老太婆硬碰硬,遂忙表示不会有下一次了,等过了年就来给她拜年云云。 看这女婿的态度不错,钟尤氏的脸色这才和缓一些,不至于老绷着不给叶明恂好脸色看。“你这话我且听着。” “小婿一定改,一定改。”叶明恂保证着,随后看向叶钟氏当着岳母大舅子的面给赔礼道歉,“夫人,那天是我不好,一时气头上才会胡乱说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叶钟氏这才看了眼自家丈夫,也没再为难他,这回娘家才不过一宿半日的,她就记挂家里的琐事。“娘,那女儿这就家去了,等过了年我再回来您拜年。” “去吧。”钟尤氏再不舍也得挥手让女儿回去,这就是生女儿的最不好一点,每当节日一到,就是连见面都困难,更遑论一道儿吃顿团圆饭。 叶钟氏看到母亲的情绪有几分低落,也感到鼻子一酸,眼睛略有些水雾,给母亲屈膝行了一礼后,这才吩咐绣缎拿上行李家去。 钟尤氏一脸的意兴阑珊,也没有送女儿出去二门,只是躺在罗汉床上吸了口烟缓缓那离别愁绪。 叶明恂巴不得快点离开这神武侯府,与大舅子寒暄两句就少有地扶叶钟氏上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立即驶出了神武侯府,向着叶家奔去。 车里的夫妻二人都没有做声,叶钟氏的头偏向一边,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叶明恂。 叶明恂在钟家扮了这两个多时辰的孙子,心里也窝着火,遂比没有说话的兴致,同样头转向另一边看去。 马车里的气氛很诡异,一旁侍候的绣缎连大声喘息也不敢。 这边厢的林珑与叶田氏逛了一圈,方才掀帘子进去正厅,“没想到这园子还挺大的。” “那可是,不过比不上你婆家住的主院。”叶田氏亲自掀帘子让林珑进到暖阁坐下。 林珑一进来就感到温暖如春,有一年纪约在十一二岁的女孩坐在那儿描红,她忙笑道:“珠姐儿在写些什么?给尧大嫂子看看。” 叶蔓珠闻言这才抬起头来,规矩地起身给林珑见礼,把自己写的字帖递过去,“写得不好,尧大嫂子可不要笑话我。” “哪有?”林珑轻刮她的俏鼻梁,“我瞅着写得挺好的,这一笔小楷写得很是公正。” 女儿被人夸,叶田氏与有荣焉,“侄儿媳妇别夸她了,不然尾巴准翘上天去?女儿家家的,识几个字会打算盘理家就行了,又不指望她考秀才光宗耀祖。” “娘,女儿家又怎么了?还是要识字才能知书识礼。”叶蔓珠驳斥她娘的言论。 “听听,都用在与我争辩上,你这是以下犯上,还知书识礼呢?”叶田氏拆女儿的台。 林珑看着她们母女温馨相处的画面,不禁笑道:“你们母女感情真好,看得我都巴不得这胎生个女儿才好,女儿是小棉袄贴心着呢。” “侄儿媳妇这话可不能乱说。”叶田氏忙道,有些事还是赶紧避嫌为好,林珑真生了个女儿,将来如果赖到她身上那可不妙,“还是生个男丁好,不至于被人欺侮,说话也能更响些。” 叶蔓珠一听这话就低沉了脑袋,她已经大到知晓母亲尴尬地位的年纪,就因为她是女儿,不能给娘撑门面,爹才会纳进那两个姨娘。 林珑看到一旁的小姑娘情绪低落,伸手揽着叶蔓珠在怀里,“六婶母这么说可要伤着珠姐儿的心了。” 叶田氏这才留意到女儿一声不吭,忙着急道:“傻丫头,娘又不是在责怪你是个女儿,你就算是个女儿,也是娘的心头肉。” “娘,女儿知错了。”叶蔓珠离开林珑的怀抱,上前去抱住母亲。 叶田氏这才脸色和缓,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侄儿媳妇难得过来坐一次,看我净说些不着边的话,好了,我可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珑笑了笑,挑了个轻松的话题聊了起来。 正聊得起兴的时候,门帘被人掀起来,叶老六和叶旭琛一道儿进来,看到林珑也在,顿时愣在门口处。 林珑一看这六叔父过来,忙起身见礼。 “侄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呢,赶紧起来,这礼不行也罢。”叶老六赶紧虚扶起林珑,生怕她磕着碰着,到时候他就罪过了,准被老爹责骂一通。 林珑这才重新坐下,只不过谦让地坐到叶田氏下首的圈椅内。 叶旭琛看了眼林珑,压下心底的狂潮,上前给这害了他爹娘的大房儿媳妇行礼,“尧大嫂子。” 林珑这才看向叶旭琛,身子往旁边一移,冷笑一声,“你这礼我可受不起。” 叶旭琛的神色一沉,这林珑半点面子也不给他,让他难堪至极。 叶老六打圆场道:“侄儿媳妇,琛哥儿也知错了,他那时是口不择言,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就给我这个叔父一个面子,可好?” 叶田氏一看自家男人这作派,顿时来气,为一个叶旭琛出头,他是不是疯了?这叶旭琛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怎么还这么蠢?忙给丈夫打眼色,要他别那么多事。 叶老六却是选择性的忽视掉,妻子太过于小心翼翼,这叶旭琛到底还是他的子侄,他断没有不照顾的道理。 “不是我不给六叔父面子,只是这礼我真不好受。” 林珑软硬不吃,她与叶旭琛可没有什么好和解的,他妹妹叶蔓枝可以向她泼热茶,难保这当哥哥会不会做出更过份的事情来?再者她也不大喜欢传出什么和解的话来,省得将来他暗中动手,查到他头上给他赖掉。 对这叶旭琛,她宁可把其想坏点,也不愿意因此而着了对方的道。 “你六叔父瞎说的,侄儿媳妇别放在心上。”叶田氏忙道,板着脸看向叶旭琛,“你且出去吧,这儿用不着你。”省得忤在这儿坏了气氛。 叶旭琛神色难看地握紧拳头,还要礼貌地退出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如此告诫着自己。一出了这暖阁,他脸上的阴狠劲儿藏也藏不住,直看得一些大丫鬟脸色大骇,这琛大爷也太吓人了。 叶旭琛瞪了一眼那些个大丫鬟,甩袖子就离开这上房回自己的厢房。 他阴沉着脸推门进房,看到小妹扑进他的怀里,“大哥。” “露儿回来了?”他抱紧与叶蔓珠年纪差不多的小妹,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你在肖家过得如何?” 肖蔓露脸上的笑容一收,“除了外祖母,其他人待我都似隔了一层,大哥,我想回家来,我不想待在肖家。” 她拉着兄长的衣衫哀求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警告 叶旭琛听着妹妹的哭诉,脸上的神色更为阴暗,抱住妹妹的手更紧了一些,在几个月前这小妹还是天真散漫的性子,现在却是变得多愁善感,他焉能不心痛? 他把这一笔账都加算到大房的头上,都是他们的错,要不然他一家人还是和乐融融,哪来现在的分崩离析见上一面都困难。 伸手轻抚小妹的头顶,他安抚道:“露儿再等等,大哥一定会想法子接你回来……” “是不是碍于那个女人的肚子?” 肖蔓露咬紧下唇看着兄长,到了肖家寄人篱下之后,她才真正地学会看人脸色,这次回来就先听了大姐的事情,顿时就知道必是因为大房那位堂嫂怀孕了,所以她也不能回到叶家来。 叶旭琛不语,等于是默认小妹的话,苦笑了一下道:“你姐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别学她沉不住气,现在那个女人有这护身符在身,真闹出了事,就是外祖母出面也保不住你,我们一定要从长计议。” 肖蔓露一脸的愤恨,“她怀了身孕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好过一点?大姐不过是一时失手就被她拿来大做文章,大哥,我恨她,巴不得她肚子里的孽种早点胎死腹中……” 叶旭琛在听到小妹那不顾一切诅咒的话语时,顿时伸手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到窗前谨慎地四处打量,随后没有看到可疑人物走动,这才警告出声,“露儿,隔墙有耳,你说这样的话若被人听去,我们兄妹都不能在这府里呆着,你不知道祖父现在有多偏袒她?”看到妹妹还似未开窍的样子,又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现在好不容易才让六叔父对我放下戒心,真心接纳我成为他的继子,你现在不能给我惹事,不然我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哥?”肖蔓露一脸惊诧地看着兄长,捂住嘴心疼地要哭出来,她这个一向是天之骄子的兄长何曾这样落魄过? 叶旭琛却怕她还要冲动行事累及他,不由得又放了一句违心的狠话,“露儿,如果你见到她沉不住气,那么我今天就求祖母送你回肖家,省得你步上你姐的后尘。她现在在庄子里过得极不如意,那儿的日子苦得很,还是你真想去与她作伴?” “不,大哥,我再也不敢乱说了……”肖蔓露捂紧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再也不会胡乱说话坏了大哥的事情。 叶旭琛将她深深地扣在怀里,“露儿别怪哥把话说狠了,哥那是没办法保护你,都是哥没用……”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自责与痛恨。 “哥,是露儿不好,不怪哥……呜……” 肖蔓露嘤嘤地哭出声来,这回是真切地自悔不该说那番话让兄长担心,再思及爹娘好不容易才保住他们兄妹三人,不用像庶出的那般关到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屋外一角伸长耳朵将屋里兄妹的对话听得七七八八的侍女,两眼机灵地扫视了一圈,怕被人发现,猫着身子从窗台的下面轻手轻脚地离开,好在今儿个没雪,地面上并不松软不会留下痕迹。 等得心惊胆跳地离开叶旭琛房屋的范围,她才轻吐出一口浊气,轻拍了一下衣物,连回头一眼也不曾,当即迅速地离开。 拐了又拐,这才拐进了万老姨娘的厢房,这个时候万老姨娘多数正在礼佛。 她在外面侯了一阵,万老姨娘才让她进去。 “可有听到什么?” 万老姨娘转着佛珠,由心腹嬷嬷扶到首位坐下,这老太婆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年轻时必是个美人。 “奴婢听到了一些不敬的话。” 侍女不敢卖关子,赶紧凑上前在万老姨娘的耳边轻声禀报,声量放得极轻,生怕有人听了去。 万老姨娘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佛珠都转停了下来,嘴角一笑,“很好,你立了这功,回头我必有赏,这段时日你且给我盯紧他们。” 侍女忙不迭地应声,行礼后就急忙退了出去,回去时也是费尽心思拐了又拐,生怕被人瞧去自己的身影。 待这侍女一走,万老姨娘接过嬷嬷递上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没想到都沦落到这等田地,还学不会收敛一点,也好,这样对我们更为有利。” “老姨娘是想?”一旁的心腹嬷嬷一点就通,当即疑问出声。 “佛曰不可说也。”万老姨娘神秘地一笑,再次转动了佛珠,“听说尧大奶奶正在我们院里做客?” “来了有些时侯。”心腹嬷嬷尽忠道。 “扶我去与她打声招呼。”万老姨娘道,她这个儿媳妇除了不会生以外,别的方面都是没得弹的,在扶着这心腹嬷嬷往外走时,不禁再问道:“那两个妾侍可有怀上?” 心腹嬷嬷摇了摇头,“还没听到消息,不过六老爷这段日子到她们屋里勤快了一些,估计很快会有消息传出来。” “我就说这男人哪有忠贞不二的?端是看有没有机会罢了,只是可怜了我那儿媳妇。”万老姨娘笑得有几分得意,最后提到叶田氏时还是收敛了一二,“你且给她们再进补,争取开春时怀上,只要生个带把的,我就算是折寿十年也愿意。” 这份家产不能便宜了叶旭琛,这不是她的骨血延续,一想到叶秦氏那欺人太甚的举动,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老奴晓得。” 心腹嬷嬷忙点头,表示会把事情办妥。 万老姨娘到达正房暖阁的时候,林珑正要起身告辞,心里毕竟还记挂着叶钟氏回府的事情,想到主院那边侯着,也表示她这个当儿媳妇的诚意。 “尧大奶奶这就回去了?不多坐一会儿?”万老姨娘一脸惊讶地道。 林珑听到声音,这才看到一身暗纹褐色冬衣的老妇人走进来,心知这是叶老侯爷的妾侍,“老姨娘身子可安好?这回我就不坐了,家下还有事。” 万老姨娘笑道:“尧大奶奶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个几年,等着抱孙子呢。” 林珑闻言一愣,随后听明白这老姨娘的意思,这是在向她表明并不会把叶旭琛当孙子看,六房有这举动不出奇。 “姨娘。”叶老六脸上怪红的,毕竟这事不太光彩,自己一把年纪只得一女,怎么说都不是自豪的事情。 “怕什么?”万老姨娘瞪了眼儿子,“你没儿子,这是事实,怕什么不让人说。” 林珑听到这老姨娘说话如此不客气,顿时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这话题不明她一个侄儿媳妇能探讨的,“时候不早了,估计我婆母也要回到,我这就不再打挠,还是先行家去吧。” “我送你出去。”叶田氏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场合,有时候这老姨娘说话就是这么不着调,也不怕人家尴尬。 林珑巴不得,赶紧笑道:“那有劳六婶母了。” 叶田氏谦逊了一句,挑起帘子就送林珑出去。 叶蔓珠蹦跳到林珑的身边,亲热地扶着她出去,“尧大嫂子得闲了再来坐坐,我巴不得能与嫂子多说说话……” “珠姐儿也可以上我那儿去坐,我这当嫂子倒履相迎……” 万老姨娘这回倒是识趣没有跟上去,而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要林珑小心些慢走,待林珑的身影出了这正房,方才看向儿子,“你有时间忤在这儿,还不如抓紧时间生一个。” “姨娘,下回当着晚辈的面不要说这些话,你让儿子的脸往哪儿搁?”叶老六不悦地道,“今儿个我就宿在这儿了,一连几晚都在姨娘那儿过,你让我娘子怎么想?新人再好,也不能忘了她。” 万老姨娘被儿子这么一驳斥也找不出话来劝,“姨娘不就是着急你的子嗣吗?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催促你。” “这事急不来,若我命中无子,没有就是没有。”叶老六现在一提起这个也开始黑脸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琛哥儿,大不了以后我们给珠姐儿招婿也是一样的。” 万老姨娘一时间被儿子的话驳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叹息一声,“招上门女婿,说得容易,做出来难啊,好人家的男儿哪里肯?招来的怕都是好吃懒做之辈,这不是害了珠姐儿一生?女人家还是嫁人来得好,这本末倒置的事情不到情非得已,还是不要做为好。” 叶老六一听母亲分析的这些话,脸上也显有几分意兴阑珊,这样对女儿非好事,他焉能不知道?“儿再尽力就是。” 万老姨娘看着自家儿子的无能为力也是一阵心疼,“如果这两人怀不上,姨娘就再给你找一个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认输……” 叶老六没有兴致再找,“再说吧,省得祸害了人家姑娘……”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货?”万老姨娘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甭管这些,只要生了孙子就与你娘子安生过日子,她这回难得大度了一回,你可要抓着机会才行……” 叶老六耸搭着脑袋听他亲娘的教训,看着其他的兄长子嗣不少,为什么到了他这儿就这么难?你说叶田氏年纪大生不了,那纳回来的两个够年轻了吧,至今也没个音讯,午夜人静之时他也会怀疑是不是问题出在自己这儿?但他又拉不下面子去找大夫诊治,只能自欺欺人地把这事应付过去。 外头的叶田氏并不知道丈夫那隐密的心事,只一个劲儿地赔笑道:“老姨娘人老了就糊涂,说话没个分寸,侄儿媳妇看在我的面子上别与她计较……” 林珑按按叶田氏的手,“六婶母且安心好了,我没有这么小气,犯不着与她老人家过不去。” “庶祖母是想孙子想疯了。”叶蔓珠忿忿不平地道,一想起这个对这庶祖母就产生了几分怨气,她是女孩儿又怎么了? 林珑揉了揉叶蔓珠的头顶,正要说什么,看到那走过来的兄妹,眼睛下意识地眯了眯。 叶旭琛没想到会在这门口遇上林珑,朝小妹看了一眼,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深吸吸一口气,这才上前拱手道:“尧大嫂子要回去了?” 林珑轻“嗯”一声,目光落在肖蔓露的身上,这小姑娘不若数月前见到那般明朗,目光阴沉地注视着自己,“露姐儿也回来了?” “祖母昨儿遣人去接的。”叶旭琛把妹妹拉上来,“还不给尧大嫂子问安?” 肖蔓露正要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见过……” 尧大嫂子四个字还没有出口,林珑就阻止道,“别,不用为难露姐儿,算来我们也是平辈,犯不着给我见礼。” 肖蔓露听到她这般说辞,当即就站直身子,头别到一边去,摆明了也是不想搭理林珑。 “没规没矩。”叶田氏板着脸训了一句。 叶蔓珠不屑地看了眼这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堂妹,以前在府里时还讨人喜欢一些,从那肖家回来后就变得神憎鬼厌。 叶旭琛表现出一脸的歉意来,拉了拉小妹,这小妹这会儿使什么性子。 “甭拉了,反正不是出自真心,我也不在乎这礼节。”林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叶田氏,“六婶母,我这就回去了,你与珠姐儿止步,得闲到我那儿坐坐。” 叶田氏忙应了几句,亲自扶林珑上了骡车,站在台阶上轻挥着帕子。 林珑点点头,不过在吩咐车夫扬鞭之时,还是把目光落在叶旭琛兄妹身上,“我知道你们记恨大房,可要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时,还是要三思为好。” 话音一落,她就扬声要车夫起程。 叶旭琛因她这一句暗含警告的话而怔愣在那儿,他自认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她如何得知他对她的非善意? 肖蔓露抱紧兄长的手臂,心里有着几分紧张。 叶田氏拉着女儿进院子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叶旭琛,哪怕一言不发,叶旭琛也头冒冷汗,这婶母的目光太过于锐利。 等这婶母走了,他这才责备地看了眼小妹,“你还是真是到祖母的院子去,过年在家里这几天不要到处走动,就待在祖母那儿,听到没有?” “哥,我也不能来看你吗?”肖蔓露不舍地问。 “不要来的好。”叶旭琛狠心地道,不顾妹妹眩颜欲泣的表情,将她推上骡车,吩咐车夫送回老太太的院子去,随后看也没看小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肖蔓露一脸的失望,咬着下唇低声抽泣了起来。 这一段插曲,林珑并不放在心上,等骡车停稳在主院门口,如霞扶着她下来,抬眼就看到院子门口挤满了人。不说叶氏姐妹,叶明恂的那三个姨娘和庶女们都等在门口,就连叶旭融也出现在这儿。 “怎么这么人齐?” 听到她的问话声,叶蔓君上前笑道:“娘要回来,我们在这儿迎她显得诚意一些。”目光不经意地瞟到大着肚子的洪姨娘身上,都是这女人挑事,不然娘哪会气得回了娘家? 林珑思忖着,看来不独她一个,人人都想着在叶钟氏的面前表现得好点,毕竟经过这一次,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当家太太的地位很稳,包括那个洪姨娘。 “这样敢情好,婆母回来见到了也能心宽一点。” “大嫂有了身孕不好站在这儿,还是先到里屋去坐吧。”叶蔓君道。 林珑刚要说不碍事,就听到了有骡车停下来的声音,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叶明恂从上面下来,随后是由侍女扶着下来的叶钟氏。 叶明恂看着一大堆人都挤在这院子门口,刚在叶家失了颜面,感觉这些个人都看不起他,顿时脸色更为难看,“都给我散了去,别忤在这儿,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两个都是吃干饭的,一点用也没有……” 叶蔓籽不屑地看了眼他爹,别怪她这当女儿的看不起他,也得他干出一件人事来才能让人瞧得起。“我们在这儿是在迎娘回来……” 叶蔓君忙扯住妹妹不让她再说下去,看到老爹的脸黑了下来,沉稳地接话,“我们在这儿迎爹娘回来。” 叶钟氏上前,扫过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叶明恂的身上,一路上她都不与他说话,但在这场合她不得不做声,“这一路侯爷也辛苦了,还是先回去歇息一下吧。” 叶明恂得了妻子这体恤的一句话,脸色这才和缓一些,点了点头,背着手先行进到院子里头。 “耍什么威风?”叶蔓籽小声咕哝一句。 叶钟氏瞪了眼小女儿,这口无遮拦的,传出去毁的是她自个儿的闺誉,威严的目光看向那三个姨娘及庶子庶女身上,“都回去吧。” “是,太太。”凌姨娘和周姨娘及一干庶子庶女都恭敬地应是。 洪姨娘见状,不好鹤立鸡群,惟有悻然地行礼,跟着喊声,只不过挤眉弄眼的显示着她的不甘心。 叶钟氏冷看了她一眼,“洪姨娘这次出言不逊,罚俸三个月。” 洪姨娘抬头看向叶钟氏,惊道:“太太,这是为何?”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叶钟氏本不想在这几个月里面为难她给自己的名声添黑,但这人实在不安份,这次无论如何要给她一点教训才行。“你这一驳嘴,罚俸再加俩月,一共是罚五个月。”看到洪姨娘还要再辩,表情更冷,“你是不是连补品也不想吃了?不想吃那就尽量抗议。” 洪姨娘闻言,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只有握紧的手显示着她心中的怒火正在高炽,僵在那儿看着叶钟氏傲然经过。 林珑在如霞扶着进院子的时候看了眼洪姨娘,真是个不自量力的人。 凌姨娘和周姨娘不是好谈是非的人,赶紧转身就走,其实她们生过孩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叶钟氏不停给补品吃的用意何在,但这两人也看不过洪姨娘的高调,哪会多事地提醒她当心有诈。 人群很快就散了,洪姨娘也一脸怒气地掐着侍女的手,“我们也回去。” 她要去找侯爷讨点银子给娘家过年才行。 叶钟氏一回来,所有的琐事都得到了解决,下人的行事很迅速,当即各处正常运转起来,一切如常。 林珑提起茶壶给自家婆母续了一碗茶,也把今儿个早上的议事的情况全部都禀报给这婆母知晓。 叶钟氏轻呷一口茶水,冷声道:“真是欺人太甚,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儿媳妇,这次你做得好。” 林珑没有邀功的意思,会说这些也是让叶钟氏心里有底。 一旁坐着的叶蔓君看到屋子里没外人在,这时候才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叠银票放到矮桌上,不待母亲发问,就开始解释道:“这是爹藏的私房钱,我们找了账单后还剩这么多。” “娘,真看不出来爹还藏有几万两的私房钱。”叶蔓籽一脸邀功的表情道,“嘿嘿,这次都让我和姐掏得七七八八。” 叶钟氏瞪大眼睛拿起那一叠银票数了起来,居然还剩有三万多两,眼里立即冒火,这叶明恂背着她都干了什么? 林珑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公爹也太那个了吧?还藏有私房钱?眼珠子一转,回头她要查查叶旭尧有没有背着她留个小金库。 “娘,以后这些都是属于公中的,爹没了这么多体己银子,想要做怪都难。”叶蔓君笑道。 叶钟氏笑了笑,目光看过两个女儿和儿媳妇,“正好,我用这银子给你们一人添三套饰品,反正这是多余出来的,不用白不用,省得都花在了贱人身上。” 叶氏姐妹自然叫好,就连林珑也一脸的惊奇,没想到叶钟氏要打首饰也没忘了自己,心里感动得很,连声道谢。 “谢什么?要谢谢你公爹去。”叶钟氏道。 林珑笑着接口,“那也得要婆母点头,我们才能有啊,这钱再怎么着,也是婆母这儿拿出来的。” 叶钟氏喜欢这论调,点了点头,“没错,是这个理,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疼你这一场也不冤。” 叶蔓君看着大嫂和亲娘的相处模式,心里寻思着出阁后还是要想法子与婆母打好关系,有个好婆母让在身后行事必能事半功倍。 林珑待在这主院坐了一会儿,想着都年二十九了,夫君可能会早归来,遂赶紧起身告辞要回南园。 叶钟氏也不拦她,只吩咐她回去要小心些别摔着云云。 林珑一一笑着应了,这才挑帘子出去坐骡车。 她刚回到南园,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站在廊下看了看,“这天晴还没有多久就又下雪了,匪石,你且拿着伞到大门处迎爷回来,省得他落得一身雪水。” “是,大奶奶。”匪石领命出去,投奔到小雪当中去。 林珑“蹬蹬”地往楼上去,回到暖阁脱下氅衣,进去换了身家居服,喝了口热热的甜汤,这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着人把账册送来,她打着算盘把最后的账理清,然后还仔细地看了看丈夫支取银子的次数,其实这些他都跟她报备过,在银钱方面,他一向很尊重她这个妻子,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心下还是满意的。 “看什么这么入迷?”连他进来都不知晓,叶旭尧脱下白色的氅衣,语气不悦地道。 “在看账册,想你有没有背着我存私房钱?”林珑扭头看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起身上前接过他的氅衣给侍女。 叶旭尧一怔,随后道:“净瞎想,我哪有背着你存什么私房钱?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太闲了,连这都臆想出来。” 林珑笑着拉他到内室换衣裳,没有人在一旁看着,这才双手抱紧他的腰,“我才没有臆想呢,你不知道公爹的小金库存了多少钱?” 她踮起脚尖在丈夫的耳边说了个数字,笑嘻嘻地看他,“是不是很吃惊?我听闻那会儿还以为是我耳朵出毛病了呢?你说公爹去哪儿搂了这么多钱?” 叶旭尧闻言后只是皱了皱眉,至于妻子的疑问,他答道:“男人在外行走,真有心弄点银子还是能弄到的,只要不像三叔父那般什么银子都敢收就行了,回头我给查查,在这源头上截断我爹的供给。” “你比小姑她们还狠。” 林珑咋舌,不过这公爹不像话,她也不后悔把这事八卦给丈夫听。 叶旭尧瞥了她一眼,这越说越不像话,“你跟我说这些,不就希望我这么做?”做势掐了掐她的俏鼻子。 林珑不满道:“你可别赖我?我哪有你这么坏心?快说,你真的没有私房银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哪天给我发现了,我可饶不了你。” 她做势要去掐他的脖子。 叶旭尧一把抱起她,挑眉道:“我若真要存私房钱,还会把那些私账给你看?那些可比爹存的体己银子多得多,好个没良心的妇人,竟然怀疑起夫君来?” 林珑也不是真怀疑叶旭尧有背着她做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想要趁机表明一下立场,双手改掐为搂,搂紧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略有些冰凉的脸,“人家是担心你嘛,夫君,我不知道我有多在乎你……” 因为在乎才会不安,她不吝于让他知道她的不安,在这段婚姻里面,她很努力才爬到与他对等的位置上,哪怕有了义安郡主这名号,在她的心里,也不及一个他来得重要。 “傻瓜。”叶旭尧心疼她地亲了亲她的脸庞,“孩子都让你怀了,你还有什么不安?当初你不是说过只要生下我的孩子坐稳后院就满足了?” 林珑原本沉浸在他的温柔里面,可在听到这话时,顿时怔然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的?这些心里话她好像没跟他说过吧?“我什么时候说过?” 叶旭尧只是在安抚她的情绪才会说漏了嘴,对于那次偷听她与贝明绯说话的行径,他可不能招出来,这有损他高大的形象。“你说过的,怎么?真忘了?那我帮你重温一次吧。” 他搂着她坐在大床上,挑逗地亲吻她的耳垂,让她头脑乱成一团浆糊,这样她就不会追问下去了。 熟悉*的身子禁不起他的折腾,林珑很快就轻吟出声,忘记了追问之前的问题,“夫君……我要你……” 叶旭尧自然乐得满足妻子的要求。 这件事自然也就翻章了,林珑过后没再提,叶旭尧乐得高兴这局面。 年三十这天,林珑回了趟娘家,把玉肤坊的账全清了,与叶田氏一道给玉肤坊众人还是发了一份花红过年,乐得玉肤坊的伙计们笑牙不笑眼,这么好的东家哪里能寻得到? 叶田氏合上空空的银箱子,“这年终于到了。” 林珑把账册一合,“总的算来,我们还是赚了不少的。” 叶田氏不过是小小地发了牢骚罢了,这开张不过几个月,她早就回本还大赚了一笔,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林珑吩咐人把这空银箱拿下去,这才看向叶田氏道:“故意放出消息坏我们生意的人查到了。” “是谁?”叶田氏咬牙切齿地道,“可是那该死的高家?” “不是他们。”林珑表情一冷地否定了,“我原本也以为是高家趁机针对我们,后来又转而一想,我们一间小小的玉肤坊,高家针对我们又能占得什么好处?影响不了宫里的格局变化,高家不会花费这力气。后来夫君一查,这才知道原来丰盛德掺了一脚。” 林琦在一旁惊呼,“是他们?” 林珑点点头,“就是他们,其实也不难理解,我们玉肤坊的生意与丰盛德重合了,而且一开业就万众瞩目,丰盛德眼红在情理当中。” “真真可恶。”叶田氏气怒地道。 “六婶母消消气,自然会有回敬他的时候。”林珑冷声道。 “不但如此,还要把丰盛德搞垮才行。”林琦握紧小拳头。 林绿氏也一脸的赞成,“可不能再让他们搞破坏了。” 在这个问题上,玉肤坊的上层意见一致。 到了下午,林珑与叶田氏就赶着回府。 府里张灯结彩,到处已有过年的氛围,更是难得地一大家子人坐下来吃团圆饭,光席位都开了十桌才能堪堪坐下。 万老姨娘没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团圆宴,只有一个人凄凉地坐在自家的屋子里用膳,不过她也不在乎了,看了眼匆匆进来的心腹,“都安排妥当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烟花 那心腹点点头,“老奴都打点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万老姨娘眼睛内的精光一闪,“如此甚好。”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念了声:“阿弥佗佛。” 如今箭在弦上,由不得她不发。 “你且见机行事,瞅准最佳机会就下手。”她一再不放心地叮咛一声。 “是,老姨娘。” 万老姨娘这才挥手让她出去,自己转身进到佛堂里面给佛祖上了一注香,“如有报应,请菩萨报在信女身上,不要累及我儿,信女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说完,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此时的年夜饭极其丰富,林珑是世子夫人自然坐在主席上,身边的丈夫虽然脸上表情寡淡了些,但对她却是照顾周到,这让不少人都艳羡不已。 用过晚膳后,叶钟氏与几个妯娌玩牌,林珑坐在一边给叶钟氏端茶递水侍候得很是周到,这让叶家其他的妯娌颇为羡慕叶钟氏。 “赶明儿我也要给我家英哥儿订下一门亲事,把媳妇娶上,这样我也可以享受一番媳妇的孝敬。”四房的叶程氏笑道。 “这点你就不能与大嫂相比了。”叶田氏出了一张牌,“大嫂可是好命得很。” 这样的恭维话让叶王氏听后颇不是滋味,她家那个儿媳妇死到哪儿去?也不知道来侍候一下她装一下场面,就这点来说差了林珑几条街。 叶钟氏脸上一直挂笑,回头轻拍林珑的手,“我这儿媳妇确是没得弹。” “婆母谬赞了。” 林珑谦逊地应了一句,她会坐在这儿并不是演戏,而是一来想要孝顺一下叶钟氏,二来真心想给叶钟氏长面子,好让人人欣羡她。 叶田氏和叶程氏对视一眼,眼角努了一下叶王氏,交换了一个大家都意会的笑容,这才再度把精力放在牌面上。 “对了,怎么膳后就不见了五婶母?”林珑好奇地问。 “她说头疼,身子不舒爽,在厢房那儿歇下了,着我们待到放鞭炮的时候再唤她。”叶程氏立即答道。 叶王氏这会儿似乎八卦道:“你们看到没有?这五弟妹是怎么了?我发现她的眼圈黑了不少,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祭祖和吃团圆饭的时候就开始无精打采了。”叶田氏附和一句,“这五嫂不会真被家事累着了吧?” “我瞅着不是家事,而是……”叶程氏刚想要说原因,随后又用帕子掩嘴道:“当我没说。” “说一半留一半,你还不如不说。”叶王氏不高兴地道,最不喜欢这样的人,挑了别人的瘾,自个儿却又不说了。 叶程氏脸色颇为不好看,可又不好驳这二嫂的嘴。 “好了,这都快大年初一了,你们还有心思顶嘴。”叶钟氏是长嫂,又是侯夫人,自然看不惯这场面,“依我看准是家事累的,她之前还跟我提换大床什么来着?儿媳妇,是不是有这事?” 林珑歪着头想想确有这么一件事,“好像有,不过儿媳妇那会儿没留意,五婶母家的大床怎么了?莫不是坏了?这没有道理啊,那可是上好的酸枝木做的,依我看可以用上一百年也不会坏。” “我看只有四弟妹知道原由了。”叶王氏甩了一张牌出去,斜睨了一眼叶程氏。 叶钟氏也看了了眼那四弟妹,她回娘家那一宿半日的,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还不是为了那小妾,要不然谁能气着她?”叶程氏这回不敢卖关子,虽说林珑也是叶彭氏心情的原因之一,但这话不能说,会得罪了大房,“听说她教训那彭姨娘给五叔见着了,反过来又发作了她一顿,这才心情郁结的,再说这几宿都没睡好。”甩牌摸牌后,又道:“她说那床闹鬼睡不好。” 闹鬼? 众人都面面相觑,外面寒风在刮又兼之是黑夜,众人的神情不太好看。 “大过年说什么鬼不鬼的?多不吉利。”叶钟氏这回真出声训斥了一句,“都不许给我乱传话,不然惹怒了公爹婆母,你们自个儿扛着。” 叶程氏闻言,后悔多言了,遂闭嘴不再说。 叶王氏撇了撇嘴,这大嫂就是假正经,不过她这会儿也不好再追问,毕竟过大年,说鬼怪故事不合时宜犯了忌诲,回头她也不能得好。 叶田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在她没有那么八卦,不然这会儿多尴尬啊。 林珑看到场面冷了下来,笑着站起来暖场道:“这过大年还是要吃上年糕才有味道,我这就让人把年糕端上来大家尝尝鲜。” 叶田氏第一个附和,“那敢情好,我定要尝尝。”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场面这才再度变得和暖一些,林珑在叶钟氏暗暗点头下,这才起身去吩咐人上年糕,还不忘与年轻姑娘坐在一块儿的叶秦氏那儿,不和归不和,这大过年的她可不会授人话柄。 男人家那边正中听着府里的歌姬唱小调,气氛很是热烈。 叶旭尧照旧坐在离那热闹处有点远的位置上,这回他身边坐着的叶旭衍、叶旭英等几个年轻的同辈人。 叶旭琛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圈子里面没有他的位置,脸上颇有几分不自然,“尧大哥还在记恨小弟啊。” 叶旭尧冷泠地打量一眼叶旭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家伙现在一副要和解的样子,他看了只觉得虚伪至极,神色如常地端起茶盏茗了一口茶水,“这茶水沏得不到火候,匪鉴,拿下去重沏一碗来。” “是,爷。”匪鉴应声,端起那碗茶就下去了。 不过这话一出,不是傻子的人都能听得出叶旭尧对于叶旭琛的道歉示好并不接受,果然,叶旭琛站在那儿尴尬至极,心想,这堂哥和林珑不愧是夫妻,一样地令人讨厌。 叶老六看到地边的冷场,再看了眼叶旭琛难看的脸色,心有不忍,起身想去和解,身子却被人按住,他一看,“五哥,你这是做甚?” 叶明悛轻声道:“坐下。” “我看琛哥儿那边不太对劲……” “六弟,这不到你管,还是坐下与我们一块儿听曲子为好。”叶老四笑道,抛了颗花生米到嘴里。 “没错,尧哥儿是世子,他有分寸。”叶老二附和一句。 三房那烂摊子到现在还没有理完,他们这些同根兄弟就一天都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再说叶旭琛这小子与他爹估计就是一个性子,也就叶老六耳根子软真信他的话。 叶明恂对于这几个兄弟的动作和话语都没有什么表示,这会儿他正色眯眯地看着那唱曲的府里歌姬,打算等子时放了鞭炮后,就要这女子给他侍寝,这么一想,顿时心痒痒的。 叶老六见状,叹息一声真个坐下来,不打算去给叶旭琛解围。 叶旭琛独个儿忤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间又找不到话来说。 “如果你无话可说,那就退下去,别忤在这儿。”叶旭尧冷声道。 “尧大哥,我真的知错了,这不,正在努力改过……” 叶旭尧冷冷一瞥过去,叶旭琛顿时说不出话来,这目光太过于锐利,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所想,他不敢与之接触,只能转头避开。 “连我都不敢直视,琛堂弟,这就是你的知错?”叶旭尧淡淡地嘲讽道,“同为叶氏子孙,把你尧大嫂子今儿个对你说的话记在心上即可。” 叶旭琛一听,顿时脊背一凉,那一番话是林珑对他说的,叶旭尧这么快知晓,必是林珑跟他说的,这么一来,他不好再站在那儿,身子一动,走到旁边去。 叶旭尧只是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再不关注。 这大年三十晚上,府里哪有一刻安宁的?到处都是鞭炮声,府里的小主子也顽皮得很。 林珑坐在一边陪叶钟氏玩牌约莫一个时辰,叶钟氏怕她累着,催促她赶紧到隔壁的厢房里面养精会神,并不用她在身边侍候。 她也是真乏了些,起身微晗首,“那儿媳妇先行退下,不能再做陪,几位婶母见谅。” “你还怀着孩子呢,确是不宜久坐,赶紧去歇一下。”叶程氏催促道。 叶王氏和叶田氏也附和一句,林珑这才由如霞扶着到厢房去。 这厢房与叶彭氏休息那一间刚好是隔壁,她这才掀帘子进去,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素纹,你怎么还歇在这儿?我看着你似乎都发起烧来。”她皱眉地看着自家这侍女道。 在团圆宴开始之前,素纹身子不睦还要强撑着侍候,林珑就私下里训了几句,要她先到厢房里面歇去,赶紧把如霞换来顶替上,可没想到都散席了这么久,素纹还在这儿。 “啊?”素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是林珑,忙撑着滚烫的身子站起来,“大奶奶,奴婢……”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就摇摇欲坠。 林珑赶紧让如霞过去扶住素纹,一脸不赞同地上前用手测了测素纹的额温,很是烫手,看来烧得不轻,这会儿不再放任她做贱自己的身子,“你不舒适就要说出来,何必强撑着?现下病得这么重,我看你还是苦了自个儿。” “大奶奶……都是奴婢不好……咳咳……”素纹忙道,“本想着歇一下就没事的,哪里知道会这么严重?倒是给奶奶……添乱了……”随后又是一阵咳嗽。 “好了,别说那么多,赶紧回去躺着。”林珑催促道,“这几天你就不用来侍候我,安心养病吧,我让府医去给你依脉开方子,你且记得按医嘱喝药即可。” “是,大奶奶。”素纹不敢驳,心里也为林珑真担心自己而感动不已。 林珑看她一副受教的样子,这才收起了清冷的神色,扬声吩咐匪石进来,“素纹病了,你且扶着素纹回去吧,我让绿春给你们打灯。” 匪石这才看向脸色潮红不已的素纹,看那样子应是高烧,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与香椽情海翻船,也多亏了素纹,他才渐渐走出这情伤,如今看到素纹生病,他忙点头应声,“是,大奶奶。” 林珑这才让如霞将素纹交给匪石为扶着,看到他们要出去,目光落在如霞有些单薄的冬衣上面,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遂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交给如霞给素纹披上。 “大奶奶,这?使不得呀……”素纹一脸的惊恐,忙想扯下这大氅递回给林珑,不过在林珑的眼神制止下,她停下了这动作。 想到大奶奶这般关心她,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试过,父母是家生子奴才,耐心都用在主子身上,对她的关怀并不多,思及此,眼睛都朦胧起来。 “外面又下雪了,你且披着吧,我让人回去再拿一件来即可,你还病着身子,还是穿得厚实好些。”林珑坐到罗汉床上喝了口甜汤,轻声道。 “奴婢谢过大……奶奶……”素纹泣声回应,这一辈子要她做牛做马来侍候林珑,她也愿意。 林珑轻轻挥手,“去吧。” 素纹微微屈膝行礼,这才披紧大氅出去。 林珑挨靠在罗汉床上,歪头看了看外面的飘雪,人人都开心大笑的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有几分寂寥,手轻轻地抚在已经凸起的肚腹上。 如霞把炭盆里的炭拨烧得更旺些,还去把窗子打开一角让空气流通,毕竟之前的素纹生病在此歇过,可不能让病气过到自家主子身上。 林珑看她的举动,不由得笑了笑,心中的寂寥散了不少,真是怀了孩子倒是多愁善感起来。 一会儿后,她又转头看向窗外的热闹繁华上面。 如霞通了一会儿风,觉得差不多又把那窗关得小些,只留个余缝在那儿,正要挑帘子出去让人送些热乎的甜汤来时,门帘就被人挑起,她吓得直拍胸脯,本想低骂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后来看到进来的人是自家大爷,立即屈膝行礼正要出声。 叶旭尧轻“嘘”一声,示意她不要做声。 如霞会意地点点头,让开身子到一边去给主子通行。 叶旭尧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在罗汉床上,出其不意地将林珑揽进怀里,看着她沉静的眸子,眼眉微微一沉。 林珑初时差点吓了一跳,随后闻到那熟悉的气息,身子一软靠在他的怀里,“怎么过来了?” “那边没意思,想你就过来了。”叶旭尧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吻,“倒是你之前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珑转头往他的唇上一啄,“想你呗。” 叶旭尧轻拍她挺俏的臀部,“没诚意。” 林珑嘟了嘟嘴,“不能再打我那儿,不然下回我不理你了。”这人老是这样,抗议都不听。 叶旭尧哪会把她这样的威胁听在耳里,径自低头寻着她的红唇吻了起来,到底还是她能牵挂他的心,在这冬夜里,守着她比听什么小曲有趣得多。 林珑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靠向自己,努力地跟上他的节奏。 比起权贵之家,皇宫此时也是热闹非凡,家宴的规模非常大,本来朱翊想要召林珑进宫陪陪苏梓瑜的,但苏梓瑜却拒绝了,给出的答案却是,“她是叶家的媳妇,这个时候没有道理进宫来,还是让她在夫家过年即可。” “朕是怕你寂寞。”朱翊讨好她道。 “不是还有皇子皇女吗?臣妾还寂寞什么?”苏梓瑜半是嘲讽半是揶揄道,她夺来养在膝下的那几个孩子难道就是摆设?当然不是,她可是还有大用处的。 一提起那群庶出的子女,朱翊就没有立场说话了,在子嗣一道上,他亏欠苏梓瑜良多,“只要你开心就好。” 这样一句话,苏梓瑜脸上的讽意去了一些,轻点一下头,“今儿个过大年,我没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且放心即可。” 朱翊闻言,这才没再说些什么。 苏梓瑜看着他明黄的身影,嘴角微微一翘,他背着她宠幸德妃一事,她焉能半点风声也收不到?只是不在意之后,他要和哪个女人睡觉,她也就再也不会动怒。 原来这样才能过得轻松写意,只可惜以前的自己并没能想得清楚明白,这才走了许多的弯路。至于他要偷偷摸摸地以为是顾虑了她的心情,她也顺水推舟看他拙劣的表演,给无趣的日子增加一点笑料。 她的回归让家宴增色不少,太后脸上的神情很是和蔼。 苏梓瑜这一次把皇后这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再也没有人说她不懂事重情担不起皇后这重担。 人人看向她的小腹,都面露微笑,对于宗亲来说,他们也很期待嫡嗣的到来,这是庶出没法比的。 德妃穿了一身玫红色宫装,袅袅娜娜地给她行礼,高贵妃没来,淑妃不出宫门,这次家宴的众妃之首就是自己,这是她进宫以来头一次如此风光。 苏梓瑜威严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在宗亲那边的皇帝朱翊,招手示意德妃上前,“听说你现在很得帝宠?” 德妃原本欣喜地上前,以为皇后要与她套近乎,哪里知道会听到这么一句话?想起朱翊警告她的话,她的额头微有冷汗,不敢真挑衅帝后的威严,舔了舔唇道:“娘娘,臣妾……” “你不用紧张,本宫没有别的意思。”苏梓瑜一副惬意的表情,“相反你侍候皇上有功,本宫还会有赏赐给你。” “臣妾侍候皇上是天经地义的……”德妃听到这苏皇后不打算发作自己,脸色这才和缓不少。 “皇上只要你侍候,却不打算给你一个孩子,你也以为是天经地义?”苏梓瑜冷笑地戳穿德妃的话,侍寝可不为身体欢愉,相反估计是享受不到多少身为女人的乐趣,重点是为了能怀上龙种。 德妃面色一僵,没想到苏梓瑜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本以为这样侍寝能怀上一个孩子,哪里知道每次完事后,掌事太监问“留不留?” 皇帝都会神情冷淡地道出两个字,“不留。” 那会儿的她面色苍白,费尽心思也不能留住他的种子,这样如何能怀上身孕?事后一想自己真傻,皇帝背着皇后偷吃,哪有可能真让自己怀上身孕留下证据?他每次都不爱惜自己,其实与他欢爱并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苏梓瑜看到德妃这苍白的脸色,顿时知道自己戳中她内心的隐痛,没有必要再痛打落水狗,嘴角微微一笑,“你且退下吧。” 这个女人半点杀伤力也没有,至少与高凝珍不是在一个级数的,留着她倒也无妨,或许哪天可以成为她手中的一杆枪。 德妃离开皇后身边的速度极快,看到其他妃嫔好奇地看着自己,外强中干的道理她懂,遂努力表现出一脸的镇定。 朱翊重新回到苏梓瑜的身边,凌厉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坐在下面的德妃,“你们在聊什么?” 那个蠢女人没有说些什么刺激苏梓瑜的话吧? 苏梓瑜挑了挑眉看向朱翊,故意靠近他一些,“你想知道?” “梓瑜?”她非要看他出糗才能安心?“朕是在担心你。” “她能说什么?不就一妃嫔,臣妾不至于将其放在心上。”苏梓瑜不为他的冷脸所动,“皇上这段时间都宿在我的寝宫里,这后宫花儿失了雨露滋润,都憔悴了许多,我见犹怜啊。” 朱翊本来脸色极臭,只是在她提到什么雨露这一语双关的话题时,心虚的他立即没有立场再去追问,只是用手卷成筒轻咳一声,“你怀着孩子,朕自然以你为重。” 苏梓瑜嘲讽地眸子注视着他说谎的眼眸,他一直都是这样,以为她就这么好哄?还是在他心目中她就这么傻?不怒反笑道:“臣妾这胎都怀了两个月,皇上也应该到后宫去播一下种了,好给皇儿添几个庶出的玩伴。” 听得苏梓瑜这句话,朱翊惊讶地抬眼看着她,以前她这么说他会一脸欣喜以为她真的懂事了,如今听闻,不知为何微微有反感之意? 她就这么急着推他出去? “朕现在不缺庶出的子嗣,你这胎朕更看重。”朱翊强压下怒火,冷着一张俊脸答道。 苏梓瑜闻言暗自撇了撇嘴,这人犯贱真是拦也拦不住,扔下不太恭敬的俩字,“随你。” 朱翊的神情一绷,过年的高兴劲儿去了泰半,苏梓瑜真懂得如何让他的情绪不佳。 九王爷朱飒上前来给帝后二人行礼,一张同样俊美的容颜道:“臣弟记得皇嫂喜欢看烟花,遂从江南那儿订做了一批,今儿个夜里放正合适,不知皇兄以为如何?” 朱翊一听这烟花是为了苏梓瑜而放的,脸就拉长正要拒绝,苏梓瑜却是笑咪咪地道:“难为飒弟有这心思,皇嫂甚为感动,果然还是飒弟记性好。”转头看向朱翊,“皇上,臣妾想看。” “皇兄?”朱飒一看苏梓瑜来了兴致,为了让她高兴,自然是再度出声请示这皇兄。 朱翊咬牙道:“既然皇后想看,那就放吧。” “臣弟领旨。” 朱飒朗声道,立即出去做准备。 “臣妾要去看看。” “一起。” 朱翊心情不爽地握紧苏梓瑜的手,并且劲道用得很大,这表明了不让苏梓瑜挣脱。 苏梓瑜本想讽他几句,可看到他的神情紧绷,伴他多年的她知道这是他心情极度不佳的表现,免得大过年还要与他争吵让宗亲和后宫看笑话,遂别开头不去看他。 一听到有烟花可看,女人家们都兴奋起来,一群宗亲在看到皇帝拉着皇后准备去看烟花,立即也起身跟上去,皇宫有好几年没放过烟花了。 朱翊拉着苏梓瑜站在大殿的台阶上,他们刚一出来,第一朵烟花就放到空中,“砰”的一声巨响绽放开来,一朵灿烂的大红蔷薇在空中绽放,煞是美观。 看到这朵蔷薇,这是苏梓瑜最后的花朵,朱翊的神色更为紧绷,“这小子还真是颇用心为你。” 苏梓瑜露出大大的欢颜,“飒弟尊我这苏姐姐,怎么?你吃醋了?”斜睨他一眼,说了一句绝对能气死他的话。 “我吃醋?”朱翊不屑地重复道,“你要看烟花,朕可以给你放到元宵。” “拾人牙慧,没诚意。”苏梓瑜立即驳道。 朱翊转头瞪她一眼,这会儿他终于发现苏梓瑜这次回来变得极难讨好,无论他怎么做,她似乎都极难被打动。“梓瑜,你要朕如何办才能开心……” 他这一声淹没在巨大的烟花绽开的声音中,随后就是女子欢喜的尖叫声。 “你说什么?”苏梓瑜不解地看着他。 “没什么。” 朱翊应声,他是皇帝,感性只在那一会儿,过了就再也难感性起来。 天空上出现的是国泰民安这四个大字伴着花朵出现,既有寓意又颇为美观,让这京城里跟着看烟花的人都大饱眼福。 林珑站在雪地里,窝在丈夫的怀里看着那天空的煊烂,“真壮观。” 叶旭尧却是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这是江南制造的。”意思是她应见多了,怎么还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那能一样吗?我在苏州那会儿可没见过这种的,一般富户也买不起这样大型的烟花。”林珑还用手肘捅了捅丈夫的腹部,没好气地道,“我记得小时候倒也见过的,不过记忆有些模糊了。” 叶旭尧握紧她的小手,不让她再挣脱开他的怀抱,此刻只有他披着大氅包住她御寒,两人紧贴在一块儿倒也温馨。“京里以前过年时都有燃放,近几年才没再放,你小时候估计有出来庭院看过。” 林珑轻“嗯”一声,把头靠在他的暖暖的胸膛上,“那会儿我爹应该还活着。” 叶旭尧听她这话有几分伤感,遂抱她更紧,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现在有我,还有孩子陪着。” 林珑“噗嗤”一声笑了,比起烟花,她更为留恋他的怀抱,好在他们选择看烟花的地方没有什么人,不然被人瞧去两人的亲密怕是要羞死人。 她一个转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他低下头,脚往上踮着,主动跟他亲嘴儿,这是她第一次在户外如此的大胆。 叶旭尧顿时为之情动,托抱起她,与她唇舌交缠。 在他们的头顶上,是那绽放得夺目至极的烟花,把这一刻映衬得更为梦幻,这让林珑的感官更为敏锐。 刹那即是永恒! 两人在烟花下面热烈拥吻,在不远处的匪鉴、如霞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 匪鉴望着天空,不知道香椽这一刻是否在等他?还是正在忙着,又或者与他一样驻足在一个地方看这烟花绽放,总之,看到主子慰妻,他更为想念香椽。 林珑与丈夫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两人都似乎有了全新的体验,她坐在丈夫的臂弯上,揽着他的脖子一抬头,正好看到那最后一朵绽放的华丽璀璨。“真漂亮!” “你若喜欢,我明天就让人去寻些来放给你看。”叶旭尧的眼里只有她。 林珑摇了摇头,“用大把银子换这个,我心疼,一烧就没了。” 本来气氛极为浪漫,但她这回答真杀风景,叶旭尧被她的话雷得外焦里嫩,同样也学她摇了摇头,“真是钻到钱眼里。” “那是你没试过一文钱难倒一个英雄好汉的日子。”林珑轻嗤一声,“如果试过你就能体会到我心疼银子是什么心情了。” 从苦日子走过来的她与一直锦衣玉食的他不同,他叶大公子可以花钱不眨眼,她可做不到,还是把银子捂在怀里更安全。 叶旭尧因她这一番话想到第一次见到的她,那时候的她非要他赔银子给她,也就理解了她的此刻的心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高兴就好。” 子时将近,有人来寻夫妻二人过去放鞭炮。 林珑怕那响声影响到胎儿,遂回到里屋,隔窗看着丈夫点燃那鞭炮,随后就是新的一年到来,欢呼声几乎响彻云宵。 没一会儿,叶旭尧就来找林珑,拉着她向长辈告辞,准备回南园歇息,平常这么晚,林珑早就睡着了,所以此刻她的精神也不太好。 叶钟氏心疼怀孕的儿媳妇,不再多留他们来守岁,催促着儿子带儿媳回去睡觉。 夫妻二人刚回到南园,就听闻素纹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嫁祸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事?人可有伤着?”林珑急切地往素纹住的屋子走去,一路上还不忘追问彻底。 叶旭尧绷着一张冷脸仍旧揽着妻子的腰,不让她走得太急速,“事已至此,你再急也无济于事,还是听听事情的经过更为重要。” 林珑瞟了眼丈夫,没有与他唱反调。 在前方打着羊角灯领路的绿秋道:“素纹姐姐只是略有烧伤,倒没有什么大碍,大夫还在那儿给她诊治……” 林珑一听没大碍这几个字眼,心情立即就放松下来。 “素纹如何受伤的?”叶旭尧神情严肃地问,隐隐感觉到背后这事不简单。 一提起这茬,绿秋就一脸义愤填膺,“这都是三老爷家的那姑娘惹出来的祸……” 肖蔓露? 夫妻二人惊讶地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绿秋没有卖关子,而是拣了重点来说,话说之前素纹披了林珑的大氅准备坐骡车回来的,哪知那个时间段不会有主子传召,车夫都去吃菜喝酒了。匪石要去唤他们来,素纹却想着自己不过是大丫鬟,别人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尊敬地就唤一声姑娘姐姐什么的,不给面子鸟都不会鸟你,何必在这大过年的与人口舌引来麻烦? “这冷风一吹,我清醒了些,车里闷,我想走着回去。” 因她这一句话,匪石方才没有去揪一个车夫来驾车,而是着绿春扶好她,自己跟在一边护卫着。 三人行着羊角灯在黑夜里前行,如果不是近看,光看那件华丽的大氅必定会以为是林珑本人,所以路上的下人不明就里还给让路行礼。 素纹本想解释,可无奈她的精神头不济,没有心情与人多说话,步子加快地回南园。 绿春比不上素纹的地位,看素纹不辩解,以为她贪图这点虚荣,遂也没有揭穿。匪石一个大男人就不更好说话了,再者他担心素纹能否坚持到回南园,心情一直紧绷,也就更不会去辩解。 结果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有小炮仗扔向披着林珑那件华丽大氅的素纹,匪石眼明手快地踢飞一串,又有一串飞来,小炮仗就在身边炸响,一时间,素纹与绿春都吓得尖叫不已。 匪石脸色当场就急了,只能一手拉着病重的素纹往前跑,刚好看到那过来的人影,这人不正正是三老爷过继到肖家的女儿吗?出离于愤怒,他顺手把这个落单的少女一把抓住,尤其看到她手上还有一串未燃的小炮仗,那火气更是上升得厉害,不管不顾地就将人带回了南园。 迄今为止,肖蔓露还被禁锢在南园。 “这是冲着我来的。”林珑当即下了决论。 叶旭尧更是后背冒冷汗,下意识地将林珑更往怀中带,“不,与其说是冲着你来的,更不如说是冲着我们的孩子来的。” 林珑抬头看向丈夫,感觉到腰间越来越紧,“夫君,轻点揽,我疼。” “抱歉。”叶旭尧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间有几分粗鲁了,不顾身边还有侍女,转头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这才再继续道:“用的是小炮仗即可见一斑,他们以为披着大氅的人是你,所以故意用这小炮仗去惊吓你,好让你受惊流产,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林珑听后心跳不止,其实这过大年她最怕的就是那种小炮仗,突然一响心头都还会惊跳不已,那次去落霞胡同找权美环时她就刻意在防了。这也是为何叶旭尧早已下令南园不能燃放任何烟花爆竹的原因所在,一切都是为了她安胎着想。 正说话间,到了素纹住的房间门前,叶旭尧在此止步,让如霞扶着妻子进去,他是男人自然要避嫌。 屋里除了素纹,还有如眉和映冬两个大丫鬟在,就连匪石也没有避嫌地站在一旁叮咛素纹好好养伤。 “伤口如何了?” 听到林珑的问声,众人这才回头,赶紧行礼问安,素纹想要下床,林珑心让映冬拦住她,“本就身体不适又受伤,还行那劳什子虚礼做甚?” “谢大奶奶关心了,奴婢没有事。”素纹一脸感动地回应,喝过药后她现在身体好多了,只是说了一句话后还是咳上几声。 匪石看到林珑要查看伤口,忙背过身去,“伤在小腿上。” 当时拉着素纹跑的他并没有留意到那伤口,还是回到南园后才发现素纹的小腿一直有血水渗出来,撩起来一看,小腿明显被那小炮仗炸伤了,一片血肉模糊,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当时他就不顾上下尊卑,狠狠地瞪了一眼肖蔓露,没见过恶毒成这样的主子,哪怕肖蔓露趾高气昂地说不是她做的,还要他放她回去,不然必治他的罪等等这些威胁的话尽出,他也不会轻易放走这罪魁祸首。 林珑看到素纹腿上已经包扎好了,看那包扎的范围,可见伤得还是不轻的,“到元宵前你都安心养伤吧,明儿个天一亮,我让匪石送你回家去……” “大奶奶,奴婢……”素纹没想到林珑一给就给了她半个月的假期,不禁有几分目瞪口呆。 “好了,这事就这到定了,你也不用推辞,我身边不缺人用,你且把伤养好才是正经。”林珑按了按她的手背道,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下降了不少,这眉间的紧皱才松了一些。 素纹抽泣地道:“谢过大奶奶。”伸手拿出之前林珑给她披的大氅,“这衣裳的下摆都被炸烂了,都是奴婢的不好……”这衣服估计是补不回原样了,这件大红颜色的氅衣一向是林珑最喜欢的,这会儿把主子的衣物弄成这样,她这大丫鬟当得失职。 林珑接过来打量,不过还是制止她自责,“这不关你的事,不过是身外物,毁了就毁了,说到底还是它给你招的灾,若我没有让你披上它,你也不会因此受伤,该说过意不去的是我,你虽是下人,但我也断不能拿你的命来开玩笑。” “能为大奶奶挡灾是奴婢的荣幸,也是奴婢的职责。”素纹从没有一刻对林珑如此认可,怪不得世子爷会喜欢上她,她与这府里大部分的姑娘都不相同。 林珑安抚了素纹一两句,这才拿起那件被烧毁下摆的氅衣挑帘子出去,看到丈夫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飘雪,“夫君。” 叶旭尧闻言,转头看向妻子,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破损氅衣看了看,一向不信佛的他,这会儿不禁想要对佛祖虔诚一拜,眼睛微微一闭,随后再睁开就是一片寒凉。 匪石这会儿也跟了出来,“爷,大奶奶,是三老爷家的姑娘干的,八成是要惊了大奶奶的胎,好在小的已捉住了她。” 一提起这茬,他就恨得牙痒痒的,这三房的余孽还有完没完,连过个大年都要使心机耍手段,若非被他当场捉住,只怕真被她推脱掉。 叶旭尧沉着一张俊脸正要发话,偏在这时候,如雁进来禀报,“爷,大奶奶,老太太院子的嬷嬷过来了。” 林珑一听,顿时冷哼一声,“保驾护航的来了。” “现在谁保都没用。”叶旭尧冷哼道,把那件残破的氅衣递给如霞,“拿好,这可是证据。” “是,爷。”如霞不敢有违男主子的命令。 “我去会会这老太太派来的嬷嬷。” “夫君,我也一道去。” 林珑急忙上前拉住丈夫的手,叶旭尧看她一眼,没有反对,握紧她的手亲自掀帘子出去。 自从发现这肖蔓露不见了之后,叶秦氏就开始着急了,赶紧让人去寻,就怕这黑天瞎地的让肖蔓露出事,直到后来有人禀报说是看到露姑娘被南园的人抓了去。 一听到大房私下扣住了露姐儿,她就一阵的恼火,这大房欺人太甚,立即就遣人去南园,把肖蔓露领回来。 六房所在的桃园,万老姨娘在新年的鞭炮声中念佛声更响了些,在佛堂一直跪到心腹的回归。 “老姨娘。” 一听到这声音,她立即睁开眼睛,迅速地起身,凌厉地问道:“如何?” “今天真是佛祖赐的好机会。”那心腹嬷嬷笑道,“老姨娘不知,这回我们的人没有真伤了了尧大奶奶,伤的是披了她披风的下人,这不是老天给的机会还是什么?” “阿弥佗佛。”万老姨娘又念了一声佛号,“没伤着尧大奶奶就好,不然她真的流产了,万一查到我头上,我就给我儿招灾了,大房不会放过害了嫡曾孙的人。” “老姨娘放心,老奴是瞅准了机会再动手的。”那心腹嬷嬷把一碗茶递到万老姨娘的手中,让她压压惊,“没敢真的去惊吓尧大奶奶,不过下手的人还是没有用好力度,倒是让那下人受了轻伤……” “如此甚好。”万老姨娘这回镇定地道,“一点伤也没有就不够杀伤力,这事你做得好。对了,叶秦氏那老妇有没有派人去南园闹?” “已经去了。”心腹嬷嬷道,“老奴过来的时候,南园那边刚有消息传过来,世子爷夫妇都拒不放那露姑娘,这样一来,老太太如何肯轻易善罢甘休?” “太好了。”万老姨娘兴奋地道,“这回真是连老天都在帮我。叶秦氏,你欺我儿没有生子,就塞了个这么大的孙子过来,我死也不会认可这个便宜孙子,你越是要护他,我就偏要毁了他。” 心腹嬷嬷没有吭声,她侍候万老姨娘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妻妾之争已多年,只是后来随着六老爷成亲生女,万老姨娘这才隐起锋芒不再处处与老太太死磕,老侯爷对于这老姨娘的识趣,一向也有几分满意。 哪怕现在万老姨娘不再侍寝了,老侯爷偶尔也会遣人来接这老姨娘过去说说话,夫妇二人温情片刻,由此可见,万老姨娘比起杨老姨娘等人在老侯爷的心目中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一夜,到达南园的人可不止叶秦氏一人,守岁刚过,叶老侯爷与叶明恂、叶钟氏还没回到院子,就接到叶旭尧传来的消息赶往南园。 这样的消息,叶旭尧没有刻意封锁,所以府里的各房都很快收到风。 这大年初一刚到,本应是喜庆的日子,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其他几房的人哪还会去睡觉,都赶到南园来看最新进展。 叶老侯爷到达的时候,叶秦氏正在叫嚣道:“凭一件破烂氅衣,就要定露姐儿的罪,你们夫妻有没有更过份?现在是伤着孙儿媳妇哪里?她人好好的,毫发未伤,你们扣住露姐儿又是何道理?我告诉你,不想此事闹大就赶紧将我的露姐儿放回来……” “孙儿媳妇没有出事吧?”叶老侯爷严厉又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 叶旭尧与林珑两人赶紧站起来迎接这一家之主的到来,“祖父,幸好这次娘子避过这一劫,不然这炮仗落在她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叶老侯爷仔细地上下打量林珑一番,见她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他的嫡长曾孙可不能出半点差池,瞪了一眼叶秦氏,接过叶旭尧手中的破烂氅衣一看,那火气不降反升。 叶钟氏却是急忙地拉着林珑的手追问,林珑忙笑着安抚应道:“婆母,我没事,好在没扔到我身上,孩子也好好的。” “真是祖宗保佑。”叶钟氏忙感谢道。 叶王氏等婶母也趁机表现一番关怀之情,倒是衬得叶秦氏这祖母有几分不近人情与尴尬。 不过她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不能再让自家老头子如发作枝姐儿那般打发掉肖蔓露,叶秦氏忙解释道:“又没有亲眼看到是露姐儿扔的,再说这过大年的,哪个孩子不玩一下这些个玩意儿?如果酿成了大祸,那我无话可说,但现在孙儿媳妇不是没事嘛,再拘着露姐儿没道理……” “依祖母的意思,是我媳妇流产了这才作数?”叶旭尧冷哼一声反击道,“祖母就算是偏心也不能偏得如此过份,听了让人心寒。” 叶秦氏满脸的不自在,“你媳妇怀胎,我这老太婆哪有不上心?但一码归一码,这次不能把罪责全推到露姐儿的身上……” “不算在她的身上,算谁的身上?”叶老侯爷怒吼出声,震得其他人都一脸懵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到肖家接回露姐儿,可你倒好,将我说的当成了耳边风,现在好了,又出这事,我看你对不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 叶秦氏听得丈夫说得严厉,气极地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偏心?我们把露姐儿找来当面对质,再做判断。” “好啊,既然祖母有此意,那孙儿奉陪。”叶旭尧立即拍巴掌,让人去把肖蔓露提过来。 肖蔓露一进来,就扑到叶秦氏的怀里,“祖母,孙儿怕怕。” “我的露姐儿别怕,祖母在这儿,定不会让人随意欺侮你。”叶秦氏抱紧自家孙女安慰,“你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好洗刷你的嫌疑。” 肖蔓露点点头,只是身子还是挨在祖母的怀里,“孙女儿真的没有拿炮仗去吓人,真的没有,我本来与姐妹们玩在一块儿,后来去如厕之时,看到一只颇为有趣的袖珍小猫儿在玩球,我就追过去,后来如何与侍女们失散,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我到处找不到那小猫儿,看到不远处有炮仗的响声,正要过去,哪知脚踩到一物,我好奇地拿起来细看,还没看清是什么,就被尧大堂哥的下人抓住,最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将我禁锢起来。”说到这里,她仍旧一脸的急相,拉着祖母的衣袖,“祖母,我句句属实。” “听听,露姐儿并不是真凶,兴许是府里下人的孩子顽皮闯的祸……”叶秦氏维护自家孙女儿。 “那可有人证实你的话?”叶钟氏厉声喝问。 肖蔓露怕这大伯母,缩在祖母的怀里摇了摇头,“当时没有旁的人,可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么说来是你的一面之词喽?”叶钟氏再度追问。 肖蔓露的脸色一白,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水洗也不清了,可这真的不关她的事啊,“我没有要害尧大嫂子,你们要信我,信我啊……” 除了叶秦氏,叶家其他几房的主子无一人援口,摆明了就是不信这肖蔓露的说辞。 “你的姐姐可以泼一碗热茶,你为何就不能用炮仗去惊胎?”叶旭尧冷哼道,“况且只是你一人的说辞,并无旁证,这份证供就不能成立。可看到你手持炮仗的人却有三个。” 叶老侯爷在没有这一番争论的时候,就已经在心中定下了肖蔓露的罪,对这孙女儿再无半分喜爱,与牢狱中的三儿子一样,都是个愚蠢又贪婪不知收敛的货。 叶秦氏见到这里众人的目光不善,忙将孙女儿抱紧,“老侯爷,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何必要如此严厉地处罚她?” “一句不懂事就能卸责了?”叶老侯爷气极这老妻越老越不能明辨是非,这分明就是恶意,纵容这样的子嗣对叶家并无半分好处。 叶秦氏被问得口哑哑的,心里不禁后悔,为什么要与妹妹争那一口气,让这孙女儿在肖家过大年,不就没这一桩事情发生了?只可惜她如何再后悔都没有用。 本来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奈何又有人过来瓦上添霜。 万老姨娘在外请示后,得到叶老侯爷一个宣字,这才掀帘子进来,“给老侯爷、老太太请安。” 叶秦氏厌恶地看了一眼这抢去她丈夫疼宠的女人,“你来做甚?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老太太别这么说,婢妾也是担心尧大奶奶的胎儿,这才过来的。”万老姨娘一副担忧地道。 叶秦氏想讽一句,她的孙儿媳妇关她何事?可看到丈夫冷冽的目光,知趣地没将这话说出口。 林珑看到万老姨娘看过来,忙回道:“劳老姨娘挂心了,没事,伤着的是我的侍女,她这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阿弥佗佛。”万老姨娘念了一声佛号,“该是大奶奶的好运,有佛祖庇佑,这才没有让小人得逞。” “是啊,万幸。”林珑轻抚自己的肚子道,“不过苦了我的侍女,她也是人生父母养的。” “她能为你挡灾是她的福气。”万老姨娘隐去心头的愧疚,朗声道。 林珑没有再接话,这话说的人太多,听得她有几分麻木了,也没能从心里真感到这是素纹的福份,相反是灾祸才是。 万老姨娘踱近叶老侯爷的身边,“老侯爷,婢妾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老侯爷知道,婢妾吃斋念佛久矣,本来不想造这口孽的,但若不说出来,婢妾心里难安,只怕死后要下阿鼻地狱……”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叶老侯爷皱了皱眉,还是应允她的请求。 万老姨娘忙行礼表示谢意,目光微微与叶秦氏的对上,再看了一眼她怀中的肖蔓露,这事不能怪她,要怪就怪自己好了。 肖蔓露怕极这万老姨娘的目光,吓得更往祖母怀里钻去。 叶秦氏皱紧眉头,不知道这个老女人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叶旭尧背着手,锐利的目光落在万老姨娘的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能抓住一点有用的信息,眉法皱得更紧,背着的双拳更是握紧。 “众所周知,琛哥儿过继到六老爷的名下,本来轮不到婢妾多嘴,但是,婢妾那天经过他屋前时,听到了他和露姐儿说一些对尧大奶奶不利的话,本来婢妾也没有多加理会,但现在看到尧大奶奶险些出事,就不能再置身事外……” 万老姨娘这一番话,让叶家的主子在这深夜里面没有半分的睡意,纷纷打醒十二分精神听这老姨娘打算说什么。 万老姨娘也没有含糊,让那天给她学舌的侍女上前,将那天兄妹会面的话当场学说了一遍,只不过有几句不利这局面的话自然要隐去,但大致还是不离的。 缩在祖母怀里的肖蔓露脸色瞬间苍白,不安地双眼来回地打转,这表情落在众人的眼里,立即知道这女娃子身上有鬼,万老姨娘侍女说的话句句属实。 万老姨娘隐去眼里的精光,叶旭琛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这女娃儿没有,她年纪太小,就算知晓一些人情世故,但到底还是嫩娃子一个,学不来那种做伪的表情。 抱着孙女的叶秦氏顿时脸色煞白,立即大怒地打断那侍女的陈述,“这是诬蔑,露姐儿没有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露姐儿,告诉他们,这女人在诋毁你与你哥。” 该死,她太小看万老姨娘了,这女人现在来说这一出,目的不就是要踢叶旭琛出六房。当初选择了六房收留叶旭琛,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机的,现在如何能让心血白流? 祖母严厉的吩咐,肖蔓露却不能很好的配合,她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双眼惊惶地看着众人,说不出口否认那一番话的半个词语来,“祖母,我怕……” “你有没有诅咒过你尧大嫂子的胎儿?”万老姨娘问道。 “我……” 肖蔓露答不上来,她确有说过这样的话,当众说谎她还没学会这能力。 这下子,她的罪众人都坐实了,既然早就商议好了,这拿炮仗去惊吓林珑落胎而不是害人性命,就能说得过去。 “来人,去把叶旭琛给我抓来。”叶老侯爷怒声道,这过年连个安宁也没有,他到底前世造了什么孽?“还有,去叶旭琛的屋子那儿搜一下,有没有藏着这种小炮仗。”把那一小串炮仗甩到地上。 下人领命而去。 叶家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局面始料未及。 叶钟氏更是握紧林珑的手,心里转思要如何给这儿媳妇安胎才行,这府里眼红大房添丁的人不少。 林珑倒是颇为淡定,这事情发展到这局面,她并不吃惊,趁机让三房这几人在她的生活中消失未为不好,怀胎还有数月,她经不起半点波折。 没一会儿,叶旭琛就被押了进来,此时的他满脸通红,睁着一双红眼看向首座的祖父,“祖父,这是为何?孙儿犯了什么过错?” 他一直与一名府里的歌姬喝闷酒,并没有收到府里发生这事情的半点消息,要不然他就不会束手就擒,而是想对策去了。 叶老侯爷不做声,只是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孙子。 恰在这时候,去搜叶旭琛屋子的下人回来,抱了半箩筐的炮仗,正是肖蔓露被匪石抓住时手中所拿那种炮仗,这么一对上,更是坐实了叶旭琛兄妹要害林珑腹中胎儿的罪名。 “祖父,孙儿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不是孙儿的,不是孙儿的……”叶旭琛吓得酒意全去,他的屋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这是有人嫁祸给孙儿的……” 叶秦氏一看丈夫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忙起身也跪下,“老侯爷,琛哥儿说得没错,这搞不好是有人故意栽赃,不是他们兄妹所为……” “不管是不是栽赃,他们兄妹敢说就没有动过要害我娘子腹中胎儿的主意?”叶旭尧冷笑道。 “我可以发誓,我没有这么想过,尧大哥,你要信我……”叶旭琛忙大喊道。 肖蔓露却是一脸惊惶,在长兄施压的目光下,她也正要说些违心的话。 “说谎者要下阿鼻地狱,受拔舌之刑。”万老姨娘看着肖蔓露道。 这万老姨娘就算过大年也穿得很沉,这么一威吓肖蔓露,肖蔓露顿时就吓得不敢说话,哪里还敢胡乱发誓?“我……我……哇……” 她大哭出声。 这已是大年初一,这么一哭,叶老侯爷更为不悦,“哭什么哭,学了你娘包藏坏心,都不是好东西。” “祖父,我们真没做过,是真的……” 叶旭琛捶地重复,现在他感到深深的无奈,这会儿祖父不可能会偏袒他了,该死,怎么就着了别人的道?不知道这次设计他的人会是谁?六房的人还是大房的? “把这两个应该遭瘟的东西都给我押下去,等元宵过后我再行处置,实在是岂有此理。”叶老侯爷看到他们就厌烦。 “侯爷?”叶秦氏想要求情。 叶老侯爷从鼻子冷哼一声,表明了不会再听她说半个字儿。 叶老六看着叶旭琛哭喊着被人押出去,一时间心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知子莫若母,相同的知母莫若子,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亲娘,这事情怕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叶田氏却是长舒一口气,这该死的继子总算是阴沟里翻了船,她也可以放下心头巨石,不管如何,有了这档子黑料,这继子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更遑论是继承六房的财产? 林珑直到耳里没再听到叶旭琛兄妹的哭喊声,这才把目光移向万老姨娘的身上,其实她尚有疑问。 叶老侯爷站了起来,“夜深了,都回去睡觉,明天就是过大年了,都给我精神点。” “是,爹(公爹、祖父)。”众人行礼恭送。 叶旭尧亲自送祖父出去,扶着老人家走到廊下。 “尧哥儿,这事其实有疑点,可不要再追究了。”叶老侯爷无力地道,“都是我治家无方才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威严,也让你的娘子怀个胎也不得安宁。” 所以为了林珑腹中的嫡长曾孙,他宁可把这三房的子嗣都赶走,没错,他就是比老太婆还要偏心的角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罚 “祖父无须自责,孙儿明白。”叶旭尧安抚自家祖父道,这老祖父是心向他这个嫡长孙的,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在这过年时节让老人家心里更添堵,“不过性命可饶,却是不能再纵容。” 言外之意,再纵容下去,终将家不能成家,于襄阳侯一脉来说有害无利。 叶老侯爷其实也在等叶旭尧开口说这话,毕竟手背手心都是肉,只是手心厚过手背罢了,再偏心也还不至于要痛下杀手的地步,“露姐儿就让她到肖家去吧,肖秦氏心疼这外孙女,必不会薄待她,该给她的嫁妆我也提前交给肖秦氏,以后都不会再接回府上来了。至于琛哥儿……”说到这里,他一脸的无力,这也是他的嫡出血脉,想到小时候嫡次子叶明恻的聪明劲儿,他的心就是一痛,怎么就将这个本应最有本事的儿子养歪了呢? 叶旭尧看到老爷子一脸的为难,心知这老爷子是心下不忍了,遂道:“其实祖父无须过于为难,这家琛弟不宜再住,但外面还是有一片天空的。他的性子不稳,不如等年节一过,让他从军到边关去历练吧。” 从军? 叶老侯爷张大眼睛看向这个嫡长孙,只见到孙子脸上一片的淡然,心知从他脸上看不什么来,这一旦从军就再也不能走科举的路子,于叶旭琛来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叶旭尧看到祖父不吭声,倒也没有再催促。 半晌,叶老侯爷方才点点头,“就这么办吧,也好,让他吃吃苦,也就知道人生是个什么味道?” 叶旭尧扶着叶老侯爷上骡车,叮嘱车夫要小心驾驶,莫让老侯爷受惊云云。 “尧哥儿,虽说我不再让你追究下去,但凡是涉及的人都不能轻饶。”叶老侯爷终于下定决心,这家再不严治就要出大乱子了。 叶旭尧看了眼祖父,知道祖父不是说着玩的,“早该如此了,祖父,府里人心不齐,再不杀鸡儆猴,日后只怕后悔莫及。” 这事的疑问出在万老姨娘的身上,他心下也猜着了个七七八八,这次算是幸运的,若是人人都把他们夫妻当枪使,这还了得?再说万老姨娘终归是个姨娘,这半个主子就敢把主意打到主子的头上,那是大逆不道。 叶老侯爷听得孙子说得冷清,顿觉面上无光,不过心下还是颇为安慰,“祖父最庆幸的是,你没随着你爹。” 子不言父过,在一般的情况下,叶旭尧是不会接这话的。 外头祖孙敞开心扉说话,屋里的叶秦氏由侍女扶着起身,眼神凶恶地一步一步走向万老姨娘,扬起巴掌狠狠地甩了这眼中钉一巴掌,看到她的头偏向一边,仍未解气,又亲自狠狠地再扇了两巴掌,直把万老姨娘的脸打肿了。 “母亲,姨娘她纵使有错,还请母亲饶了她。”叶老六看到生母挨打,忙上前跪下捉住叶秦氏还要再甩下来的巴掌。生母就算对不起全天下的人,但也是那个最爱他的人,他不能看着她受苦而坐视不管。 叶田氏的心头跳得厉害,看到丈夫跪地求饶了,她不敢再坐着,忙也上去跪下,“婆母还请开恩,这大过年的,甭气坏了自个儿身子……” “都给我闭嘴。”叶秦氏一把要抽出自己的手腕,无奈叶才六攥得很紧,脸上更为气忿,朝自个儿的亲生子叶明恂怒道:“没用的东西,人家都知道要护着亲娘,你还不赶紧过来帮你娘。” 叶明恂被叶秦氏这一发作,脸色铁青地上前来拉开叶老六攥着叶秦氏的手,“老六,松开,这是你嫡母,由不得你不敬。” “六弟,你别再火上烧油了。”五老爷叶明悛上前劝道。 叶老六在这两个嫡出兄长的压迫下,手慢慢松开了叶秦氏的手腕。 叶秦氏的手腕得了自由,狠狠地扇了叶老六一巴掌,“果然养来养去养出一只白眼狼,没一个好东西。” “他做错了什么要受老太太的责罚?”万老姨娘见不得这老太婆打自己的亲生儿子,打她那几巴掌她也忍下了,毕竟这次设计她孙子孙女的人是自己,“老太太心中有气,尽管冲着婢妾来,发泄在别人身上算怎么一回事?” 叶秦氏怒极反笑,“你现在还占理了?万氏,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妾侍,这家还轮不到你说话,再者你害我孙子孙女这事,我跟你没完,你可听好了,这府里有我没你。” 这表明她是不会再容忍万老姨娘的存在,这一口气从年轻忍到年老,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万老姨娘肿着半边脸微微下笑,颇为寒碜人,“老太太,你要赶我出府这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我真怕你?这府里还不是你一手可遮天的地方。” 叶秦氏看到这妾侍如此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挑衅她的威严,那口气还如何能下得去?不然就要被人看扁了去,“好,很好,你且看看我能否将你赶出去?” 怒极的她没让侍女扶着就冲出厅堂,她要再去找丈夫理论,这回不为三房的子嗣,而是为了她那一口忍了几十年的气。 万老姨娘冷眼看着这压在她头上的正房太太出去,对这局面她早就料到,不过为了儿子着想,这一步棋非走不可。 林珑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对于心里的猜测渐渐明了,一方面感恩于老侯爷对她的爱护,哪怕这爱护是源自于她腹中的胎儿;另一方面她很肯定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一回,这股歪风不能助长,要不然她将无安宁之日。 “夜深了,各位叔父婶母还是先行回去吧,明儿还要进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贺年,这都不是小事。” 叶秦氏听到自家儿媳妇下了逐客令,忙附和了一句,“尧哥儿媳妇也没说错,都散了散了……” 二房夫妇对视一眼,这没有好戏可看了,遂都上前客套地说了几句告辞的话。 叶钟氏应答几句,让侍女送人出去。 接着是五房、四房这两对夫妻离去,最后的自然是六房。 叶老六扶起自家亲娘,正要告辞离去。 林珑道:“六叔父、万老姨娘留步,我有些疑问还要老姨娘回答。” 万老姨娘有几分吃惊地看向林珑,看到她眼里原本对于她还有几分的敬意消失不见,顿时知道这尧大奶奶是起了疑心,这回不由得笑自己想得太天真了,看轻了这尧大奶奶,没想到这也是个人精。 心底明了后,她也就镇定下来,“尧大奶奶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好,老姨娘也是爽快人。”林珑这才脸色没那么严厉。 “都半夜三更了,还要说什么?”叶明恂想着那年轻貌美的歌姬还等着自己宠幸,没有心思再久留,遂说出的话都极为不耐烦。 叶钟氏撇嘴道,“侯爷有事可先行离去,我今儿个宿在南园,好歹要看护一下儿媳妇,她今儿个可是差点受了惊。” 叶钟氏不回主院去,正中叶明恂的下怀,这样他可以一整夜怀抱新人寻欢,不用赶场般地又回去睡在叶钟氏的身边,遂只说了几句关心的场面话,就撂下这还没解决的局面一走了之。 林珑看得目瞪口呆,这公爹没救了吧,好在她对他从来没有期待,也就谈不上失望,只可惜她的孩子没能摊上个好祖父。 叶旭尧正要进来的时候,差点与匆匆离去的叶老侯爷撞上,很快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向他爹。 “爹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也别搞得太晚,明儿还要进宫贺岁。”叶明恂挑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听来极有道理,但一结合厅里的局面,只让人觉得荒唐可笑。 叶旭尧冷声应了一句,“那爹慢走。” 叶明恂点了点头,一想到美女就心痒难耐,搓了搓手就急急离去。 叶旭尧看了眼他爹的背影,眼里略有几分嘲讽,好一会儿,再掀帘子进去,屋里的气氛略有几分紧绷,他看了眼六叔父母子,最后沉着脸坐到妻子的身边。 “这么个大晚上把你们留下,我是想知道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林珑看到丈夫在自己身边落坐,顿时有几分主心骨的感觉,遂也不客气地开门就问出口。 叶老六一听这话有几分质问的意思在,忙道:“侄儿媳妇是不是怀疑什么,这事情都是三房的余孽做下的,与我们六房不相干啊……” “六叔,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当口插嘴了。”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道,看向叶老六的目光冷彻得很,“这事情的是非黑白,你不是当事人未必清楚。” 叶田氏也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让丈夫不要再包庇下去,老侯爷一心要办三房的人是为了林珑保胎着想,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错,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叶老六哪能不为亲娘辩护,这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娘啊,甩开妻子的手,还要再为亲娘说话,“尧哥儿……” 万老姨娘一看到叶钟氏和叶旭尧、林珑三人摆出来的架势,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没有必要让自家儿子成为众矢之的,她拉住儿子的衣袖阻止他为自己再说话,神情严肃地道:“没错,是我一手策划的。” “姨娘……”叶老六悲怆地唤了一声万老姨娘,这一承认,一切都完了。 “儿啊,姨娘做得出,自然就敢认。”万老姨娘看着儿子认真道,身为母亲,她不能给他一个好的出身就已经愧对他了,若不再为他争一争,她枉为人母。 “这不过我儿的事,他并不知情,一人做事一人扛,这事你们要怨就怨我吧。”她继续道,“其实我这样做也算是间接铲除了你们大房的隐患,这算是双赢的局面,何不就此揭过不提便是?” “此事不能这么糊涂解决。”叶旭尧伸手握住林珑的手,“你拿她来做筏,我焉能坐视不理?” “尧大奶奶并没有真受伤,当时我派去的人很清楚地知道那人不是尧大奶奶,这才动的手……”万老姨娘忙辩解道,她真的没想过要去害林珑,“再说害尧大奶奶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一心只为了我的儿子着想,断不会与你们大房为敌,世子爷,你要信我的话……” “我没不信你的话。”叶旭尧冷声道,“你确是没伤她意,但是,你拿她当枪使,就这一点我无法容忍,并不是一句没有受伤就能推脱过去的。” “素纹受了伤。”林珑也脸色冷淡地补充道,“这次庆幸还是素纹给挡去了,若是下回还有别人再突发奇想,利用我去达成某种目的,焉能保证我不会受到伤害?老姨娘,你那是强词夺理,是歪理,站不住脚的。” 万老姨娘的脸色苍白如纸,衬得那被打肿的半边脸有几分可怖,原本她以为可以解释得通,现在才知道果然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叶钟氏颇有几分厌恶地看向六房众人,“万老姨娘,这些年来你吃斋念佛,我以为你真的能安份下来了,只可惜,这都是表相,难为我还有几分敬你,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你该庆幸我的宝贝金孙没有伤到半分,要不然我必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剁你的肉。”最后那句配上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惊悚。 叶田氏心跳加剧,这回是把叶旭琛给赶走了,但却得罪了大房,得不偿失啊,心下对万老姨娘不由得产生了几会不满,一来一回间,六房什么好处都没占着。 万老姨娘看到事已至此,心知大势已去,她不能因此连累了儿子,抬头看向大房三人,“你们放心,这事我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这样自然好。”叶旭尧面无表情地应声,“老姨娘可要说话算话,别逼我亲自动手,不然我怕一时手重你会承受不住。” 这番话满是威胁的意味,万老姨娘还没有老糊涂,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我说得出自然做得到。” 叶老六感到周身寒凉,有几分凄凉地看着生母。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林珑站在窗前看着雪花在飘,耳里响着的是叶田氏最后握住她的手说的话,“侄儿媳妇,真的对不住了,如果我早知道,必定不会让她这么做。你那侍女的汤药费我来出,事后我再给她一百两银子的赔偿,你看这样可好?” 叶田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这事与叶田氏无关,“六婶母不用自责,我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至于汤药费与赔偿,这是我侍女应得的,那我就不推却了。” 听了她这一番话,叶田氏离去时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叶旭尧进来的时候,看到妻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上前从后面揽住她,热热地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别想那么多,现在这事已落幕了。” 林珑笑着转身伸手揽紧他没有半分赘肉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没再记挂这事,对了,婆母住的厢房安顿好了没有?” 本来这应是她去吩咐打点的,但因为体恤她这一天过于辛劳,叶钟氏与叶旭尧坚决不让她再操心,遂让这母子俩自行安排去了,她当了一回甩手掌柜。 “有娘在那儿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叶旭尧弯腰打横抱起她往大床走去,最后将她放在床上,弯腰脱去绣花鞋,再除去袜子,将她一双秀气的小脚放在床上,最后再亲自给她剥去外衣等衣物。 林珑赶紧钻进被窝里面,被窝还没暖,她打了个冷颤,朝叶旭尧撒娇道,“我冷,夫君,快上来。” 叶旭尧看着她邀请自己的样子,不禁心生摇荡,很快就褪去衣物,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其实屋里燃着炭盆并不冷,若在平日,早就有侍女拿着小炭炉把被子弄暖铺好床让他们安寝,可今日到底事情多,又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没素纹指挥,这大丫鬟也就办事没那么牢靠,忘了这一茬。 林珑紧紧地靠抱住丈夫,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传到自身,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这大冬天的,还是有丈夫好。” 叶旭尧被她的话逗笑,遂追问道:“好在哪里?” “暖床啊。”林珑睁大眼睛道。 叶旭尧顿时脸色一黑,“暖床是女人家的事情……”只听过娶个老婆来暖床的话,这小妻子真是要骑到他头上去。 林珑更是把脚挤在他双腿间要他帮暖暖,“我可不管,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暖床的。” 叶旭尧被她的强词夺理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真是吃定我了?难道我就这个用处?”大掌摸向她的小腹,提示她这儿还有孩子呢,他的用处可不止暖床一项。 林珑俏脸一红,很快地就握住他摸着她腹部的大掌,嗔道:“明知故问。” “那我在床上侍候的你舒不舒服?”他来了兴致地追问她,往她耳洞里吹气。 林珑这回连耳根子都红了,一个翻身背靠他的胸膛,“我不知道。” “那我身体力行让你知道……” “不要……” 至于这个冬夜要与不要的问题,自然由得这对夫妻自行争论,外人无从干涉。 与之相比,叶老侯爷的院子气氛一直很低迷,万老姨娘没有回去桃园,而是到她的老丈夫这儿来自首了。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叶老侯爷背靠在椅子里道,“我知道你争强好胜,可后来看你为了老六而去吃斋念佛,心境平和下来,我也就放心了,哪里知道你还弄了这一出……” 这样的声音比真骂她一顿还要让她难过,万老姨娘跪下来握住叶老侯爷的手,“老侯爷,我不甘心啊,我就老六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欺负,再说那对兄妹是真的有心要害人,我不过是让他们露出真面目罢了,不然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害了尧大奶奶……” 叶老侯爷想要甩开她的手,但她死死地握着,这个男人除了没给她一个正室的名份外,其他的倒也没真亏了她,跟了他一辈子,她也没后悔。 “你拿我的嫡长曾孙去冒险,本身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叶老侯爷定定地看着这几十年的枕边人道。 “我知道。”万老姨娘难过地道,“这事是我思虑欠周,老侯爷放心,我会一力承担起来,等过了元宵,我就到庵里去带发修行来赎罪,不会让老侯爷为难。” 听到她要出家,他只是喟叹一声,也没有出声阻止,“这样也好,洗洗你的戾气。这几十年来,我都欠了你的。”他反手握紧这已经不再年轻的手。 万老姨娘一听这话,一直没有流下的泪水顿时哗哗地流下来。她跟他几十年,比秦氏还早,那会儿的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他收留了她。她配不上他的家世,只能隐在后面,碍于庶出不能早于嫡出,她为他打了意外怀上的三个孩子,就这样落下了病根。 直到秦氏进了门顺利地生下嫡长子,她也没能如愿怀上,再后来他其他的妾侍也开始生儿育女,可她也还是怀不上,那时候的她有多恨,他其实都明白,所以,这男人对她还是颇为纵容。 怀叶老六的时候,她的年纪已大,心喜若狂的心情至今仍记得,几十年过去了,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不只一次地怀疑,儿子的子嗣如此的不旺,是不是她怀他时还是没能让他在子宫里面长好,所以才会这样? 无论是与不是,这都成了她的心病。 “我若到了庵堂,我们的孩子,你要照拂他多一点。”她淡淡地提着要求,也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叶老侯爷感慨地道,“你放心,他也是我的儿子,分家时他吃了亏,等我两脚一伸时会再补偿他一点。” 这是他仅能做到的。 万老姨娘难过地点点头,“多谢老侯爷。” 漫漫长夜终将过去,新的一天也将如期到来,林珑起身时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腰间被人抱住,一转头就看到丈夫的脸近在眼前,微微一笑后拉低他的头在他唇上一吻,“早,夫君。” “不早了。”叶旭尧这回起了个大早,“我们还要进宫,赶紧梳洗吧。” 林珑看了眼沙漏,这才有几分紧张,“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赶紧要下床穿衣梳洗。 已梳洗妥当穿着官服的叶旭尧却是一把拉着她的手,她的重心向后,顺势地坐在他的大腿上,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叶旭尧却是随着心意捧着她的手脑勺,与她唇舌纠缠,看到她,很自然地就想要亲近,更是无论如何都似爱不够她。 林珑也渐渐动情,双手勾紧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这个早晨之吻。 外头听到里头有暧昧声音传来的侍女们都面面相觑,不敢去打挠,好在太太一早就回去主院了,不然真的怕太太会发作大爷大奶奶一大早就亲热,不过转而一想,大奶奶有免死金牌,这全府人都得让着她。 叶钟氏身为襄阳侯夫人也是要进宫参拜的,早早与叶明恂等在廊下,看到儿子儿媳妇姗姗来迟,不禁板着脸道:“怎么这么迟?” 林珑脸上似有火烧,这次是她起迟了,非但如此,还与叶旭尧一大早就亲热就更是迟上加迟,“是儿媳妇……” “是我起迟了。”叶旭尧把这责任揽下。 林珑窝心地看了眼丈夫。 叶明恂这回板着脸装严父。“下不为例,都多大的人,还这样?” 叶钟氏倒不会苛责儿子,看了眼丈夫,“你也比儿子好不了哪去。儿媳妇,我们上马车,甭理他们爷俩。” 被妻子这么一说,叶明恂虽然盛怒,但却是不再装模作样了,毕竟一大早将他从别的女人怀里挖出来,叶钟氏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他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林珑瞄了眼公婆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朝丈夫眨了眨眼。 叶旭尧倒是习以为常了,小心地扶她上马车,这才转身跨上马驶向皇宫。 这一大早的皇宫也是热闹非常,一群人见了面就互相恭喜,一脸的喜气洋洋,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洋溢着这样的气氛。 林珑随婆母走进皇后的寝宫,今儿个太后和皇后要在此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 她在这大殿站了一会儿,与人互道恭喜之余就听到了不少传言。 “你说听没有?高贵妃昨儿没出席皇家家宴……” “怎没有听说?高贵妃估计失宠了……” “不是怀了身孕吗?还失宠?” “那是你有所不知,怀孕后真得宠会这样?皇后娘娘也怀有身孕,还不是照样出席了皇室家宴?她一个妃子还能越过皇后去?” “对对对,我听说高贵妃有长一段时间没有出过寝宫了,现在都闭门不出,八成是被禁足了……” “你没瞧见高家的人脸色特别难看吗?这分明就是贵妃失宠后不得不韬光养晦的策略。” “嘻嘻,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 林珑正听得起劲的时候,听到一阵严厉的咳嗽声,美眸看去,那咳嗽的人正是高家的老太太,只见这老太太穿着一品诰命服,脸色却不大好看地瞪向说三道四的长舌妇,“妄论后宫妃嫔,该当何罪?” 一群长舌妇不好与这贵妃的亲娘争执,纷纷作鸟兽散,反正高贵妃失宠的传言早就深入人心,她们都等着看高家垮台。 林珑感觉到这高老太太看向她,顿时就将目光移开,准备往婆母那边的圈子凑过去。 高老太太却是由儿媳妇扶着走向她,“我听志哥儿和四姐儿提起过你。” 林珑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这两个故人,高志下落不明,估计早已往生,至于高四姑娘,她已许久没见过,“他们曾都是我玉肤坊的客人。”表明她与高家那对兄妹并没有太深厚的情谊,所以这老太太想用这招来离间她与苏梓瑜的情感,未免不太切合实际。 高老太太微微一笑,走近林珑,凑在她耳边道;“我的孙子曾经情倾过你,他曾提过想娶你为正妻,只可惜……” 林珑一怔,不知道这老太太说这一桩有何用意?不过她并不想与高志扯上干系,毕竟现在的她有夫有子,名声不能受损,遂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罗敷有妇,老太太这玩笑开不得,相信高国舅在天之灵也听不得这诋毁他名声的话。” 高老太太眉尖一皱,冷声道:“他还没死,我家志哥儿就这么不得你的心?” “我与他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无所谓得不得心,能得我心者自然是我的夫君,别无二人。再说府上那个高国舅是真是假,你与我一样心中有数。”林珑毫不退让地与这老太太对视,她从没有倾心过高志,更不会有内疚的心里,“我要去找我婆母了,告辞。” “义安郡主,他都是为了你才会那么拼命,你就这么心安理得?”高老太太一把抓住林珑的手,她为自个儿的孙子不值,若不是为了林珑,他岂会落得跌落山崖的命运?不见到林珑犹可,一见到她,她就抑不住心中那股不平之气。 “老太太说笑了,我与高国舅不过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交情,何来不能心安理得?”林珑怒极反笑,这老太太讲不讲理,再说高志是因为刺杀苏梓瑜才得了那个下场,她不可能同情他。 如果他得手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苏梓瑜,在她的心目中,苏梓瑜无异于是慈母的形象,是给过她温暖的人。 至于高志,这样一个情场浪子的心有没有真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头至尾,都是他一厢情愿,她没有回应过更没有鼓励过,自然对得起天地。 两人的拉拉扯扯,正好落在苏梓瑜的眼里,太后、皇后驾到的声音已至,人人都凭诰命高低排好,偏偏就林珑与高家老太太还在那儿站着,一个握着另一个的手,看起来就像情谊深厚的样子。 一众命妇又开始张望,寻找流言地素材,林珑是苏梓瑜的义女,与高家牵扯不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人人都知道苏皇后与高贵妃不和。 太后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转了数个心思。 叶钟氏脸上有几分急意,早知道她就将林珑拴在身边,不让她单独行动。 林珑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美眸一转,与苏梓瑜的目光对上,这会儿才惊觉太后与皇后已驾到,她忙抽出被高老太太握着的手。 高老太太却是微微一笑,“臣妇很喜欢义安郡主,一时间聊得多了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故纵 林珑闻言,神色严厉地看向高老太太,说这样一番话是要让人人误会吗?误会襄阳侯府在苏皇后和高贵妃之间摇摆不定?毕竟她除了是义安郡主之余,更是叶家的儿媳妇。 高老太太感觉到林珑的目光,朝她挑了挑眉,姜还是老的辣,苏叶两家如果互相猜疑,对于现在风雨飘摇的高家来说有利无害。 苏梓瑜看着这高老太太的表演,只觉得可笑至极,她知道林珑是怎样一个人,这样故弄悬虚的离间伎俩,在她这儿是行不通的。遂在看到自家母亲苏老太太的目光看过来时,她暗地里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母亲不用在意高老太太的表现。 苏老太太这才收回目光,他们苏家也是公卿世家,女儿贵为皇后,本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但所诞皇嗣一再被害早早夭折,这让苏家的头上一直都蒙着一屋灰灰的光环。如今女儿再度怀上龙种,苏家再度成为京城注目的方向,他们不可能再退让,无论如何要尽一切能力保护苏家所出的这个皇嗣。 因而对于与苏家亲近的人,自然给了更多的关注,本来襄阳侯府的靠拢对于苏家来说是好事,但若是包藏祸心,那又另当别论了。 这也就是她此刻真实的想法,不过女儿让她不用多疑,她就姑且在一旁再看看,绝对不能重蹈以前的覆辙。 太后却是把殿里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义安郡主率真的个性,哀家同样也很喜欢,皇后,你收了个好义女,论起来,郡主也是哀家的孙女。” 苏梓瑜看了眼婆母,脸上也漾起一抹微笑,“太后夸奖臣妾这义女,臣妾也与有荣焉,这前朝后宫一派和谐,也是本宫乐见之事,高老夫人眼光不错,可惜已经太迟了,义安郡主已是本宫的义女,成不了老夫人的义孙女。” 高老太太嘴角的笑容因苏梓瑜这几句话而微微有异,好一个苏皇后,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所使的小计谋她早已识穿,难怪女儿私下告诉她,苏梓瑜不再是当年的苏梓瑜。 一个已学会沉淀自己情绪的苏梓瑜确实不能小觑,她想得还是过于简单。 “娘娘说得是,臣妇哪会不自量力地想成为义安郡主的义祖母呢?”她也当仁不让地回应,好歹她的老丈夫也是元老级的大臣,女儿又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她并不怕苏梓瑜这个皇后。 殿里的贵妇们都是人精,这汹涌暗流的局面一下子就能感受得到,虽不敢再开口八卦,但是个个都竖起耳朵听个清楚,一个搞不好可要事关家庭前途命运的。 林珑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不过在当了几个月叶家的儿媳妇之后,她也不再是半年多前那个林珑,至少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代表着什么,肩上有怎样的担子。 没有退缩,她反而微微一笑地上前道:“义母,高老夫人拉着我非要问我给太后娘娘做的肤膏能不能也给她做一份?这做肤膏啊也得看个人的皮肤,所以儿臣就说啊,这适合太后娘娘用的并不适合老夫人的皮肤,所以并不能给她做款一模一样的,太后娘娘所用的肤膏可是独一份的。”不顾身边高老太太渐收的笑容,她径自转头笑得更灿烂地看着这眼里一片寒意的高老太太,“众所周知,我这刚成婚就怀上了孩子,我婆母与夫君又特别疼爱我,不让我再操劳这个,所以我只好忍痛拒绝为高老夫人单独制作肤膏,老夫人还请见谅!” 说完后,她礼貌而歉意地笑了笑,似乎之前高老太太拉扯她就是求她制作肤膏一样,这让高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的牵强。 叶钟氏满意地看了眼儿媳妇,这回答很妙,不管是不是真的,但听来很有说服力,玉肤坊打响的名头确就是量身定制的肤膏,这是京城贵妇人人皆知的。借这个事也暗中告知高家众人,叶家是不会改变原有的立场,不可能会因为几句话而倒向高家。 “让高老夫人失望了,我这儿媳妇现在可不能操劳,要以安胎为重。”她笑得客气,但眼里并无半分笑意。 高老夫人脸上的牵强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她会向林珑讨那几瓶肤膏吗?就算她当初对于孙子孝敬给她的那几瓶肤膏大为赞赏,那也只是当初啊,林珑嫁进叶家与苏梓瑜走近后,她对这个女孩就再无半点欣赏之意,还怪过孙子当初就不该为这个女孩在宫里铺路,这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也就是那次,她才发现孙子喜欢上有夫之妇,为此她严厉地责备过孙子,不让他再接触林珑,他们高家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这女孩倒也反应灵敏,借了这个借口来划清界限,表明叶家无意于她高家,真是小瞧她了,小小年纪,倒也让她阴沟里翻了船。“老身决无为难义安郡主的意思,再说老身是臣,太后娘娘是君,哪敢与娘娘日月争辉?” 叶钟氏见目的达到,朝林珑看了一眼,林珑也会意地走到自己应站的位置。虽然她是叶钟氏的儿媳妇,但她有郡主的封号,自然是站在了皇室宗亲那一列,与静王妃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到自己应站的位置上。 高老太太见状,也没有再滋事,径自到了外命妇那一列。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朝拜的进行,太后威严,皇后庄重,内外命妇都跪下行叩拜之礼。 林珑随着众人行动而行动,这是她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情,心情不禁有几分澎湃,真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朝拜之后,林珑被苏梓瑜叫了过去,“义母,您叫我?” “坐下吧,跪拜了这么久也该累着了。”苏梓瑜道,“你这身孕也怀了将近四个月,胎是稳了,可也不能马虎。” 林珑敛裙坐在宫娥搬来的圆椅内,确实靠在椅子里要舒服得多,“倒也不特别辛苦,还好。” 苏梓瑜微一倾身摸了摸她的小腹,“再过个把月,里头的小家伙就会动了,到时候,你就要辛苦了。”她是过来人,自然知晓怀孕的艰难。 “义母也是,这怀孕更是操劳不得。”林珑自然也是关心苏梓瑜的,毕竟苏梓瑜年纪不轻了,这怀胎肯定要比她辛苦,“那个高老太太……”这事她觉得必须要与苏梓瑜解释清楚才好,哪怕她们真的亲密如母女,也不能彼此有了隔阂,要维护一段关系,少点心思都是不行的。 苏梓瑜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事我明白,你不用解释,我们母女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你是什么为人,我焉能不清楚?放心吧,随便几句话就能离间我们的母女情,也太小看我们了。” “义母……” 林珑颇为感动苏梓瑜竟会如此信任自己?她不过是侯府的世子夫人,都能明白要完全信一个人有多难,而苏梓瑜贵为当朝皇后,就更是不会轻易信人,所以这一份信任弥足珍贵。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你,信谁去?”苏梓瑜状似没好气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义母的信任,我会记住一辈子的。”林珑郑重地道。 苏梓瑜笑着伸手掐了掐林珑有着婴儿肥的脸蛋,就算林珑表现得如何耀眼突出,这也还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 母女俩亲密的一幕,也落在不远处太后的眼里,“高家那老妇竟是白费了心机,事情到了这局面,高家做得太多了。” 站在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有几分意会,看来高家是翻身无望了,若不是高贵妃怀上了龙种拖延了时间,只怕现在高家众人就要大厦将倾各自飞了。 “哀家乏了,你且扶着哀家回去吧。”太后朝身边的心腹嬷嬷道。 “是,娘娘。” 众人看到太后的鸾驾起程,立即直身恭送。 苏梓瑜也挥了挥手,“这大过年的,各家事情也多,就此散了吧。” 一众贵妃又是跪拜了个半天,这才一一走出大殿,叶钟氏没有过多的逗留,因苏梓瑜留下林珑用午膳,所以在离去前还是小声地叮嘱了几句,林珑都一一应了。 林珑随苏梓瑜返回皇后寝宫,两人边说边走倒是相处甚欢。 一回到宫前,看到永安郡主拉着皇七子的手往宫门处跑,两人都有几分急色,因而没注意到人,差点撞上了苏梓瑜和林珑,好在宫娥拉得快。 “母……后?”永安郡主睁大眼睛颤抖地唤了一声。 皇七子的脸色也有几分苍白难看,赶紧上前,恭敬地给苏梓瑜行礼,“参见母后。” “你们姐弟冒冒失失地要去哪儿啊?”苏梓瑜面对高贵妃所出的两个子女并没有板着面孔,相反她的笑容很是和蔼,“这虽然是春节了,但天气仍寒冷得紧,你们姐弟怎么穿得这么少?”严厉地目光看向一众宫娥。 永安郡主这回心神定了定,“母后,这不怪他们,是我们……我们姐弟急着去堆雪人,所以才没穿厚实的。” “没错,母后。”皇七子看了眼姐姐,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今儿个天气放晴,适合堆雪人,还请母后允许我们出去玩一会儿。” 苏梓瑜伸手揽着这两人在怀里,“要去玩可以,母后决不反对,但是一定要穿得厚实才行。”伸手接过匆匆回转去拿衣物的宫娥手中的厚氅衣,她蹲下身子,展开氅衣像个慈母一般给这两个孩子披上,“永安,你是长姐,要照顾好皇弟,知道吗?” 她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永安郡主郑重地点了点头,“儿臣知晓,母后放心吧,儿臣就与皇弟去玩一会儿就回来,断不会误了皇弟的功课……” 苏梓瑜刮了刮永安郡主的俏鼻梁,“好了,这大年初一的,还做什么功课?好好去玩儿吧。”目光转向皇七子,“不过母后可要丑话说在前头,这几天玩可以,之后还是要做好功课才行,你父皇可要抽查的。” “母后,儿臣知道。”皇七子答得很快。 苏梓瑜这才由侍女红菱扶着站起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轻笑道:“去吧,不过要由侍女在一旁侍候才行。” 永安郡主点点头,拉着弟弟给苏梓瑜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才急匆匆地向前跑去,像放飞的风筝。 林珑一直很留意苏梓瑜的表情,但是不管她怎么看,苏梓瑜待高贵妃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是一等一的慈母相,半分做假也没有。她不是不惊奇,但更是心疼苏梓瑜要疼爱庶出的两个孩子,一想到苏梓瑜所出的孩子无一养活,不由得为这高高在上的中宫难过,“义母待他们真好。” “他们养在我的膝下,我待他们自然会好。”苏梓瑜直到那两个孩子看不到身影后,这才拉着林珑进了寝宫。 “我为义母不值,这到底是别人的孩子。” 林珑自问,如果她嫁叶旭尧时是继妻,那她能不能将前妻的孩子当亲生的?其实不用多细思,她就知道很难,要做到心无芥蒂是不可能的,好在她是叶旭尧的元配,她怀的孩子是长子嫡孙。 苏梓瑜凑近林珑笑得很神密,“一切都会有回报的,我经历过的一切会让那始作俑者都经历一遍,就在不久的将来。” 林珑愕然,这是什么意思?她一时半会儿,真的猜不出苏梓瑜的用意何在?待那两个孩子如亲生的又如何?到底不是从自己肚皮里钻出来的,再疼也是隔了一层皮。 “你以后会知道的。”苏梓瑜不打算把话说得太白。 林珑见状,也会意地不再问,不管这义母要做什么,她都会毫无原则地支持她,毕竟这是给过她母爱的人。 苏梓瑜颇为喜欢林珑这一面,不刨根问底却又能信任她的样子,其实挺暖心的。处在皇后这位置上,就算与娘家人在一起也会有层隔阂,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第一身份毕竟还是皇后,要必恭必敬才行。 另一边的永安郡主直到跑出苏梓瑜的视线后,转头严声命令侍女离他们姐弟远点,不要跟上来。 “姐,我觉得母后待我们俩不薄。”皇七子看到侍女离得远远的,不禁皱眉道。初到皇后寝宫时,他有点怕这嫡母,可嫡母待他很是温柔,他也渐渐地敞开了心胸。 “你是傻子吗?”永安郡主训着弟弟,“全宫的人都知道她与母妃的关系不好,母妃因她都要丢了性命,你还说她待我们不薄?”永安郡主睁大眼睛一脸愤恨地道。“我告诉你,那是假仁假义。” “如果母妃真做了那些事,那么是母妃对不起母后。”皇七子义正辞严地道,“先生也有教过我们要明辨是非……” “你叫了她多少天母后?又叫我们的母妃多少天母妃?这么快就倒戈相向了?”永安郡主没想到弟弟会是这样的人,不禁地一脸失望,推了他一把道:“你回去,既然那个女人那么好,那你回去,不要去偷偷地见母妃,你这个叛徒。” 皇七子被姐姐这么一推,险些摔倒在地,看到后面的宫娥要来扶他,他忙摆了摆手不让他们靠近,上前板着小脸道:“我不过是与你分析讨论,你推我做甚?我哪有说不去见母妃?离开这么久,我也想她与小弟。” “总算你还有良心,没有让狗全吃了。”永安公主这才脸色好看一点,“我跟你说,母妃才是那个真爱我们的人,你不能搞混了去……” 皇七子虽然对苏梓瑜这嫡母没有了戒备之心,但对于生母的依恋还是占了上风的,“姐,我懂。” “既然懂,往后可不要被她温柔的举动骗了,还有,见到母妃,不能说那人的半点好话,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不能伤了母妃的心。” 永安公主听得这皇弟表态,这才重新拉起他的手,“七弟,我跟你说,我们是亲姐弟,同胞所生,要团结一致对外才行,不能让人轻易瓦解了。” “嗯。”皇七子轻声点头,眼角瞄到那一堆宫娥,“我们如何摆脱她们?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们与母妃私下见面,怕是要起风波。” 永安公主皱了皱眉,与母亲私下约好了,所以她才在新年朝拜后,迫不及待地与弟弟跑出皇后寝宫,半个侍女也没带,哪知会遇上苏梓瑜?这才不得不带上那一串令人头疼的鱼。 “我们想个法子甩开她们才行。” “姐,你有好主意?” 永安公主依旧在思索着,最后嘴角一笑,“有了,我有法子甩开她们。”示意弟弟附耳过来,两人一阵耳语,皇七子欣然点头。 皇后寝宫内,林珑正与苏梓瑜聊得兴起时,看到晋嬷嬷急匆匆地进来,似有急事要禀告。 苏梓瑜道:“珑姐儿不是外人,有放直说。” “是。”晋嬷嬷恭敬地应声,“娘娘,永安公主和皇七子甩开一众宫娥,私下与高贵妃会面……” “哦,私下见面……”苏梓瑜玩味着这几个字眼。 林珑却是一愕,随即恍然道:“看来他们急于出宫是要去见高贵妃,义母,这到底是两个养不熟的孩子。” 苏梓瑜却是不动怒,嘴角依旧挂着微笑,“且由他们去,不要出面惊扰了他们。” “娘娘,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这样下去,确如义安郡主所言,这是两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晋嬷嬷把林珑不欲说出口的称呼也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其实她一直不太赞成自家主子采取的怀柔政策,“再怎么样,他们与高贵妃是血浓于水……” “嬷嬷,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现在按我的吩咐行事。”苏梓瑜声音略重道,“这事我心中有数,等火候一到,你们就会知道我是个什么用意。” 晋嬷嬷见劝不动自家主子,不禁有几分怅然若失,“是,娘娘,老奴这就去吩咐她们不要打草惊蛇。” “去吧。”苏梓瑜挥了挥手,再度一脸不以为然地与林珑对弈,“来,我们接着下。” “义母,这样放任真的好吗?”林珑担忧地问,怕苏梓瑜将来会给自己种下麻烦,这孩子不是亲生的就是麻烦,疼不是,不疼也不是,总之,怎么做都是错的。 “放心好了,如今站得有多高,我就会让她摔得有多重。”苏梓瑜笑道,“你啊就别给我摆出一副苦脸,我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头一回觉得原来这样做中宫之主真是轻松。” 林珑仔细地看了苏梓瑜半晌,看到她并不是在强颜欢笑,她这才放下心中大石,“义母,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那是当然。我回宫来绝不是为了自虐。”苏梓瑜笑得骄傲,“我算是看开了,只要自己不为难自己,这世上能为难自己的人还真不多,更何况我已算是天下至尊的女人了,能到我头上拉尿拉屎的人不多。” 也就惟二而已,更何况这两人对她都有一份亏欠之情,就更是不会轻易让她受挫,反正她现在感觉自己练就罗汉金身,早已刀枪不入。 林珑听得苏梓瑜说得轻松搞笑,这才不再纠结,继续执子而下。 临近午膳时,朱翊与叶旭尧一道过来。 “朕听闻你留下义安郡主,干脆把子阳也叫来,大家一块儿用个午膳吧。” 叶旭尧给苏梓瑜见礼,目光很快地扫向自家媳妇,看到正在给皇帝行礼的她嘴角的笑容,这才放心地回她一个微笑。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落在苏梓瑜的眼里,对于这对小夫妻的恩爱,她乐见其成,“谢过皇上,有他们夫妇陪着,臣妾觉得这年过得真不错。” 朱翊看到妻子笑得比平时真诚,就知道她是真的高兴,在与她并肩到用膳的偏殿时,悄然握住她的手,“朕只想你快乐。” 苏梓瑜回他一个微笑,并不答话。 跟在两人身后的叶旭尧却是凑近自家媳妇,“你与高家老夫人的事情我听说了。” 林珑瞟了眼丈夫淡定的神色,“这也怪我不好给了她空子去钻,其实那会儿我早一步走就好了……” 她的玉肤坊大笔的进项都来自一群贵夫人,所以,她自己交往认识的人也很多,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婆母的身后,必须面面俱到地与众人打招呼促进交情,这样不但是为了玉肤坊的生意,也是她身为襄阳侯世子夫人的责任。 “这怎么能怪你?”叶旭尧有几分心疼地看着她,“娘子,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他在担心她,毕竟叶家在朝堂这么多年也有积下一些仇怨,就怕她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会不适应,被人欺负了去。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林珑嗔道,“难不成是瓷器做的不成?一碰就碎?夫君,你要对我即你娘子要有信心,我年纪不大,不代表就应付不来。” 叶旭尧看她不似为难的样子,这才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到了偏殿,苏梓瑜与朱翊落坐,叶旭尧也不含糊,拉着妻子再度行了一礼这才扶着妻子落坐,自己坐到妻子的旁边。 “你倒是维护你的小妻子。”朱翊看到叶旭尧细心地给林珑净手,不由得取笑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她怀孕后,臣一直很担心,还是把她侍候好了才能安心。”叶旭尧答道。 在家的时候,他也渐渐习惯了亲自侍候林珑用膳和净身,林珑怀胎也颇为辛苦,他能多爱护一点她也能多安心一些。 “皇上,看看,这才是好夫婿的表现。”苏梓瑜笑着轻掐了一下林珑的俏脸蛋,“还是我闺女有福份。” “梓瑜,你想说朕待你不好吗?”朱翊听到妻子赞扬另一个男人,心里颇不是滋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妻子再也没有用赞扬的目光看过他,他突然想到。 苏梓瑜横了一眼朱翊,“皇上日理万机,宫里宫外都要照料到,皇上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了,臣妾可不敢奢求。” 朱翊一听她那话中有话的一番说辞,皱紧了眉头,正想要驳斥她几句,想到德妃,他感到心虚,遂转移了一个话题,“怎么不见皇儿他们?”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他们有母妃的,我就让他们回去吃上一顿午膳,结果个个都不在。”苏梓瑜笑道。 “胡闹,他们过继到你膝下,自然要尊你为母,怎么能这样做?”朱翊不悦道,对那几个孩子都不禁升起一股怒火,他希望这些个孩子能弥补他对苏梓瑜的亏欠,让苏梓瑜快乐一些,哪里知道这些个儿子女儿没一个好东西。 林珑看到皇帝似乎要龙颜大怒,不禁暗暗撇了撇嘴,这不是亲生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亲生的看,再说人家生母还活在世上的,自然心向生母,这是人之常情。 叶旭尧微眯眼,嫡庶有别,皇上想得太简单。 “这事是我允许的,你别怪他们。”苏梓瑜辩了一句。 朱翊仍旧怒火未消,“一群都是白眼狼,亏你待他们这么好。” 上菜的晋嬷嬷似打抱不平地道:“本来娘娘是要放他们回去见生母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就有人私下跑去与生母会合,好像我们娘娘做了坏人一般,老奴为娘娘不值……” “晋嬷嬷。”苏梓瑜轻喝一声,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亲信。 “让她说。”朱翊与妻子抬杠道,“朕要听个清楚明白,说,是谁不听朕的旨令。” 晋嬷嬷跪下瞟了一眼苏梓瑜,似一副不敢说的样子。 “朕让你说,你看着皇后是什么意思?”朱翊发作道。 “好了,皇上,这是大年初一,就饶过他们这些小的吧。”苏梓瑜劝道,“既然你要知道,那我也不瞒你,是高凝珍所出的那两个孩子。他们想念高凝珍这生母无可厚非,臣妾纵然不喜高凝珍,也恨透了她,但一码归一码,我不想阻碍了他们母子亲情。” 朱翊听得脸上不禁有几分愧意,当场握住苏梓瑜的手,“梓瑜,难为你了,只不过高凝珍德行有亏,往后约束他们不要再去见这生母了。” “皇上让我去做这恶人?”苏梓瑜把球踢回去给他,“本来他们到我膝下时就很勉强,臣妾再用高压的手段,他们会真的敬我为母吗?” 这样一番话问得朱翊一愣一愣的。 林珑忍不住说了一句,以期能点醒皇帝这榆木脑袋,“皇上,世人皆说后母难为,义母虽说不是后母,是嫡母,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做得过于严厉,他们更难接受。” 所以这恶人只能是皇帝自己来当,还要树立苏梓瑜慈母的形象,这样才能收复人心。 朱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并没有完全为苏梓瑜着想,遂也不计较林珑此时说话不客气,看着妻子道:“梓瑜,朕明白你为难了,往后,这恶人由朕来当,朕要他们都真真正正地敬你这个嫡母。” 苏梓瑜微微一笑,挟了一块皇帝爱吃的菜到他碗里,“臣妾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臣妾等着。” “梓瑜。”朱翊充满深情地唤了她一声。 苏梓瑜却是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寒意。 偷偷摸摸与孩子见面的高凝珍似摸不够般地来回抚摸两个孩子的脸蛋,“离开母妃这么久,可有想母妃?” “怎么不想?”永安公主揽住高凝珍的脖子,“母妃,我天天晚上都想你。”说这话时,眼里还含着一泡泪。 “母妃,我也是。”皇七子也抱紧母亲。 “我的儿,娘都快要想死你们了。”高凝珍感动地在两个孩子脸上吻来吻去,“你们且忍忍,娘一定会想法子接你们回来的……” “母妃!”两个孩子带着哭声更为抱紧生母。 高凝珍自也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抽出帕子抹去两个孩子脸上的泪水,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你们要记住,在皇后那儿要互相依赖,千万别闹脾气生对方的气,母妃不在你们的身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不要轻易相信那女人的话,她是坏人。” “嗯。”永安公主郑重地点点头,“母妃,我们只听您的话。” 皇七子的脸上略有犹豫,“其实母后……不,那女人对我们也挺好的……” 高凝珍脸上神色一变,苏梓瑜这么快就夺去了她儿子的心了?这才多久,她苏梓瑜怎么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抢去她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夺爱 “你在说什么呢?”永安公主狠推了亲弟一把,“你走,你走,你不是母妃的孩子……” 皇七子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跌坐在地的他不安地抬眼看向一声不吭的母妃,母妃恼他了吗?“母妃……” 高凝珍只是定定地看着儿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扶起他,也没有责备女儿推倒弟弟,只是那般眼神空空地蹲在那儿。 永安公主看到母亲难过的的样子,心里一紧,更气弟弟的胡言乱语,上前又要为难皇七子,“我让你乱说话,我让你乱说话……” 好在高凝珍眼明手快忙在后面抓住有些抓狂的女儿,“永安,你不能这样,那是你亲弟弟,是一母同胞所生的……” “母妃,可他却背叛了您……”永安公主一脸的难过,她见不得母亲悲伤,也不信苏皇后那嫡母会真对她好。 皇七子看着难过相拥的母亲和姐姐,心里自然百般不是滋味,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不安地踱到相拥的母女身边,“母妃,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说那个女人好话的,儿臣生活在她的寝宫和眼皮子底下,如果她要刁难虐待我们真的太容易了,可她没这么做……” “你还要说,还要说……”永安公主愤恨地瞪着这不成材的七弟,他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虚伪假装吗?“她苏梓瑜是假意对你好,不是真心的,你怎么那么蠢全信了她?你不知道这样就着了她的道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弟弟……” “好了,别以为你是我姐姐,就一直教训我。” 皇七子本也是被娇宠养大的,只因一向受高贵妃的教导要敬这一母同胞的长姐,所以才会被她压在他上,可听到她的质问声,他颇有几分恼羞成怒,他好歹是皇子。 “母妃,你看看他,看看他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母妃,我没变,我只是在讲道理而已,如果我们连正确的好坏都不分,岂不是有愧所读的圣贤书?母妃,请您评评理,到底错的是儿臣还是她?” 皇七子的手指向年龄相差不大的永安公主,小脸一片凝重。 以前这姐弟俩养在高凝珍的膝下时,因血缘相近,又有母亲的教导,自然与别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感情要好,如今看到他们互相指责吵骂的声音,顿时心如刀割,这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都给我闭嘴,别再吵了。” 听到母亲的低喝声,正要回嘴的永安公主狠狠地剜了一眼弟弟,好坏不分的东西。 皇七子没觉得自己有错,之前已经让过一次姐姐了,难道次次要他相让吗?他也是有自尊的,贵为皇子,那不是公主可以比拟的,故小脸昂得高高的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高凝珍挪近这两个争执的孩子,一手揽住一个抱在怀里,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又去亲儿子的,“你们怎么可以争吵呢?母妃以前教导过你们,一旦你们起争执离了心,就会让其他人看笑话,不但是看你们的,也是看母妃的,你们真愿意母妃的处境雪上加霜吗?” 这样一番话不严厉也没有偏袒哪一个,不得不说,高凝珍在教子上还是颇有一套,这比直接粗暴的喝止更有说服力。 皇七子到底见不得生母难过,最先低下头,“母妃,儿臣知错了,不应和姐姐争吵,母妃,你别难过,我不再理那个女人就是。” “母妃,儿臣也有错,弟弟年纪比我小,我应爱护他才是,而不是伸手推他。”永安公主握住皇七子的手,“弟弟,姐姐错了。” “姐姐,我也有错……”皇七子也忙道歉。 高凝珍看到一对儿女和解,再没有比这个更能安慰一个慈母的心,她抱紧两个孩子在怀里,“你们都是好孩子,往后一旦想要争吵就要记住母妃的话,知道了吗?” “母妃,我们知道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高凝珍这才略略放心,再度亲了亲两个孩子的嫩脸蛋,真是怎么亲也不够。哪怕心脏够强,她也明白这样一番话只能起到一时的作用,这俩人都是孩子心性,没有她在一边调和,隔阂很容易滋生。 “娘娘,时候不早了,该让两位小主子回去了,不然怕是要引人怀疑。” 听到外头心腹的禀报声,高凝珍这才勉强放开两个孩子,握住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母妃不在你们的身边,时刻要记住你们彼此才是最亲近的人,其他的不过是外人罢了。”这么说还是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尤其是苏梓瑜,她的话不能信,她一心要报复母妃才会抢走你们的,她就是你们的敌人。” “母妃,我们记住了。”永安公主立即应承,还看了眼弟弟,要他说句话。 皇七子点了点头,“母妃放心吧。” 高凝珍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只恨相聚的时光太过于短暂,“等母妃翻身后,就第一地间接你们回来,在此之前,一定要忍……” 循循善诱的话听来如春风拂耳,永安公主姐弟都认真地听着。 直到外头心腹宫娥一再催促,高凝珍这才披上斗蓬看了眼儿女,最后狠心掉头离开,一个回头也没有,她怕回头看一眼,她会舍不得走。 永安公主拉紧亲弟的手,“我们也回去吧,不然太迟了会挨骂的……” 皇七子很想说嫡母温柔从不骂人的,但想到亲姐对嫡母的成见很深,所以他还是少说几句为妙,只是在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不禁有几分失落地道:“母妃一次也没有回头看我们……” 永安公主闻言,屈起手指狠敲了皇七子头顶一记,“真傻,这都还要计较?赶紧走,与跟随我们出来的人汇合,要若无其事地面对苏梓瑜,别让她知道我们偷偷见了母妃……” 皇七子郑重地点点头。 当他们回到皇后寝宫时,叶旭尧和林珑已经递了牌子出宫回府,所以整座寝宫都有几分安静。 “你们都以哪儿去了?” 刚跨进大殿的他们听到父皇阴沉的声音,身体一颤,随后看到其他三个兄弟姐妹都跪在地上,姐弟二人赶紧也上前跪下,“父皇?” “朕问你们这大年初一没陪你们母后,一个两个都跑哪儿去了?”朱翊脸色一板,摆出严父的面孔,自然会吓到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果然,五个孩子都打了冷颤,面面相觑,没有人选择当出头鸟。 轻挑起帘子看了半晌的苏梓瑜对于朱翊那张严父脸十分的不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由绿素扶着躺到贵妃榻上,“真是一出好戏啊。” “娘娘要不要出去扮演一个慈母?”晋嬷嬷猜了一下午方才猜到一点自家主子真正的心思,遂在一边敲着边鼓。 “自然是要的。”苏梓瑜接过她手中的甜汤轻呷一口暖暖身子,“可还没到时候,太早了显得假,迟了显得没诚意,本宫要的是恰到好处。” 晋嬷嬷看到自家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概叹,如果自家主子能早就醒悟,兴许就不会失去三个亲生子女。 直到传来朱翊要处罚这五个孩子的声音,她这才伸手搭上红菱的手背,嘴角一勾,“是时候了,我们过去吧。” 眼看五个龙子凤女大年初一就要挨板子,苏梓瑜上前一脸心疼地跪在地上,“皇上,您让他们挨板子不就是在打臣妾板子?” “梓瑜,赶紧起来,地上凉,你的身子重承受不起的。”朱翊看到妻子那一跪,吓得鼻尖都要冒汗了,急忙跨步上前扶起妻子。 苏梓瑜却是摇头,“皇上不收回成命,世妾就一直跪着。”爱怜的目光落在五个孩子的身上,“臣妾把他们要来养在膝下,皇上这大年初一的一顿好打,不是在指责臣妾教子无方,无能堪当嫡母吗?与其让人置疑,倒不如臣妾先自行请罪……” “梓瑜,你知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朱翊使劲地抱她起身,“你这不是让朕担心吗?” 苏梓瑜也不是真心想跪的,再说地上凉,她怕影响了胎儿,遂也暗中借朱翊的劲起身,当然在外人看来是皇帝非要抱起皇后。 “皇上,您还没有答应臣妾呢?” 听到妻子坚持,再想到午膳时林珑的那一句话,朱翊没再坚持,他扮黑脸,白脸自然由苏梓瑜胜任,“好好好,朕都依你,赶紧起来,别伤了腹中胎儿。” 苏梓瑜又假意要跪,“臣妾谢主隆恩……” “梓瑜。”朱翊没好气地唤她一声,都顺她的意思了,她怎么还要再跪? 苏梓瑜有他递过来的台阶可下,意思挣扎了一会儿,这才遵从了皇帝的旨意,“皇上不罚他们,臣妾真的感到很欣慰。” 朱翊拍拍她的手,心中感到一阵愧疚,抚了抚苏梓瑜的手臂,让她养别人的孩子真是难为她了,无论怎么做都不会让世人交口称赞,他终究还是让她再度痛苦。“梓瑜,朕难为你了。” “您现在才知道啊?”苏梓瑜幽怨地看着他道。 朱翊轻抱了抱她,“以后不会了,朕不会再梓瑜难过。” 苏梓瑜不会再信他这句话,也不想回应让这个男人良心得以安宁,她还在痛苦中,他焉能不相陪?遂转移了一个话题,“地上凉,还是赶紧让孩子起来吧。” 她挣脱朱翊的搂抱,上前去一一扶起跪着的孩子,在扶起皇七子时更是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最后扶起的是永安公主,与别人相比,这渐有少女身型的公主对她的示好不轻易接受,哪怕她极力掩饰,又如何能瞒得过她? “永安,母后知道要你真正敞扉接纳我做你的母亲,仍需要一段时间,母后不急,也不是催你,母后可以一直等你。”她轻抚了抚永安公主的俏脸蛋。 永安公主看到父皇再度板起脸,以前的她不怕父皇这一面,那时候她是最得宠的公主,可如今她却是敏感地感觉到父皇的不善。“母后,儿臣哪敢不接纳您?您别多想,儿臣……” 苏梓瑜回头瞪了眼板着脸的朱翊,微弯腰微笑着温柔道:“永安,别去管你们父皇的臭脸色,万大事还有母后给你扛着。”凑到她耳边道:“母后知道你们去私会你们的生母……” 永安公主睁大眼睛惶恐地看着这嫡母,生母千叮万嘱不能泄露会面的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自问做得极隐秘。 苏梓瑜感觉到她身子一僵,又温柔地笑了笑,用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是你与母后的秘密,母后不会说出去让你们受责的,再说她毕竟也是你们的生母,你记挂她实属寻常,母后都能理解的。” 永安公主瞠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苏梓瑜,她现在说的话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明白,但是合在一起就让她费解了,她真的那么好心不揭穿她吗?看到她要走,忙拉住她的袖子,“你为什么要帮我?” 到底仍是个孩子,苏梓瑜不禁想到,再度温和慈蔼一笑,“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女儿啊,我自然要维护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促狭地笑了笑,小声地说了秘密两个字。 这才重新回到朱翊的身边,“皇上,他们在外一天都累了,让他们回去歇息吧。” 朱翊这才挥手让宫娥进来领这五个孩子出去。 “你与永安说了什么?”朱翊拥着苏梓瑜到内殿去。 “是秘密。”苏梓瑜轻笑道,“自然不能随便道给外人听,就算是皇上也不行,这是我与女儿的约定。” “哦?连朕都听不得?” “当然。” “……” 最后一个踏出大殿的永安公主一脸迷惑地看着苏梓瑜的背影,母妃说这个女人不是好人,她不能信她,她一直信着母妃的话,对这嫡母阳奉阴违地行事,可这次她为什么不趁机为难她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惟有迈开步子离开这大殿,离去时自然是满腹心事。 大年初一的晚上,各府自然都围在一起用膳,襄阳侯府本来也是这样安排的,只因叶旭琛兄妹惹出的事情让大家都没了兴致,就连叶秦氏也躺在床上没有心思过年,所以还是各房自己过自己的。 林珑在大房主院这边摆席,从宫里回来后也一直在忙着,院里院外都是笑声,叶钟氏今天光拜年就忙活了个半天,得以休憩之时,林珑就来请示晚膳已摆好了。 “那就去用膳吧。”叶钟氏也没摆架子,起身带头往花厅而去。 叶明恂与叶旭尧、叶旭融父子三人一块儿走进来,叶钟氏忙招呼他们来坐下,除了叶蔓君、叶蔓籽这两个嫡出的女儿之外,连叶蔓宁、叶蔓安、叶旭广三个庶出的也一并落坐。 至于几个姨娘,叶钟氏也不用她们来立规矩碍自己的眼,遂令她们各自在房里自己吃,别出来影响她过年的心情。 “怎么凯哥儿没回来?”叶明恂在动筷之前终于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个庶子。 叶钟氏一听他提及那个该遭瘟的庶子,脸立刻拉长,“他还在庄子上。” “你怎么不接他回来?”叶明恂不悦道:“这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在庄子上多有不妥,你不知道吗?” 叶钟氏冷冷一笑,“我如何不知道,本来啊,我也是想要接他回来的,马车当时都套好了,只可惜有人气着我,我一时间回了娘家顾不上这遭,等回来时再去接也来不及了,侯爷若是想念,那现在套上马车赶到庄子去即可。” 一提到过年前的那场争执,叶明恂就知道自己理亏,“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倒好,如倒豆子般倒了一堆出来……” “爹。”叶旭尧看到他爹还没学乖,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大家的心情都变坏,遂面无表情地唤了他一声,亲自给他爹挟了一筷子菜。“还是吃菜吧。” 叶明恂看到这儿子冷脸,也有几分不自在,“都是你娘惹我才会这样的。” 叶钟氏气不过想要辩,林珑也学丈夫一般给婆母挟了块红烧狮子头,“婆母尝尝这个,这是我在厨房做的,也不知道地道不地道?您给尝个味儿,好给我打打分。” “对啊,这大过年的还是吃东西最实际。”叶旭融挟菜来吃。 “没错,大家赶紧吃,再不吃就凉了。”叶蔓君也是调节气氛的高手,笑着插话,让气氛暖起来。 几个庶出的倒是没敢吭声,不过都会意地低头吃东西,一副响应号召的样子。 叶钟氏看到这场面,也没有真的要在这个时间段吵起来,看到儿媳妇递了台阶,她也就顺势而下,咬了口红烧狮子头,入口松软,一咬就化,齿颊留香,“嗯,不错,做得挺地道的。” “是吗?”林珑笑道,“我还怕不合婆母的口味呢?” “这下厨偶一为之即可,你现在怀了身孕可不能再弄这些个吃食了,自有下人去做,知道吗?”叶钟氏道,儿媳妇现在最大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胎,其他的都得靠边站。 “婆母,我知道了。”林珑一脸喜气地应声。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几筷她爱吃的菜,“下不为例。”少盯她一会儿就去厨房给他整了这么一出,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她还是乖乖地坐着等人侍候吧。 林珑回丈夫一个微笑,用口型无声地道:“知道了。” 叶旭尧嘴角微勾,亲密地给她再布了些菜。 叶明恂看着儿子儿媳恩爱的样子,也不好再破坏气氛地与发妻争吵下去,故而闭嘴吃菜。 一顿饭,各人都吃得不大自在,气氛一直没能暖过来。 三个庶出的没敢再逗留,纷纷起身告辞,叶钟氏受了那嫡庶不分的丈夫的一肚子气,脸色也没能好看起来,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今儿个一天也累了,尧哥儿,领你媳妇回去歇息吧。” 听到叶钟氏不留他们,林珑起身行礼,随丈夫一道离开。 待上了骡车,她伸手揽紧丈夫的腰窝在他的怀里,“我们回去再弄点吃的吧,我还没吃饱。” 叶旭尧轻抚她渐凸的肚子,“饿着了?” “也没有了,就是想吃。”林珑有几分别扭地道,发现自己的饭量渐长,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控制不住食欲,就是想吃。 苏梓瑜说她现在贪吃是正常的,孩子要长大需要养分,她这当母亲的不使劲儿吃孩子如何能长?可她担心会怀了个巨大的孩子,到时候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地生下来?晋嬷嬷就给她说只要吃得合理些,不茫目进补,长不成巨婴的。 她这才放心地吃吃喝喝。 叶旭尧看她略有些苦恼的小脸,轻抚平她额头的皱褶,“想吃有何难的?回去就让人弄来给你吃。” “嗯。”林珑开心地笑了笑。 叶旭尧紧紧地揽着她渐粗的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再唤醒你。” 林珑这才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里睡去,这从早忙到晚不停地应酬,铁人也会累,更何况她这个孕妇? 夜深露重,皇七子虽然躺在床上但并未真正睡着,在听到有轻轻地脚步声走近,他忙闭上眼睛假睡。 帐幔被人掀起来,随后他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气,再接着感觉到有人给他掖了掖被子。 “哥儿晚上惯性会踢被子,这天冷,你们可要注意一些,还有炭盆也要注意别熄了火,别让皇子着凉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是,皇后娘娘。” 他的心里一震,其实闻到那股香气时他就知道来人是嫡母苏梓瑜,只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还说了那样一番话,这像生母口中的坏人吗? “娘娘,这地凉,您还是先穿上鞋子吧。” “不碍事,我怕鞋子发出声音惊醒了哥儿,还是出去再穿上。” “可娘娘,这地儿踩着真凉……” “嘘,我说过别吵醒哥儿……” 皇七子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想到大冬天她夜里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还没穿鞋赤脚进来,他就心潮澎湃,真不能当她是坏人看待,说句难听的,他的生母高贵妃还没有如此细心。 一边是生母的话,一边是苏梓瑜的润物细无声,还没有长成少年的皇七子纠结了。 与他一样,永安公主也是难以安眠,她猜不着苏梓瑜的用意,与生母又联络不上,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在听到有人进来时,忙闭上眼睛装熟睡。 结果也是听到了苏梓瑜吩咐嬷嬷的一番话,她同样大为震惊,苏梓瑜就算是要装慈母也该选她清醒的时候啊,选这半夜三更进来,她都睡着了能有什么效果? 这时候她也迷茫了,苏梓瑜这举动不像是在演戏,可是母妃说她是坏人啊。 耳朵竖起去听那细微几不可闻的谈话声,苏梓瑜的声音听来十分的温柔,与她平日跟她说话的语速一样,不过在听到那内容时,她不禁怔了怔。 正出神间,听到了苏梓瑜出去的声音,她这才翻了个身子,还在想着嫡母这行为是真是假? 在屋外,红菱蹲下来给自家主子套上棉鞋,不禁唠叨道:“娘娘何苦这样?他们又不知,做了也是白做……” 苏梓瑜板着脸看了她一眼,红菱会意地闭上嘴巴,只是心里为自家主子不值,对那两个贱种再好也是枉然,这到底是高贵妃生下的孽障。 苏梓瑜待鞋穿好,这才扶住晋嬷嬷的手背往前走,一手还拉紧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嘴角微微一勾,在这黑夜里露出自信又嘲讽的笑容。 在她给那俩孩子掖被子的时候,自然知道他们紧绷的身体还没有睡着,她就不信,她这般示好会打动不了他们的心。眼睛朝高凝珍的寝宫看去,她笑得更为恣意。 高凝珍,你在乎的,你珍惜的,我会一样一样地剥下来,这还不足以偿还你欠下的血债。 寝殿里,朱翊翻了一个身没能摸到苏梓瑜的身体,猛地睁开眼睛,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到哪儿去了?想到她还怀有身孕,他顿时着急地起身下床套上鞋,急着接过宫娥递过来的大氅披上就要出去找她。 结果,他看到妻子正由人扶着进来,遂上前去替下晋嬷嬷,皱眉不悦道:“到哪儿去了?” “这天冷,我去看看哥儿姐儿们有没有踢被子?” 朱翊一听,顿时一愣,她这大半夜出去就是为了那几个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复杂地看了妻子一眼,“以前你很排斥他们,现在为何?”做得那么多…… 他不是傻子,不会看到其中的不对劲,她的好太过了。 苏梓瑜焉能看不出他掩藏的猜疑,冷笑道:“我不关心,你说我无容人之量,还一再说他们也是我的孩子;现在好了,我知道要去关心,你又猜疑我是别有所图,朱翊,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满意?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做在你心目中都是错的?我知道我不是他们的生母,所以我尽量做好点,能让他们早日接受我,这样也有错?” 被妻子这样一顿抢白,朱翊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诚如苏梓瑜所说,曾经他就指责过她的漠不关心,心知理亏,忙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梓瑜……” 苏梓瑜甩开他的手,“你什么意思我不想猜?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耳里听到的。”径自往前躺到床上去。 朱翊看她真的有几分生气,忙上前去从后面抱紧她,“梓瑜,为何我们就不能好好说一句话?私下里一句不和就要吵起来?你现在爱不爱、接受不接受他们,朕也不在乎,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以前高凝珍这样做,在你眼里就是慈母,我这样做,就成了别有居心?”苏梓瑜一把推开身后的男人,转身冷颜面对他,他这惺惺作态的关怀让她做呕。 “梓瑜,朕不是这意思……”她一再误解他,这让他也是相当的不快。 “夜深了,我不想与你起争执,我要睡了,皇上若是睡不着可以径自离去。”苏梓瑜转身到床前,脱下厚重的氅衣,褪下外衣就躺回床上,而且一个翻身面向里边。 朱翊看到她背对他的样子,心里说不气是骗人的,面对她,他私下里一退再退,到底要他如何做,她才能满意? 瞪着她的背影好半晌,一思及她肚了里的孩子,他又气不起来,叹息一声,他也脱下氅衣躺回床上,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用自己胸膛的热气温暖她的背。 她也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睛入睡。 “梓瑜……”他吻着她的秀发,喟叹道。 他该拿她怎么办?宫是回了,可她仍旧没能真正的展颜。 接连几天,林珑一天要换五次衣裳会见前来拜年的客人,与叶钟氏一道周旋着,扮演尽职的世子夫人,搏得不少长辈的一致夸奖。 回到南园正要喝口甜汤的时候,看到如霞进来请示道:“大奶奶,林家的二夫人给奶奶拜年来了。” 林珑闻言一愣,随后才想明白这指的是何人,“请二婶母进来吧。” 林白氏与林璃两人领头在前面挑帘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长相有几分刻薄的妇人,妇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这后两者林珑并不认识。 “二婶母快来坐下吧。”林珑道。 林白氏笑着上前,“知晓你正怀着胎也不好出门拜年,遂在回苏州前过来给你拜一个年。” “二婶母有心了,我这两天忙得连回娘家一趟都没时间,我二娘他们要看我还得到侯府来。” “那是他们关心你,这回娘家什么的也得方便才是,外头雪大天气冷得很。”林白氏接口道,“我住惯了苏州,对京城这冷天很是不适应。” “那是自然。”林珑笑着回应,目光很自然留意到那进来的陌生少女好奇地动手摸着屋里的摆设,眉尖不由得皱了皱,打心里不大喜欢这少女的作派。“璃堂姐婚后可好?” 林璃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嫁到京城来,“夫家待我极好。” 站在一旁的刻薄脸相的妇人捅了捅林白氏的腰,朝她努了努眼,让她赶紧给她介绍一番。 林白氏自然不敢怠慢这亲家,本来女儿就是高攀了人家,自家惟一能拿出来震住人的也就林珑一人,遂笑道:“珑姐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璃堂姐夫家的婆母丰陈氏。” 丰陈氏得了林白氏这一句介绍,忙热情地道:“郡主新年好,我们家娶了郡主的堂姐,那彼此就是姻亲了,往后还请郡主多多关照……” “哐啷”一声瓷器打碎的声音打断了丰陈氏巴结的话。 林珑看去,正是那无甚礼貌的少女一时手重打碎了屋里摆着的青花瓷,眉尖皱得更厉害,表情也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我一时手滑,不小心的。”那少女辩道。 丰陈氏瞪了眼女儿,叫她手多没个稳重? 丰家姑娘咬着下唇站在那儿。 林璃忙上前去拉住那少女上前,“这是我小姑,姓丰名菁,她素日里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儿个真的是失手了,珑堂妹不要与她计较……” “不碍事的。”林珑也不可能真的反脸,只是冷淡地唤人进来把碎瓷片扫干净,甭让人不小心扎到脚。 “三嫂,这个花瓶对于侯府来说不值得一晒,郡主这儿的好东西那么多,少一件也无关紧要,是吧?”丰菁讨好地看向林珑。 林珑语调很淡地道:“丰姑娘还是坐下来喝茶吧。” 丰菁没得到林珑正面的回应,自讨了个没趣,捏着帕子被林璃按在椅子里,要她只坐着不要出声,那样一番话,林璃想到以前自己犯浑的时候也未必能厚颜无耻地说出来,对这小姑不由得低看了一分。 丰陈氏笑着打圆场,“都是自家人,我们菁姐儿也不是故意的,郡主莫与她计较,回头我准会好好说她……” “娘……”丰菁不依地唤了一声母亲。 林璃有几分后悔来这一趟了,这婆母就算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能这般说话,她与林珑本来就不是亲姐妹,是隔了一层的堂姐妹,什么叫自家人啊? 林白氏讪讪而笑,“难为珑姐儿不计较。” 林珑嘴角微微一勾,扬眉让人上前续茶水。“二婶母什么时候起程啊?” “再过二日,初五那天就回去。”林白氏也乐得转移话题,“这水路结冰,打算走陆路而回,不知道你二叔父趁我没在家,怕是家里都乱成一团了,我还得回去给收拾收拾,还有你大堂哥也要科考,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照我来说,亲家母还是多住些日子为妥,这样匆匆而回不大好。”丰陈氏忙道,她还想着留林白氏一段时间,这样一来要与林珑套近乎就容易得多,要不然她当初哪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乡绅的女儿,好歹也要个小官之女才能配得上自家。 “不了,迟早也要家去的。”林白氏推辞,她的心早就飞回去了,这一来也有好几个月,哪能不思家? “既然二婶母要回去,那我就不拦着你了。”林珑道,“我给收拾了一些礼品,二婶母一并给带回去吧,这路上要多注意一点……” 林白氏忙点头,来时有襄阳侯府的人打点与护卫,自然一切都好,回时只有她一个,自然不敢疏忽。“这点珑姐儿就不用担心了,我刚好有认识了一走镖的镖师夫人,路上与她结伴回去有个照应,不碍事的。” 林珑听闻,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正聊着的时候,叶旭尧正好掀帘子进来,“娘子,我那份卷宗是不是落在内室里了……”看到这一屋子的女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林珑忙让绿春进去找一下,看到丈夫微皱眉,还是开口引荐了一番。 一直坐得无精打采的丰菁在见到叶旭尧进来的时候,不禁眼前一亮,顿时摆正坐姿,把绢帕捏好,做出一副淑女的形态来,希冀能得到他的注意,还暗地里拢了拢秀发。 只可惜林珑只是介绍了丰陈氏,并没有向丈夫引荐这么一个丰家姑娘。 叶旭尧只是朝丰陈氏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看到丰陈氏要出声巴结,他接过绿春手中的卷宗,“我还有事,失陪了。”看了眼林珑,给她一个他回头再来陪她用膳的眼神。 林珑笑着暗暗回应,这才看着丈夫匆匆挑帘子离去。 丰菁的眼睛都瞪大了,这就走了?她还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遂站起来看向林珑,“郡主,这就是您的夫君吧?” 林珑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是的。” “郡主真好福气。”丰菁有几分嫉妒地道,听闻这郡主嫁进叶家时身份还不如她呢,看人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觉得这老天爷真不公平。 林珑扯了扯脸皮算是应了,心下却已经开始寻思着要找个什么理由下逐客令,对林璃夫家的人颇为失望。 丰陈氏笑道:“郡主这夫君真正是年轻有为,不似我们家那老头子混来混去只能混得个五品官,不是他能力不好,而是没遇着贵人提携一把。郡主既然是自家人,少不得要帮衬一把,这外人哪有家人来得可靠?” 林珑一听就明白这丰陈氏的用意,是要靠叶家升官发财,可惜她却是不会配合,这会儿不再虚应,而是直截了当地道:“叶家可没有一门姓丰的自家人。” 丰陈氏一听,立即眉毛都竖起来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郡主这话说得?亲家母,这好歹也是你的侄女,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傻愣愣地坐在这儿做甚?” 林白氏虽然不喜欢这亲家母这次到来的作派,但林珑的话还是不大中听,“珑姐儿,给二婶母一个面子,这到底是你堂姐的夫家……” “我若不给二婶母面子,早就让人将他们扫地出门了,还容得他们在我的地儿胡说八道?”林珑冷冷一笑。 ------题外话------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一百二十章交心 出了南园,坐上马车,丰陈氏再也忍不住胸口那把怒火,朝林白氏发作道:“这就是你们家的侄女儿?有她这么轻狂的吗?她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没错,我们丰家娶这你们林家的女儿真的是娶错了。”丰菁也是一脸铁青,那个林珑半点面子也不给她们母女,本来还以为娶了林璃进门能提携一下丰家的人,哪里知道是白日做梦? 一想到叶旭尧那张英俊的脸庞,她就心如小鹿乱撞,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家世好相貌好,岂是她家中父兄那样的货色可以比拟的?想到这里,因为林珑的不引荐,她还狠狠瞪了一眼林璃。 林白氏看到这对母女在马车还没有驶出叶家之时就这样说话,心里一阵的不痛快,之前就已经感觉到这丰家娶璃姐儿是别有打算的,她本来也想着这无可厚非,林珑身为林家人提携一下这堂妹夫有何不可?但不是像丰家母女做得那般厚颜无耻丢人的,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摆?本来要为女儿铺一下路子的,这下好了,全都泡汤。 “亲家母这话说得忒难听了,我知道你们当初提亲就是别有目的的,但也不能急成这样啊?你让郡主怎么想?” 林璃的手一直卷着帕子,看到自家婆母和小姑的嘴脸也感到面上无光,她在婚事上本就不如林珑。后来嫁进丰家,想着好歹也是官家儿媳妇,这样与林珑来往也不算太掉架,哪里知道自家婆母和小姑是来拉仇恨的? “她能怎么想?她现在是不认我们丰家这门亲戚……”丰陈氏把怒火都发泄在林白氏的身上,如果没能在林珑身上捞到好处,那么娶林璃就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我堂妹没说不认我。”林璃就算是新媳妇不好驳这婆母,但也不能看着亲娘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 林白氏忙扯住女儿不让她开口,眼睛不停地打眼色,这才刚嫁进去呢就忤逆婆母,这日后还能有好日子可过?一想到这里,她又有几分淡淡的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女儿嫁得近些她好照拂,可惜没有后悔药吃了。 “娘,我们怕什么,该说的还是要说。”林璃还没有完全摆脱在家里当女儿的脾气,“再说了,珑姐儿不是说,如果我在丰家受了委屈尽管去找她,她无论如何还会为我撑腰的。” 一提到这茬,丰陈氏的脸色瞬间难看,林珑淡淡神色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她还记得一清二楚,那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妇人看来就不好惹,更何况这身份高得她搭再多的梯子也够不着,要真整丰家那还不容易得像吃大白菜? 思及此,丰陈氏不敢真与林白氏母女叫嚣,正所谓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遂语气放软道:“我不是那意思,亲家母,你家女儿嫁到我们丰家来,我们自然也会好好待她,哪地让她受委屈?三儿媳妇,你说是吧?”最后目光转向林璃,要她说一句话。 林璃看到这婆母的气焰暗了下来,心中暗喜,林珑到底还是顾念了这份姐妹亲情,她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她在丰家站稳脚跟,这会儿也有几分拿乔道:“婆母说得是哪儿的话?儿媳妇哪有受什么委屈,婆母可是拿媳妇当女儿看的。” “就是就是,三儿媳妇是明白人。”丰陈氏也笑咪咪地道,一扫之前火冒三丈的样子。 “娘。”丰菁忙扯住母亲的衣袖,怎么这么快就放过这新上任的三嫂了? 丰陈氏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别多嘴,林璃有林珑当靠山,谁敢轻易招惹她?不行,回头要跟女儿好好谈谈,别无缘无故地得罪了这林璃。 林璃也跟着笑了笑,“婆母也是聪明人。” 丰陈氏闻言,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乎想怒又想维持笑容,这儿媳妇说话真不客气,往后难道还要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思及此,她打了个冷颤,再看林璃再无半分好感,只剩下了深深的戒备。 林白氏是过来人,哪怕她与婆母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不代表她看不出来丰陈氏在想什么,忙狠瞪一眼女儿,她这样做对于她在丰家站稳脚根并无好处。 “我这女儿被我宠坏了,亲家母该教的还是要教,不能再由得她的性子胡来,我这离京回去后,就把她交给亲家母了。”她说得客气,无非是希望女儿在丰家能过得好。 丰陈氏表情一变,忙道:“亲家母放心吧,我定会把儿媳妇当成女儿来对待的,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林白氏这才稍稍安心。 直到马车到达了林家的大门口,林璃下马车扶母亲下来,母女俩站在门口说起别离的话来,气氛一时有几分伤感。 “我回去后,你也别耍小性子,她再怎样也是你婆母,可不能像刚才那般的语气跟她说话,回头她若要整你,我远在苏州鞭长莫及,你可知道?” 听到母亲循循善诱的话,林璃鼻音很重地回答,“娘,我又没说什么……” 林白氏拍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背,“怎和还犯傻?这当了人家的媳妇就不得不忍气吞声,她是你婆母,你不敬她,你在丰家还如何立足?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万大事有娘给你操心,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 林璃听母亲这番话说得很重,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念及母亲是为她着想,故也不好说些难听的话让她伤心,遂违心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听娘的话准没错。”林白氏看到女儿受教,慈爱地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夫家之人真的过份了,就去找珑姐儿,她不会不照拂你的。”轻吁出一口浊气,“她的性子我了解,早知道她能有今天,当初在苏州时我就该对她们姐弟仨好点,这样感情也能更深厚些,可惜没有后悔药可吃。” 一想到当初,她就不明白自己当初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给人一点好处让人念个好,她就怎么没想到?还为了那一两银子为难她,想来还有几分汗颜。 “娘,那都过去了,珑姐儿也说过不计较了。”林璃忙宽慰母亲道,“你不说我也会找她的,只不过我往后说什么也不带丰家那母女俩,真丢人,没有她们搅局,指不定珑姐儿还会好说话一些。” 林白氏听到这里,终于有种吾家有女初长大的心情,轻抚她的鬓发,“你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璃姐儿,要好好过日子,婆母和小姑不好总有会走的一天,可丈夫却是一辈子的,要与他好好处,知道吗?” “知道了,娘。” “还有,得闲也多去你大伯母那儿走动,她毕竟是妾侍起家比较好说话,可也不要像以前那般看轻她……” 林璃初时一听这大伯母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权美环,后来才知道母亲指的林绿氏,本来她瞧不起林绿氏这妾侍起家的人,不过今非昔比,她犯不着与林绿氏过不去,遂轻应了声,“嗯。” 这边厢母亲教女儿行事,那边厢的母女也聊开了。 “娘,这三嫂太嚣张了,我瞅着都替你生气。”丰菁咬着下唇,用愤恨的目光隔着纱窗帘瞪向林璃。 丰陈氏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叶家那位的份上,我早就给点颜色她看看。”深呼吸一口气,“现在先忍忍她,叶家那位不认我们丰家这亲戚,还是认她的,你不要轻易得罪了她,好歹也要为你哥着想一下。” 丰菁揽住母亲的胳膊,“娘,你说叶家……那位世子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 丰陈氏看到女儿说得一脸娇羞,哪会看不出她的芳心已动,不过这叶旭尧有正妻了,“他已娶妻,你再凑上去能得什么好?混个姨娘没有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丰菁做着白日梦,“她林珑的身世还不如我呢,我若成了他的姨娘不照样能照拂自家?到时候也不用看她林珑的脸色,多好?” “儿啊,你想得太天真了,她怀了身孕,生下的就是嫡长子,听娘的,妾侍是很难斗得过嫡母的……” “娘,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不信我丰菁就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丰菁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只要给她机会,她就能擒住叶旭尧的心,林珑的好命她也能复制。 丰陈氏却是觉得女儿异想天开,“儿啊,咱们不能想这些,回头娘给你挑个青年才俊,嫁人为正妻才好,当个妾图啥?” “我就图他的人,他的家世。”丰菁固执地道,“娘,你还想不想让爹更上一层楼?当初娶那林璃不也是这么想的?我早就想过,与其找个什么青年才俊,还不如借这姻亲的身份进叶家的大门。” 丰陈氏听女儿这一席话,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女儿,好像今天才认识她似的。 “娘,你看什么?”丰菁不解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儿真的是长大了。”丰陈氏道,“不过娘真的不舍得你做小……” “娘,若能嫁他,别说做小,让我当通房我也愿意。”丰菁一脸憧憬地道。 少女情怀总是痴,丰陈氏是过来人也懂这个道理,看女儿真的陷进去,她也颇为心疼,“叶家也不光叶旭尧一人,还有别的子嗣,若你嫁到叶家旁枝去那倒也可行……” 丰菁一听这话,心里极不高兴,旁枝能继承爵位吗?就算不论这些,能与叶旭尧相比的人压根就没有,她放着珍珠不要,要颗死鱼眼睛做甚?不过想到娘始终不赞成,她也惟有先不提这个,遂顺着母亲的话道:“若有好的,那也行啊。” 丰陈氏看到女儿并不太固执,这才稍稍安心,指了指车窗外的林璃,“既然如此,那你往后就尽量巴结你这嫂子,让她做什么事都带着你,你自然有机会再进叶家。回头娘再给你查查叶家都还有什么子嗣,你好有个目标……” 丰菁细思,母亲的话也有道理,她没必要与林璃闹翻,遂点头应了。 待林璃告别母亲再上马车的时候,丰菁为了与她亲近,凑到她身边坐下先是道歉再就是故意找些林璃喜欢的话题来聊。林璃初时仍有几分戒心,后来看她又不犯浑像个人样,这又开始重新接纳她。 丰陈氏半闭上眼睛假寐,对于女儿的开窍很是赞赏。 南园,林珑亲自端着茶水进了书房,看到丈夫仍在忙,把茶碗放下,上前道:“这才刚过了年几天啊,就开始忙了?歇一下陪我说说话。”有意要丈夫轻松一点。 叶旭尧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揽她坐到膝上,朝外努了努眼,“都走了?” “走了。”林珑没好气地道,“应酬她们太累,我给打发掉了。又是一门只想攀好处的姻亲,想来就烦,她们就不能让我过过安生的日子?” 叶旭尧听到妻子抱怨,好笑地轻刮一下她的俏鼻梁,“不喜不理就是,何必还要生气?” “你说我二婶母也算是个精明的人吧,怎么就给挑了这么一门亲事给璃堂姐?这家人真厚脸皮,一上来就要好处,谁受得了?”拉了拉丈夫的衣领,“再说,她又是我家的姻亲,想要讨好处还不是要麻烦你,借用叶家的名声地位。我这郡主是没有根基的,就是图个好听罢了,夫君,你娶我好像真的不太划算?” 叶旭尧原本听她说着抱怨话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听得她又说一些见外的话,脸色一板,“我娶你又不是开门做生意要先算算划不划算?娘子,你知道我不爱听这些话,再说哪家没几个这样的亲戚?就算是皇上也有几门只想攀好处的亲戚呢。” 林珑看到丈夫的神色不太好,示好地笑了笑,“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嘛,我若真的见外,还会到你的面前来说?忙遮掩还来不及呢。” 叶旭尧嘴角一勾,“你知道就好。”轻抚她秀美的背部,“真觉得烦,吩咐门房不要再让她们进府便是。” “哪能这样做?”林珑叹息一声,“璃堂姐说到底仍是我的血亲,我若真的做绝了,她往后在丰家如何抬得起头来?好歹也为她想想吧,我能做的就是用这身份给她当后盾,这样丰家至少还要顾忌一二,不敢做得太过份。” “你呀,就是心太软。”叶旭尧揽紧她的腰下结论。 “哪有?”林珑不依地轻捶他一记,真心软就不会用话把丰陈氏给挤兑走了。 叶旭尧看她气鼓鼓的脸很是可爱,倾身在她唇上啄吻了一下,“好了,别生气,不然我们的儿子也是一张苦相。” 林珑轻推了丈夫一下,“我儿子俊得很,哪有什么苦相?”随后又笑着靠回他的胸膛上,“这才怀了四个月,我都等不及想要他快点出来,好让我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像你还是像我多一些?” 叶旭尧听她提及孩子,脸上的笑容顿时温柔起来,大掌一如既往地抚上她的腹部,“这是我们的孩子,肯定是像我又像你,我们都长得不赖,爹娘也不寒碜,所以放心吧,我们的孩子男的必是人中龙凤,女的必是沉鱼落雁。” 林珑听他这番自傲的话,顿时喷笑出声,“你还真敢说?也不怕人家笑你厚脸皮?净给自己脸上贴金。”没说出口的是,她若生的是儿子,万万不能像了叶明恂,如果是那样,她哭都没地儿,那整一个是败家子。 “谁会笑话?”叶旭尧挑挑眉,“这是事实,娘子,时间会证明给你看,我说得不错。” 林珑不过是想要呛他一句罢了,其实哪会不期待自家的孩子?“那也是,到时候我们的儿子金榜题名,女儿也能秀外慧中,我不求别的,像大姑子就好。” 叶蔓君是她见过最符合大家闺秀这四字的女子,没有之一了,这才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姑娘,如果她是男子,娶妻必娶叶蔓君那般的。 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我倒觉得像你更好些。”像妻子这般坚韧,就算身为女子也不会太吃亏,至于大妹,其实背负得太多,活得并不太开心。 “真的?”林珑顿时来劲了,轻抚丈夫的胸膛道:“娶我没后悔?还是说我就是那世间最好的?”最后也学他一般给自己脸上贴金。 本以为他会笑话她,哪知他居然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反而是林珑怔住了,这回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地问她,“你真的认为我很好?” “你觉得自己不好吗?”叶旭尧反问道,墨眸锁定在她的身上,抓着她的手指在齿间轻轻地一咬。 林珑感觉到手指微微一麻,脸上泛起了红晕,过年这几天忙得很,夫妻生活也就自然而然地取消了,大年夜那晚他也没有真闹她,而是抱着她就那样睡过去了。 “没有。”她笑了笑,“我是怕你觉得我不好?夫君,我们要走一辈子,总怕你会在将来的某一时刻会离我而去。”一如她爹,一如她娘,又或者如叶明恂那般,至少她不羡慕叶钟氏的生活。 “傻瓜。”叶旭尧从来没想过她会如此不安,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这辈子,我都陪着你。” 林珑闻言,胸中有几分感动,伸手抱紧他的腰,“嗯。” 有他这句话她就满足了,什么山盟海誓,她并不需要,只要平淡无华的一句就能安抚她的心。 叶旭尧突然伸手抬高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良久,随后低头吻上她的唇,这个吻的力道比平时要重得多。 林珑也不喊疼,而是热烈地回应他,这会儿她真想要他,素手悄然解下他的腰带,伸进去抚上他的胸膛。 叶旭尧眼里的欲火更胜,大掌不客气地扯下她的衣物…… 屋子里沙漏的声音被掩没在忽高忽低的欢爱之声中,只能默默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良久之后,林珑衣衫不整地在叶旭尧的胸前喘着气,感受到丈夫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氅衣将她紧紧地包住不让她受凉,抱着她享受这欢爱后的余韵。 好半晌,一直目光落在卷宗上的林珑忽然问,“贝伯父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已经提堂了,你别担心,过段时间应能放出来。” 林珑听到丈夫的回答,轻点下头,“那就好,阿绯已经等待多时了。”随后似想到什么,又道:“这春闱快到了吧?” 叶旭尧轻点了点头,“你想干嘛?” 林珑笑着道:“我想啊,西珠也到年龄要出阁了,这高门大房的人家看不上她,她也不想进,配个小门小户没有前程的男子我也觉得委屈她了。这算来算去,还不如配个进士出身的才子,这样一来,小夫妻二人也有个奋斗的目标,我光想想,都觉得她应能过得不错。” 其实这是她以前曾经梦想过的生活,不求高门大户,只要男子人品好肯努力,前程什么总会有的。 “好,我替你留意一下。”这于叶旭尧而言只是件小事,只要妻子高兴,他自然乐得成全。 “那我就全权交给你了。”林珑大方地在他脸庞上“啵”了一声,“回头我还要去问问西珠,看看这样的安排她可满意?好歹她还唤我一声珑姐,我就不能丢下她不管。” “别全揽在身上,时刻得记住你是个孕妇。”叶旭尧提醒道。 “知道啦,哪敢忘记啊?”林珑噘了噘嘴。 夫妻俩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如霞在外禀报说是晚膳备好了,两人才正经穿好衣服移步到暖阁去用膳。 后来林珑征询郑西珠的意思时,郑西珠一脸娇羞地喜上眉梢地低声应了一句,“全凭珑姐做主。” “这可是你的婚事,我可不能全权负责。”林珑笑道,“等过了春闱,你姐夫给圈出个人选来,我们就再看看,一定要你满意才行。”随后又正色道:“西珠,你的婚姻大事,不能全寄托在我的身上,不要因为你住在我这儿,就要违了本心听我的?不然我与你嫡母有何区别?” “珑姐。”郑西珠一脸感动地握紧林珑的手,哽咽道:“这辈子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我最感激的人。” 林珑拿帕子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哭什么?这元宵还没过呢,还在新年中,你且给我把泪收了,别触了这新年的楣头。” “嗯嗯。”郑西珠接过林珑的帕子按住眼睛,阻止自己再流泪。 “西珠,我真替你开心。”贝明绯在一边笑道,能嫁个青年才俊,多少少女的梦想?更何况郑西珠有林珑做后盾,就不是那毫无背景的人,想娶她的青年才俊怕是有不少。“阿珑,你可要擦亮眼把好关了,这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情可不鲜见。” 一说起人心不足蛇吞象,林珑就立刻想到了丰陈氏母女,遂打了个冷颤,“嗯,你不说我也必会把好这第一关,放心吧,我夫君不是那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面前领的人。” “那倒是,你夫君不说话的样子怪吓人的。”贝明绯拍拍胸脯道。 林珑故意俏脸一沉,“不许你批评我夫君,在我眼里,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不及他……” “哎哟哎哟,大伙儿听听,都要甜出蜜来了。”贝明绯故意嚷嚷道,随后笑倒在林珑的怀里,“我啊都闻到甜得不行的味道来。” “去你的,拿我来取乐了吧?”林珑轻推贝明绯的头,“你呢,元宵快到了,方爷快回京了吧?” “应该快了,他有信给我。”贝明绯一提到心上人,也是一副吃了蜜糖的样子。 “光会笑我,你自己不也一样。”林珑回敬了一句。 这样的幸福,郑西珠很羡慕,惟求自己也能遇上一个让她一提及就让人羡慕的男人,这样才是女人真正的幸福。 林绿氏笑着进来让侍女把糕点摆好,“大家都吃点东西吧。”她算了算时间,林珑也该饿了,果不其然第一个动手吃的就是林珑。 林琦掀着帘子进来,“姐,我算了算开年要买的东西,这是清单,你瞅瞅还缺些什么?我好让供花草的商家提前准备好。”说完,一屁股坐到椅子里。 林珑看了眼小妹,现在这玉肤坊打理得最勤快的人就是她,遂拍了一下妹妹的手,“别累着了,这钱是赚不完的。” “我知道,就是闲不住。”林琦撇撇嘴道,“过年这些天都无聊死了,来来去去拜年的就是那几家,我又未出阁哪儿也不能轻易去,姐,我们快点开门做生意吧。” 林珑笑着揽住妹妹坐到罗汉床上,林琦也高兴地倚着她斜坐在一角。 看了手中的清单一会儿,她正色道:“把这花草的数量再提一倍。” “姐,这样我们会囤积不少的货压住我们流动的银钱,玉肤坊年前的那段日子生意并不好。”林琦皱眉道。 “对啊,阿珑,我也不赞成太冒险。”贝明绯道。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林珑放下那张进货清单,“但是我们的生意不好是暂时的,总会有起色的,备下一些货未为不可。” “好吧,姐,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回头再重新拟一张。”林琦很快就妥协了,反正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在这一点上她不如自家长姐,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林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姐,别揉了,我都十四了,是大姑娘了。”林琦抗议,她的生辰就在新年那几天,早就名正言顺地满十四岁。 “对喔,该给找婆家了。”林珑笑着轻弹她的额头。“行,回头我就给你留意,看看哪家有合适的……” “姐,你坏,我不跟你玩了。”林琦起身在脚踏上跺了跺脚,抢回那张自己拟的进货单子,迅速地挑帘子就跑了出去。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她这妹妹真还是小孩子心性。 林绿氏却是对林珑那番话上心了,“珑姐儿,我想着给琦姐儿找婆家也该是时候了,找好了先定下婚事,我们再留个两三年出阁正合适。” 林珑居然也点头同意,“嗯,我也有这个意思,反正先留意着,有好的就不放过,总比仓促寻到的要好。” 林绿氏满意地点点头,其实她舍来得林琦太早出阁,但再不舍这女孩儿总要嫁人才是,不能一直都陪着她。 郑西珠看得有几分羡慕,这才是家人,不似她的嫡母嫡兄姐们,从来就没有为她打算过。 在告别回府的时候,林珑拉着林绿氏的手走在廊下,这会儿只有她们二人,正好说些私隐的话。 “二娘,我算了算,我们手头也有不少银子了,我想拿出四分之一去置办田地,您意下如何?” “珑姐儿,这个你决定就好,我无论何时也会支持你。” “这不行,二娘,您是林家的主母,这也是您的事情。” 林珑的尊重时常让林绿氏感到贴心,“我说的也是真心话,这开店做生意是好,但是置办田地才更能让人安心,这可是后盾,其实我早就想提议了,只是怕你还要扩大开店的规模,所以才一直没提。” 林珑圈住林绿氏的手臂,两人亲密地走在回廊上,“其实店还是要扩大的,不但我有这想法,我六婶母也有此意,但路得走得踏实,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日若玉肤坊不能再经营了,我们还有田地可守,不但要给琦儿攒嫁妆,也要为栋弟着想,不能给他一个空壳子的林家。” 无论何时,田地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思想几乎根深蒂固。 林绿氏眼里微热,难怪人家说女儿出嫁了还是心向娘家,她家珑姐儿不就是这样的? “过两天有宫宴,我就不回家来了,二娘,这个家还要您多操持才行。” “说什么傻话,我什么时候想过要撂担子?” 林珑与林绿氏对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皇宫,高凝珍看着窗外的雪花在飘,咳了咳,这个年她过得战战兢兢,就怕头上的刀会掉下来,把自家性命给夺了去。 “娘娘,十皇子的病得颇重。” 听到心腹的禀报,她匆匆起身步到小儿子的床前,看着他的脸蛋颇为苍白,心疼地抱起来,用脸蛋轻碰儿子的脸,“不怕,这回母妃带你去你父皇。” 今天有宫宴,她忍辱负重了这么久,就在等这一天。 看了眼怀中的孩子,她咬咬牙拿小被子包好五岁孩子的身体,抱在怀里就步进外头的冰天雪地中。 孩子,别怪母妃,等熬过去了,我们的春天一定会到。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陪父母出门走走了,没能多更,明天某梦再万更补偿大家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发现 宫宴之上歌舞升平,林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歌舞,不过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这些个舞姬长得倒是挺甜美的,想到皇帝有时候也会赏赐女人给臣子,她就打了个冷颤,对这些个舞姬不再感兴趣。 “在想什么?”身边的叶旭尧看她神色不定,不由得好奇悄然一问。 “在想皇上会不会赐个舞姬给你……”林珑不自觉地将心底的话说出来,说到一半突然俺住嘴,瞄了眼丈夫的神色,“我那……不过是随便想想,没别的意思。” 哎呀,真丢人,她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起来?好在这为了方便看歌舞表演,没使用圆桌的形式,而是用了方桌,她身边除了丈夫就没别人,没人能听到她那一番话,幸好,幸好,她暗地里拍了一下胸脯。 叶旭尧挑了挑眉看她略有些尴尬的侧脸,伸手在桌下握住她的玉手,凑近她耳边道:“放心吧,皇上不会随便轻易赐美人给大臣的,再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更不会给你的夫婿也就是我任何美人的。” 林珑听闻,笑笑地回头看他,耳朵擦过他的嘴唇,她感到一阵的酥麻,耳根子悄然红起来,“我听你这语气怎么好像很失望似的?” 看着妻子的神色似有不善,叶旭尧哪会不知道她这是故意找碴,遂也笑着应了一句,“是啊,蛮失望的,娘子是不是要为夫争取一下?” 林珑原本只是想要逗逗他,哪里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她?虽然知道他说的不过是玩笑话,但这心里还是不舒服,“你真的这么想?” 叶旭尧不答,只是桌下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目光落在面前的歌舞上,正好有一舞姬正旋转过来,看到叶旭尧似专心在看她,娇羞地露齿微微一笑,一双媚眼更是眨啊眨。 故意在叶旭尧的面前徘徊了一会儿,至于叶旭尧身边的林珑,自然被她忽略了去。 林珑见状,桌下的手狠狠地掐了叶旭尧一记,他这是在看哪里?这女人真那么好看? 叶旭尧哪有将心思放在歌舞上,其实林珑那一掐看似狠没用多少力道,手悄然向后环住她的腰,“我又没在看她,你生气什么?” “那你刚才眼都不眨是什么意思?你还说你没在看她?” 女人无理取闹起来也是很令人头疼的,叶旭尧很少见到林珑这一面,一直以来她都是理性居上,这般感性地像个小妻子般,这么初一接触还真的有几分意趣,“她们一大群跳舞的,我不过随便一看,哪有特意留意哪一个?你呀就别这么猜疑。” “你敢说你就真的没有过别样的心思?” 林珑倾身靠近他,把他的头一别,正好看向公爹叶明恂那边,只见叶明恂的目光全粘在在舞姬的身上,好在还记得自个儿的身份没流口水,不然就丢人了,坐在叶明恂身边的叶钟氏脸色颇为紧绷。 “爹是爹,我是我。”叶旭尧嘴角微微一笑,“娘子,有你就足够了,我又不是铁打的,要那么多女人做甚?没得聒噪让人心烦。” 林珑抓住其中一句话,眼睛一亮地道:“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叶旭尧看妻子笑得很是狡猾,这会儿不再耍她,其实让让她又有何妨?“怎么?怀疑我对你的心?” “那倒没有……” 林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高凝珍凄厉地喊着“皇上”,心惊地看向发声处,果不其然,看到枯稿不已的高凝珍抱着孩子跌撞进大殿,这高凝珍这是打算做什么? 今儿个的宫宴,高家全体都缺席了,这个情形早就落入众人的眼里,只是碍于帝皇在坐,没有人敢轻易地讨论,不过看样子高家失势在所难免,人人心里也有一杆秤。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一步一步迈进大殿内的高凝珍身上,至于跳舞的舞姬们都被朱翊喝退下去。 高坐上的帝后二人对于高凝珍的到来并没有交谈,只不过朱翊的神色严肃,苏梓瑜却是不改惬意的神色,嘴角微微一勾,显然高凝珍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不用介意她,她枉顾我的旨意走出寝宫,我自会罚她。”朱翊还是先开口向苏梓瑜保证,为了那天半夜的争吵,苏梓瑜已经好几天没有搭理他,这让他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急什么?我们先看看她准备做什么?”苏梓瑜凑向朱翊轻声道,“你不觉得身为孕妇,她憔悴得过份?这可不寻常啊,哪有安胎的妇人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更何况她现在还得指着这皇嗣活命呢。” 朱翊眉头一皱,苏梓瑜这一番话没别的意思,摆明了就只有一个意思,高凝珍是刻意把自己弄成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好搏取同情,这么一想,再看高凝珍只觉得满眼的厌恶,这女人太会装了。 “你来此做甚?朕记得你被禁足了。” 皇帝这一句话犹如石子般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后宫格局已改,高凝珍没出现在新年家宴上,失宠是必然的,但这只是猜测,现在听到皇帝亲自开口证实,哪有不吃惊的? 高凝珍与高家是一脉相承,这样一来,高家岂不是也要步上高贵妃后尘? 不少人的心思开始九转十八弯,能在这殿上混到有个位置可坐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对于前朝后宫的风吹草动格外关注。 林珑对于皇帝这表态,倒是替苏梓瑜高兴,妻妾相争,苏梓瑜几乎可以锁定胜局,这时候才放下悬着的心,细细地打量起高凝珍,只不过越看越觉得疑点甚多。 叶旭尧却是低声说了一句,“这女人太狠了。” 林珑闻言,靠近丈夫,“你也看出来了?” “什么叫也?”叶旭尧不悦地挑着她的语病,难道他看起来是个蠢的不成?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美人一般做出这样的样子来,男人不都要被迷花了眼?同情心大升,想着如何英雄救美,上赶着当火山孝子。”林珑颇损地道。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的俏脸蛋,这手感真是好,“你当你夫婿是一般男人?” 林珑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抓住丈夫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所以说你聪明嘛,定力不错,继续保持。” 叶旭尧被她这似哄孩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暗暗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倒是甜蜜得很。 夫妻俩耍了一会儿花枪,随后把目光落向跪在地上的高凝珍身上。 “皇上,臣妾不敢有违皇上的旨意,只是十皇子他病得严重,臣妾没法,只能来请皇上救一救十皇子。”高凝珍把儿子托举起来,让皇帝看向自己手中的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朱翊把目光看向高凝珍手中的孩子,只见这才五岁大的人儿脸上被风雪一吹,不但苍白更是发青,以前看来很精神的一个孩子,现在却是萎靡不振,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这到底也是他的亲生孩子。 “御医呢?何在?皇子病重,你第一时间该做的是找御医而不是到朕的面前来哭诉。”朱翊指责道,“你是怎么当人母亲的?这可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高凝珍忍不住落泪,泣音道:“皇上,臣妾何尝不想快点把御医找来给皇子诊治?但是臣妾出不得宫门,派去传御医的人回来后,等了又等,臣妾都没能等到御医的到来,十皇子的病就这般耽搁下来,臣妾没法,只好抱着孩子来找皇上做主。” 传唤不到御医? 苏梓瑜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要抹黑她吗?暗中指责她不让御医去她的寝宫给皇子诊脉开方子?这个高凝珍真是诡计多端。“本宫记得你自打怀了身孕后,是一直有人给你请平安脉的,高凝珍,编谎也要找个合理点的理由。” “皇后娘娘,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如有虚假,必遭天打雷霹。”高凝珍一脸郑重地道,“来请平安脉的大夫并不会医十皇子的病,如果可以,臣妾哪里还会违背了皇上的旨意闯到这儿来?” 太后皱紧眉头看向可怜兮兮地十皇子,这是她的孙子,到底不舍得这个孩子五岁就夭折掉,遂朝朱翊道:“皇上,还是先救治十皇子吧,孩子病得重不能再拖下去,至于其他的,我们日后再问也不急。” 朱翊也是颇为担心儿子,听到母亲的话,点了点头,“母后说得是。”朝身边的太监吩咐,赶紧把太医署的太医都集中过来给十皇子看病。 苏梓瑜冷眼看着自己丈夫的一举一动,为了一个高凝珍所出的孩子而费尽心思,怎么看都可笑至极。“皇上,出了这档子事,宫宴还是终止吧。” 朱翊皱眉看了看妻子冷淡的表情,“梓瑜,你别不高兴,他与永安他们一样都是朕的孩子,朕不能不管他。待太医来到偏殿医治即可,这宴席你高兴咱们就不先散了……” “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苏梓瑜打断他的话,“我能接受得了永安和七皇子姐弟俩,为何就不能容下一个十皇子?皇上,你是不是太小看臣妾了?” 朱翊对于她的反问反驳不起来,“既然如此,那依你。” 苏梓瑜轻声道:“臣妾知道了。” 太后对于这俩夫妻的决定没有异意,不过还是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苏梓瑜,最近这儿媳妇表现得太好了,好得她都有几分置疑和难以置信,不过又没有什么破绽露出让她察觉,只能归于苏梓瑜终于学会长大了。 宫宴因高凝珍和十皇子的到来而匆匆结束,一众大臣的外命妇没有人有异意,皇家的事情本来就不容人随便议论,遂一大群人只能站起来大呼“谢主隆恩,臣等告退。” 林珑觉得有几分意兴阑珊,宫宴结束了她不觉得可惜,看到高凝珍抱着孩子跟在皇帝的身后进了偏殿,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旧情复炽影响到苏梓瑜?毕竟皇帝的女人太多了,诱惑也太多了。 苏梓瑜在跟着过去看看情况时,捕捉到林珑担忧的眼神,站定朝她招招手。 林珑用手指了指自己,看到苏梓瑜点点头,这才与叶旭尧轻语一声,看到丈夫点点头,这才走向苏梓瑜。 “义母?” “怎么?担心我?” “哪能不担心呢?我瞅着这高贵妃似乎是有意背水一战,义母不得不防。” 林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于她而言,自然希望苏梓瑜不要受到伤害。 “放心吧,她掀不起什么波浪来,这次我要她尝尝自酿的苦果。”苏梓瑜凑到她耳边自信地道。 “这么说不会有事?” “当然。” 苏梓瑜笑着轻捏了一下林珑的手。 林珑看她这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脸上的神色瞬间和缓,自己果然是想得太多。 苏梓瑜只是留林珑说了一会儿话,就拍拍她的臂膀让她先行回去,还说改天再接她进宫说话,随后就在林珑弯腰恭送下离去,到偏殿去看一看局面进展得如何? 林珑也轻吁一口气迅速回到丈夫的身边,不过她与苏梓瑜说悄悄话的样子落在不少人的眼里,众人都想知道她与皇后说了什么,但却碍于不好开口相询。 苏老太太在林珑走出大殿的时候,朝她微笑道:“说来我们祖孙俩今儿个还没有好好说说话。” 新年时,林珑是亲自到苏家给老太太拜年的,对苏梓瑜这母亲自然不会生份,“义外祖母。” “叶世子,借你夫人给老身,陪老身走走。”苏老太太朝叶旭尧道。 “老夫人客气了,她是孙辈,陪陪义外祖母是份内事。”叶旭尧也卖面子给这位老国公夫人。 苏老太太对于叶旭尧的通气颇为赏识,朝林珑道:“你真的嫁了个好夫婿。” 林珑娇羞一笑,对于这句话还是颇为受用的,夸叶旭尧对于她来说是与有荣焉的一件事,不过还是谦逊地应了一句,“哪有,义外祖母谬赞了。” 苏老太太由林珑亲自扶着走在白雪覆盖屋顶砖瓦的宫道内,两人之间的气氛相当的和谐,林珑颇为诧异这苏老太太是真和气,不似叶秦氏或者她亲外祖母权萧氏那般阴阳怪气,怪不得能养出苏梓瑜那样的女儿来,这么一来,她开始有点明白苏家那一身正气不是没有来头。 对于这样的长辈,她自然乐于亲近,说起话来都有几分滔滔不觉,“义外祖母放心,义母都心中有数,出不了乱子的,这样就能东山再起,高贵妃是高估了自己……” 苏老太太望了望这放晴的天空,前一刻还风雪不止,这一会儿又是晴天万里,一如人生世事,“说起来,老身还要谢谢你。” “义外祖母要谢我什么?”林珑诧异地道,自问自己没做过什么要她道谢的事情来。 “你能令皇后娘娘打开心结,就是苏家的恩人。”苏老太太感慨地道,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进宫伴读,哪怕她再有不舍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是这样一来,她与女儿就生疏了。再后来当了皇后又接连丧子,她要安慰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进宫陪伴她,一天到晚,她一句话不说的情形也不是没试过。 至于家中的儿媳妇进宫请安,也没有哪个很得女儿的眼缘,自然也无法亲近,碍于皇后的身份,那几个儿媳妇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惹怒当朝国母,遂都拘谨得很。 惟有这一次,林珑的出现,让她惊喜于女儿的转变,她又开始会笑了,不管笑得开心与否,至少她看得出来她与林珑的投缘,对于这个义外孙女,她颇为认可。 “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义外祖母不要这么说,能与义母结缘,或许是上天注定的,同时她也是我的恩人。” 林珑可没忘记在霍香玉的事情上,苏梓瑜是帮了她的,就算没有这些个事情,她也还是乐于与苏梓瑜结这个义亲。 “你不知道,我能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纵是少活几年也心甘情愿了。”苏老太太笑了笑,轻拍了一下林珑的手。 林珑最受不得老人家这样的,善与恶也是能感应出来的,心里也开始认可这外祖母,这可比权萧氏好得太多了。 “平日里有空多来苏府走动走动,我们也是你的外家,皇后当你是女儿,我这把老骨头自然也当你是自家孙辈……” 林珑再听这老太太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不禁感动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厢的苏梓瑜却不知道母亲找林珑谈心,在迈进偏殿的时候,看到高凝珍窝在朱翊的怀里抽泣着,她的动作一顿,随后冷冷一笑,朗声一唤,“皇上。” 朱翊听到这一声,忙把高凝珍推开,一个不察觉,居然让她贴近到身边,不去看高凝珍受伤的眼神,而是急忙转身看向苏梓瑜,“来了?” “我若不来,皇上怕是找不着北了。”苏梓瑜上前靠近朱翊低声半嘲讽地道。 朱翊的神色一变,不喜欢她这样说话的态度,不过这事理亏的人是他,差点让那高凝珍有机会靠近,“梓瑜,别这样,母后还在这儿呢。” 苏梓瑜当然一眼就看到端坐的太后,要不然她之前那句话就不会是低声耳语,而是高声讥嘲了,“你放心,我不会在母后的面前让你难堪的。”她动手似在整理朱翊的衣领,“只不过皇上的定力让臣妾很失望,这么快,你就忘了我们孩子是怎么死的?真让臣妾失望。” “朕没有忘。”朱翊皱眉解释,“是她哭得太伤心,朕一时不察让她钻了空子而已,而且你刚好又到……”说到这里,电光火石之间他想明白了高凝珍是故意而为之,好让皇后误会他又与她旧情复炽,思及此,他面色铁青地瞪着高凝珍。 高凝珍浑身打了个冷颤,朱翊的目光明显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可恶,本来她已经搏得他的同情了,只要他还对她有情,借着儿子这事,她就能重新再入他的眼,只可恨苏梓瑜的出现破坏了她的计划。 “皇上,臣妾是太伤心太担心才会一时失仪,还请皇上责罚。”说完,她跪在地上。 苏梓瑜嘴角一撇,到了这田地还要再使计。 果然,太后看到高凝珍那一跪,不悦地暗瞥了眼苏梓瑜,这高凝珍都无还手之力了,她怎么还要咄咄逼人?就算要为死去的孩子出气,也不能不顾及到高凝珍肚子里的皇嗣。 “去扶高贵妃起来吧。”她朝身边的宫娥吩咐道。 宫娥应声,上前扶起憔悴的高贵妃,还细心地给拍了拍贵妃娘娘的膝盖。 朱翊皱眉看向母亲,这样做岂不是让梓瑜心里不舒服?“母后,没有人为难她,这……” 话还没说完,太后神色冷淡地道:“哀家的眼睛还没有瞎。” 苏梓瑜闻言,故意看向高凝珍,哪里知道,高凝珍也暗中与她较劲,丝毫不让,果然是不掉棺材不流泪啊。与朱翊上前,向太后行礼之时,她道:“太后娘娘太小看臣妾了,既然娘娘曾经说过等她生了就任由臣妾处置,臣妾何必急于一时?再说由头到尾臣妾都没有指责高凝珍一句不是,对她的子女也尽心照顾,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臣妾的心吗?太后娘娘是要让臣妾伤心吗?” 太后听得苏梓瑜这一番话,不由得笑出声来,“就你话多,得了,这礼不行也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要多注意一点,这孩子可是嫡皇子,可是宝贵得很。” “太后娘娘不生我的气就好了。”苏梓瑜由朱翊亲自扶起来,暗地里给脸色凝重的高凝珍一个微笑,当她还是当年那个受不得半点委屈,一句指责就会大声辩争的女孩吗?真真可笑。 高凝珍坐在那儿,没想到才不过过了一个来月,苏梓瑜的地位就稳固成这样,几乎到了她不可撼动的地步。 “梓瑜对孩子的尽心,儿臣都是看在眼里的,母后可不许再怪罪皇后了。”朱翊为苏梓瑜说着好话。 太后看了眼儿子,在儿子的眼里能看得出他有多在意苏梓瑜,这似乎不是好事,帝皇太多情终究不是好事,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不满,微微一笑,“皇上不用解释,母后都明白的。” 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目光斜睨高凝珍,只可惜这人是不能留了,也到了该铲除高家的时候,这个贪得无厌的家族,她早就对其不满,只是这么多年来也确实还要用到高家就只能忍下了。 殿上众人的心思各异,太医从屏风后头出来,这才让大顺朝最高地位的几个人把目光集中在出来的太医身上。 “十皇子如何了?”朱翊身为父亲,自然担心孩子。 “回皇上的话,十皇子的情况不大好,臣等还要再会诊才能确定治疗的方子……” “皇儿,我可怜的皇儿……”高凝珍哭出来,“你若活不成,母妃就陪着你下去……”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朱翊喝了她一声,“这都是你这个当人娘的疏忽,怎不见你赶紧下去?” “皇上……” 高凝珍一脸的受伤,他怎么可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孩子生病,难道要怪她吗?这可是她的孩子啊。如果换作以前,他早就将她揽到怀里安慰了,这男人在床上喜爱什么,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继续说。”朱翊不去管高凝珍高兴与否,催促起太医。 “是,皇上……” 太医继续说起十皇子的病情,朱翊听得也仔细,时不时打断问上几句,大医也尽力回答。 全程苏梓瑜没有开口询问一句,她就算要当慈母也得看对象,这隔靴搔痒的事情可不好做,一个做不好就尽数付诸东流。 因为十皇子的病情不好移动,高凝珍得以留在这儿照顾孩子,这里离皇帝的寝宫很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最好的地方。 苏梓瑜没有留下扮演慈母,确定了十皇子的方子后,她说摆驾回宫,当然,朱翊也跟她一块儿离开,气得高凝珍恨得牙痒痒的。 一回到皇后寝宫,苏梓瑜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厚重的礼服,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就冲到她的面前,速度之快险些撞倒了她。 她扶稳他们,蹲下来看着他们,和蔼地道:“都怎么了?” “母后……”两个孩子同时开口,随后又同时住口,似乎极难开口地对视一眼。 “有什么想要对母后说的,尽管说,母后能应承的都会尽量应承你们。”苏梓瑜笑得十分慈祥,一副有话好好商量的样子。 永安公主必定年长一些,睁着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看着苏梓瑜,“母后,儿臣听闻十弟病了,想要去看看,不知母后可否应允?”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母亲。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啊。”苏梓瑜轻抚胸口道,“你们都要吓死母后了,往后可不许再这样,听到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点点头,这才再度轻抚他们的头顶,“你们是同胞手足,担心也是人之常情,母后焉会不许你们去探望一番?” “这么说母后是答应了?”七皇子一脸的惊喜。 “当然。”苏梓瑜和气地道。 永安公主忙说了一声,“谢谢母后。”小脸抬起看向父亲,不知道他是否让他们去见一下生母和十弟。 朱翊喜欢苏梓瑜刚才那耐心又温柔的样子,此时面对女儿,他脸色也好看许多,“既然你们母后都应允了,朕又岂会不应?去看看也好。” “谢父皇。”永安公主拉着皇七子给朱翊行礼。 苏梓瑜忙唤宫娥过来送两个孩子过去探望十皇子,站在回廊上看着两个孩子手牵手走远,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梓瑜,朕没想到你会这么大方?” “哦,皇上是怎么想臣妾的?” “梓瑜,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做得太好了,好得朕以为是在做梦。”朱翊伸手抱住苏梓瑜在怀里,“谢谢你,梓瑜。” 苏梓瑜的嘴角微微一勾,原来男人真的这么好骗,以前的她怎么没发现?怪不得高凝珍能宠冠后宫这么多年,原来她早就看穿了这男人的劣根性,而她在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之后才明了。 知道得太迟了,如果早些看清,她不再有天真的想法,兴许她就能似高凝珍一般护住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可惜她明白醒悟得太迟了。 “梓瑜,你为什么不说话?”他轻抚她鬓边的秀发。 “臣妾只是太感动了。”苏梓瑜道,“皇上不再误会臣妾是别有所图,真难得,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话她说得再无半分障碍,哪怕她在心里做呕不已,男人要的不是女人的真性情,要的是曲意奉承和虚假的一面。 朱翊只是把她揽得更紧。 高凝珍在给小儿子喂完药后,看到自己一双儿女的到来,顿时喜出望外,迅速上前将她们抱在怀里,“你们怎么来了?” “母妃,十弟如何?”永安公主问道。 “好些了。”高凝珍道,“你们想不想母妃?” “想。”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道。 高凝珍在两个孩子的脸蛋上轻轻一吻,“母妃也想你们,对了,皇后怎么会放你们过来?莫不是你们偷偷来的?” “不是,是母后她让我们过来探望十弟的。”永安公主迅速答道,还上前看了看病中的十弟。 高凝珍却是身子一僵,女儿从来不在她面前称呼苏梓瑜为母后,都是用那个女人来代称,可这次她却脱口而出母后两个字,这怎不让她惊讶? “母妃,您怎么了?”皇七子拉了拉高凝珍的衣袖,“母后很通情达理,她说我们来看十弟是人之常情,并不阻拦我们见面,母妃,您不用担心。” 高凝珍猛然低头看向儿子,苏梓瑜通情达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遂严厉地抓住儿子的手臂,“她苏梓瑜就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哪有什么通情达理?你们这是怎么了?把母妃的话都扔到了天边?她用心不纯,你们可知道……” “母妃,您抓疼我了。”皇七子挣扎道。 永安公主听到母亲严厉并且不悦的声音,忙上前去帮忙拉开七弟,“母妃,您抓疼七弟了。其实……其实母后为人真的不错,她看顾我们很是用心,儿臣觉得她没有用心不纯,她关心我们都是悄悄的,母妃,您对她有偏见……” 高凝珍做梦也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原本信誓旦旦相信自己的女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好你个苏梓瑜,这分明就是要她众叛亲离。“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母妃?”两个孩子都一脸紧张地巴着她。 高凝珍深呼吸一口气来缓和胸口的疼痛,这会儿她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儿女的心?强压下心中的痛楚,“你们都忘了母妃吗?” “怎么会?”两个孩子又一次异口同声。 永安公主更是道:“母妃,我们都没忘记您,只是我们说的都是我们感受到的。” “母妃都明白。”高凝珍不想表现得太过狂躁把孩子们吓着,如果这样,她就真的失去了孩子们的心,“只是母妃要你们明白,这世上最爱你们的人只有母妃,母妃为了你们可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因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她给两个孩子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母妃,我们知道。”两个孩子感动地扑进高凝珍的怀里,很明显更为依赖这生母。 这也让高凝珍宽心了不少,她苏梓瑜再怎么表现,也不可能敌得过她这生母的份量,她的孩子自然是心向于她的,揽两个孩子的手臂不禁收紧了一些。 “母妃,我疼。”两个孩子又再次异口同声道。 “啊?母妃松点劲……” “……” 这母子相会的一幕,自然有人转告给苏梓瑜听。 苏梓瑜听后只是挑眉笑了,“到底亲生的还是亲生的。” “这两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晋嬷嬷气得七窍生烟,娘娘如此为他们,他们倒好,一见到高凝珍那贱人就又倒戈了,这让她焉能不气? “对啊,娘娘为了他们,脚上还险些得了冻疮。”红菱也为自家主子不值,那两个兔崽子真是把良心喂给狗了。 绿素只是握紧拳头,只是紧咬的银牙显示出她也是同仇敌恺的。 “都冷静点。”苏梓瑜轻声笑道,“如果一下子就偏向我了,我才该要怀疑呢,这样符合常态,而且告诉我,我还要做得更好才行。” “娘娘?”晋嬷嬷担忧地唤了一声,都这样了还不好?再好要好成怎样?“可不能把太子之位给了七皇子,娘娘,这是要留给您生的嫡皇子才行……” “本宫有那么蠢吗?”苏梓瑜反问道。 晋嬷嬷一脸的尴尬,“老奴这不是急嘛……” 苏梓瑜轻抚自己还没有凸起的小腹,“这个当然是留给我的孩子,这胎生的若不是皇子,我就再生一胎,一直生到皇子为止,我要把曾经亏欠我儿子都补回来,一样都不能少。”说到最后,眼中似有泪光在闪。 晋嬷嬷与红菱等人也感觉到自家主子内心的波动,不禁跟着也咬紧下唇忍着眼中的泪水。 等永安公主与七皇子回来时,苏梓瑜已经恢复了平静,细心温柔地询问十皇子的病情,还安排好晚膳,总之,把一个温柔的慈母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刚竖起来的戒心又再度被放倒,这样的苏梓瑜很是令人信服。 “母后,我们还可以再去探望吗?”永安公主请示道。 “当然。”苏梓瑜轻拥她在怀里,“母后不会阻止你们的姐弟情谊,永安,他是你皇弟,永远都是。” 永安公主展唇一笑,“谢谢母后。” 七皇子也跟着说了一句,“谢谢母后。” 苏梓瑜只是微微一笑,在他们两人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接连几天,两个孩子都去探望十皇子,苏梓瑜从不阻拦。只是十皇子的病情起色不大,皇帝朱翊也每天都过去看几回,高凝珍一看到他来,就会刻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希望能重新再被他看在眼里。 不过朱翊对高凝珍却是没有多看一眼,而且对于她的讨好半分也不受,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孩子。”就抬脚离去,这让高凝珍气怒不已。 “娘娘,我们不能再暗中下手,不然皇子会真的病得严重……” 心腹太医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才拉回了高凝珍的心神,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儿子,她也心如刀割,但若是儿子痊愈了,她就再也没有借口见到皇帝,思及此,狠狠道:“再下一次药,最后一次,若本宫还不能再得宠,那么本宫将放弃。” “是,娘娘。”心腹太医叹了一口气,若非有把柄在高家的手中,他真的不想掺和到这欺君之罪当中,如今每天都感觉到头别在裤腰带上,这日子再也没法轻松起来。 高凝珍痛苦地闭上眼睛,看着小儿子痛苦,她也痛苦。 正在伤心难过的时候,听到身后的柜子有声响,她神情一肃,狠厉地喝道:“是谁?给本宫出来。” 柜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似乎里面根本没藏了人。 高凝珍板着脸给身边的心腹一使眼色,心腹沉着脸应声,急忙上前去准备打开那柜子。 她刚一靠近,柜子的们就从里面打开了,里面藏着两个孩子,正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 “你们……你们怎么躲到柜子里面?”高凝珍一脸惊讶地道。 “我们想给母妃一个惊喜。”永安公主缓缓走出柜子,两眼不可置信又指控地看着生母,哪里知道母亲居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你们两个真是的……”高凝珍想上前拉住女儿的手。 永安公主却是退后一步让她的手落空,眼里还有几分惊恐,“母妃,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皇弟,是你十月怀胎生的,你居然要害他的性命,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永安,你听母妃解释,这事情母妃会解释清楚的……”高凝珍一脸的急切。 “不,我不听。”永安公主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一想到小小的十弟所受的痛苦都来自生母的有意为之,她就再也无法信任这个母亲,“你太可怕,太可怕了,是不是只要对你有利,我与七弟也可以这般牺牲掉?是不是?” 女儿最后的质问,让高凝珍不自禁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题外话------ 某梦在此求大家投几张票票,好不?给某梦打打气,加加油。   ☆、第一百二十二章下铒 高凝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质问,看着她控诉的小脸,她的心就抽痛不已,目光慢慢地转向一直没说话,但眼里的失望同样骇人的七皇子,“七儿,你也是这么想母妃的?” 七皇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十弟,“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和听到的,母妃,你害十弟病重至此,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母妃也是为了你们。”高凝珍辩解道:“你们十弟会好起来的,他不会真有事,这是皇宫,母妃若不争,就只有等死的命运,你们知道吗?这是残酷的现实,母妃一直不想让你们太早接触到的一面……” “我不听,不听,这都是狡辩。”永安公主用手紧紧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似乎惟有这样她才能不去触碰那污浊的一面。 高凝珍看着女儿的抗拒,再也没有比这更痛心的事情了。 正在这一团混乱的时候,她的亲信宫娥匆匆进来,“娘娘,皇后娘娘过来了……” 高凝珍神情一绷,苏梓瑜来了?在这节骨眼上,来得真是巧啊。 永安公主一听到苏梓瑜正要进来,忙冲出去,“我要去跟母后说,要她救救十弟……” 高凝珍看着女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就要冲出屋去,不假思索之际,她上前将女儿的双手缚住,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永安公主挣扎着,眼里又惊又惧,这会儿她是不是要对自己不利?她不想将自己一直爱戴的母亲想得太坏,但是她连身为男丁的十弟都能害,更遑论是她?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杀我吗?” “不。”高凝珍急切地回答,心中如滴血般疼痛,女儿为什么要将她想得那么坏?“永安,你是母妃十月怀胎所生的,母妃不会害你的,你要信母妃……” “那十弟你又如何解释?”永安公主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高凝珍抓紧女儿的手臂,“永安,你先听母妃说,如果你说出去,母妃就会死掉,再也活不过来,你要母妃死吗?” 这一问话镇住了永安公主,不再是小孩子的她这会儿也想到如果她揭穿了母亲的虚伪,那么母亲必定不能再生存,一想到母亲要死,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难过。 看到女儿不说话,高凝珍感觉到有戏,抱紧女儿在怀,另一手又将亲信递过来的儿子抱住,“母妃没有骗你们,如果你们说出去,母妃,不,还有你们的外祖父母等人也要一起死掉,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局面吗?” 七皇子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床上的十弟,死哪一个他都不愿意。“不,母妃,我不想你死,但你害了十弟是不争的事实,十弟病得都要死了……” “他会好起来的,我发誓。”高凝珍顾不上别的,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两个孩子,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胡说八道,再说时间有限,不足够让她有太多准备的时间。 “好,那你发誓。”永安公主最后道,“说你再也不会用药来害十弟,会让他好起来,不然,我就把一切都捅到母后那儿。” “好,我发誓。”高凝珍举起手来对着上天发下重誓,天知道,她根本就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被亲生子女如此逼迫。 就在最后一句落地,门“咿呀”响起,在众多宫娥簇拥下,苏梓瑜缓缓步进来,看了眼那抱在一起的母子仨,连眉头也没皱,“十皇子如何了?” 高凝珍松开两个孩子,缓缓站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镇定道:“太医说病情有加重的可能,不过正在换药方子,希望能有效果。” “这样啊。”苏梓瑜微皱眉道,“本宫去看看。” 在经过永安公主身边的时候,她微顿了顿,感觉到这个孩子异常的沉默,遂遵下来,温柔地道:“永安,这是怎么了?” 望着嫡母温柔的目光,永安公主感觉到奇异地安心,本能地想将一切都说出来,目光触及到生母担忧的脸庞,话到了嘴边生生地又吞了回去,“没有什么,母后,只是看到十弟病重,儿臣心里难受。” “真是这样吗?”苏梓瑜轻抚永安公主的头顶,“我们永安真是个好姐姐。” 永安公主的脸色瞬间刷白,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没有把一切都告诉眼前这个可以救十弟的人。 苏梓瑜关切地问,“永安,身体不舒服吗?快告诉母后,别小病不医成大病,到时候你肯定要吃一番苦头。” 高凝珍看这一幕看得眼里喷火,原来苏梓瑜是用了她以前惯用的招数,难怪骗得她的儿女团团转,以为她是天下第一好的嫡母,不过是做戏尔。思及此,她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 永安公主下意识地看了眼生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屋里有点闷,儿臣才会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啊。”苏梓瑜慢慢直起身子,“那永安先行回去吧。”转头吩咐晋嬷嬷送永安公主回去。 永安公主也不推辞,这个时候她不想看到生母那可恶的嘴脸,还是先避开为好,安静地行了一礼,由晋嬷嬷护送离开。 高凝珍看着女儿的背影走向大殿,女儿连头也没有回一次,可见这次她的行为有多伤女儿的心。难过地闭上眼睛,再看向苏梓瑜时,正好看到她与七皇子说话,她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生怕这个儿子把一切都爆光出去。 好在儿子也像女儿那般,朝她看了几眼,就把这事囫囵过去了,她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只要暂时过了这一关,她会慢慢再寻求到一对儿女信任,这件事也就能压下不提。 苏梓瑜和蔼地揉了揉十皇子的耳光,微笑的眼里并无半分笑意,一会儿后,收回自己的手掌就迈步去看那无力躺在床上的小小孩童。 七皇子也不想看到生母,忙找了个理由回去,苏梓瑜很快就应允,看着七皇子跑出大殿,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 这殿里再没有那一对小姐弟的身影,高凝珍脸色一板,往前一站不畏惧地看向苏梓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那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他们只会心向于我,你夺不去他们的心。” 苏梓瑜收回看向十皇子的目光,手搭在红菱的手背上,慢慢地踱到那首座坐下,饶有兴趣地笑道:“高凝珍,你还真有自信……” 高凝珍不喜欢苏梓瑜这装模作样的样子,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是他们的生母,就一辈子都是,不是你这样伪装的母爱可以比拟的,苏梓瑜,你也别再装了,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你再拾人牙慧还要脸不?” 苏梓瑜很欣赏高凝珍这外强中干的样子,这比任何的戏剧都要好看,一副惬意地笑道:“对我用激将法没有用,高凝珍,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恨不得那天就死去,这样至少你还能带着美好的回忆赴黄泉。” “苏梓瑜,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的,你给我听好了,我总有一天会再回到原有的高位的,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就尽管看看你,嗯,如何咸鱼翻生?”苏梓瑜戏谑道,“你可要加把劲,别让我独美于前。” 无论她说什么,苏梓瑜都不动怒,孰高孰低一目了然,高凝珍就知道她再如何逞强其实也已经落于下风,这不再是她只手遮天的后宫,一股无力的颓败感袭卷于胸,只是面对苏梓瑜,她不甘心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让人笑。“好,你给我等着。” 苏梓瑜好整以暇地一笑,扶着红菱的手背站起来,步向高凝珍,“尽管享受这最后的盛宴吧,高凝珍,我怕再过两天你就再也没有这机会了。” 这是什么意思? 高凝珍发现她看不明白苏梓瑜了,以前的苏梓瑜简单一目了然,只要激一激她,她就会失去冷静,可现在的苏梓瑜却是无论她说了什么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这让她渐渐觉得寒意爬上了脊椎。 苏梓瑜看到高凝珍这表情,不禁笑得更欢了,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别忘了本宫的话哦,高凝珍,大礼还在后面,本宫保管你会很‘喜欢’的。”头一转,“红菱,摆驾回宫。” 一众宫娥都跪在地上,“恭送皇后娘娘。” 惟有高凝珍像一尊雕像一般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苏梓瑜也不介意她此刻的失礼,而是笑道:“这后宫的天还是那个天空,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好自为之。”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高凝珍身边的亲信没有一个不一脸震惊的?皇后这话是不是暗示他们投诚就既往不咎?这些天来身为贵妃的高凝珍并没能笼络住皇帝,他们早就人心不齐。在后宫这么久,谁不知道见风使舵?眼看高贵妃这条船就要沉了。 高凝珍回过神来的时候,没再看到苏梓瑜那讨人厌的背影,不过却看到她的亲信们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恨极了苏梓瑜的高姿态,怒喝一声,“你们以为背主求荣,你们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卖主之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她苏梓瑜是在分裂我们的人心。” 众人细思其实也有道理,背叛高贵妃投入到皇后的怀抱,只怕也难得到皇后的信任,这么一想,众人炽热的心思也渐渐地凉了下来。 “娘娘放心,奴婢(奴才)不会做出背主求荣之事。” 听到这声保证,高凝珍这才轻吁出一口浊气,这多事之秋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过去?摸了摸肚子,这假怀孕也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剑。 坐在凤辇上的苏梓瑜还是难掩好心情,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这样也能气得对手险要吐血,真是错过了人生多少的乐趣。 “娘娘,明明都到这地步了,为什么永安公主和七皇子还不把事情都爆出来?”红菱一脸遗憾地道。 自家主子在高凝珍身边安插有人手,好不容易才让那两只小白眼狼发现十皇子生病的真相,然后主子再适时地出现,本以为会掀起轩然大波,哪里知道还是波澜不惊,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她是越想越不甘心,那两只白眼狼的性情不但主子知晓,其实她们这些亲信心腹哪个没摸清? “毕竟是她肚皮里钻出来的,哪会这么轻易就会出卖她?红菱啊,你想得太简单了。”苏梓瑜看向自家忠心的侍女,“既然我已经下了铒,就不怕他们不咬勾,耐心地再等等。” “娘娘真是气定神闲。”红菱承认自己是急性子,遂只能扁扁嘴道。 “红菱啊,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要太急躁行事,不然永远都不会成功。”苏梓瑜看着眼前的冬景,轻声道,这是她用血换回来的教训。 红菱知道主子说得在理,遂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苏梓瑜没再说话,而是一派悠闲地轻敲起凤辇的把手,就快要收网了,她这次会有充足的耐性。 元宵还是如期到来,林珑本来想要丈夫陪她一块儿去逛花灯的,只不过丈夫临时有事要进宫,她又怀着身孕不能出府到处闲逛免得动了胎气,故而用过晚膳后就与叶蔓籽等几个小姑子一块儿打叶子牌。 吟诗这样的风雅之事,其实林珑不大喜欢做,这府里也就叶蔓君喜欢,据闻还弄了个什么诗社,曾邀请林珑加入,不过给林珑婉言拒绝了。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再说又是已婚妇人了,与一堆未出阁的姑娘家终究不同,难以玩到一块儿。 故而在这夜晚里,叶蔓籽提议玩叶子牌,林珑很快就响应了,拉了叶蔓宁、叶蔓安两个庶女一块儿来玩,气氛倒也热烈不已。 惟有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书的叶蔓君瞄了一眼,无甚兴趣地再度把注意力放在书上。不过心思也难再聚起来,这年节一过,母亲就跟她说,等天气和暖之后,她出阁的日子也快到了,因夫家远在汝阳城,从水路出发,也要个把两个月才能到达,等安顿好再拜堂,都要入秋了。 一想到嫁人,她就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的年纪不小了,再也不能拖,只是一想到她那个并未谋面的未婚夫,不知为何就是让人提不起劲儿来?歪在罗汉床上一角,她斜瞄一眼林珑,不知道自己能否有这嫂子一半的好运。 林珑却是没有察觉到身后大姑子的满腹心事,笑吟吟地出牌,“看来我又要赢了。” “不行不行,大嫂,你次次都赢,这不公平。”叶蔓籽忙嚷嚷道。 林珑却是笑着轻弹这四姑子的额头,“起手无回大丈夫,四姑子,玩牌嘛就不能耍赖哦。” “大嫂太厉害了,我们都玩不过你。”叶蔓宁道,把手中的筹码递给这大嫂,算算自己输了也有不少,不禁暗嗤林珑是那吃人血肉不吐骨头的奸商。 叶蔓安却是温和一笑,“大嫂说得对,愿赌服输。”乖乖地递上自个儿的筹码。 叶蔓籽还是哇哇叫了一阵,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筹码递给长嫂,“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赢。” 林珑摇头笑了笑,一转眼就看到叶蔓君失神的样子,心弦一动,推着手中的牌,“我要去解一下手,如霞,你代我玩一下。” “大嫂,你让侍女顶替,到时候她输了你可不许抵赖的?”叶蔓籽笑得贼兮兮地道。 “放心,如果她输了,我自然会认账。”林珑打包票道。 把位置让给了如霞,她穿好鞋,轻碰一下中蔓君,“大姑子在这儿发什么呆?若是闷了,我们出去走走。” 叶蔓君闻言,本也没有心思再看书,对于玩叶子牌又没有兴趣,遂笑着点点头,“好,我正有此意。” 两人结伴掀起帘子出去,侍女们也赶紧跟上,尤其是南园的下人,谁不知道大奶奶有孕在身可是疏忽不得。 回廊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整个府邸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因林珑在主院这边,叶钟氏早早就下令不许放炮,所以这一路还是极为安静。 一股冷风吹来,林珑本能地拉紧身上的大氅,不过这风吹在身上还是颇舒适的。 “大嫂,你冷吗?”叶蔓君可没忘记这大嫂还怀胎呢,目光下移,现在已经见到孕相了,这肚子比过年那会儿要大了些许。 “没有。”林珑笑着轻拍叶蔓君搀扶着她手臂的手,“小姑,我瞅着你好像有心事。” 叶蔓君微一愣,林珑的观察入微让她觉得心下一暖,就连母亲也没有这般细心,反倒是这个长嫂留意上了,“不知道当初大嫂从苏州到京城结亲,可否有忐忑不安之情?” 论起来,在这点上她与林珑的处境极为相似。 林珑一听,就知道叶蔓君在愁些什么,对于这小姑可能会在四五月份近初夏时离开府邸一事,她早就听叶钟氏提过,还看过她的嫁妆单子,不愧是侯府千金,丰厚得令人咋舌。叶钟氏那会儿怕她会不高兴,还加了一句说是有部分是她私人的嫁妆。 林珑记得那时候还忙道:“大姑子一人嫁到那么远去,这嫁妆还可以更丰厚一些,毕竟山高水远的,我们也可能照拂不上,还不如多带点嫁妆,真出了什么事不至于连条退路也没有。” 她这一表态果然搏得叶钟氏满脸的笑意,更是与她讨论起来私下的打算。 只是她没想到身为新嫁娘的叶蔓君也会不安,“小姑,说没有不安那是骗人的,离开娘家到达夫家过日子,谁都会担心一二。” “是啊,以前日子还没到之时,尚且可以自我安慰,可是真正临到自己头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叶蔓君叹息道,遂又小声地凑近林珑道:“大嫂不知道,我私下也有埋怨我爹娘,给我许了这么远的婚事,我这辈子还没离开过京城,到了汝阳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小姑,我倒是觉得与其现在杞人忧天,还不如顺其自然。”林珑只能安慰道,“依我看,不如找些有关汝阳城的风土人情这方面的书看一看,真到了那儿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晓。” “我已经看了不少,该做的准备也没有少,就是这心总是不安宁。”叶蔓君笑了笑,“其实也不算什么事,这婚事不管好与不好都那样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更是反悔不得。” 林珑听闻,不禁有几分同情叶蔓君,“我们要向好的方向看,我听说未来姑爷一表人才,是人中龙凤呢。” 叶蔓君的俏脸一红,“什么人中龙凤我也不求,但求他能怜惜我一些,就像大哥对待大嫂这样,我就于愿足矣。” “我可听闻这汝阳王府每逢时节都会遣人上京给小姑送东西,可见还是上心的,小姑就别发愁了,这婚姻一事也得细心经营,时间一久,未来姑爷必定会发现小姑的用心,焉会不感动?” 叶蔓君听到林珑这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心下倒也定了许多,笑了笑,“大嫂,说点你与我哥相处的细节,我好学学你如何笼络我哥的。” 林珑脸色涨红,“有什么好说的。”想来都羞死人了。 “怎么没好说的?快嘛,我要听听。”叶蔓君笑着催促,“你是成过亲的妇人,我们年龄又近,对我肯定有借鉴意义。” 听听过来人的说辞没坏处,不过像母亲那样的经验她并不想学,毕竟母亲的婚姻没有让人艳羡的地方,但自己这个长嫂就不同,明明大了肚子,还能让大哥每晚都回到她的寝室安睡,光这条就能让不少已婚的年轻妇人嫉妒得咬紧手帕了。 自己诗社那一群自命高雅的闺中密友,哪一个提及到自己这个长嫂也是羡慕居多,当然也有唱反调的人,但那还不是心里不平衡才那般做的,她自然一眼就能看穿本质。 “既然小姑开了口,那我就说说吧……”林珑勉为其难地开口。 姑嫂二人沿着回廊慢慢走着,小声说大声笑,气氛相当的好。 天气也相当配合,并没有飘雪落下。 屋里的依旧温暖得很,素纹的伤已经基本都好了,过了元宵她就要回南园当差了,故而在屋里收拾自己的衣物。 正忙着,门帘被人一掀,“大姐,娘唤你过去。” 素纹好奇道:“可有什么事?” “娘没说,就是让我来唤你过去。” 素纹看到小妹笑得贼兮兮的,上前轻敲她一记,“连我都要卖关子。”瞪了一眼小妹,这才不慌不急地往厅堂而去。 她是家生子奴才,父母都是府里的管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当初因为这样才被叶钟氏看上,放在身边当大丫鬟。本来包括她在内的家里人都认为,她终究有机会成为叶旭尧的姨娘,所以对于她的婚事,她的父母始终不急。 但如今大奶奶有孕后,大爷并未纳上一房妾侍,这就让她的家人着急的,因伤回来休养的这段日子,母亲没少问她这方面的事情,在她斩钉截铁地表示,大爷和大奶奶不会让她成为姨娘,母亲这才做罢。 心思缜密的她也暗暗明白母亲在操心她的婚事,只不过她的心里有了人,也不好开口与母亲细说,至于心上人是怎么想的,她也不明白,这心情可想而知自然是烦躁得很。 轻挑帘子进去,她轻声道:“娘,您唤我?” “这是素纹姑娘吧?哟,都长这么大了。” 素纹闻言打眼看去,这人她认得,府里的管事之一来福家的,上前行了一礼,“福婶怎么过来了?” 素纹的亲娘张三贵家的笑着拉女儿过来坐下,“怎么说话的,你福婶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看我?”素纹不解地重复道。 来福家的笑道:“素纹这都长大了,该是到出阁的时候,这不,我这是保媒来的。” 素纹脸上的笑容一收,“保什么媒?”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又是在大奶奶身边当差的,这府里能排得上号的管事哪个不盯着你?”来福家的笑道,“这不,我也给挑个好的,你周叔周婶家的儿子不但人长得俊,而且现在又在侯爷身边当差也算是前途无量,年龄又跟你般配……” 素纹一听,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没再听这福婶说下去,猛然站起来,“福婶,我还有东西没收拾好,我先回去了。” “哎,素纹,我还没说完呢?”来福家的咋呼一声,又忙看向张三贵家的,“你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还想着当姨娘吧?” “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张三贵家的忙辩驳,“大爷没这心思,你可不能瞎说啊,不然我家素纹让大奶奶起了疑心,这往后可没好日子可过的……” 掀帘子出去的素纹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有气地转头又道,“福婶,管好你的嘴巴,别到处乱说。” “哎,我说你们母女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心是来做媒牵红线的,可不是来你们这儿受气的。”来福家的不服气站了起来,“你们不愿意就直说,别让我里外难做人。” 张三贵家的忙瞪了一眼女儿,“她女孩儿家家乱说话,你可别与她计较一般见识,她都十八了,再不嫁人,我也替她发愁……” 素纹此时已到了外面廊下,听到母亲那一番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到小妹慌着腿坐在炕上吃着元宵。 “哪来的?”她记得家里早吃过元宵了,爹要早些去当差,所以吃得较早。 “姐,这是那天送你回来的叫什么来着,啊,叫匪石,这是他刚才拿过来的,说是大奶奶让他跑腿送来的,我说你在厅里与娘还有福婶说话呢,他就说不惊动你,放下这元宵就又走了。” 素纹心中有几分失落,这么晚了他过来就为了送元宵给她? “姐,你尝尝,可好吃了。这比我们自家做的要好得多,一看就是主子吃的,大奶奶待你真好,不似我,现在还笨手笨脚地在二等丫鬟那儿混着,对了,姐,你能不能在大奶奶那儿替我美言几句,我也想到她那儿当差……” “南园的人手足够了。”素纹皱眉道,“上前填补人手是太太指下的,我们奶奶不好说什么,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为你说说吧……” “哦,我知道了。” 看到小妹一脸的失落,她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和衣歪躺在炕上。 没一会儿,素纹的小妹又一脸兴奋地道:“姐,我看那叫匪石的小厮长得真不错,你和他……” 素纹猛得起身,舀起一颗红豆元宵塞到小妹的嘴里,“吃你的元宵。” “我不就问问嘛……” 姐妹俩正玩闹着,张三贵家的挑帘子进来,不悦地上前轻拍大女儿的大腿,“有你这样与人说话的吗?我瞅着周家那儿子也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虽说是下人,但这日子过得比外面的穷人家要好上一百倍也不止,这也算是门当户对。换成别的奶奶身边的大丫鬟,周家还看不上,谁知道主子有没有动过手,可你不同,大爷对大奶奶的专情人人看在眼里,所以才会看上你托来福家的上门问问……” “娘,我没有兴趣,你给回绝了吧。”素纹一口就拒绝。 “我说你这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张三贵家的又瞪了一眼女儿,“你看看那个香椽,以前还不如你呢,现在人家混得多好,丈夫有前程,自个儿又在主子面前混得开,你怎么就不学学她?” “你提她做什么?”素纹拉起被子往头上盖。 “我怎么就不能提她了?她又不家生子奴才,可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呢,再拖就二十了,难道你真的想要主子拉你胡乱去配个小厮?现在趁着有机会可以选,我们就挑个好的,听娘的准没错……” “娘,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你给我回绝掉。”素纹闷声闷气道,“你再聒噪,我今儿个晚上就回南园去。” “你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生来气我的?”张三贵家的怒拍了女儿臀部一记。 素纹不吭声,倒向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翌日,天色大亮后,素纹刚用了早膳,匪石就过来接她回南园。 张三贵家的还没有出门去给主子汇报,看到匪石立即热情地招待,“吃过早膳没有?还没就在婶这儿吃了再走……” “不用了,张婶。”匪石礼貌地道。 素纹抱好自己的包袱掀帘子出来,“我们这就走吧。” “怎么就走了?再坐一会儿……”张三贵家的忙道。 “娘,大奶奶这会儿刚梳洗呢,我回去正好侍候她用膳,你也不想你女儿被替代了吧。”素纹没好气地道。 “一大早地就胡乱说话,别好的不灵丑的灵。”张三贵家的这才没再留人,送女儿出去,自个儿也正准备去向太太回禀事情。 素纹见不到母亲了,这才脸色和缓一些,正想着事情,谁知手中的包袱被人一夺,怀中顿时一轻,忙转头看向匪石。 “我帮你拿吧。”匪石道。 “不重,我可以自己拿。”素纹想要抢回来。 匪石瞪她一眼,“你会受伤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就让我做点事情弥补吧。” 素纹这才咬紧下唇不再试图夺回自己的包袱,“我之所以会受伤又不关你的事,匪石,你无须这样的。” “我始终是大男人嘛。”匪石笑道。 素纹也跟着笑了笑。 两人走在清晨的府邸里,周围只有稀稀疏疏打扫的人,并没有太多人走动。 半晌,素纹看到周围没有什么人,舔了舔唇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天受伤的人不是我,是其他人,你也会这么对她吗?” 又是送药送吃食的,还这样接送? “当然。” 听到匪石那想当然的话,素纹脸上的笑容一窒,果然,她并不是特别的,遂将自己的包袱夺了回来,“我自个儿拿。” “素纹……” “匪石,我与你没有别的关系,你帮我拿包袱,被人看见了,你要我如何自处?” 素纹猛然停住脚步,正色地看着这长身玉立的男子,虽然是下人小厮,但匪石跟在叶旭尧身边久矣,多多少少沾染一点自家大爷的气质。 匪石被素纹这一呛,顿时找不到话来回答。 素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应,咬紧下唇猛然转身就气呼呼地往南园而去,真是不开化的石头,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想来就气人。 匪石莫明其妙地看着素纹生气,回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惹她生气,看到她走远,他忙起身追过去,“哎,素纹,你等等我……” 林珑送了丈夫出门,一回到暖阁,看到素纹正在亲自上膳,遂笑道:“脚伤都好了?” “早好了,劳大奶奶操心了。”素纹笑着回答。 林珑道:“把裙子揽起来,裤脚挽上,我看看。” 素纹按林珑的吩咐,露出自己的小腿给林珑看,只见上面的皮肤大致恢复了光滑,不过可能会有疤痕留下。 “到底是年轻姑娘,留了疤不好看,回头我让人从玉肤坊给你拿几瓶肤膏来,你擦擦,别留疤痕比较好。”林珑正色道。 “大奶奶,不用了,这又不是脸上,没人看到……” “就算没人看到也不能留下疤痕。”林珑笑着轻拍她的手,“将来你夫婿嫌弃了,你可不能怪我这主子不为你着想。” “大奶奶?”素纹脸蛋红透。 林珑看着她这娇羞的样子,“好了,这事按我说的去做,女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爱美的?” 她是已婚妇人,对这点体会更深,虽然叶旭尧没有说过,但是在床笫之上他对她一身凝脂细肤有多喜爱,她焉能看不出来?所以婚后,她每每沐浴过后全身都要抹上肤膏的,这点功夫她从来不疏忽。叶旭尧一得闲,都会亲自为她服务,她也乐得让他侍候,这等于是他们夫妻的闺房趣事了。 素纹见大奶奶坚持,也不好再推脱,按她的吩咐去玉肤坊取了几瓶肤膏,果然擦上去后,皮肤变得更为细腻,疤痕也变淡了些。 林珑在屋里描字的时候,就听闻六房的万老姨娘起程到庵里去静修,放下毛笔,淡淡道:“这样也好。” 这万老姨娘还算是信守承诺,这年节一开,她就出发到庵堂去,也省得她还要找个理由送走她。 皇宫,永安公主这几天来都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一想到生母都会梦魇,醒来看到苏梓瑜慈蔼的目光,她想也没想就扑进她的怀里,喊着“母后”,这才感到安心。 只是苏梓瑜问她为何会梦魇?她却说不出口,不能出卖生母,这让她感到内疚不已,她并不想隐瞒苏梓瑜。 有好几天没去看望十弟,也不知道生母有没有信守承诺让他好起来? 她拉着七弟正要进殿向苏梓瑜请示,就听到屏风后头传来嫡母的声音。 “十皇子的病情真的这么凶险?” “回娘娘的话,看来是不好了,高贵妃一直在哭,皇上与太后也一脸的黯然……”这是太医的声音。 “倒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小年纪就去了……” “娘娘别难过。”这是晋嬷嬷在说话。 “唉,我是想起我死去的孩儿心里难受。”苏梓瑜的声音听来很是令人伤感,“对了,太医真的没有办法吗?” “病情反反复复,我们也找不到病因,皇后娘娘,臣等真的尽力了……” 永安公主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一直“嗡嗡”在响,当日生母信誓旦旦说不会让十弟有事,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姐,母妃她食言了……”七皇子也一脸的苍白,她怎么可以凉薄至此。 永安公主一想到病因不明这几个字眼,顿时满眼的气忿,这样的母亲她要不起,简直自私到极点,气忿之下,她绕过屏风猛然开口道:“母后,是她高凝珍做贼喊捉贼,十弟就是她故意害生病的……” 苏梓瑜一脸的错愕,急忙起身走向永安公主,“这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母后,七弟也可以证明。” 七皇子听到自家姐姐的话,顿时抬头看向嫡母,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七弟,你快说啊。” 苏梓瑜蹲下来,看着七皇子道:“七皇儿,你告诉母后,你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好半晌,七皇子重重地点下头。 苏梓瑜的脸色一板,“你们确定?你们知道说谎会是个什么下场?你父皇和母后都不会喜欢说谎的人……” “母后,我可以发誓说的是真的。”永安公主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苏梓瑜一脸义正辞严地道:“好,只要查出病因,你十弟就有救了。” 高凝珍,这回我看你还如何抵赖? 她掩下内心的惊喜,带着两个孩子匆匆地赶到十皇子养病的寝宫。 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永安公主指着自己的生母,脆生生地道:“是她害了十弟,是她给十弟喂药让他生病的,一切都是她做的。” 高凝珍的眼睛瞠圆,她没想到女儿真会指责她?“皇上,我没有,永安,是不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 永安公主瞪大眼睛看向生母,她居然还想要抵赖?她心里的那一丝内疚顿时扔到了爪哇国,“你还要抵赖?分明就是你做的……” “没错,我姐说得对,我们亲耳听到她吩咐人给十弟下药。”七皇子气极生母的倒打一把,十弟都快不行了,她还不知道悔改。 “不是这样的,皇上明鉴,臣妾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高凝珍忙辩解,两眼看向皇后,“这些话都是有人教她们俩说的,目的就是要栽赃臣妾。” 朱翊的面色一沉,“孩子是不会说谎的,高凝珍,你连自己的孩子也要诬蔑,你还配为人母吗?”在这件事上,他相信苏梓瑜不会怂恿两个孩子说谎。 太后眉头一皱,其实她怀疑过高凝珍想要利用两个孩子再度争宠,只是怀疑归怀疑,到底没有实证,她也就不再追究。“高凝珍,你真的丧心病狂到这步田地?” “臣妾没有,这都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妾的……”高凝珍哭着跪下来。 苏梓瑜轻声建议道,“皇上,太后,她有没有做这些个事,她身边的人最为清楚,何不将他们严查审问,这样一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到底是她在说谎还是两个孩子在说谎?” 高凝珍,你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啊,她就要她亲自跳进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洗牌 外面拷打宫娥太监的声音听得高凝珍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皇帝应允了苏梓瑜的建议,真的将她身边的人全抓起来拷打审问,这一次,她感到凶多吉少。 咬紧没有血色的下唇,飘移的目光落在被苏梓瑜抱在怀里的一双儿女,突然间她真的想要仰天长啸,她亲生的孩子居然是她人生的催命符,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是她做恶要付的代价?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下意识地都避开生母的眼光,已是大孩子的他们已经知道当揭开真相,生母必死无疑。他们做为高凝珍的孩子,依母亲的心狠,以后不知道为了东山再起还会拿他们姐弟如何糟践,而且还有十弟,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冤死。 感觉到怀中孩子打的冷颤,苏梓瑜轻声道:“不要怕,母后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们,母后会尽力救你们的十弟……” 两个孩子更为依态地缩进她的怀里。 朱翊侧目看着苏梓瑜的慈母样,嘴角微微一勾,这样的苏梓瑜很能打动人心,伸手轻轻地抚过女儿的头顶,“有父皇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这是自从母亲失宠后,父亲第一次展现出来的温情,永安公主很是怀念,含泪地大眼睛看着父亲点了点头,“父皇,儿臣不怕,只要十弟能好起来,儿臣于愿足矣。” “我们永安真的是好姐姐。”苏梓瑜赞赏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太后斜睨的眼光看着儿子与苏梓瑜一家亲的样子,同样是女人,同样也是位居后宫至尊的女人,苏梓瑜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焉能看不出来?这个她曾经以为以情为生以爱为重的孩子,终于也学会了这一套,这个变化,她谈不上来是感到高兴还是失望,曾经她希望她能变成这样的人,但真正看到,这是忍不住有几分唏嘘。 轻茗一口茶水,她的目光看向跪在下面的高凝珍,在她四面楚歌无依无助的时候,还要看着曾经的枕边人和她亲生的一对儿女,跟另一个女人展现合家欢的一面,必定心如刀割。 只是,这样的戏码,她活了泰半辈子看得多了,也就不会再展现同情。 诚如太后所思,高凝珍看到这一幕,手指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手心,已经抠出血水来,她也没觉得痛,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心痛的。 突然想起以前苏梓瑜说过的话,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如果被揭穿那一天死去,她还会是幸福的,至少她的儿女没有背叛她,没有充当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痛彻心扉。 苏梓瑜感觉到高凝珍看过来的视线,在太后与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她微微一笑宣示着她的胜利。 高凝珍的脸色瞬间惨白,双目充血,真想,真想掐死苏梓瑜。 正在这时候,有人拉着满身是血的宫娥进来,“皇上,有人招了。” 朱翊一听这声音,停下了与两个孩子的互动,身姿坐正,“说。” 高凝珍立即看向这宫娥,这是她的心腹之一,顿时心提到嗓子眼里。 “回皇上的话……”那宫娥有气无力地道,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止不住地生疼,她不求活命,只要不再折磨她赶紧死去就于愿足矣。 在高凝珍痛苦地闭上双眼的时候,她的亲信出卖了她,不但说出了十皇子生病的原因,还包括了她假怀孕以及过往曾经做下的恶,一件件一桩桩,就连她曾经遗忘了的,在这一刻都被再一次放大,提醒着她因果循环。 朱翊额上的青筋因怒气上升而凸了出来,早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善类,但也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她居然干下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太后更是怒问出声,这是她最关心的,“你用药制造怀孕的脉象?高凝珍,是也不是?” 高凝珍知道大势已去,但她还有家人,张嘴想要辩一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都到这田地了,如何还能瞒得住假孕的事情? 太后气极,她居然被这女人狠狠地耍了一道,被她利用来当保护伞,这是她当上太后以来再也没有人敢做的事情,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去做了,不用人扶,她气冲冲地走到高凝珍的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 高凝珍的耳朵在嗡嗡叫,被打偏的嘴角有一股血水流下,她也不敢擦去,只能磕头求饶,“娘娘饶命,饶命啊,臣妾不是有心欺瞒娘娘……” 太后听到她这求饶声,更为愤怒,抬脚就往她的肚子狠狠一踢,这儿没有皇种,她还有何顾忌? 高凝珍狼狈地爬起再度求饶。 朱翊一声不吭,他的拳头紧握,心里的怒火不亚于太后,有股被人玩弄于手掌中的错觉,他是皇帝,是大顺朝的主宰,被一个后宫嫔妃如果欺骗,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摆? 苏梓瑜看了一眼怀里两个孩子苍白的脸色,让他们看着高凝珍挨打,并非是好事,毕竟血缘这东西很奇妙,保不准将来会留下些什么隐患。思及此,她将两个孩子抱出怀里,交给身后的晋嬷嬷,“嬷嬷,带皇子和公主回去……” “母后,我们不走。”永安公主哽咽道,目光却是落在狼狈不堪的生母身上。 七皇子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暴力冲刷着他幼小的心灵,更何况,这个施暴的人还是他的亲祖母。 “你们回去,不要再看下去了。”苏梓瑜正色道,“永安,你是姐姐,要保护好弟弟,拉着你七弟离开。” “可……她……”永安公主忍不住双眼流下泪来。 “永安,还记得来时母后问你的话吗?”苏梓瑜的神色越发严厉,“这是你的选择,而你生母她犯下了大错,是不可饶恕的。”看到永安公主的小脸更为苍白,她的声音为之一柔,“母后是疼爱你们,但母后还是中宫之主,对于犯错的妃嫔,该有严惩是一样也不能少的,你们要明白才好。” “母后,我们不怪您……”永安公主忙道,她明白苏梓瑜不会循私,就算为了他们也不会,不以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她明白。 “好孩子。”苏梓瑜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跟晋嬷嬷回去,别让母后操心。” 永安公主点点头,拉起七皇子的手,由晋嬷嬷护送离开,临走前,她转头看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的生母,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眼,她终生难忘。 晋嬷嬷伸手扳回永安公主的脸,不让她再看,一边抱住一个孩子匆匆离去。 这一切都落在朱翊的眼中,“谢谢你,梓瑜。” 苏梓瑜这一刻做的一切,超出了她能做的范围,一句道谢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感激,他还不至于忘记苏梓瑜不过是嫡母,能做到这步,已是不容易了。 “臣妾这么做并不是要皇上的道谢。”苏梓瑜淡淡地道,眼角略有些嘲讽地看着朱翊,“这样恶心的事情没有必要让两个孩子看到,臣妾心疼的是他们还小,承受不住这残酷的现实罢了。再说,臣妾曾经说过她苏梓瑜不过是假怀孕,皇上那会儿还说臣妾多心了。” 事实胜于雄辩,朱翊的神色一阵的懊悔和尴尬,“朕没想到她真的会这么做……” “皇上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苏梓瑜看到太后施虐完,已经搭着宫娥的手重新回到这丹陛之上,在皇帝另一边优雅落坐。 朱翊皱紧眉头,正要问苏梓瑜那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却在这时候开口,“皇上,这等败类不能留,是时候该清洗了。” 朱翊沉重地点点头,“儿臣知道,更何况我们已经布署好了。” 苏梓瑜起身朝太后和皇帝一跪,“皇上,太后娘娘,臣妾的孩子之死至此真相大白,还请皇上和太后让他们在天之灵能得到安歇。” 太后闻言,皱紧了眉头,这是要他们公开处置高凝珍,但这样的宫廷秘辛,她并不想流传到外面,毕竟有损皇家的形象。“样瑜,哀家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事还是秘密处置吧,这等于也是让她用血来偿还了……” 处置高家还有盐务一案,这足以为皇家遮丑。 苏梓瑜抬头看着这后宫真正的实权人物,不卑不亢地道:“太后娘娘,臣妾的三个孩子死得不明不白,为什么就不能昭示天下,是她,这个叫高凝珍的贵妃背后操纵的呢?这是她犯的罪,她应赎的……” “苏梓瑜。”太后大喝一声,“你是中宫之主,难道不知道这有损皇室形象?非要逼得哀家把话说明白不可吗?” “太后娘娘,您说的臣妾都明白,但臣妾与死去的孩子约好了,抓到杀他们的凶手一定要昭示天下,让她承受天下人的唾骂,永世留下骂名不得翻身。”说这话时,她满是恨意的目光落在高凝珍的身上。 这是她再也掩饰不住的恨意,一想到那具冰冷的小尸体,她的恨意几可直达云宵。 太后没想到苏梓瑜会固执如此,这般认死理,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吗? 朱翊叹息一口气,站起身步向苏梓瑜,伸手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来,“低你还怀着孩子,这地上凉,还是要多注意一点,你所求之事,朕应允了。” “皇上。”太后震惊地唤了一声。 “母后,她是孩子的母亲,而我是父亲。”朱翊拥着苏梓瑜,缓缓回头,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太后。 “你,你们……”太后用手指着他们,气极败坏地起身,把手搭在宫娥的手背上,“哀家对你们太失望了。” 还是眼不见为净,太后带着满腔怒火离开。 高凝珍绻缩着身子,对于骂名她已经不再去想了,反正都要死了也不在乎人家骂不骂,但是她苏梓瑜真是用心险恶,一旦她的罪责公之于众,她所出的两个孩子哪怕都养在苏梓瑜的膝下,再也没有资格继承大位,因为他们有她这样一个品德恶劣的生母,她终生都会成为他们的污点,洗之不去。 这就是苏梓瑜的报复,她没有沾上一滴鲜血,却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高,真高,她输得心服口服。 看着丹陛上相拥的帝后,她努力撑起来跪在那儿,“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知道罪该万死,不敢求开恩之事,但臣妾的孩子是没有罪的,请皇上和娘娘不要祸及他们;臣妾的家人也没有参与这件事,他们也是无辜的,请皇上和娘娘给他们一条生路,哪怕是贬为庶人发配边疆,这是臣妾最后的请求……” 苏梓瑜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推开朱翊,吸了吸鼻子,就那样看着高凝珍,“你有什么资格请求?当初你为了争宠痛下杀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孩子也是无辜的?高凝珍,我不是菩萨,任由你予取予求,你犯下的罪惟有用血才能清洗,这是上天给你的惩罚。” “皇后娘娘,那三个孩子都是无辜的……”高凝珍哭求道,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明白的,苏梓瑜不是真心爱她的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击她,让她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 “把她拉下去,等候刑罚。”朱翊不想再让这个女人恶心到苏梓瑜,至于那几个孩子,他相信苏梓瑜不是那般心狠的人,断不会朝无辜之人下手,之所以不应允高凝珍此刻的请求,无非是为了胸中那口不平之气。 苏梓瑜没有阻拦,冷眼看着高凝珍被高大的护卫拖下去。 这一天的皇宫风云色变,高贵妃一脉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审查,后宫凡是涉及到高氏一案的人都被抓了起来,牵扯之广,是后宫从所未有的。 落网的妃嫔、宫娥、太监人数众多,超乎众的想象,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皇宫侍卫冲进淑妃的寝宫之时,看到的是淑妃悬梁自尽的冷冰冰的尸体,桌上寒风吹起的是她亲手写的绝笔信,信中把她犯的罪一一交代清楚。 这让后宫的人都大吃一惊,哪怕这淑妃早就不得宠,但好歹也是四妃之一,居然就那样死了,看来之前的流言都是真的。 德妃知晓后只是放声大笑,“本宫就说嘛,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会留人到五更,一切都是自找的。” 一旁的宫娥把糕点呈上,“娘娘,经此一事,后宫就会空出很多位置来,正是娘娘上位的机会。” 德妃捏着糕点的手就是一顿,“嗯,还是你机灵,说得好,有赏。” “谢德妃娘娘。” 德妃咬了一口这糕点,真是美味,不管她有没有怀上龙种,但皇帝私下睡了她却是不争的事实,这对于她巩固地位有利无害,嘴角一勾,吃得更欢。 这个消息并没有刻意隐瞒,林珑在府邸里面第一时间也听闻了,正与叶钟氏坐在一块儿的她还是难掩大吃一惊的表情,这年节刚过,这皇宫就有了大动作,还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不过她打心底里为苏梓瑜这义母高兴,总算能为那三个惨死的孩子报仇,应能抚慰不少心灵的创伤。 叶钟氏喝了一口茶水,叹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高氏一门就这么完了。” 林珑细忖,确也是这样,不过,“婆母,那高家会束手就缚吗?” “就算不甘愿那又能如何?这是注定好的事实,没人能改。”叶钟氏不留情地道,“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悲哀,一个行差踏错,就会这样万劫不复。” 林珑突然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好多,这偌大的一个襄阳侯府,要挑起来也不容易。 叶钟氏看她默言不语,握住她的手道:“傻孩子,想这么复杂做甚?你只要记住一条,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牵一发动全身,所以行事一定要三思。” “儿媳受教了。”林珑想想也是,这天大的祸事又不是降在自家的头上,犯不着杞人忧天。 叶钟氏笑了笑,“这高家被铲除了,于我们来说是好事。”顿了顿,“高家历来与我们叶家不和,这少了一个劲敌,怎么算都是占便宜的事情,再说于皇后娘娘来说绝对是得利之事。” “可不是吗?”林珑执起茶壶给自家婆母续茶,“后宫要重新洗牌,不知道我们家老姑奶奶的女儿能否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提及德妃,叶钟氏的脸往下一拉,“德妃聪明不足,我跟你说,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好她,当初入宫,我就说过她难成大气候,不过既然老姑奶奶愿意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我也阻拦人家不得。” 林珑听到自家婆母说得刻薄,看来襄阳侯府是完全不会半途转道了,她松了一口气,一想到那个德妃,本能地就厌恶。 与叶钟氏说了一会儿话,她就告辞回南园,这天色将黑,丈夫应该就快回来,一整天没见着他的人,这心还怪想念的。 叶钟氏也不留她,这儿媳妇心思在儿子身上是好事,夫妻恩爱才能给她再多生几个孙子,家和万事兴。 林珑兴冲冲地回到南园,一挑帘子进去暖阁,“爷回来了没有?” 暖阁里面只有素纹一人在做些小孩儿的衣物,只是她已经出声了,这素纹怎么一手抓着布料一手抓针地呆愣着,不知道神游到哪方?愣是对她的问话没反应。 林珑好奇地看了眼这呆愣的大丫鬟,印象中素纹的能干是不亚于香椽的,怎么主子回来了也没个反应?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可是不会犯的,遂她上前在素纹的面前手扬了扬,无奈素纹仍是纹丝不动。 在林珑身后的如霞和如雁对视一眼,这素纹是怎么了?她们与素纹的关系相当好,看到林珑玩味的眼神,不禁为素纹捏了一把冷汗,这万一惹主子不高兴可怎么办? 她们有心上前提醒一下,无奈林珑就在身前,遂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林珑却是伸手轻推了一下素纹,看看她有没有反应? “是谁推我?”素纹回过神来,正板着脸想要斥责那推她之人,哪知道会看到林珑的脸,遂吓得赶紧站起来,“大奶奶?” “素纹,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呢?连我回来也不知道?”林珑难掩好奇之色,坐下后就第一时间问了起来。 “奴婢哪有想什么?不就,不就走了一会儿神,还请大奶奶见谅则个。”素纹尴尬地笑了笑。 “走神?”林珑促狭地看了眼素纹,“我可从来没有看到你走神过,别告诉我没有原因,我可不信的。”她这大奶奶哪是那么好就能糊弄的? 素纹神情一僵,看来是搪塞不过去了,贝齿咬紧下唇,看到手中还抓着孩子的衣物,遂灵机一动笑道:“不就在想着还要添些什么婴孩的物品才好?大奶奶怀胎都四个多月了,还有五个多月就要生,这该准备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早点备下,小主子落地后才不会手慌脚乱。” 林珑仍旧狐疑地看着素纹,虽然这段时间侍女做小衣物的热情相当高涨,但是这需要用什么,商嬷嬷早就列好了单子,她也全权交由她处理,按理来说哪里轮到连孩子也没生过的素纹操心?“没骗我?” “大奶奶,奴婢哪有这个胆?”素纹忙咋呼道。 林珑上下打量她一眼,这才放过她,“姑且信你。” “我的大奶奶哟,奴婢可是一心为奶奶分忧。”素纹信誓旦旦地道。 林珑笑了笑没再追究,她终归是主子,素纹是下人,真有心事也不可能开诚布公地告诉她,哪怕再亲密,主仆的身份也是不能逾越的屏障,所以她不愿说,她自然也就不勉强。 找了个理由打发素纹去忙后,她着人去把香椽唤来。 吩咐妥安后,她起身到内室去换衣物,刚换好,香椽就到了,听到请示声,“让香椽进来。” “大奶奶找奴婢?”香椽进来行礼后忙道。 林珑拉着香椽坐到罗汉床上,把其他的大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这才道:“我唤你来,是问问你知道不知道素纹的心事?” “素纹有心事?”香椽吃惊地道,“这个奴婢真不知晓,这过年的时候我去探望过她几回,没见到她有什么心事?” 林珑喝了口甜汤,“她有心事不好与我这主子讲,我也理解她,你与她关系比较亲近,得闲了去与她谈谈,也别说是我让你去的。” 香椽忙点头,“还是大奶奶好,这么为我们着想。” “你们进得南园,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不然我还如何指望你们做事?”林珑笑道,“对你,对素纹,还有如霞她们,我都有一份责任。” 她自己也是过过苦日子的,犯不着对这些下人太苛刻,林珑知道自己心中自有一杆秤。 “大奶奶就是心肠好。”香椽对这点深有体会,哪怕现在她不在林珑身边做事,但人人都是将她归于林珑的嫡系一脉,这让她凭空多了不少出头的机会,于这点来说,她一辈子都会感激林珑。 林珑对这样恭维的话,一向都是笑一笑,并不会自我膨胀感觉良好,她这主子再好也还是主子,该有的威仪一样也不会少。 把这事交给了香椽,她也就放心了,待香椽离去后,这才开始准备晚膳的单子,正吩咐着,外头的绿春进来禀报,“大奶奶,匪风求见。” “让他进来。” 林珑对这个小厮也不陌生,只不过终归没有匪鉴他们那么熟。 匪风进来,给林珑行了一礼,“大爷让小的回来告诉大奶奶,大爷有公事紧急出京了,让大奶奶不用担心好好安胎,他过几天就回。” 出门了? 林珑一听,脸上有几分失落,成亲以来,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两人还没有分开过呢,这趟出门还是头一次分开。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匪风得了林珑的吩咐,赶紧行礼下去。 “大奶奶,这菜单子?”素纹请示。 林珑没精打采地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既然爷不回来用膳,就给准备一两样菜色即可,你拿主意即可。” “大奶奶不用太担心,爷说过几天就回转,必定会回来的。”素纹忙开解林珑。 林珑勉强一笑,“我知道的。” 素纹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赶紧就下去按林珑吩咐的去做。 叶旭尧临时有公事出京,也给叶钟氏带了个口信,当晚,叶蔓君和叶蔓籽姐妹俩结伴到南园陪林珑用晚膳。 “两位小姑怎么过来了?”林珑一个人用膳正没趣,看到她们来,赶紧让人再上两个菜和加碗筷。 叶蔓君一面坐下一面道:“我哥出去了,他给娘传话,怕大嫂一个人会寂寞,所以让我与籽儿过来做陪,大嫂不嫌弃吧?” 林珑很意外叶旭尧居然会这么安排,心里觉得暖暖的,“他真的这么说啊?” “大嫂,你可别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大哥还一心向着你?”叶蔓籽打趣起林珑。 林珑笑道:“好了,我一时失言,可以吧?” 叶蔓君斜睨一眼小妹,“大嫂,她就是口无遮拦,我常说她将来吃亏就吃亏在这嘴巴上。” “我可是有那句说那句。”叶蔓籽辩驳了一句。 林珑看到这热闹的场面,低落的心情也变得飞扬起来,“对了,你们过来了,婆母岂不是一个人用膳?” “我爹在家呢。”叶蔓籽不当一回事地道。 林珑点点头表示明白,虽然叶钟氏对叶明恂有诸多的不满,但在心底里还是挺在意这丈夫的,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有这两个小姑做陪,林珑的时间过得还是蛮快的,夜深了,着匪石送叶蔓籽回去,叶蔓君却是留下来陪她。 “小姑,不用的,你若不习惯就回去睡吧。”林珑不好意思地道。 叶蔓君让绣帘将外衣脱下来,“大嫂,我们姑嫂俩还没有禀烛夜谈过呢,正好,这次我们好好说说话,等我出阁就没这机会了。” 林珑一听,也就没有再推却,也是脱下外衣躺在床上,除了自家小妹和夫婿外,她还没有与别人同床过,不过与叶蔓君也是很相熟的,所以倒也很坦然。 叶蔓君看着帐顶,“大嫂,你想不想大哥?” 林珑也出神地看着帐顶,“哪有不想的?也不知道你大哥这会儿是住在客栈还是露宿野外?晚膳可否用得好?你也知道,他那么爱干净,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也不知道他习惯不习惯……” 叶蔓君听着这长嫂诉说着,虽然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但其中充满了浓浓的夫妻之情,她也没有开口打扰,只是做一个听客。 林珑越说越觉得思念渐深,呼吸一口气,“好了,不提你哥,不然我都睡不着了。” “没我哥在这儿,大嫂怕是也睡不习惯。”叶蔓君玩笑道。 林珑的俏脸一红,轻推了一把这小姑,“没有的事,有他没他我都睡得着。” “真的?”叶蔓君不信。 林珑闭上眼睛,“我这就睡给你看。” 叶蔓君凑近林珑,“大嫂,听说女子初夜都很疼的,你给我说说……” 这些私密事她早就想找人来问询了,但一个未嫁的女儿家哪好意思开口问,对着亲娘也问不出来。前两天,亲娘脸色潮红地扔给她几本避火图让她研究研究,她看得也是满脸潮红,对这事就更好奇,所以趁着这夜色掩护,她还是开口问起长嫂。 两人年龄相近,说这档子事也容易些。 林珑的脸更红,好在暗夜里没人看见,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好说,小姑成亲后自然知道……” “大嫂,就跟我说说嘛……” 林珑想起出阁前自家二娘的话,这女人啊最避忌在床上像条死鱼惹男人厌,但又不能太主动让人看不起,这个度要抓好,既有正妻的风范又能迷倒人,这是留住男人心的其中一个手段。 想了想,她轻咳了咳,“这事……” 两人窝在被窝里面讨论起成人话题,当然音量非常小,不让外头值夜的侍女听闻,免得失了身份。 不过这半夜,叶蔓君是睡着了,林珑却是怎样也睡不着。 起床披起衣服,踱到窗前,好在今夜的月光颇亮,她倚在窗边,对着月光,开始思念出门在外的丈夫。 “叶旭尧,你可知我想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报应 翌日,林珑醒来的时候没见到叶蔓君,看来昨晚她睡得太迟,这床也起晚了,迅速地换好衣衫,这才扬声唤人进来侍候梳洗。 匆匆弄妥一切,她步出内室,正要问一下叶蔓君的去向,人昨儿在她这儿,天一亮就不见了,好歹也要过问几句才像样。 “大嫂起来了?”叶蔓君掀帘子进来,笑着指挥一名侍女把新开的白梅花插好,“我今儿个起得早,看到院里的白梅开得正灿烂,这不,去剪几枝回来插到瓶子里,倒也赏心悦目。” 林珑听这小姑提及,方才记得院子确是种了几株梅花,腊梅花期已过,这白梅开得正是时候,上前轻抚梅花娇嫩的花瓣,“小姑不提,我都快忘了这花正开着呢,你若喜欢,花期没过的时候,我天天遣人给你送去。” “那敢情好,我可不客气了。”叶蔓君也没有拒绝,这南园她来参观过,只不过当时不是梅花的花期。今儿个一大早打开窗,就看到园子里的那几株白梅开得好,这才动了心思去剪几枝回来。 林珑笑着拉她一块儿用早膳,“还是先吃点东西,我可是肚子饿了。” 叶蔓君敛裙坐下,“孕妇不经饿,大嫂可要多吃点。” 不用别人催,林珑也不会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轻抚了抚肚子,这才含笑地举筷下箸吃起来。 两人用过早膳之后,林珑处理了一下园子里的事务,闲来无事正打算到玉肤坊去一趟,这个出门的事情自然要请示叶钟氏才能成行。 叶钟氏从不阻拦这个媳妇儿出门,反正只要林珑照顾好腹中的胎儿,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早去早回,如果有什么事就遣人回来跟我禀报一声。” “儿媳晓得。”林珑笑道,正要告退出去。 一旁叶蔓君道:“大嫂,我与你一块儿去,正好我的胭脂水粉用完了,我去店里顺便选购一下。” 林珑自然不会拒绝,有人做陪是好事,再说叶蔓君这人做事很有分寸,跟她相处很是令人愉悦。 听到叶蔓君要出门,叶蔓籽也吵着要跟上,最后姑嫂三人一块儿乘马车出府。 车里几乎都是叶蔓籽叽叽喳喳的声音,林珑倒是没有多少说话的*,而是挑起车窗上的纱帘子看向街景,后来看到有一处住宅重兵把守,遂道:“停一下。” “大嫂,出了什么事?”叶蔓君停下与妹妹的玩闹,好奇地凑过去。 “咦?这不是高府吗?这被封了?”叶蔓籽认得高家的府邸,其实与叶家不是一条街道,两家隔得颇远,但去玉肤坊的路上还是会从这里路过。 林珑也正好看到高家的人被从里面驱赶出来,这些人她不全认得,但在里面却没有看到新年朝拜时嚣张的高老太太,仔细地搜寻哭哭啼啼中的女眷里面也没有那位高四姑娘,不禁皱了皱眉头。 “大姑子,你对这高家的女眷都认得吗?”她惟有向叶蔓君问询。 叶蔓君仔细分辩了半晌,“虽说不认得太全,但是这里面没有高家嫡系的女眷,嗯,那几个是高家还算有点脸面的庶女,以往在宴会上我见过的。” 林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是看到几个仍由侍女扶着的妙龄女子,看那脸色发青的样子完全没有了昔日高贵矜持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一层死灰。 她越看疑心越重,高贵妃昨儿倒台了,高家今天被查抄合情合理,这嫡系的人不在,是不是表明他们要么是逃了要么就是准备有动作?思及此,她的心头狂跳,不由得想到昨儿突然出京公干的丈夫,会不会与高家这案子有关? “大嫂,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叶蔓籽本想伸出拍拍林珑的肩膀,但又怕吓着她,母亲一再叮嘱过不许她吓这大嫂,就怕这大嫂不惊吓滑了胎。 “啊?”林珑这会儿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事。” 叶蔓君倒没有想那么多,“兴许这嫡系女眷昨儿就全都下了大牢也说不定,总之这高家是完蛋了。” 林珑亲自动手将纱帘子拉上,让车夫再度扬鞭,“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忧,就高贵妃做下的恶,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 “可不是?最近京里的女眷们怕是有好一阵子的热闹可看。”叶蔓君接口道,八卦乃人之常情。 林珑挨在靠枕上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不由得想到那位高四姑娘,内心不禁唏嘘不已,只是各人有各命,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再一想到夫婿,这心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宁。 及至到了玉肤坊,她也有几分精神不宁的样子,店里的生意颇为冷清,自家小妹与叶蔓君姐妹说起胭脂水粉那是滔滔不绝,只她坐在一边胡思乱想。 实在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 “姐,你这是怎么了?”林琦停下解说,皱着柳眉看向长姐。 “对啊,大嫂,可是哪儿不舒爽?”叶蔓君眼里有着担忧,自家大哥出门在外,可不能让大嫂有个闪失,不然她无颜面对大哥。 “没的事,就是我想起还有一事要先行离开,两位小姑,你们先坐着啊,回头我让人回府再驾一辆马车来。”林珑强笑道,又转头吩咐自家小妹,“琦儿,待会儿我这两个小姑买什么就不用付钱了……”没说出口的是,这一切都要记在她的账上,等月底结账的时候会自动扣除,毕竟这玉肤坊不是她单独一个人的,不能让其他的合伙人利益受到损害。 “这可不行,大嫂,我们哪能不付钱?”叶蔓君不爱贪这些小便宜,提议会来一是林珑店里的胭脂水粉和肤膏是真的好用,二来也是想要陪她出门好有个照应,大哥的吩咐她还是记得很牢的。 “对啊,大嫂,我们又不是没有银子,这点是小钱啦。”叶蔓籽也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哪有要大嫂破费的道理? 林珑看这两个小姑坚持的样子,对比当初到店里搜拿一通的林氏堂姐妹们,真真是差天共地,最后也没有强求她们接受她的馈赠,“那好吧,我让琦儿给你们打个八折,这可不是送,凡是玉肤坊尊贵的客人都能享受这个折扣。” 叶蔓君这才欣然点头,不过仍旧站起来道:“大嫂要去哪儿?” “我想进宫一趟。”林珑笑道。 叶蔓君一怔,似想到什么,拉住林珑到一边,“大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珑不想别人因为她没证实的消息而担心,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没有,小姑就别操心了,我去去就回。” 叶蔓君见她不肯说遂也不勉强,再说皇后娘娘是自家嫂嫂的义母,断不会让她在宫里有个意外,想通后笑了笑,“那大嫂小心些。” “我会的。”林珑指了指自家小妹,“小姑有什么需要尽可以问琦儿,这店里有啥现在她比我还要清楚。” 叶蔓君欣然笑着应声,反正林琦那丫头她也挺喜欢的,严格说来,林家姐弟仨都不是那爱挑事的人,自然都对了她的脾胃的。 林珑也吩咐了叶蔓籽一番,这才披上大红氅衣准备出去,这一进一出地,正好遇上采购回来的林绿氏。 “这是要走了吗?”林绿氏看到林珑今儿个过来,是要留她用午膳的,早上也没有什么客人,自个儿亲自就带了下人去采购一番,打算给林珑做点好吃的。 “二娘,我有点事刚记起要去办,下回再来看您。”林珑轻声道。 林绿氏正要说几句话,无奈林珑离开得很是匆忙,她惟有在后面喊了一声,“这两天开始溶雪了,你路上小心些……” “我晓得,二娘进去吧,外面天冷。”林珑撩起车窗帘子催促林绿氏赶紧进屋。 林绿氏这才迈进了玉肤坊,再回头只见到襄阳侯府的马车屁股,不禁又担心起来,待看到叶氏姐妹还在坐,上前打了声招呼。 叶蔓君对林绿氏也不陌生,就算她是妾侍起家,现在是林家的主母,多多少少是要卖点面子,遂起身问了个好。 叶蔓籽原本坐着,看到长姐的举动,也跟着起身向林绿氏问好。 “赶紧坐下,哪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林绿氏受宠若惊,忙按着两人坐下。 林琦对于自家大姐这两个小姑子的好感蹭蹭地往上升,没有看轻自家二娘还以礼相待,对于公侯千金来说实属不易。 马车里的林珑却有几分心急如焚,自家男人到底为什么出京的?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能安心。 “大奶奶,要不要喝口热汤?”如霞小心地问出声。 林珑摆了摆手,现在哪有心思喝什么汤? 透了腰牌,她这义安郡主要进出皇宫并不是难事,下了马车后,她就急匆匆地往皇后寝宫而去,一路上向她行礼的宫娥太监也有不少,她看了看,高贵妃的垮台对皇宫似乎没有半分影响。 及至到了皇后的寝宫,通报后,她刚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晋嬷嬷迎了出来,忙拉着她到内殿去,“怎么等在这儿?冷不冷?” “还好。”林珑对这老嬷嬷一向十分敬重,“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和暖了些,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穿春衣了。” “还早着呢,这保暖的工夫可不能落下,要注意腹中的胎儿。”晋嬷嬷惯例地叮嘱一声。 林珑笑着一一应了。 挑了帘子进去,看到苏梓瑜歪在罗汉床上,一看到她就招了招手,她会意地上前。 “怎么今儿个得闲进宫了?”苏梓瑜拉着林珑的手,感觉到有点凉,眉头还皱了皱,忙让绿素去把炭盆挪近点,嘴上责备道:“这天冷也不知道要多一件衣裳,看这手冷得,你可是双身子,别不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林珑歉然一笑,有时候有个人责备你,那是代表着她对你的关心,“出门时天气尚好,以为和暖了些,这才疏忽了。” “这还是正月呢,哪里就开始暖和了?你呀,离了京几年就把京里的天气给忘了?”苏梓瑜让林珑坐到自己的对面。 “我看义母气色很好,应不受高贵妃一事影响了心情。” “她?还没这本事让我心情不好。”苏梓瑜倾身靠向林珑,“告诉你,这两天是我心情最好的时候。” 林珑看苏梓瑜确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义母,那甚好,反正她自作自受,也不值得人同情。” 苏梓瑜示意身后的红菱给她调整一下靠枕,喟然道:“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林珑明白苏梓瑜的心情,换成是自己,也不可能大度到放过害死自己孩子的幕后真凶,这不是狠不狠的问题,而是血债要用血来偿还,千古不变的道理。 说着说着,她很自然地把话题往高家嫡系身上绕。 苏梓瑜闻言,眼睛微微一眯,对这义女突然进宫心里有了猜测,“你来是为了你夫婿的吧?” 林珑俏脸一红,“倒也不全是,只是刚好见到那一幕,心中有了怀疑,这高家的嫡系哪儿去了?若是抓起了还好说,若没抓到,天晓得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越想她的神情就越严肃。 苏梓瑜抓住她略略打颤的手,“放心,她高家是强弩之末,掀不起什么大波浪。” “这么说?” “没错,高家的嫡系逃了,而且出逃应有些日子,估计年前就开始准备了,他们在京外有势力,估计是打算造反,哼,不过这天下还轮不到姓高的坐,逃了又如何,总会追回来的。” 林珑的心头呯呯直跳,“义母,那我夫婿他?” “他昨天与九王爷等人一块儿出京辑拿高家逃犯。”苏梓瑜这回没有隐瞒。 林珑没经历过阵仗,舔了舔下唇,“会不会有危险?” 苏梓瑜轻笑出声,“你别担心,你那夫婿要坑到他还没有那么容易,安心地等他回来就好,高家这回一网打尽,满门抄斩后,这事也就了了。” 满门抄斩? 林珑略怔了怔,看到苏梓瑜脸上的狠辣一闪而过,心悸过后倒也很快平静,害了嫡出的三个皇嗣,仅高凝珍一个人赴死自然是不够的。“他们也算罪有应得。” 在听到苏梓瑜宽慰她的话,对夫婿出门公干一事她还是渐渐安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叶旭尧那人确实挺难被人坑的,不过还是要见到他平安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苏梓瑜笑了笑,林珑这反应正常得很,“好了,不提高家来扫兴,我瞅着你的肚子大了不少……” 林珑听到她转移了话题,从善如流地讨论起安胎的事情来。 午时将至,苏梓瑜留林珑一块儿用膳,只有两个人吃但气氛还算和谐。 膳后,林珑与苏梓瑜坐下来正要用点水果,就听到有人进来报,说常公公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苏梓瑜对于这个老太监的死只有一脸的嫌恶,“拉出去喂狗,反正他该招的也招了,这会儿死了还算便宜了他。” 林珑只是侧耳听了听,这常公公昔日还那样对待过阿绯,真是死有余辜,“真该狠狠地折磨他一顿才好,这等烂人不知道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他死前应是吃足了苦头,我让人每天招呼他三顿,他受不了死了也干净。” 林珑听到苏梓瑜这一番话,想来那常公公也是受不了折磨才自尽,这胸口的气才去了一些,“都明明是阉人了,怎么还要娶妻纳妾?” “他们还当自个是男人呗。”苏梓瑜不屑地道,“不过这事禁也禁不绝,大家都习惯了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这京里娶妻纳妾的太监也不独姓常的一个,只要不出大乱子,你情我愿的,也没有什么好管的。” 林珑却皱了皱眉,“可也有些不自愿的女孩是被胁迫的,毕竟能娶妻纳妾的公公们还是颇有势力的,谁敢得罪他们?上赶子巴结还来不及呢。” 一如贝明绯,一如昔日的郑家。 苏梓瑜闻言,像林珑所说的这种情况倒也有可能出现,太监娶妻纳妾影响倒是不太好,“回头我跟皇上说说,不许他们在外公然娶妻纳妾败坏风气,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这些事要全禁是禁不来的。” “如果这样能令一部分良家女子免遭祸害倒也是功德一件。”林珑起身给苏梓瑜行了一礼,“义母,这可是好事。” 她不希望再有女子遭遇到阿绯遇到的那些事,这世上不是每个贝明绯都能拥有一个方辩,在她们受到伤害的时候能拉一把。 苏梓瑜拉林珑起来,“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心太软。” 林珑微微一笑,这与心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不希望再看到悲剧发生,当然就算上面禁止,下面的人要胡乱行事仍会寻到办法的,只是少一件也是好的。 她刚重新坐下,就又有人闯了进来,这回进来的是宫娥。 “皇后娘娘,十皇子不行了。” 苏梓瑜的面色一肃,起身道:“什么叫不行了?” 那宫娥吞了口口水,“太医刚刚宣布,十皇子在刚才已经咽气夭折了。” 林珑一听,这十皇子不正是高贵妃所出的吗?最终居然还是夭折了。 “与我这去看看。”苏梓瑜留下这句话就匆匆地往外走。 林珑也没有多思就起身跟上去。 路上,苏梓瑜让人去告诉尚在狱中的高凝珍,她的小儿子死了。这么做表面看来是解气了,但她也没有觉得很高兴,不管如何,十皇子是高凝珍自己害死的,她顶多是推波助澜了一番。 林珑不敢深思,看了眼苏梓瑜的侧面,这样的苏梓瑜有几分陌生。 “你认为是我动的手脚?”苏梓瑜没有看向林珑,不代表她没有留意她暗中的注视。 林珑回过神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细思了一会儿,“不管是与不是,义母都无可指摘,不过,我却深信这不是义母的手笔。” “哦?”苏梓瑜挑眉看向林珑,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动手让高凝珍尝尝丧子之痛是个什么味道? “道理很简单,义母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整死一个年幼的皇子来授人话柄,这时间段太敏感了,犯不着让自己的名声受累。”林珑道。 “可他还是死了。”苏梓瑜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是高兴还是遗憾。 林珑答道,“这是天意,也是她生母做下的恶,所以活该承受这个果。” 苏梓瑜呢喃着林珑的话,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自己这个义女,没错,这个时候就要把这一盆污水全泼向高凝珍,是高凝珍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与人无尤。 “你这孩子想得真多。” “亲疏厚薄,我自然心向义母,至于其他人,生与死,又与我何干?” 林珑说得凉薄,生命这东西本来就是脆弱至极,每天都有人出生,也有人死亡,这是天理循环,只要不是自己关心的人以及爱自己的人,死了就死了,人本来就是这么自私。 苏梓瑜发现自己更喜欢林珑多一点,这样的性子很是矛盾,却又是一个真实的人,“看来我俩还有几分臭味相投的。” 没错,她并不会因为十皇子的死而高兴,同时也不会为他而悲伤,这是高凝珍才需要思考的事情。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狱中的一天一夜,高凝珍身上的伤非但没有得到救治,还被毒打了一顿,遍体鳞伤地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着,她努力地爬到窗边,看到外面那一丝丝光亮,不知道她高家的嫡系子孙能不能幸免于难?想到高家几代人的经营,到头来化为一场空,这心,就狠狠地揪着。 “高凝珍。” 听到这不客气的声音,她转头看向狱门处,眼神还有几丝迷惘,因为背着光,她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看清来人是谁?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高凝珍,十皇子因为病重不愈,已经夭折身亡了。” 那人冷冰冰的声音,高凝珍听了半天才意会是什么意思,双眼充血通红凄厉地大喊,因为冲跑得过急,她摔到地上磕破了头,“你在说什么?十皇子怎么了?” “死了。” 又是两个冷冰冰的字眼。 她的儿子死了?高凝珍目眦欲裂,“怎么会死的?她苏梓瑜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害死我的孩子吗?我要见皇上,我要为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她撑起来凭着一股意志要离开这牢狱,她记得被一对儿女发现后,她就收手没再下药了,怎么会死了?“一定是她,是苏梓瑜暗中加害的……” 爬到门口的她,被站在门口的人一脚踢回牢中。 “高凝珍,这要怪都只能怪你自己,十皇子是身上积聚的毒素太多,太医开的方子并不能凑效,引起了呼吸困难,这才夭折的,作孽的人是你。” “不是,不是我,是她苏梓瑜,是她……” 高凝珍大声分辩,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反驳自己,是她为了翻身加害儿子这才害他早夭的,始作俑者是她,她才是真凶,但这样的真相,她无法承受。 抓着身上这有血迹的衣裳,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子……” 凄厉的哭声让狱中的人和守卒都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过这高氏犯了什么罪人人知晓,也就没有什么人同情她,把孩子害死了再来痛哭,有用吗? 苏梓瑜进到那满是哭声的房间,一抬眼就看到永安公主和十皇子扑在那年幼早夭的十皇子身上痛哭不已,不禁皱了皱眉,上前将他们拉离那幼小的尸体。 “让你们的十弟好好安歇吧。”她劝慰道。 “他怎么就死了?母后?”永安公主双眼红肿地问道。 苏梓瑜掏出帕子给她抹泪,“这个要问太医,你们不是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吗?永安,别难过,这一切皆是命。” 永安公主仍旧睁着泪眼,不管结果如何,十弟是回不来了,太医的话也在耳边响,当她质问时,太医署的一众人都跪在地上,说是积毒已深,而皇子年幼,药石无效。 七皇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红红的眼睛透露出他的悲伤。 苏梓瑜将两个孩子环抱在怀里,“这都是你们母妃做的恶,年幼的孩子身体太脆弱了,她不是不知道,还要铤而走险,这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永安公主与十皇子对视一眼,除了生母似乎也没有别人了,这一天一夜他们都守在这儿,亲眼看到太医医治,如果有人要下黑手是瞒不过他们姐弟的。 林珑看到那两个孩子的互动,眉尖微微一拢,这两个孩子终归是高凝珍所出,现在不懂事,不代表以后也不懂,她不禁担忧地看着苏梓瑜的背影。 好半晌,永安公主方才道:“母后,永安太过于伤心才会说错了话,还望母后不要生永安的气。” 苏梓瑜轻轻地揉了揉永安公主的头顶,“傻孩子,母后怎会怪你。” 永安公主这才把头靠在苏梓瑜的怀里,一想到十弟,眼里又冒出泪来。 正在这时候,皇帝与太后也赶到了,看着那小小的尸体,两人也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多说无意。 半晌,太后轻念了声“阿弥佗佛”,看了眼苏梓瑜,“安排后事吧。这孩子才五岁多一点,丧葬就随意些,免得折了他投胎的福气。”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自家儿子的膝下又少了一子。 “是,太后娘娘。” 苏梓瑜将怀里的两个孩子交给晋嬷嬷,应声之余又上前去将白布盖在十皇子已经闭上眼睛的脸上,这样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她儿子死的时候,一滴泪就那样地滴在白涓上,她微转头抹去那滴泪。 太后见状,本来欲出口的问询终究还是吞回肚子里,罢了,不管苏梓瑜有没有动手,高凝珍欠她三条人命是不争的事实,目光落在高氏所出的两个孩子身上,再将他们交给苏梓瑜她不放心,遂道:“皇上,永安和七皇子暂时到我膝下来承欢吧,我一个人住着偌大的寝宫也怪寂寞的,有两个孩子陪一陪享受天伦之乐也是好的。” 苏梓瑜闻言,微皱眉看向太后,她这是什么意思?怕她会趁机加害那两个孩子,拜托,她苏梓瑜是这样的蠢人吗? 不过现在不是她辩解的时候,与太后一样,她的目光集中在朱翊身上,他到底信不信任她,她能想到的,不信朱翊会看不出来。 被母亲和妻子的目光注视着,朱翊感觉并不好受,无论哪一方他都不想让她失望,但是这答案只能有一个。 “皇上?” 太后催促一声,她不明白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不一目了然吗? 苏梓瑜仍旧不吭声,不过她倔强着面容站在那儿紧紧地盯着朱翊,似乎对他的答案十分在意。 林珑看着左右为难的皇帝,心里着急之余对他不禁有几分不屑,为苏梓瑜感动难过,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这两个孩子不能养在太后的膝下,至少现在不能。 在十皇子夭折,高家垮台的节骨眼,两个皇嗣突然到了太后的寝宫,那么这将冲击苏梓瑜的声誉,人的联想力是十分丰富的,自然而然地会将十皇子的死与苏梓瑜联系到一块儿,这样一来,苏梓瑜百口莫辩。 朱翊承受不住苏梓瑜的目光,最终还是道:“母后,他们俩由皇后照顾惯了,这些日子以为皇后与他们也有感情,还是继续由皇后照顾吧。” “皇上你?”太后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决定,他难道不怕苏梓瑜对这两个孩子也下黑手吗? “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朱翊道,“如果您要他们承欢膝下,过些日子再说。”走上前,用手按住苏梓瑜的肩膀,表明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苏梓瑜对于他此刻的维护,心里五味杂陈,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还是选择了自己,这于一向孝顺的朱翊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太后面色不好看,但对于儿子的决定也不好推翻,但心下颇为不快。 苏梓瑜上前给太后行礼,“太后娘娘,臣妾发誓会好好地照顾两个皇嗣。” “哀家姑且听着,皇后,人在做天在看,高氏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太后仍旧敲打了一句,要她全然信任苏梓瑜其实有几分困难,毕竟她也是不见硝烟的后宫厮杀出来的,怀疑一切几乎是她的天性。 “太后娘娘,高氏是高氏,臣妾是臣妾,岂能混为一谈?”苏梓瑜抬头与太后浑浊的眼睛对视,这一刻她不会避开。 “起来吧,希望你不会令哀家失望。”太后皱眉道。 苏梓瑜没有再应声,说得再多不如做得多更好。 见到这一幕,林珑这才微松一口气,好在关键时刻,皇帝还算顶用。 太后只是待了一会儿就乏了回宫,临去前还严厉地看了一眼苏梓瑜,顺带扫了眼林珑。 林珑感到背脊一凉,朝太后弯腰以示恭敬,最后感觉到这老太后的目光消失,这才直起身来,果然,太后的凤辇已经起驾。 这皇宫出了人命,林珑也不好久待,寻了个时机向苏梓瑜告退。 “也好,你现在待在宫里也不方便,赶紧回去吧。”苏梓瑜轻拍林珑的肩膀,“至于你夫婿,再过个几天就会回来的。” 林珑点点头,“义母不要累着了,这万大事还有下人去操办,还是要顾忌腹中的皇嗣才好。” “我会的。”苏梓瑜笑着应了一句,现在没有什么事能重要过腹中的胎儿,本末倒置的事情她不会做。 林珑在下午时分出宫回府,回程途中她还特意绕了一道到丰盛德,由如霞搀扶着下马车,她站在丰盛德总店的门口看了看,确实挺有气势的,只不过无论是总店还是分店,这姓周的行事还是如此的卑鄙。 “大奶奶,我们要进去?”如霞有几分忐忑地道,这与玉肤坊可是死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林珑轻松道,抬脚就迈进了丰盛德的大门。 “这位奶奶,需要点什么?”很快就有伙计上前来迎接,看林珑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他脸上的笑容又丰盛了许多。 林珑环顾了一圈丰盛德的内部装修,还算是不错,颇有老字号风范,再看了看店里的顾客并不多,看来挤兑了她玉肤坊,丰盛德的生意也没有回暖太多。 林珑上下打量的时候,正好与里面出来的周当家目光对上,周当家大吃一惊,这叶世子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 撇去她是玉肤坊的东家的身份,她就不是他当面能怠慢的人,忙上前去行礼,“叶世子夫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珑看了他一眼,“丰盛德是老字号,我还一次也没来过,这会儿正好经过进来看看,周当家不会不欢迎吧?” “岂敢,岂敢。”周当家的谦逊道,想邀请林珑到内室说话,但又碍于男女有别,遂只能站在这儿说话。“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林珑喷嗤笑了一声,引来周当家的侧目,以及周围几个顾客的一瞥。 “周当家,最近我听说了一个传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要找你来解解惑,你不会推脱吧?”她笑得相当随和地道,不过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随和了。 周当家听到林珑的话,粗眉一皱,心头一跳,这个年轻的世子夫人到来果然没有好事,“叶世子夫人想要问什么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珑这回也不兜圈子,依然笑道:“我听说年前放出风声毁我名誉的人是周当家,不知是不是真的?” 周当家的脑海“嗡”的一声轰鸣,这叶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这没可能的啊,这件事他做得相当隐蔽,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叶世子夫人是听谁说的?在下绝对没做过这等事,又岂敢放出风声去抵毁世子夫人的名誉?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原来周当家还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啊?”林珑好似恍然大悟地道,“我还以为周当家天不怕地不怕,一如去年你丰盛德为了打击刚起步的玉肤坊,在苏州陈村后山放的那一把火,枉顾人命,只为一己之私。” 这话一出,周围不多的顾客都睁大了眼睛,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大案,不可能从苏州传到京城,但是只要听闻无不色变。烧山,这姓周的为了生意还真是疯狂,再思及前段时间关于玉肤坊的传闻,后来还有皇榜辟谣,想来估计也是这姓周的干的。 顿时,有人就把拿到手的胭脂水粉甩回给那伙计,这丰盛德的产品不如玉肤坊的好用,这是很多人都公认的。 “叶世子夫人,那是……那是周义做的……”周当家忙辩驳,一旦名声毁了,这生意也就难做了,他可不似林珑那般有那么多靠山。 “周义就不是你丰盛德的人?”林珑戏谑道。 “是,但……” “是不就行了?你还要狡辩什么?这么说来,这次放出流言中伤我名声的也是你吧?” “绝不是,叶世子夫人,在下真的没干过这等事……” “那你对天发誓啊,用你孩子的名义,一旦你说谎,他将遭到你誓言的报应。” 林珑这步步进逼的话让周当家频频擦汗,发誓?他的手在打颤,他的子嗣很是单薄,只有一个九代单传的儿子,这是他心尖尖上的,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拿儿子来发誓,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先祖? “怎么?不敢吗?” 林珑轻声道,她早就知道这周当家的子嗣情况,如果他真的狠心拿惟一的儿子来发誓,那么就别怪她心狠了。 “我……”周当家犯难了,举起来的手也在打着冷颤,“以儿子起誓……”说了几个字眼就无法说下去了。 哪怕他在商场上恶整对手的时候什么手段都用过,但是身为父亲,他舍不得拿惟一的儿子来冒险。 周围的顾客催促道:“快点啊,磨蹭什么?” “就是啊,做没做过这缺德的事情你心里不清楚吗?” “诋毁别人的名誉,周大当家,看不出来啊……” “……” 嘲讽的话接二连三地响起,一见到有热闹可看,外头也渐渐围满了人,顿时窃窃私语声渐响。   ☆、第一百二十五章问心 林珑倒没有催促这周当家,不过对于他脸上的犹豫却是一目了然,嘴角微微一勾,哪怕她是来揭穿周当家做的恶事,脸上也仍是一派从容淡定。 这让围观的人也多看了几眼,对比两人的神情,很明显就是这周当家诋毁别人的声誉,如果林珑是那等不孝之徒,又岂敢当面来质问?舆论的风向一下子就偏向了林珑。 林珑看到周当家的说不出话来,“周当家,既然你发不出誓来,那我也不逼你,不过你必须要到我的玉肤坊来给我赔礼道歉,要不然这事我不会轻易罢休。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辰我没见到你到玉肤坊来致歉,那别怪我把此事闹到公堂上,相信和气生财是你们商家最愿看到的局面,我可不介意惹官非。” 说完,她看也不看这周当家冷汗直冒的额头,从容信步地让人拔开人群走出丰盛德,反正她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逗留就没有必要了。 周当家看到她离开丰盛德,忙追上前去,“叶世子夫人,我们有话好好说……” 林珑闻言,转回头看向急切的周当家,“我已经给你机会了,你派人撒布关于我的谣言,我焉能不追究?而且你连个誓言也不肯发,你让我如何信你是清白的?我现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念你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要不然我直接就与你对簿公堂,还会在此与你浪费口舌吗?” 这样一番话,周当家一个字也驳不了,他是信佛之人,哪肯轻易拿独子来发这样的毒誓?眼珠子转了又转,就是找不出化解的方法来,在他犹豫的当口,林珑已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 “周当家,我等着你明儿上玉肤坊来赔礼道歉。”林珑轻撩车窗上的纱帘子轻声提醒。 周围围观的群众都发出讨伐的声音来,林珑只是看了一会儿就放下纱帘子,让车夫扬鞭起程回府。 周当家不知道自己如何迈进店里的,周围人的奚落声听在耳里很是不舒服,更何况店里还有来选购的贵妇人把丰盛德的产品抛到伙计的怀里,冷哼一声,“我们走,这么卑劣的东家,这店里也不会有好东西。” “就是,叶世子夫人是什么人?居然还敢放话诋毁别人,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立即就有人附和那出声的贵妇人。 “走,我们到玉肤坊去看看,听说他们有推出新产品。” “没错……” “……” 她们都是上层阶级的贵妇人,自然更支持同一阶级的林珑,这低下的商家诋毁人家的名声,就是犯了她们的忌诲。 伙计想要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贵妇人翩然离去。 周当家一脸的阴沉,握紧拳头一声不吭挑起帘子到了里边的内室。 伙计们面面相觑,最后都耸耸肩,各自散开干活去,反正店里的生意自然由东家去操心,他们再怎么担忧也是无用的。 此时的林珑却是轻撩起车窗上的纱帘子,朝身边骑马护卫的匪石招了招手。“匪石,你过来。” “大奶奶,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找些人,把我与丰盛德东家的这一番话传播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匪石一思就明白林珑的用意,点头称是。 林珑这才放下手中的纱帘子,有几分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一静下心来就开始思念出门在外的丈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奶奶,我看明儿那周当家肯定来赔礼道歉。”一旁的如霞笑道,她帮苏州的玉肤坊做过活计,所以对这铺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林珑接过她奉上的热汤,轻呷一口身体暖暖的,周身都舒服。“不管他来与不来,他都必败无疑,希望这人是识时务的。” 民不与官斗,官字好歹两张嘴,她林珑是襄阳侯世子的夫人兼义安郡主,真的对簿公堂,丰盛德的周当家必败无疑,碍于她的身份,京城府尹必定会站在她这一边,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的。 其实告官能把这事处理得更快,但她不想给人留下话柄,说她官大压人,哪怕她的证据也很充足,但人都是喜欢同情弱小的,一个搞不好,她的目的没能达到,还凭空给人做了嫁衣。 当然,她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她与周当家只是商业上的竞争,没到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发生了这一件事,周家的大家长都很快收到了消息,聚集赶往丰盛德的总店,毕竟这事情可大可小,再者招惹上那等人家,只怕祖业不保。 几把交椅坐着周氏一族的大家长,周当家就算是现任当家,也得敬陪末座。 “你说说,你有没有干下那等事?” 听到父亲发问,周当家脸色黯然,“有……” “你傻的吗?那可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你没看到帝后亲笔题词挂在玉肤坊里面?”有周氏的叔公立即骂出声。 周当家的脸上一阵难堪,“我们的胭脂水粉能进得后宫成为贡品,也是靠了高家和常公公,这两处我们每一年给的孝敬都不少。常公公出事后,我为了维持生意只能与高家来往更密,他们要我散播消息出去,我能不做吗?” 他给自己辩解着,其实当时高家如何会看得起他这小角色?他巴结的那人在高家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就那么暗示了他几句。他当时头脑发热,又眼红玉肤坊日进斗金生意兴隆,最后一狠心,把这谣言传开来,这样对丰盛德的生意有好处。 结果他还是失望的,丰盛德除了进贡宫里的份额外,店面的生意还是不咸不淡,总体稍微上升了一些,但仍不及鼎盛时期的一半。 现在他为了不失去这当家的位置,只能硬着头皮把一切都推到高家的身上,反正高家也出了事,也无人对质,还不是由得他说。 高父的神情一顿,儿子说得也是实情,“各位叔父,我们贻养天年,他一人独撑周家的生意也不容易,再说这事做也做了,明儿就到玉肤坊走一趟吧。”除此外,他也想不出法子来。 不过还没等周当家表态,立即有人跳起来怒道:“这怎么可以?这样一来,我们丰盛德的名声臭了,以后的生意怎么办?” “对啊,丰盛德的生意不好,我们年底的分红是不是又要少了?去年就比前年少了一大截,这事情当家不能不负责任。” “这丰盛德可不是你这一脉独享的,而是大家的……” “……” 七嘴八舌的争吵声不绝于耳,周当家的脸色沉得更难看,这群人的意思他知道,就是嫌他在这位置上没做好,希望能换贤。 “各位须知,受影响的只有两个地方,一是苏州,一是京城,我们丰盛德在其他地方还是赚得盘满钵满的,足以抵消这两处的损失。之所以受到影响,还不是那新冒起的玉肤坊?这家的后台太大,我这样的小树如何能撼得动?就算我让贤,又有何人能做得比我更好?” 周当家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委屈地陈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贻养天年的老头子想得太简单了。他不过是迂回地出了一次手,就遭到林珑这样明晃晃的威胁。 没错,就是威胁,他这商家在官家面前,从来都只有奉迎拍马屁的份儿,那可是官夫人,他如何能得罪得起? 他这一辩驳出了口,立即有人叹息一声,这说得也是实情,商人的地位比前朝要好得多,允许家中子弟科考出人头地,但总的来说,地位还是不高,士农工商,仍旧敬陪末座。 几位周家的叔公都不再做声,就算换下这个子侄让别人上,也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只怕情况会更差。 “备妥礼,明儿就去道歉。”周父毕竟曾经做过当家,当机立断地出声为儿子解围,“我们不能闹到公堂去,到了那儿斗不过她的,也会与襄阳侯府结仇,犯不着。” 周当家狠狠地点了下头,他能想的父亲也想到了。“儿今夜就备妥,不会让此事闹大影响丰盛德的运营。” “对,越快平息越好。”好几位叔公都一致赞同。 周父又再度做声,“这宫里各处今年都打点好,起码要保住贡品这块金字招牌,万万不能拱手让给别人。” “儿早已进行,趁过年的时候,各处都亲自去拜了年送了礼,估计不会出乱子,这份额还会落在丰盛德的手中。”一提起这茬,周当家抬起胸膛道。 常公公和高家垮台后,他一直在寻找可以依附的势力,这皇商不好做,毕竟现在等着看他倒霉的人太多了。 这一番对话,为周当家挽回不少分数,几位不管事的叔公脸色和缓了一些。 傍晚时分,林珑回到了府里,先去给叶钟氏请安,顺道把宫里的情形说了一遍。 “十皇子死了?”叶钟氏一脸的错愕,比那天听到高家出事时的表情还要夸张,可见这事是出乎她预料的。 叶氏姐妹都暗暗挑了挑眉,这节骨眼死掉,还真让人浮想连翩。 “嗯。”林珑皱了皱眉,“不过他是高氏害死的,与皇后娘娘倒没有干系。” “皇后娘娘那边是不是有了对策?”叶钟氏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托出。 “岂会没有?”林珑故作轻松地笑道,“皇后娘娘自然不会让人在这个时候泼脏水。” 叶钟氏点点头,他们叶家与苏家走得近,并不希望皇后这中宫之主被人质疑,不然将来后患无穷。让大女儿与小女儿出去摆膳,看到两个女儿出去,这时候才拉住林珑的手,“娘娘打处算如何处理高氏所出的两个孩子?” 依她看,这两个孩子不除掉长大后懂事了必会后患无穷,估计还会起了报复心理,高凝珍再坏也是他们俩的生母。 林珑看到叶钟氏眼里的狠意,微打了个冷颤,顿了顿后道:“虽然义母没说什么,但我觉得她是不会对这两个孩子做太过份的事情,一来时机敏感,二来还是收复人心更重要。十皇子一死,皇上的膝下就更空,这七皇子若是被除去,义母的处境也不会变好。” “斩草不除根,只怕春风吹又生。”叶钟氏突然感慨地道,不知为何最近她常做梦梦到那个逃出家族的庶妹,反反复复的梦让她相当不安,当初如果没有犹豫了那么一会儿,估计也不会成了心事。 丈夫有外室一事,她心底里其实是深信不疑了,叶明恂是什么人她焉能不清楚?但这人就是揪不出来才让她懊恼。 “婆母说得在理,我想义母她会衡量好的,还有挺长的时间这两个孩子才会成人,如果有了异心再动手也不迟。” 这是林珑的心里话,以己度人,苏梓瑜应该也会这么想,从小小的人儿拿捏到大,苏梓瑜有千万种机会来收买人心,以及再布置人手暗中监视,这并不难。没了高家这根基,七皇子是不可能问鼎皇位了,了不起就当个闲散王爷罢了,一如九王爷。 叶钟氏闻言,没再说什么,太过妇人之仁了,她其实不太赞成,不过皇后怎么想的,也就只有皇后心里才清楚,“这一番话,我就与你说说罢了,你别说给宫里的娘娘听。” 林珑慎重地点点头,“儿媳晓得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婆母放心。”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放下心来,她这儿媳妇一向很是机灵,当下就留林珑在她这儿用晚膳。 用过膳后,叶蔓君照例与林珑一块儿回南园,姑嫂两人相处越发融洽。 翌日,林珑用了早膳交代了事情后就出发去了玉肤坊,周当家如果来赔礼道歉,她必须在场。 林珑出门了,素纹吩咐了几个大丫鬟去做事,正要开始做些针线活,听到门帘处有声响,以为是林珑去而又返,起身正要迎上去,结果看到的是香椽,遂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香椽与素纹一同当差了半年多,自然是熟络得很,握住对方的手,“怎么,没事就来不得了?” “大奶奶出门了,你若找她可是没挑好时辰。”素纹亲自给香椽沏了碗茶,没用最上等的好茶,那是主子喝的,不过她们这些大丫鬟的吃穿用度也不差就是了。 “我今儿个来可不是找大奶奶的,是来找你的。”香椽正色道。 “找我?” 素纹难掩一脸惊讶,虽然同住一个府邸,但是各自分开后哪来这么多时间相聚说悄悄话,忙着侍候主子都来不及。 “没错,就是找你的。” 香椽将素纹递过来的茶碗放下,拉着她的手起来,“走,我们找个僻静处说说话。” 素纹没有拒绝。 南园二楼的靠栏处一向都颇为安静,素纹又让人不要过来打扰,遂这儿只有她与香椽。“找我有何事?别拐弯抹角的,赶紧说啊。” “素纹,其实让我来找你的是大奶奶。”香椽没有隐瞒。 素纹再度吃了一惊,大奶奶若想要知道什么问她就好,找香椽来是要打探什么?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大奶奶不好说,让你来告诉我,还是……” 香椽一看素纹这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忙喊停道:“我还没说,你就别瞎猜了,奶奶人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错什么,她一向都当面指出来让我们改进。”看到素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才轻拍她的肩膀道:“好了,你做这表情也就我看到,我且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心事重重啊?” 素纹脸色一红,“你听谁说的?” “大奶奶。”香椽给了个答案。 素纹这才想起那天她敷衍大奶奶的说辞,大奶奶并不相信,想想也在理,大奶奶多精明的一个人,岂会相信她那随口胡诌的话?“完了,大奶奶会不会生我的气……”她忙抓着香椽的衣裙。 “你现在才想到啊?”香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过你该庆幸,我们都遇到了个好主子,若真的生你的气,还会找我过来吗?你呀就别自己吓自己了,最近都在烦心什么事,就不能与我说说?” 素纹脸色一黯,“有什么好说的?反正都过去了……” 一想到她试探,对方却是毫无反应,这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香椽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素纹是为情所困才会这样萎靡不振,遂小心道;“素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素纹猛地抬头看着香椽,俏脸红透,“没有的事,你别乱猜……” 香椽才不信她的说辞呢?“有就有,干嘛要瞒我?你喜欢谁直接跟大奶奶说就好,何必还要自困愁城?我们这些侍候过大奶奶的大丫鬟可抢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府里的小厮都巴不得能娶我们……” “这么说是没错,但这不过是我单相思罢了,人家没看上我。”说完,素纹咬紧下嘴唇,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 “素纹,是谁这么不长眼?放着你这样娇滴滴的娘子不要?你给我说出来,我这就去找他说话,让他看轻我们南园的大丫鬟……” “哎呀,香椽,你就别管了,嫌我脸丢的还不够?人家没这方面的意思。” 素纹拉紧要起身的香椽,她还要脸,丢不起这个人。 “他亲口说的?”香椽挑眉问道。 素纹摇了摇头,“我没好意思开口问,不过我有暗示。” 香椽伸出食指轻摁素纹的脑门,“你笨啊,男人都蠢笨如猪,你不挑明了来说,就暗示啊这样绕来绕去,他们的脑袋如何能转得过来?” “那要我怎样?直接说我喜欢他啊,万一他拒绝了我,我的脸还要往哪儿搁?”素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香椽一敛衣袖又坐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听说你娘正热衷给你找亲事呢?” “她找她的,我不应就是。”素纹硬气道。 香椽左思右想都觉得素纹太消极了,遂握紧她的手,“你到底喜欢的是谁?你不好开口,等我男人回来了,我让他私下去探他的口风,我不信还会有人看不上我们南园的大丫鬟。” 素纹对于香椽的提议其实很是动心,但是一想到心上人与香椽有过一段,她又不好开这口,这让香椽很为难而且又尴尬。“你别问就是,这事我心里有数。”说完,她站了起来,“你那儿估计事情也多,我这边事情也忙得很,香椽,我们先散了吧……” 这回轮到香椽拉住素纹的衣袖,“连跟我说说是谁也不行?” “香椽,我不是有意要瞒你,而是……” “而是什么?素纹,我俩什么关系,你连我也信不过?” “根本不是这样,我岂会信不过你?” “那就跟我说你爱慕的人是谁?” 素纹看到香椽的坚持,一时间为难至极。 香椽见状,心里颇不舒服,好歹姐妹一场,再说她已成婚,又不会抢她看上的男人,对她还有什么好瞒的?“亏我当你是好朋友,你却这样?素纹,我这心里不舒服。” “香椽,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解我……”素纹忙解释。 香椽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就告诉我是谁不就得了,这有多难?在奶奶的面前你不好开口,我能理解,奶奶再和气那也是主子,我们不能忘了本分。可我俩是一块儿当差的,这半年多也有了交情,对我也不能明言吗?” 素纹几次把人名都到了唇边,就是无法开这个口,“我的好香椽,你就别逼我了,好不好?等以后我再告诉你……” 香椽不是傻子,好话歹话都说了一大堆,素纹就是不肯透露,换以前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她爱慕那个人与她关系很近,或者不适宜给她知道,这么一想,顿时豁然开朗,试探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匪石?” 素纹的脸刷的一声再度红透。 此地无银三百两,香椽拉着素纹的手就是一松,脑海里乱糟糟的,素纹居然喜欢上匪石,曾经她这样期盼过,但现在成了事实,仓促得知,她这心里突然有几分不舒服。 “你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她听到自己问出口的声音很轻,知道这样不好,毕竟她的丈夫是匪鉴,他们夫妻无论各方面相处越来越和谐,但这心还是有些许的疼痛。 素纹听到香椽的发问,就知道瞒不过她了,这样也好,说了出来她的心也更舒服了一些,目光有些遥远地看向南园的大门,“你还记得大年初一那晚吗?当时鞭炮就在我脚边响着,而他就那样拉着我跑,跑啊跑啊,我不知道他怎么就跑进我的心里……香椽,我不是有心要瞒骗你的,只是我不知道如何说?我想他心仪的人估计还是你……” 香椽猛地抬头与素纹对视一眼,好半晌,“这样啊,你喜欢他倒也无可厚非,他……人很好……” 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匪石的好话,香椽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南园的,走在这回廊上,她用手狠捶自己的心,在心里骂着自己,“你这贱妇,你在瞎想什么,他是好是坏与你再也不相干,你有丈夫了,别再想这不属于你的男人,一切都过去了……” 对啊,一切都过去了,她多想无益,再想就是对不起匪鉴了。 香椽安慰着自己的心,急急忙忙走出南园。 这一个早晨,林珑在玉肤坊坐了一会儿,就猛然发现这顾客增加了不少,店里的伙计都忙得很,与前些日子闲得要死的场面有着天壤之别。 “姐,我们的生意从昨儿开始就好了不少,还是姐你有办法。”林琦难掩笑容。 林珑敲了她头上一记,“好了,别钻进钱眼里出不来。” “好了,我知道了。”林琦到底闲不住,很快就出去帮忙一二。 林珑只是摇了摇头,看向身边的林绿氏,“二娘,琦儿明年及笄,这店里让她少来一些,我们也不缺这点过活的银子,德容言功,让她在家好好学学,别到时候嫁到夫家去让人笑话了。” 林绿氏点头,“我也有此意,得找个她感兴趣的方式把她的心拢回来才行。” 林珑看在这个问题上,她与林绿氏看法一致,“我给她找个绣娘还有女师什么的教教她,可不能再野下去。” “这样甚好。”林绿氏忙应声。 林珑正要与自家二娘商讨一番,门帘一掀,就看到叶田氏匆匆进来,“侄儿媳妇,我听说你昨儿去了丰盛德……” “没错,正好经过,就进去兜了一圈。”林珑笑着起身迎这六婶母坐下。 叶田氏赶紧要她坐下来,“这事儿闹得很大,我瞅着外头的人过来就是看这好戏的,不然都聚到我们店里做甚?对了,那周当家会不会来?” “来不来我们都没损失。”林珑好整以暇地道,“反正这事我们稳占上风,越多人知道越好,这对于我们店里的生意有好处。” 叶田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还是你有法子,这样一弄,我看还有何人说闲话。” 林珑笑了笑,“那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叶田氏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最后也笑出声来,反正得益的是玉肤坊,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珑本以为要等到傍晚时分,那周当家才会上门来赔礼道歉,哪知道未到午时,周当家就过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争吵 玉肤坊在年后第一次如此热闹,周当家在踏进店里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到店铺里的贵妇人们都明里暗里把目光瞟向他,顿时心里大叫一声糟,低头朝身边的人道:“这事是不是传开了?” 他昨天到今天早上都忙着备礼之事,倒忘记了遣人去打探一下消息,如今看这玉肤坊里热闹的情形,以及店外渐渐聚拢过来的人潮,这次他赔礼道歉之事看来低调不了。 “小的这就去查查。”身边的小厮忙道。 “回来。”周当家低喝一声,“现在还查有用吗?” 他的人已经到了玉肤坊,就容不得他再退缩,不然他的名声指不定还要败坏到哪儿呢?看到林珑由侍女扶着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两名衣着打扮都显得贵气的中年妇人,这俩妇人他也还能对得上号,一个是林珑的继母,一个自然是玉肤坊另一个股东叶家六夫人。 “见过叶世子夫人。”他上前给林珑行礼,扬着和气的笑容问候了一下林绿氏和叶田氏。 “周当家是来给我赔礼道歉的吗?”林珑轻声问出,这会儿她的表现显得知书达礼,半分也没见到身居高位的飞扬跋扈。 其实看热闹的很多人都不认识她,但她这副姿态做出来,还是很能搏得众人的好感,窃窃私语声不断,直说这丰盛德的当家不是东西,这么和气温柔的夫人也要陷害。 周当家的心下略为不快,到了这会儿他已是骑虎难下,这叶家的世子夫人还真的会做戏,真的那么和气会逼得他前来赔礼道歉这么难堪吗?半晌,他还是表现得诚意十足地拱手为礼,“正是。” 林珑看了他几眼,由如霞扶着到椅子里坐下,“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周当家,这事关我的名誉,我不能不追究。” “当然,都是在下的不是,受人迷惑才会做出这不合时宜的事情。”周当家道。 林珑闻言,挑了挑眉,听这姓周的意思是要把过错推给别人了?嘴角的微笑一直没有收回来,“做错了就是做错,周当家应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道理才是,周当家的年纪比我大得多,道理也应比我明白得多才是。” 周当家一愕,细细地琢磨林珑的话,这是摆明了不许他把责任推给别人,这年不过二十的小妇人还真的挺难对付,额角又开始冒冷汗,“叶世子夫人说得是。” 这会儿,店里的掌柜福瑞把手中托盘里的茶水递到周当家的面前。 周当家看了眼那碗茶水,不容他再思考退缩,举起那碗茶水弯腰向林珑,“叶世子夫人,是在下一时情急做了错事,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林珑看他也承认了过错,倒也没有为难他,伸手接过那碗茶轻拨了拨茶叶,小茗一口意思一下,“自打我怀胎以后就开始戒茶了,既然周当家愿意为散播谣言诋毁我名誉一事道歉,我就勉为其难小尝一口,周当家经一事长一智,往后可不要再做这等小人行径让人不齿,大丈夫行事须得光明磊落才是。” 周当家的年纪比林珑大上许多,此刻听到她这似学堂先生循循善诱的话,脸色涨红不已,被一个小辈如此教训,他的颜面尽失是肯定的,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半分,只能说,“世子夫人教训的是,在下必定静思己过,决不再犯。” 林珑把茶碗递给如霞端着,“那我心甚慰。” 这番大度的表现与话语,周围的人见了都免不了私下议论一番,对林珑的赞美有加,这玉肤坊的东家不骄不躁,遂对这脂粉店的产品更为信赖。 “叶世子夫人真是大度,我等佩服得紧。”有贵妇人上前示好。 “没错,有夫人这般行事的人,店里的产品绝对没有问题。” “我就说嘛,这胭脂水粉什么的,玉肤坊认第二,都没人敢认第一,我这回可要多买点回去才行……” “……” 林珑这举动,有意无意地树立了玉肤坊良好的形象。 周当家一脸的黯然,原本这脂粉界的老大是他丰盛德才是,现在却被人压在头上,这心里顿时堵得慌。把带来赔礼的礼品奉上之后,他再也丢不起那个人,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林珑也没有拦他,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在进内室的时候,她看了眼繁忙的店面情形,这生意总算是回到正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我看这周当家还算是老实人。”叶田氏随意地翻了下赔罪的物品,还是挺满意地道。 林珑倒没有兴致翻看都送了些什么,这周当家还算是识趣没有太难缠,她也就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六婶母,我打算把我们的玉肤坊的产品送到内务府去过审。” 叶田氏惊讶地看向林珑,“是要取代丰盛德成为贡品?” “贡品?”随后进来的林琦也惊呼了一句。 林珑轻点了一下头,“我想着也是时候了,玉肤坊要在全国各地打响名头开分店,没有比成为宫里贡品更好的方式。他丰盛德之所以能发家也是靠了这条路。” “可我们在宫里不认识人啊。”林绿氏皱眉提出现实的问题。 叶田氏倒没有林绿氏那么眼光短浅,其实在林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就开始想得多了些,“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侄儿媳妇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现在这后宫又是在皇后娘娘的掌握中,这内务府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再说了,上至太后下至宫娥嬷嬷都有私下用我们的产品,我们也是时候要争取这贡品的资格。” “六婶母倒是分析得透彻。”林珑笑道,“我想着也是这个理,不过要成为贡品,这质量就不能不狠抓,可不能让人滥芋充数坏了我们的诚信,二娘,绮儿,你们可否做到?”这时候她的面容严肃起来。 抓生产这条线的人一向由林绿氏和林琦负责,但负责更多的人还是林绿氏。 “这没问题,我看紧点就是。”林绿氏忙保证道,这会儿她难掩脸上激动,本以为开个店面赚点银子养家活口就是,哪里想到还会把生意做到宫里? “对啊,这个环节,姐就甭操心了,我们一直都盯得很紧,做得不合格的宁可销毁也没拿来出售。”林琦拍胸脯道,“不过,姐,我们是不是要到内务府去打点一下?” 林珑闻言,把目光看向叶田氏。 叶田氏微挑眉,“其实内务府的人,我倒是认识几个……” “其实认不认识不打紧,他们认得我就行,只是要六婶母走一趟,亲自把产品给他们送去,相信那群阉人会明白的,如果他们的条件不过份,我也可以给予相应的回扣,若是有狮子大开口不识时务的人,六婶母尽管高调一回。” 这不同于与周当家打交道要平和一些,面对内务府那群人这身份就不能不抬出来,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她这义安郡主也不是好惹的。 叶田氏细思也是这个道理,做出的谦逊平和那是要拉拢人心,到了内务府,更多的是要显示自己的实力,“好,我明白,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过两天把拣好的产品给我带上,我去会会他们。” 由她来打头阵再适合不过,林珑是握着底牌的人,一下子就打出去不合适,林琦未出阁就更不能抛头露面,至于林绿氏,出身低微,就算混上了正室,气势仍显不足压不住场。而她丈夫未出仕,本又是打理家族产业出身,同时也是叶家的媳妇,这身份再合适不过。 “那六婶母就辛苦跑一趟了。”林珑亲自给叶田氏续茶水。 “没事,这玉肤坊也有我的一份,为自家生意还有什么辛苦好说的?”叶田氏在林珑面前从不端这长辈的架子,而且论身份论地位,她与林珑的差距甚远,犯不着与林珑交恶。 林珑看叶田氏不居功自傲,心里对这位婶母又更敬重喜欢一些,如果换成二婶母叶王氏,断断做不到这等程度,别人投她以桃,她自然报之以李,这样才能永世交好。 用过午膳后,她是与叶田氏一道结伴离开的。 坐在马车里面,她还是问了一下万老姨娘的情况。 “她在府里时也是整日念佛,这到了庵里静心潜修就是,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叶田氏对于送走这半吊子婆母的事情,心下并没有别的想法,“难为侄儿媳妇还惦记着她,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日没酿成大祸真是老天保佑。” “这事都过去了,六婶母也别再提,她既然在庵里过得好,那就好,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等以后真正分了府,你们要接她回来贻养天年,我也不会有意见。” 叶田氏一听这话,不用琢磨,就知道林珑话里的意思,就是只要还在襄阳侯府住一天,这万老姨娘就回不来,但要分府出去单过,接不接回来那就是六房的事情,她不会指手划脚地多管。 这话给足了六房面子,也让她的丈夫心里不那么内疚,自打大年初一之事过后,他的丈夫再未展露欢颜,这段时日更是在两个姨娘的房里日以继夜地播种,她看了揪心得很,不过也能明白他是希望赶在这半吊子婆母离开前让那俩女人怀孕,这样万老姨娘到了庵里也能安心。 “侄儿媳妇还是心善之人。”她微有感动地道,回去把这话传达给丈夫听,估计丈夫会缓过来。 “六婶母,我们同是女人,我也明白你的心不好过。”林珑轻握了一下叶田氏的手,六房的状况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有哪个女人愿意丈夫流连在妾侍的房里? 叶田氏抽帕子轻按了一下眼角,“我都明白的,难为你还为我着想了。都怪我的肚皮不争气,生了珠姐儿后就再没有半点消息,唉。”顿了顿,“那俩妾侍来了这么久也还是没有消息,我能不急吗?” 林珑其实心里万分同情叶田氏的处境,细思了一会儿,其实有个疑问她搁在心里很久,只是一直难以启口,这会儿看叶田氏苦恼,她倒有心想问上一问,遂朝如霞和叶田氏的侍女看了一眼,这两人会意地挑帘子出去坐在外面的车辕上。 “侄儿媳妇有话要与我私上说?”叶田氏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林珑要与她说私密话。 林珑努力克服心中的尴尬,靠近叶田氏,“其实六婶母至今未孕,有没有想过是别的因素?” 别的因素? 叶田氏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我生珠姐儿时没调理好身子,不过这也不对啊,当时该注意的我都注意了,而且不瞒侄儿媳妇,为了能再生一个,我找过不少大夫,吃了好些助孕的药,可也没有效果。” 这也是她当时同意丈夫纳妾的原因之一。 “那俩妾侍也有吃助孕的药吗?” “当然,万老姨娘从不疏忽这点,就是这次出发到庵里,她也详细吩咐了我,甚至留下她的心腹监督那两人服药。” 林珑皱了皱柳眉,其实为了能怀孕吃药的人也有不少,那些药如果不是民间流行的偏方,大多都还是安全有效的,那排除这个原因,问题只能出在男人身上,咳了咳,她的脸色更为尴尬,这个真的不好问出口。 “侄儿媳妇是不舒服吗?”叶田氏略有些担忧地问,还伸手摸了摸林珑的额头,好在不烫,“侄儿媳妇可要注意身体啊,你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病了,是药三分毒,吃多了对胎儿不好。我怀珠姐儿那会……” 滔滔不绝地给林珑传授怀孕应注意的知识,这都是她过来人总结出来的。 这些知识林珑大多都知晓,她身边还有个擅长调养身体的商嬷嬷,就更是注意了,不过这是叶田氏的关心,她还是很认真地听取,时不时地插口问一两句,叶田氏也耐心地回答。 在马车驶进襄阳侯府就要下马车分道扬镳之际,林珑抓住准备起身的叶田氏的手,“六婶母,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其实我说来很不合身份也不合宜,可我还是希望六婶母能自个儿生一个……” 叶田氏闻言,又重新坐好,笑道:“有什么不当讲的?可是侄儿媳妇知道什么有利怀孕的方子?”这不过是客套话,林珑一嫁进来在洞房那几天就怀上了孩子,哪里会去搜刮什么有助怀孕的方子?会这样问不过是想打开话题罢了,也让林珑不用有那么多顾虑。 “其实是这样的……”林珑舔了舔下嘴唇,竟感到有几分口干舌躁,不过看到叶田氏耐心地等她说话的样子,她又不好不说,更是靠近叶田氏,几乎是附耳说话了,“六婶母就没怀疑过还有其他的原因?” 她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下去了,思忖如何开口良久,最后她还是决定不说明为好,免去两人的尴尬,叶田氏是聪明人,不用她说得太明白。 叶田氏完全是错愕的样子,林珑这话说得很模糊,其实她不是没怀疑过丈夫的身体,只是有珠姐儿这前例在,她本能地认为没可能,而且夫妻行房,丈夫是不太勇猛但也没看出有隐疾的样子。 “六婶母,我那不过是说说,你听听就好,其实有时候我们女人也无须太被动了。”林珑说了这一句,就亲自挑帘子出去,做不做的决定权在叶田氏的手中,她不好说些鼓动她的话,只能言尽于此。 “侄儿媳妇说的是哪儿的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叶田氏也跟着下马车,“这孩子自己生的和别人生的能一样吗?”最后似下定决心,“我回头去试试你叔父的意思,可能少不得要麻烦一下尧哥儿。” “好说,六婶母可不要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才好。”林珑看到叶田氏似乎真打算为叶老六寻医问药,虽然乐见这发展,但是男人的尊严有时候触不得,如果操之过急,只怕会适得其反。 “我晓得。”叶田氏朝林珑眨了眨眼,“不过这事还请侄儿媳妇一定要保密,不要说出去给人听闻,不然你叔父就不用做人了。”好在她清楚林珑的禀性,断不是多嘴之人,但少不得还是要吩咐一句这样才能真正安心。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个字也不会往外传,叶田氏这才放心地与她分手回去桃园。 带着重重心事进到屋里,立即就有大丫鬟迎上来。 “老爷呢?” “在陈姨娘的屋里。” 叶田氏闻言,正在换家居服的手就是一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还是大白天呢,就揽着姨娘做那档子事合宜吗?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迅速地套上衣物,然后挑帘子出去直奔陈姨娘所住的西厢房。 在窗外就能听到屋里细碎的男女交欢的声音,她的脸色板得更紧,忍下内心的不适,重重地咳了一声,确定里屋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带着人转身回去正房。 喝了一碗茶,就看到丈夫匆忙挑帘子进来,她瞟了一眼,闻到丈夫身上的别的女人的味道,这心里不知道为何就有股排斥。 “你回来了?”叶老六尴尬地道,一掀衣袍坐到妻子的对面。 “你身上的味儿我不喜欢,赶紧去洗一洗我们再说话。”叶田氏面无表情地道。 “哦。”叶老六也没有反对,心知对不起妻子,他起身立即就往浴室而去。 约莫一刻钟后,他才再度出现在妻子的面前,这回身上是干爽的气息,“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是不是我没话说就不能把你叫来?”叶田氏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找丈夫的碴。 “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叶老六忙解释,“你也知道老姨娘到庵里去得不放心,我身为人子总要让她安心才是。”等于是为自己在大白天与妾侍做那档子事找个由头。 叶田氏知道过多的计较只会把他推得更远,遂掩下心里的不舒服,“这事做多了伤身,夫君,我知道你心急,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叶老六顿时不说话了,眼神一片黯淡。 “夫君,你别这样,我看了难受。”叶田氏叹了一口气道。 叶老六这才一脸歉意地看向妻子,“都是我没用才给你那么大的压力,也好,我这么操之过急只怕更难有子嗣,娘子,我会缓一些的。” 叶田氏得了丈夫这话,脸色和缓了一些,为了让丈夫高兴一下,她把林珑在车里说只要出府单过后可以允许他们接回万老姨娘奉养的事情,丈夫果然一脸的高兴。 “真的?她真这么说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 叶老六这才叹息一声,“说来做得不对的是姨娘,难为他们小夫妻能这么般大方不计较,我瞅着能不能找个由头我们搬出去单过,这样姨娘也不用在庵里一个人孤单。” “这个谈何容易,老侯爷和老太太不会允许的。”叶田氏道,“这个得再想想,你可不许莽撞行事惹怒公爹婆母。” 叶老六点点头,“我哪会这么不知分寸?我是庶子,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如果他去提出府单过,势必要得罪其他的兄长,尤其是五房,所以这个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叶田氏其实从不求叶老六出人头地,他不愿走科考一途,她也不逼他,反正两人的家底也有不少,够他们一家三口花销的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这个男人是窝囊废,她也从不嫌弃他,他纳了妾后有几分冷落她,她纵使生怒也不会让他难堪。 她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坐在脚踏上握住他的手,“夫君……” 叶老六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更深,“娘子,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你我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叶田氏更是握紧他的手,转头朝屋里的大丫鬟道:“都出去吧。” “是,太太。” 一众的大丫鬟鱼贯而出。 “娘子?”叶老六更为好奇她到底要说什么,心里没个底,面容更有几分焦虑,拉着她的手要她起来坐到罗汉床上来再说,她就是不动。 “夫君,我们夫妻这么些年,我做为你的妻子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没有,娘子,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叶老六说的是肺腑之言,叶田氏自嫁给他从不提苛刻的要求,也持家有道,在生意场上也能给他出谋划策,天晓得叶田氏未出阁前也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姑娘,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她做得无可挑剔。 叶田氏的眼里有几分感动,夫妻这么多年,他能肯定她的付出,这比世上大部分的丈夫都要好了,不说远的,至少比大伯叶明恂要好得太多,“夫君,能嫁给你,我也从不后悔。” “娘子。”叶老六动容地揽紧她的肩膀,风雨同舟说得就是他们这般的夫妻感情吧。 叶田氏靠在丈夫的怀里,心里却在寻思如何开口让他同意去寻医问药,伸手环住丈夫劲瘦的腰,趁着这会儿他感动,她斟酌后问道:“夫君,你愿意为了我努力一把吗?” “娘子,我不是正在努力?”叶老六不解地看着她,按他们的约定,如果有姨娘怀上身孕了,他就留子去母,而且也不再纳妾,就守着她一个人。 “我不是指那方面的。”叶田氏抬头仰视他,“夫君……你看我们这么些年也没怀上,我也吃了不少药,但同样也没有消息,你看能不能……”说到这儿,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能不能什么?”叶老六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叶田氏咬了咬下唇,一脸正色道:“能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去看一下大夫……” 叶老六闻言,环住她肩膀的手一松,双眼紧紧地盯在妻子的脸上,她怀疑不能生是他的问题,这么多年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没点破这点,可现在这层遮羞布终于被狠狠地扯了下来。 他是一个男人,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却被自己的女人质疑身为男人的尊严,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悲的人吗? 丈夫一言不发,叶田氏的心跳得飞快,看到他的手松开,她忙去抓握他的手,谁知他却一把将自己甩开,然后用看陌生人的表情看着她。 “夫君?”她急忙唤着他,还想去碰触她。 叶老六却是移开身子不让她碰,除了定定地看着她,还是一言不发。 叶田氏不禁有几分后悔,林珑让她不要操之过急,她还是太急切了,没有挑好时机劝他就医,“夫君,你当我没说过这事……” 屋子里的气氛正僵持着,门帘处,叶蔓珠的声音传进来,“娘,你回来了……”眼看就要掀帘子进来。 “别进来。”叶老六怒喝一声。 叶蔓珠从来没见到父亲这一面,半掀的帘子顿时垂下,小声翼翼地唤道:“爹?” “珠姐儿,先回去,娘有话要与你爹相商。”叶田氏吩咐道。 叶蔓珠顿时“哦”了一声,没有异意地一步三回头往外走,眼里有几分委屈,不知爹娘要说什么居然把她遣开。 等女儿似乎走远了,叶田氏这才匆忙道:“夫君,你别想歪了……” “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想?”叶老六生硬地道,“我一直以为你最了解我,无论你娘家人怎么说,你一直都坚信不疑地跟着我,我很感动。”顿了顿,“但是,你现在是在践踏我的尊严,娘子,你让我如何想?” “没有,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只是太想为你生个儿子……”叶田氏哭泣道,“看着你怀抱新人我心里难受,可我也忍了,你就不能为了我让大夫诊诊脉?不管结果如何,我还能离开你吗?”对于丈夫误解她的话,她也心里难受。 叶老六看她哭得伤心,心里也万分不是滋味,但妻子的建议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如果问题在我身上,那珠姐儿算什么?是你与别的男人生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诬蔑我?”叶田氏因为丈夫这一句话,顿时睁着泪眼看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伤她? 其实话一出口,叶老六就后悔了,他从没怀疑过珠姐儿不是他的骨肉,但这会儿要他道歉他也做不来。 “怎么?你现在开始要定我的罪了?”叶田氏感到心里正在慢慢变凉,“这事关珠姐儿的身份和我的名誉,你现在给我说清楚……” 她上前抓紧丈夫的袖子。 叶老六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袖子,“我收回我的话,但我也决不会让大夫诊脉,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阴沉着脸把帘子一推就出去了。 叶田氏泪眼模糊地看他离去,他怎么可以这样冷漠,怎么可以?夫妻一场,难道尊严比她更重要?她又不是要敲锣打鼓地弄得天下皆知,他为何就不能配合一下?开几个方子调理一下也是好的,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她的用心? 他不肯为她放下面子就医,思及此,她对叶老六这丈夫感到几分心寒。 在这件事上有分歧,他们夫妻开始冷战,叶老六不回正房歇在姨娘的房里,叶田氏也不再遣人去请,这让六房的天空中笼罩着低迷的气氛。 过了两日,林珑再见到叶田氏眼底的黑眼圈还吓了一大跳,“六婶母,你这是?” “没事,昨儿没睡好。”叶田氏挥挥手不在意地道,“对了,那肤膏和胭脂水粉备好没有?我这会儿就拿去内务府。” “这个不急,六婶母是不是……” “不是。” 叶田氏当即否认,夫妻不和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外人知晓,哪怕这人是林珑? 林珑看她不肯说,遂也不再勉强,着人把备好的玉肤坊的产品交给她,“六婶母,你若不舒服就别勉强……” 叶田氏拍拍林珑的手,“我身子好得很,这就去走一趟,侄儿媳妇放心,回头我带好消息回来。” “那麻烦六婶母了。”林珑道。 叶田氏点了点头,把玉肤坊的产品交给侍女,这才起身离去。 林珑着素纹相送,看到这六婶母出了去,这才挨在靠枕内把玩着手上新编的络子,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叶田氏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非是好奇,而是她隐隐觉得与她提醒她的那番话有关。 正想得入神,如霞进来禀报,“大奶奶,张三贵家的求见。”   ☆、第一百二十七章事成 林珑神情一怔,眼里略有怀疑,“张三贵家的?” 一时间她想不明白叶钟氏身边的管事娘子有什么事要来求见,估计是叶钟氏遣来与她相商事情的,遂道:“让她进来吧。” 她一整衣裙坐好,轻呷了一口尚还冒着热气的甜汤,自打怀孕后她就喜欢上这味道了,正想得出神,听到门帘处一阵骚动,遂抬头看去。只见这张三贵家的穿着深蓝色的襦裙,外面套了件颇厚的褐色玄边镶金丝的冬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朵珠花,袖口还露出一双绞丝金镯子,这穿着顶得过小户人家的主母,可见这府里的管事娘子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张大娘,坐。” 这人是叶钟氏面前排得上号的,她断不会为难她给自己招黑,所以还是唤了声张大娘。 “给大奶奶请安。”张三贵家的忙行礼问好,与林珑不是初见,但这大奶奶比初嫁进来的时候多了些气势。 “免礼。”林珑客套地道,朝如霞吩咐一句,“给张大娘沏碗茶来。” “不用,大奶奶不用让她们上茶。”张三贵家的没想到林珑会这么客气,忙摆了下手,这次她来是有求林珑的,自然不好摆架子,不然待会儿更难开口。 “张大娘不用客气,来者是客,我这边还供得起一碗茶。”林珑笑道。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如霞已经把茶碗奉到张三贵家的面前,张三贵家的忙双手接过,又屈膝行了一礼,“谢过大奶奶。” 林珑但笑不语,这张三贵家的礼数太多了,这让她更不好确认她的来意,以往她接触到的管事娘子,除了分归她管的花草树木那一块的之外,在她面前都有几分傲气,自然是欺她年纪小,以为她不懂。 “张大娘,你来是?” 张三贵家的一听这问话,忙放下茶碗,恭敬道:“不是太太遣老奴过来说事情的,是老奴有事要求大奶奶……” “求我?”林珑这回更好奇了,她没参与府里的运作,与这些管事娘子从来无所交集,当然香椽除外,“张大娘有什么事?” 张三贵家的曾听过自家女儿说过林珑很和气,其实心下一直有几分存疑,现在看到她没摆主子的架子,也不得不认可女儿的说辞,看来自己要达成愿望并不难,“是这样的,老奴的女儿在大奶奶这儿当差……” 林珑一愕,脑海里一搜索也没有想出谁是这张三贵家的女儿,其实这院里的下人的资料她都看过,知道哪些是家生子儿,哪些是外面买来的,但对于她们的生身父母,她都是一览而过,也没有刻意去记。 张三贵家的看到林珑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自己指的是何人,遂咳了咳,正要小声地提醒一句。 此时门帘被人掀起来,素纹正走进来,“大奶奶,六太太已出了院子……”话音未落,看到母亲出现在面前,遂眼睛都瞠圆了,“娘,你在这儿做甚?” 林珑微微吃惊地看着素纹,随后仔细打量这两人,果然有几分相似,原来素纹是张三贵家的女儿,自己居然没记住这点,该罚。“素纹,既然你娘过来了,你也上前来坐下吧。” 素纹忙给林珑道谢,眼里却很急切地看着亲娘,“娘,你不在太太那儿做事,还跑到南园来,我们大奶奶还怀着孩子呢,你可不能拿些等闲的事情来烦她,你这就给我回去……”上前意图要把自家亲娘拉起来。 一想到亲娘为了避开她,还从院子里的后门进来,怪不得她送六太太离去,也没有碰着她进来,要不然哪会让她进得暖阁见到林珑。 张三贵家的看到女儿这急切的表情和动作,脸上一绿,“素纹,娘有事要求大奶奶示下,你且站在一边,别拦着娘行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总之这事我早就拒绝了,你就死了这条心。”素纹焉能不知道自家亲娘在想什么?还不是为了来福家的做媒的那婚事。 张三贵家的脸一板,“既然知道娘要来说什么,那你就给我站到一边去,也不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还留你在大奶奶这儿当大丫鬟,娘这脸也臊得慌,大奶奶不说,你也要有自知之明。” 素纹被亲娘这么一说,脸色涨红起来,这听着实在逆耳。 林珑看她们母女争执起来,一来一往的话中也听出些许端倪,不过该如何解决还须张三贵家的挑明来说才好,“好了,素纹,你娘难得过来一趟,就让她把话说完,还是你对我这主子没有信心?” “怎么会?大奶奶,您可别误解了奴婢。”素纹忙辩解,“奴婢能侍候大奶奶一向是奴婢的福份,哪会对主子您没信心?” “对啊,大奶奶别这么说,没得折煞了她的福份。”张三贵家的忙替女儿说好话,可不能丢了在林珑面前这份善缘,这府里将来的主母还是眼前这脸上尚带稚气的年轻少妇。 “看把你们紧张的?”林珑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素纹在我这儿当差,一向处事有度,我对她也极为信任,张大娘,你且放心吧。” “谢过大奶奶包容她的任性与胡为。”张三贵家的忙说客套兼恭维的话。 素纹面如火烧,有几分不自在地站在亲娘的身边,看来是阻止不了亲娘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张大娘,你今儿个过来是……”林珑迟疑地道,也暗暗催促一声。 张三贵家的这才道:“其实老奴过来,是求大奶奶为我们家素纹做主,让她出院子好嫁人,大奶奶也知道她年纪不小了,再过两年奔了二十,这府里适婚的小厮都被人挑了个精光,她到时候该怎么办?” “娘?”素纹忙唤了一声,真是的,她又没有很老,她急什么?这府里年过二十嫁人的还有的是。 张三贵家的瞪了一眼女儿,示意她不要做声。 林珑轻抚汤碗的边缘,半晌才道:“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张大娘,这事情也好办,如果素纹有合适的成亲对象,我自然会让她出院成婚,念她在我身边侍候了些日子,我还给她备下了一份嫁妆,这个有香椽为例。” “那谢过大奶奶。”张三贵家的忙起身给林珑再行一礼,女儿的婚事有了眉目,她焉能不高兴?只要林珑松了口,一切好办。 素纹的脸绷得很紧,林珑已经允了亲娘自然没有她反悔的余地,这府里的下人都得听从主子的吩咐。 林珑看了眼这母女俩截然不同的神色,顿时就知道这两人在成亲对象一事上没能达成一致意见,“不过……” 她这话刚起个头,一脸高兴的张三贵家的脸上的喜悦一凝,莫非还有变数?嘴角的笑容慢慢合上,她颇有几分紧张地看着林珑。 林珑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笑,“张大娘无须紧张,虽然这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现在素纹好歹是在我院子里当差,我这当主子也得关心一下,为她的幸福负责,张大娘,你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张三贵家的重新笑道,为女儿有这么个好主子而高兴。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不客气地问了。”林珑不再兜圈子,“素纹的成亲对象找好了吗?” “这个已经找好了,太太身边的管事娘子来福家的给做的媒,对方可是周瑞的儿子,那个在侯爷身边当差的周小子,年纪与我们家素纹同岁,这实在是门当户对的亲事。”张三贵家的说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就为了这婚事,老奴才来求大奶奶做主的。” 这会儿有林珑出面,这婚事准成,她越想心里越如吃了蜜糖一样甜。 素纹看着这两人在决定她的终身大事,突然感觉到鼻头一酸,她可以反抗亲娘,却不能反抗林珑这正儿八经的主子。周家那小子长什么样,她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心里却知道自己是不喜欢他的。 林珑瞟了一眼不吭声的素纹,慢条斯理地道:“张大娘,这成亲并不是你我做主就可以的,还得素纹点头才行,这毕竟是她的个人大事,我可不越俎代疱。” “大奶奶?”张三贵家的顿时傻眼了,这大奶奶是什么意思?这婚姻大事有她和她共同做主即可,哪轮得到女儿说声不? 素纹顿时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林珑,大奶奶的意思是说让她自个儿做主?还有这么好的事? “张大娘,你没听错,这婚事如果素纹不点头同意,那么我是不会认可的。”林珑正色道,“你虽是她的亲娘,但前提她还是我襄阳侯府的人,是我这南园的大丫鬟。” 张三贵家的顿时张大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大奶奶是不是不满意这婚事?” “张大娘说笑了,对方是侯爷的小厮我哪有什么意见?”林珑好整以暇地道,半点机会也不给人家大做文章,“重点是素纹如何想?”抬头看向素纹,“素纹,我也不强迫你,嫁与不嫁就你一句话。” 素纹隐去心底的激动,忙跪下来道:“大奶奶,奴婢不嫁。” “你?”张三贵家的真想拧女儿的耳朵,什么叫不嫁?“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怎么固执起来了?我是你亲娘,还会害你不成?” “娘,我与周家小子仅见过一两次面,双方根本不熟,我也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素纹这回也不顾得颜面,直白地告诉亲娘她拒绝的原因。 “你这个傻丫头,说的是什么羞人的话,这可是在主子的面前。”张三贵家的气急败坏地道,这有违礼教的话都能说?她就不怕林珑治她一个轻狂的罪名?回头急忙进林珑解释,“大奶奶,她年纪小说话不经大脑,奶奶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不碍事的。”林珑笑了笑,“我喜欢性情中人,素纹虽然是我的下人,但她有她的想法,我没有必要禁锢她的想法,张大娘,你可明白?” 张三贵家的来时兴冲冲,现在脸色有几分焉,“老奴明白的……” “既然明白,那这婚事做罢,除非你能劝得素纹同意嫁,那么我这当主子的自然点头。” 张三贵家的面如死灰地应“是”,还回头狠瞪了一眼女儿,等她回家看她如何治她?要这臭丫头点头,她有的是办法。 “张大娘,有点我忘了说,如果给我知道你背着我逼素纹点头同意嫁,到那时候你可别怪我这大奶奶不给你面子,就算你在太太跟前说得上话,那也还是下人。”林珑放重声音道,一看这半老妇人的面相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这回她是用施压的语气来说话。 张三贵家的心头一跳,之前林珑一直是和蔼可亲的,这让她在她面前一直很放松还略有几分得意,但这会儿放的话可不再是春风拂面,而是带着雷霆之钧,让人不能小觑。 “张大娘?”林珑见她没做声,遂表情严肃地催促一句。 “老奴明白。”张三贵家的不敢迟疑,忙跪下来应声。 “那甚好。”林珑点头颇为满意张三贵家的这态度,有她放话,相信这女人不会为难素纹,“素纹,你且送你娘出院子吧。” “是,大奶奶。”素纹应声后,忙起身,上前两步扶起自家老娘。 张三贵家的忙又行了一礼,这才有几分慌乱地随女儿挑帘子出去,看不出来这年纪轻轻的大奶奶发起火来也怪吓人的。 林珑淡淡地看着这母女俩消失在眼前,这才重新挨在靠枕上,表情仍有几分严肃,现在她是万分肯定素纹的心事是与这婚事有关。 屋外的母女俩在下了楼走在回廊上,看到人不多,素纹就松开搀扶着母亲的手,“娘,你怎么到这儿来胡说八道?” “什么叫胡说八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张三贵家的怒道,“你们大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婚事也不给你做主……” “什么好婚事?我可不这么认为。”素纹驳斥她娘,“这儿是南园,不是你的地盘,你在这儿说些诋毁大奶奶的话,传到奶奶的耳里,我可保不住你。” “你这个臭丫头。”张三贵家的气得举起手来,但好在神智尚清楚,知道不能在这儿闹,遂很快收起手,“不用你说,你娘也知道。” “娘,你就别瞎折腾了,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素纹真是怕了亲娘这一套,她还不想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娘不会害你的,素纹,总之这事你给我好好想想,我没回绝来福家的,就代表这婚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张三贵家的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娘,没有人会真正地为你操心。” 素纹听到母亲的声音放软了,也不好再板着脸,“娘,我都懂,但这婚事我真的不能答应……” 正说着话,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要进院,她的声音一顿,有几分尴尬地站在那儿。 “素纹,你怎么在这儿?”匪石出声道,两眼看到张三贵家的,又热情地唤了声,“张大娘。” 见到有外人在,张三贵家的也不再与女儿讨论这婚事,而是礼貌客气地说起话来,“原来是匪石啊,这么急做什么差事去了?” “爷给大奶奶写的信刚到府里,我这是给奶奶送信呢。”匪石笑道,“好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奶奶见到爷的信,一准高兴,我这就去送信。”说完,给张三贵家的做了个揖,与素纹笑了笑,急忙抬脚往南园深处而去。 素纹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揪心至极,这人眼里根本就看不到她。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张三贵家的赞叹道,“虽然不是家生子儿,但跟着世子爷保准有前途。”又看了眼女儿,叹了口气,“你也真傻,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都不会做,算了,无父无母的也不算得好命,你且给我好好想想这婚事……” “是是是,娘,我知道了。”素纹突然有几分意懒起来,不想与母亲在这门口争执让过往的人看笑话,遂服了软地赶紧把亲娘送走才是正道。 张三贵家的瞪了眼女儿,得了女儿几句软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南园。 素纹看到亲娘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的守门婆子,重重一咳暗示她们不要乱嚼舌根,几个婆子讨好地笑了笑,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屋里的林珑在接过匪石恭恭敬敬递上来的信后,脸上的笑容怎么掩也掩不住,握紧手里的信,顺口问道:“爷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这个爷没交代。”匪石道,“爷只说有信要交给大奶奶。” 林珑闻言,倒也没为难他,忙挥身让他下去,顺带让如霞把屋里的大丫鬟全领出去。 屋里的人鱼贯而出,只剩她独自一人坐在罗汉床上,掩去狂跳的心,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地打开信浏览起来。 信的抬头写着:娘子…… 光看到这两个字,她的心里一阵悸动,这几天来的相思几乎要溢出心间,离开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想他。 鼻头酸酸的,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这才收拾起心情继续看下去。 信不太长,大多都是叮嘱她要小心安胎的话,还有在家乖乖地等他回家,对于高家逃亡一事压根没提。 不过林珑的心思一向细腻,看这信写得有几分匆忙和潦草,顿时就知道高家逃亡一事必不简单,怕是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署了,毕竟高贵妃要翻盘的可能性不大,高家不可能不谋定后路,从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就知道。 估计在外面八成还养有兵丁留待此时派上用场,用来造反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京城这一块皇帝一向掌握在手里,算得上是铁桶一块,要攻陷皇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不是件易事。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划过一抹担心,就算知道自家男人不会轻易丧命,可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手轻轻地抚摸信中的字迹,她再度泪眼模糊,倾身靠躺在罗汉床上闭上眼睛,把信按在胸口的位置上,似乎在感受叶旭尧在她身边一样。 突然想到在庄子时看到的那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她不就是这样的状态吗?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依态有这么深,比她能想象的要深得多,原以为他不在她也可以过得很好,但现在事实告诉她,没他在身边,她的心情一团糟,做事吃饭都提不起劲来。 手轻轻地抚在四个多月身孕的为肚子上,已经凸起来的腹部不大,但血脉相连让她能感觉到孩子在她的腹中生长良好,轻抚的手却在一瞬间后猛地停在那儿。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抚着腹部的手,刚刚那一下,是孩子在动吗?还是她过于思念丈夫才导致的幻想? “孩儿,是你在想念爹爹吗?”她轻声地问道,明知腹中的胎儿听不懂,但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等了好半晌,也没再感觉到那神奇的胎动,她脸上略有失望,看来之前的应是她的幻觉,正想把手移开,谁知,手掌之下感受到孩子正在踢打她的腹部,她顿时满脸喜悦地看着自己的腹部。 原来不是她的幻觉,她的孩子会动了。 “孩儿,原来你也想爹爹,娘也好想他,如果他还在家,知道你会动动胳膊动动腿,一定比娘还要兴奋。” 她对着腹中的胎儿念叨着,没有把这种心事与血脉相连的骨肉分享更开心的事情,当然,如果那个与她一块儿制造出这小小胚胎的男人也在就更好了。 似乎与她的话呼应一般,腹中又传来了轻微的胎动,不剧烈,但很有力。 她破啼为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重新坐好,把文房四宝拿出来,亲自动手磨了墨,随后提住袖子给丈夫回信。 与那封来信抬头相呼应,夫君…… 这一刻的激动心情她想与千里之外的他分享,更想把她对他的思念都写进去,未闻君归期,但已相思难成眠。 洋洋洒洒地写了五页纸,她轻轻地吹干墨迹,这才在信封上写上夫君亲启,妻留字样。 把信封好,再把封口粘上,这才让人进来。 一众大丫鬟和匪石这才重新进到暖阁。 林珑把信递给匪石,“把这个给爷送去。” “是,大奶奶。”匪石恭敬地接过来。 “还有,匪石,你接下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查看爷有没有再寄信回来。”她忙吩咐道,“如果有,第一时间拿来给我,不能耽搁。” “大奶奶放心,小的会办妥。”匪石笑道。 林珑也笑了笑,这才放匪石离开,把手中的信再看了几遍,这才郑重地折好收到自己随身带着的五彩绣囊里面,轻轻拍了拍,脸上的笑容更胜。 一众大丫鬟何尝见到自家大奶奶这孩子气的一面?顿时大家都有几分忍俊不禁。 林珑的美目扫过去,众人很是憋住地没笑出声。 看了一会儿,她就先自笑出声来,“好了,你们也别忤在这儿,素纹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被点到名字的素纹不意外林珑留她的目的,上前恭敬地站好。 林珑指了指她的对面,素纹踱过去行了礼后斜斜地坐下。 “素纹,你也知道我留你的目的何在?这事情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她开门见山地道。 “回大奶奶的话,奴婢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这婚事太匆促了,奴婢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素纹保守地道,听林珑这问话,她估计香椽还没把她的心事道出来。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林珑正色道,“素纹,我会这么问并不是我好奇,而是你的年纪真的到了出嫁的时候,我出不能自私地留你在我这儿当老姑娘,你也是个好女子,应该像香椽一样找个好人嫁了才是。” 这两个来自叶钟氏原先身边的侍女,到了她这儿,一向安份守己,从来没有暗地里勾引过叶旭尧,就冲着这点,她就不会为难她们。 素纹听到林珑说得诚恳,眼圈一红,“谢过大奶奶,只是奴婢不急着嫁,还想再侍候大奶奶和小主子一段时间,还请奶奶成全。” 语毕,她起身跪在脚踏上。 林珑看她这个样子,是真的不想出阁,遂扶她起来,“好了,你也别这样,我不是逼你的意思。这样吧,稍后我找人暗地里去了解一下你娘说的那个结婚对象,你且听听他是怎样一个人。如果不好那就作罢,如果人品还行,你再重新考虑,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素纹知道没有她拒绝的余地,林珑很是为她着想,遂点了点头,“奴婢全凭奶奶做主。”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你这性子该改改,向香椽学习一二,有心事别闷在心里头,如果你改变了什么想法可以来跟我说,我断不会为难你。” “谢谢大奶奶。”素纹哽咽道。 只是她这心事真的不好开口,碍于女儿家的面子,又是单相思,说出去给别人听,她真的做不到。 林珑也不勉强她,而是不着痕迹地叹息一声,这素纹行事谨慎是谨慎了,但这性子有几分内向。 这事情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所以她也就先撂下了。 正午时分,叶蔓君过来陪林珑用膳。 “这一大早就过去试礼服,如何?”林珑笑着拉这小姑坐下。 叶蔓君脸上升直一抹坨红,“也就那样,这婚事早就定的了,我不过是按例行事罢了。” “要当新娘子得高兴点才是。”林珑笑道,“我听说姑爷一表人才,小姑嫁过去肯定会幸福的。” “那我承大嫂吉言。”叶蔓君笑道。 “这成亲的事情很是繁琐,小姑可要上心些才好,一生人就这么一次。”林珑感慨地道,想她出阁那天的情形,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那叶旭凯这辈子最好就别回来,这人就是来拉仇恨值的。 叶蔓君笑不露齿地笑了笑,“好了,别把话题围着我转,这午膳就快要凉了,我大哥不在,我可要代他盯着大嫂多吃点,可不能饿着我的大侄子。” 林珑笑着执筷吃起来,接到丈夫的来信,她的胃口大好,遂比往日多进了半碗饭,直喜得叶蔓君说,等她大哥回来,一定要向她大哥要奖赏才行。 用过午膳后,林珑就开始打磕睡,叶蔓君催促着她赶紧午寐一会儿。 林珑也确实没有精神,很快就到内室躺下睡着了。 独留叶蔓君在那儿做着绣活。 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天色已到傍晚,匆匆换了衣裳出了内室,看到叶蔓君一边绣东西一边与叶田氏说着话,她的脚步加快了一些,“六婶母回来了?小姑也是的,怎不叫醒我?” 叶蔓君正要辩解,叶田氏就抢先道:“可不怪君姐儿,是我不让她吵醒你的,你现在大着肚子嗜睡是正常的。” “那也不好让六婶母久等。”林珑歉意道。 “不碍事,反正我也闲得很。”叶田氏挥挥手不在意地道,回去自家院子冷冷清清的,她就更难受,还是情愿在林珑这儿多待一会儿。 林珑心思缜密,一听这话,顿时感到有几分不对劲,但叶蔓君在这儿,她不好问出口,遂道:“六婶母这一趟可顺利否?” 一提起这茬,叶田氏笑道:“幸不辱使命。那内务府的人一看到我们送产口过去,都热情得很,更是给我拍胸脯表示,今年这胭脂水粉的贡品份额给定了玉肤坊,让我们开始准备大量的存货。” 林珑一听,松了一口气,“还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好使,若不是碍于她,我想也不会这么顺利。”顿了顿,“六婶母,回头你跟内务府的人说,我也不会让他们没了油水,之前丰盛德给了他们回扣,我也照例给他们多少。” 有时候阎王好说话,小鬼难缠,这点银子没必要省,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是处于同一阵线内。 “那行,这事我赞成,这些个人就是见高就拜见低就踩的家伙,给点钱能稳住他们倒也好。”叶田氏同样不在乎那点小钱,只要成为了贡品,玉肤坊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这点小钱自然也就能赚回来了。 林珑与叶田氏相视一笑,两人在生意上的见解一致,合作至今都没红过一次脸,这实属难得了。 “我瞅着,这给宫里的贡品得换个盒子,回头我改改样式,让工匠重新再出一批盒子来。”林珑沉思道。 “这事侄儿媳妇看着办吧。”叶田氏没意见。 一旁的叶蔓君看她们说得津津有味,不由得有几分羡慕,自己赚来的银子自然比伸手向家里要来得好,“听你们这一讨论,我都参一脚玩玩了。” “小姑有这意向,我没问题。”林珑笑道。 叶田氏却是正色看向这位君姑娘,“君姐儿说真的还是玩笑话?” 叶蔓君看着这突然严肃脸的六婶母,这会儿也开始静思起来,“其实也不算是玩笑话,玉肤坊日进斗金,我参上一股倒也不坏。” 林珑原本以为这小姑是在说笑,现在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表示有这意愿,她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玉肤坊现在有四份股,小姑若要掺进来对于玉肤坊的壮大有好处,虽然日进斗金称不上,但是一年到头还是很有赚头的,不过这可是铜臭了。” 叶蔓君性子静,一向好诗词歌赋,所以对这商家的行为不知道接受与否?所以她丑话说在前头。 叶蔓君思忖了一会儿,“倒也无妨,我不是那迂腐的人,人活在世不也得吃喝拉撒睡?我还不至于是那些卫道士。”说完掩嘴一笑。 “既然君姐儿有这意思,那就一块儿经营就好,不过我倒有个提议。”叶田氏道。 林珑看了这六婶母半晌,顿时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么,这会儿她就干脆不吭声了。 “什么提议?” “君姐儿是要嫁到汝阳王府去的,你将来生活的地方就是汝阳城,我们玉肤坊的第三家分店应该开在那儿,汝阳城也算是繁华,这胭脂水粉铺子本金一向不高,经营得好每月有个进项也是好的。”叶田氏看着叶蔓君道。 叶蔓君是远嫁,她的嫁妆多为直接带过去的,虽然叶钟氏为女儿在汝阳城买了好些地,但也不及庄子的陪嫁来得钱多。这些庄子在京郊居多,真有收益要到叶蔓君的手里,估计也要两三个月,这就延缓了许多,真有个急用的话,还是愁死人的。 如果玉肤坊的分店设在汝阳城,这对于她展开人际交往还是手头松动都是有好处的,自家大嫂就是个成功的案例,自己到那儿不能如此闭塞,不然被人欺负到头上也还不知,这么一想,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心动了。 “那我可得要好好向六婶母和大嫂取取经了。” 叶蔓君笑了笑,眼里闪着必得的光芒。 林珑与叶田氏对视一眼,对这情形也乐于见到,毕竟都是自家人嘛,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会儿她们几个商量得兴高采烈,那丰盛德的周当家却是气得跳脚。 “公公,之前不是说好了,怎么您们现在却又变卦了?我们丰盛德成为贡品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您现在一句话不是在断我们的生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使计 那执着小茶壶喝茶的约莫四五十岁的公公冷笑地看着周当家,用尖利的声音嘲笑道:“什么叫说好了?咱家只是说好说罢了,可没真应了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儿?周当家,你也是聪明人,定当知道那玉肤坊是皇后娘娘的义女义安郡主开的,咱家能不卖她的面子?” 周当家脸含愠怒,“她玉肤坊开了有多久?我们丰盛德可是老字号……” “老字号?”公公再度讥嘲地道:“现在京城谁不知道你们丰盛德斗不过人家玉肤坊暗中使手段?你这名声早就臭了,好在人家郡主仁义,没有把你往死里整,你当她没这能力?人家还有一个偌大的襄阳侯府站在背后呢。”看到周当家似处仍不开窍,他叹了口气,好歹收了他不少银子,遂用小茶壶的茶嘴轻碰周当家,“她这回让叶老六的夫人亲自送产品过来,咱家就不能甩了她的面子,咱家也为难得很。你呀也不看看这形势,没了常公公或者高家给你撑腰,你还剩什么?” 周当家一脸的郁结,是啊,这常公公听说被处死了,高家又全族被查抄下了大狱,他确实无依无靠,所以这才让林珑踩在他的头上,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公公,真的没有转寰的余地?” 公公摇了援头,仰口从小茶壶喝了口茶水,“除非你能重新找到个有利的靠山,不然今年这贡品的名额只能是玉肤坊的囊中之物。” 周当家脸色顿时死灰,再找个靠山?在这宫里还能找谁?听说这回因高贵妃的案子大多后宫高位妃嫔都卷进去了,她们的娘家也夹紧尾巴做人,这让他如何再能找个好码头? “公公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环境?您让在下如何能再找到合适的人选?公公就不能在这时刻拉在下一把?念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 公公尖利地笑了笑,“就是念在以往的交情上,咱家才会破例与你说这么多,不然你以为?且好自为之吧,咱家也不能为了你去做得罪人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走他的路数没有用,谁不知道现在皇后专宠于后宫,又身怀龙嗣,非昔日吴下阿蒙。 周当家闻言,知道多说无益,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内务府,这才刚刚开春,还是有几分寒冷,马车上的小厮看到当家的出来了,赶紧下来撩起车帘子让周当家进去。 周当家一声不吭,绷着脸示意马车起程离开这内务府管事公公的外宅,一时间只觉得心灰意冷,在这京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丰盛德传到他的手上却为失去了贡品的地位,这让他如何面对父亲和列位叔父们? 再怎么为难还是回到了周府,在影壁前下了马车,他没有去回禀父亲,而是抬脚进了内院。 一路上都没有停顿,径自到了正房,妻子周徐氏迎了上来。 “夫君,用晚膳了没有?” “没。” 周徐氏一听,为丈夫脱外衣的手就是一顿,“我去让人现炒几个菜来,夫君稍等。” 周当家一把拉住妻子的手,“我没胃口,不用这么麻烦了。”说完,有气无力地躺到贵妃榻上,望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出神,这祖业败在他的手里,这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周徐氏与周当家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焉能看不出丈夫有心事?她把外衣交给侍女挂好,挥退下人,亲手搬了雕花圆凳坐到丈夫的身边,给他捶腿,“夫君,你有心事不妨说给妾身听。” 周当家回过神来,看了眼妻子低眉顺眼的样子,哪怕也纳了几房妾,在花楼也有红粉知己,但这都不敌他对为他生了惟一子嗣的妻子的看重,“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这是男人在外需要烦的事情,你且在家好生待着把儿子教好,等将来能金榜题名,我死了也有脸面去见祖宗。” 周徐氏听丈夫说得沉重,心头肉狂跳,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夫君,你别吓我?我们的孩子还没成人,你若有个万一,让我和孩子如何活?天大的事情还有我为你分担……” 周当家轻抚妻子柔顺的秀发,顺势而滑环住她的腰,紧紧地抱了她一下,“你是个好女人,为周家传宗接代立下大功,这是我的事,你还是安心待在后院……” “夫君,我们是夫妻。”周徐氏声音颇重地道,更是两眼看着周当家表示她的不妥协,“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再没见识也好过你独个儿担着。” 周当家一脸的感动,伸手把妻子拥入怀中,“婉娘,我没用保不住我们丰盛德贡品的地位,还不知道该如何向爹交代才好……” 周徐氏原本享受着丈夫怀抱的温暖,却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神色一怔,没了贡品地位?“夫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周当家苦笑,“如果是玩笑那就好了,可惜不是。”长叹一声,“流年不利,我们周家怕是风水将尽……” 周徐氏为了自家生意也是没少巴结官夫人,但是以她的身份进不到那最上层的核心圈子里,但不代表她没听过玉肤坊的大名,只要想一下,自然不难得出丰盛德的危机来自哪里?“是不是玉肤坊挤兑我们?” 周当家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那位世子夫人?她有心要壮大玉肤坊,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宫廷格局有变,我现在是无力回天。” 周徐氏压下心惊,看到丈夫的神色很是担忧,“真没有办法了吗?” “若是有,我还会是这个样子?”周当家无力道,“在回来的路上我把能想都想了,但就是找不到出路,没了贡品的名头,玉肤坊再壮大,我们丰盛德就真的危矣。” 周徐氏也是商家女出身,自然听得明白丈夫话里的意思,咬着涂了丹蔻的手指头半晌,最后脸色一狠道:“夫君,我们再找个靠山不就行了?” “靠山?”周当家讽笑地重复这两个字眼,果然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如今这局面还哪来的靠山可靠?“你以为这京城遍地都是靠山?得了,我也不与你废话,这事无论如何还是不能瞒着爹,我这就去爹的院子一趟……” 周徐氏对于丈夫的讥讽并不放在心头,而是起身道,“夫君,我真的不是在捣乱,这宫里不是还有个德妃娘娘吗?听说她也极得帝宠,王家那也是京里的权贵之一,若能与王家搭上,再巴上德妃娘娘,这事情岂不是有弯可转?” “德妃?”周当家皱了皱眉,很快就把德妃的家世想了一遍,“不行,那可是叶家的亲戚,德妃的亲娘王叶氏可是出自襄阳侯府,她焉会站在我们这边?” 周徐氏却不是这般想,“德妃的位份是不如皇后娘娘,但你想啊,那义安郡主可是皇后的义女,这叶家还会坚定不移地支持德妃吗?只怕现在这王叶两家正闹矛盾呢?我们转而求王家的支持,相信德妃不会不帮我们的。” “这能行得通?”周当家怎么想都不靠谱。 周徐氏却是表情很坚定,突然她想到一事,“夫君,我想起一事,那德妃娘娘最小的亲弟弟听说是个痴儿,这年纪也不小了愣是在京城议不到亲事,如果我们把小姑子嫁给他,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攀上了王家?” 周当家的父亲有个老来女,是其妻三十多数所生,一向颇为宠爱,如今年方十六正待字闺中,周家为了她的婚事自然是精挑细选。 “小妹?”周当家瞪大眼睛,“娘子,这不行的,爹娘不会同意我们将小妹嫁给一个傻子。” 什么痴儿,这分明就是傻子,他怎么能丧心病狂地将妹妹推进火坑? 周徐氏却是劝道:“这也是为了周家,如果有了姻亲关系,这王家还能甩掉咱们?这德妃帮我们争取贡品的地位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夫君,你别再犹豫了,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姑子还有什么不满意?那可是王家,她若真的进去了可是正房娘子,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周当家听了妻子这一番话,不禁心下有几分意动,这若真成了,他的地位也提高了一个档次,这丰盛德贡品的地位也能保得住。 周徐氏见丈夫已经心动,当即更加卖力地劝说,直到周老爷子遣人过来唤周当家过去,她这才住嘴,送丈夫出去的时候,握紧丈夫的手,“夫君,为了我们的儿子,丰盛德不能倒。” 周当家最大的软肋就是儿子,此时听到妻子的嘱咐,重重地点了下头,这才投入到夜色中。 周徐氏倚在门边看着丈夫的背影,这对不起小姑子,但为了周家,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为了促成这事,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翌日,周徐氏在丈夫的授意下,亲自给王叶氏递了拜帖。 此时的王叶氏却在叶家给亲娘侍疾,“娘,您躺在这儿这么久,大嫂也不来看看您?” “她们的眼里哪还记得我?”叶秦氏轻咳了咳,这会儿倒不记得是她自个儿不让叶钟氏进来才造成这局面,心里只记挂着别人的不好。 王叶氏一听,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这个大嫂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对了,我让你给琛哥儿安排好的事都做了没?”叶秦氏始终记挂这事,这最疼爱的孙儿出发到边疆去从军,她就没有一天安过心。 “都妥了,娘,一路上都有人照应着,不会出乱子的。”王叶氏劝道,“倒是三弟与三弟妹,我听说已经决定了秋后立斩……”说到这儿,忍不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一说到这茬,叶秦氏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这是她心头最痛的事情,抚住痛得不已的心脏,脸色难看地咳了咳。 王叶氏忙给她抚了抚背部,“娘,都是儿不好,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您别听儿瞎扯,三弟一定能否极泰来……”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叶秦氏难过地闭上眼睛,“娘乏了,你且回去吧。” 王叶氏看到母亲这副样子,心痛地行礼正要出去。 “对了,你那小儿还有请太医看诊吗?”叶秦氏想到这个外孙,也是一阵的头痛。 一提起自家的小儿子,王叶氏的脸顿时一黯,外间传她的儿子生来就是痴儿,其实不然,而是在孩子一岁时发过高烧,后来捡回一条命,只是人从此变得痴呆了,所有给看过诊的太医都说烧坏了脑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为此,她不甘心地一再延请名医,可过了十七年,所有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没了,太医都说医不好。”王叶氏道,“我也看开了,好在我除了他,还有飞哥儿。他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正积级给他说一门亲事,只要能生下个儿子我就于愿足矣。”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让大房的其中一个庶女嫁过去。” “再说吧。” 王叶氏对于这个不热衷,为儿子娶个嫡女是她的心愿,再说她不想与大嫂结亲家,娶她家的庶女她也不情愿。 叶秦氏也不勉强女儿,若非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不想叶家的女儿嫁个傻子,哪怕这傻子是她的亲外孙。 母女俩在这件事上暗地里的想法是一致的,只是理由各不相同。 王叶氏告别了母亲,在准备出府回去的时候,想了想心里头不是味道,还是拐了个弯到大房的主院而去。 主院的正房暖阁里,叶蔓君正兴高采烈地把她计划的事情告知叶钟氏,这样的大事是不能瞒着亲娘的。 林珑和叶田氏坐在一边当陪衬,这两天叶蔓君都在忙这个,借着陪林珑这借口她亲自考察了玉肤坊,从生产到销售每一个环节,真正了解后,她也不得不感叹自家大嫂还是颇有能耐的。 还与玉肤坊的另一股东贝明绯接触了,贝明绯对于有人掺股的事情没有半分意见,握着叶蔓君的手表示欢迎之至。 至于远在苏州的郑南珠就被忽略了过去,反正郑南珠不参与任何一个环节的管理,她只享受分成,所以林珑只打算知会她一声即可。 “开店啊?”叶钟氏有几分顾虑,“这个只怕你婆母有意见。” 那位汝阳王妃,她其实只见过几面,虽然说话挺和气的,不过为人应是严厉的。 “娘,您不也是严厉的吗?大嫂这店都开得起来,也没见您说什么?”叶蔓君笑道。 “那是婆母开明。”林珑恭维了一句,“不过这汝阳王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小姑多留个心眼没坏的。” 叶钟氏喝了口茶水,“这不同,当初定婚时你大嫂这店已经支起来了,我再古板也没有阻止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林珑曾救过她,光凭这一点她都不会太苛刻林珑。 叶田氏在一边搭口道:“现在不也是婚前吗?大嫂,我觉得没有必要太紧张,反正我们提前在汝阳城买好店面,算到君姐儿的嫁妆里面,谅汝阳王妃也不会挑出什么刺儿来。” 叶钟氏闻言,这倒也可行,其实自己也看到儿媳妇那店还是运作得不错,借这个机会倒是很快融合在京城贵妇圈中,反正也不指望这个来吃饭,若女儿有这意向,她也不是不能点头。 林珑仔细地观察这婆母的神色,看到有所松动这才道:“其实这店也占不去多少时间,用好了人就不会有问题,就当给小姑平日打发时间用倒也可行的。” “娘,您就答应我吧?”叶蔓君自懂事后就很少向叶钟氏撒娇,这一会儿她撒起娇来,倒让叶钟氏更心疼她一些。 一想到女儿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你执意如此,娘也不会让你难过,君儿,你可要想好才行。” “娘,我想得很明白。”叶蔓君做事一向有计划,会这么说证明她已经熟虑过了。 叶钟氏慈爱地轻拍这长女的手臂,“娘什么时候都会支持你的决定,不过可有一条,一定要像你大嫂这般,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那上面,你可是公侯千金,未来的汝阳王妃,不能本末倒置做起商家来。” 叶蔓君重重地点头,“娘,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说完,少有的小女儿姿态抱住亲娘的手臂。 叶钟氏轻抚她的背部,眼里的宠爱半分折扣也无。 林珑看了心下挺羡慕,这才是母女亲情,只可惜她这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到了,轻抚了一下凸起来的腹部,还好,她也即将是母亲了,可以把这份爱给她的子女。 叶田氏倒没有多少感慨,只是羡慕叶钟氏的子嗣众多,想当年这大嫂初嫁进来的时候第一胎都没养住,这后面是怎么生的?居然能生下两子两女,叹息一声,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正在气氛尚好的时候,王叶氏挑帘子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看着这大嫂道:“大嫂,我有话要问你,你是怎么当人家儿媳妇的?” 叶钟氏这会儿松开长女,脸色不豫地看着这姑奶奶,“姑奶奶到我这儿就是来叫嚣的?我侍奉公婆,自问尽心尽力,何时轮到姑奶奶在这儿指着我的鼻子?” “大嫂,你说这话不亏心吗?”王叶氏寸步不让,“我娘病了这么久,你去看过几回?这正月都要过完了,你可有为她侍疾过?” 一提起这茬,叶钟氏也是一肚子的怒火,“姑奶奶回娘家就是找碴的吗?你说我不为婆母侍疾?那你可知婆母根本不见我,我如何为她侍疾?你这不是倒打一耙?”冷笑地撇撇嘴,“姑奶奶若是回来就是制造争端的,依我看,不回也罢。” “你?”王叶氏没想到这大嫂的态度如此强硬,这不是摆明了就是要她往后不要再出现在娘家?“我爹娘年事已高,我回来看他们有什么不对?大嫂,你说这话难道不诛心?我不信你完全不回去看你亲娘?” 叶钟氏哼了一声,“我的嫂子可是欢迎我回去,反正我又不是当那搅屎棍,自然没人拦我,可姑奶奶回来一次就生事一次,换成哪家的嫂子,都不会欢迎这样的姑奶奶。” 反正她现在与叶秦氏的关系不大和谐,也就没有必要买这个姑奶奶的账。 坐在一边的叶田氏一声不吭,这是嫡出的事情,她这庶出子的媳妇还是紧闭嘴巴为上,省得惹火烧身。 林珑看了半晌,自家婆母战斗力杠杠的,把这姑姑的气焰完全打压,自然也没有她什么事,所以她乐得也作壁上观。 叶蔓君只是端庄地坐着,同样不插口,母亲教过她,大人说话的时候她不要插嘴,省得别人把矛头指向她。 “大嫂,我好心来提醒你即时尽孝,你倒好,居然这样说我?”王叶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这心情更为郁闷。 叶钟氏淡定地呷了口茶水,“年前姑奶奶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心知我自也有本事收到风。” 王叶氏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钟氏板起的脸,这会儿她的理直气壮再也支不起来,这大嫂是拿话来敲打她,莫非她知道她怂恿五房叶彭氏的事情?这不可能啊,除非叶彭氏说,否则哪会有半点风声传出去? 叶钟氏看到这姑奶奶不吭声,心知抓到了她的七寸处,“姑奶奶,你不必要急着出头,何必当别人的靶子呢?这襄阳侯府是我在当家,你可明白?我哪会对婆母不闻不问?只是婆母放不下芥蒂,一时半会儿不肯见我,我也体谅她,怎么到了姑奶奶这儿却变了味?” 林珑听闻,拿帕子的手轻轻地掩住嘴角,她怕自己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自家婆母完全是倒打一耙,还让这姑奶奶说不出话来,这招得学下来。 王叶氏气得不轻,这大嫂越发不可理喻,一如她来时的气冲冲,离开时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气。 叶钟氏冷笑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随后道:“刚说到哪儿,我们接着说,无须为这等闲人置气。” 还没走远的王叶氏自然听到自家大嫂的话,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顿时更气得浑身打冷颤,这大嫂越发讨人厌。 她离开主院的时候,脸色紧绷,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正生着闷气。 在出府之际,她居然碰上回府的叶彭氏。 叶彭氏看到这姑奶奶,忙唤了声。 王叶氏冷冷地朝这五弟妹笑了笑,那种讥嘲是掩也掩不住,更是亲自把车窗帘子拉下来,还重重地一哼。 叶彭氏完全是懵了,她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姑奶奶?左思右想都没能想个明白,看到她的马车要走,忙问道:“姑奶奶这是怎么了?” 王叶氏在叶钟氏那儿憋了一肚子气,自然要找那发泄的管道,示意车夫暂时不要扬鞭,“刷”的一声拉开那车窗帘子,看着叶彭氏似一头雾水的表情,嘴角再度冷冷一勾,“怎么了?五弟妹心知肚明,这会儿还问我做甚?我的好心都被你当成了驴肝肺,你让我怎么想?”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叶彭氏百思不得其解,最近她与那彭姨娘暗斗得厉害,哪有心思去招惹这姑奶奶?她做这表情是给谁看?“姑奶奶,我自问没有地方得罪你,你每次回娘家,我这当弟妹的哪一次不是盛情款待?你这会儿这样不是故意在找我碴吗?” “岂敢?”王叶氏再度嘲讽出声,“我这出嫁女就是来做客的,回一趟娘家还要看嫂子和弟妹的脸色,你们都厉害着呢。” 叶彭氏这会儿万分肯定是有人背后说了她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妯娌,“姑奶奶,我们进府里再细说如何……” “不必。”王叶氏冷冰冰地拒绝,高声地要车夫赶紧启程。 叶彭氏看着这姑奶奶的马车驶出襄阳侯府,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也憋了一肚子气,赶紧要车夫扬鞭进到府里。 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皱紧眉头,“太太?” “这不关你的事。”叶彭氏微转头看向这个她带回来的年轻女子,长得真是眉目如画,目光往下看那身段,果然是如柳之姿,那老鸨倒也没骗她,这个是上等的货色。 那年轻女子也不在乎这当家太太用登徒子的目光看着她,哪怕她还是个处子,但自小在花阁里长大,男女之事并不陌生。 “只要你听我的话,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叶彭氏承诺道。 “是,太太。” 这年轻的女子很是柔顺地回话,她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最不利的地方自然就是无法受孕,喝过绝子汤的她终生都不会有孩子,这也是这徐娘半老的太太给她赎身的原因之一。 叶彭氏很满意这女子的听话,有了这女子帮她与彭姨娘那白眼狼相斗,她稳坐渔翁之利。 一回到五房的院落进了暖阁,立即遣人去调查这王叶氏在府里受了什么刺激,随后安排人领这年轻女子去梳洗,看着她安静地跪在那儿,她满意道:“等老爷宠幸过你后,你就是柳姨娘了。别忘了是谁带你跳出火坑的,这辈子我都是你的恩人,等你老了,我让你领养一个庶子在膝下。” “太太的恩德,柳儿没齿难忘。” “嗯,下去吧。” 叶彭氏没再看这柳儿半眼,径自踱进里屋,看着那新换的大床,这才疏心了不少,这回她不会再放过彭姨娘这侄女儿。 五房也即将风云变色,但在外人看来却是风平浪静,惟有彭玉琴打了个冷颤,感觉到背脊发凉。 “姨娘可是觉得发冷?奴婢去把窗子关上,可好?” 彭玉琴点了点头,“关上吧。” 正在她要描摹字帖的时候,她的心腹侍女匆已进来,“姨娘,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 “太太带了个狐媚子回来,现在安置在她住的主屋隔壁的耳房里,听说见过她的人都赞这女子长得那叫一个美字,男人看了骨头都会酥了……” 彭玉琴听闻,本能地眯了眯眼,这姑姑蛰伏了这么久原来是在找帮手?嘴角冷冷一撇,示意一旁的侍女磨墨,执起毛笔,“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知道自己老了,所以给找了个帮手,真真可笑,我怕她是引狼入室。” 写下第一个大字,她再度吩咐道:“去给我查一查这女子的来历。” “是,姨娘。” 那心腹侍女又匆匆地转身出去。 话说那王叶氏回到府里,仍旧胸口气得疼痛不已,正喝了一碗茶,听到侍女禀报有人递上拜帖。 她眉间一皱,“是何人?” “是丰盛德的当家夫人,夫家姓周。” “姓周?我可不认识这号人马,这丰盛德与我可不相干,把这拜帖扔了。” 王叶氏随口打发出去这侍女,她可没心思去应付这商妇。 只是,这丰盛德的当家夫人却是不放弃,接二连三地递上拜帖,誓要非见到这王叶氏不可。 王叶氏见这商妇也古怪,最后在好奇心下还是接见了她。 周徐氏随着侍女进到这太师府,看这府里的奢华,不禁感慨这王太师不愧是权贵之一,将来周家的女儿嫁进来也不会委屈了,这良心才过得去。 挑了帘子进到暖阁,一股带着香风的暖气飘来,看到那会在罗汉床上的中年妇人,忙上前行礼,“见过王夫人。” 王叶氏好奇地打量这约莫三十上下的妇人,“你执意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 周徐氏原本想要客套几句的,哪知听到这王叶氏不客气的问话,心知这王夫人怕是不想与她多费口舌,遂道:“我来求见王夫人,其实是来给夫人道喜的。” 王叶氏闻言,眉间一皱,这商妇倒是敢说,“哦?那喜从何来?” “王夫人要娶儿媳妇,这不是大喜事吗?”周徐氏不走寻常路,一口开就引得这王叶氏的谈兴。 王叶氏生有两子一女,惟一的女儿就是高贵妃,长子王若飞已娶了妻房,惟有那被烧坏脑子的小儿子还没有定下亲事,一想到这,她冷笑一声,用力地拍打一下桌子,“好一个大胆的商妇,居然敢到官夫人这儿来大放噘词?你这是在消遣我吗?” 周徐氏不惧地看向这王叶氏,要推销出去自家的女儿,就不能过于畏缩,“非也,给个天做胆,我也不敢到王夫人这儿来消遣您?” “我的小儿并未订亲……” “很快就有了。” 周徐氏这话让王叶氏为之一愣。 王叶氏也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这商妇的企图?“你家的女儿,我还看不上……” “王夫人不要先下定论。”周徐氏知道以自家的条件要把女儿嫁到王家去,那是高攀了,但这王家的儿子不正常,这又另当别论。她起身从袖子里把自家小姑子的画册打开,恭敬地上前摆在王叶氏的面前,“这是我们周家的嫡姑娘,年方十六,长得那是妍丽多姿……” 她不停地夸着自家的姑娘,就是要让这王叶氏产生兴趣。 王叶氏倒也被勾起了兴趣,仔细看这周家的嫡姑娘倒也顺眼,只这商家的身份太低了些,但儿子在官家那边真的难娶到合适的嫡女,没有人家愿意把自家嫡出的嫁过来,她又瞧不上庶出的那些小家子气。 这丰盛德虽说是商家,但好歹也还算是皇商之一,在这京里也算是大户人家,娶他家的嫡女,她的儿子也不算亏了,这么一想,她有几分意动。 周徐氏一看这王夫人脸色略有松动,忙极力推销这婚事,只要能成,丰盛德的生意就能保得住。 一来二往,周徐氏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吹捧又是别的,竟也哄得王叶氏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家订亲的事情在亲戚间很快传开来。 林珑为之大吃一惊,这婚事太出乎人意料了。 “这真的还是假的?”她问着婆母叶钟氏。 “帖子都送来了,还有得假?”叶钟氏把帖子往儿媳妇的方向一推。 虽然她上回没给好脸色这姑奶奶看,但是还不至于结怨到两家不来往的地步,这婚嫁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竟然给了成亲的请帖就是真的。 林珑打开来看,果然是王周两家结亲的喜事,这婚期也很赶,似乎生怕对方反悔一般,定在了二月初。 拿着这喜帖,她的柳眉一拢,明显地感觉到这事情有几分诡异,只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宫里的德妃在亲娘亲自进宫说这喜事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女方的身份太低?” “为娘也知道,只是你弟弟那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能娶上这嫡女不容易,庶出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我可看不上。”王叶氏撇撇嘴道,要是娶庶出的,她早就订一个了。 德妃也吁了口气道:“既然娘满意,那我也不多说。” “哦,对了,那周家今年的贡品资格被内务府狗眼看人低地拦下了,你给帮忙疏通一下,这皇商的帽子可不能丢了。”王叶氏道,“这新娘子的身份已经够低,可不能再低了。” 德妃一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歪在贵妃榻上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遇刺 王叶氏听到女儿这么肯定地回答,自然是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德妃原本以为是件小事,后来当她遣了人去内务府吩咐之时,得回来的答案却是不行,说是这贡品的供应商家已定,怕是换不回原来的丰盛德。 这是什么鬼答案,她听闻气得脸一抽一抽的,这是公然在藐视她这一宫主妃,遂冷声喝道:“让那内务府的主管到我宫里来一趟。” 得令的小太监立即拂尘一甩,去内务府请那主管公公。 没多时,还是那四五十岁的主管公公赶到了德妃的寝宫,一进去就立即跪地请安,“奴才见过德妃娘娘……” 躺在贵妃榻上的德妃冷眼看着这胆敢拒绝她命令的太监,没有第一时间让他平身,而是哼道:“公公好威风啊,居然不买本宫的账,是不是眼里没我这德妃娘娘啊?” “娘娘恕罪,奴才哪敢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内务府的主管公公道,心想这丰盛德的周当家居然投靠了德妃,这速度还真是快,嘴上却是道:“只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奴才真的办不了……” “哦?”德妃轻挑眉毛,“这内务府的事情不是归你管吗?你怎么就管不了?莫非还有人给你施压不成?”话里满是嘲讽之意,小小一个内务府主管也敢在她面前轻狂,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公公却仍是一派镇定地道:“娘娘有所不知,今年宫里胭脂水粉的供应已经委托给了玉肤坊,这再换回丰盛德就不太合适,奴才可不敢做这个主。”说完,抬头看着德妃表示他的无能为力。 德妃神情一顿,“玉肤坊?”这名字很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就是娘娘生母王夫人的娘家,襄阳侯府的世子夫人所开的那家,她今年有送产品来,奴才哪敢不将她看在眼里?这贡品的资格当然要花落玉肤坊……” “荒唐,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还能越过本宫?”德妃怒喝一声,本来就瞧林珑不顺眼,现在这女子所开的玉肤坊挤兑了丰盛德,她就更不开心,这周家现在好歹也是王家的姻亲。 内务府的主管公公听到这德妃说的话,不禁微微嗤之以鼻,这德妃到底有没有脑子?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聪明人都能想到这义安郡主背后还有谁,她怎么就像牛皮灯笼般点不明。 也罢,她听不明白,他就点明给她听这背后的利害关系,“娘娘忘了?这叶世子夫人还是娘娘的表弟媳,非但如此,她更是皇后娘娘新收的义女。”咬紧皇后二字,表明他的无能为力,省得这个拎不清的德妃把他记恨上。 德妃的眼睛微微一眯,该死,她居然忽略了这点,这林珑能嚣张不就靠皇后在背后撑腰吗?对这皇后她心下也是恨极,一想到上回她嘲笑自己,这脸色瞬间就黑了。 内务府的公公瞧见,没有说话讥嘲她,而是仍旧恭敬地站在那儿,在这宫里几十年,他都是老油条了,不会像年轻人那般好出风头。 “下去吧。”德妃不欲再与他说,一脸心烦地让他滚。 公公也没有说什么,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施施然地出了这德妃的寝宫。 待到没人瞧见,德妃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碗,“真是岂有此理!” 不但皇后,就连林珑也是好记恨的对象,这个表弟媳让她怎么看都不顺眼,更是不想她的玉肤坊的产品成为贡品,阴沉着一张脸蛋在屋子里踱着步。 身边的心腹为了讨好这德妃,上前出谋划策道:“娘娘,皇后娘娘虽说是后宫之主,但这上面不还有皇上吗?只要皇上金口一开,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德妃闻言,重新坐回贵妃榻上,思忖了一会儿,不悦道:“皇上日理万机,如何理会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这不是让我去触皇上的楣头?” 她很清楚皇帝是不会管这些琐事的,不管让她就此放弃又做不到,一来答应了亲娘,如果办不到,在最小的弟弟的亲家面前就会丢了面子;二来自然是她看不惯林珑,根本就不想她能得好。 “娘娘,话虽是这么说,但这段时日娘娘给皇上侍寝,讨要这一点点奖赏不为过。”一旁的心腹宫女继续道。 德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段时日她每隔一两天都会到皇帝的寝宫秘密承欢,讨要一点好处那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再说她不提皇后,皇上应承了她也不是难事。思定后,她笑道:“还是你机灵。” “谢娘娘的赞赏。” 德妃一看,也很识趣地赏了件小饰品给这宫娥,看到这宫娥开心的样子,她嘴角一勾略有几分嘲讽。 起身到内室去好好打扮一番,待会儿她还要去皇帝那儿承欢,不管如何,这都是她出头的机会。 等她沐浴了花瓣澡后,全身香喷喷的,这才着上那件普通的宫女装,朝镜中的自己做了个妩媚的表情,这才满意地推门出去。 时间刚刚好,来接她的太监正等在廊下,她没唤人进去,径自掀帘子出去,一股带着寒气的春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走吧。” 那太监闻言忙在前带路,就算这德妃穿了宫女装,他也不会真把她当宫女看,到底是一宫主妃,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这回皇帝朱翊在御书房接见她,一看到她,就粗鲁地拉她躺到御案上,动手剥起她的衣物。 “皇上,慢点……”德妃娇媚地道。 因十皇子之死,皇帝召她没有以前那么勤快,这次隔了三天,怕是身体早就忍不住了,她内心里有着小小的得意。 朱翊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折腾她。 德妃恣意地吟哦出声音来。 “闭嘴。”朱翊不喜欢听她的声音,在他来说,这个女人乏善可陈,只是召她来了一段时间,这她表现得尚可,没有无脑般地到处宣扬,所以他还是乐得在她身上发泄过多的欲火。 德妃咬紧下唇阻止自己发出声音,随后更是咬紧手背,在朱翊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里有几分怨恨。她也是人,皇帝这是根本没把她当人看,她焉能不恨? *停歇后,她娇软无力地靠在皇帝的身上。 朱翊沉着脸看着她尚有几分嫣红的脸颊,没来由地有几分厌恶,一把推开她,自个儿整理身上并不太凌乱的衣裳。 德妃心里委屈,脸上自然也表现出来,眩然欲泣地道:“皇上,臣妾侍候得不好吗?” 朱翊看她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 “既然皇上对臣妾没有不满,那就让臣妾挨一下。”德妃厚脸皮地靠在朱翊身上,一滴泪掉落在男人的龙袍上,“皇上,臣妾这样偷偷摸摸的侍寝,生怕别人知道,皇上……” 一听这抱怨的话,朱翊心知这女人不满足,对付后宫的女人最好的还是财物,遂脸色颇为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回头朕给你赏赐。” 德妃咬着下嘴唇,皇帝这么说代表着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内疚的,鼓起勇气道:“皇上真的要给臣妾赏赐?” “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 朱翊不耐烦地看着她,墨黑的眼里闪着不知名的火花,示意她不要狮子大开口,譬如要抬妃位什么的,目前高氏把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空了出来,他没打算让任何女人坐上这个位置。 德妃见状,生怕他反悔,忙娇滴滴地道:“皇上误会臣妾了,臣妾娘家最小的弟弟要成亲,他的亲家是皇商之一,就是供应宫里胭脂水粉的丰盛德,还请皇上能给道旨意让他继续成为这个皇商,这样一来,臣妾的弟弟成亲也能有几分面子……”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朱翊并不在意,当下就写了道旨意给德妃,哄哄这傻女人也不坏,省得她在背后坏自己的事。 德妃心喜若狂地接过,低垂的眼眉里闪过得意的光芒,有这道旨意,这回就算皇后出面也无力回天,一想到那惹人讨厌的表弟媳知晓的表情,她眼里的猖狂更甚。 “臣妾谢主隆恩。” 朱翊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给德妃另外一些财物赏赐当补偿。 德妃自然是喜不自胜,这代表着皇帝对她的宠爱,能让她在后宫行走炫耀一番。 另一边厢的林珑一直感觉到眼睛在跳,自打知道了王周两家结亲,她就有股说不出来的心烦,遂一大早来了玉肤坊后一直看着桌面发呆。 “珑姐儿,怎么了?”林绿氏不明所已地问道,眼里透着关切。 “没什么,二娘,只是我的眼睛跳得厉害。”林珑回过神来笑道,不想二娘为她担忧,所以她这般说是在安她的心。 “眼睛跳?”一旁坐着的贝申氏重复道。 “嗯。”林珑没有隐瞒。 “哪边在跳?”贝申氏一脸严肃地问。 “右眼在跳呢。”林珑不以为意地向贝申氏道,又不是什么隐秘不能告人知的事情。 贝申氏看了眼沙漏,道:“现在是己时一刻,珑姐儿,这会儿右眼跳表示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林珑闻言,神情一肃。 林绿氏却是先行紧张起来,“贝夫人,这说法可靠吗?” “我也不知晓,不过一直以来老人家都这么说。”贝申氏道,“依我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珑琢磨着有人找她麻烦几个字眼,随后灵光一闪,猛然站起来,这回她终于看明白眼前的迷障,“原来如此,我真是一孕傻三年……” “珑姐儿,怎么了?” 林绿氏和贝申氏都忙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眼里全是关心的光芒。 林珑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来,“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绿氏和贝申氏对视一眼,不明所已地也跟着坐下来。 “二娘,贝伯母,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林珑安抚两人道,“王周两家联姻是冲着我们的玉肤坊来的,周家为了翻盘连自家嫡女都可以牺牲,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最后的话满是嘲讽。 正掀帘子进来的林琦和贝明绯对视一眼,两人急切地趋前。 “姐,这是什么意思?”林琦率先问出口。 林珑这回倒是淡定了,轻呷了一口甜汤,冷笑道:“能是什么意思,就是丰盛德不甘心奉出这贡品的宝座,所以找到王家当靠山,为了更牢靠,遂把自家嫡女献出去嫁个傻子罢了,亏我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这周家真的可恶至极。”林琦义愤填膺地道,“这还是人吗?把女儿都当成了什么?” 贝明绯经历过家变,知道有时候为了家族不情愿的事情也要去做,所以也没有多少为这周家嫡女抱不平的想法,更为现实地道:“阿珑,如果是这样,事情不大好办。还有你确定真是这样?我们要不要遣个人去内务府问问?” 林珑沉思了一会儿,“确实要去问问,这次我亲自去。” 王家的背后无疑就是德妃,如今后果的情势却是她的义母皇后一家独大,这内务府不会轻易买德妃的账,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世上意外的事情太多了。 “姐,我陪你去。”林琦忙道。 林珑披上厚披风,轻拍妹妹的嫩脸蛋,“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用去了,乖乖地在这儿守着店面,我去去就回。” 林琦闻言,嘟长了嘴。 林珑不以为意,看了眼林绿氏和贝申氏,用眼神制止她们想要跟去的意思,这才轻挑帘子要出去。 偏在这时候,福瑞领着一个穿着便装的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进来,凑到林珑的身边低声禀报,“大姑娘,这人说自己是内务府的总管公公,这回来要求见大姑娘……” 林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眯着眼打量那笑得似弥勒佛的公公,心里一片澄明,嘴上却道:“劳烦公公跑一趟,有失远迎,里边请。”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主管公公一看林珑这架势,笑容一顿,看来这位世子夫人已是知晓自己的来意。在来玉肤坊之前,他先去过襄阳侯府,结果被告知世子夫人到了玉肤坊,他这才急忙赶来。 “郡主客气了,咱家是来领罪的。”公公收起笑容拱手为礼道,他懂得看人下菜碟儿,自然知道面对这郡主不用说太多虚话。 “公公何罪之有?”林珑笑道,“反过来我还要谢过公公。” “岂敢岂敢!”公公谦逊地答道。 “还是里边说话吧。” 林珑再度领头回到内室,屋里的几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林珑也没有多说,而是由素纹扶着坐到主位上,随手示意众人都坐下,然后才吩咐素纹亲自去沏一碗香茶来。 内务府的主管公公行了一礼后,这才掀袍子坐下,接过素纹手中的茶碗,轻茗了一口随手放在案几上。“郡主必定心知咱家为何而来,咱家也不隐瞒郡主,不是咱家言而无信,而是这回有了皇上的旨意,咱家只是依旨行事而已。” 林珑听着这公公的解释,微挑眉道:“这进贡胭脂水粉又不是什么大事,皇上怎么还会刻意下了旨意?” “咱家也不知,但咱家确实收到了皇上的旨意,这才不得不亲自来向郡主解释兼负荆请罪。”公公说得客气又油滑,其实他何罪之有?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但他不打算因此事得罪林珑,从而成为皇后的眼中钉,保不住这主管的位置。 林珑对这结果既意外,细思后又不感到意外,轻敲了一下桌面,“公公能否告诉我,这旨意是何人拿出的?” “这?”公公脸上有几分为难,要他亲口说是德妃,这万一传到德妃的耳中,岂不是要连累他?这德妃的能耐出乎他的预料,这让他重新审视后宫的排位。 林珑也不为难他,而是用手沾了点甜汤在桌面写下德妃二字,再度挑眉看那公公,“可是她?” 公公这回不再含糊,轻轻点了点头。 林珑用帕子抹去这水渍,随后把帕子一丢,“公公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丢了饭碗。” “郡主的仁义,咱家万分感激。”公公忙起身行礼。 林珑微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 公公见此事已了,这义安郡主之好说话大出他的意料,不过他喜欢与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遂含笑地起身告辞。 林珑也没有拦着,而是让福瑞送出去。 等到这公公的身影消失,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敛去。 “阿珑,这实在太过份了。”贝明绯握紧拳头道。在看到这太监进来时,她就退到最远处,常公公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林珑把身子往后一挨,“我们之前凭身份地位压在丰盛德的头上拿到这贡品的资格,在周家的眼里也是过份之举,现在人家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我倒不会为这动气。” 不动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却有几分想不通,对宫里皇后独大一面的格局她非常了解,这德妃是怎么做到让皇帝为她下了这么一道旨意的?这里面必有文章,窥一斑而知全豹,心里不禁为苏梓瑜捏了一把汗。 “姐,那我们就此放弃?” 林琦满眼的不甘心,这几天因为拿到这贡品资格,她们进了大量的原材料,又招了不少妇人来做工,更把原来的工坊之地扩大,前后花了不下万两银子,现在却说要放弃,那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这让她如何不心塞? “不放弃还能如何?”林绿氏倒看得开,反正钱财对于现在的林家来说也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只要一家平平安安,她就于愿足矣,这锦上添花之事得之她幸,不得是她命,并不强求。 “珑姐儿,你二娘说得对,我们没有必要非争不可。”贝申氏也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这都是她贝家用血换回来的教训。 “不,这次是非争不可。”林珑突然轻声而坚定地道,“箭出没有回头路,我不接受失败。” “姐,我支持你。”林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贝明绯也上前抱住这知己好友,“阿珑,我也支持你。这玉肤坊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我相信你的每一个决定。” 林珑感动地拍了拍自家好友的玉手,连战都没有就退缩,这不是她的风格。好一会儿后,她站起来道:“好了,既然大家都达成了共识,那我这回就进宫搬救军去。” 林绿氏和贝申氏看到这几个年轻姑娘斗志昂扬,均对视一笑,随后摇了摇头,既然阻止不了,就由得这几个年轻女孩子胡闹吧。 正在林珑出发到宫里的时候,周当家也迎来了亲自登门的内务府主管公公,这回公公相当的客气地告诉他,这贡品的份额还是落在他丰盛德的头上,这让他脸上的喜气掩也掩不住。 “劳烦公公登门告知,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周当家相当会做人,立刻让人奉上大额的银票。 公公看了一眼,也没有推却,收起来折好后塞到袖拢里面,“周当家果然是魄力的人,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咱家好生佩服。” “还不是多点公公指点迷津,不然在下还要像只无头苍蝇般地冲来撞去。”周当家客套地给了顶高帽这内务府的主管公公。 “好说好说。”主管公公笑道,“归根到底还是周当家的本事不是?” 周当家自得一笑,这回倒没有反驳,他家与王家结成了姻亲,这身份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有宫里的娘娘当靠山,也没有必要太卖这个出尔反尔的老东西的账。 主管公公看了看,眼里略有几分嘲讽,若非看在德妃似乎颇得帝宠,他才不会对一个商家如此客气,一向都是这些人巴结他的份。 周当家亲自送这主管公公出去登上马车,给他放下车帘,这才站在一旁送走这个难缠的主管公公。 看到马车驶远,这回他没有再回到店里去,转身交代了身边的小厮几句,然后抬脚就往街上走去。妻子给他出的主意立了大功,他打算亲自给她买些珠钗当做奖赏,一想到妻子会高兴得心花怒放,他脸上带着几许笑容。 此时后宫里面要给十皇子做法事超度,皇后亲自领头,各宫妃嫔都必须出席。 德妃穿着一身鲜橙色宫装到来,头上插着五彩宝石镶嵌的凤钗,鬓边还有朵粉色牡丹绢花,非但如此,身上的饰品还是新做的款式,这让后宫不少嫔妃侧目不已。 “德妃姐姐,这凤钗真好看。” “德妃姐姐,哎呀,你这手上戴的真漂亮,是新做的吧?” “……” 接二连三恭维羡慕的话,让德妃的自我得意膨胀得不得了,矫情地一把收回自己的手,“都说什么呢,这些算什么。” 话外之意若非是这场合,她还有更漂亮的没有穿戴出来,周围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她笑得更为猖狂。 这高调的举止,还是让不少低调的妃嫔看不惯,眼红别人在后宫也是一种常态。 有人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看把她猖狂的,都忘记了自个儿姓什么?” “我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待会儿皇后娘娘过来,指不定还要如何治她的罪呢?” “就是就是,真有好东西拿出来炫耀也要看看场合,真是拎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哼!” “人家是王太帅的孙女儿,当然有得意的资本,这我可不眼红她。不过你们说说,她哪来这么多好东西?最近十皇子死了,宫里的气氛低迷了许多,我都不敢下旨让人打首饰,她倒好,还这般高调出风头。” “我也正疑惑着呢,猜不着……” “顶风做案也要有后台才行,大家猜猜谁给她撑腰?” “……” 一时间七嘴八舌地私下议论起来。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遂也有人悄语道:“听说有人看见她穿着宫女装出入御书房……” 顿时闻者睁大眼睛,“真的假的?皇后娘娘知道吗?”话里满是羡慕嫉妒恨,皇上没到后宫频施雨露,她们正干旱着呢,现在听说有人不按规矩行事,那恨意比往日更强。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皇后娘娘肚里的蛔虫。” “依我看,皇后娘娘迟早知道,这德妃猖狂的日子没几天了,我们且在一边看戏好了。” “没错,看她能笑到什么时候?” 咬牙切齿愤恨的话随口而出,人人都希望有出风头的时候,但更看不得他人在自己面前得意的嘴脸,这是人性的劣根性。 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等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德妃一笑而过,就是要这些怨妇们的嫉妒,这种感觉超好,她享受得很。 皇子公主那边的视线非常冷,尤其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他们都是十皇子的同胞手足,本来就伤心得很,看到这个高调的后宫妃嫔,更是难以顺眼。 “贱货。”永安公主恨恨地吐出两个字。 “十弟尸骨未寒,她就不怕遭天谴?”七皇子阴沉着一张小脸。 永安公主转过头去不看这个大出风头的德妃,与这样的人相比,这段时间细心照顾他们姐弟的母后要好得多得多,心里也为那天十弟死的时候自己的表现颇为内疚。母后是好人,她不能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死十弟的是生母。 “我们跟母后说,好好地治一治这贱货的罪。”七皇子提议道。 永安公主摇了摇头,“七弟,我们还是别为母后添麻烦了。” 经过这次巨变,小小年纪的她知道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德妃是不敢这么猖狂目中无人,至于这个撑腰的人,听了不少八卦的她隐隐猜到是父皇。思及此,她握紧手中的帕子,对于父皇,内心有着几分排斥。 七皇子却时朝德妃的方向狠狠扫射一眼,这个该死的女人。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都是冷冷看着德妃的花枝招展。 德妃的风头出够了,这才稍稍收敛一些,现在后宫重新洗牌,她若高调一把岂不是如锦衣夜行?那可不行,这不是她的风格。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声音,殿上诸人都紧张而迅速地排好位置迎接这后宫之主。 苏梓瑜穿了身暗纹的白色绣玄边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枝低调的碧玉银簪,手上拿着一串佛珠,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半点奢华的装扮。 她从两排人群中穿过,在经过德妃身边的时候停顿下来,转头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后宫佳丽,目光从上到下,将这屈膝行礼的德妃看了个透彻,清冷的声音响起,“德妃,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什么场合?” “臣妾没有啊,这不是为十皇子做法事超度吗?”德妃一脸无辜地道。 苏梓瑜冷笑地用手轻扯德妃华丽宫装,“你这是有心为那条逝去的小生命超度吗?依本宫看,你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分明就是要去向皇上邀宠的。” “臣妾没有此意,皇后娘娘明鉴。” 德妃紧张地抬头看向苏梓瑜,不过触及这后宫之主冷峻的面容,她浑身又打了个冷颤,很快又垂下头来,真是见鬼了,她似乎有点怕这个苏皇后。 “没有此意?那你穿成这样来是何意?”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在殿上一指,“你看看有谁像你一样?指出来给本宫瞧瞧。” 德妃的眼角一瞄,其他的人虽然穿得不似苏皇后那般寡淡,但颜色不是灰就是黑或者白,并无一人穿得过于花哨,这回额头冷汗直冒,她似乎真的过于出风头了。 “都看明白了?”苏梓瑜冷声喝问。 “臣……臣妾看明白了。”德妃忍下内心的不满,呐呐地开口回话。 “回你的寝宫把这衣裳换了,还有你的凤钗,再加上你手腕上那堆乱七八糟的饰品,本宫给你两刻钟的时间,如果超过,后果自负。” “臣妾知晓。” 德妃不敢浪费时间,从这里回到她的寝宫不算来回都要两刻钟,现在给她的时间不多,不顾众人嘲笑的目光,遂行礼后就匆忙退出大殿。 永安公主看到这一幕,不禁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苏梓瑜,还是母后英明。 苏梓瑜没有再逗留,而是上前盘坐在蒲团上,朝等候多时的老和尚道:“开始吧。” 老和尚领命,立刻盘膝而坐,开口念起经文,随后就是梵音渺渺,殿里的气氛一片肃穆。 苏梓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这对于她来说异常的熟悉,曾经,她就这样送走了她的三个孩子,因为未成年,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思绪不由得飞远了。 微闭起来的眼睛里有一滴泪珠滑落,这是她在心里想念她早夭的三个孩子,这十皇子的死只能说是高凝珍的报应。 德妃匆匆忙忙只能穿上宫女拿来的简陋衣装,赶在两刻钟时间重新回到殿里面,这回连她都感觉到自己像只灰溜溜的老鼠一般,更有人暗中讽意十足地朝她一笑,这心里说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恨恨地坐在皇后下首位置的蒲团里。 高位妃嫔折损了好几个,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就只有一个良妃能与她抗衡。她的目光看向对面似乎一副悲天悯人的良妃,嘴角暗自撇了撇,这良妃比她早进宫,仅生有一女,为人却低调到让人想不起来。 良妃似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这才赶紧收回目光坐好。 仪式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段时间里,纵使感觉到疲倦,但没有一个人敢喊声苦,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地为这心里不以为然的孩子超度。 苏梓瑜由红菱扶着从蒲团上起身,至此时,她才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目光扫视了一眼德妃,看到她那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感到可笑,在这敏感时期,这人连夹起尾巴也不会,实在蠢笨得可以,并不足为惧。 德妃被看得头皮发麻,不过她不敢再造次,只能安静地站在那儿任由这后宫之主打量。 苏梓瑜只看了半晌,就收回了目光,朝永安公主和七皇子招了招手,两人会意地上前到她的身边,她一手牵着一个往殿外而去。 殿里的女人们都看得真切,没想到苏梓瑜真会做这两个失去生母护持的皇子皇女的保护伞,既看到这—幕,她们都明白会意不能随意欺侮这两个皇嗣。 永安公主仰头小声地道:“母后,谢谢您。” 苏梓瑜拿着佛珠的手轻抚她的头顶,“你喊得我一声母后,我定当护你周全。” 永安公主感动得眼里噙着一抹泪花,小身子更是贴近苏梓瑜。 三人走在最前列,就在苏梓瑜要让两个孩子坐上宽大的凤辇之上时,突然前方有人大喊,“有刺客——” 苏梓瑜神情一顿,眉间一皱,看到不远处的宫娥乱成一团,宫廷侍卫正在追着几名黑衣刺客。 红菱忙闪身上前挡在苏梓瑜的身前,而永安公主姐弟俩都吓傻了,呆愣地站在原地,他们何时经历这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 苏梓瑜伸手抱紧这两个孩子在怀里,“别怕,母后在这儿。” 永安公主脸色苍白地紧紧地依着苏梓瑜,一双惊惶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宫人正快速地将他们三人围起来保护,她还是没有半分安全感,“母后,我怕。” 苏梓瑜轻声安慰,“母后会保护你们的……” 话音未落,刺客已经冲进这小圈子里面,红菱抽出的软剑舞得赫赫生风,但也未能完全保住住自家主子,脸上不禁有几分着急。 苏梓瑜出身将门,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躲避的功夫还是十分敏捷的,只不过两个孩子成了她的拖累。 后面陆续走出大殿的妃嫔都睁大眼睛,更有人吓得脚软,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刺客太过于猖狂了,更有人惊叫不已。 德妃却是两眼怨恨地注视着身处险境的苏梓瑜,最好这后宫之主被刺身亡,这样就无人再挡着她的路,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站在那儿看得一眼也不眨。 她身边的宫娥见状,忙扯着她避到殿里面,“娘娘?” 德妃这才回神,赶紧又往后退回殿中,看到那些黑衣人闪着银光的剑芒,她忙大声命令,“把殿门关上,不要让他们冲进来。” 匆忙进殿的妃嫔都面面相觑,她们看到外面处于危险中的皇后和皇嗣,这私自关殿门的行为好像不太妥,这不是弃主子娘娘与不顾吗? “你们都想死吗?”德妃怒喝。 人一旦涉及到生命危险,自然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怕死的妃嫔们在德妃的带领下不顾外面的苏皇后和一众皇子皇女,赶紧就将殿门关上,非但如此,怕这门抵不住外头的刺客,她们更是推着厚重的家具堵在门后面。 一番动作之后,哪怕春寒料峭,众人仍旧额头冒着细汗。 德妃更是摊坐在堵着门的椅子里面,心头的狂跳这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好一会儿,始终记挂着外头的苏皇后挂掉了没有? 她站在这椅子上,透过窗棂向外看去,看到苏梓瑜仍旧完好,顿时恨得牙痒痒的,心底不禁暗骂这些刺客真没用,这样都还不能解决掉苏梓瑜。 “快点,苏皇后就在你的身边,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她低喃着骂刺客的无用。 “德妃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有人发现她在喃喃而语,不禁好奇地一问。 “没什么,就是在担心皇后娘娘。”德妃似一脸担忧地回答。 这答案让殿里的众妃嫔都暗暗嗤之以鼻,真担心皇后,就不会第一时间号召她们关殿门自保,这德妃虚假得够可以。 德妃也不以为意,把注意力都放在外面的打斗之上。 身处刀光剑影中的苏梓瑜神色还是显得颇为镇定,一面躲避,一面指挥身边的宫人和宫廷侍卫应战,倒是还能勉力维持。 除了她护在怀里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之外,其他的皇嗣也还安然无恙,他们都紧跟着苏梓瑜,这样一来生命能获得最大的保障。 突然,七皇子因为一个跟不及,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上,而这时候正好有一个刺客在他的前方,一看到这皇子落单,立即举剑刺下去。 七皇子吓得瞠圆了双眼。 苏梓瑜见状,一把将永安公主推到绿素的怀里,然后自己转身把七皇子抱在怀里,那把在春日里闪着寒光的宝剑无情地刺向她的后背。 ------题外话------ 今晚九点左右还有一次更新补偿大家,亲爱的们,能不能给点票票鼓励一下撒。   ☆、第一百三十章母子(二更) 七皇子在他的有生之年永远记得这一幕,在他以为生命就要终结的时候,那个在他眼睛里面突然放大了一张脸的女人奋不顾身地救了他,他不是她的亲子,她待他却胜若亲子,这个想法在这一刻深深地植入脑海里面。 苏梓瑜抱紧这孩子,两眼紧闭着看似要承受着即将到来的痛苦。 七皇子的眼睛一直睁大地看着那把宝剑刺下来,就要接近苏梓瑜的后背之时,被突然赶过来救主的红菱一剑格开,两剑在空中一交击发出了“铿锵”一声极其的刺耳。 苏梓瑜听闻,果断地搂着七皇子迅速地往旁边退去,避开这刺杀。 那名黑衣刺客却是不依不饶,一副非要置苏梓瑜于死地的样子,与红菱交缠的时候,更是觅得空隙向苏梓瑜的方向刺杀过去。 苏梓瑜一个闪身不及,护着七皇子后脑勺的手臂被剑尖一划,把衣裳划破,鲜血涌了出来,浸湿了这件并不华丽的宫装。 由绿素护着的永安公主一直紧张地看向苏梓瑜和亲弟的方向,本来就提心吊胆,哪里知道这回却是看到苏梓瑜手臂上的血水滴落在地,她不顾绿素地抓握,急奔上前,抱住苏梓瑜受伤的手臂直呼呼,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母后,不痛哦……” 她记得以前受伤的时候,母后都是这样安慰她的。更何况这次苏梓瑜还是为了她的亲弟才受的伤,不然依她身边的宫女和宫廷侍卫层层包围,焉会受伤? 七皇子没有血色的面孔流露出对苏梓瑜浓浓地担心和依赖,“母后,您痛不痛?” 苏梓瑜朝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永安,母后没事的,只要你们俩平安就好。” “母后……” 永安公主这回真的是泪流满面,就算她再无知也知道,生母直接或间接害死了苏皇后的三个孩子,正正因为这个,她对这母后就做不到推心置腹,这始终是她心中悬着的剑。 这次看到苏梓瑜的鲜血,心中的壁垒“轰”的一声坍塌,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理由怀疑苏梓瑜的示好是别有目的。 这边发生的刺客事件早就惊动了皇帝和太后,两人接到通报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皇帝一马当先,后面还跟着御林军,那些个刺客见到情况越发不利于己,均对视一眼,纷纷作鸟兽散,并且是四面散开,这样可以分散御林军的兵力。 红菱见状,提着剑就要去追。 “回来,穷寇莫追。”苏梓瑜急忙喊道。 红菱这才气愤地停下,回头护在主子的周围。 “梓瑜。”朱翊大踏步上前,急切持目光在她的身上搜寻起来,生怕有半分遗漏。 苏梓瑜勉强一笑,“幸好,没大碍……”话还没说完,她捂住肚子抚着额头苍白着面孔身体摇摇欲坠。 朱翊急忙一个跨步上前,将她站立不稳的身子抱在怀里,急切地唤道:“梓瑜,你见哪儿不安好?” 苏梓瑜额头渗出冷汗,嘴唇更是发青,朱翊看她这个样子心知不好,忙大喊,“传太医。” 目光看向那紧闭着大让的大殿,他的眸子划过燃烧的怒火,他的梓瑜护着皇嗣身处痛苦当中,这群奴才们倒好,一个个都只知道自保,真真可恨。“给朕守住这大殿,一个也不要放他们出来,回头朕再来处置。” 因为外面安全了,大殿里面的一干人等急忙搬开厚重的家具,刚把大殿打开,就听到了皇帝这雷霆之喝,顿时,众人都面如死灰,不敢轻易跨出殿门,不安地在殿里打转。 德妃却是一脸嫉妒地看着被朱翊抱在怀里急切离开的苏梓瑜,看那样子只是受了轻伤,真是好狗命,这样都能捡回一条命来真是不可思议。 太后赶到的时候,这边早已安定,急忙下了凤辇,看向儿子怀抱里面的苏梓瑜,“皇后怎么样?” “儿臣正传唤御医。”朱翊答道,脚下的步子并没慢。 太后也没阻拦,在来时远远地她就看到苏梓瑜护着那两个孩子惊险的样子,这样半分也不似做假,她也不得不信这苏梓瑜兴许真是将那两个孩子当成亲生的。 “这事要彻查到底,看看是何人指使的?”她一脸阴沉地道。 朱翊点头。“儿已着人严查皇宫,一定要将这些个可恶的人一网打尽。” 苏梓瑜半昏迷地躺在朱翊的怀里,并没有说一句话,这个时候不说比说千句都管用,借机邀功不是她的风格。 朱翊抱着受伤的妻子匆匆地回到皇后寝宫,将似昏迷的苏梓瑜放在柔软的床辅里面,亲自动手将苏梓瑜手臂的衣袖掀上去,果然看到那如玉肌肤上一条颇长已凝结的血棱,心里闪过一抹疼痛。 接过晋嬷嬷递上来的上好伤药,轻轻地撒在苏梓瑜的手臂上,他细心地用纱布包裹着,庆幸这刺客并没有在剑上抹上毒药,不然他将追悔莫及。 待一切妥定后,他放下帐幔挡住苏梓瑜的面容,这才唤那在屏风外头待命的太医进来。“赶紧给皇后诊治。” 那太医行礼后上前不敢斜视地给皇后诊脉,半晌后,方才道:“娘娘只是受惊导致胎儿有些不稳,除此外无大碍,臣给开些安胎固本赔元的药方子,吃上几剂,皇后娘娘即可痊愈。” 朱翊这才略稳了稳心神,等太医开出方子后,他接过细心地查看,无误后这才交给太医,“你去给皇后煎药,不得有误。” “臣遵旨。”太医躬身退下。 朱翊这才掀起帐幔,看着似熟睡的苏梓瑜,抓着她没受伤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梓瑜,幸好你没事,不然朕该怎么办?” 皇帝少有地流露出脆弱的表情,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一面,除了眼前的女人,没有人再能如此牵动他的心。 他的大掌轻轻地抚上苏梓瑜的脸庞,眼里一片深情。 “父皇,母后怎么样了?” 永安公主牵着七皇子的手,出现在屏风的旁边,因为摄于父亲在这儿,他们不敢造次地上前探看苏梓瑜。 朱翊见到一双儿女出现,这才放开苏梓瑜没有受伤的手,轻手招一双儿女上前,朝他们道:“你们母后没有大碍,不过略动胎气,你们不要吵醒她。”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重重地点头,他们凑到床前看着那熟睡的面容,“母后,您要快点好起来。” 朱翊轻抚两个孩子的头顶,“你们母后会否极泰来的,不用担心。”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重重地点头。 两个孩子也没走,与朱翊一道守在苏梓瑜的身边。 林珑急匆匆到达皇后寝宫的时候,听闻了刺客事件,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还有如此的歹徒?不禁为苏梓瑜担心。 “晋嬷嬷,义母她没大碍吧?” “郡主不用担心,娘娘只是受了轻伤,养个几天就好。” 林珑见晋嬷嬷脸上一派从容,立马知道苏梓瑜安好着呢,不然她的心腹是不会流露出这轻松的姿态来。“我想去看看义母。” 晋嬷嬷领着她进到寝室,林珑在屏风的一角处偷偷看了一眼,碍于朱翊在坐,晋嬷嬷示意她不要吭声,看一眼后就拉着她悄然退出来。 “皇上守在娘娘的身边,郡主还是先行回去吧。” “不,义母现在还没有醒来,我想留在这儿待她醒来。” 林珑想确定苏梓瑜安稳后才能放心地出宫,至于来意,此时已不重要。 晋嬷嬷扶着林珑到外间坐下,“难为郡主有这心意了,在此先坐着,若娘娘醒来,会第一时间有人过来通知。” 林珑接过宫娥递上的甜汤,轻啜一口暖了暖身子,“可有查到是何人所为?” 同样坐在一边枯等的晋嬷嬷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抓到人,如何能得知是何人所派遣的。” 林珑听到不禁唏嘘一声,这宫里宫外都不安全,轻轻地摩挲着手中汤碗的边缘,人间何时才有一方净土? 晋嬷嬷见到林珑的秀眉聚拢,倾身上前拍拍她的手背,“郡主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林珑强笑着点了点头。 苏梓瑜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她的眼睫毛扇了扇,模糊地看了看高大的男人和两个小萝卜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身处哪儿? “父皇,母后醒过来了……”七皇子大喊。 一边的朱翊立即靠近,握住苏梓瑜没有受伤的一边手掌,“梓瑜,你没事吧?” “皇上?”苏梓瑜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 永安公主立即跳下脚踏,要宫娥给倒了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端到苏梓瑜的面前,“母后,水。” 朱翊接过这碗水,移坐到床头半抱起苏梓瑜,细心地喂她喝水,“先别说话,喝口水再说。” 苏梓瑜点点头,喉咙一阵滑动,把一碗水喝了个底朝天。 永安公主见状,又去给端了一碗。 苏样瑜露出虚弱的微笑,“真好,我们永安也会照顾人了,母后真的好高兴。” “母后,你要快点好起来。”永安公主眼里闪着泪光道:“很快就要到花朝节了,母后答应过永安要做漂亮的衣裳。” “好,母后都记得。”苏梓瑜伸出没受伤的手轻刮永安公主的俏鼻梁,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这小姑娘是真的视她如母。 “母后,还有我,您可不能忘了我。”七皇子急忙道。 “母后怎么会忘了七皇儿?放心好了,这花朝节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苏梓瑜承诺道,“孩子贪玩,皇上那天放他们一天假,可好?” 朱翊心疼地轻抚她仍未恢复多少血色的脸庞,轻声道:“好。” 不管她要求什么,他也会答应她,更何况这区区小事? 苏梓瑜朝朱翊微微一笑以示答谢,再看向两个孩子的时候,发现他们还穿着之前那套衣裳,此时显得有几分灰头土脸的样子,遂道:“永安,七皇儿,都先回去你们的屋里换身衣裳,吃些糕点,母后好了许多。”也就是说不用他们守在这儿。 永安公主看到苏梓瑜真的没有不适后,这才牵着弟弟的手听话地行礼离去,还一走三回头看了看父亲怀中虚弱的嫡母,这一幕也定格在她幼小的心灵里面。 等两个孩子出去后,苏梓瑜这才严肃着脸看向朱翊,“皇上,查出幕后指使者没有?” “你别担心,此事正在彻查当中。”朱翊道。 “我怎能不担心?”苏梓瑜一脸地担忧,“他们在宫里一天,就会有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并不单单是我,当然我是那最大的靶子。” “朕会保护好你。”朱翊沉着脸许诺。 苏梓瑜本想冷哼地嘲讽他几句,但在看到他不豫的神色中有着自责,到底念及夫妻之情,收起了自己的牙尖嘴利,“这宫里要加强巡查才行。” “朕早已吩咐下去。”朱翊安抚她道,“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交给朕。” 苏梓瑜的眉头皱紧,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看到晋嬷嬷捧着药碗进来,这才脸色和缓了一些。 “先喝药吧。”朱翊端起煎好的药碗吹了吹,然后不顾帝皇之尊亲自给妻子试药,“可以喝了。” 如果以前朱翊这样做,苏梓瑜的芳心可以急速跳动三天,但现在再看到这情景,她竟是无感,果然那颗心再也无法为他跳动。 “臣妾可以自己来……”她伸手意图接过那汤碗。 朱翊却是手一移不让她碰到,眼里沉着一抹怒火,如果不是顾虑到她受伤身子虚,现在必定会压她在身下好好惩罚她。 苏梓瑜看到他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来,当即放下与他的坚持,乖乖地让他给喂了药,还张嘴让他塞进一颗解苦味的蜜饯。 朱翊看到她神情不再那么萎靡,这才抽身出去处理刺客一事的手尾,“朕去去就来。” 苏梓瑜点了点头,她没有必要非留他在身边,再说一想到那群后宫妃嫔急忙关殿门的举动,她就冷冷一笑。 她苏梓瑜或许在某些人的心目中不值钱,但那群皇嗣就绝对另当别论,不顾她这中宫之主也要顾及皇子皇女,这群妃嫔真是蠢到家了。 “娘娘,义安郡主进宫来了。”晋嬷嬷这才觑到机会请示。 苏梓瑜闻言,忙道:“怎么现在才说?让她赶紧进来。” 晋嬷嬷应声是,然后才出去请林珑入内。 听到苏梓瑜醒来的林珑在外面等了颇长时间,只是没听到传唤,她不敢冒然进去打扰帝后的相处。 直到晋嬷嬷来唤她,她这才急匆匆地进到内室,绕过屏风,“义母,您没事吧?” 苏梓瑜握住她伸出的双手,笑道:“你义母我吉人自有天相,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小事一桩,看把你吓得?” 林珑这回可不顾身分地回道:“怎么没吓到?这可是分分钟出人命的事情,更何况义母您还怀着孩子呢,这就更让人操心。” “放心好了,正正因为我怀着孩子,才不会让自己真正地置于险地。”苏梓瑜笑道。 这话听着有几分古怪,林珑却不想花心思去琢磨,人心是偏的,她只希望苏梓瑜平安,至于其他人又于她何干,所以哪怕苏梓瑜的话里有漏洞,她也不想去细究。 “对了,你这会儿怎么会进宫来?”苏梓瑜问道。 林珑却是笑了笑,将来意抛到天外,现在苏梓瑜受了伤,她不能拿这事来烦她,再者就算德妃有所图谋,这个心思并不细密又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是斗不过不苏梓瑜的,这么一想,她更是不愿道出来意。 “没事,就是想义母了。”她笑得娇俏,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苏梓瑜很喜欢她这样笑,慈蔼地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这个答案好,往后没事多进宫里来坐坐,我一个人也有闷的时候。” “好。”林珑笑着回应。 苏梓瑜示意她扶她起来,林珑一边搀扶她,一边道:“还是先别下床吧,躺着就好……” “没事,又不是真的受伤太重卧床不起。”苏梓瑜把受伤的手臂在林珑的面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没事。 林珑这才与红菱一道扶着苏梓瑜坐到罗汉床上,还亲自给苏梓瑜拉了靠枕来靠着,然后自己才坐到另一边去。 两个年龄几乎相差一倍的女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直到苏梓瑜乏了,林珑这才起身告辞。 “这回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明儿得闲了进宫来陪我说说话。”苏梓瑜吩咐道。 “好。”林珑并不推拒。 待看到苏梓瑜睡着后,这才离开皇后寝宫。 天色将暗,为免她遇到不测,红菱亲自送林珑出宫。 走在出宫的路上,突然有宫娥前来拦住林珑,“是叶世子夫人吗?” 林珑皱了皱眉头,借着那天色晚光看到这宫娥是陌生人,有过头回进宫被劫持的经历,她顿时提高警觉,“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叶世子夫人,奴婢是侍候德妃娘娘的……”这宫娥心急地看着林珑,不过碍于一旁的红菱,她并不敢过于大放噘词,“世子夫人,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林珑狐疑地看着这个宫女,对于她眼里的祈求视若无睹,这是皇宫,不认识的人可不能轻易相信,加上又刚发生遇刺事件,她自然不会傻地跟这不认识的人到一边说话,万一这人截持她怎么办? 手护着腹部,她下意识地靠向红菱。 红菱低声道:“郡主莫怕,这人确是德妃的贴身宫女,有奴婢在这儿,定会护得郡主周全。” 林珑感激地看了眼红菱,方才站定,不过哪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她也不会大意地离开红菱的保护范围,“有话在这儿说,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话可能直言。” 那宫娥为难地看了眼红菱。 红菱却是冷哼一声,“爱说不说,别阻着我送郡主离去。” 那宫娥咬了咬牙,然后才赶紧道:“叶世子夫人,您是德妃娘娘的表弟媳 ,请您救一救我们娘娘,您们好歹是表亲……” 林珑愕然,这德妃又做了什么好事?挤兑了她玉肤坊之余,她又有了什么“丰功伟绩”? 那宫娥见林珑不语,忙又道:“皇上现在正在审问德妃娘娘,叶世子夫人,请您看在与娘娘的关系上帮我们娘娘一把吧?奴婢求您了……”边说已是边跪下。 林珑不禁有几分觉得可笑,她只不过是外命妇,这义亲也主要是认的苏梓瑜,有何能耐到皇帝面前去求情?这宫娥是不是脑了秀逗了?“我不知德妃娘娘做了什么事惹怒皇上,但你须知,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动摇皇上的决定……” 那宫娥猛然抬头看向林珑,她知道林珑没有能力救自家主子,但苏皇后有啊,谁不知道苏皇后最为疼宠这个义女,只要她一句话,自家主子就能免于问责。 红菱冷笑一声,“真真可笑,一个在主子危难的时候非但没有奋勇上前救主,反而避开到一边,这也就算了,那紧闭的殿门代表什么,你知我心大家都知道,别拿这个来忽悠我们郡主。你有这心思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林珑听了红菱这三言两语的话,隐隐猜到里面有什么隐情,脸色严肃道:“若是那样,是死有无辜,我不会为她奔波求告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再说她与德妃相处并不融洽,两者更是有着不大不小的仇口,她又不是为圣人,做到以德报怨,不去趁机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她转头招呼红菱继续出宫,并不想在此与德妃身边的宫娥纠缠。 那宫娥哭道:“叶世子夫人,您真的见死不救……” 德妃再不好也对她有恩,所以她在德妃危险之时,又看到林珑刚好入宫,这才厚着脸皮上前来拦路,希冀着林珑念在表亲的份上伸出援手,但万万没想到林珑会是这般坚定不移地拒绝掉她的请求。 看到林珑的背影渐渐模糊,再不情愿她也知道德妃这回凶多吉少,王家还没有收到消息,要救也是来不及了。 红菱一直护送到林珑坐上马车,在扶着她年轻的郡主上车的时候,她歪了歪头问道:“郡主真的不打算施手援救那德……” 林珑坚定地摇了援头,“我还不至于那么傻,为一个这样的人来伤义母的心,她临危弃主子不顾,这本身就是大罪。” 一般人家还会惩处,更何况这偌大的宫廷?这德妃就算是一宫主妃,在苏梓瑜的面前她也始终还是婢妾,是妾就得敬这嫡妻,当嫡妻为主子,这规矩人人皆知。 如果她有高贵妃以往的地位,还可以妾大压妻,偏偏这德妃一样凭借也没有,居然还不自量力地螳臂挡车,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为这样的蠢人,她才不会跟着蠢一份。 红菱对于林珑的回答很是满意,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一些,还亲自护送到出宫门的地方,直到马车顺利地驶出了皇宫,这才转身回去向自家主子覆命。 皇后寝宫的偏殿,七皇子看着永安公主坚定地道:“姐,我已决定了以后要当母后是我的亲娘般对待,今天若不是她,我命危矣。”一想到那情形,他的眼睛又微微泛红。 这话他说得异常坚定,再也没有以前的犹豫,亲娘能做到的,母后也做到了,亲娘做不到的,母后她也做到了,他焉能不感动? 永安公主没有如以往那般说些动摇亲弟的话,小脸郑重地点了点头,“七弟,我支持你,母后她确实伟大。” 哪怕她的生母现在还没被处死,她也不会再记挂她了,苏梓瑜才是那个值得被当成母亲的人。 姐弟俩在这个问题上再无半分歧,对于他们来说,苏梓瑜这母后太值得尊敬了。 在屋外驻足倾听的晋嬷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瞬间就融入渐黑的夜色当中。 回到苏梓瑜的寝室,她上前把那对姐弟俩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学给苏梓瑜听,“娘娘这回使的苦肉计十分奏效,依老奴观察,他们不会再生异心。” 苏梓瑜轻抚受了轻伤的手臂,“这伤受得值啊,这样也好。” “其初娘娘何必这么迂回?依奴婢看,还是一杀为好。”红菱做了个劈的动作。 “姑娘家家的,别整天喊打喊杀。”苏梓瑜训了一句,“我不会弄死他们,没有必要让自己的手沾上这样的鲜血。只要能笼络到他们的心才是上上策,对了,把今儿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高凝珍听,我真的等不及看她是个什么反应?”说完,她笑了笑。 这也就是她不急着处死高凝珍的原因所在,这个女人得活着一段时间慢慢体会着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还是娘娘高明。”晋嬷嬷叹道,这确比杀了更好。 “非也。”苏梓瑜站起来踱到窗边看着天上那轮残月,“只是时不予我,有时候我真想用高凝珍的方式报复她,让她尝尝这痛彻心扉的滋味,但……” 她没再说下去,任由这不太明亮的月光照亮心房。 她不想变成另一个高凝珍,不然天理循环,总有一天,她也会有报应的。轻抚腹中的胎儿,她要为自己的孩子积德积福,“儿啊,娘会给你培养几个得力的兄弟帮你,一辈子听你的话绝不会背叛。” 另一边厢的德妃此时却是面色惨白地看着朱翊绝情的面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即日起,将德妃打入冷宫,褫夺一切封号。” ------题外话------ 二更完毕,谢谢亲爱的们送票票支持,某梦会继续努力滴!   ☆、第一百三十一章揭穿 “不,皇上,是她们污蔑臣妾,是她们嫉妒臣妾有机会伴驾,皇上不要信她们之言,臣妾并没有主张置皇后娘娘和皇子皇女们不顾……” 德妃一脸急切地为自己辩护,法不责众这道理她懂,所以当时在下令关殿门的时候,只要一群妃嫔响应,她就能逃过责罚,但哪里知道那群贱人合谋起来指责她,这让她成了皇帝和太后的眼中钉。 坐在高位上的朱翊冷笑一声,“德妃,说你蠢你还不信,你以为在这里的人都能逃得过追责?” 这话音一落地,不但德妃,其他的妃嫔也睁大眼睛,她们以为把责任推给德妃就能免于受责,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 “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一时害怕……” 一众的妃嫔都哭起来,试图让皇帝软下心肠饶过她们,她们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担惊受怕之下才会做了错事,这情有可原的啊。 太后见状,这回的事情让她对这群贪生怕死的妃嫔厌恶透顶,对于儿子的决定,她一力支持,“皇上,这群人降至宫女都打发到辛者库吧,宫里还缺不少洗马桶的奴婢,她们去正合适。” “儿臣正有此意。”朱翊很快响应母亲的号召,不顾一众妃嫔都惊得连哭也忘了,朝身边的太监道:“即日起生效,这批进辛者库的人重新立个花名册,永远都不能离开。”就是说连个缓冲的机会也不给这群女人。 一听永无翻身的机会,有些承受能力弱的妃嫔直接晕倒在地,更些人两眼无神,但还有人想要垂死挣扎。 “求皇上、太后娘娘开恩啊……” 磕头声不绝于耳,地面上很快有了斑斑血迹,早知有这后果,还不如被刺客刺死了之,至少这样还能为自己为家族搏个好名声。 朱翊并不理会这群女人的苦苦哀求,一想到他的妻子和儿女在危险当中,而这群女人却只顾自己,没要她们的命已是开恩了,这群贪生怕死之辈留来何用? 太后面色很冷,“哀家审她们也审得乏了,不过在回宫之前先去看看皇后吧,她还怀有龙种,没有闪失就好。” “母后放心,太医说只是略动胎气,吃上几帖安胎药就会好的。”朱翊起身走到母亲的身边,亲自扶她起来。 太后念了一声佛号,“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皇帝扶着太后从丹陛上走下,不想进冷宫的德妃膝跪上前,一把抱住朱翊的小腿,哀求道:“皇上,念在臣妾伴驾有功的份上,给臣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好?臣妾别无所求,一日夫妻百日恩……” 朱翊不听这话犹可,一听顿时冷哼一声,伸脚就将德妃踢开,被踢倒在地的德妃嘴角流下一串鲜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过是个妾,如何当得朕的妻?一个玩物也敢以朕的妻自居,德妃,你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德妃苍白着脸,再没有比这样的言语更伤人心的,她为他奉献了青春,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一个玩物的称号,“臣妾于皇上而言真的没有半点意义?” “意义?你不配与朕说意义。” 那些火热的画面在他冷漠的面容下显得苍白不已,一直不肯正视的现实,如今却是非得承认不可,在家中的她是母亲手中的宝,在这宫廷里面她却是没有根基的飘萍。 德妃泪眼模糊地看着这无情的男人渐渐离开她的视线,想到高凝珍玩过的把戏,她不死心地大喊,“皇上,太后娘娘,臣妾怀上了龙种……” 听到这句话,第一个回头的是太后,曾经在这个问题上,她被高凝珍愚弄过,所以现在一听到妃嫔自称有孕,首先不是高兴,而是怀疑。“你何时伴驾?” “最近都有。”德妃抬起头来回答,目光更是飘向皇帝,希冀他不要否认。 太后立刻转向儿子,“你最近有宠幸她?”儿子有多久没踏足后宫,她是知道的,不过德妃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朱翊嘴角一撇,倒也没否认,“是有过几次,但儿臣都没留下龙种,她不可能受孕。” 对于宫廷避孕的手段,太后是知之甚详的,听到后,再看向德妃的时候面上满是怒火,“哀家最恨有人拿这个来蒙骗哀家,来人,拖这女子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立刻扔到冷宫去。” 德妃的眼睛睁得很大,在太监要上前来拉她下去受刑的时候,她还大嚷,“不,太后娘娘,我真的怀孕了,真的,您让太医来把脉……” 太后不为所动,很快转身离开。 这一夜,皇宫里面到处都是哭声。 这个处置很快就传到了苏梓瑜的耳里,只见她轻舀补品来喝,神情淡淡地道:“自找的,与人无尤。” “这回宫里又少了一部分人,娘娘,这更适合您安胎。”晋嬷嬷非常的高兴,这回不会再有人使计来暗中加害自家主子。 苏梓瑜轻摸腹部,眼里一片慈祥,一会儿后,方才神色严肃地问,“那群假扮刺客的人都安置妥当了?” “娘娘放心,一切都妥当得很,老奴这回已经布置好了,会让高凝珍来背这个黑锅,反正她虱子多了,也不怕咬。”晋嬷嬷笑道。 苏梓瑜轻点了一下头,对于嫁祸给高凝珍,她没有半分内疚。 只有在牢里的高凝珍大骂苏梓瑜不是人,在听到苏梓瑜刻意遣人去告诉她所谓刺杀事件时,她就看得出来这是一场苦肉计,心里对苏梓瑜那是恨之入骨。 林珑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早已黑透,绣缎打着灯笼等在廊下,看到她忙上前,“大奶奶,您可回来了?太太正等着您呢。” 林珑刚下马车,在看到绣缎举着灯笼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回来晚了必要受叶钟氏的责备,“我这就过去。” 她不是无故逗留得这么晚,只要据实说出,叶钟氏是不会为难她的,所以她一脸的从容淡定。 刚挑帘子进去,叶钟氏的声音就传到耳里,“是儿媳妇吗?”听来有几分严厉。 林珑忙整了整面容,这才踏脚进去,“婆母,我回来了。” 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叶蔓籽正孝顺地给亲娘捏肩膀,一看到这长嫂,挤眉弄眼地提示她待会儿小心回话,还朝自己的亲娘努了两眼,表示之前叶钟氏发作过一顿脾气。 叶蔓君倒是没有这么多小动作,而是起身上前拉着林珑,“娘,大嫂这么迟回来必有苦衷。” 叶钟氏不吭声,而是不悦地看着林珑。 林珑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出发到宫里的事情,并未提前遣人回府告诉一声,本以为花不了多少时间,哪里知道回来时星子都爬上了天幕。“婆母,都怨我,没有事先向您报告一声,让您为我操心,是我的不是。”她赔着笑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钟氏再生气也不会拿林珑怎么样,语重心长地道:“我这是担心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别忘了你是双身子。”而且林珑是回娘家,她也不好遣人去催,省得林绿氏以为她小气,放林珑回娘家都要算着时辰,“回来迟了,也要遣人回来跟我吱一声,我好安心。” “是,都是我一时疏忽了。”林珑看得出来叶钟氏是在关心她,所以也没有计较叶钟氏严肃的表情,忙赔个不是。 “娘,大嫂都认错了,您就别再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叶蔓籽为林珑说好话。 叶钟氏拍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小嘴儿净胡说。” 叶蔓君拥着林珑坐下,“大嫂用晚膳了没有?” “还没呢……”林珑笑道。 叶钟氏眉头一皱,“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你想要饿坏自己啊?” “娘,我下去吩咐厨房的人给嫂子做几样合胃口的菜。”叶蔓君再度打圆场。 林珑感激地看了眼这大姑子,暗中做了个“谢谢”的表情。 叶蔓君回她一个微笑,顺带把叶蔓籽给拎走了,省得这妹妹胡乱说话把大好局面破坏掉。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叶钟氏和林珑婆媳俩。 “你二娘没留你用膳……”叶钟氏皱眉道。 林珑却是道:“我去宫里了。” 叶钟氏正在拨茶叶渣的动作就是一顿,看到这儿媳妇严肃的表情,顿时知道里面有内情,遂扬手让一众大丫鬟出去。 “出了什么事?” 林珑不意外叶钟氏的嗅觉灵敏,这京城的贵妇人大多都不是省油的灯,也没有隐瞒,压低着声音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最后不禁皱眉请示,“婆母,我们要不要暗中给王家吱一声?” 会这么说是站在亲戚的角度上,不过现在王家行动与否,估计都无济于事。 叶钟氏却道:“不用。我们现在去说,王家指不定还要瞎想一通,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姑奶奶的厉害,没得到时候为难你。”轻茗一口茶水,“我们不掺和进这宫斗里面,反正德妃垮台也是事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婆母说得冷情,林珑一想到王叶氏的无理取闹,顿时打了个激灵,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才刚开年,宫里的格局就一变再变。”叶钟氏感慨地道,“好在君姐儿当初是许婚给汝阳王府,而不是进宫伴驾,不然我就有操不完的心。” 林珑想想也是,这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更不是那么好混的,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此交代在那儿了。 在叶钟氏这儿用了晚膳,她才与叶蔓君一道儿返回南园。 林珑先行去沐浴,出来时看到叶蔓君与素纹等几个大丫鬟讨论着绣样,她没凑上去,而是坐到梳妆台前,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在上面做了个小小的记号。 “大嫂,你在做什么?”叶蔓君瞧见她古怪的行为,不由得好奇地一问。 “没,没做什么。”林珑怕人笑话,把手中的小本本迅速合上,然后拉开抽屉准备放回去。 叶蔓君这回玩兴一起,扔下绣样,上前眼明手快地抢过大嫂手中的小本本,翻开一看时面只有整整齐齐的记号,其他什么也没有,这回好奇心更重,“大嫂,这个是什么意思?” 林珑不好再瞒着,脸上升起一抹娇羞的红晕,“这是你哥离家的天数,每一天我都做了个记号。”说白了就是在数着日子等自家男人回来。 一说完,她就不敢再看叶蔓君取笑的目光。 叶蔓君把小本本还给林珑,从后面抱住林珑,“真好,大嫂,你跟大哥两人看着真真羡煞旁人。” 林珑手往后转轻抚这小姑的脸,“小姑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姑嫂二人在镜中相视一笑,林珑看到叶蔓君眼里必胜的光芒,有自信的女人看来就是耀眼。 给抹了些肤膏护理皮肤后,她这才转身去看她们的绣样,参与讨论。 没有叶旭尧在的南园,依旧是热闹非常,只是林珑的心寂寞了而已。 远在千里之外的叶旭尧此时正在看着妻子的信,这信到他手中时已经十分滞后了,但这无碍于他对她的相思。 房门“咿呀”一声响,九王爷朱飒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端着酒壶的小厮。“在看你娘子写来的信。” 叶旭尧把这封看了无数次的信小心折好塞到怀里,起身见礼。“王爷还没睡?” “睡不着。”朱飒道,“这高家真是出乎我们的预料,居然暗中招募了这么多私兵,让我们在此耗了不少时间。” “苏国舅已去请旨增兵,我们只要守好这里不让进出,活捉高家老小归案不成问题。”叶旭尧并不担心不能完全任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高家是强弩之末。 朱飒轻笑了笑,“但愿如此,好了,这半夜三更讨论什么公事,来来来,与本王喝一盅。”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叶旭尧。 叶旭尧也没有推却,接过朝九王爷致意一下后,当即仰头干尽杯中物。 朱飒看到叶旭尧豪爽,当即也开怀畅饮。 一旁的匪鉴细心地吩咐人上几个下酒菜,没多时,几碟下酒菜就摆在桌子上。 “你这小厮蛮机灵的。”朱飒赞赏道。 “王爷这是夸错人了。”匪鉴笑道,“是我们奶奶有吩咐过,如果爷在外面喝酒,一定要弄下酒菜,还要劝爷先吃菜再喝酒,省得伤身子。” 一提到林珑,叶旭尧的心扉猛跳了几下,对她的相思越发浓烈,真想扔下这里的事情,飞回家中狠狠地抱她在怀里恣意地爱怜一番。 朱飒朝叶旭尧挤了挤眼,“还是有个妻子好啊,什么事都能想得周到,本王真是羡慕叶世子你啊。”说完,落寞地喝尽杯中物。 叶旭尧道:“王爷何不再娶一个?反正九王妃逝世久矣,再娶也是人之常情。” “你道我不想啊?”朱飒摇了摇头,“可这世间多是庸脂俗粉,我如何能看得上眼?” 叶旭尧执起酒壶给这九王爷满上,“王爷何必那么高要求?常言道娶妻娶贤,其他的不必太过于看重。” “听来像叶世子的经验谈?莫非你当初娶妻时就那么随手一指?” “没这么儿戏,但也没有过于挑剔。”叶旭尧的眼里染满回忆,“只是没想到婚后与她相处越来越舒服罢了,时日久了自然上心。” 这是他此刻真实的情绪,娶林珑是他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只是这人渐渐地住进他的心房,想要不在意都难。 朱飒看着对面的男人眼里的爱恋和温情,抿紧唇狠狠地灌了自己一杯酒,心底却呐喊着:苏姐姐……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苏梓瑜的身影就再也挥之不去,每遇到一个女人,他都会下意识地将她与苏梓瑜相较,然后发现世间的女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他的苏姐姐。 想到苏梓瑜,他再度狠狠干尽一杯酒。 叶旭尧从来不劝酒,看这王爷这般喝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刻他宁可用来思念家中的妻子。 两个人几乎有着同一种心情,这酒渐渐也喝多了。 九王爷朱飒喝醉着趴在桌子上,叶旭尧却是保持着清醒,着朱飒身边的小厮扶着朱飒回去。 而他自己却是冲了个冷水澡,喝下解酒汤,保持着清醒,想早点把这边的事情了了,好回京去抱娇妻。 朱飒被小厮扶着倒在床上,嘴里冒出一个词,“苏姐姐……” 他身边的小厮们见怪不怪,打水拧干巾帕给自家主子擦脸,然后再狠灌了两碗醒酒汤,这才把被子拉好盖在自家主子身上。 到了后半夜,外头的寒风吹得更紧,这天气一入夜就会变成这样,突然有披着斗蓬的人悄然由人领着进了九王爷的寝室。 小厮轻推醒九王爷,看到自家王爷的眼里没有焦矩,忙凑在他耳边禀报一句,九王爷立即转醒。 沉着脸起身,重新换了一身袍子,他在秘室接见了来人。 叶旭尧一宿未睡,站在夜色里眺望着不远处高家修的堡垒,这高家为了谋定后路真是花费了心思,这堡垒易守难攻,这样僵持下去,他只怕等自己的孩子出世了还在这儿耗着。 思及此,他的面容一肃,这是万万不能的,他不想错过自己孩子的出世,那个时候,他一定要在林珑的身边才能安心,所以这堡垒还是要想个法子攻破才行。 他背着手越发沉思下来。 一大早睡不着的林珑也早早起了床,梳洗后就坐下来看了一会儿账本。 叶蔓君过来时已是迟了些许,“大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林珑见到这小姑起来了,忙让人去上早膳。 叶蔓君现在很有心情与林珑学管账,这管理店铺要做到收支平衡,与管家也是一样的道理,所以她上手得也很快。 好一会儿后,林珑才合上账薄,“其实我们会看账就行,这账啊还需要专人去做才好。” 所以对那马账房她还是颇为礼遇的。 叶蔓君把一碗粥放到林珑的面前,“这个我不用操心,我娘早就安排好我陪嫁的人选,少不了这方面的人才。” 林珑喝了一口粥,想想这小姑说得也有道理,叶钟氏那么疼女儿哪会不为她设想周全,“小姑的命真好。” “再好也不及大嫂你。”叶蔓君为林珑布了一些菜,希望这怀孕的大嫂能多吃点,“大嫂,你可得使劲儿吃才行,最近我发现你好像瘦了些。”倒是肚子渐大,可人看起来确是瘦了。 林珑放下汤匙,双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哪有?我可没感觉。” “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叶蔓君故意板着脸道,“若是大哥回来看到大嫂瘦了,准要赖我。” “他才不会,又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林珑笑道。 “这可难说,大哥很少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的,大嫂你可是第一个。”叶蔓君了解自家兄长,这哥哥可不好说话。 林珑笑了笑,在她看来,这话听听尚可,叶旭尧对于亲娘和妹妹们也是上心的,但对于大房其他的人包括他爹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刚用完了早膳,林珑记挂着苏梓瑜的伤势,没有与叶蔓君一道到玉肤坊,而是递了牌子进宫。 苏梓瑜对于她的到来很是开心,当即拉着她坐下说起话来。 聊着聊着,苏梓瑜突然道:“你昨儿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林珑笑道:“真没有什么事,义母,您可不要瞎猜……” “我还不了解你。”苏梓瑜斜睨她的一眼,伸手接过晋嬷嬷递来的手谕,“可是为了这个?” 林珑没见过这个手谕,一时间有点答不上来。 苏梓瑜见状,打开来摊到她的面前,让她仔细看,随后自己坐在一边惬意地喝起热汤。 林珑看到丰盛德的名字,立马会意,目光向下看到盖章,顿时知道这是皇帝朱翊亲手书写的谕旨,顿时大吃一惊,“这些芝麻大的事情,皇上怎么会……” 怪不得那内务府的主管公公会突然变卦。 苏梓瑜不屑地道:“有人去求的呗,然后有人又不经思索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昨天她想了又想,林珑进宫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所以让晋嬷嬷一查,立即就知道玉肤坊和丰盛德为了那宫中贡品的份额争得厉害,而德妃横插一杠子,借侍寝之机求了这么一道旨意。 内务府不敢逆命,所以玉肤坊落败,林珑进宫应是为了此事。 林珑面色一红,把这手谕重新折好,“看来还是瞒不过义母的火眼金睛,我来确实是为了这件事。玉肤坊拿不拿到这贡品的份额还是其次,倒是想着有人能得到这道旨意,背后肯定有文章。” 苏梓瑜轻敲着桌面道:“事实是有人偷吃然后掩耳盗铃。”看到林珑尴尬的表情,又笑了笑,“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事实,我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朱翊会守身如玉,母猪都会上树了。 林珑仔细观察了苏梓瑜的面容,见到没有半分勉强后,这才稍稍安心,她真怕苏梓瑜会接受不了这事实,所以当时也想着通风报信。这纸包不住火,而且总会有马脚露出来,由她的发现慢慢说出来总比突然知晓受刺激来得好,这样一来不至于冲击到苏梓瑜腹中的胎儿。 “如果换成是我,肯定想不开。”她感慨了一句。 “你还正值新婚呢,如何能一样?”苏梓瑜轻拍她的手背,“再说有我在,你那夫婿做乱不到哪儿去。” 林珑点了点头,这是实话,当然更重要的是,叶旭尧不是那样的人,这是她最庆幸的地方。 “义母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林珑看苏梓瑜还有心情开玩笑,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这贡品的名额自然是你玉肤坊的。”苏梓瑜肯定地道。 林珑知道德妃垮台,她自然坐收渔翁之利,倒是周家可能要倒大霉了,想到周家的姑娘,她轻叹一声,这姑娘只能自叹命不好。 苏梓瑜留林珑用了午膳,这才放林珑出宫。 她躺在贵妃榻上午睡片刻,感觉到有人给她轻轻掖了掖锦被,这才睁开眼看着坐在一边正两眼痴痴看着她的朱翊。 “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的声音有几分慵懒。 “刚到。”朱翊温声地答道。 苏梓瑜挣扎地坐起来,两眼紧紧地盯着朱翊看,一眨也不眨。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朕?”这眼神让朱翊感到心慌且不悦,每当她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他又要倒霉。 “皇上,有件事臣妾不明白,想要请教皇上。” “什么事?” 苏梓瑜不顾帝皇此时冷着的脸,从袖子里掏出那封手谕,“这个,皇上可还有印象?” 朱翊一把夺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他写给德妃的那道手谕,当时他以为是小事,所以并没有上心,想来也不会引起苏梓瑜的关注,因而没想那么多就下了这道旨意。 “它怎么会在你手中?”他眯着眼死死地把这道手谕抓得紧紧的。 “皇上别管,臣妾只想知道这是何人所求?皇上又是何时何地所书?”苏梓瑜笑道。 她看他还如何再装下去,现在不是原形毕露,也是时候捅破这层窗户纸。 朱翊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和歉意,“梓瑜,这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追究?” “臣妾想知道。”苏梓瑜坚持,“莫非皇上做了亏心事不敢说?” 朱翊到底是皇帝,如何能受得了妻子这样的蔑视,“梓瑜,你就非要逼朕吗?明知道这答案会让你心底不舒服,你为何还要追问?” “你做得出为何又怕我知晓?”苏梓瑜不依不饶。 朱翊看她的情绪渐渐又激动,哪里还会真的动怒?“梓瑜,你冷静点,你想知道什么,朕都告诉你。”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偷召德妃侍寝这件事终会有瞒不住的一天,现在的苏梓瑜不再是以前的她,真想要知道,他也阻止不了。 “臣妾洗耳恭听。”苏梓瑜掏了掏耳朵,坚定的表情表明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朱翊没法再瞒,暗中给身边的太监做手势要他去把太医唤来,然后一脸心虚地道:“是德妃,王家要与丰盛德的周家结亲,朕想着也不什么大事,就由得她了。” 这番解释避重就轻。 苏梓瑜冷冷一笑,“就这些?还是皇上要我让人去冷宫把德妃拎过来说个仔细,这宫里背后偷腥的事情可不少,臣妾正好开开眼界,嗯?” “梓瑜,你明明就知道为何还要逼朕?”朱翊不耐烦地起身居高临下看她,“朕会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着想,你知道后会胡思乱想,朕才会瞒着你。她不过是个贱货,你是中宫之主,没有必要与她斤斤计较……” 苏梓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男人的嘴一开一合,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这番说辞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皇上哪知眼睛看到我在斤斤计较?”她冷声道,“皇上正值壮年要人侍候太正常不过了,臣妾何时拦过皇上?要皇上偷偷摸摸地宠幸宫妃?皇上,这顶大帽子还是不要戴在臣妾的头上为好。” 这样的苏梓瑜既熟悉又陌生,朱翊看她冷静的面容,顿时有几分心慌,“梓瑜,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正怀着身孕,朕不想你伤心……” “皇上,你说这样的话不诛心吗?”苏梓瑜冷哼,“如果真不让我伤心,你知道要怎么做的。你是堂堂天子,我这当妻子的又如何会为难你?罢了,既然我是中宫之主,那么往后我亲自给皇上安排侍寝的人选。” 听到这话,朱翊立马僵在那儿。 离开皇后寝宫回御书房处理奏折的一路上,他的心中都窝着一肚子火,一想到她真要给他安排侍寝的人选,这心就堵着慌,细思她说那句话的表情和语气,没有半分在意,眉尖就皱得厉害。 伸手轻捏了捏眉间,人就是这样犯贱,以前他希望她能看开的时候,她看不开。现在她看开了不在意了,又轮到他纠结郁闷。 到了御书房,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查清楚这手谕为何会让苏梓瑜知晓,如果是德妃从中做梗,他定饶不过冷宫的德妃。 结果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就得知了德妃求这道手谕的前前后后,顿时握紧拳头,“好一个德妃,利用这件事挑起朕与皇后的矛盾。” 难怪苏梓瑜会质疑这件事,林珑是苏梓瑜的义女,而丰盛德又与德妃有关系,他下的这道手谕是扫了皇后的面子。 半晌,他再度吩咐道:“你再跑一趟内务府,就说朕这道手谕做废,把这贡品的名额给玉肤坊。” 高兴与失落在一夕之间,再也没有人比周当家感受更深了。 他再度在那位内务府的主管公公面前呆怔住,只因为这次他的天真的塌下来了。 “公公,德妃娘娘真的无力翻身了?” “周当家,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她这辈子就这样了,老死于冷宫。” 听到这答案,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这内务府的。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一个错脚重重地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吃屎。 身边的小厮忙上前来搀扶他,他一个使力甩开这小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回到府里的时候,看着那张灯结彩的喜庆,更觉得刺眼,机关算尽到头来是这结局,他怒火中烧一把扯下那喜庆的彩绸,双眼红肿地怒喝,“都给我撕下来,全撕下来,这亲不结了。” 一众下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这主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变动惊动了周老太爷和老太太,很快,周当家就被老爷子唤到跟前教训。 周徐氏匆匆地放下手中点好的嫁妆,赶到老太爷的院子,刚一进去,就看到自家丈夫抱着头跌坐在地上,一脸沮丧地道:“完了,全完了……” 周老太爷上前一把拽起自家儿子,“什么完了,你给我说清楚……” “贡品的名额,”周当家舔了舔干涸的下唇,“给了玉肤坊……”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太爷就手一松,受不了这刺激向后一个倒栽葱。 “爹——”周当家忙扶住父亲。 周徐氏和老太太吓得一惊,忙上前探看。 周府乱成一锅粥。 经过及时抢救,周老太爷勉强捡回一条命。 “爹,都是孩儿不孝,您可千万不能气出毛病来,这与王家结亲的事就此做罢,我不会牺牲小妹的……” 周老太爷疲惫地看了眼儿子,“都这步田地了,这婚事我们更加退不得,王家没了德妃并未动摇根基,我们得巴紧这棵大树才好。”到了这关头,牺牲女儿一个人保住全家人,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老太太闻言,怨恨地看了眼周徐氏,都是这儿媳妇乱出的主意害了她的小女儿,心里盘算着如何报复过去。 周徐氏心乱如麻,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远方的叶旭尧却是成功攻进了这高家修筑的堡垒,擒贼先擒王,他提着剑搜索着高太傅。 结果,在一个房间里找到高太傅的尸体,以及看到九王爷朱飒。 他的目光看向朱飒,只见朱飒淡然道:“我来时,他已死去多时。”   ☆、第一百三十二章驱逐 朱飒坦荡地面对叶旭尧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别样的端倪来。 叶旭尧自然地移开目光,端下来伸手按住高太傅的脉膊,再触及冰凉的肌肤,果然已死透多时,这倒是证明了九王爷并未说谎。 朱飒似看不到他些许猜疑的动作,在屋子里踱步,四处探看,“我们得快点才行,高家其他直系血脉似乎都逃了出去……” 叶旭尧起身,斜睨一眼九王爷略皱眉的表情,“那是自然。” 这处堡垒已经被攻破,接下来还发现了高太傅之子高尚书的尸身,被人抬了来与高太傅放在一起,再接着是高老太太等几个高家长辈的尸体,年轻的一代几乎没有任何的发现。 “有密道。”叶旭尧神色冷淡地道。 朱飒也附和,“本王也如是想……” 两人商讨的话音还没落地,就有人来报,发现了一条密道。 叶旭尧与朱飒对视一眼,两人都沉着脸踏过一地高家死透的侍卫尸体赶往那密道所在的地方。 朱飒蹲下来研究片刻,“这密道不知道通向哪儿,本王先下去看看……”说完,他收起软剑,打算跳下去看个仔细。 叶旭尧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一起。” 朱飒莞尔,耸了耸肩膀以示他不在意,“也好,不过苏国舅那儿……” “匪鉴,你留在这儿等苏国舅回返,我与九王爷一块进去密道探查。”叶旭尧吩咐一声。 “是,爷。”匪鉴应声。 不用爷吩咐,他也知道要守好这条密道入口,不能让人在背后使坏,虽然他不知道爷为什么这么小心,但身为下属他还是得依令行事。 朱飒看了看,没有说什么,而是与叶旭尧一块儿跳下这条密道,随后是双方的心腹护卫。 密道里面颇为阴暗,叶旭尧掏出火折子点燃其中一个下属拿来的火把,举着火把谨慎行。 朱飒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提出置疑。 这一入密道,再出现已是一天一夜的事情了。 林珑猛然从梦中惊醒,拥被坐在床上额头冒着冷汗,身子更是一片汗腻。 睡在一边的叶蔓君也被惊醒,忙轻抚这长嫂的背脊,“大嫂,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 林珑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 “大哥让我来陪你,不就是怕大嫂怀着胎儿夜里有个闪失,那些个大丫鬟再近又怎能近得过我?我们是一家人,照顾好怀孕的长嫂也是我的责任。”叶蔓君严肃道。 林珑笑了笑,“小姑说得是,倒是我想得生分了,该罚。” 叶蔓君不是那种小气又得理不饶人的人,摸到林珑一身冷汗,皱了皱眉道:“大嫂,赶紧起来换件衣裳,不然一准要着凉。” 林珑点点头。 先下床的叶蔓君借着月色踱到八仙桌上把蜡烛点亮,这才提起茶壶倒了杯白水给林珑。 林珑也没有推却,这会儿她正需要一杯水压压惊,一骨碌地将水灌进喉咙,身体内一凉,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叶蔓君打开房门,让值夜的侍女进来,吩咐她们去打盆热水来给林珑擦身,这样才能在春寒的夜里防止感染寒症。 一番忙乱过后,林珑换了身淡紫色的睡衣披着件黑色绣金边的厚披风挨在罗汉床上的靠枕内,正喝着厨房紧急熬制出来的热汤暖身,两眼无神地看着素纹与绿春、绿秋三人换下床单等物,而此时听到外头传来四更天的响声。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叶蔓君拢了拢身上的厚披风道。 “没事。”林珑放下手中的汤碗,“不过是梦到你哥出了意外罢了,这都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 诚如丈夫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她自然也不会信以为真让人为她担心。 叶蔓君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神情一松,“大嫂没当真就好。” “为了我一个人,倒是吵醒了大家。”林珑有几分过意不去。 “大嫂又说客气话了。”叶蔓君佯装不悦地道,“这春寒料峭的,大嫂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我让人去把府医唤来……” “不用。”林珑按住叶蔓君的手背道,“我好得很,趁天色这未亮,我们再睡一会儿吧。” 叶蔓君仔细端详林珑的肤色,在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还有几分晕红,估计是刚才热汤熏的,这才稍稍安心。 好一会儿,素纹过来禀告说床重新铺好了,请两位主子安歇。 叶蔓君起身小心地扶着林珑重新躺在床上,照顾周到地给她盖好锦被。 在被窝里的林珑目光落在素纹等人的身上,“待会儿把烛光吹熄,你们也去安歇吧,不用在此守着。” “是,大奶奶。”素纹应声,见叶蔓君也躺好,这才将帐幔放下掖好,吹熄烛光,举着小油灯领着绿春、绿秋俩侍女出去,顺手还将房门拉好。 在帐内,叶蔓君凑近林珑低声道:“大嫂,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的。”她家大哥最是精明不过,哪会真让自己出事让妻儿没个依靠? 林珑在被子下握紧叶蔓君的手,示意她自己安好着呢。 只不过这一出,翌日叶蔓君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叶钟氏,叶钟氏如临大敌,生怕林珑因此有个闪失,非但不准她出门,还立即召府医到南园给林珑把脉。 府医把了脉后,还是叮嘱几声夜里要睡得安稳,不要再有盗汗的现象,这样很容易会得风寒,最后更是开了几帖有安眠效果的安胎药。 叶钟氏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板着脸看向这儿媳妇,“真是少不更事,平素的稳重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男人家在外打拼,我们女人家就要安守后方,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这道理你可明白?” 林珑低垂着头,这回婆母教训得很是道理,遂有几分忏悔地道:“是,儿媳明白了。” 叶钟氏也不是真有心要教训这个儿媳,看她听话听教,脸上的紧绷这才和缓过来,轻拍她的手背,“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会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的年纪还是太小了些,再过多几年你就会习惯了。” 林珑笑了笑,“儿媳不会往心里去的,婆母放心。” “你怀着的这胎一天没落地,我都放心不了。”叶钟氏担忧地看着儿媳妇那渐大的肚子,若不是自己放心不下这府里的事情,必定亲自代替儿子守着这儿媳妇,这儿媳妇才十六岁,一想到这个她还是想要抚额,到底太年轻了些。 “娘,还有我看着呢。”叶蔓君笑道。 叶钟氏乐于看到这和谐的一幕,再也没有比一家人齐心更令她安心的事情了。 她留在南园陪林珑用了午膳,膳后正要起身回去主院,这会儿素纹偏进来禀报,说是老太太院子里来人,请太太和大奶奶过去一趟。 “这老太太找我做甚?”林珑惊讶地道。 叶钟氏皱了皱眉,“听说老姑奶奶回来了。” 一听到王叶氏的大名,林珑顿时心知必是为了德妃,这王叶氏还没死心啊。 “去换件衣裳,我们去一趟,别担心,还有我。”叶钟氏给派了颗定心丸。 林珑微微晗首,由素纹扶着进内室重新换了套深紫色淡黄碎花的衣装,挽了个发髻,插上一枝镶红蓝绿宝石的金钗,鬓边插了枝淡黄色绢花,打扮好这才出了房门,与叶钟氏一道出屋下楼坐上骡车,驶往叶秦氏的屋子。 两人下了骡车,叶钟氏携着林珑还没有掀帘子进屋,就听到王叶氏的哭声。 在帘外站了一会儿,叶钟氏沉着脸亲自掀帘子进去,看到叶秦氏面色难看地居中而坐,一身的黑衣显得她的脸更为蜡黄无神,一副大病才初愈的样子。 几房的儿媳妇都在坐,二夫人叶王氏是王家庶女,少不得也跟着王叶氏一道落泪;四夫人叶程氏有几分坐立不安,五夫人叶彭氏倒是冷眼旁观,六夫人叶田氏暗中给林珑努了努眼,示意她待会儿不要做声,这来者不善。 林珑不着痕迹地晗首为应,与自家婆母一道上前给叶秦氏行礼。 叶秦氏冷哼一声,“我还以为请不动你们大房过来……” 叶钟氏现在不大买这婆母的账,径自平身,示意素纹扶林珑起来先坐到椅子里,“尧哥儿媳妇是双身子,先让她坐下吧。”这话没有人敢有异意,好一会儿,她才看向叶秦氏,“婆母是不是越来老越糊涂了?我身为儿媳的哪有不尊不孝您?您说这话,传出去不是让我们侯府脸面尽失,您老也不光彩。” 这直指要害的话激得叶秦氏脸色一变,嘴唇紧紧地抿着,可她又找不到话来驳斥叶钟氏,毕竟真传出去家宅不宁,首先没脸的会是她与老侯爷。 “得了,就算不传出去,你这态度也是要不得的。”王叶氏用那双含泪的红肿双眼朝长嫂呛声。 “我说姑奶奶,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不过你已出嫁,再回娘家指手划脚就要惹人嫌了。”叶钟氏哪会轻易让王叶氏骑在头顶上,“看来我上回说的话都是白费心思,姑奶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王叶氏的脸立刻涨红,这大嫂少说一句会死人吗? 叶秦氏看到女儿还想再与这长嫂争论,立即一把按住的女儿的手,让她少说一句,现在还有求大房,别到时候又吵起来连正事都商量不了。 王叶氏这才愤恨地闭上嘴巴,在这大嫂面前气焰黯淡一些。 林珑淡定地看着自家婆母由侍女扶着落坐在叶秦氏下手边,这才微微放心地喝了口甜汤。 “我话也不多说,德妃的事情,想必老大家的也听闻了,这叶王两家是姻亲,不能袖手旁观,必要时还是拉一把吧……”叶秦氏把酝酿多时的开场白说出来。 “拉?如何拉?”叶钟氏端着茶盏连喝一口都没喝,就睁大眼睛反问。 “怎么?现在大嫂是打算不管不顾了?那孩子身上也流着叶家的血,她如今在冷宫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嫂就不心疼心疼?”王叶氏说到伤心处,又嘤嘤地哭出来。 “对啊,大嫂,这德妃出了这么大件事,我们侯府不援助一番也说不过去。”身为叶家二媳妇的叶王氏赶紧搭腔,这娘家能得好,她这腰杆也能更硬些。 叶钟氏把茶碗重重地往桌上放,“这打入冷宫之事是皇上与太后一致的决定,我们襄阳侯府有何立场求情?我说姑奶奶,你这会儿回娘家来就是为了搬救兵?如果能救,你家老太爷怎么不出面?” 至今为止,王太师一声不吭,倒是德妃之父还上了折子请罪,这不是知道没法救所以才不救,如今这王叶氏回娘家来坑娘家人就说得过去了? 被这么一反问,王叶氏说不出话来。 叶秦氏咳了咳,安抚地看了眼女儿,当初听到这最得意的外孙女被打入冷宫,她就昏厥过去一次,所以脸色始终没能恢复过来,不悦地看了眼叶钟氏,“你这么说有失偏颇,德妃始终是叶王两家的骄傲,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她在冷宫孤老一生……” “婆母,这么大件事,您跟公爹商议了没有?”叶钟氏犀利地反问。 叶老侯爷如果知晓,定不会允许自家子侄参与到这件事中。一想到公爹,不由得想到丈夫叶明恂,顿时她的眼睛睁大,有股不好的预感,看向叶钟氏的眼睛顿时严厉起来。 叶钟氏的脸上闪过心虚的表情,这事她没敢跟丈夫说,所以只字不提,不过当着这儿媳的面,她还是硬气地道:“你别拿老侯爷来压我,这事老侯爷已知晓,他是同意了的……” “婆母,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让尧哥儿他爹上折子为德妃辩护求情?”叶钟氏哪还有心思再听这老太婆推搪的话,心里一片着急,她倒是疏忽了这条。 叶秦氏一副理所当然地道:“那是当然,他是德妃的大舅父,理当出面。”所以为了让儿子便宜行事,她借机把这儿媳妇和林珑都叫来,就是用了调虎离山之计,让叶钟氏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坏她的大计。 好在她的大儿子有几分愚孝,事事都听她的,这次也亦然。 林珑倒吸一口凉气,这糊涂公爹这回得有多坑自家人?他的丈夫为了家族在外拼搏,这公爹倒好,完全是拖后腿的,遂她着急地看向叶钟氏。 此时的叶钟氏已站了起来,狠狠地目光看向王叶氏,“姑奶奶,你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害我们这娘家人了?” “大嫂说的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娘家,这是大哥心疼我这妹子和外甥女,所以才会帮一把,哪像你,眼里都是算计,根本就没有亲情……”王叶氏撇嘴地滔滔不绝。 “放屁。”叶钟氏气极,用手指着王叶氏道:“你讲亲情?那你为丰盛德的周家出头的时候,可有顾及身为你侄儿媳妇的尧哥儿媳妇?没有吧,那你在这儿说什么狗屁倒灶的亲情。” 王叶氏也愤怒地起身,“那是我的亲家,我帮一把有错吗?”更何况这次她并没有帮得上忙,昨天夜里周家上门表示亲事照旧,又明里暗里地表示这次她王家没能出得上力,这是有愧于周家的。 一想到周家人的面孔,那气又更盛了一些,这些个商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她能娶他家女儿当儿媳妇,已是高看了,还不知足。 听着这理直气壮地说着有失偏颇的话,林珑与叶田氏对视一眼,对这老姑奶奶是彻底的失望,她这是完全没把娘家人放在眼里。 “是没错,可你眼里没有叶家,还如何能求叶家上你的破船?”叶钟氏抓住她话语的漏洞进行反击。 王叶氏一愣,那理直气壮顿时扔到爪哇国,不过她的脸上还是强撑道:“大嫂,你别给我乱安罪名,我这也是为了德妃,她若能得好,我们两家也能面上有光……” 叶钟氏见过厚颜无耻的人,但没听到过这般厚颜无耻的,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一堆歪理,我懒得跟你说。” 话音一落,她立即转身,准备回去阻止自家那个只懂得愚忠的丈夫上折子。 王叶氏哪会放这大嫂离开?一把抓住这大嫂的手,“大嫂,有话我们说明白,你走做甚?” “放手。”叶钟氏怒喝。 “不,大嫂。”王叶氏为了女儿可以放弃一切,更何况她现在能找到为女儿求情的人只有自家大哥,除此外没有旁人了,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叶钟氏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叶氏,这姑奶奶所做的事情都让她瞠目结舌,有人能无赖到这田地? “老大家的,你稍安毋躁,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叶秦氏指了指座位道,“这次若是老大能救下德妃,往后这府里的事情我不再插手便是,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现在我是拱手让给你……” 叶钟氏发狠地看着这婆母,“婆母,你就这么看不得叶家繁盛吗?” “你这是废话,我是叶家的老太太,哪里会不盼着自家安好的?”叶秦氏怒道。 “那你现在是要把叶家往火坑里推。”叶钟氏并不相让,以不低于叶秦氏的音量与她力争到底。 两人一来一往地争吵,二房的叶王氏和四言的叶程氏都一脸紧张,她们何曾看到过这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想要相劝又无从劝起。 五房的叶彭氏却是心头暗喜,如果叶明恂把皇帝给惹毛了,她五房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最好是把这爵位让给五房,这样一来她也算还了心愿。 叶田氏倒是没围上前,心知自己没有说话的地位,这两人没有一个人会听她说,但这样争吵并不能解决事情。 林珑悄然凑近叶田氏,“六婶母,我身子不便出去,你出去遣个腿脚麻利的小厮赶紧去请祖父来,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只有祖父了。”皱了皱眉又道:“我家夫君的小厮匪石就在外面,六婶母让他立即赶往主院拦住侯爷。” 叶田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忙道:“好,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悄然起身,看了眼前方混乱的局面,沉着脸准备挑帘子出去搬救兵。 “六弟妹?”五夫人叶彭氏忙出声,一看这六房与大房的林珑窃窃私语,她就知道准没好事,想要去搬救兵?没门。 她看到叶田氏愣在那儿,忙起身准备去把这叶田氏拦住。 敬陪末座的林珑却是立即起身,挺着肚子挡住叶彭氏,“五婶母,我有话要与你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叶彭氏想要一把推开林珑。 林珑却是把渐大的肚子往前一挺,挡住叶彭氏的去路,“五婶母着什么急啊?我与婶母共同语言不少……”她一把勾住叶彭氏,谅她也不敢推开她,若她的肚子有个三长两短,老侯爷不会放过这个儿媳妇的。 趁这机会,她赶紧给叶田氏使了个眼色,叶田氏赶紧闪身出去,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一想到那老姑奶奶为丰盛德抢玉肤坊商机,她的步子更快了些,这口气憋在心里也难受得很。 叶彭氏看到这叶田氏真出去了,脸色不由得一变,朝勾着她手的林珑低喝一声,“放手。” “五婶母的火气太旺了,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找府医诊诊脉,开上几帖降火的药喝喝,不然会老得快。”林珑煞有介事地道,非但不放开勾着叶彭氏手臂的手,还拽着她返回她之前坐着的地方,“我看五婶母的额头和眼角都是皱纹,这会儿比我刚进府时老了许多,定是五婶母时常动肝火的原因……” 没有女人会不在意容颜的,叶彭氏也是其中一之一,听到林珑说她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眼角和额头,兴许是老了才不能吸引住自家男人?不过眼角瞟到林珑微勾的嘴角,她立即放下手,“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你这番话……” “信不信,五婶母回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我看你啊有空闲时间不妨到我的玉肤坊去坐坐,用上几瓶去皱的肤膏,变得年轻一点无须找人回来固宠。” 林珑最后这句话让叶彭氏的脸上顿时无光,她院子里的那点破事,看来早就成了这府里最大的笑话,尤其最近那柳姨娘和彭玉琴斗成白热化,她暗中在火上再泼一层油,恨不得这两人互撕而死。 “越说越离谱。”她轻斥了一句。 “离不离谱,五婶母心里有数。”林珑一把将她按坐回椅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五婶母,我劝你还是安份点好。” “哼。”叶彭氏的脸转向一边,摆明了就是不想与林珑说话,这个可恶的侄儿媳妇,她的心里自是恨得牙痒痒的。 林珑也不在意,反正她没想过要讨叶彭氏的好,只要她不坏事即可。没再出言挑衅这五婶母,她示意素纹扶她回原位坐下。 担忧的目光落在与王叶氏争吵的叶钟氏身上,这会儿看来是无力脱身了,也不知道自家公爹那边情况如何,为了一个德妃,这不值啊。 场面的混乱,直到叶老侯爷大驾来临才终告结束。 叶老侯爷坐在主位上,吹胡子瞪眼睛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自家女眷,那严厉的目光更是扫过女儿,看得王叶氏背脊发寒。 长呼一口气,他先是道:“孙儿媳妇没有过错,先行起来,无须陪她们跪着。” 林珑担忧地看了眼婆母,叶钟氏朝她轻轻摇摇头,她这才由素纹扶起来,坐到叶老侯爷指定的位置上。 叶秦氏身为老太太,跪在这儿也不像话,她挣扎着想要侍女扶起来。 叶老侯爷狠咳一声,“为老不尊,你给我跪好。” 叶秦氏身子一震,每当丈夫发作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一准要倒霉。 “公爹,先别管这些事,赶紧着人去拦住尧哥儿他爹,省得他做些危害侯府的事情。”叶钟氏忙简明扼要地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 叶老侯爷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这儿子是不是前世是猪来投胎的?没顾上处置这群女眷,忙让身为的小厮念平跑一趟,让叶明恂立即过来一趟。 王叶氏不甘心地看着念平离去的背影,一想到女儿还在冷宫里受苦,她的心就揪成一团,甚至有几分怨恨地看着首座的亲爹。 “老侯爷,这使不得,德妃她好歹也是我们骨血的延续……”叶秦氏忙道。 “你给我闭嘴。”叶老侯爷没想到这枕边人越老越糊涂,“你真是恨不得我们叶家没落才开心?这事情轮得到我们去求情吗?你没弄清楚这点就胡乱去求情,你想没想过会触怒圣上从而招灾?” “我,我……”叶秦氏没想到这么复杂,她帮外孙女有什么问题?“德妃还那么年轻,不能一辈子都毁在冷宫里面……” “爹,儿求求您,救救您的外孙女吧,我不能看着她再也翻不了身……”王叶氏朝父亲狠狠地磕头。 叶老侯爷长叹一声,“那是她的命。” 这几个字眼一出,王叶氏顿时怔在那儿,“爹,这太无情了……” “王家的当家不也沉默不语,你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再求情吗?”叶老侯爷念这人始终是他的女儿,所以还是把话与她说清楚,“那是无情可求,你的女儿不再是德妃,她在宫里连宫女也不及,这就是触犯皇上和太后、皇后的下场。” 王叶氏闻言,顿时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叶老侯爷的心底仍有几分不快,主要是对王太师的,大家同朝为官又是姻亲,这老狐狸不会不知道王叶氏回娘家来是要做什么的,居然还如此放纵她回来挑唆搅乱,这居心路人皆知?不就是要利用他叶家为王家出头,然后他看定再谋后动,偏自家那儿子也是个傻瓜蛋,他娘说几句就奉为金科玉律,这会儿还真的置叶家于不顾,一想到这里,他的肚里就窝了一团火。 叶秦氏将女儿抱在怀里,与她一道对视而哭。 叶钟氏不耐烦听他们哭泣,而是朝叶老侯爷道:“公爹,如果这折子来不及阻止该怎么办?” 叶老侯爷的神色一黯,“到时候看看再说。” 得了这答案,叶秦氏更为担忧,希望自家糊涂的男人能精明一次,别沦为别人手中的一杠枪。 结果,念平回来禀报说侯爷已经出府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已派人去追,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 叶老侯爷大骂一声:“混账东西。” 王叶氏却是在这时止啼,眼睛一亮,这是机会,只要女儿出了冷宫,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叶老侯爷自然没错过女儿那表情,顿时怒火高炽,“你往后没事就不要回娘家来,一心向外,这心里哪还有我这个爹和叶家。” “爹,儿不是这个意思……”王叶氏忙解释。 “得了,你什么意思,相信我这个当爹的能看得出来,既然你已是王家妇,就不再是叶家女,往后好自为之。”叶老侯爷大怒道。 叶秦氏想为女儿说一句公道话,在叶老侯爷一眼扫过来之时,她吓得立即闭上嘴巴,来日方长,到时候再劝劝就是。 众人里惟有叶彭氏是心花怒放的,恨不得接下来就收到叶明恂激怒圣驾的消息。 王叶氏在父亲这样不留情面的驱逐下,哪还有脸再待?只能一脸无辜又无助地望着亲娘,最后咬着下唇小声地与父亲道:“爹,女儿家去了……” 叶老侯爷不耐烦地如赶苍蝇般地挥了挥手,对于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他就当没生过。 王叶氏离去时红肿的双眼还是含泪的,未出阁时父亲也是极宠她的,可现在分明当她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落差让她如何能承受得住?直到上了马车,她的心还是揪成一团,不过更多的是庆幸,希冀自家兄长真的能救女儿于水火当中。 马车驶进王府,这会儿她已止泪,不过整个人精神头都不好,刚进了暖阁坐下,丈夫就掀帘子进来,“如何?” “一切顺利,我哥最孝敬我娘,只要我娘一句话,他不会推辞的。”王叶氏闷声道。 “这就好。”王家长子王顺义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赶紧收起来,在这个节骨眼里爹不喜欢有人做出这样的面容来。” 王叶氏轻拍一下脸,“我待会儿洗把脸,再上点妆遮一遮就会没事。” “赶紧去弄一下,估计爹待会儿要召你去回话。”王顺义道。 王叶氏这才赶紧起身去重新装扮一番。 待得见到王太师,王叶氏将过程简化了告知,喜得王太师一拍大腿,“好,儿媳妇,你这次立了功……” “公爹,能把德妃救回来吗?”王叶氏最关心这个事情。 王太师叹息一声,“我们先让叶家去敲门试试,如果有机会,我再上折子为德妃请命。”一提起这个孙女儿,他就不满地看向这儿媳妇,“你怎么教出这么个不懂事的女儿来?本来后宫重新洗牌,她只要静下心来找机会准有上位的机会,这下好了,居然把自己弄到冷宫去。” “公爹,我也不想的,哪会知道她会这么沉不住气?”王叶氏这回带着哭腔回应。 “别哭了,你不知道我最讨厌人嚎丧吗?”王太师不耐烦道。他年纪越大就越讨厌这样的表情,好像他的寿辰无多似的,“等我两脚一伸,你爱怎么哭我也管不着。” 王叶氏知道这公爹的威严,立即收起要哭泣的面容。 王顺义见状,为免自家媳妇激怒父亲,他忙拉王叶氏起身,“爹,儿告退。” “去吧。”王太师现在要重新布署一番,这孙女儿被打入冷宫着实让他乱了手脚。 王叶氏顺从地跟着丈夫出了这书房,一出来,她才长吁一口气,望着天空暗暗祈祷。 叶家这会儿却是上下都气氛紧张,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尤其是大房所在的主院。 叶钟氏来回踱步,不停地朝外眺望。 林珑倒还是颇为镇定,反正事已至此,多想无义,如果有了最坏的情况,能想的就是如何力挽狂澜,而不是哀天哭地,这于事无补。 叶蔓君上前劝着叶钟氏,“娘,你且先坐下来……” “我现在如何坐得住?”叶钟氏叹息一声,“你爹就是个糊涂蛋,他眼里根本就我们娘几个,要不会做这糊涂事吗?” “婆母,兴许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林珑只能拣好话来说。 叶钟氏闻言,惟有更长一声叹息。 临近傍晚,叶明恂方才灰头土脸地回到府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相逼 叶明恂自继承了这爵位以来,虽知伴君如伴虎,但从来没见过皇帝大发雷霆的样子,这次终于有了深刻的教训。 朱翊将他呈上的奏折只打开看了一眼,立即阴沉着脸将奏折一把甩到他的脸上,“你进宫面见朕,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就为了这狗屁倒灶的事情?” 当时他都懵了,以他的爵位为外甥女说上几句求情的话太正常不过了,毕竟这德妃也是他的血亲不是?再者亲娘也如此要求他,他当时也没有深思,见妹妹哭得伤心欲绝,很快就把事情揽了下来。 他想过朱翊见到这奏折就算不允,也不至于大力发作他,所以他在母亲遣去的人催促下,匆忙写好奏折就赶往宫里,这样将来德妃真出了冷宫也得念他这个大舅父的好,只是事与愿违,他触了皇上的楣头。 被那奏折一砸,他当即就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诚惶诚恐地道:“皇上,德妃也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打入冷宫是不是过严了……” “不可饶恕的罪过?”朱翊冷笑地回应他的话,“你叶明恂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吗?” “臣知晓,不就是一时惊慌之下做了错事,这也不是不能……” 他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地,朱翊就再度打断他的话,“朕真的怀疑让你当这襄阳侯是不是个错误?” 他顿时睁大眼睛,这皇帝是什么意思? 接着有人进来禀事,皇帝也没有叫他起来,而是任由他跪在那儿,前来禀事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这一辈子都没试过这么丢脸。 想到这儿,他用手摸了一把脸,估计这会儿他在御书房罚跪的消息怕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人人都会猜测襄阳侯府是不是要出事了?或者是不是也即将步上临沂伯府的后尘,被褫夺爵位? 越想他的后背就越凉,不用摸,他已是一身的冷汗。 所以此时在父亲面前,他低垂着头一如做错事的小儿。 “人家王家不心疼孙女儿?为何人家不出面,你这个傻子倒是揽到身上?”叶老侯爷怒道,“想我一生虽不说聪明绝顶,但也不至于蠢笨到底,为何会生出你这个傻得彻底的孽障?” 气不过的他举起手仗狠狠地打向儿子,这个儿子丢尽他的颜面,越想就越是难受,完全不顾及叶明恂的面子,更是打得面红耳赤。 “爹,儿知错了……”叶明恂怕气死父亲,忙认错,跪在地上任由他爹打,半点也不敢反抗。 叶老侯爷打得手软,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正在这个时候,叶老二、叶老四、叶老五、叶老六四人匆匆而来,家里发生这样一件大事,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很早就收到了消息,不管如何,不能任由老爷子气死。 四个儿子均上前阻止父亲再打叶明恂,叶老六更是一把握住父亲的手仗,“爹,有话好好说,大哥都要当祖父了,您这样打他传出去,这名声能好听吗?” “没错,爹,大哥纵有不是,那也是我们侯府的脸面。”叶老二不痛不痒地道,看着大哥跪在那儿,其实他有几分幸灾乐祸,这老大忒不成器,就是命好,托生在正室太太的肚子里。 叶老四也忙道:“爹,您若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儿怎么活?大哥也是顾念骨肉亲情,要不然也不会这冒冒然地答应姑奶奶的请求?这是大义……”这一番话空洞至极。 “爹,您还是消消气,打大哥于事无补,我们还是想想对策才好。”叶老五好色归好色,这会儿说的话倒还是有几分道理。 叶明恂见状,首次感激地看了眼自家兄弟,“爹,儿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不经您的同意胡乱行事,还请爹原谅儿吧。”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被拦着的叶老侯爷的手仗没能打下去,不过他的脚还是狠狠地向前一踢,将叶明恂踢倒在地。“把你面圣的过程再说一遍给我听,别隐瞒半点,否则我就打死你也好过留你这个祸害害了整个家族。” 叶明恂默默地爬起来跪好,看到几个兄弟扶着老头子坐到椅子里,这才将面圣的经过再说一遍。 半晌,叶老侯爷眯着眼睛问道:“最后皇上跟你说什么来着?” 叶明恂的额头冒出汗来,在父亲一瞪之下,赶紧又道:“皇上说,说如果儿真要为德妃求情,那就拿爵位来换……” 声音越来越小,不用抬头看父亲的脸,他也觉得愧对叶家的列祖列宗,这爵位是祖上出生入死,马革裹尸换回来的,他怎么可能拿去换德妃呢? “你这个混账——”叶老侯爷又怒得要起身打死这个孽畜,省得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爹,儿怎么可能会答应?”叶明恂忙为自己分辩一句,“儿不可能拿爵位来开玩笑,请爹信儿……” 叶老侯爷噬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嫡长子的身上,“君无戏言,若皇上借此削掉我们襄阳侯府的爵位,我看你怎么办?真到了那一天,我亲手结果掉你的性命。” “大哥,你真糊涂。”叶老五忍不住责备同胞兄长,“这德妃是我们的外甥女没错,可你知道她得罪了谁?” “谁?”叶明恂傻傻地问出口,这件事他只听了母亲和妹妹的一面之辞,这本身就有误导他的嫌疑,所以他才认为德妃所犯的并非大罪,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这么快进宫递折子求情。 “中、宫、之、主。”叶老五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叶明恂却是睁大眼睛,皇后正怀着龙种,在朝为官的人谁不两眼盯着皇后的肚子,对于那几个年长的庶出子,再也没有朝臣愿意站位到他们的身后,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生母,这庶出子能与皇后所出的嫡子相提并论吗? “你现在明白厉害关系了?之前是不是脑子被狗吃了?”叶老侯爷再度怒吼了一句,对于这个儿子的失望从来没有比这一次更大的。 叶老二皱眉道:“现在大哥贸然出头,只怕事情越发不好收拾,皇上是什么心思我们摸不准,搞不好……” “没有什么搞不好,我们家还有尧哥儿。”叶老侯爷这会儿倒是敛息了一些怒火,他现在能指望的就是这个孙子了,“他现在在外出公差,皇上要处置这孽畜,也还会顾念一下尧哥儿。” 一如霍家有那个霍源在,当初犯了那么大的罪,也还能保得住一条命在,这也是皇上看在有功之臣的份上。 叶明恂被父亲足足训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放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主院这边仍旧是灯火通明,非但叶钟氏没有心思睡觉,就连那几房侍妾也在张望着,她们也怕会这侯爷出事,真有那一天,她们如何自处? 洪姨娘挺着一个颇大的肚子也在等着消息,不停地打发丫头去查看,轻抚自己看不到脚尖的大肚子,“你可要保佑你爹平安无事,不然我们娘俩可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躺在罗汉床上吃了一盅补品,看到侍女匆匆进来,忙扶腰坐起来,“怎么样了?” “侯爷进了太太的屋里。” 洪姨娘知道叶钟氏必会与叶明恂争吵,遂颇有心思地对那侍女道:“再去探,如果看到侯爷立即请他过来,就说我想他了。” 她可不能放过这个邀宠的机会,只要叶明恂不垮台,她就有机会为肚子里的孩子搏一个好前程。 此时此刻的主院上房里面,叶钟氏正与叶明恂对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叶明恂在父母那儿不敢反抗辩驳,但只要面对妻子,他就有的是道理,丝毫听不进去叶钟氏劝说的话。 气得叶钟氏直捶胸口,坐在罗汉床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能害你不成?自打我们成亲,我什么时候不为你着想了?现在分明就是你娘与你妹子在算计你……” “你给我闭嘴,我娘是你婆母,轮到你批评?我告诉你钟氏,如果你对我娘不敬,你信不信我立马就休了你?”叶明恂把今天所受的怒火全发泄在妻子的身上。 叶钟氏撇撇嘴,这厮没占到道理时,就会怒吼要休了她,可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到他真的休了她?这不过是纸老虎装腔作势罢了,她也不再上心。“你就会说休了我,除此外,你还会什么?叶明恂,你就没为这个家设想半分?这爵位真被削去了,我们如何对得起子孙后代……” “得了得了,这爵位是我的,我就算挥霍完,也轮不到你来指责。”叶明恂不耐烦地怒吼,“一天到晚就会唠叨,除了这个也没见你干过一件正事,我都听到耳朵起茧了。” 说完,不顾外面厅上坐着的儿女与儿媳妇,他怒气冲冲地掀帘子出去,再呆在这儿,他只怕要气得中风。 叶蔓君与叶蔓籽都抿紧唇看着这蛮不讲理的父亲匆匆离开,眼里的失望比任何一次都要深,过年那会儿控制了父亲的小金库,父亲才安份了几天又让母亲伤心,这样的父亲让她们不心寒也难。 林珑倒是没那么多感想,只是深深鄙视这个胡乱作为的公爹,有这样的公爹,她严重怀疑将来她的丈夫能不能继承爵位?只怕真如这自私的公爹嚷的那样,他宁可挥霍掉也不传给子孙后代。 她轻拍被吓着的叶旭广的背脊,“广哥儿莫怕,先随乳娘回去,明儿再来见你娘。” 已经六岁的叶旭广忙点头,身为庶子他习惯看人脸色,不然惹怒了嫡母,倒霉的是自己,握好手中今天练的大字,他必恭必敬地给长嫂行礼,“那广儿回去了。” 林珑对这个最小庶出的小叔子没有什么意见,轻轻晗首,“去吧。” 等乳娘把人领了出去后,她这才起身与叶氏姐妹掀帘子进去暖阁,之前叶钟氏与叶明恂争吵时,把他们这一众晚辈都遣走了。 进去后,只见叶钟氏脸上并无半分怒火,只有深深的疲惫,以及说不出来的寂寥。 “娘。”叶蔓籽投入到母亲的怀里安抚她。 叶蔓君却是道:“娘,爹那浑人,您莫要与他计较,免得气坏了自己。” 林珑却是一声不吭,与两位小姑不一样,她是叶家的儿媳妇,就必须要为自己的儿子争点什么,以己度人,她想此刻她是明白叶钟氏在想什么的。 所以她只是由素纹扶着坐在椅子里,她在等,等这个婆母开口,有些话她不能先说出口,不然好事也会变坏事。 叶钟氏看了眼两个女儿,轻抚小女儿越来越乖巧的面容,“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要与你们嫂子说。” “娘?”叶蔓籽不喜欢被排除出去,凭什么大嫂能听,她不能听? 叶蔓君到底心思细腻一些,她是即将出嫁的闺女,娘不会与她相商这府里的命运,那是情有可原的事情,遂将小妹搂在怀里,“与姐出去。” 叶蔓籽噘着嘴跟自家长姐出去。 叶钟氏起身,示意林珑起来跟她到内室,有些话只能悄悄说,不能在事前透露出去。 林珑会意,起身跟这婆母进到更隐蔽的内室。 叶钟氏着绣缎守好在门口,不要让人闯了进去。 林珑进叶钟氏的内室机会比较少,不过她也没有到处张望,而是坐到叶钟氏指定的位置里面。 “你知道我为何留你下来吗?” 听到这问话,林珑知道不再能沉默是金,轻点头,“知道。” 叶钟氏的眼睛狠狠一眯,“这爵位必须是我的儿子的,他叶明恂想要挥霍一空,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林珑猛然抬头看着这婆母,从叶钟氏的话里,她也能感觉到她下了多大的决心。 婆媳俩正在密谈的时候,回家晚的叶旭融也掀帘子进去,看到叶蔓君与叶蔓籽坐在厅里发呆,轻咳了一声,引得两人的注意,上前小声问,“是不是出了大事?”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叶蔓君轻拍弟弟的脸颊,话里略有责备。 “今儿个曹府的小公子生辰,我们为他庆祝,这才回来迟了。”叶旭融答道,一回来就听到下人的禀报,他匆匆就赶往上房。 “事情都过去了,你再问不嫌迟?”叶蔓籽嘲笑这个兄长。 叶旭融轻捏她的脸庞,“你看到大哥像小鸡见老鹰,哎,籽儿,我也是你哥,怎么不见你怕我?” 叶蔓籽“啪”的一声不客气地打下三哥的手,“得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没良心的丫头。”叶旭融嘀咕,不过心下还是记挂正是,“姐,到底如何了?爹这次闯了大祸……” “我们那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辈子就没干过几件像样的事情。”叶蔓君很少会背后这么批评人,可对于父亲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后批评。 听了完整版的来龙去脉,叶旭融也皱紧眉头,“爹确实过份了,可祖母与姑姑也不能卸责,这姑姑就是惹事精。” “可不是?”叶蔓君附和,“这姑姑最好一辈子不要回嫁家来。” 三人正说着话,门帘处有响动,三人立即住嘴,急忙围了过去。 “君儿,你陪你大嫂回去歇息。”叶钟氏吩咐道。 “是,娘。”叶蔓君没有多嘴问母亲与大嫂到底谈了什么,上前扶着林珑准备回南园。 “婆母,儿媳妇先回去了。”林珑道。 叶钟氏轻拍儿媳妇的肩膀,“去吧,别忘了我与你说的事。” 林珑微晗首,这才举步由叶蔓君扶着回去南园。 叶蔓籽正要说话,却被叶钟氏着人打发回去她自己的厢房待着。 最后只剩下叶旭融这个男丁,面对这个亲生的小儿子,叶钟氏的眼里一片柔和,轻抚儿子的脸,“过来,娘有话要与你说。” 叶旭融乖巧地随母亲进去内室。 等侍女上了茶后,叶钟氏挥退她们,这才与儿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叶旭融安静地听着。 等母亲说完,他轻笑道:“娘,你决定即可,等大哥回来再与他相商,儿是嫡次子没有什么意见,自然惟娘的意见当先。” 看到小儿子的神色没有勉强也没有嫉妒,叶钟氏不由得心生感慨,她没有丈夫缘,倒是颇有子女缘,“融儿,娘不会亏待你的,该你的娘将来一分不少地给你,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要多虑,娘一样的疼。” “娘,我知晓。”叶旭融上前坐在母亲的身边,揽着母亲道,“我不占长,这道理我明白的,再说大哥大嫂也不会亏待我。” 叶钟氏轻拍小儿子的手,“儿啊,你的懂事让娘很是欣慰。” 叶旭融揽住母亲的手一紧,“我是娘生的,哪有气你的份?娘,你不要再顾虑爹,你还有我们。” “对,我这有你们。”叶钟氏轻轻回抱儿子,她不能再让叶明恂牵着鼻子走。 此时正在洪姨娘处抚慰心灵的叶明恂并不知道,他的家人正在算计他,当然沉浸在温柔乡中的他已无暇顾及。 洪姨娘不能侍寝,却聪明地找了个通房丫头来固宠,代她侍候叶明恂身心舒畅。 看着叶明恂急不可耐地搂着那通房丫头巫山*,她识趣地避开到外面,看了眼大房的方向,希冀着有一天自己的孩子能继承这爵位。 翌日,叶家人刚用了早膳,就有宫里的公公前来宣旨。 叶家众人都面面相觑,忐忑不安地备下香案,打开中门迎那宣旨的公公进门。 叶明恂额冒冷汗地听着那公公面无表情地宣读着皇帝的训斥,没错,这道圣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朱翊气不过继承大骂叶明恂。 听得叶家众人都极为不安,这代表着叶家是不是要倒大霉? 这旨意足足念了一个时辰方才停下,宣旨的公公收回圣旨卷好,冷冷地看着叶明恂,“侯爷,皇上要你好自为之。” 这句话很是平淡,叶明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莫不是皇上要自己主动不要这爵位?一想到这个,他不敢再看向面无表情的父亲。 叶老侯爷由着小厮念平扶着起身,怒瞪一眼不争气的儿子,着人取了一盘银锭答谢这公公,然后客气地让人送这公公出门。 “老侯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叶秦氏心里也七上八落的,这会儿她满是后悔,就算再心疼女儿,她也知道不能让叶家动了根基。 “你还好意思问?都赖你,要不是你,也不会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叶老侯爷怒斥这发妻,“一天到晚都在折腾,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得慌。” “我哪知道会这么严重?如果早知道,我也不会怂恿大儿去做。”叶秦氏嘀咕着为自己鸣不平。 “你还好意思说?”叶老侯爷怒斥。 叶秦氏这才识趣地闭上嘴巴,心里极度不服气。 此时的林珑由素纹扶着起身,她是晚辈,这场合轮不到她插嘴,但不代表她的心里就没有想法,淡淡地瞥了眼叶秦氏,这祖母就是根搅屎棍。 叶钟氏同样也是一脸的莫测高深,对于丈夫的处境半分同情也无。“公爹,若无事,儿媳先行告退。” 叶老侯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碍于面子挥手让这儿媳妇下去。 等这厅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叶老侯爷朝发妻道:“这祸是你闯的,你给我收拾干净。” “侯爷,你让我如何收拾?”叶秦氏为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 叶老侯爷瞪着她,“怎么收拾?你居然还有脸问我?这府里与后宫那两位最近的是谁?不用我教你吧。” 叶秦氏立即想到叶钟氏与林珑,这一会儿她算是听懂了丈夫的所求,不禁撇嘴道:“我不去,我是长辈,凭什么要我低声下气地去求她们?” “你不去?好,你不去那就等着被休吧。”叶老侯爷威胁道。 如果叶钟氏在此,一定会嗤之以鼻,这父子二人都喜欢用这一句来威胁人。 叶秦氏一听,恼怒地瞪了一眼丈夫,最后还是衡量再三,同意了丈夫的建议。 林珑不意外叶秦氏会遣人来找她过去,毕竟她还是皇后的义女。 到了叶秦氏的院子,正好与叶钟氏遇上,婆媳二人对视一眼,方才携手进去。 屋子里茶香袅袅,可见叶秦氏等她们久矣。 林珑四望,没有看到那几位婶母,这才看向叶秦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的脸庞,上前行了礼后,端坐在一旁。 气氛很是古怪,显然叶秦氏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叶钟氏倒是不客气地开口问道:“婆母,找我们来有何事?” “没事不能让你们来坐坐?”叶秦氏不悦地道。 叶钟氏闻言,示意林珑起身,“府里的事情还不少,恕儿媳妇不能在此陪婆母闲聊,您也知道花朝节就快到了,这宫里宫外都忙得很。” 叶秦氏掩下心中的不悦,看这儿媳妇一副不相让的样子,忙道:“坐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叶钟氏朝林珑打了个眼色,林珑立即会意地重新坐下,听听这叶秦氏要说些什么。 叶秦氏咳了咳,“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爵位估计危在旦夕,你们是叶家的媳妇,自然要风雨同舟……” “祖母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我们嫁进叶家,自然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鬼,莫非还有第三样不成?”林珑似一副天真的样子。 她以前还不至于说话让这叶秦氏没面子,长幼有序,她不能落下话柄让人抓到,只是这口气窝在胸口久矣,此时不吐不快。 叶钟氏不阻止。 叶秦氏气极,这孙儿媳妇果然不是好东西,怒瞪一眼这孙儿媳妇,正要发作一通,想到自己造成的祸,她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小孩子家家的胡乱说话,我自也不会放在眼里……” “婆母,我这儿媳妇可没有说错,您也别绕圈子,有话赶紧说吧。”叶钟氏似一脸的不耐烦。 叶秦氏脸色一黑,对叶钟氏更厌一分,“好,既然你们急于知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与太后、皇后都熟,进宫为叶家美言几句,那两位若能帮忙说几句,比我们说破嘴皮也管用。” “侯爷昨儿说了,他宁可把这爵位挥霍掉,也不做他想。”叶钟氏现在说这话完全是一副无事人的状态,好似这爵位真与她无关一样。 叶秦氏睁大眼睛,对于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她也恨恨地骂了一句,“这孽障,他真这么说?”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钟氏微挑眉道,“昨儿我说什么来着,可婆母却信了姑奶奶,现在好了,捅了个蒌子,却又把事情推到我们的头上,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也是你的事……” “我的事?侯爷要挥霍掉爵位可没与我商量过,这哪是我的事?” “你!” “……” 林珑听着这两位你来我往地扯嘴皮子,并未再度插嘴,反而越发气定神闲。 好半晌,叶秦氏无力地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到太后面前说几句中听的话?” “既然婆母问到,那我也不兜圈子,我的要求很简单,让侯爷尽早上折子请辞这爵位,让尧哥儿提前继承。”叶钟氏不顾叶秦氏大睁的眼睛,“还有,这次要把分家落到实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婆母明白我的意思吧?” 既然第三代要继承了,没有理由第二代的叔父还继续住在一起,侄子可没有赡养叔父的道理。 “你……你这是狼子野心,”叶秦氏没想到这儿媳妇会这般大言不惭,“我不会答应的。” 自己的儿子是侯爷与自己的孙子是侯爷,那是两码事,至少叶秦氏是这么认为的,当初老侯爷会让出爵位,那也是一心向道,再碍于早年征战落下的暗伤,这才不得不提前退下来,与权家那位老爵位退下来的道理是一样的。 自己当初是过了好久才能接受自己不再是现任襄阳侯夫人这现实,襄阳侯夫人与老夫人那也是两个概念,她当时舍不得放权,最后却是不得不放。 “既然不答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叶钟氏强硬道。 叶秦氏知道自己不答应,这儿媳妇也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事拖下去难受的是自己的儿子,这叶钟氏似乎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丈夫,这让她皱紧眉头,“明恂是你夫婿,你难道不为她想想?孙儿孙媳妇还年轻,你让他们夫妻袭爵,这不是让他们夫妻受累吗?” “儿媳妇,你怕受累吗?”叶钟氏问道。 林珑恭敬地答道,“为公爹婆母分忧也是儿媳的本份,哪有受累一说?” “婆母听到了,我这儿媳妇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叶钟氏颇有几分唱对台戏地道。 “你还年轻这么轻易就放手?”叶秦氏看到人家婆媳齐心的样子,心里万分不舒服。 “我相信他们年轻人。”叶钟氏道,“再说夫君说要挥霍掉这爵位,我还能有什么指望?我再心疼他,他也不心疼我们,我还没有这么犯贱。” 这话窝在心里几十年了,她错就错在太在乎叶明恂,才会想尽一切方法讨好他树立自己良妻贤母的形象,希冀着他能敬自己,但这段时间以来他越发不将她看在眼里,她的心自然也淡了下去。做得再好再多有什么用,一个不会顾虑你和孩子的丈夫就是混蛋。 这话成功地刺激了叶秦氏,她愤然地用手指着这儿媳妇,恨不得将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同意的,我没死,这爵位就是我儿子的,叶家也不能真正的分府。” “那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婆母了。”叶钟氏强势地拉着林珑起身,“告辞。” 林珑紧跟着婆母离去。 没多时,屋里传来打烂东西的声音,她耸耸肩并不以为然。 自家婆母这番话与其是说给叶秦氏听的,不如是说给幕后的叶老侯爷听的,反正迟早会传到老侯爷的耳里。 她有足够的耐心耗下去,思及此,她嘴角漾起一抹笑,就让这公爹吃点苦头也好,不然他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襄阳侯府得了皇帝训斥的事情很快传遍朝野,与叶家亲近的人都开始下意识地回避叶家。 身为姻亲的王家也第一时间得到这消息,只见王太师一脸庆幸地道:“好在我多留了一个心眼,不然—” 不然什么,王家的人都知晓,这次让叶家触了圣怒,也让他们彻底死心去捞救德妃,只能当这个王家女死了。 王叶氏却是大哭出声,她知道这回女儿是真的玩完了,伤心过度的她卧病在床,也没有心思为痴呆的小儿子筹备婚事,这让周家颇有微词。 叶老侯爷举棋不定,这几天来都是在失眠状态中度过的,他还没死,舍不得真的分府单过,人老了就想要儿孙满堂,不过诚如叶钟氏所言,孙子袭爵,那么几个儿子就不适合再住。 这是他犹豫的原因所在。 叶钟氏也不急,反正看着丈夫每天愁眉苦脸的,她觉得甚是有趣,也有报了一仇的意思在。 日子最难过的是叶明恂,人一旦跌落下来就能看到人心,这几天里,与他一道寻欢作乐的人都刻意避开他,无非就是怕受到他的牵累,皇帝那封训斥还摆在那儿。 花朝节如期来临,春天的气息渐浓,府里的花开得很是艳丽,林珑所管的花草树木这一块儿颇有进项,她也在节日这天大方了一次,给各位婶母都送去了几盆开得很艳的花儿。 四夫人叶程氏最是受宠若惊,这侄儿媳妇这回真的那么大方?“你们大奶奶真说不要钱?” 赦大娘道:“那自然是真的,我们奶奶说今儿个是花神的生日,要大家都乐一乐,所以就让老奴送过来给四太太赏赏。” “就独送我们吗?”一旁的叶蔓菡笑着问。 叶程氏也不禁抬头看向那婆子,显然很在意这答案。 “哪呢?我们奶奶给几房太太都送了去。”赦大娘笑着回答。 “我还以为她独给我们的。”双胞胎之一的叶蔓菡撇嘴道,“其他的几位太太都送去没有?” “送了……” “原来挑剩了才给我们。”叶蔓菡不悦道。 这对姐妹都遗传了母亲的小气,很爱攀比这个。 赦大娘看过去,只见到叶程氏也黑着一张脸,心里颇有几分不屑。 回去后,把话学说给自家大奶奶。 正赶着要进宫赴宴的林珑忙于试衣服,倒没有过于计较,“得了,不愿领情,那也好办,往后不送即可。” 她原本想大家高兴一下,结果这四婶母真是扫兴,不过她也不会过于计较。 就在这一天,出公干的叶旭尧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第一百三十四章花朝 林珑在今天特地选了一条松绿色绣金色小花的春装,里面套了条红色的襦裙,头上梳着灵蛇髻,戴着几样掐丝工艺所做的金花头饰,鬓边戴着一枝冰绿翡翠所做的簪子,看来有几分春的气息又符合她的身份。 此时的她与苏梓瑜漫走在这百花争奇斗艳的花海里,周围都是入宫过花朝节的年轻男女结伴成群说话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像叶钟氏那样年纪的妇人。 “你那公爹的事,我听说了。”苏梓瑜道,刻意与她走到这僻静处就是说这件事。 林珑脸上微微泛红,微微不好意思道:“我那公爹太糊涂了,他就是愚孝,祖母说什么他听什么,要不然哪会为王家那女儿出面?为这事,府里争吵得厉害……” 苏梓瑜伸手握住她的手,朝后面跟着的晋嬷嬷等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散远点,不用跟得太贴。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不会误会的。”苏梓瑜笑道,听到林珑没再称德妃,而是用王家那女儿来代称,就知道她是怕自己产生误会,“不过你那公爹吃点苦头也好的,不然就是不长记性。”换言之,朱翊如此整治叶明恂,是深得她的心的。 林珑听到这保证,脸上方才有了些许笑容,“这点我赞成,哪怕他是我公爹,义母不知道,他这人素日行事就爱犯浑。”遂也不避讳地将叶明恂那些乱七八糟狗屁倒灶的事情说出来。 听得苏梓瑜皱紧眉头,“你那公爹还养了外室没让家里人知道?” “可不是,我们都不敢说,就性刺激到婆母,您也知道,女人再如何看得开这心眼也还是如针孔那么细小。”林珑不在乎抹黑公爹,反正这都是事实。 苏梓瑜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对这叶明恂是相当没有好感的,这人在这位置上一天终究不是好事。” 这话听来有别样的意思,林珑倒不好接话,反正叶明恂当不好这侯爷,自然就要让贤,当然这话她只能私下与婆母相商,到了台面上,却是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来的。 说她虚伪也罢,还是过份小心也好,这个世道人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她也不例外,名声是多好用的东西,她才会傻得为自己搏个坏名声。 苏梓瑜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林珑,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伸手轻掐她的脸颊,“怎么?对我也不说实话?还是信不过我?” 林珑面上一赧,“不是的,义母不要误会,可您也知道这场合到处都是人,隔墙有耳,我怕……” 至于怕什么,依苏梓瑜的聪明不会猜不出来,果然苏梓瑜微微点头,“小心些也是好的,反正你这话我也听明白了,也是时候该让给年轻人了,回去后好好劝劝你公爹别再逞强。” 林珑忙点头应“是”,小心地凑近苏梓瑜,左右没看到人,这才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婆母也正有此意。” 苏梓瑜闻言微微一怔,叶钟氏有那么高的觉悟?这世间的婆媳关系向来能维持表面平和已是不容易了,哪家的婆母都会死抓着权利不放,生怕儿媳妇骑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难以管教,可到了林珑这儿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你那婆母还真是开明。”她这话半是称赞半是试探,也存有几分怀疑,毕竟她与太后就是这样的关系,看似挺亲密的,实际上却是暗地里针锋相对,回来数个月她看得越来越清楚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太天真了些。 尤其是刚住到行宫的时候,太后为表示对她的关怀,每个月都会送东西来显示她的宽厚仁慈,更是少不得要说些开解她的话,听来那叫一个娓娓动听,当时的她感动得不得了,直呼有个好婆母。 回宫那会儿也还是这种心态,但是这数个月来暗地里交手几次,她方才发现太后的宽厚仁慈只是表面,实际上这个老女人控制欲非常强,这宫里宫外都是她的眼线,尤其她的皇后寝宫也遍布她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清洗轮换,现在才算是给自己营造了最好的安胎环境,不让太后安排的人窥探她的一举一动,至于会不会让太后不高兴?她可管不着这老女人在想什么,反正现在还没撕破脸皮,大家也只是做戏罢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林珑担忧,这义女太年轻了,哪会明白女人年纪渐大才摸索出来的道理? 林珑没想过太多苏梓瑜此刻的心情,听了这句话,也只是笑得灿烂地道,“在这点上,我婆母是真的开明,或许她未必能将我当成女儿般来疼,但不至于刁难我。在为人处世方面更是不吝于教导我,她算是难得的婆母。” 这番话颇为推心置腹,苏梓瑜见她心情大好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些让她心塞的话,也罢,这叶钟氏不管是真好还是假好,终归还要卖自己的面子,希望这女人能聪明点。 “你倒是想得通透。”苏梓瑜微微吁出一口浊气,“将来真需要我的地方,你也不用客气,我能收你为义女,自有保你的本事。” 林珑心下一阵感动,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梓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拉着林珑直接去赏花了。 至于成为她们谈话对象的叶钟氏现在也正陪着太后,不过她与太后的相处不似林珑与苏梓瑜那般开诚布公。 太后看着眼圈红红的叶钟氏,“你那夫君的事情,哀家听闻了,你也不用太难过,这爵位丢不了。”对这妇人,她还是颇为喜爱的。 叶钟氏起身行礼谢主隆恩,“他就是个浑人,说话行事不经大脑,难为太后娘娘不计较……” 太后轻茗一口茶水,“他不过是刚好触到皇上的楣头罢了,这王氏女行事偏差甚大,不值得同情,回头你转告你夫君,还是尽快上一道请罪折子吧。” 叶钟氏轻应一声,“那是自然,他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臣妇也决不会偏袒于他,只不过……” “不过什么?”太后好奇地挑挑眉。 叶钟氏不好直接说,她想把襄阳侯这爵位快点让给儿子继承,这样一来,叶明恂再有行差踏错也不至于太影响到爵位,反正那个男人没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 她的目光看向坐太后身边的母亲,希冀她来说。 钟尤氏与太后本来私交甚笃,在女儿找上门来提这事的时候,她一口就应下,对这女婿早就十分不满,当初结这门亲真是瞎了眼。 “太后娘娘,其实这事说来简单得很,就是臣妇那女婿不堪大任,希冀着能早就让世子袭爵,这样一来没他什么事,大家也无须为他愚蠢的行为负责。”她如是说。 太后笑道:“毓秀,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事简单得很,上道折子即可,回头我见着皇儿跟他一说,他准答应,这叶明恂还是尽早贻养天年吧。” 钟尤氏忙要起身谢主隆恩,太后一把按住她,“得了,刚才还没有跪够吗?我们都这把年纪了,骨头早就硬了,再跪就要散架喽。” “还是太后娘娘宽厚。”钟尤氏笑道,“无论如何臣妇还是要谢过太后娘娘的。” “你现在也学着外头那些人,开口闭口都是太后,我啊听得耳根子都要起茧了,你偏还跟我见外,我啊还是怀念你那会儿唤我名字的时候。”太后似不悦道,“皇儿到底也是喝你的奶长大的,这点恩情他要念的,断不会太为难叶家。” 钟尤氏自然不敢随意唤太后的闺名,毕竟现在不是几十年前,大家都是花样年华心思单纯,这上下尊卑不能不顾,不过太过于拘谨不是太后想要见到的画面,遂笑道:“都老了,哪还能少女时期乱来,那会儿太后娘娘还……” 她开始忆起往事,这话题太后乐意聊,果不其然,太后的话越来越多,与钟尤氏说得龙飞凤舞,年纪越大越喜欢忆当年。 叶钟氏只是在一边倾听,识趣地并不插嘴,反正当年她还没出生,没她什么事,心下自然又开始琢磨要如何让叶明恂同意交出这爵位。她无比了解这丈夫的劣根性,叶明恂是绝计不会同意的,这后面要说服他怕是不容易,思及此,她的眼睛微微一眯。 正在花楼里面抱着相好寻欢作乐的叶明恂猛然感觉到后背一凉,他搂着花魁娘子正要亲嘴儿的动作一顿,眉眼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侯爷?”那花魁娘子轻声唤道。 “没事,来来来,我们继续,今儿个无论如何让本侯好好疼疼我们小青儿……”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动手动脚。 那花魁娘子故意轻推叶明恂,撒娇道:“侯爷,好坏的,奴家不理您了……”旋身要起身,不再坐在这男人的腿上。 叶明恂一把拉住她,让她倒在他的怀里,在她的脸颊上一香,“真不理本侯?本侯却是要疼死我们小青儿……” 一把抱住这花魁娘子,叶明恂直接到大床上,把人往床里一抛,他边扯衣裳边扑过去,还是巫山*更让他上心。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苏梓瑜被朱翊找过去时落了单,看了眼四周没有相识的人,她正要去寻几个熟人说说话,却在御花园的羊肠小道上遇到了久未谋面的权家大舅母。 “珑姐儿。”权吕氏笑着打招呼。 林珑微微一怔,自从上回的事情了结之后,权吕氏也没再登她的门,怕是也有几分尴尬吧,这会儿咋然见到她还是有几分不自在,不过她刻意在这儿拦住自己怕是有话要说,遂微皱眉道:“大舅母有话要说?” 权吕氏老脸上一红,这段时日她几次想要登襄阳侯府的门或是到玉肤坊去,最后没成行前自个儿就先推翻了,好不容易借这花朝节宫宴的机会能不着痕迹地与林珑会晤,她自然是满意的。“我们舅甥也许久未说话了,大舅母也怪为想念你,只是事情一多忙起来,这才顾不上,外甥女儿不会生我这大舅母的气吧?” 林珑轻轻摇了摇头,“大舅母多虑了,我与大舅母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哪来的生气之说?咦,怎么不见英姿表姐?” 权吕氏笑着抓住林珑的手臂,指了个方向给她,“那儿,看到了吗?” 林珑的视力很好,一下子就看到了权英姿正在与一位穿着宝石蓝衣裳的妇人说着话,那妇人背着她,没能看得真切,但随着那妇人半转过身,她看清那侧脸,不由得大吃一惊,“大舅母,这不是我夫君的那位钟家舅母?” 这钟郭氏与英姿表姐攀谈,是不是代表这婚事还是有机会成型? 她目光紧紧地盯在权吕氏的身上。 权吕氏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然,这个外甥女的目光太锐利了,轻咳了一声,“这婚事还没定呢,不过我瞅着这钟家夫人对你英姿表姐还是有几分满意的,只是一直没有点头同意再订这婚事……”说到这里,她停下仔细打量林珑的表情。 林珑心思通透,也是一点就通,“大舅母是想说我婆母?” “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系铃不也还须解铃人?”权吕氏小心道,眼里有着希冀。 “这?”林珑皱眉,“这婚事我与婆母说过,她说她不理,大舅母,怕是我去说也不会有效果的……” “珑姐儿,你就为了你的英姿表姐再努力一次,好不好?”权吕氏近乎哀求道,“你也知道这退婚一事对她还是有所影响的,你们姐妹一场,就帮她一把吧。” 林珑的目光隔空望向权英姿在钟郭氏身边地不卑不亢的姿态,再者看到她的身形有些消瘦,不禁有几分心疼,这毕竟也是对她好过的表姐,再立她遭遇的事情也是因她的生母权美环而起,“那我就试试吧,不过我可不担保我婆母会改变主意。” “只要你肯再做一次说客,我就于愿足矣。”权吕氏要求不高,在厚着脸皮找上钟郭氏说话的时候,她就顾不上这张脸皮了。“我知道为难了你,若你婆母对你发难,你到时候就尽管推到我身上,我再出面为你解释。” 林珑轻抚了一下已经五个月大的肚子,“那倒不用,我婆母不是不讲理的人,断不会为这事就发作斥责我,只是我怕她还是想要置身事外,不肯再为这事出头。” “唉,她的为难我也知晓,可这儿女亲事真的愁死人了。”权吕氏叹息一声,为了自家的女儿,权家的儿媳妇们都是用尽各种手段来争取这姻缘。 “其实这世间好男儿也不少,大舅母为何不广撒网,非要吊在钟家这棵树上?” 林珑觉得这婚事一波三折,算来也不太顺利,这可是要触楣头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道理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只要权吕氏放下点许架子,这英姿表姐也不愁找到好男人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权吕氏皱眉道,“就是找了几家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回头与钟家夫人再商谈,钟夫人倒是有几分意动,我揣摩着还是顾虑你婆母才没有应下。” 林珑仔细再看钟郭氏脸上的表情,确实有几分满意权英姿,照这样看来,她对促成这婚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不过对于权吕氏的说辞,她还是抱有几分怀疑,主要还是这个大舅母对于门第高低太过于看重。 不远处的钟郭氏看到林珑,与权英姿一道儿走过来,“外甥媳妇儿在这儿啊?怎不过来大家说说话?” “正要过去呢,见过舅母。”林珑笑道。 钟郭氏忙扶着她要行礼的身子,“你身子重,这虚礼不行也罢。” 林珑也乐得不用见礼,目光瞟过权英姿,还促狭地眨了眨,果然看到权英姿的脸上飘起两抹红晕。 钟郭氏看到这对表姐妹感情似乎很好,“你们姐妹见面肯定话多,我与权夫人这老人还是到别处说话去。” 权英姿忙道:“钟夫人不要这么说,小女子与表妹就算有再多的话,也不能不顾及长辈?” “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节日是给年轻女孩儿的,我与你娘还有话要说。” 钟郭氏的话说到这份上,权英姿也就没有再坚持,而是从善如流地与林珑漫步到别处说话,她与林珑也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过了。 “英姿表姐……” “珑表妹……” 两人同时开口,不禁吃惊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这情谊依旧。 “珑表妹,你先说。”权英姿大方地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珑对这婚事还是有些置疑的,“表姐,你真的对这婚事感兴趣?” “哪还轮到我指手划脚挑三拣四?既然我娘说好,那我就应下罢了,不过我瞅着那钟夫人不难相处,对这婚事还是有几分盼头的。” 林珑一听,能这样也不错,就是怕并无盼头,“表姐既然这么想,我自当要出一分力。” 权英姿颇为娇羞地低下头,被林珑取笑几句,她也全然不在意。 两人说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不禁有几分唏嘘。 走着,看到有宫女端着五色彩纸经过,林珑与权英姿一人拿起几张,一时玩兴大起地把它挂在花枝上赏红。 林珑踮着脚尖想要将这五色彩纸挂在桃花树的高枝上,只是身高不及颇为吃力,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指轻拈她手中的五色彩纸挂到高枝上。 她的身形略为一震,不可置信地慢慢转头。 ------题外话------ 抱歉了,今天更得太少了,主要是某梦身体不适,头疼得厉害,实在没有精神,明天再万更弥补大家,请大家见谅哈。   ☆、第一百三十五章温情 “表妹……”权英姿挂完手中的五色彩纸,兴奋地转过一颗桃树,正要与林珑汇合,结果看到自家表妹怔怔地看着身这身形颀长的男子,她好奇地抬头再看一眼,这人不是表妹夫吗? 看到人家夫妻在一块儿,她就不好打拢了,嘴角微微一勾,识趣地转身离去,看了眼这御花园的桃花开得好,她也不禁有点思春。手轻拍泛红的脸颊,她提醒自己别在这会儿想这些不知羞的事情。 远远地看到母亲与神武侯夫人商谈,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过去。 林珑却没有听到自家表姐那声呼唤,实因她的眼睛离不开眼前的男人,多少次做梦梦到他回来,醒来时却是一场空,心里泛起的寂寞久久不能平息,只能借着日常的事情打发掉胡思乱想的时间。 看到她眼里泛着的泪花,叶旭尧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怎么,见到我都不会说话了吗?” 一阵春风吹来,卷来片片粉红的花瓣,众两人身边吹过,更是吹起她鬓边的碎发,衬得这张小脸越发娇嫩迷人,他不由得看得痴了,在外多久就有多久的想念。 林珑踮起脚尖抬起手来轻抚他略有些胡渣的脸庞,相思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你瘦了,在外没有好好用饭吗?” 叶旭尧伸手握在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背,另一只手勾着她因怀孕而变得粗壮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拉,她瞬间跌进他的世界,鼻端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刚才也是他的气息首先让她认出来的。 她的俏脸一红,欲要收回手,哪知他握得很紧,不许她离开,她为难道:“这儿人多,给人瞧见不好……” “嘘,不会让人看到的。”叶旭尧哄着她,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接着是鼻子,然后才寻到她的红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在刚看到她站在桃花丛中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林珑头微微一歪,接受他唇舌的侵扰,两手被他抓到脖子处,她顺势紧紧地揽紧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忘情地回应他的需索。 春风顽皮地吹起一地落樱为两人凭添几许浪漫。 守在不远处的匪鉴并未斜视,只是回来就匆匆进宫,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不知香椽可好?这心如猫抓一样痒痒的。 素纹倒是颊披红晕,只瞄了一眼就掉转目光,心下为自家女主子高兴,林珑这段日子等得辛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在这一处并无人来打扰,本来忘情地吻着妻子的叶旭尧却在感觉到妻子腹中有所动静,这才不舍地离开她诱人的红唇,目光诧异地看着妻子大了许多的肚子,是这里面的孩子在踢动吗? 林珑脸泛红地好不容易才平息呼息,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那种想要分享什么的心情一下子席卷她的心胸,他拉着她的大掌按在她的肚腹,“他也在想念爹爹,最近踢得厉害。” 叶旭尧在妻子的声音落地时,果然又感觉到手心处胎儿那用力一踢,这是新奇的体验,在几个月前他知道自己要当爹的兴奋都不及切身感觉到他存在的这一刻,眼里满满都是激动,“他什么时候会动的?” “四个多月时候,收到你第一次寄回信来的那天。”林珑与他分享着那一刻的激动,“估计也是挂念你,商嬷嬷说孩子动得是早了点,可没有问题。” 叶旭尧方才知道这段时间他错过了许多,尤其是孩子一天天地发育成长,叹息一声,“我应在家陪你迎接这一刻才对,娘子,辛苦你了。” 林珑摇了摇头,莞尔道:“我是你的娘子,怀你的孩子哪算辛苦?错过老大的,我们以后生老二、老三的时候再补回来。” 这是一幅很美的蓝图,叶旭尧不由得有几分响往一群小萝卜头唤他爹的情形,首次脸上露出一副傻傻的笑容,这一日可期。 久别重逢的夫妻二人似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某个不识趣的人来打扰方才停止。 叶旭尧拉着妻子的手一道看向走过来的人。 “本王没有打扰你们夫妻二人吧?”九王爷朱飒一面走来一面笑道。 “没有,王爷客气了。”叶旭尧有礼地答道。 林珑刚要见礼,朱飒就出言阻止她了,“你是皇后的义女,算来也是本王的侄女,这礼不行也罢。” “谢过王爷。”林珑礼貌地道,在外人面前不好与丈夫手握着手,她试图挣开丈夫的抓握,只无奈丈夫握得更紧。 朱飒见状更是开怀一笑,“叶世子夫人,本王没见过比叶世子更思念娇妻的人了,世子夫人好福气。” 林珑被这么揶揄一句,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 叶旭尧只是嘴角一勾,眼里并无半分笑意。 “你的伤还没好,这段时间还是要注意一些为好。”朱飒提醒似地与叶旭尧道。 林珑一听,哪还顾得娇羞?忙抬头看向丈夫,不顾外人在,伸手在丈夫胸上一摸,急道:“伤到哪儿了?” 果然那天夜里梦到他受伤了是心有灵犀,她的神情就越发紧张,若不是九王爷还在,她还能控制自己眼里的泪水,不然恐怕就那样一泄三千里。 叶旭尧忙握住妻子乱摸的手,空旷了这么久的身心禁不起她这样一摸,真恨这地点的不合时宜,不然他必定要压倒她好好温存一番,“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伤,现已无碍。” “真的没事?” “真的,你要信我。” 林珑这才稍敛心神,不过眼里并未完全放心,打算回去后再把丈夫的衣服扒光好好检查一下。 如果叶旭尧知晓妻子此时彪悍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他的小妻子何时如此豪放了?林珑在床笫之上并不保守,但也绝对不是豪放派,这让叶旭尧在这方面得到最大的满足。 “好了,都怪本王放焉不详,世子夫人无须如此紧张,本王可以保证这伤并不碍事。”朱飒笑着安定林珑的心。 “谢过王爷一路对我家夫君的照顾。”林珑客气了一句。 “本王也要多谢叶世子出手帮忙。”朱飒一副和气至极的样子。 叶旭尧却是看了他一眼,并不在这个话题上绕,正要领着妻子去诉衷肠,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朱飒与林珑说太多的话,只是刚要开口,就听到朱飒似不经意地道:“那位郑三姑娘还好吧?” 林珑微微一愕,这个节骨眼提起郑西珠,九王爷是什么意思?她是知道九王爷曾经救过西珠的事情,这会儿谨慎地道:“还好,最近过得挺充实的。” “本王听闻她的嫡母与兄姐回江南去了,她一人在京城多有不便,本王与她也算是有缘,照顾一下她也是应份的……” “这郑家三姑娘是我娘子的义妹,最近不是春闱将近吗?我娘子特意嘱我为这郑三姑娘物色一个乘龙快婿,估计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订下亲事。”叶旭尧笑道。 林珑诧异地看了丈夫一眼,微微思忖了一会儿,方才道:“确是这样的,我这义妹虽然出身也是官家,但到底是庶出,她常说要门当户对才好,做人脚踏实地最是舒心。” 朱飒听着这对夫妻唱双簧,也是听出不少意味来,眼睛微微一眯,这是生怕他会做什么呢?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叶旭尧,似不以为意地道:“那恭喜她,等她成亲之时,世子夫人代为转告她,记得给我一张喜帖。” “那是一定的。”林珑很快就应承,只要这位王爷不来搅局坏了西珠的好事,要多少张喜帖都没有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帝后二人相伴而来。 三人一惊,忙上前行礼。 朱翊看着九王爷和叶旭尧,脸上的笑容还是挺大的,“这回擒住高家叛贼,你们都立下大功。” “臣惭愧,高家年长一辈的人都几乎死绝了,这回抓到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晚辈。”叶旭尧再次请罪,这个差事完成得并不理想。 在那条地道里他受到了袭击,因而与朱飒分开来,等到两人再汇合找到这地道出口的时候,高家逃离的那群人受到了袭击,年长者皆死绝,惟有年轻一代在一地血水中瑟瑟发抖。 问这些幸存的人是何人袭击的?他们也说不清楚,似乎一人一个说法,当时他就皱紧眉头。 这事情透出几许扑朔迷离,如果真要害死高家所有人,为何还会留下这一群后辈,何不全部杀提更符合常理? 这个问题他与朱飒商讨过,朱飒同样也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他们抓着高家余孽从地道爬出来的时候,苏辞已经等在地道出口。经过询问,方才知道这堡里藏有地道的出口图,刚好落在苏辞的手里,所以苏辞并没有进入地道,而是在入口处和几处出口处都派重兵把守,摆明了就是不放过高家任何一个人。 这趟差事完成得令三个人都郁结。 朱飒一听叶旭尧这话,忙也附和一句,“这高家人太狡猾了,没想到他们会狡兔三窟,最后更是死得莫名其妙,这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才是……” “得了,你们刚才在御书房还没有说够?”苏梓瑜不悦地打断朱飒的话,“这会儿是花朝节,不是让你们议论公事的,谁要再说公事,就别怪本宫发狠,将他撵出本宫主持的宴会。” 皇帝朱翊闻言耸耸肩,与朱飒、叶旭尧对视一眼,表明他的无可奈何,“既然皇后发话了,那朕自然也是要遵从的,走吧,去赏赏花,好歹今儿个是花神的生日。” “这才对。”苏梓瑜转头给朱翊整理一下衣领,“还是皇上识时务。” 这话有几分大为不敬,不近朱翊却没有发作,而是深深地看着仍旧妍丽不已的妻子,这段时间她似乎热衷起给他安排侍寝的后宫佳丽。虽然后宫人数锐减,但是后补的人选也有不少,她给安排的人个个长相不俗,只是他看了倒胃口。 不知为何,他既然希望她能嫉妒一下,如果她安排个长相丑陋一点的,或许他不会介意,还会有小小的窃喜,至少这也算是在乎他的表现,可她偏偏不,这让他越发捉住她在想什么? 他把心思都放在她身上,那群女人就引不起他半分的兴趣,一晚上都晾着她们碰也没碰,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赶走,省得看了碍眼。 “皇上?” 苏梓瑜的轻唤声让他回过神来,他眯眼看了看妻子,伸手扶住她往前行去。 朱飒眼里光芒一闪,随后黯然熄灭,沉闷着跟上去。 叶旭尧拉着妻子跟上去。 一群人出现在最热闹的赏花之地,让不少入宫的少女们都侧目而看,三个男人都是美男子,身为皇后的苏梓瑜和世子夫人的林珑也是长相娇美,这几人自然抢去不少人的目光,直呼画面太美了。 更有少女们芳心暗动,不过动芳心的对象自然是丧偶的九王爷,皇帝再好,身边已有苏皇后,至于叶旭尧表情很冷,不少闺女家都知道他不好相处,再看一眼林珑凸出来的肚子,这哪里还有她们的机会? 所以九王爷就成为京城少女们最想嫁的对象。 林珑看着那招花引蝶的九王爷,不禁咋舌道:“没想到王爷如此受欢迎,我瞅着九王妃怕是就快要有所属了。” 苏梓瑜闻言,转头看向被包围住的朱飒,“飒弟还是一如小时候,那么受女孩儿们欢迎。” “皇后身为嫂子,还是替朕做主给飒弟挑个合适的。”朱翊别有用心地道。 苏梓瑜没有想那么多,欣然点头,“那是自然,只不过太后老人家还在,我可不能越俎代疱,这不合规矩。” “你看上谁,朕去说,包管母后欣然点头。”朱翊鼓励地道,一副非要苏梓瑜揽下这差事的意图。 苏梓瑜一愣,定定看了他半晌,这才想明白了他这是打了什么主意?不由得失笑,朱飒心仪她就让他如此计较了?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的行为曾经伤她至深,这男人果然是两面派。 鼻子微微一哼,她指了指太后,“你没看到太后娘娘正看得仔细吗?我若提出哪家的女儿,太后绝对不允的,这儿媳妇还是自己挑的最合心意。” 她是待朱飒如弟弟般,不接受他的爱幕,但也没有必要在他的心上插一刀,这样做不大对得起老唤她苏姐姐的朱飒。 朱翊的脸色微微一黑,“你果然还是有几分在乎他……” “你这不是废话吗?”苏梓瑜不悦地打断他的话,“我对待他与对对待辞弟一个样子,对于弟弟,我焉能不在乎?” 有这句话垫底,朱翊也不好指责什么,只能黑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帝后二人的争论并没有避讳叶旭尧和林珑,林珑听得一头黑线,恨不得离这儿远些,这些个事多听无益,倒是叶旭尧似乎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样子,目光微微闪烁,显然正在思考。 “在想什么呢?”林珑轻推着丈夫,故作不悦地道:“说,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 叶旭尧袖下的手握紧她的,“想到哪儿去,我看你都看不过来,哪里还会在意别的女人?越来越会胡思乱想。” 林珑甜蜜一笑,“那就好,我可不要你像九王爷那般受欢迎。”表明她的占有欲也是很强的。 叶旭尧轻捏了捏她挺立的俏鼻梁,“打破了醋酲?我闻到一股酸味。” 林珑扯扯脸皮笑道:“对啊,就是打破了醋酲,你要怎么着?” 这回答出乎叶旭尧的意外,如果换在以前他这般调侃她,她早已矢口否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就承认了,这次回来总算发现了她小小的变化,这变化让他脸上渐渐有了几丝笑容。 林珑见状,看了眼四周,果然有女子看过来,那些个女子的眼里渐渐开起了桃花,她突然不高兴地暗地里扯了扯丈夫的袖子,霸道地道:“快收起来,不许你在外面这么笑,简直是在勾引人家小姑娘,太招蜂引蝶了。”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这小娘子太会埋汰人了吧。 他的脸色一板,那种温暖如风的笑容柔和下来的脸部线条又变得僵硬起来,这让那几个看过来的少女直呼昙花一现,当时眼花了的错觉,这襄阳侯府的世子果然一如传闻中那般冷得彻底,可没有多少闺女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林珑看到那几个女子转开视线,这才满意地一笑,以前她嫌丈夫太冷,笑得太少,现在却觉得他不爱笑,那真是太好了,这笑容就合该是她一个人的。 叶旭尧从她的星星眼里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不由得好笑,以前她让他少笑些,他还当她是玩笑话,现在看到她付诸行动,方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 不过他并不着恼,被人在乎的感觉很新奇,一颗心急速地膨胀。 坐在亭子里面的太后却是目光在一众未嫁女儿家身上扫过,心里盘算着什么的时候,她的神色都是严肃的,这让陪着她一道儿坐的贵妇人们都收敛起来,不敢轻狂造次。 好半晌,太后笑道:“这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果然还是年轻人多有点朝气。” 这话一落地,众人的心思开始活络了,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包括叶钟氏在内,她收回落在久未见面的儿子身上的目光,与母亲的视线对上,似有询问。 钟尤氏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口搭话。 不过人群里还是有人为了出风头用话去试探,“太后娘娘想要朝气还不容易?她们都云英未嫁,太后娘娘宣她们进宫陪伴那也是她们的福气。” 这话问得巧妙,太后轻呷一口茶水,看了眼那个胆敢说话的人,脸上的笑意更深,“哀家正有此意。” 众人的表情更为微妙,是有意宣人进宫陪伴,还是有别的深意? 叶钟氏也跟着思索,这关乎到接下来的选择,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接下来就不得不有所动作了。 只不过太后接下来没再有表示,她也只能暂时收起满腹的心思,继续做好襄阳侯夫人这职责。 宫宴进行得很晚,众人出宫回府的时候天幕上满是星子。 叶旭尧一回到府里,就被叶老侯爷唤过去回话。 叶秦氏以身体不适缺席了花朝节宫宴,在看到这大孙子回来,眉尖就是一皱,她可没忘记叶钟氏说的话,这个儿媳妇可是个心狠的。 “侯爷回府没有?” “回老太太的话,还没呢。” 叶秦氏心下有几分着急,这个孽障又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辛苦耕耘,再不回来估计爵位丢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笨的儿子? 这个府里也没个与她心意相通的人,遂她只能自己琢磨着行事,别提有多心塞。 林珑与叶蔓君一道回南园,看着叶蔓君指挥侍女收拾东西,遂握住这小姑的手,“这段时日倒是多谢小姑了。” “大嫂,我们是一家人,哪来这么见外的话?”叶蔓君笑道,“你这小楼起得好,冬暖夏凉的,我倒是沾光不少。” 林珑笑了笑,总之心里还是挺感激叶蔓君前段时间的陪伴。 此时的匪鉴也是急着赶回去慰妻,他自成亲后,就在府里占了一处小院子,正好与香椽布置了一个温馨的家,出门在外回到家来,有人点灯等待于他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伸手推开门,他带着一身的星光踏进这个久违的家,看到屋里的一切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厅里还有一个做杂事的小丫头一看到忙起身相迎,他忙轻“嘘”一声,让那小丫头禁声。 自己径自掀门帘进去,果然看到妻子在灯下做着衣物,灯光柔和了她的的颈部线条,看来是如此的动人。 香椽心事多,做手上的活计甚是专心,待到面前有人挡住了灯光,她的心神一震,猛然抬头看向那道被灯光拉长的影子,随后就看到出门在外多日的丈夫已回来。 她手中正在做的衣物提到了地上,眼里飙泪地扑进匪鉴的怀里,“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些日子才能见到你。” “娘子。” 匪鉴唤着她,低头在她的发间吻起来,情动不已的他未及梳洗,而是一把按住妻子在炕上就急切地需索起来。 香椽比任何时候都要热情地回应他,这久别的激情很快就席卷两人。 过后,香椽伏在丈夫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既甜蜜又愧疚,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在得知素纹的心事后,她本能地想要逃避,这对于匪鉴来说是不公平的。 看到匪鉴要起身去打水来给两人洗去一身的粘腻,她忙拦腰抱住男人,脸靠在他的背上。 “怎么了?还想要?”这样的软玉温香很是折磨人,匪鉴握着她的手想要转身抱在她的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别转头,匪鉴,我有话要与你说。”香椽道,当着丈夫的面她说不出口,但窝在心里又觉得对不起丈夫。 三思后,她还是觉得坦白比较好。 所以她靠在丈夫的背上,把她与素纹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学说给他听,还有自己那微妙的心事,最后温热地泪涌出来,“我是不是很厚颜无耻?你要骂就骂吧,是我对不起你……” 匪鉴一时间只是握紧她交握在他胸前的手,说他一点介意也没有那是骗人的,这心里并不好过,他没在意过什么女人,香椽是第一个,自成亲后,他就暗暗发誓要对她好。 香椽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丈夫的回应,心里不禁难过起来,也是啊,换成她是不是又能接受丈夫对别的女人在意?都是她太贪心了,“你若……” 她还没说完,丈夫就猛地转身看着她,“香椽,你是不是后悔跟我了?” 香椽使劲地摇头,“没有,真的没有,夫君,你要信我,我只是真的想要与你好好过日子的,只是我原以为我不在意的……” “香椽,我们成亲的日子太仓促了,你没有完全把心放在我身上,我能理解你的,只是,若你真的不想跟我过日子,我也不勉强你,问问你的心,他是不是真那么重要?” 匪鉴说完,径自穿衣下床,这个时候他不逼她,穿戴整齐后,看到床上拥被而坐的妻子那泪眼婆娑的样子,他的心为之一塞,到底还是他更在乎她一些。 “我先出去了。” “夫君?” 香椽看到丈夫真要走,忙起身要去追,只是看到自己身上未着寸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等她急忙穿好衣物追出去时,再也没有看到丈夫的身影,只有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风中,周围随风传入耳里的是其他人家合家欢的笑声,她不禁掩面痛哭,是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南园。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叶蔓君正要离开,一看到自家兄长,她就把林珑往兄长面前轻轻一推,“大哥,我可是把大嫂完好无缺地交回给你,我这妹妹功成身退,就不打扰你们恩爱了。” 说完,她少有的俏皮一笑,很识趣地要闪人。 林珑脸一红,“小姑。” 叶旭尧却是朝妹妹一笑,“谢了。” “身为人家的妹妹,应该的。”叶蔓君答道,领着自己那几个拎着轻便行李的侍女掀帘子出去,很快就“咚咚”地下楼去。 林珑好一会儿才不让这脸继续烧下去,微尴尬地道:“小姑也不知道跟方谁学的,既然爱开玩笑。” 叶旭尧揽着她往内室而去,“我可不是玩笑话,你这段时日倒是只长肚子,这脸蛋似乎小了些。” 林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哪有?你不在家没看到,我吃得比平日多。” “是吗?”叶旭尧颇有几分怀疑,妻子的胃口不是很大,每每要她多吃点都要求爹爹告娘娘的。 “我可没有说谎。”林珑底气不是很足地道,手上却没闲着,将丈夫的外衣扒下来,随后手又不停地去解他里衣的带子。 叶旭尧看到她把自己的里衣扒下来,露出性感的胸膛后,又不停歇地去扒自己的裤子,也不阻止,好笑地抱着她道:“这么想我?”抓着她的手开始做怪。 林珑不争气地脸红道:“你瞎想什么,我是想要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在哪儿?好了没有?” “都说不碍事了?你还偏当真。”叶旭尧轻掐了一下她的俏脸蛋。 “总要看看才能安心。”林珑执着地看着丈夫。 叶旭尧无奈,把裤脚挽上来,露出小腿上的伤势,其实也不太严重,就是一条颇长的伤口,现在已经结痂了。 林珑低头一看,伸手轻抚,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当时是不是很疼?” “一时没留意才会中了招。”叶旭尧轻描淡写地道。 当时险象环生的情景他不打算说详细给妻子听,若不是他闪避得快,这个伤口就不会在小腿上,而是在正中胸口。 “我早就知道你去追捕高家的人肯定很危险,”林珑重新站起来,“我那天做梦梦到你受伤了……” 叶旭尧看她掉金豆子,立即心疼起来,低头吻去她的金豆子,“傻瓜,为了你与儿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的。” 林珑破啼为笑,“是是是,是我多想犯糊涂了。” 叶旭尧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记,这才弯腰抱着她,“一起去沐浴。” 这话听来像问话,其实他的动作却表明这是个陈述句。 林珑伸手揽紧他的脖子,没有矫情一番,而是爽朗道:“好。” 因为林珑有孕,叶旭尧脚受伤刚结疤,所以这沐浴的速度很快。 一出了浴间,他就激情似渴地需索起妻子,一解这段时间来的相思之苦。 等到林珑从那激情状态回归的时候,两人已经躺在床上,她窝在他的怀里揽着他道:“真好,你终于回来了。” 有他在,这个家才能完整。 叶旭尧轻抚她的秀发,发泄过两次后,他哪怕再想要,也不能再缠着妻子,毕竟还要顾及她腹中的孩子。不过在听到妻子这话,他抚着她秀发的手还是微微一顿,抬起另一只手枕在脑后,低头在她的头顶上亲了一记,“娘子,我很想你。” 叶旭尧很少对她说情话,他们夫妻就像千万对平凡的夫妻一样,从成婚到婚后,也没有过什么甜言蜜语,但这一刻他说这句话时,她还是激动地抬头看他,“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叶旭尧身随心动,两手抱紧她,眸子一黯,“要不要我身体力行?” 林珑轻推开他,忙瞪了他一眼,“不行的,你可不能乱来……” 再贪欢就要伤到孩子,她是不会允许这事情发生。 “吓唬你一句,你也当真了?”叶旭尧笑着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下滑到被下她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感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林珑再度依在他的胸膛上,粉拳还轻捶他一记,“坏人。” “再坏你也喜欢,嗯?”他回道。 林珑脸蛋一红,她发现叶旭尧只要厚脸皮,她就说不过他,不过她现在也不再那么矜持,而是老实地点点头,她确实是在乎他的。 这样的妻子很是勾人,叶旭尧眼中的欲火一烧,抱着她好一番亲热,过过干瘾。 终于诉完了离别的相思,林珑倒是对别的事情来了兴趣,“对了,我以前听说九王爷不管事的,这会儿怎么还会领了高家这差事?” 当初她听到九王爷也出京执行这公务的时候,还大大地吃了一惊。 叶旭尧略微思索道:“当时他在场,皇上也就让他插手这事务,毕竟他是皇族,这样的案子他插手不足为奇。” “哦,我还以为他两袖轻风呢。”林珑道,“听说死去的九王妃也是一般的官家女儿,并没有出身豪门大族,我就猜着他八成是要避嫌所以才娶了这么一门妻室。” 刚初见九王爷时,她还以为他的妻子必是出身大家族的,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一般人家,怪不得这人死去,也不见这妻族有过任何的微词,毕竟力量不对等。 “帝王家的事情,我们也猜不透,还是作壁上观为好。”叶旭尧似提醒道。 “我不就好奇说说,哪会到处嚷嚷?只是觉得心下好奇罢了。”林珑的嘴一噘,她似那口无遮拦的人吗? 叶旭尧这回没有心思与妻子玩嘴皮子,表情很严肃地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知道就好。” 林珑与叶旭尧做了这么些日子的夫妻,自然能摸到他一些脾性,似乎嗅到什么味道似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不要瞎想。” 叶旭尧摆明了不想多说,不管如何他并不想让妻子担心。 将她揽得很紧,随后将烛火熄灭,他道:“困了,睡吧。” 林珑这才闭上嘴巴,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了过去,有他在身边,果然更易入睡。 叶旭尧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给她遮好被子不让好冻着,看了她在黑夜的轮廓半晌,方才闭上眼睛。 南园在夜里静悄悄,而身处南园外的匪鉴却是提着两壶酒一包花生米一包五香牛肉,敲响了匪石的屋子。 匪石未成亲,依他的身份只能分到一间单屋,听到那如雨般的敲门声,“来了——”他和衣起床,趿鞋去打开门,以为主子半夜有吩咐,正手忙脚乱,结果打开来看到的却是匪鉴,“这半夜的,大伙儿都睡了,你来这儿做甚?” 匪鉴看他挡在门口没有意思要请他进去,眼睛不由得一眯,曾经他与匪石是最要好的,现在却形同陌路。“我睡不着,找你来喝一盅。” 他推开匪石,径自进到屋里头,“我们哥俩很少一块儿喝酒,这会我聚一聚……” 匪石奇怪地看着这哥们,现在他只想睡觉,哪有心思陪他喝酒,再说他随主子一块儿出公差才回来,不去陪香椽却来找自己,心里为香椽不值,上前提起他脖子的衣领。“你他娘的给我回去,香椽还在等你,你出门这么久,更要好好陪她才是。” 碍于过去的身份,他不敢再靠近香椽,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最近她瘦了许多,他看到后心痛虽然不再那么强烈,但仍旧感到一阵心疼与心酸,香椽还是爱上了匪鉴,会这么消瘦正是相思无限造成的。 他不敢前去安慰她,只能在远处看着她,而现在她的丈夫却这样对她,这让他怎么不火大? “香椽,香椽,叫得那么亲切,怎么,你还想着她?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去勾引她?”匪鉴气愤地将匪石的手狠狠地甩开,“别忘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戏。” “你这个混蛋。”匪石一个右勾拳狠狠地打到匪鉴的脸上,“我若真要做什么也不会等到这时候,匪鉴,你娶了她就要对她好才是。” 匪鉴也不服输地狠狠回敬了匪石一拳,匪石身子往后跌倒在地,嘴角流下一串鲜血,他抹去这抹血迹,狠狠地又回敬了过去。 子时的更声刚过,两人打得热火朝天。 这边发生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周围住着的小厮,很多人起身过来查看,毕竟匪石是世子爷身边的红人,他们多多少少都要巴结一二。 匪石听到敲门声,与匪鉴同一时间住手,忙打开房门,朝外道:“没有什么事,都去睡吧,我与匪鉴好久没有砌磋了,弄得声响大了些,没事的,散了吧。” 众人见他不似在说谎,又看到屋里同样脸上挂彩的匪鉴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散开去继续睡觉。 “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就是打架的吗?”匪石关上门,不客气地坐到桌子旁,抛了颗花生米到嘴里,斜睨着对面喝闷酒的男人。 匪鉴眯眼看了看匪石略微上挑的眼睛,这人长得实在招女人,所以同为叶旭尧身为得力的小厮,他的女人缘是自己的十倍。 “当然不是。”匪鉴吃了块五香牛肉,再狠灌了一杯酒,“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 匪石的下巴一错愕,抛出的花生米失去准头,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袭爵 匪石上前伸手摸了摸匪鉴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所以胡言乱语。 “你才发烧。”匪鉴一把扯下他的手,没好气地回答,“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拖着做甚?” 这话听来有几分刺耳,好端端地这昔日的好兄弟与自个儿说些不着边的话,匪石确实感到有几分莫名其妙,遂语气正经地道:“你与香椽怎么了?匪鉴,你别告诉我什么事都没有,不然你不会来我这儿说上这么一通话。” 他与匪鉴自幼到大吃住在一块儿,越过了其他的小厮直接就成为了叶旭尧面前的红人,彼此之间了解得很,此刻的匪鉴很反常。 “如果我说我把香椽让回给你,你要不要?”匪鉴问了句很不负责任的话。 匪石愣了愣,顿时眼里冒火,当初他想的时候,这好兄弟抵死不让,非要夺走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玩腻了,又想弃她于不顾?他板着脸严肃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真有这意思?”匪鉴隐下胸口的怒火似一脸平静地问。 “你很混蛋,你知道吗?她与你都成亲这么久了,这府里上下皆知,你现在才来让,你让她以后在这府里如何抬起头来做人?”匪石大力地一拍桌子道,哪怕当初他为了这夺妻之恨,恨不得拆散这两人抢回香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心底的不甘渐渐平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 匪鉴对于这个答案莫名的心下一松,这代表着匪石开始放下过往的恩怨纠结,轻吁出一口浊气,看到匪石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方才再度道:“你死了这条心吧,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将她让回给你的。”独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喝尽,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迹,“我给你做一次媒吧。” 匪石张大嘴巴,这匪鉴越发让他理解无能,遂无可无不可地回答,“你要给我做什么媒?” “素纹啊,大奶奶身边现在最得力的大丫鬟,她又是张三贵的女儿,你娶了她可是好处多多……”匪鉴一副理所当然地道。 匪石忙抛了颗花生米到对面之人的嘴里,紧张地东看西瞄,“你怎么越说越不像样?我与素纹清清白白的,你别乱说坏她的闺誉,不然我与你没完,传到奶奶的耳里,准没你的好果子吃……” 对于这番警告的话,匪鉴不以为然,咬碎那颗花生米,舌尖尝到花生米的味道,再度喝了一口酒,抛出一个他从妻子嘴里听来的秘密,“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匪石惊讶地眼睛大张,嘴都张成“啊”字,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素纹……喜欢我?” “得了,你耳朵还没聋,听得一清二楚。”匪鉴不客气地道。 “这,这怎么可能?我没听她说过啊……” “女儿家要面子,你懂不懂?这么好的女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论出身,香椽还不及素纹呢,若不是爷对奶奶一片痴心,你以为还能轮到你?”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看上我……” 匪石说的是大实话,并非矫情,毕竟自打自家主子将他调到大奶奶身边当差以后,他与素纹几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见这个小妮子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从来没有往那边想。现乍然听到这一番话,让他如何不多想? 匪鉴看了眼匪石,不顾他的心乱如麻,再抛下一颗激起波浪的石子,“这是事实,是香椽亲口告诉我的,她说素纹喜欢你,因为正月初一的时候你奋不顾身地救她,这才一颗芳心暗许。”吃了块五香牛肉,“你可以不信我的话,莫非连香椽的话不信?” 匪石猛然抬头看向匪鉴,“真是香椽说的?” “你若不信,明天可以问问她,香椽是不会说谎的,这点你清楚得很。人家大姑娘脸皮薄,这告白的事情又岂是良家女子会做的?素纹虽然是家生子奴婢,但她先是侍候了太太,随后又是大奶奶,这受到的教育,小户人家的姑娘也是不及的。” 把心里想说的都说完后,匪鉴就打算起来离去。 匪石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来说了这么一通,到底意欲何为?” 匪鉴伸手拍拍匪石的肩膀,“我们兄弟一场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闹翻,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试探你,你也知道香椽已是我妻,与你再无续前缘的可能。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把目光放得远些,这天下好姑娘还有得是。好好地考虑素纹吧,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一番有意修补关系的话,让匪石怔了怔,心里一时间乱糟糟的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匪鉴也不催他,“好兄弟,为兄我也想你幸福,当然香椽也是这样想,她嫁给我后,其实对你也有几分内疚,这才让我过来与你把话说清楚,撮合你与素纹,毕竟素纹也是她的好姐妹。” 至今仍在自己心中有一席之地的女子居然给他牵线拉媒,匪石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 匪鉴看了半晌,知道匪石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他也不催他,再度拍拍他的肩膀,一个错身,举步离去。 匪石听到身后的门响声,却没有回头去关门,而是颓然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狠狠地灌进喉咙里。 这一宿,香椽坐在椅子上睁着血红双眼看着门口处,丈夫出门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说不担心是骗人的。他在外奔波这么久刚到家,都怪她说这些话来做甚?她狠狠地敲了自己的额头一记,真是蠢笨如猪。 一宿时间,她也想明白了,既然把一切都搞糟了,那能做的就只能是补救,虽然当朝不阻止妇女改嫁,但改嫁的名声毕竟不好听,再说她也不想离开匪鉴。 看到小丫头掀帘子进来,她起身吩咐了一句,“打热水来给我洗洗脸。” 小丫头忙应声,赶紧又麻利地下去打热水。 香椽换下昨天的衣装,换上鲜色一点的衣裳,准备在向太太禀事之前先到一趟南园,昨儿大爷回来了,不知道大奶奶起来了没有? 林珑这段日子因为思念丈夫,起得都很早,所以一到时辰,她就自动睁开眼睛,身体还有几分酸痛,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确定枕边人真是回来了。 叶旭尧的睡颜显得有几分无害,那冰山的气息更是收敛得一丝也没有泄出来,她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用手轻轻地勾勒着他的容颜。 有人这样抚摸自己,叶旭尧如何会感觉不到?只是他到底不想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妻子的玉手,把她往怀里一带,“再睡一会儿。” 林珑靠近他,鼻尖都是他的气息,知道他有起床气,一时玩兴大起,她伸出舌头轻舔他的耳垂,随后挑逗般地吮吻起来。 叶旭尧的身体猛然一震,本来早上的时候身体就很敏感,妻子又有意如此挑逗,这反应越来越强烈,猛地睁开眼睛,沙哑地问,“娘子,你很饥渴吗?” 林珑的俏脸一红,松开他的耳垂,被他问饥渴,让她的脸往哪儿摆,“没有,我要起床了。” “太迟了。”叶旭尧哪会放过她,立刻堵住她的红唇就亲了起来。 林珑推了推都推他不动,只好被动地承受这个吻。 两人擦枪走火,叶旭尧正要有进一步行为的时候,林珑看了眼沙漏,推开他,“别闹了,你待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若是再欢爱一场,时间怕是来不及,所以还是不要贪欢的好。 叶旭尧耙了耙头发,一脸懊恼地发狠道:“今晚回来再收拾你。” 林珑挑眉笑了笑。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略有些婴儿肥的脸庞,这小脸上的肌肤手感真好,当然她的娇躯也不遑多让。 林珑笑着下床,拿过他的朝服要侍候他穿戴。 叶旭尧看了眼她凸出来的肚子,一把抢过这衣服,“我自己来。” 林珑也不逞强,把衣服递给他,自己也开始穿戴起来,正把趿的软鞋蹭掉,准备套上绣花鞋,她的肚子渐大,这弯腰的动作自然是做不得的,只能慢慢地套进去。 “我来。”叶旭尧道,蹲下来抓住她小巧秀气的脚,把那绣花鞋套上。 林珑看着他这举动,不知为何一阵的心动,“还是让侍女来吧。” “这么点小事,我侍候你不好吗?”叶旭尧说完这话,已经把另一只脚的绣花鞋也套上,缓缓的抬头看她,嘴角一勾微微而笑。 林珑拉他起来,“不是不好,只是你到底是大老爷们,被人瞧见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叶旭尧伸手捞她到怀里,“我侍候我自己的娘子,天经地意,哪里轮到旁人多舌?再说又是在我们自己的屋里,谁要乱嚼舌根,我这就撵走她。” 林珑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笑着搂紧他的腰。 叶旭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印上她的唇,不一会儿唇舌交缠起来。 等到气息不稳,他这才松开妻子的艳红双唇,“哪天死在你身上,我也甘愿了。” “一大早的说这些个做甚?我不爱听。”林珑故意板着脸训他,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对了,我昨儿忘了说,婆母有意让你袭爵,你意下如何?” “昨天祖父唤我去也是说这事,他希望几位叔父继续住在府里,不过既然是娘提出的条件,我自然也不会驳了娘的意思,祖父也只是告诉我知道了。”叶旭尧道,看着妻子仍显稚气的脸庞,叹口气道:“其实我不想这么快袭爵,你还太年轻,担起襄阳侯夫人的职责也太难为你,只不过这回爹做得太过了。” 再过几年,林珑更成熟些,他们又有几个孩子,那个时候袭爵才是他希望的,只是现实比想象变化得要快得多。 丈夫为自己着想,林珑还是窝心了一把,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婆母与我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公爹太胡来了,我怕这爵位会让他玩掉了,到时候,我们的儿子准要怨我们没能留下好东西来。” 所以她宁可希望丈夫现在取代叶明恂,也好过将来接下一个风雨飘摇的侯府。至于那几个叔父,也是时候要出府了,再留着只会成为侯府的蛀虫,她不能任由这个偌大的侯府成为一个空壳。 叶旭尧想到儿子,眼睛就瞄向妻子凸出来的肚子,这么一想也是时候要袭爵了,父亲的胡来差点就要引火烧身,此事宜早不宜迟。“好,既然你有这觉悟,那我也无须太多顾虑。”随后摸了摸下巴,“十六岁的侯夫人,早是早了些,可也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我在,你不用过于担心。” 林珑握起粉拳轻捶他一记,“该要唤她们进来侍候了,不然你早朝准要迟到。” 叶旭尧却不放过她,硬要与她再亲热一会儿。 好一会儿过后,夫妻俩这才打开房门让素纹等侍女进来侍候。 梳洗过后,林珑侍候丈夫吃早膳,给他布菜,脸上始终还是笑眯眯的,离别了一段时间后,面对这样的场合,她突然心生感慨。 叶旭尧看她心情大好的样了,摇头笑了笑,一把揽过她坐到膝上,边吃边喂她,尽享夫妻浓情一刻。 匪鉴在外等了好一会儿,方才得到主子们的召见,一进来就道:“爷,马车备好了……” “匪鉴,你的脸?”林珑吃惊地道。 叶旭尧也是微微皱眉,严肃道:“发生了什么事?” 匪鉴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红肿,“没,没事,就是不小心碰着了。” “我瞅着不像。”林珑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道。 匪鉴的额头直冒冷汗,早知道昨天与匪石对打的时候就不要打脸了,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说得通? “还不老实说。”叶旭尧发作道,这是他身边得力的干将,这脸明显是打架打来的,他焉能置之不理? 匪鉴敢去设套给匪石钻,面对叶旭尧这积威已重的主子却是不敢有所隐瞒,遂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 林珑听后秀眉紧拢,怪不得香椽一直没来给她回话,原来香椽自个儿也想不通。也怪她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一桩,遂也没能顾得上素纹的心事,说到底也是她这个主子失职。她身边的侍女若因此惹出事来,坏的就是她的名声,尤其还在丈夫即将袭爵的关键时刻。 这么一想,她的神情更为紧绷。 匪鉴见状,怕妻子会受到大奶奶的刁难,忙上前解释,“大奶奶,香椽绝不是朝三暮四之人,她只是一时迷惘罢了,还请大奶奶看在小的份上,宽恕她这次的行为。”说完,他代妻子跪下。 林珑忙道:“赶紧起来,我没有为难你娘子的意思,香椽的性子我也知晓,不会为难她的。” 有了林珑这句话,匪鉴这才站起来。 叶旭尧仍旧板着一张脸,“这事你们要尽快解决,不要闹出丑闻影响了侯府的声誉,不然你知道我是如何御下的。” “爷放心。”匪鉴额头再度冒冷汗地回答道。 叶旭尧定定了看了这得力干将半晌,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弄成这样,这哪里是成大事的料? 匪鉴一声不敢吭,爷现在这目光太令人心生胆颤了。 林珑上前轻抚丈夫的胸膛,“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处理就好,你且去忙正事吧,我还等着盐务一案赶紧结案,贝伯父与贝大哥能尽快出狱,阿绯都等不及要出阁了。” 方辩进京后,贝明绯连玉肤坊的生意都顾不上了,一天到晚眼里只有这个情郎,明显陷入爱河的样子,这比当年她暗恋郑华翰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珑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想要尽快操办婚事,省得这两人擦枪走火闹出些什么动静来,到时候挺着肚子办喜事那就难看了。 叶旭尧面对爱妻,脸部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就把素纹与匪石凑在一起吧,你也别太浪费了心神,伤了腹中胎儿,我可不许的。” “好好好,你放心,这事我一准办得妥贴。”林珑保证道。 匪鉴感激地看了眼林珑,越发敬她这个女主人。 香椽匆匆到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林珑送叶旭尧出去,她远远地见着了,忙上前去给林珑请安,“见过大奶奶。” 林珑微一转头看向香椽,“你来得正好,我刚才还要遣人去找你呢。” 香椽一愣,心下稍有不安,隐隐猜到是什么事。她的目光悄然看向渐渐远去的匪鉴,尤其看到他脸上的红肿,心下大惊,这是怎么了?她想要去问,可也知道不能阻了主子出行,只能咬着下唇站在那儿。 素纹看到林珑转身回南园,忙扯了扯香椽,“傻愣着做甚?主子进院子里了。” 香椽这才回过神,匆匆地进院子,这会儿她不知道要与素纹说些什么悄悄话好,又怕她问自己,遂赶紧跟上林珑的步伐。 落在后面的素纹眉头一皱,为没能与香椽私下交流一句而跺了跺脚,不过她倒没有怀疑香椽是故意的,不用问她也知道八成与自己有关。 进了暖阁,林珑指了个位置让香椽坐下,挥退一众大丫鬟,道:“香椽,我交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香椽一愣,本以为要受林珑的责骂,毕竟丈夫脸上挂彩,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事弄成这样的,但这原因主子必定知道,丈夫没那个胆子瞒住主子,自己昨晚与丈夫的口角怕是也被丈夫说了出来。 “香椽,你不要紧张,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林珑再度和气地说了一句,香椽心下还记挂匪石,这事听来有几他膈应,不过细思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两人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若不是出了那事,香椽应该嫁的人是匪石。 “大奶奶,奴婢……”香椽在这样温和的气氛下,倒是先受不住哭出声来,她感到自己做错了许多事,导致几个人也一团乱,她把这事都揽上身。 林珑把帕子递给去,“香椽,你现在已是罗敷有夫,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女子,我们主仆一场,我不会不问缘由就将你定罪,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匪鉴待你如何,你心中最为清楚,你只要回答我,你还要不要这个丈夫?” “要。”几站不假思索,香椽就抬头正色看着林珑,表达她坚定的信心,“我,我会嫉妒素纹,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想不开罢了,大奶奶,我不会再这样的。” “那就好。”林珑轻拍她的手背,“香椽,你是这府里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大丫鬟,我对你也一直比别人特殊些,所以也希望你能与匪鉴过得好,你可明白?” 香椽不住地点头,大奶奶说得那么诚恳,她焉能还会想歪了去?用帕子抹了抹泪,这才吸了吸鼻子道:“大奶奶,奴婢这就向你回禀差事,素纹她……” “心系匪石。”林珑笑着打断她的话,“这事我已知晓,爷也同意素纹与匪石的姻缘……” “这就好,这就好……”香椽心里这会儿只剩下满满的祝福。 林珑把食指抵在唇边轻“嘘”一声,“不过这事你得保密才行。” “啊?”香椽不解地看向林珑,这主子赐了婚,直接成亲就好了呀,还保什么密? 林珑喝了口热汤,没有解释,其实鉴于香椽与匪鉴仓促成亲一直磨合到现在,她就不打算让素纹也重蹈覆辙,须得匪石亲自开口来求娶素纹才行。 香椽满腹疑惑地行礼告退,掀帘子出去在廊下刚好碰到鼻青脸肿的匪石,“你,你这脸?”怎么与她丈夫的差不多? 匪石避开香椽的目光,“没什么事。” “你与匪鉴……” “香椽,你让匪鉴来保媒的事我会认真思考的,素纹是个好女孩。你放心,你与我那段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把你放在心上。” 匪石正儿八经地道,他想匪鉴八成是想他这么说,香椽也是希望如此的吧?不然不会为他保媒。 香椽一愣,这是自从她成亲后,他们第一次把话说明白,这样也好,她感觉到心上并未太失落,这表明她真的开始放下以前那段情了。只是,“你与素纹……” 她什么时候托匪鉴去保媒了? 匪石却不待她问完,一副会意的表情,“不管我与素纹成不成,我都会感谢你的,香椽,当日是我不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空,是我自私,所以你与匪鉴一定要幸福,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香椽眼睛一红,努力阻止自己再掉金豆子,“嗯,我会的……” 她想她明白丈夫昨天的举动代表什么了,一想到自己也伤了他的心,她就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他的人,好好向他道歉。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错身各自散开了,雁过了无痕,两人都没再回头看。 素纹倒是躲在暗处看着两人分开,看了眼香椽的背影,这才确定香椽与匪石的那段情真的过去了,她握紧手中新做的鞋子,厚着脸皮上前拦住匪石的路,“匪石。” “素纹?”匪石吃了一惊,她故意在此等他的吗?知道她爱慕自己,他面对她有几分尴尬,傻傻地用手搔了搔头。“你在这儿等我?” “你想得美,哪有这样的好事?”素纹到底还要这张脸皮,“是我看到你的鞋子都快烂了,这不,我前些天给我爹做了双鞋子,结果量错了尺码,给你穿吧。”说完,她似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把鞋子递给他,其实她的心正跳得厉害。 匪石看了眼她手中做工精细的鞋子,若是换做以前,他必定不会多想,估计还会笑话素纹几句,此时却是笑不出来,毕竟他也看得出来素纹眼底的情思,匪鉴果然没有骗他。 素纹看他没接,而是定定地看着自己,佯装不悦地板起脸把那鞋子往他怀里一塞,“我走了,回头你试过如果不合再给回我,我再另外给人。” 说完,她怕自己脸红让他起疑,忙匆匆离去。 匪石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朝楼下跑去,用手丈量了一下这鞋子的尺码,这分明是按他的尺寸做的,眼里不禁微微一热,难为她还有这心思。 现在一回想,素纹好像一直都很关系他,譬如他到南园来,如果错过了餐点,她都会吩咐厨房给他做点吃的,以前他觉得这对于大丫鬟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谁不知道主子身边得势的大丫鬟就是那半个主子。 若非有心,谁还会在乎他肚子饿不饿?他真是个傻瓜,现在才看得出来她心悦他。 绿春掀帘子出来,看到他微微一怔,“匪石,你来了正好,奶奶正要遣人去唤你来。” “大奶奶找我?”匪石忙把鞋子往怀里一收,正色道。 绿春点点头,“你赶紧进去吧,大奶奶等着呢。” 匪石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掀帘子进去,朝坐在罗汉床上的林珑行礼,“见过大奶奶。” “匪石,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要吩咐你。” 匪石听到林珑这话,不由得一愣,大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想到香椽刚从里屋离去,八成是来说他与素纹的事情,他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想了一宿,他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 “是这样的,素纹的亲娘张三贵家的来找过我,说是给素纹找了门婚事,对方是周瑞的儿子,就是在侯爷身边当差的那个周小子。你也知道这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既然素纹的娘有这意愿,那我也不能拦着。思来想去,将她们糊涂一嫁,我也做不出来,这不,你暗地里去查一下这周小子为人如何?能否托付终身,这可关乎素纹的一生,匪石,你可要办好这差事才行。” 匪石听得一愣一愣的,素纹居然要嫁给周家那小子?他一时间心里极不舒服,方才发现素纹心仪他,这会儿倒好,凭空杀出一桩婚事来,这一天一夜,彻底颠覆了他的生活。 林珑见匪石不答,反而是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心下暗笑,果然素纹不是单相思,这人对素纹上心了仍不自知,这样也好,她就再推一把,“匪石?你对这差事有异意吗?若是你不想办,那也好,我再找别人来办……” “不不不,大奶奶,小的会把这人查得一清二楚,绝不会让他有机会骗了素纹。”匪石忙保证道,事关素纹,他不能不当一回事。 林珑隐下想要喷笑的冲动,故做严肃道:“既然如此,那这差事就交给你了,素纹是我的人,我可不许她所嫁非人。” “那是一定的。”匪石坚定地道。 林珑对这小厮的反应很是满意,见目的达到,这才挥手让匪石出去。 匪石忙行礼告退,出去后长舒一口气,以此舒缓一颗紧张的心,随后又自嘲一笑,他居然还以为主子会赐婚他与素纹,自己还在那儿想着要接受还是拒绝,哪里知道却是为素纹调查未来夫婿的任务。 思及此,他握紧拳头。 这一个早上,他的目光都落在素纹的身上。 发现她红着眼睛从大姐姐的屋里出来,心下大为诧异,莫非是在主子那儿受了委屈?“素纹?” “匪石,是你啊。”素纹努力地抹去眼泪,不敢让他看到自己哭泣丑陋的一面。 “你怎么了?是不是大奶奶发作了你?” “没,不关奶奶的事,是……” 素纹说不下去,没有好姑娘会自己提起婚事的。 “是什么?”匪石皱眉追问。 “你别问了,这不关你的事,我先下去忙了。”素纹找借口离去。 匪石忙拦住她,正色问,“是不是你的婚事?” 素纹吃惊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匪石这才把林珑交给他的差事道出来。 “我……我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匪石,你帮帮我好不好?”素纹哭着道,“大奶奶上回还说让我选择,这会儿又说只要这周小子人品好就让我嫁过去,八成我娘又来找奶奶说了些别的话,奶奶才会改了主意。” “素纹,你……” “算了,匪石,这些话你就当听不见吧,如果那人真的人品好,我就算嫁他又有何妨?反正都那样了。” 看着素纹一副认命的样子,匪石心下大为着恼,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情绪?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素纹已经伤心地走远了,看着那瘦弱的背影,他首次为这个女子感到心疼。 握紧拳头,他转身奔出南园,打算去看看那所谓的周小子。 林珑这边院子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发到叶钟氏的院子,打算在她那儿用午膳,毕竟这袭爵一事有很多地方需要商量。 刚到了主院,还没有掀帘子进去,就听到叶明恂咆哮道:“你休想,我正值壮年,为何要将这爵位让给儿子,凭什么?叶钟氏,我告诉你,惟有这事没得商量。” “你现在得罪的是皇上,今儿个就罢了你早朝的资格,你还没有危机感?这爵位早让是让,晚让也是让,现在为何让不得?还是你想留给哪个狐狸精生的孩子?”叶钟氏咄咄逼问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林珑不意外袭爵一事会遭到叶明恂大力的反对,毕竟这个公爹还想要多捞点钱在外养外室,更是舍不得提前退下来。 “你又胡说八道,哪来的狐狸精?”叶明恂这会儿反驳的声音更响,但听来却有几分心虚。 “我说的是谁,你心知肚明。”叶钟氏冷声回答,“我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赶紧写道请罪折子呈给圣上,还有这让位的折子一并写了……” “不写。”叶明恂立即拒绝。 说完,气冲冲地离开屋子,在门外看到林珑,狠瞪了她一眼,“我还没老到要进棺材,让那小子等着去。” 林珑微微垂头掩去眼里的鄙夷,也不与这糊涂公爹做口舌之争。 叶明恂也不指望这儿媳妇说些什么,她一个晚辈又能说什么,顿时更加气呼呼地离去。 林珑待这公爹走远,这才掀帘子进去,“婆母。” 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生着闷气,看到林珑,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你公爹就是个浑人,他说的话当放屁即可。”明显是听到叶明恂喝斥林珑的那一句话。 林珑忙服侍叶钟氏喝了一碗茶,给她抚背顺气,“婆母放心好了,公爹的话,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也确实是如放屁,叶明恂从来没说过几句有建设性的话。 叶钟氏叹息一声,“我本来想着他能上个请罪折子,再把爵位给尧哥儿,这样一来大家都高兴,你说他为何就想不通?” 林珑不接这话,毕竟婆母可以抱怨这公爹,她可不能背后说他的坏话授人把柄,“婆母消消气,与公爹再好好相商,他总会同意的。” “我看难了。”叶钟氏不大抱希望。 确实诚如叶钟氏所想的那样,叶明恂直接出府,准备到花楼去找那相好的小青儿。 哪知刚出了巷子,他就遇上了他的外室,那位钟家庶女。 “你还好意思来?”他怒气冲冲地道。 “侯爷,”钟外室眩然欲泣地道,“不是妾身要躲着侯爷,实在是……是府里的世子逼我逼得很紧,我与孩儿们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暂时避开来……” 她颠倒是非黑白,无非是手头开始紧了,而又听闻叶明恂的日子过得极不舒坦,叶家发生的大事,她也听说了。跟了叶明恂十几年,她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自家那位嫡姐必定与他有过大争吵,这是她趁虚而入的机会,也想要借此搏得叶明恂的好感,为进叶家的大门打下基础。 叶明恂看到她哭得伤心,心下也软了,将她搂进怀里,“我们先上马车离开这里再说。” 钟外室鼻音很重地轻“嗯”一声。 这女人虽然徐娘半老了,但还是很诱人的,叶明恂的心又被勾起,一进到马车,就抱着她亲嘴儿。 钟外室自幼就见惯了生母是如何勾引亲爹的,所以更是热情地回应着叶明恂,在这马车里就做起了好事来。 叶明恂离家,叶老侯爷夫妻又找不到他的人,对于这大儿子越发的不满。 结果,才过了一天,宫里又下了道圣旨,这旨意是赦免叶明恂太子太傅职位的,摆明了就是皇上对他仍旧恼怒得很。 这道圣旨的到来,成了压倒叶老侯爷的最后一根稻草,至此,他对这个大儿子是彻底失望了。 林珑不意外这道旨意的到来,毕竟叶明恂德行有亏,苏梓瑜是不会让他任太子太傅的,免得教坏了皇室子弟,这样也好,无官一身轻的叶明恂会更好贻养天年。 在用晚膳的时候,她与丈夫如是说。 叶旭尧只是伸手掐了掐她的俏鼻梁,给她挟了些她爱吃的菜,“爹确实不宜太操劳,这样也好。” “只是我们家没了这一品大员的头衔,怕是会让人看轻吧?”林珑转而一想,果然还是有利又有弊。 “你忘了还有我?”叶旭尧道,“这官职不重要,反正只要有能力有实力,我们侯府的地位不会轻易下降的。”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微微一笑,给丈夫挟了一筷菜,“这个你爱吃。” 叶旭尧很自然地吃起妻子挟的菜,那点子洁癖在面对林珑的时候早就已经被扔到了爪哇国。 当夜,叶老侯爷把府里的男丁都叫了过来,因叶明恂离家未归,所以他这侯爷倒是惟一缺席的人,老侯爷觉得讽刺至极。 “我思索过了,这侯府还须尧哥儿挑大梁才行,所以这爵位要让他提前继承了,你们这些当叔父的地在三月到来之前全都迁出府去,可有异意?” 老爷子一句话,让叶家的老爷们大吃一惊,叶旭尧倒是很镇定地作壁上观,在这个问题上,他与祖父达成了共识。 “爹?这?”叶老二迟疑道。 叶老四、叶老五抿紧唇不吭声。 叶老六却是第一个赞成道:“爹放心,儿子知晓了,这就尽快搬。”这给了他绝佳的机会,只要搬出去就能名正言顺地接回姨娘,他乐意之至。 “老六,你?”叶老二、叶老四、叶老五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定下了。”叶老侯爷拍板道,明显不给儿子们太多思索的时间。 叶老六的赞成,堵住了叶家其他老爷的反对,这事情就此定案。 翌日,叶老侯爷穿上朝服,亲自进宫为儿子负荆请罪,顺便呈上让孙子提前袭爵的折子。 只半日,皇帝就应允了。 等叶明恂知道的时候,事情早已抵定,无弯可转。   ☆、第一百三十七章鼠辈 叶明恂气得砸烂了屋里的家具物什,这算什么事?他也没有七老八老,老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本以为会是妻子的异想天开,所以他很放心地离开家,哪里会想到老头子会背后捅他一刀?这让他胸口堵得慌,就更想发泄。 狠狠地砸碎了一个四季翡翠精雕案头屏风,看到那一地的玉渣滓,非但没有感到舒心,更感觉到心憋得慌。 “该死的老头子。” 愤恨的骂声从里屋传出。 在屋外的钟外室也一脸地懊恼,本来听从女儿的话来找叶明恂是想着他能带他们进府,从而把叶旭尧给挤掉,换她的亲生儿子叶旭阳当这世子,算盘打得倒是不错,谁料这男人没半分本事,还让人这么快就从侯位上挤了下来。 咬着手指甲来回踱步,没了侯爷头衔的叶明恂,那价值就下降了许多,钟外室再一次感叹命不如嫡姐好,除了出身,她哪一样不如她? “太太,侯爷发作的厉害。”下人来禀报。 她这才停下来回踱步,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鄙夷,这个男人现在不是侯爷了,还有什么利益可图?她白跟了他,还生了一对儿女,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得很。 “由得他去发作,只要没了力气,他再想发作也难。” 听到太太这不以为然的声音,下人面面相觑,这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前些天还巴结侯爷巴结得紧,现在听到侯爷被褫夺了官职又被逼退下来,这太太就变了颜色?果然不是明媒正娶的就是贱货。 下人虽然心里鄙夷,面上却不显。 钟外室没有心情在这儿听叶明恂发泄,转身就要回去自己的厢房,看到女儿披着斗蓬出现,忙道:“怎么过来了?” “爹呢?”叶蔓芫把斗蓬脱下,引颈张望了一二。 “在屋里发泄呢,你别去触他的楣头,我好不容易才哄住他不追究我们私逃一事,你的出现必会刺激到他……” “我听说爹被撤了官职,还被逼退下来让叶旭尧提前袭爵了?” “你没听错,这事儿是真的,你爹现在没有多少油水供我们捞了,芫儿,你也别太指望他,我还是想法子给你谈一门婚事吧。”钟外室叹息一声,“之前那个富商的儿子钟情于你,你何不点头嫁他?” “商人的地位那么低,我怎么可以嫁给他?”叶蔓芫不悦地看着母亲,“像我这样的,好歹也得配个官家子才像样吧,娘,你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那还不是担心你?”钟外室忧心道,“趁你爹现在手头还有点银子,时间一长,指不定要挥霍在哪个狐狸精身上?到那时候,我们才得不偿失。” “娘,我不嫁商人。”叶蔓芫觉得自己是公侯千金,自贬身份嫁一个富商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突生变故,连带地也让她的计划不得不变,眼珠子一转,拉着母亲的手靠近她,“娘,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这个机会让爹把我们带进侯府,听说祖母十分不满叶钟氏,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这,能行吗?”钟外室皱眉细思,随后摇了摇头,“不成的,你爹不会同意的。” “娘,他现在被叶钟氏和祖父联手逼退,这心里正记恨呢,你再去挑拨一二,这事准成。” 叶蔓芫不遗余力地游说母亲,十多年来,母亲的目光都短浅得很,只知道捞爹的钱,却没想过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身份。 “芫儿啊,娘瞅着成功的机会不大……” “娘,你连试都不敢试,难怪一辈子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再说阳哥儿是读书的料,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他一辈子?这叶家的子孙,说出去也风光得多。” 女儿的话,钟外室都听进心里去了,半晌,她将女儿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你不知道府里庶女的位置很尴尬,娘就是庶女出身才会让人糟贱……” 叶蔓芫暗地里撇撇嘴,母亲就这点最不好,她的经验能适用到她身上吗? 知子莫若母,钟外室叹息一声,“既然你有所求,娘一定帮你。” 叶蔓芫这才笑出声来,亲热地抱紧母亲的手臂,“还是娘你最好。” 钟外室轻拍女儿的脸庞,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弟弟呢?” “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影。”叶蔓芫不满地道。 钟外室一听,倒也没说什么,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与交际的圈子,她是乐见其成的,好过整日混在内宅与妇人一道,这样肯定不成器。 与女儿再说了一会儿话,她这才转身再度回去找叶明恂。 发泄过后的叶明恂无力地倒在罗汉床上,看着天花板在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他翻盘的机会?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侯爷。” 他听到那带着小心讨好的声音,一想到就是这女人将他迷在床上,以至让他错过了那么重要的消息,就恨不得将她踢到地上。 身随心动,他也真个将欲要爬上罗汉床来勾引他的钟外室踢倒在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竟然感到一阵的畅快。 “侯爷?” 钟外室睁圆一双眼睛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变态?她又没惹他,他为什么发作自己?遂一副眩颜欲泣我见犹怜的样子看着男人。 “哭哭哭,你除了会哭还会做什么?怪不得一到你这儿,我的运气就这么差,现在连爵位也得让给儿子,你高兴了?天生扫帚星,难怪连你的丈夫也克死了。” 这话说得太过于尖酸刻薄,钟外室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帕子,原来这么多年的相伴,在他心里也是不及叶钟室吧?她的丈夫不是他吗?他倒好,还把那死鬼挂在嘴边。 这会儿她要进叶家大门的愿望从未如此强烈过,他不承认自己是她的丈夫,她就偏要争这个名份。 这么一想通,她倒是更会掩饰自己,“侯爷,都是妾身不好,不能为侯爷分担一二,若是姐姐在,一定能令侯爷重展欢颜,妾身实在是笨死了……” 这个时候提起叶钟氏,在叶明恂的面前只会是拉仇恨值的,只见叶明恂把拳头握得很紧,“不许提她那个贱人,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会算计自己的丈夫?也就她一个罢了,哼,我迟早要给她好看。” 钟外室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遂忙从地上爬起来,“侯爷,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做?真看不出来,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仔细地提防叶明恂再发怒,好在叶明恂似乎满认可她这句话,她厚着脸皮坐到叶明恂的身边,“侯爷,妾身有个想法,必定会让姐姐难堪不已……” “什么想法?”叶明恂眯眼问出声。 钟外室凑到叶明恂的耳边,红唇轻启,把自己与女儿相商的结果说给这个男人听,这一刻,她的嘴角一勾,似等不及嫡姐叶钟氏看到她出现那副吃惊的表情。 此时的林珑却是丈夫的陪同下回娘家,这是她成为了襄阳侯夫人后第一次回娘家,想来突然有几分紧张。 叶旭尧好笑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君,没有什么,只是突然心生感慨罢了。”林珑道。 “别胡思乱想,现在这袭爵一事下了圣旨就不可能变更,借着春天赏花之际,娘再给办个宴席,你也就正式担起这侯夫人的担子。”叶旭尧说完,在妻子的额角轻轻一吻。 林珑面色一紧,“我还年轻,想请娘再管管府里的事情,这会儿我接手只怕不是最好时机,夫君意下如何?” 叶旭尧瞄了一眼她的肚子,“你看着办就好,娘会很欣然同意的。” 其实叶钟氏并没有想过在这会儿交出中馈之职,她年纪不大又清闲,想让林珑轻松一点,先给她生几个孙子再说。当然这话她是先与叶旭尧相商的,叶旭尧是巴不得母亲能为妻子分忧,但又转而一想,如果由母亲开口表示还要理家,妻子可能会心里不舒服,遂当时他就与叶钟氏说,“娘,我们自然还需要你来持家,我娘子她虽然行事有度,但正怀着孩子不能操劳。不过这话你先别说,我回头想个法子劝她来跟你提,这样一来,你与她都心里能舒畅一些。” 那会儿叶钟氏微一愣,儿子居然想得如此周到,这婆媳关系很是微妙,一个弄得不好就会将双方的关系搞砸了,所以儿子这提议她还是很赞成的,“好,就依你来办,你娘子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这点为娘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也好,她出声挽留我总比我强硬要留下好得多。” “多谢娘的体谅。”叶旭尧立即起身给母亲施礼。父亲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也惟有母亲是个清醒明白人。 这会儿的林珑得了丈夫的首肯,遂笑道:“那好,回头我与娘说。” “娘子,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叶旭尧将她抱住在膝上,更是揽紧她的腰,陈述自己的立场。 “不勉强,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娘能再持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林珑笑眯眯地道,伸手搂紧丈夫的脖子,“夫君,我与你说,能有个这么好的婆母,我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叶旭尧只是轻抚她的背部,享受这种夫妻间的亲密,于他而言,有个让他动心的妻子,又何尝不是人生幸事? 马车“哒哒”地驶进了林府。 等停妥后,叶旭尧率先掀帘子下了马车,随后抱着妻子的腰下来,林珑刚一站妥,就见到前来迎接的林琦上前行礼玩笑道:“见过襄阳侯和襄阳侯夫人。” 林珑好笑地一把拉起妹妹搂在怀里,“你呀,又来开你姐和姐夫的玩笑。” “我这是为姐姐和姐夫高兴。”林琦强词夺理地道,回头看向一直冷脸的姐夫,“姐夫,你说是吧?” 叶旭尧轻“嗯”了一声,这小姨子还是孩子心性,他自然也还是将她当成孩子来看。 “姐,你看姐夫也同意呢。”林琦微昂头道,还拉着林珑看了又看,“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姐姐你真的成为了侯夫人。”随后眼睛一眯,“十六岁的侯夫人,嗯,只怕是现任最年轻的侯夫人了。” “偏你这么多话。”林珑轻刮妹妹的俏鼻梁,看向一边抿紧唇笑得眼中有泪的林绿氏,“二娘。” “二娘这是高兴的。”林绿氏在得知林珑的夫婿袭了爵后,就赶紧给林有德和林则上了一注香,这是他们在天保佑的结果。 “还是先进屋说话吧。”叶旭尧道,“这次我把给栋弟请来的先生也带了来,正好把栋弟唤来行个拜师礼。” 这也是他与林珑回娘家来的原因所在。 刻意让出一个身位,让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老头子露出真容来。 林绿氏忙看向林珑,见到林珑暗暗点头,这才一脸高兴地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光临寒舍,蓬荜生辉,里边请。” “林夫人客气了。”老头子的声音很淡,但眼里还有几分倨傲之色,抬起脚就往前先行一步。 林琦看着这老先生的样子,不由得在背后嘀咕了一句,“迂腐的老头子。” “琦儿。”林珑忙扯住妹妹,警告她对先生要客气一些,莫要惹恼了这老头子。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他的行为举止罢了。” “听说这位先生大有来头,一般有能力的人都免不了会有几分傲气……” “恃才傲物,算什么真本事?” 林珑再瞪一眼,林琦这才闭上嘴巴,不过仍旧噘着嘴巴表达她的不满。 “琦儿,这是给栋弟请来的先生,也是你姐夫物色了许久的,你是不是信不过你姐夫?” “没有,绝对没有,姐,我哪会信不过姐夫啊?”林琦着急起来,并不想让姐姐感到心塞。 “没有就好,往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诨话。” “好,不说就不说,我发誓……” 林珑没好气地拿下妹妹的手,拉着她往厅堂而去,“誓言是能乱发的吗?小孩子不懂事,往后好的不灵丑的灵,我看你怎么办?都是大姑娘了,要庄重些。”顿了顿,“对了,你姐夫给你寻的女夫子不日也要到京,到时候就由她来教导你吧。” “不要,姐,我不要……”林琦的头摇成拨浪鼓的样子,跟女先生能学到什么?光是想想就难受得紧。 “这回轮不到你不要,你且给我收心准备好女先生的到来,我可不能让你什么也不懂就出阁。” “姐,你真过份。”林琦的嘴噘得更厉害,并且不理自家亲姐。 林珑轻敲她的头一记,“反对无效,总之这事我决定了,二娘也支持,你就准备好好地学学吧。” 林琦一脸的懊恼,她现在忙生意不好吗?学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益处?只可惜她人微言轻,姐与二娘一旦达成统一意见,不可能会再听她的。 屋里众人已经落坐了,叶旭尧是侯爷,居然也没有坐到首位上,反而是让那位老先生落坐了,这让上茶的侍女都暗暗吃了一惊,就连身为主人家的林绿氏也暗暗侧目,不过又不好问出口。 林珑倒是神色正常,笑着朝老先生道:“先生,舍下这不过是粗茶,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无妨,侯夫人客气了。这茶喝的是心情,心情不好时,再好的茶也喝不出味道来,心情大好之时,粗茶自也是甘美的。”老先生侃侃而谈。 林珑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叶旭尧倒是神色淡淡一笑,扶妻子坐到自己的身边。 惟有林琦翻了翻白眼,好在林珑没瞧见她的表情,不然又是一顿训话。 没一会儿,林栋就沉稳地走进来,这大了一岁,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好了许多,肤色也不再惨白暗哑无光,看起来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气风发。 老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对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有了几分好感,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沉稳,倒是个可雕琢之人。 叶旭尧起身,上前拉着小舅子近前,“栋弟,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胡老先生,号崖山先生,往后将由他来教导你学问,你可愿拜他为师?” 林栋一听这老先生的号,顿时吃惊地看向这有点枯瘦的老先生,激动地当即行了拜师礼,“弟子愿随先生做学问……” 胡老先生轻拈山羊胡须,稀疏的眉毛一挑,“就单单是做学问吗?” “不,自然是先学做人的道理,然后才是经世济民之学……”林栋在这老先生的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一反他平日安静的样子。 林珑侧耳听了半晌,再看弟弟那激动的表情,顿时明白弟弟是猜到了老先生的来历。 思绪飘回昨夜,她陪丈夫在书房红袖添香,丈夫突然对她说,“给栋弟找的先生已经找到了。” “哦,是什么人?”她放下手中的墨锭,身子挨在圈椅内,一脸的好奇。 “崖山先生,听过没有?”叶旭尧放下笔,一副卖关子的表情看着她。 林珑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儒家大师,她知之有限,当初她学字也是母亲权美环手把手教的,后来府里给栋弟请了西席,她才跟着去旁听,这才算启了蒙。此时看到丈夫的样子颇讨厌,她噘嘴道:“爱说不说,我不理你了,就想着看我出丑,坏人。” 叶旭尧看她噘嘴的样子很是迷人,倾身向前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又着恼了?真没耐心。” 林珑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叶旭尧这才没有再卖关子,“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他曾任过帝师……” “帝师?”林珑顿时睁大眼睛,“可不对啊?如果他曾任过帝师,那为何混成这样?早就是正一品的官职了。” “不是那种帝师,而是民间的。他曾经教过先帝,先帝后来也一直尊他为老师,后来又教过当今天子与九王爷,所以他是名负其实的帝师。” 听了丈夫的解释,林珑整个人都有一点不好了,皱眉道:“你怎么给找了个这么大来头的人?让他去教栋弟,他肯吗?再说他还教过当今天子呢,如果皇上知道我们把他请了来,会不会有想法?” 叶旭尧看着妻子的表情很是苦恼,不由得一笑道:“你想得太复杂了,他如果真要当大官,还会等到现在?他曾经就婉拒过先皇赐的官职,说是闲云野鹤的生活才是他响往的。” “这人真的这么高风亮节?”林珑道,“换成我必要那光宗耀祖的官职,当什么闲云野鹤?” 叶旭尧听闻,想到她以前爱财的一面,突然大笑出声。 林珑瞪他一眼,不服气地道:“我知道我就是一俗人。” “娘子,非也,俗人也有俗人的可爱。”叶旭尧笑着解释。 林珑听他说得好笑,不禁也跟着笑出声来,“好了,别跟我耍嘴皮子,我们请他来教栋弟到底妥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叶旭尧反问道。 林珑想想也是道理,这才同意这什么崖山先生成为自家亲弟的老师。 看着林栋眼里的崇拜,她就知道弟弟很是仰慕这个老先生,这样甚好。 “先生,我有一朋友不知道能不能做个旁听?”林栋忙道。 胡老先生喜欢这样的年轻学子,轻轻地点头表示答应。 “那甚好,他刚好也在,我让他来给先生行个礼。”林栋忙朝侍墨道:“去,把我的客人请来。” “是,爷。”侍墨应声,很快就下去请人。 林珑并没有好奇的意思,这人八成是叶旭融,这先生本就是丈夫的面子才请到的,这小叔又与弟弟交好,一块儿做学问自是再好也不过了。 只是当这人领到面前的时候,她眨了眨眼,居然不是小叔子?这个半大少年的年纪与弟弟十分的接近,看起来长得很是俊朗,眉目间似有几分熟悉,但又想不出这熟悉在哪儿? 她看得好生奇怪,最后却留意到这半大少年全身发抖,瑟瑟不安地看向自己,正古怪间,方才发现他看的是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是林琦。她疑惑地看向绷紧脸的丈夫,这样冰冷的神色他只会在面对外人时流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无声地问着丈夫,无奈叶旭尧微眯眼带着威压看向弟弟那新玩伴。 她来回地看了看两人,突然发现这两人的长相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她觉得眼熟,这分明长得既像叶旭尧又像叶旭融,心头猛地一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隐含微怒的目光也看向这半大少年,这人居然敢走进林家接近她的亲弟弟。 林栋倒是没有长姐的敏感,而是向胡老先生道:“先生,这是我的朋友,叫钟阳……” 林栋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旭尧猛地起身,动作的声响很大,打断了林栋的介绍。 “大……大哥……”林栋嘴里的钟阳猛然唤出声来。 叶旭尧冷笑一声,“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的弟弟只有一个,那就是年方十六的叶旭融。”上前一把扯住他的手臂,“不过我们倒要好好谈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说完,不留情面地扯着这半大少年出去说话。 “姐夫……”林栋着急地唤了一声,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哪里惹怒了姐夫? 林珑站起身来,朝胡老先生微微晗首致歉,“外子只怕还有事要处理,胡老先生不若先到厢房去歇息,我让人把四进院那边收拾出来了,那儿安静。” “甚好,有劳侯夫人了。”胡老先生哪会看不出来那个叫钟阳的少年与叶旭尧的关系,这般行事不光明正大之人他也不屑教之。 林绿氏忙起身热情地领着这老先生去歇息。 林栋不是傻子,这会儿也有几分反应过来,他忙给胡老先生行礼,表示自己还有话要与长姐说,待会儿再去聆听先生的教诲。 “这交朋友是好,但也得擦亮眼睛。”胡老先生指点道。 “是,弟子受教。”林栋诚恳地道。 等胡老先生出去了,他方才看向长姐,“这钟阳是不是姐夫的庶出兄弟?嗯,就是那外室子?” 林珑点点头,“应该没错了,他怎么会找上你?” 林琦却是怒道:“这人真可恶,骗了我们全家人。”亏她之前还知道姐夫的爹有个外室,生了一子一女,却从来没有往钟阳的身上联想过。她没说出口的话更过份,这钟阳还向自己献过殷勤,只不过他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她哪会动心?只不过略有些烦而已。 林栋也气恼地冒出“可恶”二字,“其实我与他是在书坊相识的,当是他把一本孤本让给我,我想着这书大家都想看,何不让他誊抄一份?这才与他渐渐相熟……” 这钟阳很是健谈,说话条理分明,看着一副谦谦君子样,他自然也喜欢与他说话,更何况叶旭融还要到族学那儿上课,他也极需一个新朋友,这钟阳就应运而生。 “我去找他说清楚。”他不甘受骗,一想到自己被人利用来接近姐夫,他就一肚子的火。叶旭尧对他的姐姐极好,他自然敬这个姐夫,哪会容得一个外室子去挑战叶家的权威。 林珑看到弟弟冲动地冲了出去,看那样子是唤不住了,她也微微叹息一声,忙提起裙摆追上去。 “姐,你小心些。”林琦忙扶住姐姐,正好趁机去臭骂一顿这捏造假名字接近自己一家人的伪君子。 在廊下的钟阳,正确来说,应叫叶旭阳,只见他哀求地看向叶旭尧,“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与林弟极为投缘,这才……” “别叫我大哥,我记得警告过你的。还有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但你踏进这林家就应知道这是我妻子的娘家,岂容你在此撒野?”叶旭尧不留情面地道。 “大……侯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叶旭阳反反复复地道。 “看来当初让你们一家仅仅是离开京城还真是太仁慈了些。”叶旭尧冷笑一声,“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说,你娘与你那个姐姐在哪儿?” “我……我不能告诉你……”叶旭阳摇着头说,也怪自己太放松了,没有想到今天这个嫡出兄长会陪妻子回娘家,不然他早就溜了,哪里还会被他当场抓个现形。 他不能害了娘和姐姐,虽然他并不赞成她们异想天开的计划,但那毕竟是他的血亲。 叶旭尧也没有动手,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说或者不说?后果你知道的,如果被我搜到她们,绝不会有她们的好果子吃,当初你们上船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说得一清二楚了。” 叶旭阳的表情很是迷惘,不过想到有爹在娘和姐姐的身边,多多少少会有点保障,这么一想,他更是不语。 正在这时候,林栋冲到叶旭阳的身边,“你真是有心接近我的?” 看着这结交不久的好友,叶旭阳说不出来谎话,“开始不是的,后来……” 后来发现了他是林家惟一的男丁,叶旭尧的小舅子,他开始有了别的想法,与姐姐叶蔓芫不同,他知道叶家的大门是不会向他敞开的,那位嫡母是万死也不会接受他进府上族谱。如果他能与这大哥成为连襟,这样一来必能化解这怨仇。 林栋定定地看着这所谓的朋友,“我与你从此绝交,你不再是我林栋的朋友。” 说完,他傲然地转身离去。 “对不起……” 叶旭阳在后面的道歉声,再也不能让林栋接受他。 叶旭尧却是在此时下达命令,“把跟着这人过来的下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要他们供出这一窝鼠辈的据点。” “是,爷。” 匪鉴应声,不顾叶旭阳惨白的神色,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叶旭阳的面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巴掌 林琦鄙夷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少年,好在自己没上他的当,不然现在哭都没地儿,上前甩了叶旭阳一巴掌,“你这样的人不配当我家栋弟的朋友,一派谎言,连姓名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亏我家栋弟还真的将你当朋友看,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叶旭阳,你会有报应的。” 叶旭阳低着头一言不发,被林氏姐弟接二连三地质问和咒骂,他没有半句辩驳,毕竟自己处心不良,这是无可争议的,现在被拆穿了,他更是无地自容。 林琦原本还想再骂几句的,但看到眼前的少年垂下头来一副忏悔的样子,她这才收起一肚子的不满,“你以后不要再出现,我会吩咐门房再也不让你进门。” “他以后不会在京城。”叶旭尧冷声道。 “这还差不多,姐夫,这等人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顿才会长记性。”林琦轻哼。 叶旭尧看了眼这小姨子,微勾唇角点了点头。 林珑上前拉下妹妹,“好了,你也别再搀和进这事里面,你姐夫会处理好的,记住,你可是淑女。” 林琦微撇了撇嘴,对做什么淑女她可没有半分兴趣。 林珑却是把目光对准叶旭阳,这个少年生得不错,只是为什么正道不走,偏要走一条歪路?“人的出身没法选择,但人生的道路还是能选择的,有正路你不走,为何要走那邪门歪道?” 这话让叶旭阳很是震惊,从来没有人会这般与他说话,母亲说,他是外室子,生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家族庇护,前程很是艰难;亲姐说,他们生为外室子,为什么不能与府里的嫡出庶出争一争呢?外头的人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都会赞一句风度翩翩,是可塑之材,知道他是见不光的外室子时,当即就变了脸色,鄙夷地看着他,仿佛他又卑贱又肮脏。 “大嫂……不,侯夫人,这是我的不对,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了伤害,不过我真的想要与林弟做朋友,这点我是发自真心的……” “搀杂了私心的真心又有什么价值?如果真心悔过,那就把你们一家几口暂时落脚的地方说出来。你娘当初跟着公爹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哪怕入府为妾,那也是走了明路的,可她却自私地选择了外室这条路,叶家的正妻还在堂中坐,哪轮到有人在外自称太太?这道理你可明白?如果有弯可转,为何还要固执……” “娘子,你无须与他说太多,这人如果真的听进去良言,就不会出现在这京城里面。”叶旭尧板着脸与妻子道,摆明了他已不打算再给机会叶旭阳。 叶旭阳的身子晃了晃,好在后面是红柱子,他靠在柱子上,比起叶旭尧的威胁利诱,林珑的轻言细语更能打动他的心,这一刻,心,两边拉扯着,他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才能避免最大的危机。 正在这时候,福祥匆匆进来,向叶旭尧行了一礼,说是襄阳侯府的小厮叫匪石的求见。 叶旭尧微皱眉,“让他立刻过来。”能找到林家来,可见是有急事。 林珑闻言,也顾不上劝说叶旭阳,而是踱近丈夫,“会是什么事?”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放心,有我。” 林珑向他微微一笑,不管何时,他都是最让她安心的男人。 没一会儿,匪石就托着一个五花大绑又用破布塞口的年轻男子进来,一看到叶旭尧和林珑这对主子,他立即行礼。 “匪石,这是怎么一回事?”叶旭尧问道。 “回爷的话,这人是周瑞之子,名唤周平,是大老爷身边的小厮。”匪石蹲下身子,拿开堵住周平嘴的破布,喝道,“在现任侯爷面前,你还不赶紧招了?” 叶旭尧是认得这周平的,在父亲身边隐约见过这个人,上前站在瑟瑟发抖的周平面前,一脸威仪地道:“我爹在哪?” “小的不知道……” 这话音一落,匪石猛地一拳挥过去,打得这叫周平的小厮顿时嘴角再度流血,一脸的惊恐。 匪石不屑地看了眼这周平,好在大奶奶让他去调查一下这叫周平的人,不然素纹真嫁给这样的人,一辈子就毁了。“回爷的话,小的已经知道大老爷藏外室的宅子在哪儿,这些天来小的都跟踪他一人,早就把他的行踪查得一清二楚。” 林珑骇然问,“真的知道地点了?” “就在那顺子胡同十二号,大老爷在那儿有处产业,一直没让府里的太太知晓,不过他们这群侍候大老爷的小厮们个个都清楚。”匪石狠踢了周平一脚,“是也不是?” 周平面如死灰,这会儿惟有点头。 原来还有私产啊,林珑不禁为叶钟氏叫屈,这男人背着她都干了什么?小姑们过年时搜刮的私房钱还不够,倒忘了还有私产一事。 叶旭阳脸色苍白一片,身子更是摇晃地跌坐在地上,这次是真完了。因为亲爹又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他们方才从藏身处又搬回顺子胡同,他不喜欢那个自私自利的爹,却又不得不靠他的供养过活,这矛盾让他宁可在外结交朋友,也不肯回到宅子里去。 叶旭尧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看到这便宜弟弟跌坐在地,顿时就知道匪石所查的地点是正确的,遂眯起眼睛道,“立刻派人去顺子胡同把那宅子里的人都控制住,不要让他们逃了。” 立即有人应声下去准备。 匪石又呈上一物给叶旭尧,“爷,这是大老爷写给老太太的密信,是在这小厮身上搜到的。” 周平一看那密信,当即别开头,他办砸了这差事,回头大老爷是不会放过他的,不消说大老爷,光是这新鲜上任的侯爷也不会放过他,这会儿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呆在那花娘身边好了,这个时候赶去向大老爷献殷勤,喜滋滋地得了这差事,哪知是催命符? 叶旭尧迅速地打开密信一看,只两眼,他就大喊,“备马车,回府。” “夫君,出了什么事?”林珑心急地问道。 叶旭尧没有说话,而是把信递给林珑,让她自己看,他转身暂时去处置叶旭阳。 林珑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更觉得寒凉,越发为叶钟氏不值,这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枕边人无情起来,是让人背脊都生寒的。 信很短,叶明恂给自家老娘通风报信,说是要带外室的子女回府上族谱,还说要给那钟家庶女侧室的身份,叶钟氏必是不肯,这会儿只能指望老太太出面来承认这侧室的身份。 依叶秦氏与叶钟氏势成水火的婆媳关系,叶秦氏会不配合儿子的举动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不是在生生地打叶钟氏的脸?身为当家主母,丈夫给带回外室不说,还带来了她生的一子一女,这还不得轮为京城的笑柄? 更别说叶钟氏知晓这事的后果,光想想,她都浑身冒冷汗,这对于叶钟氏来说太残忍了。 “夫君,我与你一道回去。”如果真的来不及阻止,她想着至少可以安慰叶钟氏受创伤的心,毕竟这婆母对她不赖。 叶钟氏点了点头。 林珑这才与小妹道:“琦儿,姐先回去了,你回头与二娘说一声,我过些天再回来看你们。” “姐,我知道了,你与姐夫先忙正事,别让那些鼠辈得逞。”林琦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叶旭阳。 叶旭阳的头偏向一边,一脸的羞愧。 林珑轻抚了一下小妹的脸,这才随丈夫快速离开。 夫妻二人没有耽搁,忙坐上马车驶出林府,这一路上叶旭尧都是在下达命令,一刻也没停。 林珑的面色也紧绷,待看到丈夫终于停歇下来,忙给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他,“喝口水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当然她在默默祈祷事情不要太糟,至少截下了叶明恂写给叶秦氏的信,这就成功了一半,不然这两人里应外合,也够叶钟氏喝一壶了。 叶旭尧接过妻子手中的茶碗,猛灌一口水,把茶碗放在磁石桌子上,一把揽住妻子,让她靠在他的怀里,“爹这是在报复娘。” 林珑也看出来了,十多年来都没有打算带外室回府,为何会在这节骨眼上改变主意?无非就是因为袭爵一事,叶明恂是不太精明,但不代表他就蠢到底,哪会不知道叶钟氏背后动的手脚,包括被撤官职一事。 他不能向叶老侯爷报复,只能把气撒在叶钟氏身上,只要让妻子不开心的事情,他全要做一遍。 身为人子的叶旭尧何尝不感到心寒?这爵位给他这长子嫡孙名正言顺,美中不足的就是早了些,但这身为父亲的都接受不了,这让当儿子的怎么想? 思及此,林珑伸手揽紧丈夫的腰,突然非常心疼他,原本以为他是天之骄子,有家世有地位有名声又有钱,现在才知道老天是公平的,让你得到一些必要失去一些,不可能样样都完美无缺。 “怎么了?”叶旭尧轻声问。 “没什么,”林珑的小脸在丈夫的胸前轻轻一蹭,“夫君,以后我来疼你。” 叶旭尧一听,初时愣了愣,随后不禁又感动又想笑,这小丫头在心疼他,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他并不太在乎叶明恂是不是爱他,对这父亲,他天生地就缺乏情感与尊敬,可能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看穿了他的本质,所以没期待就没有失望。 不过他还是很好心情地在妻子的额上落下一吻,“好,我等着你来疼我,最好是在床上。”示弱没啥不好,还可以顺带捞点好处。 林珑闻言,嘴一噘,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叶旭尧的脸顿时扭曲起来,这是他敏感的地方,一掐就会笑,大掌握住她做乱的小手,“又调皮了,回头看我如何罚你。” “你舍得再说。”林珑挣出他的怀抱,示威般地抚了抚肚子,她可是有王牌在手,那可是叫有恃无恐。 叶旭尧轻刮一下她的俏鼻梁,“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林珑一把拿开他的手,最后与他十指紧扣,表明她无论何时都会支持他。 夫妻二人紧赶慢赶到叶府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叶明恂的马车,来了个狭路相逢。 叶明恂的马车里面除了他,还有钟外室和叶蔓芫两人,这两人都做了盛装打扮,看那样子是不打算一进府就让人看轻。 叶蔓芫的心情异常的紧张,她终于踏进这侯府里面成为了公侯千金,这样一来,她就能嫁个有家世有地位的青年才俊,未来的美好可期,她的脸上浮起一抹代表幸福的微笑。 只是这抹微笑在看到不远处的马车时,顿时就凝在脸上,再也无法如期绽放,再看到叶旭尧从马车里走出来,她顿时惊恐地大叫,“爹,娘,我看到大哥了……” 叶明恂虽然想要报复妻子,但这一路上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主要还是忌惮老爹和钟家,不过诚如这钟外室所言,他们有一子一女,这是叶家的骨肉,老侯爷纵使不悦也不会让自家子嗣流落在外,必定会让叶旭阳认祖归宗。 这样一想,他又有底气了,他就只有两嫡两庶四个儿子,再多一个正是好事。 现在听到这女儿咋呼,他不悦地皱紧眉头,“怎么会是你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我认得他,爹,真是大哥,他向我们走来了……”叶蔓芫惊慌地道,这大哥的可怕,当日他看他们一家三口的眼神至今记忆犹新,还在她的心间时不时地浮现。 钟外室也一脸大骇,这都要临门一脚了,她这是进不了叶家的大门?忙凑到车窗前去看,果然看到叶旭尧阴沉的脸色,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帘被人用力一掀,露出叶旭尧那张冰冷的面容。 “爹,好久不见,可安好啊?” 听着这儿子嘲讽意味十足的话,叶明恂气得面容一扭,“你这个孽子,老子没你这样的儿子,别唤我爹。” “侯爷……”钟外室赶紧巴紧叶明恂,这一会儿他是她惟一的保护伞。 叶蔓芫更是躲到母亲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个嫡出兄长。 叶旭尧闻言,只是用眼睛一扫,钟外室顿时闭紧嘴巴不敢再吭声。 此时的林珑也由如雁扶着下了马车,看到门房处有异动,一个目光扫过去。 那偷看的门房不敢装做没看到这大奶奶,谁不知道这是新上任的侯夫人,巴结都来不及,哪里真敢得罪她?“大奶奶……” “知道怎么做吗?要不要我教你。”林珑的小脸一板,同样也是威势十足,她嫁进侯府这么久了,自然也养成了这一套本事。 “知道,大奶奶放心,小的不会到处乱嚷,也会约束其他看到的婆子。”门房不敢装聋作哑,这会儿赶紧表明立场,从他的角度自然看到大老爷车上有一对年轻的母女,这用屁股猜也能猜到几分。 “很好,我就喜欢聪明人。”林珑适时的赞扬一句。 门房冷汗直冒地忙再度行礼。 只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本来在这门口拦下叶明恂的马车已是最理想了,但叶旭尧还没有来得及将他这爹和他爹的外室及女儿赶走,叶钟氏就已经领着人匆匆到了大门口。 原来丈夫出门几天见不到人影,叶钟氏身为人妻如何能不挂心?早早就安排了人手暗中守在这大门口处,一见到大老爷的马车回来立即向她通报,她立即就赶到门口,不让这丈夫再消失不见。虽然有公爹亲自去负荆请罪,但身为曾经的侯爷,叶明恂不能不上一道请罪的折子,表示忏悔之意,不然真激怒皇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林珑看到朱红色的大门打开,叶钟氏的身影出现,顿时就知道糟了,忙上前强笑着拦下这婆母,“婆母,您怎么到门口来了?我与夫君刚回来,正好有话要与婆母说,我们先进去说说话……” 叶钟氏的目光早就看到了丈夫的马车,微皱眉地道:“儿媳妇,我们有话回头再说,我看到你公爹回府了,我有事找他……” “公爹啊?他……”林珑想要编个什么理由,只要这会儿阻止叶钟氏走近马车,那就事半功倍,随后可以当这事不存在。 “你这是做甚?别拦着我,万一你公爹又躲起来,我可不依你的。”叶钟氏很少这般严厉地与林珑说话,只是感觉到这儿媳妇似要说谎,她才不悦地说了句重话。 “婆母,我不是这意思……” “不是,那就给我让开,你怀着身孕,我不想弄伤你。” “婆母……” “安嬷嬷,拦下大奶奶。” 林珑这会儿一脸的紧张,这安嬷嬷是婆母身边的亲信,自然听婆母的话,果然上前来拉住自己,不让自己再占道挡住叶钟氏的目光。 叶旭尧的耳朵很尖,听到了母亲威逼自家娘子的声音,他的眉头一皱,在与父亲说了句重话震慑住之后,手就把门帘放开,示意车夫立即掉头离去,赶紧的。 只可惜这条巷子并不容两辆马车离去,叶明恂的马车正好要调头,这个时间正好让叶钟氏赶上,只见她努喝一声,“给我停下。” 当家主母这一喝,车夫的手一抖,这离开的动作更快了。 “娘,爹有急事要再出去一趟,回头他处理完就会回家来……” “再怎么急,连与我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叶钟氏原本不想怀疑的,但是儿媳妇和儿子先后阻拦,这让她起了疑心。 叶旭尧不容有他地揽住母亲的肩膀,将她往府里带,无奈叶钟氏不配合,威逼地看着他,“你若是我的儿子,此刻就放手,是不是你爹的马车里面有什么人是我见不得的?” “娘,你多虑了,爹的马车里并无旁人……” 叶旭尧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因为车夫手抖,马车一时没驾好向一边歪去,车里的叶蔓芫身子倒向车壁,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啊”声。 在这寂静的门口处,这轻微一声,叶钟氏听得一清二楚,手紧紧的捏着全身打冷颤,叶明恂的马车里面果然有女人。 她狠瞪了眼儿子,“你居然也与你爹一道瞒我?亏我生养了你,好一只白眼狼。” “娘。”叶旭尧急忙道,“这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将这叶蔓芫整死,很好,她是没把自己的威胁听进耳里,回头他会让她后悔发出这一声响。 事情瞒不住了,他也就不再揽紧母亲的肩膀阻止她的行动,接下来自然是收拾善后罢了。 叶钟氏在儿子的手一松之下,急忙上前拉住马缰绳,这车夫也不敢真的驾马车离开,他怕弄伤了这当家主母,“太太,小心伤着……” 叶钟氏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心“砰砰”直跳,隐隐知道长久以来的怀疑就要得到证实,她颤着手深呼吸一口清鲜的空气,将那车帘扯开,里面的一男两女出现在她的眼帘。 男的熟悉得很,是她那个不争气的丈夫,那年轻的少女,她不认识,可那妇人却让她有熟悉的感觉,那眉眼似曾相识。 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在眼前,她死死地盯着钟外室看,把记忆中的眉眼与现在的一一重合,最终恍然大悟,银牙紧咬地道:“是你。” “大姐。” 钟外室乍然见到嫡长姐的心情从惊慌渐渐恢复平静,这一声大姐她喊得颇似十几年前,终于可以这样面对长姐了,她不禁想要微笑,被人背后捅了一刀是什么滋味,她真的想要问问这嫡长姐。 叶明恂皱紧眉头,看向妻子道:“有什么我们进府再说……” 叶钟氏却是平生第一次不太优雅地上了马车,阴沉着一张脸走向她的丈夫与庶妹,指着这庶妹问叶明恂,“她就是你养在外面的女人?这个少女就是你们生的孽种?” 叶蔓芫本想上前行礼唤一声“嫡母”,哪知道对方直接就用孽种两个字来称呼她,这让她恼恨之余更不敢出风头。 “钟氏,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孽种。”叶明恂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 钟外室一副眩颜欲泣的样子,“大姐,你听我说,我与夫君是迫不得已的……” 叶钟氏恨极这庶妹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勾引了她的丈夫,还要摆出这一副恶心人的样子给谁看?气极的她扬手就给这不要脸的狐狸精一巴掌,速度快到叶明恂都来不及阻止。 钟外室捂住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姐。 叶蔓芫大气都不敢喘,这个嫡母好生厉害,一下子就震住了车上的三个人。 “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你们两人互相通奸,生出了孽种来,还好意思说是迫不得已的?”叶钟氏嘲讽地道,“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钟氏,注意你的措词。”叶明恂怒喝,他好歹是一家之主,轮不到嫡妻在这儿叫嚣。 叶钟氏这会儿更是不畏惧外强中干的丈夫,冷笑地看向他,“我还道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就养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啊,叶明恂,你能啊,真能,让我想高看你一眼都嫌多余。” 叶明恂听到这番奚落的话,顿时胸中气结,他们夫妻虽然时常有争吵,叶钟氏却从来不会当面这般不给他面子,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她就敢这么瞧不起他,这让他大男人的脸往哪儿搁? 他扬起手来准备甩叶钟氏一巴掌,好让这个敢挑战他权威的妻子知道他的厉害,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儿子冰冷且威胁的双目时,手停在半空中,挥不下去。 耳里回响的却是儿子说的那句,“爹,听说你这外室的前夫家正准备状告你们通奸。” 他现在退了下来,又没了官职,如何能吃得消这样的官司?当时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他知难而退,儿子这么说必是掌握了他这外室死鬼丈夫的家族,不然不会这么放话。 叶钟氏看到丈夫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嗤笑一声,“打呀?怎么不打了,孬种!” “你!”叶明恂怒瞪这结发妻子。 叶钟氏才不怕这丈夫,多年夫妻情在这一朝都被毁了。 他不打,那自然轮到她,她的巴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打在了叶明恂的脸上。 一泄胸中的怨恨与痛苦,这一巴掌她早就该打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宣示 在这公开的场合,叶钟氏狠甩丈夫一个耳刮子,声音清脆响亮,让在场看到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当家主母太狠了些吧,这么不给大老爷留面子? 林珑也惊讶地掩住口,与丈夫并排看着马车里的僵持,低声道:“夫君,不能在这儿再闹下去,不然必定惊动府里的老侯爷和老太太,若是这样,这事情就更难处理。” 她与叶钟氏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就是不能让外室和其所出的子女进到侯府,这是对叶钟氏最大的侮辱,更会招来神武侯府的质疑,会让叶家沦为京城上流圈子里的笑柄。 哪怕养个把外室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大家都习惯了心照不宣,不会轻易带回府去刺激当家主母,至于其所出的子女,好命点的抱回去养在太太膝下,命歹点的就自生自灭,当爹的给点银两就算打发了,要不然就如彭玉琴那般嫁为妾室就功德无量了。 是很不公平,但这就是这世间的法则,大家都得按照这规则玩下去,正妻的地位是很受律法保障的,其实说白了要保障的是嫡子的利益。 林珑的顾虑,叶旭尧明白,朝妻子点了点头,在看到父亲气不过地要扬手还给母亲一巴掌的时候,他立即跨上马车,迅速握住父亲挥下来的巴掌,离母亲不过寸许之余。 叶钟氏对这个丈夫不再抱有些许的希望,所以对于他反击的巴掌根本就没想避开,了不起就鱼死网破,谁怕谁啊?但儿子的出现阻挡了丈夫绝情的一巴掌,也让她的理智渐渐占在情绪的上风,不过嘴上还是叫嚣道:“尧哥儿,你拦着他做甚?你让他打啊,孬种的男人才会想要打妻儿……” “钟氏,你敢再骂一句孬种试试?”叶明恂也忍够了,他一辈子就属今天就最丢脸,这个妻子是不是真不想活了? 叶钟氏冷笑一声,“你是孬种,还怕人说?我算是看透你了,嫁给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叶旭尧的眉头皱得很紧,母亲这次连脸面也不顾估计是真的气疯了,这样闹下去只会徒增笑话。 这时候,林珑已经小心登上马车,不用丈夫使眼色,她已知该如何做?忙拉住气鼓鼓的婆母到一边,凑近她低声说了一句,“婆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来解决这事,如果在这门口再闹下去,老侯爷和老太太那儿必定会收到风的,”顿了顿,“还有,这外室所出的并非只有一女,还有一个年已十三的儿子,现在也在我们手里……” 一提到叶旭阳,叶钟氏立即渐渐收敛怒气,之前这样发泄情绪甩叶明恂耳光,无非就是看到这钟家庶女只生了一个女儿,凭这样的条件是踏不进叶家的大门,她不同意就连叶秦氏也逼不了她。但对方有个儿子,那一切又要重新估量了,她这个孬种丈夫在子嗣一途并不算是太旺,老侯爷再怒也不会支持她的。 她就算再厌恶叶明恂,也没想过要与他分开,这样的念头她从来没有过,她还有一儿一女婚事没着落,如果她再与叶明恂把事情闹僵了,那会影响到小儿子小女儿的婚配。 一想到自己的子女,理智彻底压制了愤怒的情绪,与丈夫互相瞪着,“尧哥儿,到他们金屋藏娇的地方去,我倒要看看那儿是个什么样的销金窟。” 钟外室的脸顿时变白了,这长姐是在暗讽她是妓子吗?当着她的女儿的面这般不给她面子,这长姐好生可恶,愤恨地咬紧一排银牙。 叶蔓芫却是眼中含恨地看着这个嫡母,尤其是看到父亲完全受制于嫡出的兄长,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不禁也想跟着这嫡母骂一声孬种,难怪这么些年都没为他们母子仨出过气,原来不过尔尔。 不甘心地看了眼襄阳侯府的大门,尤其看到那几个闪着金光大字的牌匾,她的拳头握紧,这样就要退回去了吗?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侯府的大门,如果有祖父祖母出面,她是不是就有机会进府成为其中一员? 咬紧下唇,眼睛慢慢地移向林珑,更是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一会儿,如果……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富贵险中求,她要寻找一下新的靠山。 林珑感觉到背脊生寒,这逼仄的马车里挤进了这么几个人显得更窄,有种想要立刻离开的想法,遂扶住婆母的手,“婆母,我们先下去坐另一辆马车吧。” 叶钟氏与叶明恂两人同时别开脸,公然翻脸的夫妻也没有多少情义好谈,这时候她更多的是要顾忌自己的儿女。 脸色阴阴地点了点头,由林珑扶着准备下马车,一手轻提裙摆,她稳稳地踩在踏脚凳上。 正在这个时候,变故横生。 叶蔓芫似乎一个踉跄地撞上母亲,钟外室惊呼一声,然后又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撞倒叶明恂,叶明恂的面前并没有人,放开他的手的叶旭尧站到他的侧前方。 因这一撞,他被逼向前倾,情急之下手想要抓住什么,一把就抓到了位于他正前方的林珑的手臂,可这样还是阻止不了掉势。 林珑的手正扶住叶钟氏,手臂却被叶明恂抓着,重心不稳,身子向前倾,眼看就要撞上叶钟氏。 连锁反应之下,众人看得连惊呼一声也来不及发出,都为林珑捏一把冷汗,叶钟氏或者叶明恂如果受伤,那只是皮外伤,但林珑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这后果可想而知,这一胎估计保不住了。 叶蔓芫躲在母亲身后努力掩住嘴角的得意,如果林珑在这个节骨眼上小产了,他们势必要回到府里,一团乱的情况之下还能顾及到她们母女吗?到时候找到祖母,还愁没人为她出面? 再说害成这意外发生的人是叶明恂和叶钟氏,与她无关,至于脱身之词她已经想好了。 “媳妇儿?” 叶钟氏忙一把抱住林珑,脸色大急,下意识地就准备用自己当肉垫,无论如何要护住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 叶明恂脸色也是不好看,情急之下,他忙松开握住林珑手臂的手,不想自己变成害死孙子的元凶。 林珑的手下意识就护住自己的肚子,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她闭上眼睛等待决定命运的一刻到来。 没有预感中的疼痛传来,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地睁开眼睛,这会儿的她仍被叶钟氏护在怀里,目的就是保护她腹中的胎儿。目光掠过仍旧一脸惊慌的婆母,最后看向婆母身后的叶旭尧。 她不知道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丈夫会也现在婆母身后阻止了她们摔到地上?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胎儿安全无虞,至少不会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 叶蔓芫愤恨地咬紧一口银牙,这都让林珑逃过一劫,这贼老天真不公平,为什么她的命运就这么不济?她是亲眼看到叶旭尧是如何疾速地离开马车,在千钧一刻之时力挽狂澜,让林珑与叶钟氏逃过一劫。 钟外室倒是目光闪烁了一下,暗地里回头看了眼女儿,知女莫若母,女儿那一撞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女儿怎么如此鲁莽?如果林珑真有个好歹,她们这一辈子都无法踏进叶家的大门,那位老侯爷是不会饶过她们母女的,哪怕有推脱之词。 “糊涂?”她暗骂一句。 “娘,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不管是故意还是有意,你害了叶家的嫡曾孙,那就是罪大恶极,你没在大宅门里生活过,不知道他们并不看重庶出,尤其是庶女。” 钟外室点出厉害关系,女儿该庆幸林珑并没有个好歹,不过随后又是心下一忧,这回是彻底得罪了叶旭尧。 果不其然,叶旭尧在扶着叶钟氏站好之际,冰冷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始作俑者的叶蔓芫身上,变故在一瞬间发生,源头却是好找得很,这个心肠歹毒的外室女,他决饶不过。 叶蔓芫得了亲娘的点醒,再接触到嫡兄的目光,顿时打了个冷颤,这回她终于有了清醒的认知,她闯了大祸,手指紧紧地攥着亲娘背部的衣裳。 “儿媳妇,没伤着哪儿吧?”叶钟氏一站定,忙上下齐动手地为林珑检查,现在她的眼里只有这个怀孕的儿媳妇,心里暗暗祈祷着。 叶明恂也不例外,忙踏下马车,“儿媳妇?” 他与儿子不合,不代表他不想当祖父,对于这个孙子,自然是期待的。 林珑努力挤出一抹笑,“没事的,好在夫君来得及阻上,这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说完,半转头看向马车里的钟外室母女,谁要害她,她也一目了然。 “这就好,这就好……”叶钟氏惊出一身冷汗,忙握紧林珑的手,“走,我们去你们的马车,别与这群歹毒心肠的人坐一块儿,个个都是黑心肝。” “你说谁黑心肝?”叶明恂不悦地问出,确定他的孙子没事后,自然就与叶钟氏再度杠上。 叶钟氏冷笑一声,“你心里清楚我指的是谁?你非要当那爱扒屎的苍蝇,我不拦你,可你让她们来恶心我,就是你的不对。” “你!”叶明恂被妻子这么一讽刺,顿时面红耳赤,这女人越来越招人嫌。 叶钟氏才不管他,拉着林珑的手就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叶旭尧冷声地让他爹赶紧上马车,在这大门口闹了这么一出还嫌不够丢人? 叶钟氏在马车上坐稳,透过车窗口看到门口有好些个下人聚在那儿看好戏,冷冷一哼,对跟着她的安嬷嬷道:“你不用跟去,把今儿个看到这事的下人统计一下,然后立即派人换下他们,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卖,我不想回府再看到他们的存在。” 安嬷嬷点点头,知道太太这是要杜绝流言的产生,更不许事情传到老侯爷与老太太的耳里,那么就只有先下手为强。“是,太太,老奴会办好。” 叶钟氏这才满意地挥手让安嬷嬷离开,目光冷冷地看着儿子跳上了前面的马车,车夫一扬鞭,马车又重新掉头,这方才让车里的侍女把车帘放下,吩咐车夫起程。 林珑挨在靠枕里,这会儿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自家婆母一旦静下来必定会与她翻旧账。 果不其然,叶钟氏在马车驶向大街的时候,立即声音一冷责道:“这么大件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早点禀告给我知道?若不是我机缘巧合发现,你们是不是要一直瞒着我不说?人家瞒我就算了,你们也跟着瞎闹,你说说,你们对得起我……” 林珑知道不让叶钟氏训斥一顿,那是不可能的,这事瞒着她本身就有错,当然如果不是刚好被发现,她也还是主张瞒的。 等到叶钟氏足足数落了约莫两刻钟,林珑看她嘴应该干了,忙端起茶碗恭敬地道:“婆母,喝口茶水润润喉,儿媳就在这儿,必会听您的教诲,您慢慢再教诲也不迟。” 叶钟氏看着林珑讨好的笑容,这火气也渐熄了一半,这丫头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任由她数落了这么久,倒也让她没好意思再责备下去。 不过仍旧没给好脸色看,伸手接过她奉上的茶水轻茗了一口,“你别指望凭这碗茶,我就原谅你们夫妻俩的欺骗行为。” 她也是很有立场的,再心疼他们,也忍受不了他们对她的欺骗。 林珑看到叶钟氏肯喝她奉上的茶水,知道她渐渐消气了,这才轻声细语道:“婆母,其实我与夫君并不想瞒住您的,不过这事一说出来,您必定要动怒,这样一来伤身子,我们为人子为人媳的能不忧心吗?公爹那儿再怎么折腾还能闯出什么祸来?您若气坏了身子,您叫我们这些小辈怎么办?”硬是挤出几滴泪来,“再说我们刚袭爵,指望不上公爹搭一把手,但您不同,您现在可是我们的支柱,您若倒下了,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如何能承担得起?尤其是儿媳,年轻压不住场,还不得您老指挥做那定海神针?不然那些个叔父婶母还不得趁机欺负我……” 这略带委屈的声音与样子,果然搏得叶钟氏的谅解,这儿媳妇说得诚恳,倒由不得她来挑毛病,不过仍旧重重地拍打了林珑的手背,“这是给你知情不报的惩罚,下回可不许再这样,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来与我说,知道吗?” “知道了,婆母。”林珑破啼为笑,看自家婆母这样子,已是雨过天青了,“儿媳还指望您能多持家几年呢,好教教我行事,将来才不闹笑话。”她趁机把想法道出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的听话听教,心下还是欢喜的,至少这两个小辈出发点是好的,她也就没有必要再揪住不放,“你还年轻,我自然要多帮衬你,现在还是安胎为主,旁事不要操心,等你们开枝散叶后,我这当婆母的自然也要贻养天年含饴弄孙去。”顿了顿,“对了,那人生的两个孽种叫什么名字?” 林珑闻言微微一愣,叶钟氏的思维太跳跃了,明明在说着家事,又跳到了别的方面,好一会儿,她才把那人与钟外室划上等号,“儿子叫叶旭阳,女儿叫叶蔓芫……” 叶钟氏一听这两个名字,顿时又气得牙痒痒的。好你一个叶明恂,明明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偏叫什么阳,还有一个贱种女儿居然敢用一个芫子,芫通元,有第一的意思,这不是分明要与嫡出分庭抗礼?“两个孽种居然还给取了这么个好名字,我呸!” 林珑其实早就发现了名字中的隐喻,所以叶钟氏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忙给叶钟氏抚背,“婆母,您不要动怒,这不值得,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您何必太计较?真气伤了身子,只能是仇者快亲者痛,我们只会更难过。” 叶钟氏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不会为两个孽种而伤着自己,他们还不配,只是这三个人一辈子也别想踏进叶家的大门。”最后的话不但是发狠,更是决心。 林珑接口道:“那是自然,这么大了哪里还能带回府里惹笑话?” 这一路上,婆媳二人在这问题上意见是一致的,所以气氛比之前要和谐许多。 马车驶时顺子胡同,叶钟氏掀起车窗帘子仔细打量,这一带住的多为富商,看得出来叶明恂存了多少私房钱,她这个当家太太居然不知道这一处房产,越看越是恨极。 如果叶明恂站在她面前,她必会再度左右开弓打上两巴掌,“你公爹身边的小厮看来要全部清除才好,回头都发卖了事,我倒要看看他还私下置了多少房产。” 林珑没有异议,一群不心向主母的小厮也没有留存的必要,叶明恂这回理亏,估计是保不住他们了。 再过一刻钟,马车停了下来,如霞掀帘子出去,放下踏脚凳,帮着扶叶钟氏下来,接着才是林珑,随后是叶钟氏身边的得力的路嬷嬷。 叶明恂与钟外室母女已经站在了门口,叶旭尧忙伸手扶住大着肚子的妻子,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叶钟氏的身上。 只见叶钟氏站在门口看了眼两个石狮子,瞄了眼丈夫,“叶明恂,你还真能耐啊,瞒着府里置了这么一处产业,不知道背着我还买了何处?” “钟氏,你还有完没完?”叶明恂背着手怒喝,这心里就没平静过。 叶钟氏冷笑一声,看向钟外室,“这房产是我襄阳侯府的,你跟了他一场,就捞了点吃啊喝啊穿啊的好处,你亏不亏?我若是你,还真的不这么蠢。” 钟外室的身子抖了抖,从这嫡姐的话里她听说了她的不怀好意,她这是要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姐,我……” “你给我闭嘴,我可没你这么个好妹妹。”叶钟氏脸一板打断她的话,“你要白白给男人睡是你的事,可别到处乱嚷你是钟家的庶女,钟家没有你这么个甘愿低贱的贱人。” “你别再污辱我娘……”叶蔓芫看不过去,这个嫡母一直在打压她的亲娘,压得娘连还嘴之力也没有。 “大人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叶钟氏冷冷地瞥了一眼,想到就是这始作俑者才差点害得儿媳妇小产,遂朝身边的路嬷嬷吩咐了一句,“这孽种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嬷嬷赏她十个巴掌,让她明白什么叫嫡庶有别。在叶家,庶女是永远也不许与嫡母驳嘴的,不然这就是下场。” 钟外室看到那健壮的妇人要打女儿巴掌,忙出面挡着,女儿这么一下子就撞到了叶钟氏的枪口,她始料未及,“大姐,有话好好说,孩子还小……” 路嬷嬷一把推开钟外室,立即左右开弓打得叶蔓芫眼冒金星,她连反应还来不及做,就挨到这实质性的巴掌,除了被打还能做什么。 “钟氏,你赶紧住手——”叶明恂怒喝,当着他的面就打他的女儿,这个妻子眼里还有他的存在吗? 叶旭尧却不阻止母亲刑罚个把庶出的,这都是自找的,与人无尤,谁家的庶女敢当面与主母顶嘴,这不是以下犯上?“爹,我劝你还是作壁上观的为好。” 叶明恂愤恨地看了眼儿子,这个儿子生为就与他不对盘,处处都要与他做对就罢了,连威胁他的话都敢说出来,这天底下有哪个老爹会喜欢这样的儿子? 想到儿子悬在他头顶上的剑,他还是没再阻止妻子教训庶出的女儿。 十个巴掌很快打完,叶蔓芫一张精致装扮的小脸顿时肿得老高,可见路嬷嬷是使足了力气,这十个巴掌打得货真价实。 叶钟氏等到路嬷嬷禀报之后,看也没看叶蔓芫一眼,立即转身看向儿子,“傻站在这儿做甚?把这大门给我撞开,今儿个我看谁敢拦我?” “钟氏,你别太过份了。”叶明恂喝道。 “我过份?叶明恂,这还不叫过份。”叶钟氏也强硬地回了一句。 夫妻二人怒瞪彼此。 叶旭尧却是朝身边人一扬下巴,立即有人上前,连门环也不敲,就一脚踢向大门,几人合力,共踢了十来脚后,竟把大门给踢开了,正要开门的门房一个不察摔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没人看他,叶钟氏冷着脸率先走进这宅子。 这宅子看来也不十分大,不过倒也有三进三出,养着外室一家三口倒也绰绰有余,依她来看,还是颇为奢侈的。 叶明恂也不甘落后,三两步就赶上叶钟氏的步伐。 经过踢门那一出,府里的下人都聚了上来,以为是有歹徒闯进来,结果见到叶明恂,忙行礼,“见过侯爷。” 更有侍女们忙给钟外室行礼,她们不认得叶钟氏,还当这外室是自家主子,结果看到叶蔓芫肿起来的脸,其中一个遂惊呼,“太太,姑娘的脸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把大夫请来……” 这一声太太不叫犹可,一叫那就是在挑战叶钟氏的神经,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凭什么叫太太?连被唤声姨娘也不够资格。 她微眯眼地看着那群侍女对着外室母女献殷勤,冷冷地道:“看来真是世风日下,没名没份的外室也好意思自称太太,没得笑掉人家的大牙,真是没皮没脸的玩意儿。” 这声音一出,一干仆人这才把目光看向一脸威仪的叶钟氏,这妇人他们不认识,只是看她站在侯爷的身边,这身份呼之欲出。 路嬷嬷上前傲然抬头,“这才是太太,正儿八经的襄阳侯府当家主母。” 一众仆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奉承钟外室,忙上前向叶钟氏重新见礼,“见过太太。” 之前提议请大夫的侍女更是吓得磕头道:“太太开恩,奴婢不知者不罪,给个天做胆,奴婢也不敢拂了太太的面子……” 叶钟氏冷哼一声,对这些个下人的恭维视而不见,一群见风转舵的小人,瞥了眼脸色苍白的钟外室,也对,庶出的能调教出什么好奴婢来?叶明恂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至少身边的小厮还是调教得不错的。 她很快转身就继续往前走,没再为这闲杂人等停下步子,一路上的下人都不免侧目,看到叶明恂不吭声,由得这比钟外室还要有威仪的女人走在身边,他们也明白这宅子是迎来了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不是钟外室那一类的可比拟。 林珑由丈夫扶着手臂,同样很是仔细打量这宅子,“婆母整治一下公爹的私产,估计这回还是能进项不少。”再看了眼这宅子里颇多的仆人,叶钟氏估计不会留这些知情人在京城的,会远远发卖了事。 这话让本来脸色严肃神情难看的叶旭尧不由得莞尔,“你呀,真不怕孔方兄多了铜臭味重?” “我怕什么,没有孔方兄,我才要怕呢。”林珑小声地回道,这个她最要发言权,现在日子好了也不能忘本啊。 叶旭尧哭笑不得,这小娘子时常让他能苦中作乐,“你呀真是我的开心果。” “能搏得夫君一乐,也是娘子我的荣幸。”林珑更往他的怀里靠,喜欢与他贴得更近,目光看了眼前面的公爹婆母,两人之间的沟隙非常大,不由得感慨道:“夫君,答应我,等我们老了也不要闹得成了一对怨偶。” “傻瓜,我们不会有这一天的。”叶旭尧趁机揽上她的腰扶她走好,只是想要跟她靠得更近些,他不是爹那一类人,“还是说,你对我没信心?” “不是的,夫君,我相信你。”林珑忙表态,叶旭尧要是有副花花肠子,两人成亲这么久早就暴露了,哪还有她现在的幸福生活? 叶旭尧对于她的答案相当满意。 说着话,已是到了这外宅的厅堂,叶明恂与叶钟氏两人都落坐在首座。 叶旭尧扶着妻子坐到父亲的下首位。 钟外室与叶蔓芜想要落坐,却被路嬷嬷阻止了,只见这趾高气昂地嬷嬷提醒道:“在正室太太的面前,可没有妾室或者外室落坐的资格,虽说庶出姑娘是半个主子,但也得太太发话了才能坐下,这就是规矩。” 叶蔓芫本来就肿得发青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她是听说过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如牛毛,但一直不放在心上,以为自己进了叶府就会高人一等,人人都要给她面子。 叶明恂这回聪明了一回,没为这外室母女出声,不过仍旧狠狠地瞪了一眼叶钟氏。 叶钟氏不惧他的目光,这里最该心虚的是这一对通奸的狗男女。 叶旭尧轻拍手掌,没多时,匪石就将叶旭阳带了进来,显然在来这外宅的路上,他已经让人传令把这同父异母的兄弟带来。 叶钟氏捧着茶碗轻拔茶渣子的动作一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叶旭阳,这人的长相与自己两个儿子颇为相似,可以说有心人只要一看,就会知道他们三人的血缘关系,不像那个叶蔓芫,长得并不似她的两个女儿。 “你就是叶旭阳?”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叶旭阳的身子打抖,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微抬头看了眼这坐在父亲身边的女人,不用人家介绍,他也知道这人是谁,上前不失礼数地行了一礼,“见过太太。” 这回他没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唤一声嫡母,人家不承认他的血缘。 叶钟氏听到这声太太,倒是进宅后第一次轻笑出声,“歹竹这回出了根还不烂的笋,这还是我进宅后第一次看到真懂礼数的人。” 叶旭阳咬紧下唇,这话听不出味道来,不过他却是知道的,这个嫡母不会喜欢他。 “叶明恂,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叶钟氏微眯眼看向丈夫。 “送他们出京吧,这回我再也不会接他们回来了。”叶明恂有几分意兴阑珊地道,他无力再为这母子仨争什么,一旦真被人告了通奸罪,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再也不会有重新起复的可能。 没错,他是从侯爵上退下来了,但不代表他不能再重新录用为官,方才四十出头的自己哪会甘心就此贻养天年? “出京?”叶旭尧冷哼,“这主意过时了。”他不会再信他爹半个字。 “那你想怎的?”叶明恂怒问儿子。 叶钟氏重重地放下茶盏,“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端看你们是要寻条生路还是死路?”目光溜过钟外室母子仨。 “何为生路?何为死路?”叶旭阳的反应最快,立即问出。   ☆、第一百四十章整治 钟外室闻言,表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忙看向叶明恂,“侯爷,您倒是说句话啊?阳哥儿再不济也是您的亲骨肉,您就由得别人这么糟贱他吗?侯爷……”梨花带雨地哭着。 叶蔓芫肿起来的脸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但不代表她不紧张,现在她也看得出来了,父亲似乎没有什么能力再帮他们了?两眼紧紧地盯着叶钟氏看,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条生路? 路嬷嬷不用叶钟氏吩咐,顿时一巴掌抽在钟外室的脸上,“主子正说着话,没有妾室或者外室插嘴的份。” 这一巴掌打得极响,叶旭阳回头心疼地看着挨打的母亲,眉间紧皱,忙看向父亲,希冀着他能说一句话。 叶钟氏仍旧老神在在地看了眼铁青着脸的丈夫,“这后宅一向是主母在管,侯爷您要插手内宅事务吗?” 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宅之事一向是当家主母在管,这才合情合理,这话说得叶明恂也没有立场为钟外室说上几句好话,遂只是沉默着。 脸上火辣辣地疼,都不及心里的痛,钟外室失望至极地看向叶明恂,难怪她的嫡长姐会骂他为孬种,她当年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男人来跟。 叶旭尧神色淡淡地看着眼中含恨的钟外室,“我娘仁善,还给你一条选择的路,依我的意思,最好你被以通奸罪沉塘。” 钟外室脸色又青又白,这叶家的嫡长子威胁叶明恂的那一句话,她也听到了,如果她的前夫家真的把她与叶明恂告了,那她非死不可。“不,不,不,你不敢的,他还是你爹……” “你尽管试试我敢不敢。”叶旭尧嘲讽地微挑眉。 钟外室顿时哑口无言,她不敢说话去激怒叶旭尧,万一他真的这么做,她必死无疑,没人比她更知晓她那死鬼前夫的家族有多憎恨她,当初也是叶明恂用权势强压下去的,其实他们一直不服气。 林珑只是看着没有吭声,这个场合她不适宜说太多,看了一眼同样变了脸色的叶旭阳,心下明白丈夫那句话不单单是用来震慑钟外室和叶明恂,其实也是说给叶旭阳听的。 “娘,这些都是真的?”叶旭阳对于母亲的往事知之甚少,这些不光彩的事情钟外室从来不提,所以他不知道母亲在跟父亲之前还嫁过一次人。 叶蔓芫却是知晓这段往事的,忙上前拉住弟弟的手,“你别激动,不要信人家的挑拨之词,娘不是那种人尽可夫的人,那时候都是有苦衷的,是迫不得已的……” 叶旭阳一把甩开姐姐的手,质问道:“你都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原来娘是嫁过两次的破鞋,是也不是?好女不二嫁的道理你不明白?” 他是受过正统儒学教育的,一向主张女子不二嫁,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生母却是个改嫁的寡妇。不,兴许在母亲的前夫未死之时,她就跟父亲有了一腿,这妥妥的是贱人的行为。 钟外室一脸的紧张,忙上前去拉住儿子的手,“不是这样的,阳哥儿,你不要信他们的话,娘与你爹是真心相爱的……” 一提这个什么真心相爱,叶钟氏就大笑出声,“一个勾引姐夫的小姨子凭什么谈真爱?你有真爱吗?你的前夫死点可疑,你为了摆脱他究竟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侧头看了眼心虚的叶明恂,“你也想尝尝到牢里的滋味?步上三叔的后尘给家族抹黑,这就是你叶明恂对家族的贡献?” “够了。”叶明恂低喝一声,妻子嘲讽的话让他难受至极,当时不该手软的,应该把这隐患给除去,遂无力地手一摆,“让他们离去吧,娘子,算为夫求你了。” 最后相求的话他说得很小声,仅叶钟氏能听闻。 叶钟氏的脸色更为严肃,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求她,一向只懂窝里横的叶明恂居然有一天会对她用到一个求字,不,她并不为此而高兴,只感觉到深深地悲哀,果然世间至亲至疏夫妻。 感到有几分意兴阑珊,她看向叶旭阳,“看这样子你与娘你姐都不同,我也把话说明白吧,只要你与你娘脱离关系,我就不为难你,重新给你办理一个新的户籍,今后是科举还是从军抑或经商,我都不管,我还可以再给你五百两的安家银子。”顿了顿,她表情很冷地强调一句,“不过你得发下重誓,此生不得再提你是襄阳侯府叶家的血脉,你可做得到?” 叶旭阳闻言,身子一震,这就是生路? 他的目光慢慢看向脸上再无半分血色的母亲以及呼吸都有几分急促的姐姐,只要脱离关系,他就能不为这外室子的身份所拘,他可以抬头挺胸地做人。至于这血缘亲情,其实他也没有享受到多少,叶明恂这个父亲扮演的角色一向微乎其微,这样一个好色的爹对他一向没有什么管教。 “阳哥儿?”钟外室唤道,此时她心乱如麻,心被两股力量拉扯住,她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但又不想他因为受以自己的连累而影响了仕途,从小这儿子就是块读书考科举的料。 “阳弟,你不会答应的,对吧?”叶蔓芫道,她不知道是真想挽留弟弟,还是希望能与他一样有个选择。 叶明恂并不在乎这个私生子,对于名正言顺的儿子他都懒得多花心思,更何况这么一个见面次数都不多的儿子?正所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如果这样能让他躲过嫡妻的魔掌,那么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爹?”叶旭阳唤了声父亲,定定地看着这个给了他血脉的生父,他是不是会为此而挽留他? “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干预。”叶明恂说了句凉薄至极的话。 叶旭尧听闻,心底一声冷笑,这就是他的爹,这叶旭阳能指望他说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与嫡兄心里所想一样,叶旭阳并不好受,母亲不光彩的过往,父亲的冷漠自私,最终令他义无反顾地举起手来,“我叶旭阳对天发誓,与亲生母亲钟氏还有亲生父亲叶明恂从此断绝关系,此后也不再提自己是襄阳侯府的血脉,生老病死,各安天命,再不往来。”留连地看了眼泪流满面的母亲,“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阳哥儿……” 钟外室再也抑不住失声痛哭,这比剜了她的肉还要痛苦,儿子看不起她,这就算了,还发下这样的重誓离开她,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叶旭阳想要奔过去抱住母亲痛哭,这人再不好也是生养他的亲娘,可誓言仍言犹在耳,他的步子只走了一步就停在那儿,再也迈不过去,似乎面前有一条天堑阻碍了彼此。“娘,你以后保重。” 钟外室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儿,往后没娘在身边,你也要懂得照顾你自己……” 这母子别离的一幕似乎很感人,只可惜在场坐着的人都不是软心肠之辈,就连叶明恂也只是神色略变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毕竟他从来不想给这个儿子正名,认不认是叶家的血脉又有何干系? “得了,别在那儿弄得好像我是恶人一样。”叶钟氏冷哼道,“种下这个因就必结这个果,叶旭阳,这就是你娘生下你之时,你得承受的后果,要怪就得怪你娘没给你找个好爹,让你光明正大的生下来。” 叶明恂转头狠瞪一眼说这话的妻子,她少损他一点行不行? 叶钟氏却是不看丈夫,只是嘴角不屑地一勾,他叶明恂现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誓我也发了,叶夫人,你是不是也能放过我娘和我姐?”叶旭阳忙道。 叶钟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我只说给你生路,可没答应其他的,再说你不是与她们断绝关系了,她们的死活你再也管不着,叶旭阳,鱼也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你的启蒙先生应该教过你。” 叶旭阳的脸色一白,他真傻,没想到这里面的空子可钻,“你!”神色不由得一急。 “你要现在后悔那也还来得及,有这么个私生子的污点,你还想要科举出仕,只能说是痴心妄想。”叶旭尧淡淡地插了一句,目光如看透人心般地看向叶旭阳,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从来不甘心居于人下,一想到这点,他的嘴角微微一勾。 叶旭阳被这嫡兄看得头皮发麻,也感到一阵阵心虚难堪,随后手一握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样选择也没有错,没有这出身的束缚,天高海阔凭鱼跃。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坚毅起来,没再看向母亲与姐姐,而是朝叶钟氏拱手,“叶夫人,您的承诺是不是现在兑现?” “拿五百两银票给他。”叶钟氏朝路嬷嬷吩咐一句。 路嬷嬷立即掏出银票,拣出一张五百两的递给叶旭阳。 叶旭阳接过,看也没看就塞到了袖口,至于户籍什么的,他相信叶钟氏是不会赖他的,她巴不得自己离襄阳侯府越远越好。 他没再看向母亲与姐姐,狠一狠心,拱了拱手后,立即就转身离去,那就走得一个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珑看着他挺起来的背影,这个人在一瞬间成熟了许多,是好还是不好?她微眯眼,却说不上来,回头看了眼神色越发严峻的丈夫,终究一声没吭。 叶旭尧却是看了眼自己的亲信小厮,后者悄然离开,暗中跟上叶旭阳,与主子一样,他对这个叶旭阳还是满怀戒心的,谁知道他这会儿离去打算做什么? 钟外室痴痴的目光送走了儿子的背影,她不怪儿子丢下她,只是这生离让她痛不欲生。 “我呢,是不是我发一个什么誓,也能一走了之?” 叶蔓芫顶着张肿脸问询,她被打怕了,这会儿没有靠山,她拿什么与叶钟氏斗?以退为进,只要今天拣回一条命,找到祖母,她就能还了今天叶钟氏加诸给她的耻辱。 钟外室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女儿,连她也要离她而去了?也是,儿子都走了,女儿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陪她受罪,想明白后,她一言不发。 叶钟氏看了眼这个外室女,小小年纪就想要与她耍心计?她还太嫩了点,能放叶旭阳离开,那是不想与叶明恂闹得太僵,这毕竟是儿子,如果做得太过份,叶明恂不会再干坐着,她可没忘记为了那个叶旭凯,叶明恂做过的偏心事儿。 但她叶蔓芫于她而言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一个庶女,是打杀还是开恩就凭她高兴了,叶明恂不会干涉太多的,对于这个男人的凉薄,她了解得很。 林珑看了眼叶蔓芫,“离开?你倒想得天真,这里还没轮到你说话,再者你得为你撞我那一下付出代价。” “我没撞你,撞你的是……”叶蔓芫想说是父亲,但又不敢真的指责父亲。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林珑慢慢地道,好在没有发生悲剧,不然她拆了叶蔓芫的心都有了,敢动她的孩子,叶蔓芫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叶蔓芫神情一变,难怪母亲会那般提点她,就算有推脱之词又有何用,别人已经定了你的罪。 钟外室上前挡在女儿的面前,两眼看着叶钟氏,“大姐,你饶过她吧,她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那些错事都是……是我做的,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给孩子一条生路吧……呜……大姐,算我求你了……”话未说完,就给叶钟氏跪了下来。 叶钟氏瞄了她一眼,现在示弱是不是太迟了?当年有那勇气勾引她的丈夫,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说这话太迟了,她使计害我的儿媳妇那是事实,这点你明白我明白。” 钟外室神色一顿,身子颓然地坐在地上,这一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怪只怪女儿把事情做绝了,到了没弯可转的地步。 “不过,我也不是那等绝情之辈。”叶钟氏道,“我的孙子即将降生,我还得要为他积德,”用让人头发发麻的目光打量叶蔓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老爷,把这对母女都嫁了,这样我也能安心了。” 大老爷三个字,叶钟氏说得极其讥嘲。 叶明恂听得出来,这钟外室跟了他一场,把她嫁了,他并不情愿,遂一直沉默不语。 叶钟氏冷笑一声,“大老爷不愿意?那也行,路嬷嬷,把这对包藏祸心的母女拖下去杖毙。” 这声音一落地,叶蔓芫就哭喊出声,“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嫁人?”叶钟氏问道。 “对,我嫁人,嫁人。”叶蔓芫忙回话,被打了十巴掌,这脸蛋还在痛呢,真被打死,那痛苦可想而知。 “听听,大老爷,你的女儿选择嫁人呢。”叶钟氏朝丈夫嘲讽道,你不是心疼这女儿吗?可选择这条路的却是你女儿。 叶明恂瞪了一眼没节操的叶蔓芫,这蠢货,她以为叶钟氏会给她找什么好人家,只会把她嫁人为妾,罢了,这对母女还是趁早解决为好,省得再给他添乱子,这么一想开,他道:“夫人做主吧。” 钟外室目光寒凉地看着叶明恂,这男人勾引她做了错事,现在却这样把她们母女撇下,想到进宅前叶钟氏这嫡姐嘲笑她的话,说得真没错,她就是天字号大傻瓜,这十多年来,她得到什么? 私房钱没有,宅子店铺一样也没有,连儿女也渐渐失去,到头来,她只是白忙活了这十几年,一个凄凉的笑容浮在唇角,“叶明恂,我真的瞎了眼找上你。” 叶明恂的心一紧,被妻子看不起是一回事,连个外室也敢嘲笑他,真是胆子肥大了,怒道:“你想找死啊?我成全你,来人……” “大老爷,且慢,既然我都许她一条生路,断然不会在此时打杀了她。”叶钟氏笑道。 叶明恂瞪了眼妻子,理亏的他现在没有立场说什么话,只能做罢恨恨地看着钟外室,这女人长得也没见比叶钟氏好多少,当初他真是瞎了眼才找上她,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前一刻还互相说着真爱的人在这一刻却是彼此仇恨着,爱情或者亲情于他们来说都薄如一张纸,一撕就破。 叶钟氏轻茗了一口茶水,抬眸朝钟外室道:“徐晋亨,你还记得吧?他当初没少给你献殷勤,可你却忙于跟姐夫打得火热,瞧不上他寒门学子的身份,现在人家出息了,就要外放到江南为官,我也不为难你,把你送给他为妾,相信他会很乐意接收你的。” 钟外室一怔,徐晋亨这人她忘得快七七八八了,当年只是陪嫡母到佛堂上香与他有一面之缘,这人就纠缠于自己,可她嫌他穷,他现在发达了?眼睛滴溜溜地转,只要这男人对她还有情,她就还能过上好日子。 叶钟氏把她眼底的欣喜全看在眼里,眼角瞄了眼叶明恂,果然从叶明恂的眼里看到一抹嘲讽,就让他见见其他女人对他的忠诚到底有多少?“啧啧,你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吧?叶明恂,这滋味如何啊?” 叶明恂感觉到一阵狼狈,他养在外十几年的女人对于离开他改嫁他人是这样高兴,这真是讽刺,不过他仍旧外强中干地瞪了一眼妻子,今天他做的最多的动作就是狠瞪妻子。 可这些动作对于叶钟氏来说却是不痛不痒,半分威慑力也无,以前有所顾虑还会买他的账,可现在看清他龌龊的本质,还会为此有所反应?真当她是傻子吗? 钟外室忙收起脸上的喜意,做出一副悲伤难过的表情。 “得了,你心喜若狂的表情人人都看到了,现在又摆这副表情给谁看?”叶钟氏毫不留情地揭穿这庶妹,似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这徐晋亨有个母夜叉似的正妻,他家的四房小妾都得鸡鸣起床侍候主母,不到子时不许去睡,天天如此,还要忍受主母的折磨,所以他家的小妾还有人受不了上吊自尽了呢,也就一张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了事,希望你能熬得久点。” 这最后一句尽是揶揄,果然把钟外室吓得脸色再度发白。 叶钟氏很享受此时这带给她耻辱的庶妹脸上的表情,“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狠狠地当众羞辱他,说是天下男人死绝了也不嫁他这么个穷酸,据说他曾发誓,终有一天要洗去这污辱,希望你能承受得了他的报复。” “不不不,我不要嫁他……” 这太可怕了,钟外室拼命地拒绝。 “这可由不得你,至于能不能绝处逢生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这徐晋亨可不是我家这位耳根子软,他可是相当敬重嫡妻,在他眼里,你这样的妾侍不过是玩物尔,更何况你与他有过节。” 钟外室一脸死灰,这样的姻缘有谁愿意要?这太残忍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歹毒?我娘再不济也是你的庶妹……”叶蔓芫忍不住为母亲仗义执言。 叶钟氏嘴角一勾,“忍不住了?别太着急,还有你,我可没忘记,我为你找了个好夫婿,即将要镇守边关的威武大将军秦义三,会是你的夫婿,而你却是他的第十八房小妾,高兴吧?这可是军中高官,你跟着他出京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叶蔓芫表情一僵,这个叫什么秦义三的将军,她在京城这么些年焉能没听过他的名声,这是个以虐女人出名的将领,府里没有正妻,但他的小妾最多只能活过三个月,死状十分恐怖,全身都是伤。 林珑看到叶蔓芫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估计是知道了这秦大将军的“美名”,她是姑娘的时候,并不知道男人会怎么虐女人,成亲后了解男女之事,这才明白原来这大将军喜欢*女人。 叶钟氏给这对母女找的丈夫真是别出心裁,这以后的日子比杀了她们还要难过一百倍,她并不打算出声反对,手轻抚腹部,儿啊,这是祖母在给你出气,差一点我们母子就要缘尽,坏人受到惩罚,天经地义。 她淡定地喝了一口甜汤。 “不——”叶蔓芫反应过来,尖叫出声,她朝父亲叶明恂奔去,“爹,爹,救救女儿,女儿不想要嫁给那人,爹……” 听来很是伤心欲绝,只是这一刻的叶明恂厌恶钟外室,又岂会对这个并没有投入多少心血的女儿上心?“这是你嫡母对你的关爱,不然你想嫁谁?外室女为妾,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爹?”叶蔓芫一脸的失望,这人真是她的生身父亲吗? 叶钟氏看到叶蔓芫僵硬地站在那儿,朝路嬷嬷道:“拉她们下去,给换身好看点的衣裳,上点脂粉,今夜就抬到这两府去,说是送的礼即可。” “是,太太。”路嬷嬷沉声应道,上前一把扣住想要反抗的叶蔓芫,不留情地拖着她就下去。 “你们不是人,会有报应的,我诅咒你们……” 叶蔓芫的骂声只一会儿就没再响了,应是路嬷嬷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钟外室也被人拉下去,在走之前,她看向一脸冷酷的嫡长姐,“你做得真是绝,我的女儿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她要杀了我的孙儿,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来你口中的绝?”叶钟氏不痛不痒地回话。 这一句话,钟外室没法再驳,毕竟这都是事实,从此天南地北,她与儿女应是永远别离了,突然她有几分万念俱灰,争了一辈子,她得到了什么?一个渣得不能再渣的男人毁了她,就这样毁了她一生。 最后,她睁大眼睛看清楚叶明恂的样子,来生她一定要找这个人报仇,偿还这一世他欠她的。 这一眼令叶明恂背脊生寒,这女人居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他,让他紧抿的嘴角都是怒意。 “叶明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留下这一句话,钟外室被人推出了厅堂。 这外室母子仨先后离去,厅堂再度恢复了平静,坐着的四人没有一个人吭声,只有静得让人不舒服。 “这宅子阴气重得很,亏你还买了它。”叶钟氏起身,不大满意地说了一句,看到丈夫的脸色一阴,“你还在这儿坐着做甚?还不回去?给圣上的请罪折子还要写,你别想给我招灾。”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叶明恂怒气冲冲地起身离开,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再呆。 叶钟氏嗤笑一声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走向儿子儿媳,“我且先回去整顿一番,这里你善后。” “是,娘,我明白。”叶旭尧点头道,把妻子交给母亲,“至于娘子,娘先领她回去吧,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劳这些琐事。” “夫君?”林珑忙唤了他一声。 叶旭尧轻握她的手,“听话,先回去。” 林珑看他心意已决,倒没有再辩驳,而是安静地站到叶钟氏的身边。 叶钟氏对于这安排十分满意,儿媳妇惟一的大事就是给她生个大胖孙子,至于这些事还是让男人在外操劳吧,“这宅子还有宅子里的人都卖了了事,我不想再看到这些。还有,”顿了顿,最后她还是下定决心道;“是关于叶旭阳的,这人连母亲和长姐都能狠心撇去,假以时日,这人野心会逐渐膨胀,只怕会反过来报复我们今日如此逼他……” 林珑听到这里,心头一紧,果然她能看出来的隐患,婆母焉会看不出来?她的目光在叶钟氏和丈夫两人身上来回地打转。 叶旭尧皱眉道:“娘放心好了,儿早就注意他了。这样吧,回头我吩咐下去,让他无论是科举还是从军抑或经商,都不会获得成功,没有法子出人头地,他纵有不甘,又能做出什么事来?岁月只会消磨了他的意志,再有野心也得有撑起的资本。” 而他堂堂一个侯爷,也不会惧了他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会这么做无非是在安母亲的心,说到底,还是母亲的心不够狠。 叶钟氏果然眉尖一疏,显然对儿子的安排很是满意,“就这么做吧,给他留一条命在,我们也算是仁义了。对了,还是让他有上几亩田吃上饭吧,没有必要把他赶尽杀绝,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们没有必要动他。” “娘,儿自有分寸。” 叶旭尧应声。 叶钟氏轻拍儿子的肩膀,这才与林珑一道儿离开这压抑人至极的宅子。 林珑回头不舍地看了眼丈夫。 叶旭尧朝她做了个“等我回家吃晚膳”的口形。 林珑这才微微一笑,转头跟上叶钟氏的步伐。 “看你们年轻人如此恩爱,我很高兴。”叶钟氏感慨地道,就连当年她与叶明恂新婚的时候也没有儿子儿媳的恩爱劲儿。 “婆母,您还有我们孝顺,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其他不开心的事情何必再放在心上让自己不痛快?”林珑亲热地挽着叶钟氏的手臂,试图安慰她,哪怕今天这婆母威风凛凛,其实还是十分让人心酸,这心怕是疼得厉害。 叶钟氏轻拍她的手背,“我不会放在心上,再也不会了,为你公爹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我可没有自己做践自己的乐趣。” 林珑闻言,这婆母真能看得开好,大不了自己多孝顺她一些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就没时间胡思乱想,这么一想,她没再提这个话题,省得勾起婆母的伤心事。 待她们婆媳上马车之时,叶明恂已经坐他自己的马车先行一步了。 “公爹他?”林珑皱了皱眉,会不会还要出去花天酒地? “他惹出这么大件事,这会儿准会回府,不会再出去鬼混。”叶钟氏很是了解叶明恂的性子,并不担心他再离去找不到人影。 林珑想想也有道理,这才不再做声,在马车里坐好。 一会儿后,车夫扬鞭,马车驶出这座叶钟氏极不喜欢的外宅。 一回到襄阳侯府,叶钟氏看了眼新换的门房,脸色这才和缓一些,领着林珑回到主院,安嬷嬷立即出现给她回话。   ☆、第一百四十一章问话 侯爷身边的小厮与侍女都被暂时关了起来,这回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动了大刑,果然有人招供,共供出了叶明恂拥有的五座私宅,还有一处私下开发的矿产。 林珑不禁咋舌,“怪不得公爹能有这么多私房钱?” 开矿可是很赚的,看她丈夫私下的产业即可知道。敢情这些钱都被他花在了包养女人身上,这么一想,她又撇了撇嘴。 叶钟氏冷哼一声,“再加重用刑,看看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这回可不许有漏网之鱼,让他们全都说出来。” “是,太太。”安嬷嬷领命下去。 叶钟氏这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平复一下心里的愤怒,正要与林珑细说几句,就见叶明恂一脸怒气地冲进来,“钟氏,把我的人都放了。” “不行。”叶钟氏这回态度很强硬,“他们包庇你养外室,这罪我不追究说不过去,如果他们一心向主,肯定会规劝你,却选择了隐瞒不说,你如今的艰难日子,他们也有责任。” “钟氏,你别得寸进尺。”叶明恂愤恨地看着妻子,“他们跟着我的时日最长,知道如何侍候我,这事是我理亏,我也任由你处置了他们母子仨,你看我可有说一句反对的话?这样你还不满意?” “既然你都不护住他们母子仨,管这些个下人做甚?正好乘机换新的。”叶钟氏态度十分强硬,表明她不接受任何的妥协。 叶明恂怒拍桌子,“你够了,你以为这样耀舞扬威我就怕了你?钟氏,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赶紧把我的人放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 林珑皱着眉头看他们两人你来我往地唇枪舌剑,心里有几分着急,可又不敢轻易插话怕火上浇油。 就连听闻到父母又争吵不休的叶蔓君,进来后也只是干瞪眼,她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母亲将父亲身边的人清洗了这动作她是看在眼里的,那群目中没有女主人的下人早就该发卖了,她是十分赞成母亲的举动。 正在两人想法子劝说之际,叶秦氏身边的人就进来禀报,说是老太太请大老爷和大太太过去一趟。 叶明恂一听到这话,当即甩帘子转身就去找母亲,他真蠢,用母亲来给叶钟氏施压不就行了,在这儿跟这她浪费唇舌做甚。 叶钟氏一看到丈夫那急冲冲的身影,脸色一板,起身道:“儿媳妇,我们过去一趟,还有,立即着人去看看老侯爷在不在老太太那儿,如果不在,赶紧把老侯爷找来。”目光看向女儿,“君儿先行回房绣你的嫁衣,这些琐事娘会处理好,你也别搀和。” “娘,儿有几分担心。”叶蔓君是知道父亲的性子,生怕母亲在祖母那儿吃大亏。 林珑笑了笑,“小姑不用太担心,公爹这回理亏,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到老太太那儿,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就能平息下来的。” “听你嫂子说的,为娘心里有数。”叶钟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才由侍女扶着掀帘子出去。 叶蔓君一把拉住林珑,耳语一句,“是不是涉及那外室?” 林珑点了点头,同样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不过现在这事解决了,小姑不用太操心,没事的。” 叶蔓君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这外室就是我娘的一块心病,现在能去除,只要痛几天,结了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珑笑了笑,“这话说得在理,好了,你若想详细知道,回头我再详说给你听。” 叶蔓君这才松开林珑的手臂,让她赶紧出去跟上叶钟氏的步伐。 婆媳二人到达叶秦氏的院子,刚一掀帘子进去,就听到叶秦氏怒喝一声,“老大家的,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叶钟氏也不拖拉,立即上前,按规矩地给叶秦氏行了一礼,“婆母有何事相询……”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把你夫君身边侍候的得力之仆都抓了起来?” “回婆母的话,正确来说,是儿媳打算把他们连带他们的家人都发卖了,一个不留。” 这话回得让叶秦氏和叶明恂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叶钟氏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虽说她是当家主母,可这样做到底是僭越了,叶明恂好歹也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 “你,你敢?”叶明恂的威严被挑战了,自然朝妻子发作。 “夫君不用这般威胁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叶钟氏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在一旁看着的林珑为此暗暗偷笑,这回公爹是完全被婆母噎住了,目光瞟向一脸不悦地叶秦氏,几人说了一会子话也没有提及那外室母子仨,看来叶明恂没有将这事透露给老太太听。 她这才把心定了定,只要老太太不在这问题上胡搅蛮缠,这事就算过去了。 正在双方僵持间,叶老侯爷掀帘子进来,看了眼叶秦氏,“你又在弄什么夭蛾子?” “老侯爷,我能弄什么夭蛾子?不过是他们小辈的院子里出了事,我这个当长辈的问问罢了。”叶秦氏一脸的委屈,这老头子现在对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没看得顺眼的时候。 “他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无须你在此指手划脚瞎指挥一通。”叶老侯爷不悦地回道,踱到前面的椅子坐在首位上。 叶秦氏脸老大的不高兴,这老头子越来越不尊重她,“我瞎指挥?老侯爷偏心也不是这般偏法,这让人听了心寒。”顿了顿,扬眉看向儿子儿媳,“我且问你们,听说今天门口有骚乱,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召个门房来回话,他们说你把他撤了并发卖了事,你且说说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是这府里的老太太,相信过问一下这事的权利还是有的吧?”最后却是问向叶钟氏。 林珑微皱眉地看向叶钟氏,到底还是让叶秦氏听到了些许风声。 叶钟氏却是淡然道:“没出什么大事,那门房失职,我撤了他而已,我现在执中馈,是不是处罚个把人的权利都没有?婆母,他们看到侯爷到府了没进门又要走,非但不拦,还不向我禀报,这样不执行我命令的下人要来何用?” 叶明恂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说的是什么歪理? “他一个大老爷们出门回来也要向你报备?”叶秦氏乘机发难,“你是他的娘子,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能管得太严,你是不是管得太多?” “婆母,如果是一般时期,他一个大老爷出门或回来不向我说一声,那我也不多话,可婆母又不是不知道他连请罪折子也没上,这不是招皇上惦记吗?我是急这事,才这么在意他的行踪,故而发作这一群奴仆,身为下人连主子行事也不记得提醒一二,留来何用?”叶钟氏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叶秦氏,“这事儿我那儿媳妇也是知晓的,后来为了追夫君回来,我还出了一趟门。” 叶秦氏被儿媳妇这么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儿子这次犯的错她也是知晓的,要不然哪会最终还是拗不过老侯爷,让儿子早早就退下来。 林珑适时上前作证,“回老太太的话,事情诚如婆母所说,孙儿媳妇不敢信口雌黄,孙儿媳妇也是刚好回府才碰上这事。” 叶老侯爷听了叶钟氏婆媳二人的话,顿时怒瞪一眼发妻,“慈母多败儿,再说儿媳妇管管夫君,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偏你还要挑事来说,以后别再这样惹人嫌。” 说完,目光严厉地看向叶明恂,“还有你,到底还要不要头上吃饭的家伙?现在盐务一案要结了,你那不争气的三弟估计秋后问斩是免不了的,在这个节骨眼你还不能争气一些?” 一提到三房一家子,叶秦氏整个人顿时不好了,脸色迅速黯然下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又弥漫心间,也就没了再找大儿媳妇碴的心情。 叶明恂面对父亲,一向是唯唯喏喏的,“爹,儿知晓了。” 至于钟外室母子仨,他同样只字不提,那等恶心的人就此抹去正合适。 “知晓就那赶紧去写请罪折子,你媳妇说得对,那些不懂得规劝你行事的下人要来何用?发卖了正合适。”叶老侯爷指示叶钟氏,“重新挑几个好的过去侍候,别让他越来越犯糊涂。” “是,儿媳明白。”叶钟氏立即应声,对于丈夫的灰头土脸没有观看的兴致。 叶老侯爷到底年纪大了,没有心情再应付他们,遂挥挥手让他们离去。 叶秦氏抿紧唇,没吭声。 叶明恂、叶钟氏、林珑三人行了礼,先后顺序出去。 刚到外面的廊下,叶钟氏不去看径自离开的丈夫,而是握着林珑的手,“你且先回去南园,这一天你也够累了,还是要以身子为重。” 林珑点点头,没有跟叶钟氏回主院,而是由如霞扶着回了南园。 此时的南园因为早春的来临,树木都开始抽枝发芽,一片的郁郁葱葱,看起来生机盎然,十分的赏心悦目。 素纹听到主子回来了,忙掀帘子出来迎接,“奶奶回来了。” 林珑问道,“院子里今儿个可有访客?” “六太太来了有些时候。”素纹恭敬地答道。 林珑闻言,步子加快了一些,立刻掀帘子进去,看到叶田氏坐在罗汉床上喝茶,忙上前见礼,“六婶母来了,有失远迎,是侄儿媳妇的错。” “我听说你出府了,反正我那儿也没有什么事,正好在此等等你。”叶田氏笑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夫君给我那弟弟寻了个先生,我们夫妻过去让双方熟识熟识,哪知他半途有公事没能陪我回来。”林珑半真半假的解释,只字不提那外室母子仨,哪怕亲密如叶田氏,她也不能轻易在背后道公爹婆母的是非。 “你们夫妻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叶田氏笑道。 林珑敛裙坐下,笑着回应道:“不就是正值新婚嘛,等过了十几二十年,他还如此待我,那时候才是真的是羡煞旁人。”趁机道:“六婶母,我看你最近都没啥精神,是不是搬府在即累着了?” 叶田氏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哪里是累着?是与丈夫闹矛盾后,两人一直冷战到现在也没有和解的现象,他没再到她房里过夜,一直在两个妾侍的屋里流连,她也拉不下面子去求他,所以就这样僵着了。 “可能吧。”她模棱两可地答道。 林珑看她仍旧不想说,遂只好做罢,这事情她不能插手太多,毕竟是人家夫妻内部的事情,当日就说得太多了,“六婶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出来,我这儿人手也充足,帮忙一下还是有心有力的。” 叶田氏轻按林珑的手,“侄儿媳妇有心了,真有需要,我会开口,绝不客气。”顿了顿,“我记得你年前说要等桃花开了到我那儿赏花吃宴的吗?这院子的花期一向很早,现在开得正艳,趁着我现在还没搬,就借花献佛,请侄儿媳妇过去赏花,我设宴招待。” 林珑自个儿都不大记得这事了,难为叶田氏放在了心上,遂一脸感动地道:“谢过六婶母,那我一准儿必到,到时候可以叫上府里几个年轻的姑娘,大家乐上一乐,这银子也不好让六婶母全出,我出一半。” “这怎么好?”叶田氏的面皮一向薄,“说好我设宴的,确实人多热闹,回头把她们都叫上。” “六婶母,我怎么好意思要你过多破费呢?这银子说好一人一半,反正你现在要搬家,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这你就别与我争了。”林珑笑着给叶田氏续茶。 叶田氏争不过林珑,其实这设宴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有个几十两就绰绰有余了,罢了,既然林珑有这个心,那她应承便是。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叶田氏就起身告辞不多做打扰。 林珑奔波了这么些时辰,其实早就乏了,在这儿应酬叶田氏也是强打起精神,见叶田氏要告辞,她也没有过多挽留,而是让素纹送人出去。 没有了客人在坐,她这才起身进到内室换上家居服,结果衣服换了一半就倒在床上拥被睡了过去。 素纹送了叶田氏离开,返回内室,看到大奶奶衣衫半褪地在床上睡得香甜,忙上前去给拉好被子盖上,瞪了眼跟着进来的绿春和绿秋。 领着这两人出去,方才低声训了一句,“主子睡着了,你们都不知道给拉好被子吗?大奶奶现在的身子半点状况也不能出,你们就不能机灵点?” 绿春和绿秋两人都惭愧地低下头,最后还是绿春小声地辩了一句,“屋里还有炭盆冷不了,再说我们怕吵醒大奶奶……” “你这是什么烂借口?”素纹拉着这两人往外面走,这才把声音放大一点,“我时常告诫你们,身为大丫鬟是要学会为主子分忧的,你们以为是养着你们来享福的?没错,我们的吃穿用度比外头一般人家的嫡女要强得多,但别忘了你们还是奴婢,就要做好份内事……” 足足训了一刻钟,素纹看到这两人的头就快垂到胸脯上,这才放过她们,“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儿?别以后没几天就被奶奶撵出院子,到时候别怪我没教你们。” “是,素纹姐姐。”绿春和绿秋异口同声道。 她们不会记恨素纹,毕竟她们在没被林珑提拔上来之前,在府里并不得志,别说得到人提点,不设陷阱就算是好的了,所以对于素纹这样语重心肠的教诲,她们打从心底里感激。 素纹这才长舒一口气,如果换做以前,她是不肯提点这些一步登天的丫头,在太太院子那儿,大丫鬟之间也是要竞争的,看谁能得到主子更多的青睐。可是后来到了林珑这儿,与香椽共事,反倒没了竞争,竟是一心为主子分劳,这也与林珑对她的仁善分不开的。 正在这时候,映夏进来道,“素纹姐姐,匪石找你。” 素纹一听到找她的是心上人,忙掠了掠头发,轻“嗯”了一声,这才端庄地飘出去。 看得映夏暗暗称奇,看不到素纹后,这才上前与绿春绿秋道:“我瞅着素纹姐姐必是心仪匪石……” 绿春扯了扯脸皮,伸出食指在映夏的额头上一摁,“你呀,不知道祸从口出吗?就你这资质,还不赶紧把口捂紧点,不然往后没好果子吃。” 绿秋干脆不说话,而是转身坐到脚踏上做起了小衣衫。 这院子里的大丫鬟以素纹为首,其次是如霞、如雁,再其次才是绿春、绿秋,最后自然是新来的如眉、如庄、映夏、映冬四人,这后四者多在房门前那儿当差,进屋来侍候的时候比较少。 其实几人之间等级分明,各人都不会轻易地越过自己的职责权利。 映夏得了绿春这几句话,脸色一红,没再多呆,忙转身出去。 “你呀,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绿秋指责地看了眼绿春。 “我这是为她好,我们这院子里的人总得一拨接一拨,不让她们学着点,往后给奶奶惹祸,那可如何是好?”绿春道,“而且我瞅着素纹姐姐离开南园的日子就快到了,她也到了年纪要出阁,奶奶不会留她太久。” “刚还好意思训映夏,我看你也是个话唠。”绿秋打趣了一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素纹心系匪石,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就怕素纹脸皮薄下不了台,也就映夏傻傻地戳破这层窗户纸。 绿春讨了个没趣,耸耸肩闭上嘴巴,也做起了小衣衫,不过她终究静不下来,一会儿又找话题聊,“你说,我们要不要做几件姐儿穿的?” 绿秋皱眉想了想,“还是私下做吧,省得大奶奶看了不高兴,这可是奶奶的第一胎,还是生个哥儿好。” 对呀,一胎得男,这是多少女人的梦想,绿春知道自己也是说了句蠢话,遂真的闭上了嘴巴,南园上下自然是祈祷大奶奶能生个带把的。 屋外回廊处的素纹看着匪石,惊讶地道:“周家一家子都要被发卖出去?” 匪石点点头,“没错,你没到太太的院子里去打听吗?那儿现在闹得很,不少人不想离府,都是去求太太开恩。”随后他又道,“好在你没嫁给那周小子,那人跟着大老爷就没能学个好,私下里不知道多腌脏……” 把他亲眼看到的事情都一一说给素纹听,匪石说得很高兴,甚至是手舞足蹈起来,为素纹不用嫁周小子而兴奋,只是看到素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他这才敛去脸上高兴的表情,有几分惴惴不安地道:“你,不高兴?” “不是,我很高兴啊。”素纹言不由衷地道,眼神却是迷离地看着远处的一片春色。 “高兴不是这样的表情,素纹,我眼睛不瞎,能分辩得出来。”匪石闷声道,“还是你舍不得那周家小子?你……喜欢上他了?” 最后的问话,他说得相当郁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计较什么,一想到素纹真的看上了周平,他就有杀人的冲动,这种心情自从香椽以后,他就再也没拥有了。 思及此,他的神情一怔,莫非,他喜欢上了素纹?一颗心在这疑似的答案浮上来的时候,开始跳得厉害。 素纹却是瞪了他一眼,“我与他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在太太那儿当差时略有过来往罢了,如何会喜欢他?要真的喜欢,我现在就是周平家的,还会拒了他家的求亲?你可别给我乱安帽子。” “素纹,我不是那意思……”匪石忙解释。 素纹抿紧唇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这让匪石接下来的话说不下去,这样的素纹让他心疼,他定定地看着这张并不输给香椽的俏脸蛋。 半晌,素纹方才再道:“就算今儿个没这周小子,会有陈小子,还会有李小子等等,总之我不能不嫁人,你明白吗?这好周的不是好人,谁知道我将来又会遇到一个怎样的男人?兴许还不如这姓周的,匪石,你可明白?” 匪石的心头更加郁闷了,素纹的话很有道理,女人怕嫁错郎,但这世上又有几个女人能嫁得如意郎君,就连太太那等出身的贵女不也嫁了大老爷这么个混账东西?素纹终究还是个下人啊,这能选择的范围更有限。 素纹感到有几分意兴阑珊,没有心思再与匪石说话,低语一句,“我进去了。” “素纹?”匪石忙出声响她。 素纹半回头看他,微挑眉,似乎期待他能说出她期盼已久的话。 匪石张了张口,好半天也挤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道:“没事。” 素纹难掩一脸的失望,原本以为他会借机向她表白,现在才知道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连一句客气话也没说,步履匆匆地离开。 匪石懊恼地一拳捶打在红柱子上,为自己的怯弱怄气。 “你这样不行的。”香椽出现道。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匪石吓了一跳,这香椽神出鬼没的。 香椽一脸鄙夷,她这么大个人在他们身后有段时间了,可惜这两人都没有发现她,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却迟迟不点破这层窗户纸,让她这个看客也跟着着急。“情人眼里哪能发现别人的存在?我奉太太的命令过来有事要向奶奶禀报。”表明她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说话。 匪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香椽看到他笑,自个儿也笑出声来,至此,他们终于打开了心结,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 “匪石,素纹是好女孩,你可要努力才行啊,不然错过她,有得你后悔的。”香椽感慨地道。 匪石静默了一会儿,方才轻“嗯”一声,“对了,你与匪鉴和好没?” 一提到丈夫,香椽就一脸的黯然,“最近事情颇多,我还没来得及哄他回心转意,我们没事的,他也不会真的气我太久。” 说完,她朝男人露出一个有信心的表情。 “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别客气。”匪石真诚地道,“匪鉴很在意你,不然他不会与我动手,他的性子比我要稳得多,你是知道的。” “嗯,这次是我不对,我会好好向他赔礼道歉。”香椽道,“好了,我不与多说了,我先进屋去了。” 匪石在原地点点头,看着香椽离开,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站在楼下的匪鉴从阴影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回廊,好一会儿,方才踏上楼梯往上走,只是每一步都是沉重无比。 林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吓了一跳,以为丈夫回来了,忙唤丫头进来回话,这才知道丈夫让匪鉴带话给她,可能赶不及回来与他用晚膳,让她不用等他,先填饱肚子要紧。 林珑不免有几分失落,但很快就掩去了情绪,把家居服穿好,随便挽了个发髻,戴上一支珠钗,这才重新出现在暖阁,让人上膳。 素纹上前回话,把香椽带来的意思转述了一遍,林珑听了一会儿,不是什么大事,遂也没有太过上心。 随意用了晚膳,沐浴过后,拿了本书到贵妃榻上躺好,就着烛光读了起来。 叶旭尧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冷硬的心不禁爬满柔情,上前挡住妻子的烛光,沙哑着声音问,“看什么这么入迷?” 林珑在烛光一黯的时候,就抬头撞进他的星眸里,顿时扔下书,高兴地站在榻上抱紧他的脖子,“你回来了。” 叶旭尧揽紧她,“像个孩子似的。” 林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手却是握拳不依地捶了他一记,然后他按住她的后脑勺,将自己的唇印上她的唇,相思难耐地吻着她。 好一会儿,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方才松开她,伸出大拇指抹去她嘴角的涎液。 林珑的脸不禁“刷”红了脸,跳下贵妃榻,转移话题道:“你用晚膳了没有?” “还没呢。”叶旭尧不以为然地道。 林珑一听到这否定的答案,顿时嘟着嘴道:“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你想饿坏自己啊?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的人赶紧弄几个菜出来,你先去换身衣物,很快就能有吃的。” 叶旭尧看她急忙出去,随后就是她吩咐人的声音,听来犹如天籁,嘴角含笑地扯开外衣。 他不过换了衣裳,洗了把脸和手出来,暖阁里就是一阵的食物的香气,看着小妻子上前拉他去坐下,“赶紧吃吧。”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让她们拿多副碗筷,你陪我一道用点。” 林珑也不推辞,反正她现在的饭量又见涨了,一会儿不到又会饿,与丈夫一块儿用膳正合她的心意。 夫妻二人吃了一会儿,林珑方才道:“事情都办完了?” “叶旭阳乘船走了。”叶旭尧答非所问,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离去,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哪怕他掀不起大风大浪,留在这儿终究是母亲心中的一根刺。 “走了呀,那也好。”林珑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这人在叶家有意的打压下,这辈子是难有出头天了,不过不至于饿死就是。 事实也是这样的,叶旭阳在成长为青年的时候确实心有不甘,又听闻了母亲与姐姐悲惨的下场,他曾恨得发誓要报复襄阳侯府。只是他入场考试一直到三十岁也没有个结果。以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能力走从军这条路那是痴心妄想,与人合伙做生意,刚赚得一点甜头,那合伙人就卷了他的本金跑路了。 这样周而复始,他终究一事无成,无权无势的他在三十多岁那年才娶到一房寡妇为妻,生了一子一女,这一生蹉跎到中年,他的雄心壮志也随之烟消云散,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报仇? 开了间私塾赚点糊口银子,乡下置有几亩田地有个收成,不至于一家饿死,但大富大贵那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叶旭阳的一生,偶尔他也会在吃完晚膳后坐在院子里乘凉时回忆一下往事,更多的不是仇恨,只是唏嘘。 当然,在此时叶旭阳是不会想到他一生就那样平淡过下去了。 南园的夫妻二人用完了晚膳后,叶旭尧就拉着妻子一道儿去漫步消食,他还记得稳婆叮嘱妻子一定要多动一点,这样生产时不至于吃大苦头。 在另一边厢也有一对夫妻正在说着体已话。 林璃将一碗茶放到新婚丈夫的案前,成亲两个多月来,她与丈夫的感情日渐加深,夫妻二人好得似蜜里调油,这是林璃始料未及的。 谁会知道丰家三子丰硕是这般温和儒雅之人。 丰硕朝妻子道:“别忙活,赶紧坐下来,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即可。” 林璃掩嘴一笑,“我若不侍候你,婆母又该说闲话了,她总嫌我配不上你。”最后难免有些许黯然。 “我娘就是这样的,你别与她置气,左耳进右耳出即可。”丰硕对林璃是颇为满意的,虽然略有娇气,但年轻女儿家哪一个不是这样的?他的妹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娘给我来信,说是我哥定了亲事,不过定下成亲的日子在秋天,夫君,我们到时候回去喝喜酒吧,我就这么一个亲兄长。”林璃道。 以前母亲老想等哥中了秀才才定亲事,现在看到哥的年纪也到了,这才急忙给订亲事,不再拘泥于非要中秀才才行。 “秋天啊,还有些日子,我到时候腾出个时间来。”丰硕并不想让妻子难过,再说他也没见过岳丈大人和大舅子,正好去见见。 “太好了,谢谢你夫君。”林璃高兴地跳到丰硕的身边,抱紧感谢他。 丰硕的脸色一阵羞红,他一直是只知道死读书的人,连母亲派来的通房丫头也很少碰,现在得了这么个娇俏的妻子,自然是上心的。在林璃害羞要退出他的怀抱之时,他一个用力抱紧她,“我们是夫妻,我自然要对你好。” 林璃的心跳得厉害,一想到这是她的良人,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没想到幸福是这样的滋味。 夫妻二人静抱一阵,林璃想到小姑子丰菁就是一阵的心烦,不禁抱怨道:“襄阳侯府要办赏花宴,念着我是侯夫人的堂妹,也给我来了张帖子,小姑见着了,就说她也要跟着去,可帖子上明明是给我的,夫君,我这样带小姑去妥吗?” 她不想带丰菁去襄阳侯府,上回闹的笑话仍历历在目,搞得她都不敢轻易去登侯府的大门,现在这堂妹的丈夫袭爵了,这堂妹越发了不起,不但是郡主还是侯夫人。她的丈夫刚刚从会试的科场出来,不管考不考得上,她也得打点一下走走关系,未雨绸缪还是必要的。 此时她怀着希望看向丈夫,希望他能出声站在她这一边,拒绝掉小姑子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看到丈夫没吭声,她又补了一句,“我怕我堂妹不高兴,你也知道小姑上回在侯府里闹了笑话,再带她去我怕她胡乱说话给我们招灾,夫君,我也是为我们这个小家着想。” 她强调一句。   ☆、第一百四十二章设计 丰硕的眉头一皱,“你说的我都明白,但问题是娘不明白,家里还有两位嫂子,你若这样驳回小妹的面子,她不会轻易罢休的。” 其实就是担心妻子更不受母亲待见,当初母亲因何定下了林璃,他也是知道原因的,当时自个儿也没提出过反对意见。虽然不至于想要利用女人来上位,但这毕竟是父母之命,他照作即是。 林璃脸上有掩不住的失望,轻轻地推开丈夫,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不让自己的任性失望占上风,勉强一笑,“我明白的,婆母疼小姑,就没有我拒绝的道理,还有两位嫂嫂,她们是巴不得看我的笑话,明里暗里地拿话来挤兑我,我又怎会听不出来?她们……” 本来只想抱怨一句的,不知不觉地就说了一大通,全是指责丰家女眷的话,林璃说得还没尽兴,丰硕的眉尖就皱得更紧,只是不好打断妻子的牢骚。 说了有半天,林璃方才发现丈夫一声不吭,非但没有安慰,更没有感同身受,这才惊觉她的抱怨太多了,遂娇俏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夫君,是我不好,不该这样说你娘你嫂嫂们你妹妹,我一定会改进的……” 妻子的致歉,让丰硕有几分难堪,为自己上一刻的不耐烦感到内疚,伸手将妻子拉坐在膝盖上,“其实她们也有过份的地方,如果带小妹去不大方便,我明儿就去回绝娘和小妹的要求。” “夫君,你真好。”林璃达成目的,双手圈住丈夫的脖子给了他一个香吻。 这主动的一吻,挑起了丰硕的欲火,他抱着妻子起身向罗汉床走去,很快就压在妻子的身上,“娘子,我们生个孩子吧。” 林璃的眼睛一亮,有了孩子她的地位就会更稳固,这个娘离京前与她说得明白,遂娇羞地点点头,“嗯,夫君,我要为你生个大胖小子。” 这样的话比情话更动听,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听? 丰硕更加动情地需索着林璃。 林璃吟哦一声,把脑海里面关于丰家女眷的一切不满都扔到了爪哇国,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么个男人。 翌日的清晨,林璃起来时腰酸背痛,不过脸上的气色更好了一些,看得丰硕又是一阵悸动,只是白日宣淫终究不妥,于是他放开妻子,“去梳洗一下,待会儿我陪你去上房请安。” 林璃欣喜地点点头,赶紧起身梳洗。丰陈氏三朝回门后就要她天天都得到上房去请安,并且不许她轻易告假,哪怕她不舒服也要去。 就是这点,让她对丰陈氏颇多不满,据她所知,林珑的婆母是免了林珑每日晨昏定省的,与人家高贵的侯夫人相比,丰陈氏不但出身差更是处处爱刁难的老太婆。 思及此,她的嘴角撇了撇,换了身淡绿色的春衣,然后又侍候丈夫换了身衣物,这才与丰硕一道出发到上房去。 丰陈氏刚梳洗出来就看到三儿夫妻一道过来,瞟了眼儿子,略有些不满地看了眼林璃,“今儿个怎么迟了这么多?” 林璃一懵,看了看左右,两个嫂嫂都还没到呢,她哪儿迟了?她气不过地想要驳嘴为自己叫屈。 丰硕就一把拉过妻子,抢先道:“是儿起来晚了,娘。” 丰陈氏本意是要发作三儿媳妇,哪知儿子抢先回答,还把责任揽上身,她听了心里万分不舒服,鸡蛋中挑骨头道:“你跟着她过来做甚?难得会考结束不久,那几天都累着了,还不趁这机会好好地补回来,娘看你瘦了这心都不知道有多痛。”遂又两眼看向林璃,“你也是的,这会儿唤他起来陪你过来,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夫君,这哪像当人媳妇的样子?你若照顾不好他,就莫怪我派几个人过去帮你的忙。” 这就有赐妾的味道了,林璃焉能听不明白,心里更恨这个婆母,她成亲才这么些日子,她就急于塞人到自己的院子,这让她情何以堪?如何更尊重她? 丰硕闻言不由得皱紧眉头,“娘,我们才成亲没多久。”提醒他娘不要做那些让人嚼舌根的话,这么快就纳妾那是在打媳妇娘家的脸,可以不将林璃的父母看在眼里,却不得不顾忌林珑这个身份显赫的堂妹。 丰陈氏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会这么说不过是要让林璃难过罢了,不悦地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林璃捅了捅丈夫的腰,给他努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开口拒绝掉小姑与她一道去赴宴的事情。 丰硕咳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帘被人一掀,丰菁由侍女扶着进来,一看到屋里的人,忙笑道:“我来迟了,三嫂这么早。” 林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脸皮,这小姑这张嘴她算是彻底领教了,往往不算事的事,经过她的嘴就变成不得了了,为此她与两位妯娌时常产生摩擦,这都要拜这个小姑所赐,所以打心底里她是半分也不喜欢这个丰菁。 丰菁却不为她的冷脸所动,一想到可以跟着这个嫂子到襄阳侯府去,见着那玉树临风的世子,不,现在是侯爷的男人,她的芳心就一阵乱颤,这样的男人才是她丰菁应该嫁的。 “三嫂,我挑了几件新做的衣裳,待会儿你到我那儿给我掌掌眼,看看哪件好看,若都不好看,我赶紧让人再裁做……” 林璃更是朝丈夫使眼色,要他赶紧说话,她是真心不想成为这个丰菁的跳板,最好这个小姑嫁到一户穷人家去。 丰硕感觉自己处在这儿一点意思也没有,像夹在中间动弹不了,不过昨晚答应了妻子,君子一诺驷马难追,遂硬着头皮道:“娘,小妹,我有话要说。” 林璃见丈夫终于要开声了,这才低头装淑女。 丰陈氏严厉地看向儿子,顺带瞟了一眼装模作样的儿媳妇,这个儿媳妇牙尖嘴利的一幕她还记忆犹新,鬼才相信她安静贤淑,嘴角略为嘲讽地勾了勾。 丰菁自动闭上嘴巴,不知为何,她有股感觉不会喜欢兄长接下来的话。 “娘,小妹,我想过了,这赏花宴的帖子是给娘子的,她再带人去略有不妥,万一惹得人家主人家不高兴,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再说……” “三哥,你什么意思?”丰菁不高兴了,“我就去不得?我是不是她的小姑,带小姑去怎么了?人家的嫂子可以带,为什么她就不行?” “小姑……”林璃想要委婉地解释一句。 “你给我闭嘴。”丰菁朝林璃喝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挑唆我三哥来说这些话的,对不对?你还算是我嫂子吗?我不过是想多走动一下多认识些人,兴许能找桩好婚事,你就这么不见容了……呜呜……”顿时抽出帕子按了按不存在的眼泪。 丰陈氏心疼地抱住女儿,朝夫妻二人瞪视一眼,“我还以为你嫁进来能家庭和睦,现在才知道你就是根搅屎棍,我家菁姐儿碍着你什么了?以前她的大嫂二嫂也带她赴宴,没想到你这么自私,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正说着话,丰家大嫂二嫂结伴进来,她们一看到这屋里几人的站姿和表情,顿时猜着是什么事?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这小姑是个什么玩意儿,她们焉能不知? 看来这三弟妹是撞上了铁板,想甩了这块牛皮膏药谈何容易?她们也吃过这暗亏,这会儿更乐衷于见到别人不爽。 “我远远地听到小姑的哭声,这都是怎么了?”丰家二嫂似心疼地看着丰菁。 “婆母,小姑这没出嫁就府里最尊贵的,哪个不长眼惹她不高兴了?”丰家大嫂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林璃,只差没有点名道姓。 “大嫂,二嫂,你们来得好,赶紧来评评理,我要跟着三嫂去侯府赏花有什么不对?她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我……”丰菁的哭声似乎越来越大,好似真的委屈得很。 丰家大嫂端着长嫂的架子看着林璃,“三弟妹,你刚嫁进来就这么待见小姑吗?这可是你的不对,小姑年纪还小,你得让着她……”噼哩啪啦地说了一大串。 “三弟妹,我们都把小姑当眼珠子来疼,偏你还惹哭了她,不就是赏花宴吗?那侯夫人是你的堂妹还能驳你的面了不成?甭说是小姑,依我看婆母也该跟着去,嗯,我们也不能落下,刚好为你二伯谋划谋划……”丰家二嫂越说越过份,这会儿不但仅仅是为丰菁抱不平,而是厚着脸皮也要跟着去。 一想到那衣香鬓影的场面,出席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贵夫人,她的心就一阵荡漾。 “听听,你得好好跟你嫂子们学一学,如何当好这丰家的儿媳妇,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样?连小姑也容不得,我们丰家也容不下你这么个媳妇……”丰陈氏接口不停地数落儿媳妇。 林璃听得越发委屈,她不过是不想带丰菁去丢脸罢了,怎么上升到对丰家不满没贡献的地步?她嫁进来才多久?这四人真是过份。 丰硕一脸的难堪,母亲的逻辑在他看来是毫无道理的,但架不住这人是他的亲娘,故而在妻子轻扯他衣袖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吭,没代她出头,这会儿驳斥亲娘的话,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林璃一脸的失望,昨晚还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到了今天就让她被人如此诬蔑,丈夫这表现令她不越发觉得孤立无援。 一时怒火上升,她打断婆母的话:“婆母,你以为我不知晓小姑打什么主意吗?无非是看上了叶家的男人,但这人是我们能看得上的吗?万一她去了说了什么不中听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带她去的原因所在。” “你,你好大的胆子。”丰陈氏用手指着林璃,女儿是有这心思,但这层窗户纸是不能捅破的,得为年轻姑娘家留点面子。 “呜呜——”丰菁这回是真的痛哭出声,她还云英未嫁,如何能被人如此说道。 “你还不赶紧向小姑道歉。”丰家大嫂抱着丰菁假惺惺地安慰,心里却是乐于见到这目中无人的小姑被人嘲讽。 “对,道歉。”丰家二嫂也赶紧附和一句,趁机向这弟妹发难。 林璃咬着唇硬是一声不吭,这三人太过份了。 丰硕看不过去妻子被人如此欺压,上前想要为她出头,“娘……” “你给我闭嘴,这儿不是你一个大男人该待的地方,这是后院,男人的事情在前院,你且先出去找你爹你哥说话。”丰陈氏严厉地道。 丰硕担忧地看了眼林璃,尤其是触及妻子眼里的泪花,心更疼了,不管不顾地道:“娘,这事不怪我娘子,小妹若真的抱着这心思,那就更不能到侯府去丢脸……” “反了天了,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丰陈氏朝儿子怒骂一句,“如果还承认我这个娘,现在就给我离开到前院去。” 丰硕一脸的为难,可是触及母亲愤怒的目光,习惯性地就抬脚转身要走,他在这儿只会火上加油。 “夫君……”林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就这样扔下她一个人在这儿承受三个女人的怒火? 丰硕听到妻子的唤声,步伐微微一顿,最后还是狠心地掀帘子出去。 林璃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没担当的男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这样扔下她,失望从眼里延伸进心里,丰硕的形象在她的心里瞬间坍塌。 丰陈氏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儿子还是最听她的,遂志得意满地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去,趁机多认识几个贵妇人,也好为我们丰家开开路……”最好趁机打入上层权贵之中,到时候婚嫁也能高一个档次。 林璃的反对在这四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中,彻底地消了声,因为没有人听她的话。 她惟有鼓着腮帮子在那儿不作声,手卷着帕子愤愤地咬着唇。 丰菁一脸得意地凑近这三嫂,在她耳边嘲讽一句,“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你!”林璃怒瞪这小姑。 可惜丰菁根本就不将她看在眼里,现在不但娘连两个嫂嫂都站在她这边,她还会怕了这个林璃? 曾经未出阁前的林璃也是霸道的,可惜现在遇上这么个更不讲理的丰菁,只能气得怒火上升,兼且默默忍下这口气。 丰家女眷家相处得不太和睦,正与叶钟氏商讨这赏花宴布置的林珑却是与自家婆母相处融洽。 “婆母看看这样可好?”林珑请示道。 叶钟氏轻拨茶叶茗了口茶水,“你看着办吧,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拿主意即可,不用事事请示我。” 林珑把手中的资料放到一边,笑道:“儿媳这不是第一次独立办这宴席怕有疏漏嘛,还是向婆母请示后我才能安心。” “大嫂,我娘不是那恶婆婆,你不用这般小心的。”叶蔓籽心直口快地道。 林珑忙道:“不是这样的,婆母比我经验足,我该学着点才是,虽然有例可循,但架不住事情的变迁,再说这是我对婆母的尊重。” “大嫂,你别听她的胡言乱语,她呀惟恐天下不乱。”叶蔓君轻敲妹妹的头顶一记。 叶蔓籽不满地看了眼长姐。 叶钟氏却是轻拍林珑的手,然后转头看向小女儿,“你这口无遮拦得改改了,往后我可不放心你嫁人。” “娘,我谁也不嫁,我在家陪着你。”叶蔓籽笑嘻嘻地抱住叶钟氏的胳膊,还是亲娘好,以前她真傻受祖母洗脑,处处与亲娘做对,现在想来还后悔至极,“我想大嫂不介意养我的。” 林珑笑了笑,“你一人能吃多少穿多少,我可不介意养你一人,只怕你到时候要怪起我们来,没听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话吗?” “大嫂,你好坏。”叶蔓籽哗哗叫。 林珑、叶钟氏、叶蔓君三人都大笑出声,屋子里一时间满是欢声笑语。 直到叶蔓君拉着叶蔓籽出去,林珑这才朝叶钟氏道:“婆母,有一事我想请婆母帮帮忙?” “有话就直说,你知道我不喜拐弯抹角的。”叶钟氏道。 林珑瞅了瞅,看到叶钟氏心情不错,显然是不大受叶明恂那些破事的影响,看来几天的缓冲已是心情平复下来了,“婆母,是关于我那英姿表姐的……” 一提起权英姿,叶钟氏眉头一皱,打断林珑的话,“这事我不管。” 这件事她再搅和下去,就里外不是人了。 林珑早就预料到叶钟氏会是这态度,遂诚恳地道:“婆母,您听我说,如果是别人,我不也会拿这事来烦您,英姿表姐如果错过这桩婚事,她要再找到合心意的不容易。再说我大舅母与钟家舅母也商议好了,可就缺个媒人,婆母赏脸做个媒吧。” 叶钟氏一愣,原以为林珑是要她去说合的,没想到要她当这媒人,遂皱了皱眉,“这样不妥吧,我之前如此反对来着,现在又做这些,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不行的……” 她是要面子的人,说过不赞成这婚事,现在又改主意,实在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至于娘家大嫂为什么找上这儿媳妇当说客,她也明白,无非就是她不同意,代表着她的亲娘钟尤氏也不会点头。 钟尤氏是怕娶进这个孙儿媳妇将来会记恨她的女儿阻拦这婚事,自然对叶钟氏心生不满,这样她的女儿回娘家一趟就会变得艰难许多,她如何会乐于见到这场面? 所以钟郭氏想要促成这一桩姻缘,是绕不过叶钟氏的。 林珑也是明白其中弯弯绕绕的都顾虑些什么,起身上前握住叶钟氏的手臂,“婆母,我那表姐为人很是正直的,又有正义感,她也不是那心胸狭窄的人,不会记恨婆母当日说过什么,她对于嫁进钟家一事还是极其乐观的,婆母,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一把吧。” “我记得这权家在你娘的事情上也为难过你的。”叶钟氏皱眉提起往事,为什么这儿媳能不记恨? “这事一码归一码,再说当时是我那外祖母弄出来的,这与大舅母的关系不大。”林珑道,“再说现在这外祖母中了风卧床不起,我也没有必要老把这事记心上,更重要的是这与英姿表姐无关。” 她最后强调无关这俩字时,语气重了些。 叶钟氏定定地看了这儿媳妇一眼,看她说得真诚,忽然有几分被打动,思及那权英姿,她是见过的,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当日的自己似乎过于冲动和谨慎。 “你真是这么想的?” 林珑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权家其他的姑娘,我就不会说这么一番话,惟有这英姿表姐是人如其名,我希望她能嫁得如意郎君。” 她的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叶钟氏看,英姿表姐的命运就握在婆母的手中。 好半晌,叶钟氏方才道:“罢了,为了这权英姿你三番两次地找我说项,那我也不拂了你这面子,赏花宴那天,我自会亲自做这媒人,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婆母是好人,儿媳妇代英姿表姐感谢您。”林珑忙送了顶高帽。 叶钟氏失笑出声,这儿媳妇还真是小孩心性。 林珑终于敲定了权英姿的婚事,心情顿时大好,安排赏花宴的事情更是得心应手,就连叶旭尧看她笑眼眯眯,连跟着整个人也和气了许多。 从御书房出来,正好看到九王爷朱飒踱了过来,他道:“我还以为王爷你会为高家求情呢。” 朱飒微挑眉,“怎么会?叶侯爷为什么这么想?” “没有别的意思,王爷不要误会。”叶旭尧道,“只是当日看你对高太傅之死有几分痛心,所以胡乱猜测罢了。” 朱飒微微一皱眉,“我也算是他的学生,自然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可犯了国法就是国法,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当日我第一个冲进去就是想要劝他放下执着,至少回京来面对这一切,兴许皇兄念在旧情上能给他一条生路。”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声叹息,“可惜他最终还是自尽而去了。” “自尽吗?可我好像听到的是他杀……”叶旭尧一脸惊讶地道。 “你从哪儿听来的?”朱飒神情严肃,再也没有之前的故作叹息与伤感。 “这个嘛,我一时又记不大清了,好像谁说的来着,总之我有这个印象。”叶旭尧一副记不起来细节的样子,“如果是他杀,这事就麻烦了,王爷知道的。” “那是自然,本王明白。”朱飒一副了然的样子。 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朱飒就找了个借口离开。 叶旭尧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嘴角微微一勾,这才吩咐匪鉴去备马准备出宫。 匪鉴却是一脸的古怪,他是爷身边的小厮,哪会不知道爷每天见了什么人和说了什么话,从来没听有谁跟爷说过这高太傅是他杀的这样的话,爷为什么又这么说? 不过纵有疑问,他也知道规矩是不能问出口的,爷的心思无须向他这样的小厮交代。 叶旭尧这话说得模糊两可,朱飒的心底却是翻起惊涛骇浪,一脸凝重地回到府邸,他的亲信立即上前给他行礼,表示有事密报。 他摆了摆手,领着亲信到那密室,还没等对方禀报,就吩咐一句,“去查一下,高太傅的死因是何人传出去的?本王要他的人头。” “王爷,这事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晓啊,没传出去……” 这亲信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一向脸色温和的王爷怒瞪向他,“你这是在质疑本王?” “没,没有,王爷,小的这就去查清楚。”那亲信拱手道。 朱飒这才缓了一口气,这姓高的死了也不给他安宁,若不是当日来不及闪避,他才不会让叶旭尧撞见那一幕,以至于现在叶旭尧似乎有些猜疑,但又表现得不明显,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年轻的襄阳侯到底在想什么。忆起之前亲信要禀报的话,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爷,那人逃走了。” “什么?”朱飒这回怒发冲冠,“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还会让人跑了?你可知道这样会牵扯出什么麻烦来,我本来留人有用的,现在都被你们搞砸了,出去,每人领鞭五十以示惩处,还有尽快把人给我追回来。如果再搞砸我的事,我就将你们抽筋扒皮。” “是,王爷。” 那亲信在禀报这事的时候,就知道一顿责罚在所难免,要怪就怪看守的人太看轻人了,这才给了人逃跑的机会。 朱飒捏了捏眉心,看着窗外的春色,想着这渐糟的局面,眉间皱得更紧。 与之相反,叶旭尧回到府里的时候,心情不错,踏进暖阁,看到妻子正在一件一件地试衣裳,遂靠在门框处圈着双手看她,“这是在做什么?” 林珑听到他的声音,兴奋地扔下百蝶衣,小跑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臂弯,笑眯眯地道:“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一众的大丫鬟不用主子吩咐,就知道她们忤立在这儿当蜡烛不大妥,在素纹的带领下全都退了出去。 叶旭尧环着妻子向那堆衣物走去,“事情都办得七七八八了,想你所以就先行回来了。”挑了件紫色的衣物细看。 林珑对于丈夫为什么早回来的原因不大感兴趣,重要的是他这个人现在在她的身边,抓过他手中的紫色春衣,在身上比了比,“好不好看?这赏花宴后天就要举办了,我可得先挑好衣裳,这次是你袭爵之后办的第一次盛宴,我可不能让你没面子。” 要不然依她的性子,哪会一件件地试,早就交给素纹安排妥当就是,现在却是为此做了十五套春衣来挑一件最合适的,叶钟氏更是放话说,若不满意要绣房再赶工做出新衣来。 听得她一愣一愣的,当时忙说应该会有合适的,这十五套春衣全是选料上乘,做工精细的,她哪会有不合适的?端的是哪件最合适罢了。 叶旭尧认真地看了看,“还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林珑放下这件紫色的春衣,正要拿过另一件来比划给丈夫看。 叶旭尧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不过你不穿衣裳更好看……” 话还没说完,林珑就羞红了脸,不依地道:“我不跟你说了,越说越离谱。” 叶旭尧低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吮,手却是没有闲地往她腰际而去,解开那腰带,更是诱惑地往她耳里吹气,“我说的是真的,娘子……” 这样的勾引很是诱惑人,林珑不禁有几分陶醉,两手向后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会儿她有几分心痒难耐。 叶旭尧看她迷离的眼睛渐渐闭上,不禁更为动情,解开她衣襟的手更快了些,不过在溜过那渐圆的肚皮时停留了一会儿,这里面有他们的孩子,一想到这个,他更为兴奋。 两人忘情地亲吻着彼此,最后叶旭尧抱着妻子倒在铺满新做春衣的床上,开始了两人爱的征程。 等到狂风暴雨过后,林珑看到身下皱巴巴的春衣不禁一阵懊恼,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你,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不禁抚额不忍细看,自己刚才也是被激情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地就地欢爱。 叶旭尧不以为意地在她额头上一亲,“让人重新再做不就得了。”反正不是难事。 林珑瞪他一眼,“你倒是说得轻巧,我要得这么急,她们得不眠不休才能赶出来,这倒与我的本意相违。” “我们襄阳侯府养着她们,自然就要按主子的吩咐办事,没有什么不妥的,你不用太体恤她们。”叶旭尧抱紧妻子似有再来一次的意思。 林珑忙推开他,“你别得寸进尺了。” 叶旭尧看了眼她的肚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念头,“我又没这意思,你紧张什么?” 林珑怕他又要兽性大发,忙起身开始穿上衣服。 叶旭尧躺着看美人着装,“人家说怀孕的女人很丑,娘子,我却觉得你越来越漂亮了。” 丈夫很少说恭维她的话,林珑听闻,心如吃了蜜糖一样甜,也不能免俗地追问,“真的?” 叶旭尧手撑着头看她,“我还骗你不成?” “油嘴滑舌。”林珑佯装不悦地嗔了他一句,把外衣的带子系好,这才去翻出家居服扔给叶旭尧,“赶紧穿上。” 不然那样多不雅观,她面色羞红地想。 叶旭尧看她颊披红光,不由得笑了笑,想要再逗弄一下她,但又怕她面子薄最后会气恼,这才做罢,展开衣物穿戴起来。 林珑眼角瞄到丈夫那健壮的身材被衣服遮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几分矫情,他们连孩子都有了,他身上于她而言并无半分秘密。 这么一想,她上前给他拉好亵衣的带子。 “你坐着,我自己来。”叶旭尧怕她会累着。 “不碍事,我侍候你的这点力气还有。”林珑笑道。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笑脸如花,心湖一阵荡漾,恨不得与她再战三百回合。 正给他穿外衣的林珑脸色一红,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它就是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他无赖地说了一句。 林珑再瞪了丈夫一眼,当起甩手掌柜,“我不管你了,你自个儿穿好。”说完,她径自出去。 叶旭尧哭笑不得,只好自力更生。 林珑踱到外面的暖阁,看到素纹与张三贵家的在拉扯,遂皱眉道:“张大娘,素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素纹听到主子的声音,忙回头,正要开口解释一下。 张三贵家的就笑道,“大奶奶,老奴这会儿来是求大奶奶成全的……” “又是素纹的婚事?”林珑径自坐到罗汉床上,朝身边的如霞吩咐道,“出去沏碗茶来给张大娘。”顺势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如霞的手,写下两个字。 如霞会意地点点头,立即扬声领命下去,“是,大奶奶。” 就算林珑晋级为侯夫人,但在这府里仍是叶钟氏当家,所以这称呼也没改,还是沿用旧有的称呼。 两人这点小动作,正留意亲娘一举一动的素纹并未瞧见,要不然她一准要出言阻止。 “张大娘,你这会儿又看上了哪家的儿郎?之前那个周家小子不咋的,好在素纹没嫁他,不然这辈子怕是要以泪洗脸。”林珑正色道,“你是她的娘,可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一提起周家小子,张三贵家的就一脸的惭愧,为这事她把来福家的说了好一顿。这周家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如果她的女儿真嫁给周平,现在也得跟着出府。 “大奶奶放心好了,这回老奴给素纹找的绝对是个好的……”张三贵家的忙道。 “娘。”素纹有些发急,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娘还好意思拿到这儿来说,也不怕丢人,主子没治她的罪就是开恩了。 恰在这时候,叶旭尧从内室踱出来,“什么好的?” 林珑抬头看向丈夫,上前拉着他按坐在罗汉床的一边,“我们正在商讨素纹的亲事。”还给丈夫眨了眨眼,要他不要插嘴。 叶旭尧皱了皱眉头,之前他就放过话将素纹配给匪石,他这娘子又在整哪一出? 林珑看丈夫不做声,这是全力配合的样子,遂道:“张大娘,你继续。” 张三贵家的赶紧给叶旭尧行礼,得了现任侯爷的晗首,这才直起身,不过仍半弯着腰道:“这回是那许家小子,这人老奴亲自考察过……” 帘外的匪石刚好听到这一句,本来来向主子回话的他顿时怔在那儿。   ☆、第一百四十三章提点 屋里的张三贵却是越说越兴奋,这表示着她对于许家小子是相当满意,不然哪会在林珑的面前大夸这许家小子,一副素纹嫁他绝对不亏的样子。 匪石听了很不是滋味,不过侧耳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到素纹说上一句反对的声音,这是不是表示素纹默许了这婚事?她也认为那许家小子能带给她幸福? 一想到这里,匪石的拳头握紧,脸色越发阴沉。 偏在这时候,外头有些微的讨论声传来,一听就是那绿春的声音,只听到这个大丫鬟说,“我听着也觉得这许家小子不错,素纹姐姐的命还真不错,若嫁了这么个靠谱的人,往后可就不忧了。” “可不是,我也羡慕得紧。”那叫绿秋的搭把嘴,“如霞姐姐,大奶奶是不是应允了?” 听来八卦得很,他的眼睛微微一眯,显示内心烦躁得很。 偏这两边的声音都让他不得安宁,只听那一向居于素纹之后的如霞神秘地道:“我瞅着大奶奶这回准会应允,我出来之前她就有这个意思了,素纹姐姐再不出阁这年纪就大了,大奶奶一向心不狠,看到她娘给她找了好的,哪有不允的道理?” “没错,我们奶奶就是心善……” “……” 这最后讨论的声音到底是谁的,匪石早已分辩不清,胸中的郁闷似要将他淹没,原本他还想慢慢来的,可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轮得到他再想东想西。不由得想到香椽那次,也是他过多的思虑表态得太迟,要不然香椽不会弃他而就匪鉴。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屋里大奶奶道:“这回张大娘倒是擦亮了眼睛,我听着这许家小子倒还真的是桩良缘,不过我还是老话,素纹,这是你的终生大事,我还是交由你自个儿解决。” 一会儿后,素纹的声音方才响起,“大奶奶,奴婢……” 匪石听到这里,再也顾不得这样闯进去失礼与否?他一把扯开这门帘踏了进去。 屋里的人看到他的出现,似乎都吃了一惊,不过叶旭尧却是皱了皱眉,看了眼妻子,这就是她搞的把戏?何必这么迂回?这府里下人的姻缘哪个不是主子钦点的? 他面色凝重地端起茶盏轻啜了口香茶,淡然道:“匪石,这就是你的规矩?” 匪石脸色一红,知道触了自家主子的楣头,他忙跪下来,“爷,小的知错,但小的甘愿领罚也要这么进来一回。” 叶旭尧微挑眉看他,匪石的性子他明白,这比匪鉴还要懂得变通明哲保身,不然他也不会将他调到妻子的身边,就是看中了他这份机灵。很明显匪石是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却又偏还这么行事,显然是真的将素纹放在了心里。 他似乎渐渐明白妻子为何要这么迂回地处理此事,将两人送做堆不难,难的是两情相愿,瞄了眼妻子似有笑意的眼睛,他的眼底也似染了一层笑意。 素纹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按着胸脯压住猛跳的心,两眼紧紧地看着匪石,似有无限的期待,他是不是终于要开口求娶自己了? 如果匪石不开口,她也没打算应下与许家小子的婚事,毕竟她爱的人是匪石,带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嫁给许家小子,那对许家小子并不公平,如果许家小子真的是个好人,那她素纹就显得更不地道了。 惟有张三贵家的一脸不高兴,眼看大奶奶就要点头自己给女儿找的这桩好婚事,这叫匪石的进来搅什么局?真有事要禀报不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暗地里瞪了一眼匪石,若不是这人是侯爷身边的红人,她肯定要明嘲暗讽地说道几句。 “是什么事让你等不及通报?”林珑问出声,小脸儿板着,看起来颇为严肃,“没看到我们正忙着吗?你的事若不急,待会儿再说,这会儿我正忙着素纹的婚事。”顿了顿,“若你的事是向爷禀报,那爷就领着他到书房说话,别阻了我们议论婚事。” “大奶奶英明,老奴谢过奶奶……”张三贵家的忙眉开眼笑地道。 惟有素纹这会儿掩不去眼里的失望,手慢慢地垂了下来卷着帕子,这会儿有几分落落寡欢。 她这样子,自然落在匪石的眼里,心里不由得一阵绞痛,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对自己就用情如此之深,这会儿他再也没有犹豫,抬起头直视叶旭尧和林珑这对男女主子,“爷,奶奶,小的想要求娶素纹,请两位主子应允。”说完,他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先莫认叶旭尧和林珑是个什么反应,至少成功吓到了张三贵家的,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匪石,这会儿还没反应出来这唱的是哪一出?顾不上上下尊卑,她颤声道:“你,你要求娶我家素纹?” 匪石看向这未来的丈母娘,郑重地点了点头,“张大娘,我是真心要娶素纹为妻,这辈子定不负她。” 张三贵家的一时之间有几分接受不了,忙看向女儿,结果看到女儿眼中泪光闪烁,突然脑海里“轰”的一声,她似乎窥视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女儿心仪的是匪石,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再拒绝自己找来的姻缘,常说不要嫁什么的,张三贵家的不由得自责不已,亏她还是为人母的,却这般不了解女儿的心事,这是她的失职。 她沉默着不再言语。 林珑很满意这状况,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她看向感动得似要哭的素纹,“素纹,你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不中意这婚事,你依然可以直说,还有我这主子为你做主……” “不,大奶奶,奴婢愿意嫁他。”素纹也跟着跪下来表态,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脸庞,这回是幸福的泪水。 林珑问道:“是真心的吗?” 素纹同样郑重地点点头,“奴婢此生只愿做他的妻。” 匪石一脸震动,这一生,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他何德何能得到这么一个娇俏可人又一心爱他的妻子?“素纹……” 素纹闻言,含泪地笑看他,爱他一场,哪怕略有苦涩,她并不后悔。 林珑这回看向不语的张三贵家的,“张大娘,你呢?可有反对的意见,中意匪石这女婿不?” 张三贵家的刻意看了眼似不管这事的叶旭尧,这人是侯爷面前的红人,她哪敢当着现任侯爷的面子说一个“不”字?再说她是真满意匪石的,只要男人有前程,自己女儿将来定不会过得糟,遂笑道:“老奴全凭奶奶做主。” “那甚好,既然没有反对的意见,这婚事我就允了。”林珑大方地宣布。 “谢大奶奶。”匪石和素纹忙磕头。 这是内院之事,叶旭尧并不去抢妻子的风头,只要不出乱子让妻子操心就好,“既然这婚事定了,回头就不择个好日子办了吧。” “是,爷,回头老奴把日子呈给大奶奶。”张三贵家的忙应声,这个择日子的事情麻烦不到林珑,她这当娘的来做就是。 叶旭尧轻点头,淡然地瞟了一眼几人,示意他们可以告退了。 张三贵家的能混到府里重要管事娘子之一的地位,那眼界力可是杠杠的,忙行礼告退,这好消息还要回去告诉自家老头子,总算了了一桩心事,这会儿她是最高兴的。 匪石拉着素纹起身,也跟着告退出去,心里知道张三贵家的肯定还有话要问自己,他这当人女婿的少不得要去回上几句话。 林珑看着三人退出去,笑眯眯地给丈夫续了一碗茶,“真好,又有一对佳偶天成,我呀就喜欢天天有这样的喜事可乐呵。” “你呀。”叶旭尧伸手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可不许忙过头累了身子?” “我知道分寸。”林珑拍下丈夫的手,两手支着下巴,“这两情相悦的亲事才更能打动人,我们女儿家要的不就是这样?” “怎么?听来嫁我很委屈?”叶旭尧脸色一板,当初好像是他一头热。 林珑扁了扁嘴,“我说东,你怎么说西去了?我什么说过嫁你委屈了?再胡说你今儿个夜里就去睡书房。” 叶旭尧对于她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林珑现在对他是相当在意的,哪会真让他去睡书房?“夜里寒凉露重,没我在身边你不觉得冷?再说让我去睡书房,你真舍得?”最后挑挑眉。 林珑瞪视他一眼,“我才没有什么不舍得的?我……” 正要再说些什么,丈夫的长臂一伸,就将她拉起来到他身边,抱着她坐在怀里,“我可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言不由衷的话,娘子。” 说完,他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林珑的脸微红,娇哨地嗔了他一眼,其实那些斗气的话她也不会真说,他也没说错,没他在身边,她确实难以入眠。 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她主动凑上香唇去吻他。 屋外的匪石与素纹一出现,就看到如霞等大丫鬟都挤眉弄眼地看着两人,那副促狭的样子,一看就明白其中必定有诈。 匪石一向聪明,很快就明白他中计了,估计如霞去唤他来也是大奶奶的计谋,就是为了逼他公开表示求娶素纹,顿时一脸的尴尬。 “你不高兴吗?”素纹有几分忐忑地问。 “没,没有。”匪石忙道,“素纹,我是真心要娶你的。” 不为别人的设计,也不为别人所迫,一切都是出自真心实意,他不介意把这情绪公开给素纹知道。 其实素纹也是隐隐猜到林珑背后推了一把的事实,不问过程,她只知道这结果她相当满意。 张三贵家的一回头就到女儿与这未来女婿情意绵绵的样子,这还是大庭广众,好心他们收敛一点,看来她要挑个最近的好日子才行,不然这两人私下越界了那就难办,重重地“咳”了一声。 这两人才回神看向她,女儿的脸上更是飘了两朵红晕,似有几分局促地看着老娘,“娘……” “你先别叫我,我且问你们,你们背着我好了多久?”张三贵家的看了看周围没有多少人,这才压低声音质问。 “我们……”素纹犹豫地不知道要不要直说? “过年时。”匪石倒是很理直气壮的答道,大手更是握紧素纹的玉手,“张大娘,我很抱歉一直瞒着您,不过我对素纹是真心实意的。”这是他今天一再强调的话。 素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很快就靠向他同样一脸坚定地看向老娘。 张三贵家的扳指算了算,也有两个来月了,难怪女儿过年时受伤,这匪石老往家里跑,女儿返回南园时,匪石也亲自接送,自以为想明白,不由得倒竖眉训了一句,“你们两个瞒得我好苦,该罚。” 匪石有担当地将素纹藏在身后,“张大娘,有错的是我,您别怪素纹,要罚就罚我吧,我任由你罚。” 张三贵家的见状,哪还会真生气?看来这人真的是女儿的良缘。 匪石这会儿正在讨好未来岳母,匪鉴上楼来的时候自然看到这一幕,他好奇的看着三人,“匪石?” 听到声音,匪石转头,入眼的是匪鉴,一看到他,就想到香椽,现在他已经完全放下了芥蒂,拉着素纹面对这昔日好友,“匪鉴,我要与素纹成亲了,这还得谢谢你与香椽做的大媒。” 匪鉴一脸的吃惊,当日会那么说,是希望匪石不要再去纠缠妻子,哪会想到这两人真的成了一对? 素纹一脸不解地看着匪石,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匪石笑着把匪鉴那晚找他提这婚事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出来,当然那晚两人打架的原因是绝口不提,有些事该过去了,说得太多素纹会起疑,对四人都不好。 素纹听闻却只是一脸的娇羞,看来她要好好谢谢香椽才是,八成是香椽知晓她的心事后与丈夫这么一提,要匪鉴出面帮自己达成这心愿,至于当初匪石与香椽好过的事情,她并不介意,这都过去了,喝陈年老醋没有意思。 “对,回头我们要好好谢谢你们夫妻。” 匪鉴看着这两张笑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是不是他误会了香椽?当着张家母女的面,他不好细问匪石,遂只是点头,“好,我们四人很少聚上一聚,找天一块儿吃酒。” 匪石伸出拳头轻捶匪鉴的肩膀,“好兄弟。” 匪鉴也回了一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嗯,好兄弟。” 至此,两人心结尽除,彼此拳头相击后,匪鉴方才转身准备进去向主子汇报事情。 天色擦黑的时候,匪鉴今儿个总算早早地回了家。 屋子里仍旧静悄悄,这段时间他有意避开香椽,总是不到子时不回来,早上天一亮就出去,与香椽的作息分开来。 现在看着静悄悄的屋子,不禁不大适应还有几分内疚,看到小丫头迎上来,忙问香椽回来了没有。 小丫头答道还没呢。 匪鉴点了点头到里屋去换身衣物,躺在罗汉床上想着心事,他随主子出公差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这儿翻云覆雨,最后闹的不愉快直到现在还没能解开,这心事越想越不是滋味。 天色全黑了,香椽才有些疲惫地推门进屋,看到廊下正在厨房忙活的小丫头出来说她的丈夫回来了,她顿时吃了一惊,这么些日子她都逮不到时间与他说话,这会儿她忙飞奔进屋。 “夫君?” 匪鉴睁开眼睛,看到妻子出现在门帘处,他忙坐起身,与她遥遥相望。 好一会儿,他咳了一声,率先打开沉默,“娘子,我回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香椽委屈地掉下泪来,站在原地有几分埋怨地看着他,一句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这人忒心狠了,只是这心竟是如此牵挂他。 匪鉴下床走向妻子,一时间也说不出一句服软的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香椽。 “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难过吗?”香椽埋在他的胸前泣声道,“你真的坏死了,我若是后悔嫁你还会天天在这儿等你?我与匪石真的没有什么,他现在喜欢的是素纹,而我……”我的一颗心给了你…… 只是最后她的唇被匪鉴吻住,这才没能向他表白。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她搂住他回应他的吻,这一刻,她似乎等了很漫长的一段时光,现在这男人总算是回来了。 匪鉴一把抱起香椽扔到床上,压在她身上尽诉相思之情。 春天之时百花争艳,襄阳侯府装点一新,到处都透着一股豪门大家的风范,无论是夫人还是姑娘,都装扮一新出席这豪门盛宴。 林珑在这天穿了条新做的红色百花裙,外面套了件白色暗纹红色镶边的对襟褙子,用一对精巧的金色镶猫眼石的扣子扣住,恰恰遮了一下颇圆的肚子,头上梳得光滑整齐,戴的饰面也是新做的,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就连叶钟氏也赞这儿媳妇长得好,乐呵着带她与众人一一打招呼,这个儿媳妇很是带得出去,被人赞一句有福气,她就笑得越发灿烂。 林珑自然不会拆自家婆母的台,一直乖巧地跟着叶钟氏见她那些个交好的贵妇人,其实这些人她都认识,不过这次倒也没有去抢婆母的风头。就算叶钟氏再满意她,也不会乐见她这个儿媳妇风头盖过她,这不是互相猜疑,而是有时候避忌一点,大家都开心,何乐而不为? “招呼不周,夫人可要玩得开心点。”她笑着在招呼一句。 被她打招呼的妇人就笑着向叶钟氏说,“我这老姐姐就没你这好命,看你这儿媳妇的肚子,怕是过上几个月就能抱孙子吧?” 叶钟氏笑眯了眼,心里高兴,话却说得谦逊,“还早着呢,到时候少不得要请老姐姐你来喝这满月酒。” “那可说定了,我可提早备好给你孙子的贺礼。”那贵妇人忙敲定一张请柬。 “一定,一定。”叶钟氏立马就答应,“还有红鸡蛋一样不会少。” 林珑下意识轻抚了一下肚子,腹中胎儿有力地回应她,看得出来叶钟氏今天是相当的兴奋。 这一幕自然也落于不少人的眼里。 “我还以为你这大嫂要气闷一段时日呢。” 有人向五夫人叶彭氏耳语了一句,叶彭氏目光冷冷地看着叶钟氏又带着林珑往另处应酬,微哼一声,“这事是她促成的,她焉会不高兴?” “哎呀,这样一来你可没有机会了。” 叶彭氏看了眼这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所谓闺中密友,“说的时什么话,我何时打过那样的主意?你别给我抹黑。” “还不承认?事实就是事实,我还不了解你。”友人一副不信的样子。 叶彭氏不愿再与这气死人的友人说话,遂站起身,“坐得累了,我到园子里去逛逛。” 说完,也不招呼人径自就带着侍女离开。 那友人撇了撇嘴,又与旁人说起话来,“说她,她还不高兴,不就是恼这袭爵的侄儿媳妇赶她出府自立。” “这么说侯府是真分家了?”有人诧异。 “那还有假?几房叔父都找好了府邸,月底前都要搬离呢。” 知道叶家家事的女人少不得碎嘴这些。 “到底还是侄儿容不下这叔父。”有人感慨。 “孙子都袭爵了,这府早就该分,还是老侯爷看得长远,省得子孙们想得太多,趁早分开为好。” “就是,就是……” “……” 这些微的议论声,叶家的儿媳妇人人听闻,有人不当一回事,有人却暗自恼怒。 二夫人叶王氏正好与叶彭氏站在一块儿,“听听,这说得越发过份。” “有什么过份的?迟早都是要走。”叶彭氏似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哎哟,五弟妹,你看开了?”叶王氏低语问了一句,她是王家的庶女,对于自家那位既是姑奶奶又是嫂子的王叶氏私下挑拨叶彭氏的事情,还是知道几分的。 “二嫂,这可不能胡说的,现在的大房,谁还敢不自量力地去鸡蛋碰石头?”叶彭氏隐晦的目光看向花海中的婆媳,更是在林珑的肚子上停留许久,这都要生继承人了,她的希望其实越发渺茫。 她这段时间忙于打压彭姨娘,分不出精神来对付大房这一群人,如今都要走了,这今后不住一府只怕能动手的机会就更少,除非林珑生了个女儿,再也无所出才会有她这一房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一跳,赶紧别开目光,省得让人看出什么端倪,这想法过于恶毒,她摇了摇头。 叶王氏也是酸溜溜地收回注视林珑的目光,倒是没发现旁边的叶彭氏那渐变的脸色,叹息一声,“五弟妹说得没错,这人比人就是气死人,早些分府也好,自家关门过日子当家作主不比看人脸色强。” 她指的是叶秦氏,只要分开了,这个嫡婆母就管不了她这么多,这么一想,竟是期盼早些自立。 叶彭氏低语一句,“说得倒是。”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了多少赏春的心思。 叶钟氏领着林珑兜了一圈,怕这儿媳妇吃不消累着,忙让素纹扶着她到亭子里面歇一下。 “婆母,我不累……” “先歇着,可不能让我的孙子累了,我这是疼孙子。” 林珑见叶钟氏坚持,这才由素纹扶着坐到叶家媳妇那块儿。 叶田氏忙起身帮忙扶着林珑坐下,关怀地问,“渴不渴?我让她们给你端碗甜汤来。” “谢过六婶母。”林珑忙道。 叶田氏拍了拍林珑的手背,转头吩咐了下人一句。 叶蔓珠挨近林珑,“尧大嫂子今儿个真漂亮,我看得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了。” “就你的嘴甜。”林珑笑着刮了刮叶蔓珠挺俏的鼻梁,尽显亲昵。 四夫人叶程氏看了眼林珑的装扮,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眼球,不过自持身份倒也没说什么。 一对双胞胎的叶蔓菡与叶蔓萏却是耳语起来,她们都颇为看不惯林珑与叶蔓珠交好的样子,不过三人的爹同为庶出,倒也不至于说话来挤兑叶蔓珠。 “昨儿府里的绣娘还在赶工,就为了尧大嫂子身上的衣裳,这漂亮也是要不少人力才能堆砌出来的,珠姐儿可明白?” 听到这不阴不阳的话,林珑侧目看去,这人是二房叶王氏的儿媳妇叶桂氏,这叶桂氏开始看着只觉得有点小家子气,现在发现却是尖酸刻薄,说话更是不中听的居多。 “我们叶家养着的绣娘也不是白吃饭的,自然要发挥出功用来,莫非衍堂弟妹要我们白养她们吗?”林珑用她丈夫那套理论回击过去,并且半点也不见得怯弱。 叶桂氏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养着一般绣娘还懂得为她裁衣发挥功用,至于他们这些旁支庶出的,那就是白吃饭的,顿时脸上一阵青红,“尧大嫂子何必拿话挤兑我?” “这就奇了,我有说什么吗?”林珑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叶田氏看了眼叶桂氏,这个侄儿媳妇老想与林珑争一日之长短她是知道的,心底也不喜她这行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别听了一句半句就想歪了去,没得无事生事,这道理相信你婆母提点过你吧?” 听到这长辈训话了,叶桂氏脸色又变了变,“我又没说什么,偏就找上我的麻烦?现在这尧大嫂子是侯夫人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这话越说越过份,周围都是贵客,就连一向不喜表达意见只喜和稀泥的四夫人叶程氏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衍哥儿媳妇少说一句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我……我又没说错。”叶桂氏觉得自己很委屈,这府里的女眷没一个好相处的,人人都是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 林珑朝素纹道:“去,把二婶母请来。” 叶桂氏一听到林珑这话,就知道这可恶的堂大嫂是要拿她婆母来压她,不过她也是真有点怕叶王氏这婆母,遂咬紧下唇不敢再胡乱说话犯众憎。 没一会儿,叶王氏就匆匆过来了,一路上听了素纹含沙影射的话,她算是明白了发生的事情,脸色一直阴沉着,这儿媳妇越发口没遮拦,真是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 她一出现,叶桂氏忙起来,“婆母。” “我不过来是不是就准备丢我们二房的丑?”叶王氏不悦地质问一句,看到这儿媳妇的头低垂下来,到底记得今儿个是什么场合,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林珑笑道:“侄儿媳妇别与她这样的诨人计较,就是个不更事的人。” 林珑淡淡地回应一句,“我没那么小肚鸡肠,这些事还不到我计较的地步,二婶母也别太恼怒了。” “好在侄儿媳妇是个大度的,二婶母这会儿的心才能放下。”叶王氏装模作样的回应一句,朝自家儿媳妇又训了一句,“好好向你尧大嫂子学学如何为人媳。” “是,婆母。”叶桂氏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不得不这么答道。 叶王氏这才没再看向这儿媳妇,而是坐了来喝茶,既然过来了,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话,不然别人背后准要道她的是非。 这边亭子里的热闹,很快就落入那新进园子来得迟的人眼里,只见林璃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了林珑的所在,她很想过去打打招呼说说话,只是碍于旁边的三人才一直忍着。 丰陈氏的眼光也很尖,一眼就看到穿着抢眼的林珑,“三儿媳妇,你堂妹在那边呢,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林璃无奈地被丰陈氏拖着过去,眼角瞟到丰菁眼中放光的样子,还有两位嫂子忙抚鬓发意图表现的野心,心里是恨不得将这四人都扔出去。 只不过在这公众场合,她发作不得,只能厚着脸皮过去。 林珑也是一眼就看到林璃,这个一向爱张扬的堂姐今儿个穿了一套淡紫色的春衣,挽了个堕马髻,少女的娇俏中又带了几分少妇的味道,只不过气色偏差了些,看得出来心事颇重。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晌,目光很快移到疾步而走过来的丰陈氏以及丰菁,自然少不得还看了眼两位不认识的妇人,总算是看出些许端倪,当日她下帖子的时候为免误会写得清楚明白是邀请林璃的,连那位堂姐夫她都没算在内。 如今来了一串人,可以想象林璃应该是被胁迫的,不然依这位堂姐的心思是不会想到带上这一串人。 林白氏当日离开的时候请她照顾林璃,她还是放在心上的,给这张帖子无非是要丰家重视这个儿媳妇,不至于欺她这堂姐父母远在苏州而给她脸色看。 人还没到,旁边就有人窃窃私语。 “这人是哪家的夫人?我怎么没见过。”叶蔓菡看了几眼不解地道。 “我也是呢。”她的同胞妹妹叶蔓萏一向喜欢与她一唱一和。 就连叶程氏这长辈也多看了几眼。 在坐的人惟有叶田氏见过林璃并有印象的,这么一看就觉得不好了,与林珑低语一句,“你这堂妹怎么带了一串人来?我记得你帖子上没说请她夫家一家子的?” 林珑淡定喝了口甜汤,“意外的事总是很多。” 叶田氏一点就明白,这会儿再刻意看向林璃,自然发现林璃笑得很牵强,再看了看丰家的女眷,顿时就明白林珑嘴里的意外很多是什么意思,心下对林璃不禁有几分同情,摊上了这么一家人,若丈夫再是个怂货,只能叹命不好。 正说话间,丰陈氏拉着林璃就已经杀到面前。 “侯夫人还记得我吗?”丰陈氏指了指自己说。 林珑嘴角微微一勾,略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记得,丰夫人嘛。” “哎呀,我就说侯夫人这记性好。”丰陈氏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说来我们两家还是姻亲呢,我看三儿媳妇一人过来略显孤单,这才陪她一同来的。” 林璃颇有几分对不起地看着林珑,光听她婆母这些势利又巴结的话,她也感到十分丢脸,但又阻止不了婆母。 林珑给了林璃一个要她淡定点的表情。 林璃感激地一笑。 就这功夫,丰陈氏已是把目光瞄向了叶王氏、叶程氏、叶田氏三个叶家媳妇,拉着她的小女儿丰菁向这三人介绍,尤其是把目光放在叶王氏和叶程氏身上,显然是来时做过功课的。 二房的叶王氏还有个嫡出小儿子叶旭然与丰菁岁数差不多,至于这叶程氏同样有一子到了成婚的年龄,这两房虽说是庶出,可丈夫都任着四品官,这可是足足比她的丈夫高出两个等级,更别说人家还有侯府当靠山,将来估计还能升官。 丰菁却是想着叶旭尧,只是美目到处搜寻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小脸上不禁有几分失望,很显然在这儿赏花的都是女眷,故而她在给叶家媳妇行礼时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叶王氏和叶程氏都看在眼里,哪里还会高看这丰菁一眼。本来娶媳低娶,这丰家的大家长任着五品官,这丰菁倒也是合适的儿媳妇人选,只可惜这人一看就不安份,遂二房和四房同时不再考虑丰菁,只是虚应几句。 丰家的两个儿媳妇却是忙着暗中撺使林璃给她们介绍一下,她们的目光都放在林珑的身上,一看这侯夫人那贵气的装扮,就知道人家身份不凡。 林璃被烦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发上前,“珑堂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嫂,这位是我二嫂……” 她每说一句,那两人都会装出一副识礼的样子给行了个礼。 林珑哪会看不出这两人巴结的心思,微点头,“幸会。” “侯夫人,我可仰慕您了,听到三弟妹说要来出席您办的赏花宴,这不,厚着脸皮央她带我们过来见识一番。”丰家大嫂这话总算比丰陈氏的得体一些。 “没错,还请侯夫人不要计较。”丰家二嫂忙附和,在家里挤兑林璃是一回事,在这比她们年轻的侯夫人面前可不能表现出来。 林珑一听她们开口,就知道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遂有几分同情地看了眼林璃,想当初这堂姐在苏州时也没少为难她,可现在出嫁了却是不得不当那小伏祗,不禁为林白氏安排的这婚事感到不满。 再看了眼试图与几位婶母套近乎的丰陈氏,她扬着笑容起身一把拉过林璃坐到她身边,转头朝素纹道:“去,搬两张绣墩过来。” 素纹应声下去忙活。 没一会儿就搬来了,林珑这才笑着让丰家两个儿媳妇落坐。 丰家的两个儿媳妇都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敢斜斜地坐下来,她们的出身本来就比丰家低一个档次,现在到了林珑面前自然有向分局促不安。 林珑亲热地拉着林璃的手,“璃堂姐,自打你年前出阁,我们姐妹还没有好好说话呢。不知你在丰家可过得好?” 一听到这样带着关怀的话,林璃突然感到鼻子一酸几乎想要落泪,还是娘家人可靠,不像夫家人那般蛮不讲理,自从那天没能为她出头,丰硕以读书为由与朋友出游去了,估计要到放榜的时候才会回来。这几天独守空闺,她更感到委屈和无依无靠。 林珑一见微皱眉,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只能轻捏她的手提点她要注意场合,而且她现在在为她铺路让她在丰家能过得好些,不至于受人排挤,她不配合哪行? 林璃这会儿心事一上来,没能理解地看着林珑这堂妹。 林珑不禁想要抚额,一向精明的堂姐怎么这会儿犯起傻来?遂看向丰家的两位儿媳妇,笑道:“我这位堂姐初嫁进丰家去,很多事都不懂呢,我婶母回苏州的时候还颇为担忧,少不得要两位丰家嫂嫂多多照顾了。她行事略有偏差的地方,少不得要两位丰家嫂嫂多多提点一二。” 丰家大嫂与丰家二嫂对视一眼,没想到林珑如此和气,更是为这堂姐撑腰,顿时明白林珑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意思。 她们哪会提及挤兑林璃的话,不管林璃出身有多低,但有这么个堂妹那就值得她们高看并且巴结的。 这么一想通,丰家大嫂立即答话,“侯夫人放心,三弟妹行事有度,为人又和气,我们这些当嫂子的哪会不照顾?” “对呀,都是一家人,不会为难三弟妹的。”丰家二嫂赶紧跟着附和一句。 林璃不禁睁大眼睛,这两位嫂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真的佩服,说得好像真有多照顾她似的,可内里却是恨不得踩她一脚,一想起这些,心里还窝着一肚子气。 她眼睛转动着,想要说几句回敬一二。 却听到林珑接着笑道:“这就好,这么多堂姐妹中,我就与璃堂姐最是交好,若是让我知道有人为难她,我可不轻饶的,这些话我与亲家婶母也说过。”这会儿她脸上的笑容一收,给人淡淡的威压。 丰家两个儿媳妇不知道林珑给过丰陈氏这样的话,当即额头冒冷汗,有几分坐立不安。 “哪会呢?三弟妹这么可人,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她。”丰家大嫂的脑筋一向转得快。 丰家二嫂做应声虫的机率多些,“对呀,三弟妹,你倒是说说话,向侯夫人澄清一下。” 林璃一看到这二嫂点了她的名字,忙看向这二嫂,只见到二嫂暗中祈求地看着她,就连跩上天的大嫂也暗暗地求她说几句好听的话,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她还想要揭穿她们的真面目。但手被林珑这么轻轻又一捏,心思一转,她道:“两位嫂嫂还是挺照顾我的,珑堂妹不用为我担心。” 丰家大嫂与二嫂闻言,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均暗中感激地看向林璃。 林璃有几分受宠若惊。 “那我是暂时可以放心了。”林珑重新笑道。 丰家两个儿媳妇忙附和几句。 “这花开得正艳,璃堂姐,我陪你去赏赏花吧。”林珑起身。 林璃忙伸手扶她,看到她这肚子比她上回见大了不少,不禁忧心道:“这累不累?” “再累也是甘之如饴。”林珑眼里有慈爱之意。 丰家两位嫂子不好意思跟上去,林珑那姿态摆明就是要与林璃单独说一会儿话,她们上前去不合适。 待看不到丰家的人之后,林璃方才红了眼眶拉着林珑的手,“珑堂妹不知道,她们都合起伙来欺我?无非就是看我们林家的门槛不高罢了,我现在才算是明白,这高嫁也有高嫁的苦,你说我成亲前怎么会那么傻?” ------题外话------ 某梦今天万更了哦,能不能求大家多抛几张票票来鼓励一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流言 一想到以前的自己,林璃就恨不得找块豆腐去撞死。 林珑看了眼林璃这副样懊恼略带悲苦的样子,不得不感慨婚姻果然是最让人成长的方式,甭管少女时期在家中如何受尽万千宠爱,一旦成亲,绝对会教给你以前很多学不到的东西,为人媳甚艰难,这话不无道理。 “璃堂姐,淡定点,俗语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日的苦未必不会换来他日的甜,端看你要怎么做罢了。” “我还能如何,她们四人连成一气,我再如何也不过是外人罢了。”林璃有几分泄气,这段时间以来她受到太多的白眼,以至于意志都有几分消沉。 “我看未必。”林珑笑道。 林璃挑高眉毛看她,“怎么个未必法?珑堂妹,你可要帮帮我才好,我知道我这人蠢笨,如今在这京里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谁能帮我?你也知道三叔父一家子都是混球,哪会真心为我们着想?不来打秋风就已是万幸了。” 她与林珑一样,成亲后与三房林创一家再无来往,这一家子只能让人感到恶心。 一提起林创一家子,林珑就撇了撇嘴,前不久她收到了二叔父林刚从苏州写来的信,表示感谢在她的支持下,他成功当上了林氏一族的族长,更有为当年没有头善待她以及林琦林栋的行为表示忏悔,请求她的原谅。 不管写这封信,林刚是不是出于真心,至少林珑心里的疙瘩会少一些,人心都是这样的,毕竟还有几分血缘亲情在,也就没有必赶尽杀绝。 “别提三叔父那一家子,没得扫兴。”她终究不悦地说了一句,“尤其那位林琳,你若看到她绕道走就对了,这人心术不正,不要与她掺和在一块儿。” “你不提我都忘了说,我前段时日上街似乎遇到她,看她的穿着打扮似乎过得很是不好,不过我也没与她打招呼。听说那姓常的要把她卖到妓院去还赌债,我也不知晓是不是真的,毕竟她的事情我懒得管。”林璃道,她打从心底里还恨着林琳,看她过得不好,她其实很是舒心,果然老天是公平的。 林珑微微一愕,她没有差人去查过林琳现在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过被男人卖到妓院去,这也太过了些,但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林琳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她同样也懒得操心。“好了,不提她们,倒是璃堂姐还是想好对策才是。你我是堂姐妹,我不帮你能帮谁?天下间没有铁板一块的结盟,你家那四个女眷并不齐心,你没看出来吗?” 林璃一怔,林珑这么一说,慢慢再回想一遍,似乎真如林珑所说的一样,“我那两个嫂子其实也是不满婆母和小姑的,只是她们不说,借着我来当筏,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才让她们当枪使。” 这是她最不喜两个嫂子的地方。 “璃堂姐,她们拿你当枪使,你就不会反击吗?”林珑微微一笑,看到林璃步子一顿,眉尖微皱,显然是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去了。说到底,她们堂姐妹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只是林璃似乎走进死胡同出不来罢了。 她依旧笑着与这表姐漫步在花海中,看到有人向她招手,她也笑着回应般地微微晗首,在这短短的一途中,她这样的动作做了似乎有数十次。 林璃看着这堂妹颇为吃得开的样子,不禁也暗暗羡慕,自己不能再这样自怨自艾了,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这堂妹家的女眷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人家不也照样摆平? 自信渐渐浮现在脸上,林璃的身上不再有那么多的抱怨与悲愤,而是大方地与这表妹一道笑吟吟地面对外人,直到两人再安静下来时,她方才道:“若不是与堂妹一席谈,我估计真要钻牛角尖了。” “璃堂姐又不是蠢人,只是初次当人家媳妇,过于谨小慎微罢了。”林珑宽慰她的心道,“我瞅着你家那两位嫂嫂虽说不是好相处的人,但绝对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璃堂姐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林璃慢慢地听着林珑说的话,时不时地点点头,看来之前自己过于急躁了,才会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没能处理好,让人钻了空子。 这回她再回想之前那一幕,明白了林珑为何不让她那时候诉苦,毕竟要镇住这两位嫂嫂就得恩威并施,不然不会让她们对她心存感激,接下来才好方便自己便宜行事。 林珑看到林璃开窍,脸上的笑容渐渐舒心许多,到底仍是同姓姐妹,还是大家都能幸福更好些。 此时游走在花海中的丰菁却是迷失了方向,她刻意摆脱母亲与两位嫂嫂,就是为了制造机会遇上那俊帅伟岸的男子,她记得上回通往南园是这条路的?怎么现在却走不通了呢? 周围又没个下人让她问路,心下一急,更是慌不择路,不禁跺了跺脚,“这侯府为什么如此之大?” “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听到那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看到一名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男子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还好奇地打量着她。 丰菁看了眼面前此人爱笑的面容,再细细地打量他身上的华衣贵服,不知为何,这一刻看到这素未谋面的男子,她的心不禁又“呯呯”地跳起来。 刻意收敛自己的脾气,她装做淑女的样子上前行礼,“见过这位公子。” 叶旭融好奇地打量这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少女,还了一礼,“姑娘有礼了,对了,你的侍女呢?” 哪有女子身边不带上个把侍女的?就这样在别人家里乱闯,这像话吗?他心里颇为看不起这少女的行为,面上却是不显,总要为人家留个面子。 丰菁面色一凝,她的侍女也被她找了个理由甩开了,听到这温文尔雅又如阳光般的男子问话,面上不禁有向分羞红,“不知道她到哪儿野去了?估计是这府里的花开得太好。”顿了顿,她似娇羞地问,“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请公子给小女子引引路?” “在下姓叶,你唤我叶公子即可。”只不过是出席自家赏花宴的宾客,叶旭融并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到处说给人听,况且不过是萍水相逢,“姑娘这边走。” 丰菁也装做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与叶旭融隔了个一丈远,又不离得太远,一路上都拿眼瞄向人家的俊脸,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正走着,却看到自己之前心心念念的襄阳侯叶旭尧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禁微微张口暗吃一惊,再看了看身边的男子,与叶旭尧一比,其实两人各有千秋。 叶旭尧清冷,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很浓郁,而身边的少年却是阳光气质的,看来也赏心悦目,她不禁有几分犯难,不知道该选谁为好? 叶旭尧凌厉的眼睛看了一眼那扭捏做态的丰菁,心下大为不喜,“融弟,你这儿做甚?娘正到处找你。” “啊?我刚刚与栋弟聊到一本诗集,这不,亲自回去院子里拿去给他。”叶旭融从怀里掏出书来在自家兄长面前扬了扬,表明自己绝不是在这儿与女子私下幽会,“至于这位姑娘,她迷路了。” “匪鉴,你送她回到赏花的园子去。”叶旭尧看也不看丰菁就下达了命令。 正处在纠结中的丰菁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从梦中醒来,如果能将这两人都收到囊中就好了。虽然叶旭融不错,但没有叶旭尧富有啊,不占嫡长是袭不了爵的,听了两人的谈话,她也就猜到两人的身份。 为了让叶旭尧能正眼看她,她忙上前去挡住他的路,“见过侯爷。” 叶旭尧皱眉地挥了挥手,“你且随这小厮前去……” “侯爷不记得小女子了吗?”丰菁假意掏出帕子来抹泪,还故意表现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来,男人就爱吃这套,她家那爱逛窑子的次兄说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上。 叶旭尧相当不喜欢这做作的女子,不过念在她是府里的客人,这才给了几分薄面,“本侯记不记得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本侯的小厮记得路即可。” 丰菁听闻这不带丝毫感情的话,眼睛更是眩颜欲泣,“侯爷果然不记得我了,我也不怪侯爷,您日常事务多,不记得小女子也实属常情……” 叶旭融听得头皮发麻,第一次后悔自己要当什么好人?这女子是不是这儿有毛病?他用手指了指大脑看向大哥,厚道地没有说出来,总得为人家未嫁的姑娘家留点面子才行啊。 叶旭尧对于丰菁这样的举动很是嗤之以鼻,用这样的手段与姿色就想要迷倒他,这女子确如自家亲弟所指的那样脑子有病,遂朝匪鉴道:“这姑娘的脑子不好使,你且拉她去给府医诊治,还有不要再放回园子里去,省得让这赏花宴蒙尘,回头不是丢了你家大奶奶的脸?” “是,爷。” 匪鉴忍住笑声,眼明手快地抓住丰菁的手臂就要扯她离开,丰菁却是瞪大眼睛,她脑子不好使?看到没有她挡路,叶旭尧和叶旭融一块儿离去,她就忙叫唤,“我是丰家姑娘啊……”没人理。 “我嫂子是林璃啊……”也没人理。 她不放弃,又大喊一声,“我嫂子的堂妹是您的夫人林珑啊……” 在嚷出这句话的时候,果然看到叶旭尧停下步子。 丰菁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只要能入得这男人的法眼,管她用了什么方式,瞪了一眼匪鉴,示意他放手,别阻了她的好事。 只是她的笑容在下一瞬就凝在脸上,僵得一碰就碎。 “这冒认亲戚的人太多了,匪鉴,把她扔出府去。” “是,爷。” 匪鉴再度大声应答,鄙夷地看了眼不可置信的丰菁,打着自家女主子的旗号,这女子分明就是找死,主子只是赶她出府已是很给面子了。 “走吧。” “我……我真是你家大奶奶的亲戚啊……” 丰菁完全是傻眼了,这叶旭尧不是最看重妻子吗?为什么她都说出与林珑的关系,他还是要驱她出府? 匪鉴却是冷笑地看着她,“我家爷最讨厌人家利用大奶奶来攀关系,走吧,别让我们难做,也别让你自个儿失了面子。” “我不走,我要回去宴席中……”丰菁死活不肯在这时候出府。 匪鉴可不管她的如何想,拍拍手出现两个健壮的仆妇,两人叉起丰菁不留情面地就往出府的方向而去。 丰菁这回真被吓到了,一下子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被架出老远,连与亲娘说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被扔出襄阳侯府的时候,她衣衫鬓发有几分凌乱,忙想要去拍侯府的大门,结果却是看到人家门房那张冷脸,终究没敢再去做那没皮没脸的事情。 这会儿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这条颇宽敞的巷子里,一股春风吹来,不禁有几分瑟瑟发抖,她就算不是大家出身,也是在父母宠溺中长大,如何受过这样的冷遇? “没想到还有人会被赶出来啊。” 听到身后的嘲笑声,她不悦地转头看去,看到在这巷子的阴影处有个女人站在那儿,她瞧不清面容,但却感觉到她的态度很是不友善。 她微高昂头,“你是谁?我才不是被赶出来的,我是这襄阳侯府的侯夫人的亲戚……” “哦?你是她亲戚?”那躲在阴影中的女子微挑眉一笑,随后笑得更为放肆,“你?就凭你?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蒙谁呀,林家可没你这样的女儿。” “我何时说过我是林家的女儿?”丰菁不想让人看低。 “哦,那你是谁?” “我的嫂子林璃可是她的堂姐,算来我与她就是姻亲,这还不是亲戚吗?” 丰菁骄傲地拍拍胸脯,浑然忘记了在不久之前她才被轰出来。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被赶了出来?”阴影中的女子仍旧嘲讽地笑出声,“蒙谁呢?当我是没那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你会是林璃的小姑子?哈哈,真可笑……” “你给我闭嘴,我真的是。” 丰菁冲动地冲到阴影中与那女子辩驳,浑然忘记了要提防这么个莫名出现的陌生人。 “要怎么样你才肯信?”她怒道。 “这么说你是丰家的女儿?”那女子咬着指甲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还不是因为我那嫂子……” 丰菁把叶旭尧对她做的一切算到了林珑的头上,又将这一切算到了林璃的身上,最后是扭曲着面容一脸愤恨。 “这么说来,我们有共同的仇人。”阴影中的女子笑道。 丰菁这才后知后觉地一脸狐疑地看向这个并不友善的女子,迟来的警觉道:“你是谁?” “我是谁?问得好,我是谁呢?” 丰菁看到这女子笑得很是令人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后退,不想与这么个诡异的女子相处。 哪知这女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让她看清她的面容,她身上有林家女儿的特征,“我告诉你我是谁,我是林家的另一个女儿,单名一个琳字。” 她微笑着靠向丰菁,凑到她的耳边低语一句,“我是你那可恶嫂子的堂妹,我与你一样与她有着冤仇,要不我们联手如何?” 在诱惑丰菁之际,她微抬头看向襄阳侯府的牌匾,这块泛着金光的牌匾印证着她的落魄,她恨,好恨。 明明她才是那个高高在在上的侯夫人,只恨林珑拦路阻了她青云直上的机会。 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常贵要卖她进妓院的危机,现在的她过得穷困潦倒,这笔账她是算到了林珑的身上,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新仇旧恨一拥而上,她的面容不由得扭曲起来。 丰菁却是被她的话诱惑了,之前被赶出府的狼狈,心底的怒火不禁高燃,“如何联手?” “来,我告诉你。” 这是老天掉给她的机会,林琳并不想放过。 府里的赏花宴仍旧是热闹纷呈,林珑与林璃私下说了一会儿话,点醒她几句后,就被叶钟氏遣来的人唤去。 到得叶钟氏那儿,看到叶秦氏赫然在坐,一边坐着的是王叶氏这位老姑奶奶,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妇人站在王叶氏的身边。 “婆母,您唤我?”林珑上前给几位长辈行礼后,礼貌地问向自家婆母。 “我唤你来没事,只是一会儿瞧不见你的人影,略有几分担忧罢了。” 叶钟氏其实就是不想让儿媳太忙,也怕她被人缠身,所以才巧借名目唤她过来。本来她在这儿歇得好好的,只是后来叶秦氏与王叶氏偏又走了过来,这才面和心不和的几人凑到一块儿去了。 林珑笑着吩咐素纹给几位长辈斟茶,平日里可以斗得你死我活,这会儿却是要装门面给外人看。 “好久没见着侄儿媳妇了。”王叶氏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也好久没见着姑姑了,这位是姑姑新娶的小儿媳妇吧?”林珑也扯了扯脸皮回应,刻意看了眼这周家姑娘。 王叶氏一把拉过刚过门的小儿媳妇王周氏,“没错,刻意带她过来认认自家亲戚,你们互相熟识熟识吧。” 林珑微诧地看着王叶氏,显然看得出来这姑姑对这儿媳妇是相当满意,这可出奇了,这姑姑并非好相处的人,这么看来周家姑娘颇有一套。 王周氏笑呵呵地给林珑行礼,“见过表嫂,我刚成亲时日有限,这时候才来拜见表嫂,还请表嫂见谅。” 一番话说得极为得体,看不出来是商房出身,可见周家将女儿教得好,只可惜却嫁了那么个人,林珑颇有点为她婉惜,遂笑着扶她起来,“赶紧起来,表弟妹无须如此多礼。” “我这儿媳妇就是礼数多,虽是商家女,可教养那是一等一的好。”王叶氏颇有几分骄傲。 “婆母谬赞了。”王周氏笑眯眯地道,丝毫看不出来嫁了个傻子应有的怨恨。 林珑看她们婆媳相处融洽,悄然退回到自家婆母身边坐下,只听到自家婆母低语点评一句,“你这表弟妹不简单。” 林珑微垂眸,确实是这样。 正在这时候,二房的叶王氏、四房的叶程氏携手过来,显然是受不了丰陈氏的纠缠,好不容易摆脱掉她,现在还不趁机溜走。 “见过婆母。”她们给叶秦氏请安。 叶秦氏兴致不高地点点头,人人也不奇怪,这盐务案子判了下来,三房的叶明悛果然一如老侯爷所说的那样秋后问斩,其妻叶肖氏也是同样的刑罚,至于他的庶出子女,男的充军塞外,女的贬入教坊司。 叶家没有出手相救,毕竟避嫌也来不及,只能默认这么个结果,叶秦氏知晓后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就连这宴席她都不想出席,但最后还是勉强支撑过来坐坐撑撑场面。 目光溜过叶钟氏和林珑的面容,她的手紧紧地抠着手心处,这两个扫帚星,都是她们害了她最爱的儿子。 对于叶秦氏这样的目光,叶钟氏和林珑不痛不痒,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随她看去。 王叶氏给母亲倒了碗茶,这次回娘家她收敛了许多,好在没有碰到父亲,不然又有她灰头土脸的时候。 不过正如狗改不了吃屎,她的目光看向林珑五个多月的身孕的肚子,“我瞅着侄儿媳妇这胎肚子颇圆呢。” 林珑笑了笑,“哪个怀孕的不是这样?” 一旁的叶钟氏瞬间抿紧唇,颇有几分怒气地看向王叶氏。“姑奶奶这次回来如果还是当那搅屎棍,那下回我可不会再给姑奶奶任何的帖子。” “哟,大嫂我又没说什么惹怒你,你这是做甚?”王叶氏不满地出声抱怨。 二房的叶王氏忍不住似打个圆场道:“大嫂,姑奶奶又没有什么,再说什么肚圆怀的是女胎的话也没有多少人当真,你何必介怀呢?” 叶钟氏不悦地看向二房的叶王氏,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很得意? 叶秦氏冷厉的目光射向林珑的肚子,“我儿有何说错之处?就连我这过来人瞅见也觉得这胎怀的就是女胎,这还不许人说了?” 林珑的神色一凛,她们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打击她让她心情不好罢了,她才不会轻易中了她们的圈套,一脸不在意还幸福地道:“不管是男胎还是女胎,我夫君说了他一样喜欢,再说先开花后结果比比皆是,我们可没有不欢喜。” “哼,真是年纪小不懂事,这生了女孩能与男孩比吗?”叶秦氏嘲笑道。 叶钟氏冷笑一声,直接迎向这婆母,“婆母,这占了嫡长的不论是男还是女都是金贵的,这点不到你不承认,就算我儿媳妇先生女儿那又怎样?我可没有失望,她还年轻,要儿子有的是机会。” 王叶氏撇撇嘴,“我又没说什么,大嫂真是的。” “我们不过随口说说罢了,又没有人当真。”叶王氏也扯了扯嘴角道,不过仍旧盯着林珑的肚子看了半晌,嘀咕一句,“还真像是女胎呢。” 林珑不为所动,仍旧淡定地坐着。 叶钟氏脸上的肌肉紧绷着,转头看了眼林珑,见她不为所动,这才稍稍安心。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的话在宴会上还是悄然而走。 接下来林珑听了不少这样的声音,她也只是当笑话听并不在乎,不过这挡不住众人看向她肚子的目光,让人有几分不胜其烦。 但是当着她的面,没有人再敢这么说,说人家生女儿这终归是得罪人的话。 不过窃窃私语声却是不断。 林璃寻了个机会凑近林珑,“珑堂妹,我怎么听了些不好的流言。” “都说是流言,听过就算,不必放心上。”林珑不以为意地道,她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不远处的丰家两个儿媳妇,“你婆母呢?” “忙着去寻我那小姑呗。”林璃撇嘴道,“后来听说是她冒充府里的亲戚,被人赶了出去,她忙出府去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你们府里的下人真厉害。”声音里难掩兴灾乐祸。 林珑忙朝丰家那两个儿媳妇处看了一眼,示意林璃不要得意忘形。 “珑堂妹,我知道。”林璃低声地道,也就在这个堂妹面前才会说出真心话,不过经过这堂妹开导,她现在与这两位嫂子渐渐熟络了不少。 林珑拍拍她的手,这才转身去安排晚宴。 丰家两位嫂子看到林珑走远,忙凑近林璃问长问短,显然对于林璃能与林珑这么亲近还是挺羡慕的。 林璃这会儿也有意与她们打成一片,至少不让她们再暗地里排斥她,三人相处的气氛渐渐融洽。 晚宴之时,身为皇后的苏梓瑜亲自驾临,一众贵妇们都跪地相迎,均羡慕地看着林珑,皇后娘娘的到来应该是为了给林珑撑场面。   ☆、第一百四十五章惊现(小修) 苏梓瑜亲自扶起怀孕的林珑,看了眼颤微微跪着的叶秦氏等人,轻声道:“都起来吧,本宫的义女办这赏花宴,本宫事务繁忙倒是来迟了。” “义母的到来已是逢荜生辉。”林珑忙笑着道。 苏梓瑜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才由晋嬷嬷扶着坐到那首席去,这会儿叶钟氏看到皇后娘娘入坐,这才吩咐人上菜开席。 厅堂里面灯火辉煌,人人都红光满面,毕竟能见到皇后的机会一生人都未必有一次,对于林璃等人来说是这样的。 丰家大嫂与有荣蔫地凑近林璃低声道:“我们这回还真是沾了三弟妹的光,有这么一天,将来我与子孙说时也有了自傲的资本。” 说起她这惟一一次与皇后娘娘这样的贵人同厅用膳,还不镇得那些小辈眼睛都瞪大了?这么一想,似乎可以预见到那荣光。 丰家二嫂掩嘴而笑,虽然没有丰家大嫂那般说些露骨的感谢话,但这次的风光还是林璃给她的,这也就让她对林璃的态度又亲近了许多。眼角的余光不停地瞄向首席,原来皇后娘娘是那般地尊荣华贵。 林璃扯了扯唇角,果然这个世上还是有实力才能被人看得起,若不是因为林珑,她哪有可能被这两位嫂子羡慕着?吃了一口菜,她也悄然看向林珑,想到她在苏州时的狼狈样,再对比如今,不由得轻叹一声,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变化之大由不得她不承认。 “大嫂不用感谢我,我这也是借花献佛。”林璃朝自家大嫂低语一句,脸上惯常的骄傲略略隐去,换上的面容带有几分自谦。这会儿她开始明白林珑给她下帖子的用心,自己真是傻,这么好的一张牌原先却打成这样。 丰家大嫂给她挟了一筷子好菜,露出一个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笑容。 主席桌面上,坐的人不是很多,当然离苏梓瑜最近的还是林珑,毕竟她还有这个郡主的头衔。 首席上除了苏梓瑜和和叶家老中青三代当家侯夫人之外,就是各位出身高贵的王妃、老王妃等人,身份上绝对配坐在这儿。 就连国公夫人、侯夫人等人都不得不散到其他的席面上,由叶家媳妇们陪伴着。就连林珑的二娘林绿氏也得带着林琦坐到次席去。 “天晴时赏花没见到义母过来,还以为义母抽不出空儿过来。”林珑给苏梓瑜布着菜。 苏梓瑜轻声道:“太后有几句话要说,所以才拖到这时候过来。” 林珑是她的义女,这是叶旭尧袭爵后的叶家首度设宴,她若不到来确实说不过去。偏在出发的时候,太后又遣人唤她过去,本来以为是什么大事,哪知道太后却是为了选秀填充后宫之事。 想到太后问她时的样子,她不禁略有几分可笑,真当她还是以前的苏梓瑜。 “既然太后娘娘发了话,臣妾自当遵从。”她在这个问题上一向从善如流,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还是,只不过区别是以前心塞,现在却是心宽得很。 “真心的?”太后显然对她的话略有怀疑。 “当然,真心的。”她当时笑眯眯地道,“为了让皇上在后宫雨露均洒,臣妾早已安排各宫妃嫔侍寝,按人头数,现剩下的人数每人可以轮上两回。”至于她们的肚子争不争气,就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了。 其实太后哪会不知道她为朱翊安排侍寝一事?看最近太后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她就知道是这举动让她满意,要不然哪还会召她来说什么选秀的事情?以前哪一次不是太后与朱翊做的决定,而她都是被告知的那一个。 “梓瑜,当皇后就要大度些,须知有你在背后支撑,皇上才能更好地处理国事,我们国运才能昌隆,千秋万代。” “太后娘娘,臣妾是真明白这个道理的,十皇子去了,八皇子的身子落了那一次冰水后时好时坏,连太医也说不乐观,臣妾自然是希望皇上能多添几个皇嗣。” 她说得这么诚恳,太后再有疑心也不应疑到她的身上。 果然太后脸上的笑容渐盛,“如此甚好,关于人选……” 在这个问题上,她与太后相商了颇长时间,直到朱翊过来向太后请安,她才找着机会趁机告辞,急忙赶到襄阳侯府出席这赏花宴为林珑撑腰。 “莫不是要出什么大事吧?”林珑脸色微微一骇,悄然低声问。 苏梓瑜微挑眉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为了让各地的秀女能入宫参选,现在就宜开始公布天下,为夏秋之际的秀女进宫做好准备,这前期的工作繁忙得很,好在她现在有孕可以躲过去,由太后去忙吧。 林珑看到苏梓瑜的面色十分坦然又舒畅,心也就渐渐放下,看来不是什么坏事,“那我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瞅瞅热闹。” 苏梓瑜微微一笑,给了个“你会有机会”的表情让林珑看。 坐在苏梓瑜左手边的叶秦氏看到两人相谈甚欢,脸上的表情绷得很紧,看不出来林珑还真的如此受苏梓瑜青睐,哼,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也不知道苏梓瑜看中她哪一点? “娘娘,这红烧狮子头做得不错,请娘娘尝尝。”她腆着老脸讨好苏梓瑜。 苏梓瑜看了眼那油腻腻的红烧狮子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林珑是知道苏梓瑜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的,拜这侯府的各路人马所赐,她养成了爱在餐桌上看众人吃菜的样子揣掇其口味的本事,时常都能知道这人爱清淡还是油腻,很显然,苏梓瑜用膳从来都是偏清淡的。 她扬着笑脸看向叶秦氏那张笑得像层层花瓣的老脸,“祖母,娘娘不大爱吃这油腻的菜式,清淡些更符合娘娘的口味。” 叶秦氏看到林珑一个晚辈这般驳她的面子,面色一冷,“小儿家家的胡说什么,皇后娘娘就算是你的义母,也不到你胡乱猜测的地步……” 苏梓瑜看这倚老卖老的老太婆,面色忽而—冷,这叶家的老太太太过自以为是了,她的眼角看向晋嬷嬷,后者立即会意。 只见晋嬷嬷上前把这碟红烧狮子头端了下去,“叶老太太,我们娘娘确是不喜油腻,襄阳侯夫人没有说错。” 并且不管叶秦氏涨红的老脸有多么难堪,径自把这碟菜交由下人端走,还用帕子抹了抹手,方才尽忠尽职地站在苏梓瑜的后边。 林珑略有几分嘲讽地看着叶秦氏,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刚刚她的提醒就是让她有台阶可下,偏这叶秦氏防她之心甚于防川,活该出丑。 其他的人看了眼叶秦氏暗暗嘲笑,倒也没人在这场合说一句得罪人的话。 “还是本宫的义女了解本宫。”苏梓瑜适时地赞扬了一句林珑。 顿时就有人开始奉承,毕竟人人都看得出来林珑是中宫之主面前的红人,哪有不使劲说好话的?谁知道以后有没有要林珑帮忙疏通关系的时候?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则这些贵妇人都是深知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的道理。 静王妃朱霍氏看了眼林珑,方才看向苏梓瑜,“娘娘收这义女收得真值,我瞅着就像亲母女一样。” 她的脸还是靠林珑才能重新变光滑细致没有斑点,所以她与林珑的交情是相当好,说这话时也不带恭维劲儿,倒是有几分打趣的意味。 “那可是。”苏梓瑜笑呵呵地应了一句。 叶钟氏是十分高兴的,这儿媳妇能风光,连带着她这婆母也跟着风光不少。 一场宴席,主桌这边也就惟有叶秦氏板着个脸做那严肃状,其他的人倒是和颜悦色,显得气氛正好。 宴席一过,苏梓瑜留了下来看了一会儿表演的曲目,方才起驾离开回宫。 所有人都得跪地恭送皇后的凤驾离开。 等到凤驾的仪仗走远后,叶钟氏和林珑才开始送客人离去。 权英姿这才有机会逮到林珑说话,只见她趁着告辞的机会拉着林珑到一边小声道了句,“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谢过表妹呢。” 林珑顿时眼睛一亮,忙拉住权英姿的手,“英姿表姐,是不是你与钟家的婚事成了?” 权英姿没有扭捏做态,而是大方地点点头,“你婆母亲自保的媒,算是谈拢了,我娘对这婚事相当满意。” 林珑只听到权英姿说权吕氏满意,却没听到她自个儿说一句满意,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连面也没见过,这表姐又如何满意?“英姿表姐,要不找个机会瞅瞅这钟家子长得如何?” 权英姿摆摆手,脸上浮起两抹红晕,“我这就不瞧了,我娘说他长得俊得很,我也就不多此一举了,反正能入得我娘的眼,也就能入得我的眼。” 光看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就不费这个心了,当初郑华翰长得不好看吗?谁知道里面装着一肚子坏水。 林珑看她确实没这个兴致,方才做罢,不然她真的有个冲动想要丈夫约这钟家表弟出来,与英姿表姐见上一面。 表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听到权吕氏在催,权英姿赶紧告辞。 权吕氏看到林珑与女儿一块儿过来,还朝林珑眨了眨眼,表示她的谢意。 林珑微微一笑,衷心希望这表姐将来能夫妻和睦。 林璃离开时也与林珑私下里聊了几句,方才与丰家两位嫂嫂一块儿离开。 坐上马车,离开这襄阳侯府这繁华之地,她不禁觉得同人不同命这句话真是说得太有道理了,当初她也做过这样的美梦,想到侯府的女眷,比丰家还多,她就打了个冷颤,当初叶家没看上她,真是她之幸。 “三弟妹是不是感到冷?”丰家大嫂关心地问。 丰家二嫂忙指挥侍女,“把窗户拉紧,别让冷风灌进来。” 林璃不太适应这两位嫂嫂的转变,赶紧做声,“我没事的,两位嫂嫂不用太迁就我。” “没事就好。”丰家大嫂道。 丰家二嫂问,“三叔是不是又出府去游玩了?” 一提起这个,林璃的面色就有几分难看。“可不是?他刚刚大考完,想要放松一下我明白的。”在外还得装大度,需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三弟妹这样可不行的,男人不能太放任了。”丰家大嫂忙传授经验谈。 “是这样的吗?”林璃忙装傻地问,反正就要制造一些共同话题。 丰家大嫂和二嫂同时点头。 “也不怪三弟妹不晓得,你成亲才有几天?我们这些苦也吃过乐也享过的才会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丰家二嫂忙宽慰了一句,最后又一脸严肃道:“外头的狐猸子可多了,可不能给她们机会借怀孕登门入府。” 林璃眼睛瞠圆,“他们不是游山玩水做诗吗?” 在这问题上,她确实是如此天真地想。 丰家大嫂和二嫂闻言,相视一眼,顿时哄然大笑出声,眼里竟还飙了几滴泪,看得林璃脸色又微微一沉,有那么好笑吗? 还是丰家大嫂厚道些,忙止住笑,“三弟妹勿恼,也是你刚刚才成为妇人,不知道这些腌脏事也情有可原。他们打着什么游玩长见识的旗号,还是要狎妓,有女人一道陪着的。” “他们男人出门哪会真让自己斋着?肯定要吃肉的。”丰家二嫂冷哼一声,一语道破其中玄机,“三弟妹,我们不是笑你,你未成亲前养在深闺中,哪会知道他们这些龌龊事?” 林璃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么说在她不好受的时候,丰硕在外面正抱着别的女人寻欢作乐了?只不过这些情绪她不好表现在脸上,正如林珑所说的,她还没能宠络到丰硕站在她这一边,处理这些敏感问题上一定要多思。 丰家大嫂和二嫂都是过来人,看到林璃一声不吭故做镇定的面容,换做是昨儿个,一准就是嘲笑,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同情。 “三弟妹也不用太忧心,那些狐媚子哪有这么容易就进门的?”丰家二嫂道,“她们不过是过眼云烟,很快就会让男人们甩到身后去,我们是嫡妻就要有嫡妻的风范,犯不着与那低等妓子计较,不然有失我们的风度。” “对,你二嫂说得对,我们站得住脚,是丰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无须把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高看一眼,真的寻上门来,大嫂教你一招,尽管不认打出去就是。” “大嫂这话很是在理,三弟妹可要学着点,反正婆母也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她若要为难你,你就据理力争就是,反正我们是正室,打杀个把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 林璃听得很是仔细,不过一会儿功夫,她现在与这两位嫂嫂算是敞开心胸说话,传授的这些经验虽然过于血腥,但谁能保证将来她用不上?当然,她还是希冀一辈子都不要用上,对于丰硕,她自然还是非常在乎的。 “多谢两位嫂嫂教我,我……”她忙道谢。 丰家大嫂忙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妯娌本来就要互相扶持,你也别怪大嫂,你刚嫁进来,我们大家也不知道你的禀性如何,自然说话过态了一些。” “对啊,三弟妹可不要翻旧账与我们计较。”丰家二嫂忙也说了一句。 她们也是有心要与林璃交好的,毕竟林璃有这么一门得力的娘家亲戚,她们若能沾上光,将来绝对是会有好处的。 林璃自然还是该道谢的就道谢,礼数多点不坏的,这才是初起步,她要在丰家站稳脚跟,还是需要与她们结盟为好。 “三弟妹,你也不用过多的担心,回头我让你大伯去劝三叔赶紧回家。”丰家大嫂还是给了个良心的解决办法。 “对,没错,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还是可以的,我也让你二伯去劝劝,三叔没有不听的。”丰家二嫂也不甘于落人后。 林璃一听正中下怀,她出面去求丈夫回家掉面子,但若是由丰家老大和老二去,她保得住面子之余还能落得好,何乐而不为? 在回程的后半段路程,三人是越说越欢,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味道。 马车回到丰府的时候,到处都挂上了灯笼,每一房都有大丫鬟等在那儿。 丰家大嫂一下马车,看了眼自己的大丫鬟,“太太与姑娘回府了吗?” 那大丫鬟忙道:“一早就回了,还是在府里用的晚膳。” 丰家大嫂点点头,等着丰家二嫂和林璃两人到齐,这出门回府还是要与婆母报备的。 在打着灯笼前往当家太太住的上房之时,林璃听到丰家大嫂的侍女说到丰陈氏和丰菁回府时还带了个陌生女子进来,不由得诧然道:“怎么就随便带人进府?没查清楚,不怕是包藏祸心的?” 丰家大嫂和二嫂果然也皱紧了眉头,这回婆母行事确有偏差。 那丰家大房的侍女看向林璃,“三奶奶有所不知,据姑娘说,这人于姑娘有救命之恩,若没有她,姑娘这回准要出大事,因着这恩情,太太焉能不报答人家?这不,听到她这女子无家可归,太太也就不计较让她住进府里来。” 一听到是丰菁的恩人,妯娌三人面面相觑,这丰菁还真能惹事,不过这小姑哪天不惹出点事来,只怕大家还不习惯呢。 “大嫂,这人还是查查的好,省的是别有居心之辈。”林璃建议道,她是三房儿媳妇,这管家的大权是怎么也不会轮到她的,所以她只能如此向大嫂道。 “大嫂,三弟妹说得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丰家二嫂赶紧附议,她也不掌家,自然轮不到她为这事操心,这事大嫂出面最为合适,反正婆母是给了一定权利这大嫂的。 “嗯,我会私下让人去查的。”丰家大嫂皱紧眉头道。 林璃见到这问题大家都没有坐视不管,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进到上房的时候,只见到丰菁一脸委屈地缩在丰陈氏的怀里痛哭,看那样子还是伤心至极的。 丰陈氏自然是劝说自己的女儿,看到三个儿媳妇回来,遂阴着脸道:“都舍得回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一个疯,两个也跟着疯……” 摆明了第一个针对的是林璃,毕竟这是她娘家堂妹举办的宴席。 林璃心里一阵不舒服,明明三人一起晚回来的,偏当她是充大头的那一个,但是,这会儿她学精了,没有第一个开口。 果不其然,丰家大嫂毕竟是长嫂,第一个开口道:“婆母见谅,非是儿媳妇们有意晚归,实是侯府宴席散席得晚。” “婆母不知道,我们今儿个有幸见着谁了?”丰家二嫂一脸神秘地道,“说出来只怕婆母还不信呢,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尊贵的人。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够我回味无穷的……”最后是一脸的仰慕。 丰陈氏脸色一板,“都已嫁做了人妇,还不知道检点些?给我收敛一点……”这三人竟对别的男子起仰慕之心,该死! 丰菁一脸的鄙夷。 林璃凉凉地道,“婆母,我们见着的是皇后娘娘啊,您不知道她长得有多美多和气……” “对呀,那可是国母,我这一辈子能见她一面实属不易啊……”丰家二嫂忙又道。 丰家大嫂看到丰陈氏一脸的吃惊,也跟着附和大赞皇后娘娘,反正丰陈氏这辈子估计是没有机会见到那么尊贵的人了,她可不介意多说一些来刺痛这婆母的心,最后更是道:“婆母,这都要怪小姑,要不然您必定有幸也能见到皇后娘娘……” 丰陈氏的面容一阵抽搐,对于错过最后的盛况,她也有几分懊恼,但一想到怀里的小女儿身陷险景,又无比庆幸她提前离席,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的。 “好了,见到皇后就见了呗,在那儿说个不停,你们不嫌嘴累,我也嫌。” 丰家的三个儿媳妇都暗自撇嘴,那是你没福见到,自然那么说,真见着了,你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丰菁也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可恨自己被提前赶出府,要不然自己必定能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讨个好彩头,真是可惜了。 躲在暗处偷偷瞧着林璃的林琳,似要把手中的帕子卷成咸干菜,这可恨的林珑,可恨的林璃,一个两个都该死。 林璃在离开这上房的时候感到背脊一寒,回头张望一下,却是什么也没发现,这柳眉不由得皱紧。 “三弟妹,怎么了?”丰家大嫂问。 “啊?没什么。”林璃说不上来这诡异的心情来自何处?估计是丰陈氏和丰菁带给她的,看来她还是要多多提防这两人才行。 走在外面的回廊上,丰家二嫂道:“三弟妹,看来你要好好进补一下才行,我看你老闪神,这样不行的,省得身子虚闹出毛病来。尤其是你还没怀上,这身子更不能垮了……” 林璃边听边点头,看来自己确实是需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丰菁在窗前看到那三个嫂子一块儿离去的热乎劲儿,皱眉向她娘道:“娘,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丰陈氏也暗自出奇,昨儿个还对林璃百般挑剔,这会儿就好成这样?对于三个沆瀣一气的儿媳妇,她并不乐见,这样很容易就会掉转枪头对付她这个婆母。“谁晓得呢?” “娘,我瞅着不得不防。”丰菁道。 从里面出来的林琳却是冷笑一声,“这还用说,自然是襄阳侯夫人的本事。” 丰陈氏和丰菁对视一眼,丰菁因为勾搭不上叶旭尧而恨上林珑,丰陈氏自然是为了小女儿的事,对林珑也是不喜的。 “应该不会吧?”丰陈氏有所保留地道。 她没认为她们的感情能有多好?要不然,之前林璃为何一次也没有到她这儿请示要到襄阳侯府去做客呢?就是从这里她才推测出她们关系很一般的结论,不然哪会这么刁难林璃这儿媳妇? “那是太太不知道,她那人啊最是狡滑,心术又不正,什么黑心手段都使得出来,不然你以为她是怎么嫁进叶家去的?”林琳不遗余力地抹黑林珑的形象。 “她使了什么手段?”丰菁最为感兴趣的是这个。 林琳看了眼丰菁那闪着希望之光的眼睛,心底不由得一嘲,这女人如此蠢笨,她若是叶旭尧也不会看上她,不过在面上她却是道:“那些事情说出来只怕还污了丰姑娘的耳朵……” “赶紧说嘛,我想知道。”丰菁一个劲儿的催促。 林琳嘲讽道:“自然是倒贴喽,你们不知道,她婚前就死命地勾引叶公子,就是现在的襄阳侯,若不是婚前勾得叶公子与她有一腿,叶公子会看上她吗?然后就使尽心机手段巴结上侯夫人,各方打压陷害自家堂姐妹,这方才嫁进了襄阳侯府。”眼睛往外一努,“当初你家那三嫂,我的璃堂姐也是被她陷害才没能进得叶家的门。” “还有这样的事情?”丰菁大吃一惊。 丰陈氏到底比丰菁多吃了一点盐,很快就查觉到其中的不妥,这林琳的话不能全信,她看了眼女儿,“那都是陈年旧事,提来无益,再说木有成舟,再如何耍嘴皮子也改变不了什么。” 看来她不能留这个林琳在府里太久,省得带坏她的女儿。 林琳闻言,这才惊觉自己说得太多,忙自打一巴掌,“还请太太见谅,我一时说得多了……” 她现在不能出府,不能让常贵找到她,藏身在丰府再合适不过。 “娘,这林琳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许这样对待我的恩人。”丰菁护着林琳。 丰陈氏不忍女儿伤心,遂板着脸道:“你要留下来就要管好自己的嘴。” 林琳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在丰陈氏挥手要她退下的时候,一转身,她的嘴角不屑地微微一勾,什么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不过是个欠操的玩意儿罢了,比她林琳高贵不了多少。 好在脑子不好使,要不然她岂能这么轻易通过她混进府里来?轻咬了一下指甲,不过现在一定不能让林璃抓到,不然这个有仇口的堂姐必定不会放过她。 襄阳侯府,此时的林珑正沐浴完,躺在床上,由着叶旭尧给她抹上护理身上皮肤用的肤膏,淡淡的清香飘在空气中煞是好闻。 妻子的皮肤十分光滑细腻,其实叶旭尧是十分享受的这样的夫妻情趣,也乐于为她服务。 待得全身护理完,他已经兴趣高昂了,抱着妻子就开始亲嘴儿。 林珑被他吻得气喘吁吁,不过今儿个真的累了,她轻推开丈夫,“我不想要,夫君,我真累了。” 看到妻子不胜负荷的样子,叶旭尧没有强求,而是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吻,“那就睡吧。” 他搂着她在怀,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林珑喜欢这样温馨的时刻,搂着他的脖子道,“我听说你今天把那丰家姑娘赶了出去。” “哪个丰家姑娘?”叶旭尧微皱眉,在记忆里搜寻一遍也不知道这人是哪号人物? 林珑一看他的样子不似做假,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还能有哪个丰家?不就我那林璃堂姐嫁的那一家,我听匪鉴说的,你与小叔在廊下遇到她的……” “原来是她啊。”叶旭尧恍然大悟道,随后看着妻子郑重吩咐了一句,“我且与你说,那姓丰的女子一看就是心术不正之辈,你往后不要再让她进府,省得污了府里的空气。” “好。”林珑忙应允。 这丰菁能不见就不见,她从来不喜欢林璃夫家的这小姑,更何况听匪鉴说这女子还意图勾引她丈夫和小叔,那并没产生的好感迅速变成坏感,丈夫的吩咐正中她下怀。 三月底过完之前,各房急于搬出府里之际,叶田氏举办的宴席还是让府里的姑娘疯玩了一把,就像是最后的狂欢。 最后等这四房人全搬出府去时,襄阳侯府倒是空出不少地方来,叶钟氏又带着林珑忙于重新布置各处,反正就是没个闲的时侯,还要重新购进人手填充各处,不让房屋太空没个人气,总要人日常打扫一下的。 除此外,大房还重新分配了一下住宅,叶旭融、叶蔓君、叶蔓籽三人各占了一处大院子,还要重新布置装潢,倒是忙碌得很。 至于那三房妾侍和庶出的两个姑娘也各自分到一处院子,总之这次分府而过,大房人人都占得好处,竟是呈现出少有的一团和气。 在三月中旬的时候,高家的案子判了下来,由高家而起的官场地震由此拉开序幕,以盐务案子为引,不少官员受罚,京城外倒是一片哗然,京城内由于皇帝准备充足,倒是没能引起太大的反响,反正不少权贵之家早就心中有数。 高凝珍在一个阴沉的早晨用完了人生中最后一次早餐,骨瘦如柴的她再也没有昔日美貌,竟是一头白发,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像是老了几十岁。 高家的人死的死,被擒的被擒,她早就哭得没有了泪水,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再伤心再痛苦又能如何? 在此时,苏梓瑜还是带着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前到狱中,让他们母子仨说上几句决别的话。 苏梓瑜没有上前,而是站在牢房外看着牢内的一切。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都没有靠近生母,而是皱着鼻子似乎不堪牢里的味道,此刻再看到生母,他们竟是感到无比的陌生,这老女人就是她们的生母高凝珍? 高凝珍张着双臂蹲在那儿,看到两个儿女避开她又一丈远,始终不靠近,不由得张大眼睛道:“永安,七皇儿,我是你们的母妃啊……”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一声不吭,反而往后再退了一步,自从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他们就心向了苏梓瑜这个生母,更何况还听闻这刺杀事件还是与高家有关系,他们就更无法原谅生母的自私。 毕竟十弟怎么死的,他们还历历在目。 永安公主拉着七皇子往牢房门口走去,“母后,我们要回去。” “她始终是你娘,你父皇的旨意已下,她今天就要行刑了。”苏梓瑜柔声道。 “我们不想再见她。”七皇子皱了皱鼻子道。 苏梓瑜劝了几句,见这两个孩子不为所动,这才似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那不见就不见吧,我们回去。” 在一手牵起一个孩子之际,她微回头让高凝珍看到她嘴角的微笑。 高凝珍冲到牢门去,大骂苏梓瑜,“苏梓瑜,你会不得好死的,是你离间我们母子亲情,你会有报应的——” “准备行刑吧。”晋嬷嬷无情地一抬下巴。 立即有人进去按住高凝珍,用三尺白绫让她归天。 高凝珍挣扎着,想要摆脱这宿命。 “今天是你高家满门抄斩的日子,高凝珍,你还是赶紧上路吧,黄泉之下你们正好一家团圆。”晋嬷嬷无情地道。 高凝珍的眼睛凸出,挣扎的手脚再也使不上力,最后记得的画面是她风光无限的接过朱翊手中的凤印,那时候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宠妃。 只可惜,再多的繁华也抵不过此刻的魂魄归天。 在菜市口,高家一大家子的余孽也被押在这儿,准备行刑。 坐在马车里的林珑看着高家一个个被押上断台头,曾经风光得很的高家,现在已是被连根拔起,果然世事无绝对。 “回去吧,不要再看。”叶旭尧劝阻妻子,“这并不利于你安胎。” 这胎儿已有六个多月,妻子的肚子更为浑圆,他的忧心就越甚,生怕有个什么闪失,偏今儿个出门她还要绕到这儿来,真是晦气。 “没关系的,我就再瞅一眼。”林珑似乎在搜寻着熟悉的人影,眉尖还微微皱了皱。 “怎么了?”与她心有灵犀的叶旭尧焉能看不出她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林珑随口道,正要把车窗帘子放下,准备离开。 就有一辆马车驶近他们夫妻,只见到九王爷朱飒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叶侯爷和夫人一道儿过来看监斩?” “只不过出府遇上这事罢了。”叶旭尧淡声道,“倒是王爷兴致颇高啊。” “高家多行不义必自毙,本王自然是高兴的。”朱飒道,“不然危害的就是江山社稷。” 林珑倒是赞成这论调,高家私下捞了那么多,有这下场也不足为奇。 断头台上,高家直系和旁系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多口人,里面还有老弱妇孺,均一脸的沮丧,好在皇帝还算是开恩没有将五服之外的及姻亲等人算上,不然这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熙熙攘攘的民众都在那儿围观,他们异常的兴奋,毕竟这是人的劣根性,看到这样的场面似乎就像是狂欢一般,各种菜叶子和臭鸡蛋都被掷到断头台上去。 叫骂声不断,吆喝声也不断,总之各类声音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与两旁茶楼包厢里观望这一幕的贵人不少,高家走到这一步,既出乎众人的意料又在众人的预料当中,总之有人唏嘘,有人高兴,有人悲怆…… 刽子手在一声令下,纷纷举起手中的大刀,整齐划一的动作一下去,顿时头颅滚落在地,溅起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这把围观者的情绪调到最高处。 林珑最终不忍看那残忍的一面,在刽子手举起大刀的时候,她把头埋在丈夫的怀里。 等到群众欢呼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那观刑的墙角处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的灰布麻衣,正一脸悲怆地看着断头台上的一幕。 似乎感觉到有目光看向自己,那人微一转头与林珑的目光的对上,随后就是大吃一惊的样子。 “高……”林珑在喊出这一字时就意识到不对。 “怎么了?”叶旭尧皱紧眉头,“可是吓着了。” “不是,夫君……”林珑下意识忙道,力图镇定地道:“没事。” 只是她的目光仍旧与那人惊慌的目光对上,似乎下一刻那人就要失去踪迹。 叶旭尧皱紧眉头,似不经意地转头看向妻子凝目注视之处。   ☆、第一百四十六章相救(小修) 那灰色的墙角处人头攒动,叶旭尧仔细地寻找着,没有看到什么人是能令妻子呼息都要为之紧张的,眉间略微皱了皱,很快又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妻子,手轻轻地安抚她有些紧绷的背,“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珑的目光仍旧对着那消失了的墙角处,一时间有几分怔忪还没能回过神来。 “我……” 林珑迟疑着,突然醒起还有一个九王爷在一旁,如果直接说出这个人名来,这后果不用人家告诉她,她也能猜得着。 忍下到了舌尖的话,她强笑道:“我都说没事了,你还偏不信,这儿人特别多。”最后似着恼一般。 叶旭尧与林珑成亲也有半年多了,哪会看不出来她的言不由衷?眼角瞟到好奇看过来的九王爷朱飒,猛然似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而是轻声出言做出安抚妻子情绪的动作来。 “叶侯爷,尊夫人这是怎么了?”朱飒自然是好奇的,这对夫妻的举动他都是看在眼里,只是没能听到他们的交谈令他有几分遗憾。 “没什么,只是看到血腥场面有些受惊罢了。”叶旭尧一副怜爱妻子的表情,还同时做出无奈的样子。 “这样血腥的场面,叶侯爷就不该带妻子过来观看,也难怪吓到了。”朱飒一副了然的样子,“这里场面混乱,惟恐惊扰了尊夫人,叶侯爷还是赶紧带妻子离开吧。” 林珑似虚弱地靠在丈夫的怀里,天知道她的手正在紧张着,忍住回头探看的*,“谢过九王爷关心,我只是略有不适,回头让府医开一帖定惊的汤药喝喝就没事了。” “义安,你正怀着孩子呢,这汤药可不能乱喝,不然宫里的皇后娘娘会担心的。”朱飒有几分爱乌及乌地道,看这样子真似一个慈爱的叔父。 林珑的背脊生寒,这个九王爷做出这亲热的举动来,她看了百般不适,她又不是真的皇室血脉,轮不到他展现关怀。 叶旭尧怜爱地看了眼妻子,好一会儿才看向朱飒,“谢过九王爷,臣这就带她回府。” 朱飒刚要开口再说一两句客套的话,偏在这时候,他的亲信凑到车窗前向他耳语一句,他的眉间不自觉地微皱,朝那亲信挥挥手,正要做声,就听到林珑客套的话,“九王爷有事先去忙吧,我们夫妻这就回府了,今儿个太混乱,再逛下去不合适。” 这话正中朱飒下怀,这会儿他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遂笑道:“那本王先行一步了。” “回见。”叶旭尧给妻子拢了拢滑落的披风,这三月天仍旧有几分寒凉,孕妇更要仔细注意了。 朱飒这才着小厮放下车窗帘子,等到了车窗帘子遮去了他的面容,脸上的笑容迅速一收,“抓到人了吗?” “还没,王爷。”车外的亲信低声禀告。 “废物,好不容易才引得此人现身,还不赶紧去抓回来,要是落到叶旭尧的手中,回头本王绝饶不过你们。”朱飒大发雷霆。 “是,王爷。” 车窗外的亲信忙应声,脚一踢马腹立即去执行王爷的吩咐。 此时不但九王爷府的亲信在忙,马车里的叶旭尧在马车驶了一会儿后,忙追着妻子问,“你看到谁了?” 林珑定定地看着丈夫严肃的面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没能瞒得住他,但这涉及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不禁有几分顾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思忖片刻,在丈夫耐心等待之下,她方才再度开口。 “夫君,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看到妻子郑重地表情,叶旭尧眉间一皱,“什么事?” “为何我没在高家众人中看到高四姑娘?”林珑径自问出之前一直都在怀疑的事情,到底丈夫与九王爷出去追捕他们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自从高家全部人都被抓捕归案时,她就一直有留意高家的消息,今天会到法场也是有原因的。 没错,她是为了高四姑娘来的,当初游湖的时候高四姑娘为了她仗义执言,在一众姑娘家面前说了她的好话,在玉肤坊京城开业的最初帮她大力宣传了一把,这些她都有记在心里。 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救高四姑娘逃出生天,毕竟高家触犯了国法,必死无疑,她就算是苏梓瑜的义女,也不可能干预皇帝行事,也轮不到她这么做。她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高家的情况,这样落人口实,于她丈夫的工作来说是个阻碍,人性都是自私的,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要以夫家优先,毕竟这是她以及她孩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所以她想,就算不能到牢里送高四姑娘最后一程,也要到这里送送她,如果有可能她还想要为高四姑娘收一下尸,不让她年纪轻轻就抛尸街头那么凄凉,算是了了两人曾经相识一场的缘份。 只是,她仔细搜寻了高家众人也没有找到高四姑娘,当时心下拔凉一片,高四姑娘看来是真死在了追捕的过程中,她那会儿如是想。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妻子严肃的小脸,“为何突然问起她?” “我曾经受过高四姑娘的恩情。”林珑解释道,“夫君,她到底怎么了?死在了京城外?” “没有。”叶旭尧听到妻子的声音有些紧张,忙道,“我们在地道里截获高家余孽的时候,没在死尸或者活人中发现她。后来在清点死尸的时候,发现了几具烧得分辩不清面目的尸体的时候,就把她划到了里面。”顿了顿,“之所以没跟你说,是这些事你听了会不安,没别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妻子刻意到这法场来,就是为了一个高四姑娘,想到她,自然想起那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高志,他的额头皱得更紧,不大喜欢妻子是为了别的男人才留意高四姑娘的。 林珑闻言,微舒一口气,丈夫跟她说的是实话,只是这样一来,她更不能说出那人名来,一来不想丈夫为之烦恼再卷入是非当中,二来希望这故人能逃过一劫。 “娘子,这会儿能告诉我,你见到何人吗?”叶旭尧沉声追问。 林珑面色一紧,随后神情一顿,又似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眼花,看错人了,夫君,我们就不要再说这个了。” 她用了一个烂借口,叶旭尧更不高兴,声音也冷冷的,“娘子,你我皆知你没有看错,到底那个人是谁?你连我也要瞒着吗?这个世上你不信我,你能信谁?” 林珑感觉到男人似乎动怒了,忙揽着他的手臂,“我不是那意思,你不要冤枉我,好吗?夫君,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嗯?” 叶旭尧一双冷眸盯着妻子看了半晌,看得出来她眼里对自己的在乎,这怒气才渐渐歇了下来,只是这心仍旧不舒坦,不喜欢她有事情瞒着自己,正要说话的时候,车窗外传来了匪鉴的声音。 “有什么事,赶紧禀报。”他冷声催促。 匪鉴顾虑车里的林珑,毕竟这事爷吩咐的很隐秘,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爷,衙里有急事。”还敲了个暗号,预示着是九王爷的事情。 一提到朱飒,叶旭尧的神情一冷,这么复杂的事情,他不好说给妻子听,也不想她担心,遂轻拍妻子的手,“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处理。” 林珑忙拉住他的大掌,“你要到哪儿去?” 这会儿她不大想让他离开,希望能留下他。 “娘子,别闹,我有公务要处理,你先行回去。”叶旭尧轻轻拉开妻子的手,安抚性地在她额上一吻,“回府等我陪你用晚膳。” 林珑见丈夫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好再阻拦他,只好松开自己的手,轻轻地替他整理衣襟,在他唇角上一吻,“你早些回来。” 其实她是有意在拖延他的时间,公事上的事情她从不多问,丈夫愿意说给她听她就听,再加上之前那一幕,她的问话就会显得刻意,不想夫妻间起隔阂,所以她宁可不问。 “嗯。” 叶旭尧没有再享受夫妻间的温情,而是急于离去,匆匆地挑起车帘步下马车,骑到下属牵来的马,一回头看到妻子在车窗处看着他,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先行回府,一跃上马,他朝远处奔去。 林珑却仍旧看着丈夫的身影走远,卷紧手中的帕子,但愿不是去追捕那可怜人,心里有几分担忧,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大奶奶?”大丫鬟如霞进来请示。 “起程回府吧。”林珑有几分意兴阑珊的吩咐一声,不过转而一想人没死也算是幸事了,这才心情好了一些。 骑着马走远的叶旭尧却是朝匪鉴问道,“九王爷有异动?” “没错,爷,似乎在追捕一个人,只是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所以不知道九王爷要追捕的人是谁。”匪鉴禀报一声。 叶旭尧的神情微微一怔,朱飒这人行事一向颇隐秘,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没露出些许珠丝马迹来,他大肆追捕这人对于他来说一定很重要,想到高家血流成河的样子,以及妻子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他没能抓住。 “爷?”匪鉴看到主子沉思,忙出声唤了一句。 “想法子截九王爷的胡,跟紧他,如果有必要,就出手抢人。”叶旭尧吩咐道,他有种预感,如果能把朱飒要找的人掌握在手中,那么他必定能参明白朱飒到底与高家有何秘密?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的想法只能归于猜测,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他是不可能向皇帝禀报这事,不然就要背一个离间天家兄弟的罪名,后宫那位太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这两边的人马都为了同一个人而暗中较量。 那个人自然是东躲西藏,不敢真的浮出水面,在几次死里逃生后,却又一次被逼入墙角之处,情急之下,只能冲向大街利用人群寻找生机。 几番冲撞开人群,一双惊惶的眸子看到后方的追兵,那些个追兵因为人群拥挤阻挠的关系渐被甩开,还来不及高兴,一个不留神之际,撞上了那华丽的马车。 车里的林珑感觉到身子重重地往前倾,好在如霞扶她扶得快,这才没有晾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你怎么赶车的?”如霞不悦地指责车夫。 车夫在帘外声音呐呐地向林珑禀报道:“大奶奶,撞上了人。” 林珑一听,本来就严肃的小脸这会儿哪还有半分轻松?“对方可是受伤了?你赶紧下去看看。” 车夫闻言,忙跳下马车。 林珑不放心地掀起车窗帘子看了看,待看清那跌在地上几次都爬不起来的人儿时,瞳孔不禁睁大,机警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或者有异样她没能发现。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朝如霞道:“你下去扶那被撞的人上马车,快去。” 如霞看到自家主子严肃的表情,不敢有疑,忙下马车朝前奔去。 车夫仍旧骂骂咧咧的,她却是上前看了一眼,扶起被撞倒在地上的人,认不出来是何人?只能低语一句,“我们大奶奶请你到车上去坐坐。” 那个人闻言,忙抬头看向华丽的马车,结果就看到头伸出车窗外一脸和善的林珑,还看到林珑做了个“放心”的嘴型,这会儿走也走不了,只能由着这侍女扶着上马车。 匪石睁大眼睛看着这穿着雌雄莫辩的人,生怕这人包藏祸心对自家大奶奶不利,遂低声道:“大奶奶,这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这人我认识。”林珑不待他说完,就表情颇冷地打断他的说辞。 匪石不敢有违林珑的话,只得摸了摸鼻子站在到一边去,但仍旧不忘自己的职责,如果这人对大奶奶不利,他决计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待人进了马车里面,林珑立即吩咐车夫起程。 马车因为车速的原因而略有些摇晃,林珑却仍亲自倒了一碗茶水递给面前之人,“高四姑娘,喝碗水润润喉吧。” 听到久违的高四姑娘几个字眼,高四姑娘眼含泪水地抬头看向林珑,干涸的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向养尊处优的她何尝经历过逃亡的生活,这段时间的经历已是让她尝遍人间疾苦。 她伸出颤微的手接过林珑递过来的茶碗,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谢谢。” 随后就是大口大品地一咕噜将茶水喝尽,看着空碗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她自幼也是被人万千宠爱长大的,受到的庭训都是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 林珑只是友善地朝她笑了笑,执起茶壶正要再给高四姑娘斟一碗茶水,如霞这会儿反应过来忙上前抢过茶壶,“奶奶,让奴婢来吧,您身子重,这事不宜操劳。” 高四姑娘也忙开口,“叶夫人,您快坐下吧。” 因一碗茶水的滋润,她的声音这会儿听来清晰了许多。 林珑这才重新坐好,看着如霞给高四姑娘倒茶水,“高四姑娘,之前我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你……” 一提起之前与林珑对视的那一幕,高四姑娘的眼里渐渐有着雾,这人是叶旭尧的妻子,她不知道能不能信任她,毕竟她的族人都是叶旭尧和朱飒一道儿捉回京的。 一想到朱飒,她的眼里就有着深刻的仇恨,自家祖父怎么会信了这么个伪君子?最后还要搏一把地让自己去见他求情,让他帮高家保留最后一点香火。 她的思绪渐渐回到了那一晚。 祖父将她唤进屋里,那儿坐着的还有祖母以及父亲。 “四姐儿。” 祖父的声音在当时就已经听来无力得很,只是她没能发觉。 “祖父,您有什么要吩咐孙儿的,尽管说。” “你是个女儿家,本不应让你冒这个险的,但外面封锁得很紧,你女儿家的身分比较容易混出去,这是祖父写给九王爷的信,你且拿去交给他。” “信?” 她迟疑地接过,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紧紧地握着。 “对,是信,你拿去给九王爷,他一看就会明白的。” 父亲当时看来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显然他是寄希望于这封信的。 “祖父,恕孙儿好奇,九王爷是追捕我们的人,他为何要帮我们?” “四姐儿,这事你别问了,赶紧按你祖父的吩咐行事,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祖母阻拦了她知道家族的秘密,对,这就是个秘密,连宫里的长姐也不知道的秘密,要不然九王爷朱飒不会还好端端地活着,也应随高家惨死的人一起赴黄泉。 思及此,她的脸上布满仇恨,握着茶碗的手也紧得可见到筋骨。 林珑细细打量高四姑娘的脸色,并没有出言打断她的思绪,显然这个昔日京城贵女遇到的都是糟心事,想到游湖那次,这姑娘的意气风发,还有她玉肤坊开业那天,她给送来的贺礼,一切都宛如昨天一般鲜活。 高四姑娘自然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面。 那晚她如愿见到了九王爷朱飒,把信给了他,也向他求救,还说祖父言明,只要一家子能逃出生天活命,其他的都可以放弃,包括藏起来的由几代人积累的大量的财富,但这要安全之后才能交给他。 朱飒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而是温和地向她表明,一定会尽全力救下高家众人。 她也真傻,竟然信了他的话,以为只要自家握有九王爷的秘密以及献出财富,就能保得一条命在。 哪里知道,亲人的死讯来得那么快,一切都在措手不及之处。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无力回天了,朱飒显然没能找到高家藏富的地方,所以将她软禁起来逼问,高家的财富在哪儿? 她自然不会告知,哪怕他加诸耻辱给她,她也绝不松口。 因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那些守着她的侍卫并没有太严,给了她空子可钻,这才逃出了朱飒的魔掌。但京城之大,她又无处可去,只能躲藏起来,直到今天。 她还是忍不住去了菜市口的法场,只为送亲人一程,哪会想到却被人发现,先是林珑,后来是朱飒的人。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抱紧自己,不知道还有何人可依赖? “大奶奶,有人盯上我们的马车。” 匪石低声禀报。 林珑忙低声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吗?” “大奶奶,这个看不出来。”匪石老实地道。 被这声音惊回思绪的高四姑娘道:“叶夫人,我这就走,不连累你。” 她也不信任林珑,这会儿惟有找个借口离开才好。 林珑看她一眼,现在让她下马车离开,那么与送她入虎口有何区别?“高四姑娘,我若要害你,早就出手了。”顿了顿,“我不否认,见到你那一刻因为过于惊讶,我的想法颇多,但我依然没恶意的,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我只想说一句,请你信我。” 她想要帮助高四姑娘,不想看到这年轻鲜活的生命丧失掉,如果她能说服叶旭尧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对于保高四姑娘一条命,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只要送高四姑娘出京避开这场纷乱,再隐姓埋名,以另外一个身份活在阳光下并非难事,谁都不会想到有她这么一条漏网之鱼,加之又不是男丁,自然不那么显眼。 这一番诚恳的话,令高四姑娘怔在那儿,她与林珑只不过见过屈指可数的几面,不解地问,“为何要如此帮我?” “只因你也曾帮过我。”林珑笑道,释出自己更多的善意。 高四姑娘沉默了。 偏在这时候,朱飒得到了回报,“你说什么?她上了襄阳侯夫人的马车?” “是的,王爷,我们的人追查她的行踪发现的。” 朱飒随后握紧拳头,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正确说来他没想到还是让叶旭尧捷足先登了。 “爷,我们查得襄阳侯并不在马车内,车里只有他那大着肚子的妻子。” 这个消息的到来很是及时,朱飒顿时下达命令,“让车里的人死于意外,一个不留……” 不能留下这个祸患,哪怕事后苏梓瑜会因为林珑的死而难过,他也认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高四那丫头将他的事透露给林珑知晓,那他就要暴露到阳光下,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是,王爷。”亲信应声就要去执行他的命令。 只是这亲信还没来得及走,又有人回来报信,“王爷,那高四姑娘弄伤了侯夫人,自个儿跳下马车又逃走了……” “什么?” 这消息一个接一个,朱飒感觉到脑海有几分不够用,这高四在弄什么名堂? “王爷,襄阳侯夫人也正派人在追捕这高四姑娘呢,显然侯夫人气得不轻……” “王爷,我们还要暗中向侯夫人下手吗?”之前领命的亲信问道。 朱飒摆了摆手,“让本王想想。” 好半晌,他方才重新下达命令,“不用了,还是赶紧把高四抓回来更重要。” 到底他仍是不舍得再伤苏梓瑜的心,正正因为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所以他知道对于苏梓瑜来说,林珑很重要,这是让她重新振作起来的人,罢了,还是留她一命更好。 一直跟踪九王府侍卫行事的叶旭尧,自然也是知道这事牵扯进他的妻子。 “爷,只怕九王爷会铤而走险对大奶奶出手?”匪鉴着急地道。 叶旭尧的神色很冷,人没捉到,却不能不顾虑到妻子,与妻儿相比,什么嫌犯或者证人都是浮云,他当机立断,“暗中跟紧九王爷,其余人随我去接应大奶奶。” 一定要守在妻子的身边,他才能安心。 林珑在看到丈夫出现的时候,微微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都快到府了,你刚好又回来,正好……” 她话还没说完,冷沉着脸跨上马车的叶旭尧却是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就在赶来接应妻子的时侯,他处理了朱飒暗中派去的人手,就是为了确保妻子的安全。 “你这是怎么了?夫君……” 林珑的话还没有说完,红唇就被男人擒住,随后被迫仰头承受他的吻,这个吻很是霸道又用力,她想怕是一吻过后,她的唇必会肿起来。 果不其然,在唇又麻又微痛的情况下,他方才松开自己可怜的唇瓣。 她埋头在他的胸膛中喘着气,另一只手却是安抚般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后背,尤其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她的心也为之不安。 “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们回府再说。” 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叶旭尧不想多说。 林珑也不强求,而是窝在丈夫的怀里一声不吭,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 马车“哒哒”地驶进府里,下了马车后,先去向叶钟氏回复一句,叶旭尧这才拉着妻子急忙回到南园。 一进到暖阁,他就挥手让屋里的大丫鬟全都出去,并且不用她们守在门口,摆明了就是不许任何人偷听他们夫妻的谈话。 “夫君,你这么急到底有什么事?”林珑忙追问,看这阵势她的心里也正在不安着。 她直觉丈夫肯定是有事要问,而且是与她有关的,不由得想到高四姑娘,此刻她力图镇定。 “娘子,我且问你,你今儿个到底看到什么人?还有我离去后,何人上过你的马车?” 叶旭尧的神情很是严肃又认真,摆明了不许林珑编话糊弄他。 果然,还是为了高四姑娘,林珑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如实说出来?还是再编话来骗他?不管哪一个,她都觉得不妥。 “你还要犹豫?”叶旭尧不悦地逼问一句。 林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夫君,你先回答我,你为何知道有人上过我的马车?你派人跟踪我?” 她要知道丈夫的想法,才好决定是不是要说出高四姑娘的事情来。 叶旭尧深呼吸一口气,对于妻子有时候莫名的坚持很是让人恼火,而且摆明了她很是在乎那个人,不管那人是男还是女,他都深深地嫉妒着。 “我没有派人跟踪你,因为没这必要,你不说也可以,我把侍候你的人抓来一问,该知道的我依然知道。”他这会儿倒是能圈起双手微眯眼跟妻子解释,最后更是反问一句,“娘子,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林珑也深呼吸一口气,她不是傻子,也知道她这一刻的表现已经让夫妻二人陷入了信任危机,她不能不做什么,这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的父亲,她不想因为别的什么人或者事影响到他们的夫妻关系。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她才好做抉择。 “到底是何人在追捕上了我马车的人?”这是她最在意的问题,就连她追问,高四姑娘也还是三缄其口,直说不想给她招灾。 叶旭尧微眯眼,心下衡量一番,到了这步田地不能再瞒她,最后答道,“是九王爷。” “居然是他。”林珑大吃一惊,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之前躲在你马车上的人是谁?”叶旭尧再度问出声。 “等等,夫君,我还想知道,你是不是非要那躲在我马车上的人的命?”林珑很在意这答案。 “娘子,你不信我吗?”叶旭尧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不是的,我若不信你,又何必承认有人躲进我马车里,她是无辜的,至少她家犯的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毫不知情。”林珑深呼吸一口气,“我希望你最后能放她一条生路。” 叶旭尧的眼眸倒映的全是妻子紧张的面容,心里微有怒火,但对着她的脸就是发作不起来,尤其是瞄到那大肚子时,就更是只能压在心底,“你知不知道你们很危险,九王爷不会轻易罢手的,而且这个人于我很重要……” “夫君,我只希望你最后能救她一命。”林珑伸手拉着丈夫的手,一脸恳求地看着他,“只要是你的保证,我都相信。”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叶旭尧还能有第二种想法吗?答案自然是没有的,心底衡量了一番利弊,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现在能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高四姑娘。”林珑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实说道。 “什么?” 叶旭尧有几分不可置信,居然是高四姑娘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子逃过一劫,半晌后,追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把她安置在一处很安全隐密的地方……” “娘子,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叶旭尧眸子坚定地看着妻子。 暂时安置好的高四姑娘在吃了热饭填饱肚子,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后,自然得思索这接下来得如何做才好。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有人捂住她的嘴鼻。 她“唔唔”出声,拼命挣扎。 “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一进入耳膜,她的挣扎停了下来,随后就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百四十七章巧遇 那捂住她嘴鼻的手慢慢地松开,高四姑娘慢慢地转头,然后就如机械般地抬起头来,动作很是生硬,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似乎还是那张脸,但不若半年多前的英俊无暇,脸颊上有着两条划痕,让这张曾经痴迷不少少女的脸蛋蒙上了尘,她的哥哥破相了,可是,他却平安活下来了,在她孤立无援这一刻,他如天神般出现在她面前。 她泪眼婆娑地捂着嘴,定定地透过层层雨雾看向这最爱的人,最后她伸手拥抱他,埋首在他的怀里道:“哥,我以为你死了……” 高志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妹妹有些干枯的头发,看得出来在家破之后她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曾经这娇养的妹妹,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 在家人全都死透的今天,他还能拥抱着她鲜活温热的身体,真好,高志默默地想着,随后双手圈紧妹妹孱弱的躯体。 一阵泪流过后,两人的情绪渐渐归于平静。 高志用帕子轻轻地抹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是哥不好,我回来得太迟了……” 听着哥哥的道歉声,高四姑娘又想要再度流泪,不过现在不是只顾着哭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即将掉下来的泪水,“没有,哥,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我就于愿足矣。”用帕子再抹了抹泪水,“对了,哥,你怎么找过来的?” 高志的神情一顿,随后握着拳头道:“我去了菜市场刑场,原本没发现你,只是……后来我看到你上了叶家的马车,这才悄然跟在身后……” 其实当时的他亲眼看到家人被斩首,心里悲苦得要命,却无法发泄出来,他不能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救下他们,这样一来,他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默默地为死去的家人哀悼,在就要悄然离开刑场的时候,却看到九王爷的身影,他面色一沉悄然跟了上去,这才发现他们在追捕人,也是因缘际会,等他发现这被追捕的人是自己的妹妹之时,妹妹已上了叶家的马车。 透过那车窗口,他轻易地看到林珑那张小脸,再见到她,他却是感慨万千,手不禁紧紧地握成拳,看她的气色应是过得极好。 一路上他都在暗中干扰九王爷府邸的人追捕妹妹,后来看到林珑自编自演的一出戏,那穿着妹妹衣服假扮妹妹的人混进了人群,引开了追捕的人。他没有跟上去,而是紧紧地盯着叶家的马车,熟悉妹妹身型的他知道,妹妹还在叶家的马车上。 直到马车行到一处巷子里,他躲在转角处,避开了叶家小厮的查看,悄然再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妹妹换上了叶家奴仆的衣物,林珑也亲自下马车与妹妹说话。 “高四姑娘,你暂时先随我的人躲到这地点上去,那儿都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不过你要切记一点,如果没看到我到来,你不要轻易现身,知道吗?” “叶夫人,我晓得的。” “高四姑娘,委屈你先藏起来,不然我怕你有危险……” 林珑还在解释用意。 妹妹却打断她的话,“叶夫人,你不要这么说,锦上添花容易,难得的是雪中送炭,你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 “高四姑娘,你不要这么说。”林珑握紧妹妹的手,“你先过去吧,记得不要声张。” 妹妹那会儿没再吭声,可他知道单纯的妹妹一定是暗暗感恩而泣,毕竟一个人躲藏在外太艰难了。 他悄然探出一个头去,看了眼妹妹远去的背影,随后目光悄然看向林珑,这一打眼,最先看到的是林珑的肚子。她怀孕了,这个念头让他顿时感到胸口有些发酸,在他痛不欲生的这近半年的日子里,她却有了这么大的肚子。 一想到她与叶旭尧在床上缠绵的景象,那心口的疼痛在渐渐拉宽拉长,与痛失亲人的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努力地稳住身子,看到她由侍女扶着上了马车,他怕被她发现,身体再度隐回到阴影处。等到叶家的马车驶远,他这才现身疾步去追妹妹。 知道妹妹的隐身处后,他这才费了一番心思混进来,悄然地摸到妹妹的所在,这回他不得不感谢老天,在寻回妹妹的过程一切顺遂得很。 高四姑娘听了哥哥三言两语地说着过程,不禁双手合十道:“一定是娘在天上指引我们。” 提到母亲,高志的神情一阵黯然,他是不孝子孙,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他游戏人间,宁可把时间花在狎妓上也没有好好地孝顺父母。现在失去了,才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怆。 “好了,我们先不说了,四儿,我们赶紧离去。”他收起难过的心情,拉着妹妹就要走。 高四姑娘握紧兄长的手,“哥,我们能去哪儿?到处都是九王爷的爪牙,他不会放过我的,这个人阴险又狡诈,都是因为他,我们才会全家覆没……” “四儿,哥知道。”高志安抚妹妹愤怒的情绪,“这个九王爷表里不一,祖父错信了他。” 对于祖父与九王爷的暗中来往,他在高家时,其实也有所察觉,但那会儿他以为祖父是在为宫里的长姐铺路,只要七皇子长大成人,被册封为太子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那时候的他没料到变故会来得那么快,惯于游离于下政治外的他没能知道更多他们密会的结果,要不然,现在他必定想法子揭穿九王爷的真面目,为高家复仇。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儿。”他劝说着妹妹。 高四姑娘却是有自己的考量,“哥,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信任叶夫人,她是个好人,今天若没有她,估计我们兄妹也难以见面……” “不行。”高志一口回绝。 他对林珑有情是一回事,但在这件事上,他现在谁也无法相信,就算是林珑也一样。这是叶家的儿媳妇,他可没忘记高叶两家是政敌的事情,这回高家的满门抄斩也有叶旭尧的一份,让他相信叶旭尧无异于与虎谋皮。 “哥……”高四姑娘毕竟受过林珑的恩惠,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林珑是不会害她的,若要害她,又何必救她?“叶夫人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不信她,我不信的是她的丈夫,那个现任襄阳侯。”高志面色严肃地与妹妹道,“她是他的妻子,你以为叶旭尧会不知道你在这儿?四儿,你别太天真了,想想那九王爷为何追捕你?” 虽然他不知道妹妹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但是九王爷能做出追捕妹妹的举动就证明妹妹已经暴露了,或者是妹妹曾经与九王爷接触过,这结果就算不中亦不远矣。 一提到这茬,高四姑娘就不能再淡定了,眼圈微红的她一脸的愤慨。 高志见妹妹不再坚持,继续说服她现在跟他离开。 另一边厢的叶旭尧却是随着妻子到了玉肤坊的作坊,一下马车看了这地方,他不禁有几分失笑,他这妻子有时候做事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你把人藏在这儿倒也安全。” 林珑道:“我想了想,这儿是作坊,人来人往的,反而不容易发现高四姑娘,而且有谁想到她会隐身在这儿?” 叶旭尧转头定定地看了眼妻子,其实妻子有时候心肠软得让他头痛,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我们进去吧。” 他也急于见到高四姑娘,至少这样一来可以解开关于九王爷的部分迷团。 林珑却是伸手按住丈夫,“夫君,你应我的事,作数吧?” 叶旭尧不悦地看着她,“我应你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不作数的。” 林珑知道他不高兴她的质疑,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扶着她手臂的手,“夫君,高四姑娘曾经帮过我,所以我不希望她出事。” “我明白。”叶旭尧面色凝重地道,“在这个问题上,我希望我们不要再产生分歧了。” 林珑点了点头,能帮高四姑娘的人,除了丈夫也没有别人了,那九王爷是什么人?一般人对上他只有死得快的份。 这会儿她领着丈夫进去这玉肤坊的作坊。 原先玉肤坊的产品都是找人到林宅里划出来的区域做的,后来生意渐上轨道后,她就将这作坊与住宅分开,另置了一处宅子充当作坊。 “大姑奶奶。” 那作坊的总管事福祥忙迎上来,给林珑打躬作揖后,看到叶旭尧后,又忙请安,“见过大姑爷。” 他是林家的下人,没有称呼叶旭尧为侯爷,反而唤声大姑爷,叶旭尧也没有计较,轻微晗首算是回应。 “福祥,我让你安置的人呢?”林珑开门见山道。 这小厮现在办事越来越牢靠,所以她也就将他调过来看守这作坊,这里生产的都是玉肤坊的产品,若是信不过的人,她不会放过来的。 “大姑奶奶,小的这就领你过去。” 福祥在这人到达作坊时,就接到了林珑的秘密口信,当即就把人藏了起来。 林珑轻“嗯”一声,随这管事往前走。 叶旭尧下令匪鉴等人暗中守着这宅子,还有不用他们跟进去,省得吓到了高四姑娘这弱女子。 三人走得很快,林珑是心急,若不是做戏做全套迷惑九王爷的人,她会直接陪着高四姑娘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 “娘子,怎么了?”叶旭尧发现她有些许异样,忙问道。 “没事。”林珑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她连有可能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又如何说。 “别紧张。”叶旭尧安抚妻子。 林珑轻点头。 一行三人来到紧闭的门前,林珑上前轻敲门,“高四姑娘,我是林珑,你可以开一下门吗?” 她的声音很轻,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前来应门。 半晌后,她又再度敲了一下门,还是无人响应。 这会儿,她感到事情有变,回头看了上福祥。 福祥感到额头在冒汗,“大姑奶奶,这人小的真的安置在这儿,也不许人靠近,除非饭时送饭,不然没人出入……” “我不是在怀疑你……”林珑道。 叶旭尧面色一沉,上前轻敲门,“高四姑娘,我们不会害你,你且把门打开,本侯有事要问你……” 结果,仍旧过了半晌,门扉依然没有动静。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我要把这门踢开。” 林珑本来不想应允,但迟迟没看到高四姑娘开门,心里感觉到有不妥,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丈夫的建议。 叶旭尧使劲一踢,把门踢开,这间屋子并不大,一进去就一目了然,屋里哪时还有人影? 叶旭尧眼尖,发现压在桌上的纸张,上前拿起来就看。 林珑凑上去抬眼也看了起来,这纸抬头就写道:叶夫人…… 她知道这应是高四姑娘留给她的信,信里简短的几句话,一来表达她对她帮助的谢意,二来却是告别之辞。 “她走了,抑或是……”林珑心惊地猜测道,手不禁紧紧地握着丈夫的手臂,“九王爷找了过来?” 一想到高四姑娘这样的弱女子落到九王爷这伪君子手里,她就一阵的担心,并不是为自己,现今她还是诰命夫人,又有郡主的封号,九王爷要对付她还是要衡量一二。 至少明面上不会轻举妄动。 定了定神后,在丈夫没出声之际,她仔细打量了落款处,那儿一个字也没写,她的心不由得拔凉一片。 “她应是自个儿走的。”叶旭尧把妻子最后发现的事实用平稳的声音道了出来。 林珑神情有几分萎靡,“嗯,我猜也是这样的,她终究是不信我。” 说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在高四姑娘这问题上,她是尽了真心的。 叶旭尧看了眼她有些受伤的面容,“别想那么多,她多有顾虑也是正常的,换成我,也会多疑三思才会信人。” 林珑听了丈夫的安慰,也渐渐看开,丈夫也没说错,她与高四姑娘相交不深,她不信她在情理当中。 “夫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我怕她一个弱女子在京城会有危险。” 叶旭尧点点头,立即出去安排人手暗中搜寻高四姑娘。 林珑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吩咐福祥不要把这事声张出去,命令他必须要守密,要不然她不会轻饶云云。 福祥哪敢乱说话?他自个儿的卖身契还捏在主子的手里,再说他珍惜这安逸的生活,又岂会为这不知名的姑娘坏了自己的前程?于是他赌咒发誓绝不会坏了主子的事情。 林珑方才放他离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她明白,这福祥比福瑞更为老实,花花肠子没那么多,自然不会做也不利于己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闪出了玉肤坊作坊的高四姑娘紧紧地被兄长护在身边,自从家破人亡后,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安心。 “哥,我们要去哪儿?”她道,“不知道我的留信会不会让叶夫人难过?哥,虽然你那样说,可我还是选择相信叶夫人……” 高志听着妹妹一个一口的叶夫人,眉间皱得更紧,看到有人过来,拉着妹妹避开,“别提她,你又不是没看到,她领着叶旭尧过来了。” 一提到亲眼见到的那一幕,高四姑娘沉默了。 高志不愿妹妹把林珑想得很坏,遂又道:“好了,她帮过你,这是事实,我们该感恩的感恩,至于其他的,实没有太必要放在心上。” 高四姑娘点点头,“哥,我听你的。” 除了兄长是可信的之外,天下之大,已无她可信之人。 高志带着妹妹小心翼翼地摸到自己住的地方,不待妹妹细看,就闪身进去,然后将屋门一关。 高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屋里有声音传出来,“你回来了?” 高四姑娘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忙将头上的斗蓬取下,睁大眼睛看着那从内室迎出来的人,这是个十分年轻的二八少女,长得挺精神,就是离美艳十万八千里远,就像一般人家的女儿,绝不是兄长以前会看上的类型。看她的头发没有盘上去,显然不是妇人,可她与兄长是什么关系? 她的眼里有着审慎。 那姑娘也紧紧地盯着高四姑娘看,手里还抓着新纳的鞋底,双眼除了审慎外,还有几分敌意。 两个少女互相打量着对方。 关好门的高志转过头来,看了眼楚河汉界分明的两个人,轻声道:“这是我的恩人。”这话显然是对高四姑娘说的。 “这是我妹妹。”随后的话,他显然是对那二八芳龄的少女说的。 高四姑娘一听这少女是哥哥的恩人,顿时把审慎撤去,忙上前给那少女行礼,“高四谢过姑娘对我们高家的大恩大德……” “姑娘请起。”那二八芳龄的少女忙扶着高四姑娘起来,眼里一片热络,原来是妹妹,不是红颜知己,这下她放心了。 其实她不过是农女出身,家里有一老父,救下高志实属偶然。 那时候的高志坠落山涧的时候,恰好一颗伸出来的树在划破他的脸蛋和身体之际,却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让他能使巧劲最后跌落到水里。 他自然不会上岸,谁都知道叶旭尧和苏辞不会放弃搜寻他,上岸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只能顺着河水往下流而去,越远越好。 只是身体长久地泡在水里,伤口没能得到医治的后果就是化脓,而他在这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就算是跌到水里也是受了内伤的,这样一来,他发了高烧,意识逐渐模糊,只知道要逃得更远些。 也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上高家的人,最后随水流到哪儿,他也不知道了,只知道浑身难受。 再睁开眼睛有意识时,看到的就是那二八芳龄的少女。 在挣扎落地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身体多处骨折,在那偏僻的地方痛苦养伤之际,最后才知道这骨折是少女的父亲救助不当的后果,那会儿他那个气啊,只是人家到底救了他一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坳,要出去到城里起码要走个两天一夜,他连找个给家里送信的人都难,后来却是勉强找到个人给他送信,只是那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伤势好了泰半后准备离开之际,这少女的父亲上山砍柴被蛇咬了,临终之前托自己照顾这少女,他没法,只好带着这少女踏上了回京之路,当时他想,就当高家多养一个人罢了。 哪里知道,人还没到京城,他就知道高家出事了,日夜兼程回来,等待他的却是被查封的高府,难怪那送信的人没有再回来。 此时听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在里屋说话,他表情颇为阴沉地坐在前面理清自己的思绪,做好下一步的部署,这段时间他做了太多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没能救下高家众人,心又紧紧地揪着,他的眉目更冷了。 另一边厢的林珑没在作坊久呆,而是坐上马车返回襄阳侯府,看着繁华的街景,不知道那高四姑娘可安好? 想了一会儿不得法,她也就不再为难自己,能做的就是祈祷高四姑娘的运气能更好些,至少不要落到九王爷的手里。 正想着九王爷,突然却看到不远处有马车接近,她的眉间皱紧,这辆马车她认得,乃是九王爷所有的。 “义安。” 朱飒人没出现声先传来。 林珑整了整面容,打算严正以待,该来的躲不过去。 随后,朱飒的一张笑脸出现在她的面前,“真巧,我们又遇上了。” ------题外话------ 今天更得少了些,某梦抱歉,明天再多更点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心事 “九王爷这是要去哪儿啊?”林珑做出一副熟络的样子。 朱飒不着痕迹地打量林珑,看到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是善于隐藏还是她真的没发现什么。 半晌,他才微笑道:“刚从宫里出来,母后太烦人了,老是劝说本王赶紧娶上正妃,本王都不胜其扰,这不,赶紧逃离了事。” 林珑也不知道他说真还是说假,一副热络般地开口道:“那是太后娘娘关爱王爷,换做其他人,哪有这待遇?我上回听夫君说,九王爷也想着要娶个正妃,正好,我有不少认识的姑娘家,要不要我这义侄女给王爷做个媒牵个线?” 朱飒一愣,随后大笑出声,“这个就不劳烦义安操心了,不然本王的面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这京城的姑娘家怕是都要准备入宫备选,到时候本王再顺便选一个就好。” 林珑一听这话,表情一愣,选秀?其实当今帝皇并不太热衷于选秀,上一回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微一转思看来应是受最近宫廷变动的影响才会有这举动,不由得想到不久前苏梓瑜那神秘一笑,看来应是与太后商定选秀事宜。 朱飒看林珑不作声,诧然道:“义安还没收到消息?本王以为皇后她提前告诉你了……” 林珑掩唇一笑,“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罢了,义母告知与否与我的关系都不大。” 叶家大房这一脉,叶蔓君定婚了,叶蔓籽年纪未过十五,不在候选年龄内,至于叶蔓宁和叶蔓安这两个庶女,因为是庶出,也不在候远名单内,皇室选妃首重德行,一般不会轻易选庶女进宫,非嫡出不要。 至于叶家其他几房有官职在身的女儿,与她的关系都不亲厚,她还不至于为人家操心到那份上,到时候只会吃力不讨好,睁只眼闭只眼即可。 朱飒见她这般笑容,想到叶家的人口状况,顿时明白她说的是大实话,难怪苏梓瑜并未直言告知林珑,毕竟这事与她的牵扯真的不大。 他与林珑闲话了几句关于选秀的事情后,话锋一转,自然而然地提到另一个方面,“对了,昨儿听说自菜市口回去,义安受了轻伤,可有此事?” 终于来了,林珑严正以待地就是等他问及这事,要不然他拦自己的马车做甚?不就是为了打探虚实?遂一脸气愤道:“那女子好生可恶,我看我的马车不小心撞到她,才会让侍女去扶她上来擦药,哪里知道她不领情就罢了,还弄伤了我身边的侍女跳下马车逃了。我当时都看傻眼了,这年头好人不易做啊。” 最后的感慨似真有牢骚,朱飒也未能在林珑的脸上看出破绽来,遂一副关心的样子道:“义安没受伤吧?” “这倒没有,只是踉跄了一下,好在我的侍女反应快,不然就真糟糕了。”林珑半真半假地道,反正朱飒也不可能验伤,她的身份摆在这儿,也不是他能轻侮的。 至于受伤的侍女,他还能管得那么远?所以她说得毫无负担。 “没事就好,不然就是一尸两命,皇后必定会伤心不已。”朱飒轻敲车壁,遂又不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那个胆敢弄伤义安身边得力侍女的人长什么样子?是男还是女?义安说出来,本王为你寻到他好出一口恶气,敢这样藐视皇家,这人该死。” 林珑赶紧道谢,“那真的谢过九王爷了,为这事我夫君都气着了,也跟九王爷一样非要寻到人为我出一口恶气。”话还没说完,顺带挥了挥小拳头表示自己绝不会轻饶那人,随后又歪了歪头似回忆道:“这人看来雌雄莫辩,当日她上马车时一声不吭,我还没来得及问个详细,又怕是遇上碰瓷的,哪曾想这人比碰瓷的还可恶。人家图钱罢了,她却是不管不顾非要下马车。我刚想说让车夫靠边让她下去,她偏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径自就推开我要下去……你说这人可恶不可可恶?” 朱飒听得很仔细,他在找破绽,可是林珑那张气愤的小脸上却无丝毫破绽让他查觉,想来高四姑娘应是认出了林珑,不想连累她,才会这么匆匆离去,这符合高四的心里。偏自己的人却又跟丢了,没能抓回高四。 思及此,他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哪怕那失职的手下已经被他严厉惩罚了,他还是止不住地恼火。 “九王爷?”林珑没有错过朱飒脸上的恼火,微一转思,又感谢地道,“难为王爷还要为我生气着恼,实在没这必要。” 朱飒看林珑误会了,也没有开口解释,反而从善如流道:“那等人确实可恶,我找到后定要为你好好出一口气。” “那我静侯佳音啊,九王爷找到了人可别忘遣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当面发作一通,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林珑道。 朱飒笑着说:“一定。”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无关紧要的话,林珑正要告辞先行回府,这会儿朱飒道:“那郑三姑娘最近如何?上回听你说正在积级地为她筹备婚事,不知道进展如何?” 林珑上回还没有对九王爷有什么戒心,这会儿却是戒心十足,“一切正在进行中,有结果了定会给王爷请柬……” “找个时间让本王见见她吧,记得上回还是本王救了她,好人做到底,哪能对她的事不闻不问,义安,你说是吧?” 林珑微愕,心里大骂这个九王爷奸诈,真要好人做到底哪会过了这么久才提起这事?不知道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不过面上还是和气地道:“那我与三妹说一下,九王爷虽是恩人,但男女授受不亲,三妹也不好麻烦九王爷……” “无妨,义安是本王的晚辈,郑三姑娘也亦然。”朱飒厚着脸皮道。 林珑心里抓狂,这能一样吗?她是义侄女又是已婚妇人,避忌没那么多,可郑西珠却是云英未嫁,当日又有那么一个许婚的笑话在,这见面多有不妥,她心里升起的戒备渐深,“那我回去安排一下,到时候给王爷请帖。” 话是这么说,可要安排一个时间,可以是明日,也可以是后日,更可以是永远的某一日,还不是自个儿说了定,这么一想清楚,她笑得更为灿烂,没有半分勉强。 朱飒不知道她的心里的弯弯绕绕,看她面容没有什么变化,遂留下了一句,“那本王恭候义安的请帖,天色不早,本王也要回府了,义安也不要在街上逗留太晚,毕竟你可是个孕妇。” “多谢王爷关心。”林珑巴不得他快点走,与这样的人说话真累。 朱飒朝林珑点了点头,这才拉下车窗帘子,端正坐好,吩咐车夫起程。 坐在马车里的他脸上再无半分笑容,早知道会发生这事,当初就该坐实了与那郑西珠的婚事,不给正妃的头衔,给个侧妃或是妾也行,至少现在要牵制叶旭尧和林珑就会容易许多,越想他越悔之当初。 不过亡羊补牢未为晚矣,他嘴角微微一勾,低头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旁边侍候的下人看到主子这笑容,不由得后背生凉,王爷的冷酷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会儿不知道又在算计谁。 林珑冷冷一笑地吩咐如霞把车窗帘子拉好,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挨在迎枕内想着心事。 如霞在一旁侍候,没敢多说一句话。 马车回到襄阳侯府,林珑到了叶钟氏住的主院,还没有进去,就听到钟家大舅母钟郭氏的笑声,这才整了整衣服,亲自挑帘子进去,“哟,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两位大舅母都过来了。” 权吕氏也赫然在坐,同样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一看到她走近,忙伸手把她抱到怀里,“去哪儿野了?难得你婆母开明,要换成我,只怕还要将你训一顿,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到处乱跑。” 这话恭维了叶钟氏,同时也以林珑娘家人自居。 林珑其实不太适应权吕氏这般热情的表现,面上笑了笑,“只是出门兜了一圈,结果夫君有事就撇下我,路上又遇着九王爷,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回来迟了。” 她没有隐瞒遇到外男的事情,两人在街上说了那么一会儿的话,人人看在眼里,此刻更没有必要说谎,再说九王爷也还是她的义叔父,算是长辈。 叶钟氏笑道:“她也不算是野了,素日里都是在家呆着的时候多,我还怕她闷着呢,现在不正是踏春时节嘛,让尧哥儿陪着她到处走走有好处的。” 这是百般维护儿媳妇了,钟郭氏与权吕氏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叶钟氏的开明还真看不出来,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至少是表明两人婆媳关系很好。 林珑朝婆母叶钟氏感激一笑,这才问向两位舅母,“两位舅母过来是为了婚事的吧?” “没错,我们两家要结亲,还有不少流程要走,正与你婆母商量呢,好歹她这回可是媒人。”钟郭氏用帕子捂嘴一笑,表明也是极满意权英姿这未来儿媳妇。 “真好,我刚好回来可要好好听听,只可惜我这胎还没生,要不然一准儿去凑个热闹。”林珑忙道。 “你可不许胡闹啊,这孕妇可不能见这等喜事。”叶钟氏紧张地叮嘱一句。 “我知道了,婆母。” 林珑一副听话听教的样子,让在座的三个长辈都笑了出来。 讨论婚事异常的热烈,林珑是晚辈发言的机会很少,但她是真心为权英姿感到高兴,能有个好婆母不容易啊,至少林璃就没有摊上一个。 到了用膳时间,叶旭尧遣人回来禀报,说是不回来用晚膳了,叶钟氏这才留林珑下来一道儿陪客,留了钟郭氏和权吕氏用晚膳。 花厅里的膳桌上坐满了人,权吕氏照例还夸了叶蔓君的贞静贤良和叶蔓籽的开朗活泼,惹得叶钟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夺目。 林珑暗揣,这个权家舅母还是挺会说话的,这般夸奖叶家的女儿,当母亲的哪个会不高兴?这样一来,叶钟氏必定会为权英姿的婚事尽心尽力,弥补当初因她差点而造成的劳燕分飞。 钟郭氏自然也看出权吕氏的意图,非但没有阻止还是乐见其成,毕竟府里还有个老太太,她才是钟家的实际掌权人,所以她对叶钟氏这小姑从来不敢轻易开罪,但要亲近也不容易,毕竟隔了一层靴,那痒痒就挠不到实处。 用过晚膳后,林珑精神不太济,叶钟氏心疼她正怀着身孕,吩咐她先回去南园歇息,不用在此待客。 钟郭氏和权吕氏也忙开口让她回去歇息,什么时候都是孕妇最大。 林珑这才歉然一笑,由如霞扶着起身说了几句客套告辞的话,这才掀帘子出去。 叶钟氏院里的二等丫鬟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如霞小心地扶着林珑前行,院外备有骡车,车夫早早地放下踏板,林珑踩上去,到车里面稳稳坐好。 没一会儿骡车驶出去,走了不过两刻钟却停了下来,只因前方有马车在挡路。 林珑微掀帘子看过去,只见黑夜里面有人在路边呕吐起来,忙道:“是何人在此呕吐?” 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有小厮忙过来禀报说是大老爷喝醉了。 林珑微皱眉,这段时间叶明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复无望,时常在外喝得醉醺醺的,更是在外挥霍无度地包养妓子,那个什么小青儿,结果叶钟氏气不过站出来说,这包养妓子的银钱除非叶明恂自掏腰包,否则她一概不找账单。 叶明恂闻而不理,结果积下来不少的欠单,这包养头牌名妓的钱一夜千金不为过,叶钟氏说得出做得到,真个一张欠单也不找,包括叶老侯爷也完全是不理的姿态。 叶明恂被人追债上门脸面全无,找上叶秦氏这生母讨要银两,哪里知道叶秦氏却是恨他没有作为,同样置之不理,最后为了面子,叶明恂把他的私房钱耗尽,这才勉强把欠单结算了。 但这样一来,各大销金窟也知道这叶大老爷,过气的侯爷是个空壳子,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谁还给他赊账?一看到他,人人都避之惟恐不及,奉承他的人跑得最快,听说那小青儿避得最彻底,还朝外放话,说叶明恂老了,床上功夫差得很,弄得她时常不能尽兴。 总之各种削面子的话都往叶明恂身上招呼,以致叶明恂大怒,可家里的财政大权握在叶钟氏的手里,他一个子儿也动用不了。 为此与叶钟氏吵闹不休也不顶用,叶老侯爷一发话,叶明恂就老实下来了,现在他在外面顶多与人凑桌子喝喝花酒,哪里还有以前的风光? “赶紧抬大老爷回去吧,这晚上仍旧有春寒,别冻着了。”哪怕不喜这公爹,林珑还是尽了儿媳妇的义务吩咐道。 小厮应声,“是,大奶奶。” 林珑没下骡车,面对一个醉鬼,她可不想去自讨没趣,因为上回在外宅的事情,叶明恂是彻底把他们夫妻都恨上了,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有好几次还借着酒醉大骂出声。 多难听的话也骂得出来,他们夫妻倒没什么,气得叶钟氏卧床两天不起,甚至说出叶明恂这厮早死全家都安静的话来。 等了一会儿,估计是下人们把喝得烂醉的叶明恂抬上了马车,这道路方才畅通起来。 回到南园的时候,如雁前来回禀,说是爷回来了。 林珑闻言,加快步子进到暖阁,果然看到丈夫端坐在罗汉床上。 “什么时候到家的?用晚膳了吗?”她脱下披风交给绿春,然后净了净手,用帕子抹干,这才上前坐到丈夫的对面。 叶旭尧道:“用过了,倒是你,怎生回来这么迟?” 林珑也没有隐瞒,把路上遇到醉鬼叶明恂的事情道了出来,“公爹现在是变本加厉,他就不怕这老脸丢尽吗?” “爹就是这样的人,习惯就好,再说他的脸面何时有过?”叶旭尧冷冷地道。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理,与叶明恂那样的诨人计较,气着的永远是自己,反正狗改不了吃屎,现在连叶钟氏也不大搭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即可。 “对了,我听说你回来遇到了九王爷。”叶旭尧正色看向妻子。 林珑不意外他知晓,她身边侍候的人对他这个侯爷比对自己这个侯夫人还要敬重,遂大方地道:“嗯,说了几句话,正确来说是他在试探我。” 叶旭尧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侍候的大丫鬟都出去,“把过程说说。” 林珑不隐瞒,反正丈夫应该知道个大概,只是由她的嘴里来说更详细一些罢了。 叶旭尧静静地听着,半晌,方才沉吟道:“我给郑西珠物色了一个人选,是这次科考的进士,改天安排你去见见,然后探一探郑西珠的口风,把这事落实下来。” 他是不在乎一个郑西珠,但妻子极念旧情,对这郑西珠也颇为照顾,所以更不能让九王爷染指郑西珠。 林珑也不是傻子,忙点了点头,“嗯,就这么说定了。”顿了顿,“找到高四姑娘了吗?” 叶旭尧沉着脸道:“还没,这事急不过来,不过九王爷同样也没有寻到人,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现在再着急又有何用?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或者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一想到这个,她就有个疑问,遂直直地看着丈夫,“夫君,我想知道你对九王爷是怎么个看法?我总觉得这个不妥,他好像是要……” 叶旭尧起身飞快地上前伸手捂住她的嘴,朝她轻轻地“嘘”了一声,最后靠近她的耳里道:“这四个字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现在一切都缺乏证据。” 听到丈夫此言,林珑的心情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为紧张起来,“夫君,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旭尧看到妻子担忧的面容,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心,遂改而揽紧她,“没事的,一切有我,你只管安心待在后院即可。” “你什么也不透露给我知道,让我如何安心?”林珑埋首在他的胸前低声抱怨,“夫君,到底那次去追捕高空余党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旭尧看她微噘的红唇,低低一笑,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也不好拿话来诓骗她,遂也没再隐瞒把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当然那惊险的地方他都简略了过去。“大概就是这样的,这事你听过就算,对皇后也不要轻易提起,知道吗?” “可九王爷万一是包藏祸心,我义母她岂不是危矣?”林珑可没忘记苏梓瑜还怀着龙种呢,万一让九王爷得逞了,苏梓瑜焉有命在? 叶旭尧轻抚她的背部,“你以为皇上就半分怀疑也没有?” 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家兄弟情深的话,皇帝对朱飒这个九王爷一向是有防范的,从九王爷从不领一官半职手中无权就可以看得出来。真正兄弟情深的话,岂会不让弟弟为自己分忧一二?哪还会让他游手好闲当个闲散王爷? 林珑的心思细腻,从丈夫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里面也领悟到某种玄机,遂了然地轻点了一下头,“这回我也明白一点了。” “所以无须太过于担心,只要有真凭实据,就可以揭穿九王爷的野心。”叶旭尧把自己的打算告知,还在妻子的额头落下一吻,面对妻子,他始终是生不起她的气,哪怕有时候真的被她气得跳脚。 林珑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拿得起也放得下,这样一沟通,她明白丈夫为何一定要找到高四姑娘,高四姑娘的幸存本身就是个谜,只要解得开,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了,别胡思乱想,沐浴过后赶紧歇息吧,你今天也该累了。”叶旭尧一把抱起大肚子的妻子往内室而去。 林珑两手忙圈上他的脖子,鼻端都是令她安心的气息,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胛处,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这段时间两派人马都在搜寻着高四姑娘这个余孽,但高四姑娘好像是人间蒸发了,谁也没能将她从京城里翻找出来,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叶旭尧还好些,毕竟他有的是耐性,而九王爷却是日益烦躁,这人一天找不到,就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挥下来。 在这期间,林珑却是收到了叶田氏送上来的新居入伙邀他们过去暖房的请帖,这样的邀请,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早早就备好了要送的礼。 三月底之时,她换了身新做的衣裳,与叶田氏还有叶氏姐妹二人一块儿坐在马车里,外面的叶旭尧和叶旭融一块儿骑着马,在和暖的春日里出发到六房的新居去。 叶田氏找的新居离襄阳侯府是有段距离的,整整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方才到这目的地。 叶钟氏甚至还皱了皱眉,“怎么找了这么偏的宅子?” “兴许是六叔父与六婶母喜静吧。”林珑笑道,由如霞扶着下了马车。 叶钟氏看到迎上来的叶田氏,这才收起了了批评这宅子偏的话。 “大嫂,你们可来了,里边请。”叶田氏笑容可掬地招待他们一行人,看得出来搬出府后,叶田氏对于新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叶钟氏说了几句好话,都是吉祥的祝福语,乐得叶田氏连声道谢。 林珑瞧着,这婆母还真的挺会做人,在府里时也不见得与六房亲近,但到了这场合还是挺给叶田氏面子。 进来后,林珑仔细打量这新宅子,看来重新翻修了一遍,显得宅子很是新颖,看得出来叶田氏是花了不少心思布置这个新家。 处处都透着叶田氏的喜好,全然不同昔日襄阳侯府里面那个桃园,现在的桃园里住的是洪姨娘,她看上那院子里的盛开的桃花,非要住进去,叶钟氏倒也没有为难她,点头同意她的入住。 大房是最早到来的。 厅堂里面还没有多少宾客,下人们上前奉茶,叶钟氏没有心思闲逛,而是坐了下来饮茶。 林珑却是坐不住,她想要四处参观一下,叶旭尧自然要陪她,向母亲告罪后,他扶着妻子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夫妻二人走在这宁静的宅子里,倒是享受了一把二人世界的温馨。 只是走着走着,却听到了有嘤嘤的哭泣声传来,两人均是皱了眉头,毕竟今天是六房的新居入伙的吉日,这哭泣声挺不吉利的。 “晦气。”叶旭尧冷声批评了一句。 林珑正要过去看看,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姑娘快别哭了,给老爷和太太听闻不好,今儿个是好日子……” 听到这声称呼,林珑微微诧异,这哭泣的人是叶蔓珠?遂转头与丈夫低声道:“是珠姐儿,你且先回去,她一个姑娘家在这儿哭泣,给你这堂兄见着肯定会失了面子,我且去劝劝她。” 叶旭尧听了听那边的对话,不过仍旧放心不下身怀六甲的妻子,遂道:“我在外面的回廊处等你,你待会儿带她一道儿过来。” 林珑看丈夫坚持,遂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近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主仆。 “珠姐儿?” 听到她的声音,叶蔓珠大吃一惊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忙用手背擦去泪水,“尧大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倒想问你呢,你在这儿做甚?”林珑上前坐到她身边的石凳子上,掏出帕子温柔地给这小姑娘抹泪,“做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你娘知道吗?” “尧大嫂子,你别告诉我娘。”叶蔓珠一把抓住林珑的袖子哀求道。 林珑心疼地看着这个比她只小了两三岁的年轻姑娘,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嫂子,你有什么伤心事儿要背着人在这儿哭?” “回禀尧大奶奶,我们姑娘哭还不是因为……”一旁的贴身大丫鬟正要开口禀报,就遭到叶蔓珠狠瞪一眼,那到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林珑见状,知道小姑娘的心事不容易套出来,可放任她一个人伤心也不是个法子,总须要有个解决的章程才行。思定后,她道:“珠姐儿信不过嫂子吗?” “没,绝对没有。”叶蔓珠急忙道。 “既然没有,那为何有心事不能对嫂子说呢?”林珑神秘地诱哄道,“你悄悄地与嫂子说,嫂子发誓绝不告诉别人,好吗?” 叶蔓珠怔怔地看着林珑,虽然与林珑来往不多,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堂嫂的,此刻看她说得真诚,她更为信任她,咬了咬下唇,良久,方才小声嗫嚅道,“我爹要休了我娘。” 林珑原本做好了要听女儿心事的准备,冷不丁被叶蔓珠的话吓到了,只见她微蹙眉头,一脸严肃地道:“珠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来时瞅见你娘气色不错,哪有你口中所说之事?” “是真的,尧大嫂子,我没有骗你,我爹与我娘争吵了好几次。我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可他却怒得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摔碎了,然后又发作我娘,最后更是放狠话要休掉我娘……呜……” 说到这里,叶蔓珠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泪水,最近她哭得最多,真怕父亲把母亲休掉,扶正家里那两个越来越嚣张的姨娘。 林珑一脸的凝重,没想到叶田氏会与叶老六闹得如此凶,还波及到惟一的女儿日夜担忧。看这女孩儿哭得难过,她心疼地再度为她抹泪,“珠姐儿莫要再哭了,你爹不会休掉你娘的……” “谁说不会?庶祖母回来了,她中意那两个姨娘,对娘也颇有微词,总之就是怪娘没把这个家管好,让爹发了那么大的怒火。”叶蔓珠幽幽地道,自从发现父母相处之间有异之后,她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以前还在襄阳侯府里住着的时候,她只是感觉到父母日渐疏离,还没有别的大感觉,可搬出来就不一样了,估计是没了顾虑,父母的关系急剧恶化。 吸了吸鼻子,她道:“尧大嫂子可知道,庶祖母她给爹又物色了一个新姨娘,说是膀粗腰圆准生儿子,只等着新居入伙后就要进府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教训 又要纳妾? 林珑听得渐渐火大,为叶田氏不值,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明明夫妻俩不孕不育的问题极有可能出在这叶老六的身上,凭什么承受这痛苦后果的偏要是叶田氏? 叶蔓珠看到林珑脸上的义愤填膺,脸上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尧大嫂子也为我娘不值吧,她为了这个家已经够操劳了,要忍受那两个得了我爹宠爱的侍妾,现在庶祖母又来刁难她,我……”渐渐说不下去了,只能暗自抽泣。 林珑见状,忙安慰这可怜的小姑娘,夫妻二人争吵什么的,最受罪的还是孩子,若真的和离,这姑娘家该怎么办?这是六房惟一的孩子,万老姨娘和叶老六都不会允许叶田氏带走的,再说叶田氏为了女儿考量,无论如何也不会提出和离。 怪不得人人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会儿她拥紧叶蔓珠,“珠姐儿莫哭,这事还没到没弯转的地步,为了你,你爹娘也不会轻易和离的。” 叶蔓珠眼睛一亮地看着林珑,“真的吗?”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那两个姨娘再嚣张,终归只是姨娘,我们大顺朝有律法是不允许妾侍轻易扶正的,她们不过是奴婢罢了,要打要杀或者发卖出去还不是主母一句话?”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规矩,端看叶田氏要不要行驶这权利罢了,什么万老姨娘,再厉害终归不是正经主子,叶田氏可是叶家八抬大轿从正门抬进来的,就不是她随便两句话就能撼动其地位的。 这些道理身为嫡出的人哪个不晓得?叶蔓珠这是伤心伤糊涂了。 果然,叶蔓珠眼里的泪水收敛了一些,但小脸蛋仍旧不开怀,“尧大嫂子,是我魔怔了没想到这点,其实我娘都是在强颜欢笑,她要面子,不想让其他几房的人看我们六房的笑话。” 归根结底就是叶田氏抹不开面子,独个儿承受来自丈夫的庶婆母的压力。 林珑轻拍叶蔓珠的手,“珠姐儿,你堂兄和嫂子都会帮你的。” 她自己也是从苦难的生活走过来的,知道没爹又没娘的境况会有多惨,庆幸的是她那会儿还有林绿氏可以依靠,所以对这小姑娘的心事,她是份外上心。 叶蔓珠闻言,这才破啼为笑,“尧大嫂子,那我就指望你了。” 林珑摸了摸叶蔓珠的头顶,“今儿个是你家新居入伙的喜事,赶紧去洗把脸上你的侍女给你上点粉,别让人看出哭过的痕迹,再换身漂亮的衣裳,嗯?” 一般这样重大的日子,叶田氏必定是会为女儿裁新衣。 叶蔓珠从林珑的怀里出来,看起来显然精神了些许,朝她点点头,“尧大嫂子,那我先回去整饬一下了。” “去吧。”林珑转头与叶蔓珠的侍女吩咐几句。 那侍女忙不迭地应声“是”,显然对于这开解自家小主子的尧大奶奶十分的感激,行了一礼后,她跟在叶蔓珠的身后离开。 叶蔓珠在走出这方小天地的时候,看到叶旭尧的身影,忙行礼唤了声:“尧大堂哥。” 叶旭尧淡然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叶蔓珠与这堂哥一向不熟,而且对于这冰块般的堂兄,她本能地畏惧,行了礼后走得更快了一些。 叶旭尧看着这堂妹如鬼在背后追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看到妻子从那隐秘的花丛中走出来,他忙上前搀扶,“我看来像鬼吗?” “呃?”林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丈夫这话从何而起? “没什么。”叶旭尧不想把刚才那一幕说给妻子听,这表明他的人缘不好。 林珑也没有追问,而是皱眉将与叶蔓珠的谈话内容简述一遍给自家男人听,叹息一声道:“夫君,让六叔父去看一下大夫就真的有那么难吗?当日我还以为六婶母操之过急才会把事情弄糟,现在听了珠姐儿的话,我不再这么认为,终归还是六叔父更在乎面子。” 这男人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真想再生一个,为什么就不能为正经求医?只要不传出去,这面子又能丢到哪里去? “娘子,男人面子与尊严都不是能轻易挑战的,这事我去说。”叶旭尧道,六叔父之所以与六婶母的矛盾这么大,说到底就是怕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来,让妻子看轻。 这是男人的劣根性了,倒是没什么好指谪的,他同样是男人,自然更能理解叶老六的抉择。 林珑想了想,这样也好,由丈夫出面调解比任何人都合适,“六婶母那儿我去说,她性子好,夫妻要合好不是没有机会的。”顿了顿,“夫君,这两人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子嗣的原因,这个一天不解决,他们也好不了多久。” 至于那个万老姨娘就是个搅屎棍,以前她还有几分同情她,现在却是渐渐不喜,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就不知道劝劝自己的儿子? “张劝功在这方面倒是颇有建树,回头我安排个时间,让他给六叔父私下 诊治,当然这事不能张扬,只能悄悄地来。” 林珑一听,哪有不赞成的?“那好,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伸手轻拍了一下丈夫的胸膛,一副我交给你一副重任的样子。 叶旭尧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轻抚一下她的脸庞,最后捏了捏她的俏鼻梁,引来她一阵抗议,这才做罢。 夫妻俩不打算再逛了,正准备返回前面的厅堂,就有侍女来请,说是客人到了七七八八,太太请他们夫妻过去入席。 林珑看了看天色,也快到晌午了,这才与丈夫一道过去。 人还没走到厅堂,就听到叶田氏的笑声,若没有听到叶蔓珠那一番话,她必定认为这六婶母正快活着呢。 “六弟妹这宅子找得好,不似我,找了那么个旮旯地儿,连个转身都困难。”四房的叶程氏颇为艳羡地道。 “哪有?四嫂过谦了。”叶田氏挥手咯咯笑道,“改明儿,你那儿暖房时别忘了派帖子让大伙都去庆贺庆贺。” 一旁坐着的叶王氏却是暗地里撇撇嘴,六房有钱,当初打理侯府生意的时候,不知道私下吞了多少?这一分府就藏不住了吧,现在还不全都现出来了? 五房的叶彭氏其实也颇为暗自羡慕着,她与丈夫都没想到这么快自立门户,这房子找得也匆忙,只能将就着住下,等过些日子寻到好的再搬。哪像这六房一说搬,就能拿出这样的宅子来。 叶程氏自然是笑说好。 叶钟氏这长嫂倒是没有说多少话,毕竟这些妯娌要搬也是因为她儿子袭爵的原因,所以禀着说多错多,不说不错的原则,她这会儿倒是安静了不少,看到林珑进来,道:“回来了?” 林珑笑着由叶旭尧扶着坐下,“逛了半圈,还没有来得及逛呢,这边就要开席了,这不,我们也赶着回来。” 叶田氏闻言,笑着看向林珑,“没事,待会儿宴后我这当婶母的再陪侄儿媳妇走一圈,就怕尧哥儿事忙没这时间。” 这话正中林珑的下怀,她忙有和渴望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丈夫。 叶旭尧轻声道:“那就麻烦了六婶母。” “好说,哪来的什么麻烦?我与侄儿媳妇那是外人吗?”叶田氏用帕子提掩嘴笑道,“大嫂不会不应声吧?” 叶钟氏轻咳一声,“这不过是小事,尧哥儿这当丈夫的都应承了,我这当婆母的还有什么话好说,六弟妹可别当我是那老古板?” 林珑听到叶钟氏这话,就知道事情差不多是定下来了,她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即可。 叶旭尧轻拍了一下妻子的肩膀,这才踱到叔父们高声说话的地方。 叶田氏看人都到齐了,这也没再耽搁,赶紧命人摆桌子开席。 分了男女席,正经婆母叶秦氏没有来,叶钟氏身为长嫂自然居中而坐,田家的亲戚里面田大嫂上了首席,其他的都是与叶家的女儿们坐在一席。 席间叶田氏最为活跃,今儿个就数她这个主人家话最多,不明就里的人只怕要说她因为搬出了侯府而高兴,知道内情的譬如林珑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颜欢笑。 林珑食不知味地吃了一筷子菜,微抬眼就看到叶田氏起身给几位嫂子包括娘家大嫂都倒了酒,“这可是陈年桂花酿,我平日珍藏的可舍不得喝,今儿个都拿出来大家尝尝,这酒不霸喉,回味甘长。” 其他的妇人听得叶田氏这般介绍,忙举杯轻尝起来,倒是林珑因为有孕在身,倒是没人敢给酒她喝。 “侄儿媳妇,等你生了,六婶母给你送一坛当贺礼。”叶田氏面色红润地道,明显看得出来略有微醺,不然哪会开口说送这么奇葩的礼物。 林珑也不令她难堪,笑了笑,“那我谢过六婶母了。” 叶田氏端着酒杯到她面前,勾着她的肩膀道:“我们关系这么亲密,哪需言谢?”回头看向叶钟氏,“大嫂,你可娶了个好儿媳妇呢,可惜我就没有这么个福份了……”神情略有几分黯然。 她连儿子都没有,这辈子注定是没有机会娶上儿媳妇了,现在她已经暗暗打算给女儿招上门女婿,自己积累的这大笔家财不能便宜了外人,就算是叶老六与侍妾生的庶子也不行。 叶钟氏看得出来这弟妹已经喝醉了,话都说得颠三倒四,遂起身夺过她手里的酒杯,正色道:“再好喝的桂花酿也不要贪杯,六弟妹,赶紧回你的位置坐好,我让人给你煮一碗解酒汤来……” 叶田氏挥了挥手道:“大嫂,我没醉,我哪里有醉?这解酒汤哪需要上?这今儿个太高兴了,一定要与大家不醉不归……”话还没说完,就执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干尽。 看到这一幕,众人哪有看不出来叶田氏的反常?以前在侯府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媳妇,现在却是借机在耍酒疯,看来六房也不是一片太平。 叶王氏与叶彭氏坐得近嘀咕起来,两人还瞄了眼略有失礼的叶田氏,当即八卦起来。 坐在席中的叶蔓珠忙起身上前准备拦下母亲发酒疯,心里急得要命。 离得近的林珑却是不客气地将叶田氏手中的酒壶夺走,交给身后的大丫鬟,示意她拿走,“六婶母,我知道你今儿个高兴,我也替你高兴,可你们个个都有得喝,我去没得喝那不公平,依我看,大家都陪我这孕妇好了。”说完,她示意下人把酒壶都拿走,不让叶田氏再喝下去。 叶王氏惟恐天下不乱地道:“侄儿媳妇,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大家是来给六弟妹暖房的,哪有不喝酒助兴的道理?” “二嫂说得没错,这陈年桂花酿我还没喝够,这可是六弟妹的私藏,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我哪有不尽兴的道理?侄儿媳妇……”叶彭氏与林珑唱着反调,反正她也看不惯这个侄儿媳妇。 叶蔓珠这会儿已经扶着母亲,看到母亲还要去拿这酒壶,她小脸上一阵的担心,赶紧给大丫鬟使眼色,要她们手脚快一点。 “干嘛拿走吧?我还要喝……”叶田氏不悦地伸手要去抢那酒壶。 大丫鬟与叶蔓珠拦着,没让她的手够到。 林珑起身踱到叶彭氏的身边,微弯腰用公筷挟了一筷子叶彭氏不爱吃的菜到她面前的碗里,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五婶母还是多吃一点菜为好,这酒喝多了伤身,回头只怕误事,五婶母,你说是不是?” “你!”叶彭氏哪有听不出来林珑的暗中威胁?顿时恼火地站起来与林珑对视,人人忌讳她的肚子,她可不怕,反正现在已经不在侯府里面住了。 “五弟妹,你哪来这么多火气?要不要大嫂我让人给你熬碗凉茶喝?”叶钟氏适时地出声,“今儿个大伙都高高兴兴的,你偏要让大家都不舒爽?” “我没这意思。”叶彭氏*地回了一句,随后就一屁股坐下来。 “儿媳妇,回你的座位。”叶钟氏朝林珑道。 林珑这才由如霞扶着重新坐下来,看到侍女端来了解酒汤,朝叶蔓珠道:“珠姐儿,你娘喝醉了,你且扶着她到里面去喝解酒汤吧。” 叶蔓珠得了林珑这话,赶紧点点头,扶着叫嚣要喝酒的母亲下去了。 席面上叶家各房神色各异,田家大嫂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自家这小姑真丢脸,忙起身道:“她主人家下去了,我们还没散席,大家还是起筷吧。” 叶钟氏毕竟曾是襄阳侯夫人,这会儿也打圆场道:“亲家嫂子说得对,大家也不要愣着,起筷吧。”当即做表率挟了一筷子菜吃起来。 林珑也笑着挟了最近的菜吃起来。 有这三人带头,气氛重新和谐起来,对于之前叶田氏酒醉胡言乱语的事情倒是不太计较了。 林珑到底记挂叶钟氏那边的情况,在散席喝茶闲聊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由侍女扶着踱出厅堂,往内院而去。 此时的叶田氏被猛灌了两碗解酒汤,倒是安静了许多,没再胡说八道,反而脸色红红地瘫倒在软椅内。 叶蔓珠心疼母亲,亲自扭着巾帕给母亲擦脸,动作细致温柔。 万老姨娘由着苏姨娘和陈姨娘两人扶着进来,冷冷地扫过叶田氏的醉态,“不能喝死命喝做甚?现在摆这姿态给谁看?真是丢我们老六的脸。” “庶祖母,你少说一句,行不行?”叶蔓珠不悦地呛了一句这越发讨人嫌的庶祖母。 “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万老姨娘道。 叶蔓珠气得嘟起了嘴,以前这庶祖母很是疼爱她,可到了庵堂转了一圈回来,庶祖母就变了,越发的不讲理,似乎只有生孙子一事是最重要的。 “珠姐儿,这大人说话确实没有小孩子插嘴的份,老姨娘也是为了姑娘好。”苏姨娘似一副和事佬般地笑道。 “没错,珠姐儿,你可要听老姨娘的话,她才是你正儿八经的祖母。”陈姨娘说这话时,还轻蔑地看了一眼叶田氏。 以前她进府的时候,还有几分怕这个主母,可现在连爷也厌恶她了,自个儿还怕这半老徐娘做甚?自己正是那二八年华,还有大把的青春,要为爷生个儿子指日可待。 造成她们嚣张的原因之一就是叶老六没再上叶田氏的床,夫妻二人分房睡已经有段日子了,而偏偏这段时间叶老六轮流在她们的床上度过,这给人一种错觉,叶田氏就差下堂一鞠躬了。 万老姨娘自然听得出来这俩妾侍在有意挑拨离间,但她并不想呵斥,现在这两人可比叶田氏在她心目中要重要得多,生个孙子几乎成为她的执念。 叶田氏原本不想理会这三人的,所以她一声不吭,现在听到这三人在训她的珠姐儿,那火气蹭蹭地往上升,一改平日知书达理的样子,一把扯下额头的巾帕,她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这三人。 “老六家的,你这是做甚?”万老姨娘不悦地道。 苏姨娘与陈姨娘本来还有几分害怕,后来仗着这老姨娘又挺起腰板来,哪里还记得害怕?遂用一副我们不怕你的眼神看着叶田氏。 “真是反了天了,这妾侍还能在主母的面前耀舞扬威?”叶田氏轻蔑地道,“来人,把这两个胆敢挑拨离间的东西给我拉出去,各人赏二十大板。” 苏、陈两位姨娘一愣,这是要打她们了?两人忙巴紧万老姨娘,同时出声,“老姨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是爷的生母,一言顶她们百句。 万老姨娘拍拍她们的手,示意她们不要怕,这被打二十大板还得了?起码要好长一段日子不能行房,这不是耽误自己要孙子吗?这叶田氏果然好生恶毒。 遂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叶田氏,“好你个田氏,我知道你犯嫉妒,可也不能这般打杀侍妾啊,她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再说你还想不想要儿子了?”最后的反问理直气壮。 叶田氏讥讽一笑,以前她真的当这万老姨娘是婆母,处处听她的,还十分敬她,所以最后还是磨不过她,同意给丈夫纳了两妾侍。但经过这么一段日子的水深火热后,她对这老姨娘也生出了不满与厌恶之心,真不该这么快去把她接回来的? 本来她与丈夫渐渐要修好了,就是这老姨娘横插一脚,夫妻二人的关系才又恶化,以至叶老六说出休妻的气话来。 自己跟了十多年的丈夫,她焉能不知道他的禀性?他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休妻二字不过是争吵说出来的气话,当不得真,但这心就是难受得一直在疼痛。 暖人心肠的话多少不为多,气人之话一句都嫌多,她每每想起都要暗自饮泣。 “儿子?不是我生的,那与我有何相干?”她提高嗓门道,“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两玩意儿就不是东西,生下来的能是好种?与其养着一只白眼狼,我还不如养条狗实在。” “太太这话不是在戳我们的心吗?我要告诉爷去。”苏姨娘含着一泡泪地控诉,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 “太太,我们这当小的何时惹得你容不下来了?你说一句,我这会儿就走。”陈姨娘似一副刚烈的样子,反正叶老六每天都要与她行房,她怕什么?这太太早就该打进冷宫去,早死早好,她心思阴暗地诅咒着。 万老姨娘一脸怒气地瞪着叶田氏,“你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 叶田氏看着这两个原形毕露的妾侍,现在的她酒气上涌,只想着人一生要畅快一次才好,“终于不装了吗?进门那会儿倒是老实得很,可这狐媚子的尾巴是藏也藏不住的,终究要露出来。”不去看二人变色的脸,朝周围的下人怒喝一声,“傻站着做甚?还不赶紧把这两人拉下去行刑,是不是我这个太太的话都听不进耳?那好,今儿个谁不听,明儿就给我滚人,我叶田氏说到到做得出。” 下人听到当家太太发狠的话,哪里还敢站着,忙上前去硬拉两个得宠的姨娘。他们心中明白得很,这两人得宠归得宠,这当家的还是太太,钱财与生杀大权都在太太的手里握着呢,这两个没根基的姨娘死了自然有人顶替。 万老姨娘怒气冲冲地道:“田氏,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 “婆母?”叶田氏冷声重复这两个字眼,重新坐下喝起茶水,“我的婆母还在侯府里坐着,这会儿我面前哪有婆母?”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再将万老姨娘看在眼里。 万老姨娘回头看了眼被拖走时哭着喊着的两个妾侍,面上不由得一急,“你快吩咐他们住手,现在可不是斗气的时候,你忘了我与你说的话,等她们生了孩子,就……” “去母留子吗?”叶田氏说这话时无比地讥嘲,曾经她信以为真,可现在看到这俩妾侍嚣张的样子,哪里还信这话?“我只怕到时候又有人生出异样的心思来,没等我去母留子,就有人要先将我这当家太太革了。” 万老姨娘脸色一白,这叶田氏硬起来居然是这般地刀枪不进,她终究看错她了。 林珑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叶田氏这番言论,不禁微挑了挑眉,在过来的时候,她已是看到那两妾侍在受刑,这六婶母一出手果然够狠辣。 所以进来时与叶蔓珠的目光对上时,她看到小姑娘眼里的光彩与担心,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上前温声道:“六婶母好些了吗?” “侄儿媳妇过来了?”叶田氏轻抚了一下鬓发,发作了这么一通,她已是酒醒,说话自然恢复常态。 “尧大奶奶来得正好?你赶紧劝劝你六婶母,放了那俩妾侍,这打下去她们得卧床好一段日子……”万老姨娘忙上前与林珑道。 林珑看了眼万老姨娘:“老姨娘,以前我看你是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越老越糊涂了?虽然你是姨娘出身,但六婶母一直当你是正经婆母看待,她现在行驶的主母的权利,你干涉她管家理事,让她这个当太太的面子往哪儿摆?”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摆出事实来,万老姨娘愣了愣,一时间说不出来话驳,“可是,可是……” “我知道老姨娘担心什么,可俗话说得好,这欲速则不达啊,越是着急我们就越办不好一件事,老姨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林珑接着道。 万老姨娘思忖一会儿,“是这么说没错……” 林珑再道:“你也是明事理的人,当日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眼只眼闭只眼抹去了,这还不是因为你是六叔父的生母,是六婶母敬重的长辈,这道理老姨娘也是清楚的吧?”顿了顿,“当初六婶母一听分家就能接你回来,她可是高兴坏了,能得这样的儿媳妇那是几生修来的福份啊。” 万老姨娘其实也不是不念叶田氏的好,只是儿子自立门户后,她有几分张扬,一时间也真当自己是那老太太,倒忘了自己其实还是个妾侍,这猴子到了哪儿也还是猴子。 林珑这几句话一下子就点醒了她的自大,万老姨娘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了眼叶田氏,略有几分羞愧,好半晌,方才道:“我知道是我这段时间过态了,但是尧大奶奶也知道,我这急的都是什么事……”看了眼云英未嫁的叶蔓珠,她没说出露骨的话来。 叶田氏看到这老姨娘软化了下来,面上也有几分软化,只是还没能拉下面子来。 林珑正有心要提这生子的事情,现在万老姨娘说了个引子,她自然不想错过这机会,遂朝叶蔓珠道:“珠姐儿,你看你娘还在这儿醒酒,外面又有客人在没个主人家在不像样儿,你且先过去替你娘撑一下门面,等你娘酒醒了再过去,可好?” 这话说得委婉又通情达理,叶蔓珠也不是傻的,自然配合这堂嫂行事,离去前还得林珑眨了眨眼。 林珑回她一个“放心吧”的微笑,直到这少女不见了踪影,她这才回头看向万老姨娘与叶田氏,“老姨娘也坐下吧。” 万老姨娘道了声谢后,这才由侍女扶着斜斜而坐。 “关于这生子一事,其实我有个看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林珑看向万老姨娘,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害羞什么的,还是开门见山最直接。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尧大奶奶尽管说吧。”万老姨娘也没欺林珑年纪小,就凭刚才她那一番话,她就知道这个年轻的襄阳侯夫人已是成长成来了。 “好,既然老姨娘支持,那我就直说吧,老姨娘,你是真心想要抱孙子吗?” “那是当然,不瞒尧大奶奶,我做梦都想着能抱上一个大胖孙子,不然我死不瞑目。”万老姨娘说得斩钉截铁。 “很好。”林珑微晗首道,手指轻搞了一下桌面,“既然如此,老姨娘应劝六叔父就医,正好我夫君认得太医院里治这方面的名医,六叔父让他看看症,这样老姨娘才有机会抱上个大胖孙子。”刻意提及叶旭尧,就是表明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叶旭尧的意思。 万老姨娘一愣,这是要她面对儿子真的身体有问题这个事实,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叶田氏深呼吸一口气,适时地道:“老姨娘,我也不想与你再挣执,家和万事兴,我与不想和离,还请老姨娘劝劝夫君,我知道他要面子,可他最听老姨娘的话不是?”顿了顿,“再说这事侄儿是知晓的,必定会安排妥当,不会让人传出闲话来损害夫君的名声。” 万老姨娘一直是知道儿子儿媳妇之间的症结在哪儿?只是她选择了放任不管,还对这儿媳妇置疑儿子那方面能力的事恼火不已,因而做事有失偏颇,反而让儿子儿媳妇吵得不可开交。 但现在这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不能再逃避不管。 另一边厢的叶老六却接到了两个妾侍遣来的侍女禀报叶田氏的所作所为时,顿时火冒三丈,顿时“刷”的一声就起身往外走。   ☆、第一百五十章和解 叶老六心想那两个妾侍正值花样年华,跟了自己其实也算是委屈了,再说与叶田氏的争吵不休之下,这俩妾很是能安慰他的身与心,渐渐地这也就上了心。 所以一听到妻子体罚这俩妾,他就坐不住了,生怕妻子把对他的火气发作到这两个无辜的人身上。他自己本身就是妾生子,是庶出,在嫡出的兄长面前生生地矮了一截,更容易对这俩妾生出同情之心,有种同类可悲的感觉。 这也是俩妾能轻易宠络住叶老六的原因所在,要不然叶老六哪会这么轻易就为她们出头? 这隐秘的心事,原本是嫡出女儿的叶田氏都未必能明白的,她出身不高,这才嫁了侯府的庶出子,可自幼受的庭训却是嫡出那一套,能对万老姨娘生出尊敬之心,这也是爱护叶老六的结果。 夫妻俩之间这点差异平日里看不出来,现在叶老六纳了俩妾,一一就浮出水面。 此时叶老六的脸上一片怒火,也没有刻意掩饰,这让叶家其他的男丁都感到有几分奇怪,这六叔父到底是怎么了? 叶旭尧本就坐得离叶老六极近,那侍女的小声禀报他自然也听闻,现在看到这叔父站起来打算去处理后院之事时,他起身按住叶老六的肩膀。 “侄儿有事?等叔父去去回来再说……”叶老六诧异地看着叶旭尧,不知道这个侄儿拦着他是何道理?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任由妻子胡作非为。 “叔父,这男主外女主内,家下事就交由六婶母处理即可,你一个大男人插什么手?”叶旭尧正色道。 “我知道,可是……”叶老六想说妻子过份的话,但看了看这场合,与妻子有争执是一回事,但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数落妻子,这样不是一个好丈夫应为之事。 叶旭尧重重地拍了一下叶老六的肩膀,“六叔父,你可有想过六婶母会难为?她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妻子,其他的女人能与她相提并论吗?” 这话问住叶老六了,他与叶田氏十多年的夫妻,那感情不是这俩妾能比的,之所以会宠这俩妾,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要刺激一下叶田氏,振振他的夫纲和男性雄风。 叶旭尧何等精明的人?哪会看不出来这叔父的感情倾向?遂一把按叶老六坐下,“六叔父,坐下吧。” 叶老六嘴唇嚅动了一下,看了眼其他侧目看过来的兄弟和侄子们,他脸上有几分烧红,这才不再动弹。叶旭尧这侄儿说得对,他现在出面只是在扫妻子的面子,回头他们关起房门来解决就是,再说这打都打了,他赶过去也无济于事,这么一想,他越发心安理得。 “大家喝酒,起筷啊。”他招呼着叶家的男丁们。 “老六,这女人家的事,我们男人不宜多管。”同样坐得最近的叶老二也是听闻了那侍女的禀报,之前没吭声,现在看到这最小的弟弟反应过来,这才开口传授了一句经验谈。 叶老六的耳根子涨红,到底是家事,拿到这场合来说不大合适。“二哥,我懂。” “我看你就是不懂。”叶老二道。 不是他看轻这同样庶出的弟弟,而是这弟弟为人是很不错的,但就是心眼直,做事欠缺了些许变通,好在娶的妻子能弥补他这一点不足,要不然那些年早就把侯府的生意整垮了。 “你想想,那俩女人遣了人过来通知你,就是摆明没将你妻子看在眼里,我们男人可不能任由女人这般牵着鼻子走,要妻妾和睦,就必须不能干预正妻理家,要不然可有你受的。”叶老二继续点醒这弟弟。 二房同样有妻有妾,却没闹出什么丑事来,叶老二完全是放任叶王氏处理,只要叶王氏不太过份地打杀妾侍,不然他绝不轻易出面。好在叶王氏也是懂这方面道理的,看不惯他的妾侍是一回事,却从来没有踩过他的底线。 就这点,他这一家子自认比大哥那一房人还要和睦,可惜他偏偏是庶出,就这出身限制了他不少事,这也是他看不起叶明恂最大的原因。 叶老六一脸的呆滞,最后低声一句,“二哥,真是这样的?” “我这当哥的还能骗你不成?”叶老二挑挑眉,看了眼不吭声的大侄子,“尧哥儿比你年轻,可这道理他明白你就不明白,六弟啊,你把这年长的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面了?” 叶老六脸色涨得更通红,这都是羞的,怪不得他一事无成,连个家下事都理不好,还能谈什么大作为?与叶旭尧比,这是他无法比的,本来出身眼界等他都差了这大侄子不止一条街。 叶旭尧瞟了眼二叔父,这人倒是比他爹那糊涂蛋要聪明一些,怪不得能爬上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与嫡出的五叔父相比,这二叔父几乎都是靠自己在打拼了。 叶老二也大方地回视了一眼这侄子,这年轻人后生可畏,他也是打算与这侄子能更亲近一些。 叶旭尧举起酒杯向这二叔父示意一下,表示敬意。 叶老二哈哈大笑,当即回了一礼。 随后双方一饮而尽。 叶老五只顾与其他人吃菜喝酒,对于叶老六的家世一概不理,他自己的后院就乱成一锅粥,没本事理好,哪还有资格去训人?这点自知之明他有。 自从他纳了那个柳姨娘后,身心舒泰是舒泰了,但这柳姨娘与彭姨娘势成水火闹得不可开交,他这段日子被哪一个逮到都是烦得透顶,这女人一多果然就是麻烦。可他以前的妾侍也不少啊,也没见哪人像这两人般那么会折腾? 偏偏叶彭氏现在不大管这两人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们去闹,他也没有立场指责叶彭氏身为主母不作为,毕竟过年那事他还是理亏的。 这家事不想还好,一想就心情糟得透底,叶老五只能黯然地灌了一杯酒。 男人这边的筵席冷场了一下子,随后继续热闹起来。 那挨了打了俩妾侍等了半天也没见到男人过来,遂都大发雷霆,一块儿养伤的她们朝那去禀报的侍女大声喝骂,“没用的东西,连老爷都请不来……” “姨娘就是发作我们也没有用,老爷不过来就是不过来。”那侍女被骂得惨了,当即大胆了回了一句。 “你还敢说?过来,我这就撕了你的嘴,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敢与主子驳嘴?”陈姨娘表情狠狠地瞪视着,手还做了个掐的动作。 那侍女打了个冷颤,心里是厌极这两个姨娘,不就是那半个主子吗?真把自己当成是太太了?遂当即跪下,“奴婢真的去禀报了,可老爷说这是归太太管,他是男人,不插手这家事。” 这话一出,俩妾侍面面相觑。 还是苏姨娘先回过神来,“老爷真的这么说?” “我还能骗姨娘不曾?老爷当着侯爷、二老爷等人说出口的话还有假?”那侍女一脸委屈地道,其实暗地里却是撇了撇嘴,这个家到底还是太太在当,哪轮到两个姨娘指手划脚? 苏姨娘一听这话,表情僵了一会儿,随后摆摆手让这侍女出去。 “陈姐姐,你说爷这是什么意思?” 陈姨娘怔愣过后顿了顿,“我哪里明白这是爷怎么想的?之前看他不妥太太久矣,要不然哪有我们的出头天?” “看来爷还是更在乎太太多一点。”苏姨娘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我们怎么办?”陈姨娘开始紧张了,万一老爷不要她们了,她们岂不是下场凄惨,“苏妹妹,你快想想办法,我们要是被赶出府去,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她们同时入府,同样也是家境不好,要不然哪会与人为妾? “陈姐姐,你先别急,容我想想。”苏姨娘道。 她想要翻一个身,结果屁股传来一阵的疼痛,这才记起自己挨了那一顿打,心情更为烦躁,夹着尾巴做人那么久才寻到这出头的机会,可不能任由这机会流逝?要不然以后在这当家太太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新人进府后,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陈姨娘也没能闲着,同样动用那并不太灵活的脑筋想法子,她做梦都想要取叶田氏而代之,只可惜自家男人对她宠归宠,却没有丝毫异样的情愫,更不可能会扶她做正。 因为叶老六的不到来,这两人陷入了恐慌之中。 半晌,苏姨娘方才道,“如今之计,就是我们必须要巴紧万老姨娘,爷是最为孝顺之人,只要这老姨娘一开口,哪有不遵之理?” 陈姨娘没什么主见,见这苏姨娘说得在理,忙点头,“我们这就派人去把老姨娘请来为我们主持公道。” 苏姨娘点了点头,没做那出头鸟,冷眼看着陈姨娘开口让侍女去请万老姨娘,万一触了上面之人的楣头,自然还有这陈姨娘顶着,她避在下风口即可,这么一盘算,她怎么想自己都是既得利益那一方,方才安心养伤。 此时的万老姨娘却不知道那俩妾侍可恶的心思,三思过后,她认真的看向林珑,“尧大奶奶所说的可属实?真的不会传出去?” “老姨娘放心,就算分了家,这六叔父也还是自家的人,我们哪会坑了他?再说我与六婶母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亲密得很,我可是一心一意盼着六婶母能再添一子。” 她指的叶田氏,可没有包括那俩妾侍。 只可惜万老姨娘现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没能听明白这里面的区别,一个劲儿道:“我明白,明白的……” 叶田氏看到万老姨娘下了决心的面容,这才稍松一口气,叶老六听这生母的话,有这老姨娘开口可以省她多少事,遂感激地看了眼林珑。 林珑朝叶田氏暗地里眨了下眼睛,她与叶田氏也算是亲厚,自然是希望叶田氏能达成心愿。这会儿她正色向万老姨娘道:“既然老姨娘明白,那我就放心了,老姨娘,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只要将来生下个大胖孙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嗯嗯。”万老姨娘应和了两声,她是真的希望儿子能有后,“我这会劝劝你六叔父的,但这安排见大夫的事情……” “老姨娘尽管放心,这个侯爷自有安排。”林珑用叶旭尧来压这老姨娘。 果然万老姨娘打消顾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林珑的行事。 林珑见状,这才吩咐如霞扶她起来,面向叶田氏,“六婶母,我看时候不早了,这外面也要散席,你身为主人家不能不去送客,我们这就先到外面吧。” “好。”叶田氏的心事一去,人看起来也显得精神了许多,酒气早就消了,遂也站了起来。 不过在出去之前,她还是看了眼万老姨娘,“老姨娘,这十多年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为了夫君,我可以做任何事。只是这个家还是我与夫君的,也请老姨娘不要轻易破坏它,我们还有一个珠姐儿,老姨娘是看着珠姐儿长大的,就能那么狠心看着她伤心难过?” 这一番话说得动情至极,万老姨娘以前也是极满意叶田氏的,只是看到叶田氏无子又受到俩妾侍的追捧与挑拨离间,这才到处挑叶田氏的毛病,算来自己也有不是之处,遂也认了一次低威,“我明白的,以前是老姨娘糊涂了,以后不会了……” 叶田氏听到这话,眼眶微红,用力气握了握万老姨娘的手,“我知道老姨娘心疼夫君,我也心疼他,只是我们终要面对这个事实,夫君不是不能生的,要不然也不会有珠姐儿,只是我们要找到症结在哪儿?对症下药,我相信我们能再生一个孩子。” 同样她话里的意思是指她与叶老六,不再指望那俩妾侍或者别的女人,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么一切都是虚的。 万老姨娘没有深思这儿媳妇话里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明白,毕竟这会儿她也有几分动容。 叶田氏看到这里,方才松开万老姨娘的手,从容地与林珑到外面的膳厅去。 叶家的儿媳妇早就用完了膳,正坐在那儿喝茶聊天,本来想说几句叶田氏的闲话,但是看到叶蔓珠在那儿坐着,碍于人家的女儿在,这才把话吞回肚子里。 叶蔓籽拉着叶蔓珠说着悄悄话,两个年龄相近的姑娘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年长一些的姑娘倒是与叶蔓君坐到一块儿,对于即将出阁嫁到汝阳王府的大堂姐,自是羡慕不已,拉着她问长问短。 林珑与叶田氏到来时,气氛尚好。 “看我这主人家都喝醉了,让大家看了笑话,倒是我的不是。”叶田氏忙打圆场。 众人就算是笑话那也是暗地里,面上自然是说上一套客气话。 林珑坐回叶钟氏的身边,淡定地接过如霞递过来的甜汤慢慢茗着。 “你六婶母看来比刚才精神多了,她的事情解决了?”叶钟氏低声问。 林珑靠近耳语道:“算是解决了。” 叶钟氏看了眼恢复正常的叶田氏,没有详问是什么事,反正哪家没点家事?她也管不过来那么多。 坐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天色,也该是时候打道回府了,遂起身告辞。 叶田氏忙去送她。 叶钟氏一走,其他几房的人也跟着起身告辞。 忙得叶田氏一时间团团转,好在林珑还没走,倒是帮忙送了一下叶家的女眷。 田家大嫂借机把这姑奶奶拉到一边,“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叶家给你罪受了?” 叶田氏看了一眼这个扮好人的大嫂,其实这大嫂不大讨喜,她哪会将家事说给她听?遂道:“没事,嫂子不要乱猜,这天色也不早了,嫂子还是先家去吧。” “这会儿就会赶我走,我看你被人欺负死吧。”田家大嫂不悦地道。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咒我吗?”叶田氏也不是纸糊的,反正娘家人能帮她的有限,在侯府这庞然大物面前,她娘家之人不够瞧的。 “我没有这意思,哎,姑奶奶,你这乱猜的本事我就不欢喜了。”田家大嫂一脸不高兴地道,“我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你大哥正准备疏通一下好调个有油水的衙门,姑奶奶是知道的,这疏通嘛自然是银子的……”最后的话不再是打着幌子的关心,而是变相地要打秋风。 叶田氏脸色一僵,亏这大嫂开得了这口,“上回我娘病了,我不是给了一笔银子?大嫂,我知道大哥要疏通关系,可我也不是金山银山啊……” “哎哟,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是给你哥的,又不是我吞了去?你哥若能得好,你不也沾光?自从公爹前年去了之后,这家不就靠你哥撑着?要是你哥能得权势,这叶家还能明目张胆地欺你?”田家大嫂一副我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 叶田氏看了直反胃,这个大嫂越发让人讨厌,只是这会儿她还有事没解决,实在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争执,遂皱眉道:“我让人拿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大嫂……” “什么?才五十两?”田家大嫂失声道。 这一声让还没离去的叶家女眷都侧目看了过来,这让叶田氏的脸微红,扯了扯这大嫂,要她别丢脸。 田家大嫂也脸色一阵羞红,面对小姑打秋风是一回事,但在这叶家人面前,她还是要脸面的,尴尬地笑了笑,外后才脸色一板面对叶田氏低声道:“姑奶奶,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我可没这么说,大嫂,这话是你说的,再说五十两也不少了,你爱要不要,我也没法子。”叶田氏摊了摊手,表示她的无能为力。 这娘家大哥年年说要跑官,也没见哪一年能成事,她再投资银子下去就是傻瓜了,她这大哥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官吏,她算是看穿了。 “你?”田家大嫂一脸的气结。 叶田氏接过大丫鬟递过来的五十两银票塞给自家大嫂,“大嫂拿着吧,这省着点花,也能够田家开销三四个月了。” 田家大嫂的面容略有些扭曲和失望,这跟她预想得差了太远,好歹也要拿个一两百银票才是。“你别蒙我,我知道你有的是法子能生财,姑奶奶,这可是你的亲大哥,你就这么狠心看他一辈子不得志……” “大嫂,我言尽于此,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的,为大哥我算是尽心又尽力了,你还想要我怎的?”叶田氏也微微动怒,这人心不足蛇吞象。 田家大嫂还要表达不满。 林珑挺着个大肚子走过来,“六婶母,怎么了?我远远地也听到你们的说话声。” 正正因为这样,她才踱过来为叶田氏解围。 田家大嫂一看到这是新任的襄阳侯夫人,又是郡主的身份,不好在林珑的面前要钱丢面子,遂将那五十两银票抓紧塞到袖口里,“没事,侯夫人听错了,我们姑嫂正在话别呢,好了,姑奶奶,我这就家去,你可要好好保重啊,若是受了委屈,就遣人回家来说,你哥一准会为你出气。” 叶田氏巴不得这个大嫂赶紧走,遂胡乱应了一通,就是为了送走她。 等到这田家大嫂上了马车,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朝林珑苦笑了一下,“让侄儿媳妇看笑话了,我这大嫂就是俗人一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懂。”林珑忙宽慰她道,“这亲戚也是不能选的,碰上个好的那是福气,若是碰到一个不理想的,那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不就是这个理。”叶田氏深有所感地道。 陆陆续续送走女眷,叶田氏这才与林珑返回后院去说说话。 “六婶母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 叶田氏一听这话,愣了一会儿,最后才道:“如果你六叔父验了脉是最差的结果,那我也只能认了,到时候给珠姐儿招婿就是。” 林珑听着这无奈之话,也不免有几分忧心,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万一这胎是个姑娘,她若是像叶田氏这般又不能再生的话,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只是这么想了一会儿,她就感到背脊一寒。 她的丈夫与叶老六不一样,后代是要袭爵的,所以叶旭尧必须要有儿子,至少是一个。 这不能再深思,林珑感到一阵的寒意包围着自己,不会的,她不会运气这么差,轻抚滚圆的肚子,就算这胎是个姑娘,只要养好身子,她一定还能再生。 叶田氏看到林珑不言语,又看到她的脸色变差,忙伸手扶着她一边手臂,紧张道:“侄儿媳妇感到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派人把大夫请来……” 林珑忙按住叶田氏的手背,勉强一笑,“没事的,是我一时间想岔罢了,六婶母不要操心,省得惊动了他们大老爷们喝酒。” 那边的宴席还没有散,如果她真的要请大夫诊脉,势必要把叶旭尧唤过来。 “真的没事?”叶田氏仍旧不放心。 林珑很肯定地说没问题,叶田氏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厢的万老姨娘被陈姨娘的侍女请到了这俩妾侍养伤的屋子里去,一进来就看到陈姨娘泪涟涟地看着她,她的面容略有不喜,“这不好好养伤,找人唤我来做甚?” “老姨娘,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陈姨娘痛哭流涕。 苏姨娘也跟着哭,但眼角却是上扬瞄着这万老姨娘的脸,看到这老姨娘没有动容,心下不由得一紧。 万老姨娘自己本身就是妾侍起家,她哪会不明白这些个妾侍现在在想什么?以前看着她们与叶田氏做对,她还是暗暗支持的,只是现在人家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如何还能坐得住? 只见她面上一冷,“原本看着你们挨打,我还是很为你们叫屈的,可现在你们这举动我看了就恶心,这个家还不至于轮到你们来当搅屎棍,看来当家太太打了你们还是十分正确的,不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都给我收敛点,我能要你们进得了这府邸,自然也能叫你们滚蛋。” “老姨娘……”陈姨娘一怔,最近她们都哄得这老姨娘开心不已,私下更是赏了她们一些好东西,现在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万老姨娘看了眼出声的陈姨娘,她焉能不知道这陈姨娘就是蠢笨的,而那苏姨娘心眼多又自许聪明拔尖儿,这两人不再似初进府时那般小心翼翼,看来都把心养大了。 她是真爱叶老六这儿子的,看到俩妾侍这个样子,她有几分忧心忡忡,再这样下去,儿子这后院怕是要起火,而且这两人进府也有段日子了,肚子同样不争气,这人也就没有再留的必要。 苏姨娘看着这万老姨娘的脸色渐渐转冷,她感到不好,这会儿不敢再利用陈姨娘来出头,顾不上屁股的伤,忙滚下地面跪着道:“老姨娘,婢妾们进得这府,就是爷的人,我们自然会尽心尽力侍候爷,然后为爷生一个大胖儿子。老姨娘,婢妾们还年轻,有得生……” 她拼命地表述自己的优点,无非就是怕被从这里赶出去。 陈姨娘后知后觉,也脸上一惊,同样跪到地上,这会儿顾不上什么伤势,一心只想着不能被赶走。 万老姨娘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们半晌,看到这野心大了的两人气馅黯了下来,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当人姨娘者,必要记得自个儿的身份,那是当家太太,不是你们随便就能忤逆的。” 哪怕她这妾侍也给叶秦氏这当家太太找了不少麻烦,但这会儿她却是选择性遗忘了,到底还是以儿子为重的人,见不得一点这后院之争波及到儿子。 苏姨娘和陈姨娘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受教了。 万老姨娘这才满意地带着亲信离开,能把这两人震住,这结果她还是相当满意的。 等万老姨娘一走,苏姨娘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由侍女扶着重新趴好在床上。 “我们这回是踢了铁板。”陈姨娘有几分心灰意冷地道,与叶田氏这当家太太做对,果然没有好果子吃。 苏姨娘没吭声,心里却如明镜般,只要肚子争气一回,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什么万老姨娘和叶田氏都得靠边站。 直到日落西山,大老爷们这边才散席,人人做那倦鸟归巢之举。 叶老六送走了人,这才回头与叶旭尧对视一眼,“侄儿是不是要到后院去接侄儿媳妇?” “不急。”叶旭尧很淡定地喝着茶,表明他不急着回去。 叶老六也不好催促,遂重新坐下来,让下们去重新沏一碗新茶来,“正好,我们叔俩说说话。” 叶旭尧一副他正有此意的样子,茗了口重新沏上来的茶水,透过茶香袅袅,他道:“六叔父,你疼珠姐儿吗?” 叶老六一怔,不知道这侄儿为何会提及惟一的宝贝女儿,但他还是老实地点头,“哪能不疼?等侄儿当了爹就会明白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自己的骨肉,爱她还来不及。” 这话叶旭尧深以为然,就如他每每都会盯着妻子的肚子看得出神,这是他血脉的延续,就算生的是女儿,他一样欢喜,并不会刻意感到失落。 “既然疼女儿就不要让她伤心痛哭……” “珠姐儿哭了?”叶老六紧张地追问。 叶旭尧三言两语地把之前看着叶蔓珠掉泪的事情说了出来,“她那个傻丫头,还以为你与六婶母真的过不下去了,六叔父,你也别怪珠姐儿想得多,她最亲近的人自然是父母,你们的争吵不休,最痛苦的是她。” 这些话是妻子说的,他原封不动地拿来说给叶老六听。 叶老六神情一黯,满脸的愧疚,亏他还好意思说疼爱珠姐儿,连女儿的重重心事也没能发现,还给她制造压力,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回头会与珠姐儿解释……” “六叔父,解释什么的都不如拿出来的行动,如二叔父所说,你的妻子是六婶母,这本末倒置之事不能做。”叶旭尧严肃道。 “我明白的,之前是我糊涂了。”叶老六这会儿倒是很干脆地认错。 叶旭尧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叔父,随后道:“六叔父是干脆之人,我这当侄儿的也拐弯抹角,六叔父想要儿子还是得就医为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认识的人,可以私下为六叔父看诊。” 一提到这个伤及男性自尊的话题,叶老六的脸色一变,久久不语。 叶旭尧如何不知道他的心事重重?也没有刻意劝说什么,而是径自定下时间地点,“六叔父,真为了珠姐儿好,那就放下自己的面子,这面子比里子更重要吗?” 叶老六听到这话,身子震了震,女儿就是他最大的软肋,为了这惟一的女儿,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心里第一次对于就医的事情不那么排斥,半晌,他才嗫嚅道:“侄儿,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叶旭尧也不逼他,总算要他自个儿想通才行,遂点了点头,“六叔父是要好好想想了。” 叔侄俩因为这话题一时间陷入了沉寂当中,直到叶田氏和林珑过来,这气氛才渐渐缓和过来。 叶旭尧起身扶住妻子的手臂,“六叔父,六婶母,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夫妻也要告辞回府了。” 叶老六与叶田氏不好再留客,忙送他们夫妻出去坐马车。 叶田氏还握了握林珑的手,叮嘱叶旭尧好好照顾妻子,虽然是暮春时节,但这夜晚还有几分寒凉,林珑可不能着了凉云云。 看到他们夫妻离去,叶田氏这才与叶老六一道儿返回内宅,夫妻二人自从闹翻了之后,很少再这样心平气和地走在一块儿。 “夫君,你那俩妾的事情……”叶田氏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不然这夫妻关系永远也好不了。 “娘子,你是主母,这事你处决即可,不用知会我。”叶老六正色地看着妻子,“之前是我不好,让她们野心膨胀了,给你制造难堪……” 听到这话,叶田氏的眼眶微微一红,忙用手掩住丈夫的嘴,“夫君,我明白的……” “娘子……” 叶老六看着妻子哭出声来,一时间也有几分悲从中来,十几年夫妻,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看到她瘦了许多的面容,他颇为内疚,“娘子,我们往后不要再吵了,好不好?” “好。”半晌,叶田氏哭着回应。 夫妻俩的心结渐渐消除,随后万老姨娘遣人把叶老六唤去,叶田氏还紧张了一下,怕再起波澜,心急如焚地在屋里踱着步。 直到离开这上房有段时间的叶老六进门来,叶田氏这才放下心来,“老姨娘与你说了什么?” 叶老六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没想到连老姨娘也劝他就医,身为人子,他从来不会忤逆生母的话,这会儿,他更坚定了寻医问药的决心。 “娘子,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他道。 叶田氏闻言,点点头。 “为此,我们就……找个大夫瞧瞧吧……”叶老六艰难地把话说清楚。 叶田氏为此低泣出声。 叶老六伸出长臂将她拥进怀里。 解开心结的夫妻二人,一夜激情不在话下。 六老爷和太太和好了的话题,很快就传到俩妾侍的耳里,她们感到更不好了。 ------题外话------ 本来想要万更来着,可惜临时有事没能码这么多,抱歉了哈!某梦明天争取多码一点。 上一个月感谢大家的票票支持,这新的一个月希望大家多给点鼓励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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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田氏照做几遍,这才把心情放平稳了些,如果连她都要讳疾忌医,丈夫边就更不用说了。 林珑这才拉着她再度往林栋所住的厢房而去。 两人到了帘外,就听到里面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来只有叶旭尧、叶老六和张太医三人,林栋应是避了出去。 林珑朝叶田氏示意一眼,看到后者点点头,这才亲自掀帘子进去,“张太医到了?” 张太医闻声,忙转头看去,起身给林珑做了个揖,“让嫂夫人久等了,太医署有些琐事要处理,这才来晚了。” “张太医能来我们就高兴了,别这么客气,赶紧坐下。”林珑知道这张劝功与自家丈夫关系亲厚,又是林栋身体渐好的大功臣,所以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 张太医也没有客气,这林府他出入惯了,与林家人关系也是极好的,也没太把自己当成是客人。 叶旭尧朝叶田氏道:“六婶母,坐下吧。” “哎。”叶田氏应了一个单字,很快就挨着面色因紧张而严肃的叶老六。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这会儿不禁有几分依赖对方,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让这对夫妻的关系再度升华,叶老六动情地握紧妻子的手,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还有一个人与他一起承担这后果。 “劝功,可以开始了。”叶旭尧轻声道,上前扶着妻子的手腕,“娘子,我们先行出去,把这儿让给六叔父他们吧。” 这治的是不孕不育,一定会涉及到夫妻房事等*,他们夫妻不宜旁听,还是避开为好。 林珑也正有此意,留在这儿徒增尴尬,还不如与丈夫避开去,遂朝叶田氏眨了眨眼示意一下,随后方才与丈夫掀帘子出去。 “叶六叔,放松点,我这是大夫,又不是吃人的妖魔鬼怪。”看到叶旭尧夫妻出去后,张太医笑嘻嘻地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的情况我听子阳提过,心中早已有数。” 看这年轻的张太医轻松的面容,叶老六这才不再那么紧张,“那有劳世侄了。” “小侄必当尽力。”张太医这回板着脸道,已然是端着大夫的架子。 叶老六点点头,伸出手腕让对方把脉。 张太医一旦开始问诊,就会严正以待,那张年轻的面容也不由自主地让患者信赖。 “伸出舌头给我看看。”一会儿后,张太医放开叶老六的手腕,开口要求道。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自然马虎不得。 叶老六忙张开口让张太医看他的舌头。 叶田氏看着这年轻人给丈夫看病,这心情渐渐也放松下来,坐在一旁静侯这结果。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张太医这才重新坐下来,先是静了一下手,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叶老六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与妻子对视一眼,只是不好开口催促。 “叶六叔,你一个月行房多少次?” 叶老六看了眼妻子,尴尬地道:“一日至少有两次,为了求子。”最后说那四字表明自己不是*熏心之辈,只是为了要个后代不得已为之。 叶田氏说完全没膈应那是骗人的,但她从来不吃这无意义的醋,所以这会儿倒也没有那计较之心。 张太医皱了皱眉,“叶六叔,你行房的次数太多了,这样反而不利于求子,这个次数要改一改,两天一次为妥。” 叶老六点点头,他也不是那贪欢之人,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守着叶田氏十多年并无纳妾的行为。 “张太医,我夫君最近是心急了才会这样,但之前他不是这样的,但依然没能怀上,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叶田氏顾不上害羞,把心中的疑虑道了出来。 叶老六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之前只有叶田氏一人时,并没有太过于贪欢,但叶田氏生了珠姐儿,十多年没再怀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两位不用太紧张,叶六叔不过是精寒罢了,因命门和心包火衰所致,这才会一直难以令女性受孕。”张太医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这样试图让对面已不太年轻的夫妻可以放松心情,“这并不是什么绝症,虽然叶六叔求医太晚,错过了最佳的治愈的时期,但现在对症下药还未为晚矣,若是再过个几年再来看症,那会儿更会棘手。” 叶老六没想到自己还真有问题,这回若不是妻子相逼,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会儿他难掩一脸的愧疚,难为妻子了。 叶田氏早就料到丈夫有毛病,现在听到这结果,她竟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道:“我虽然没看过多少医书,但也是知道的,这精寒宜进补,可我也有给夫君熬制壮阳的药物,但这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半分影响。” 张太医摆摆手,“若是一般的症状,这样进补壮阳未为不可,但叶六叔这症状非一般,那样的手法一旦不得宜与毒药无甚区别,只会加重他身子的负担……” 听着这太医侃侃而谈,叶老六和叶田氏方知,之前的胡乱进补壮阳不但不得法,还间接害了叶老六更难令女子有孕。 张太医很懂得看人脸色,看到这对中年夫妻面色凝重,遂又面带微笑道:“两位不必太担心,一切还有我,放心吧,叶六叔之前能生得一女,必定能求得一子。” 这样的安慰,对于叶老六夫妻来说,有着莫大的助益。 “这样吧,我先给叶六叔开些温补心肾的药物……” 张太医一边说,一边已经坐下就着小厮磨好的砚台写起了方子。 这些医理叶老六夫妻二人并不太懂,但也仔细地听着。 好一会儿,张太医方才写好单子,吹干了墨迹,递给了叶老六让他看一看。叶老六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最后方才交给小厮去执药。 叶田氏看到丈夫的事情已了,她有心求子,自然也想调理一下身体,遂主动道:“张太医可以给我诊一下平安脉吗?” 这点要求,张太医哪有不允的?很快就给叶田氏把脉。 相对于叶老六来说,叶田氏除了心火过盛,肝气郁结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病,只要吃上两帖药也就痊愈了。 叶老六知道妻子为何会肝气郁结?那还不是自己气的?所以他这会儿更为内疚,几乎不敢与妻子的眼睛对视,只是一味地要叶张太医开个好方子。 屋里的夫妻问诊,屋外的夫妻二人却是分头行事。 叶旭尧到四进院那儿去找胡老夫子说话去了,顺带考考林栋的功课,对这小舅子,他还是颇为上心的。 林珑自然少不得要去看看小妹跟着女夫子学得怎么样了?林琦最近都被她与林绿氏联手拘起来,就是为了她能收收那野性子。 这会儿她坐在一旁看了半晌,妹妹那学习的态度很是消极。 “二姑娘,这话里的意思你明白吗?” 新来的女夫子唤做谢玉安,年龄在二十五上下,本也是大家族出身,早年曾许过婚,后来未婚夫战死沙场,她发誓要为未婚夫守节终身不嫁,这样一来颇得贤名与得到时下人的尊重。 她在京城一带颇有名气,有不少大家族都请她去教授自家的女儿,之所以能被请到林宅来,那也是因为叶旭尧的面子够大罢了。 林珑对于这女子的什么守节伟大的事迹听过就算,在她看来,谢玉安更多的是为了讨生活罢了。之前一定有发生什么事情,让她不能在母族过得尊荣体面,当然这是人家的*,她没有那么八卦。 不过话说回来,谢玉安懂得给自己树立形象,在这方面混得极开,也是个极有智慧的女性,所以她对这位女夫子颇有好感。 林琦却是看了眼谢玉安,晃了晃脑袋,“老师,我不知。” 林珑一听都想要抚额了,小妹这不是要与谢玉安对着干吗?她瞪了一眼妹妹,妹妹却回了她一个大白眼。 “琦儿。”她轻喝一声。 林琦觉得念这什么《女诫》,极度无聊至极,再说要她做那等卑微的女性,她自问做不来。 谢玉安却是朝林珑温和一笑,“侯夫人不用紧张,我自会慢引导令妹……” “老师,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林琦一副求知的样子。 “自然可以。”谢玉安温笑着道。 林琦不太喜欢谢玉安这个女夫子,在她看来,就算这女夫子脾气温和谦逊,她也还是对她有着极大的偏见,这女人太过于虚假,假得让人不大喜欢。 “那好,老师这前半生行事都是按足了《女诫》示意所行吗?”林琦用手指捏起薄薄的书本一角,看来极为不屑,“如果先生都做不到,那你教我学习这些岂不是笑话罢了。” 谢玉安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林二姑娘太过于犀利,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一贯的面容,神色淡定地喝了口茶水。 “琦儿,不许无礼。”林珑这回是轻喝出声,妹妹这太放肆了,遂又忙看向谢玉安,“我这妹妹野惯了,先生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侯夫人,我不会生令妹的气,有所学必有所思,她这问题问得好。”谢玉安摆摆手道,回头正视林琦,“二姑娘,我且也问你,这世上对女子的要求是什么?” “德、容、言、工,乃为女子之典范。”林琦微昂头道,这么浅显的道理,谁人会不知? “很好,那我且再问二姑娘,何谓德容言工?”谢玉安好脾气地道。 “德者,自然是要品德端庄,能正身立本;容者,自然是要女子举止有度,不可做那轻浮之事,即颜丽端庄;言者,自然是知所言及不应言之的道理;至于工者嘛,不外乎是持家有道,治家有方罢了。”林琦朗声答道,“先生,我所言没错吧。” “没错。”谢玉安笑了笑,“但这些德容言工又是从何而来?” 林琦的眼睛微微一眯。 “自然是从书里来。”谢玉安道,“所谓女子的典范,那不过是世人给女子设立规行矩步的教条,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这些典范所教的?”她用手举起这本《女诫》,“但我们要安身立命,就少不得要弄明白这些,你不懂,将来如何安身立命?” 林琦愣然地看着谢玉安平凡而温润的面庞,这会儿她倒是不好辩驳了。谢玉安所说的道理,她懂,不外乎是要先明白这规则,然后才不会轻易被人抓到小辫子。 林珑看到妹妹似有所悟,遂也没催,两眼看向谢玉安,“先生言之有理,倒有几分醍醐灌顶之意,谢过先生。” “侯夫人客气了。”谢玉安从来没有小瞧过林珑,以这样的出身家世能立足于那样的顶尖豪门,林珑必然有其过人的本事。 林珑与谢玉安相视一笑,其实大家都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有必要把一切都说得太过于明白罢了。 好半晌,林琦方才朝谢玉安行了一礼,“谢过先生所教,倒是学生不才一时冥顽不灵。” “二姑娘明白就好。”谢玉安温声笑道,重新拿起课本开始授课。 林琦这会儿倒是用了些心思,就为了将来不让人在这方面坑了自己,倒不是为了做个符合《女诫》要求的女子,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珑这一旁听足足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听到侍女的禀报,她这才起身向谢玉安致意,最后掀了帘子出去,赶到之前的叶老六夫妻所在的厢房。 半路遇上了丈夫,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最后叶旭尧方才挽着林珑进了厢房。 此时厢房里的气氛极好,就连叶老六夫妻二人也极为放松,几乎看不出来之前的紧张,面上更有几分从容的姿态。 林珑刻意看了几眼,尤其是这回看到叶田氏朝她眨了一下眼睛,顿时眼里一亮,嗯,是好结果。 叶旭尧当即问询了一下叶老六的病情,张太医碍于林珑在场,没说得太详细,不过结果还是乐观的,就这一句话,叶旭尧心中顿时有数。 林珑却是说了几句话后就拉着叶田氏起身到外面说起悄悄话来,“六婶母,既然这回有张太医出手,怀上孩子是指日可待,那俩妾还是撵出去吧,省得便宜了她们。” “我正有此意。”叶田氏可不想偏宜那两个玩意儿,若是老实听话她还可以容忍一二,偏偏这两人乐意充当搅屎棍,她哪里还会乐意再留这二人?“回头我就找个由头送走她们,绝不留这二人整日给我气受。” 林珑见叶田氏一脸的坚决,遂也不再说这话题,其实女人家想的都是极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夫妻恩爱,没他人插足罢了。 “六婶母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细说了一会子话,叶老六这才挑帘子出来,这回抓了药,自然是要回府煎药养病。 叶田氏见状,握了握林珑的手,“侄儿媳妇,改天六婶母再来找你说说话啊,对了,最近我家事多,玉肤坊的事情怕是顾不上,侄儿媳妇多操劳一些,过个几天我就来轮换,到时候你的肚子大了就更不能繁忙了。” 林珑点点头,表明玉肤坊有她即可。 叶田氏这才放心地随丈夫回去。 一上了马车坐定后,叶田氏看向丈夫,“夫君,我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这回她不打算背后使阴谋手段,毕竟这些叶老六很反感,这几天他不理那俩妾侍也有这原因在,所以现在夫妻关系和暖,她自然不想再生事端。 “什么事?”叶老六现在的心情极好,在扯破了那层窗户纸后,他也就不那么避忌了。 “是这样的,现在张大夫也为我调理身子,我想着,这孩子还是由我生更好。”叶田氏在说这话时一直盯着丈夫瞧。 “那是自然。”叶老六从来没想过要剥夺妻子生育的权利,再说嫡出永远比庶出尊贵,他明白这道理。“娘子,你放心,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这孩子自然是我们夫妻来生更好。” “那好,夫君,你也听到张太医说的,你要节制房事,那档子事做多伤身,所以,我也不打算再留那俩个妾侍了,回头我一人给笔银子让她们出府,你看可好?” 叶田氏的话听来像是商量,实则她已是做好了决策,这是告知。 叶老六皱紧眉头,“娘子,这不太好吧?她们年纪轻轻地进了府成了我的侍妾,我们这样岂不是打完斋不要和尚?这不太符合道义……” 叶田氏一听丈夫这话,顿时嗤之以鼻地道,“什么道义?对侍妾有必要讲什么道义?之前你与老姨娘都说留子去母,那会儿说的话现在都不作数了?夫君,你这不是在敷衍我吗?”她的面容一肃,“现在她们没生下孩子,现在就走岂不是更好?” 叶老六被妻子的话驳得口哑哑的,当日他与老姨娘确实是这样说服了叶田氏,“但是……” 他想说这俩妾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离了府,不再是处子之身的这两人还能嫁给何人?再说他到底是男人,一想到自己碰过的女人再嫁他人,终归有几分膈应。 说白了,还是男人的自私心态作祟,宁可养着她们浪费米粮,也不想看她们改嫁门庭。 叶田氏冷笑一声,“夫君,可是什么?你舍不得她们?” 问这话时,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如果叶老六真的不舍得那俩个狐媚子,她就真的对这个男人绝望了,多年的夫妻情也不敌相处才数个月的妾侍,说出去多讽刺。 “没有,娘子,你想到哪儿去?”叶老六也板着脸不高兴,“只是我到底是男人,不想这么始乱终弃……” “她们不过是妾侍。”叶田氏强调道,“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生孩子用的,既然她们没能生个一男半女,我们还养着她们做甚?我们府里又不是开善堂的,绝不养无用之人。” 叶老六不太喜欢妻子这样评述侍妾,他的生母就是侍妾,但他刚与妻子和好,也不想再生事端,遂道:“那过段日子再遣她们离去……” “不,现在。”叶田氏坚持道,“夫君,我们定个两年之期吧,如果经过张太医诊治,我们两年内再无孩子,那时候我再给你纳妾。” “娘子,我不是要纳妾……”叶老六想说何必这么麻烦呢?就先留那两人在后院一段日子,反正他不上她们的床即可。 叶田氏其实就是对这俩妾侍极度反感,这会儿看到丈夫表情有所松动,遂握紧丈夫的手臂,“夫君,我不是质疑你的话,我们夫妻十多年,我哪能不知道你的为人?你不是那重欲之人,之前那样做无非是想要个孩子,趁她们年轻让她们出府,总比将来人老珠黄再让她们走更好,我也不想做那狠心之人,但家宅里有这等人在,我们如何安心再要个孩子?” 温声细语的话很是诱惑人心,叶老六听得渐渐心软,看到妻子眼里的期待,他也狠心不了去留下那俩妾侍。 在回程的一路上,叶田氏都在游说丈夫。 本来这事,叶田氏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周折,结果没想到敌人却是自毁前程,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原因是,万老姨娘来说,苏姨娘有孕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刚刚去看了那厉害的太医,人家都说叶老六很难令女子怀上身孕,这会儿苏姨娘如何就有了? 叶老六的面色一沉,半点也不见喜意。 叶田氏却是沉声道:“老姨娘,请大夫诊过脉吗?” “诊过了,确是喜脉。”万老姨娘同样沉声道,本来她应一脸的高兴才是,但这会儿她却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毕竟她是妾侍起家的,这些个人用了些什么手段,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这孕来得太巧了,也太是时候了,再说她刚受了杖刑……” 所以值得怀疑。 “查,一定要查清楚,她如果真的有孕,那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如果她没有孕事,我们府里也不养这等心思叵测之人。”叶老六大发雷霆,这苏姨娘是想给他绿帽子戴吗? 亏他还感到对她们有疚,原来这些个女子全都是心机之人,没一个好东西。 叶田氏面色沉冷地吩咐下去。 遣退了下人,万老姨娘这时候才问起诊脉之事,比起苏姨娘可疑至极的孕事,她更为关心儿子的身体。 这求医问药之事,叶老六夫妻做得很隐秘,也没有大肆宣传,所以府里之人知道的很少。 苏姨娘自是半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这会儿她吃着补品,一脸的满足。 一旁的陈姨娘嫉妒得要冒酸水,“苏妹妹,你真的怀上了?” “大夫都诊过脉了,还能有假?”苏姨娘懒洋洋地道,还示威般地摸了摸肚子。 “可我们前几天才受了这杖刑,你的胎就能保住?”陈姨娘挑眉道,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大夫不是解释过了?我这回是命大才能保得住,这胎还没有坐稳呢。”苏姨娘这会儿有几分强硬之姿。 陈姨娘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谁才是那愚蠢之人?这时候说有孕,谁信?如果没受过杖刑那还好说。 苏姨娘不想再解释那么多,对于她来说,现在不被遣出府去才是最重要的。 襄阳侯府里,林珑看着前来看望她的叶田氏问道。“结果如何?” 叶田氏笑道:“能如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哪有什么喜脉?不过是她情急之下胡诌的罢了。这事说来也是她有心布下的,那给她诊出喜脉的大夫收了她的好处,才会扯下这谎,等我们再找来诊脉不就一目了然了?你说这人傻不傻?她把人当傻子看,实则自个儿才是真傻的那一个。” 林珑唏嘘一声,“这倒是脑子不大好使了,这没怀过孩子也得看过人家生孩子吧,她以为这孩子是那么好怀的?” “可不是?”叶田氏一脸讽笑地道,“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先假装有孕,然后再寻个机会说自个儿流产了,最好的嫁祸对象就是我,你说我能留她吗?这不,现在你叔父也大力赞成遣走她们。”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不过我也不是那狠心之人,念在她们也侍候你叔父一场,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打发出去就是。” “六婶母这样做,六叔父应该是没有话说了。”林珑道,这妾侍永远都想骑在主母头上,两者自然难以和睦相处。 叶田氏与林珑说了一会子闲话,方才起身道:“过两天君姐儿就要起程到汝阳城了,侄儿媳妇,我过去看看吧,这不,我也给她备了份添妆,正好交给她。” 林珑也由如霞扶着起身,“六婶母,我与你一块儿过去。” 叶田氏看她七个月大的肚子圆圆的,不放心之余,也伸手搀扶她前去。 叶蔓君那儿颇为热闹,汝阳王府派来迎亲的人在四月初时就到了京城,只是叶钟氏舍不得女儿这么快离开,所以硬是再拖了些日子,说是再备些嫁妆的话打发掉汝阳王府前来迎亲的执事的问话。 林珑和叶田氏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叶钟氏吩咐的声音,自然是在检查嫁妆,这可马虎不得,这汝阳城离京城颇远,女儿真缺什么到时候也难补齐,还不如一切都备妥更好。 “大嫂。”叶田氏笑着上前行礼,接过侍女手中的盒子,递到桌上,“这是我给君姐儿的添妆。” “这,六弟妹何必破费?”叶钟氏笑道,她并不太在乎这盒子里有什么,但是身为婶母能记挂她的女儿,就足以让她开心不已。 “应该的,大嫂,我可是君姐儿的婶母,这点银子还能拿得出来。”叶田氏笑得看了一眼叶蔓君,“再说我们玉肤坊在汝阳城开分店,这就当是给君姐儿周转的资金。” “六婶母。”叶蔓君感动得眼角含泪,忙抽帕子轻按了一下眼角。 “傻孩子,六婶母有才能给你啊,若是没有,那你想要也难。”叶田氏说了一句打趣的话。 众人都笑成一团。 为了叶蔓君出发到汝阳城之事,府里忙得很,偏在这时,叶明恂的侍妾洪姨娘做动了,半夜就破了羊水。 ------题外话------ 我,我……还是没能多更点,深感对不起大家,我……去面壁蹲墙角画圈圈反省……   ☆、第一百五十二章伤感(小修) 林珑是天亮才听说的,这些事没有人敢在半夜告知她,怕影响了她睡眠,反正不过是妾侍生孩子,算得什么一回事? 她给叶旭尧系着衣服的腰带,道:“听说现在还没生下来,我打算待会儿过去看看,好歹也是公爹的庶子,我们若是一点也不上心,公爹那边又要发牢骚了。” 叶旭尧动手整了整衣领,“去看看就好,不用太过于记怀,就一庶子罢了。” 林珑没怎么见过女人生孩子,而且她自己再过两个来月也即将要生产,他自然是担心那血腥的场面会吓到妻子,所以提前与母亲打过招呼,洪姨娘要生的时候不用第一时间来报。 叶钟氏也正有此意,在洪姨娘的孕事的整个过程,她看似放任洪姨娘要这要那,其实她一早就暗下杀手了,所以对于洪姨娘生产会遇到什么事,自然是心中有数。就更不希望林珑太过于关注,免得她忧心忡忡,反而不利于安胎。 母子二人在在这一问题上看法是一致的。 林珑笑道,“放心好了,我过去也是看在公爹的份上,省得他老针对我们。”她两手圈在丈夫的脖子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左右不过是生产罢了,我自信有本事把孩子生下来,洪姨娘顺产与否,我可不大关心。” 这洪姨娘是恃胎而骄之人,她早就看不惯她的行为,更是为婆母叶钟氏叫委屈,自然就不会对洪姨娘有什么好感。 叶旭尧伸手拥着她粗壮的腰,这肚子越发的大了,看得他也皱了皱眉头,“你不会被吓到就好,我只希望你与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林珑轻拍肚子,“我一定给你生个健康的孩子。” 叶旭尧被她的动作一吓,忙抓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这肚子能乱拍的吗?别吓到孩子。” 林珑吐了吐无辜的舌头,随后从善如流地道:“听你的。” 叶旭尧这才饶过她,揽着她出了房,到暖阁用早膳,这天气渐热,暖阁里的炭盆早就撤了,如今一走进来有几分凉丝丝的,感觉颇为舒适。 叶旭尧用过早膳后,就出门上早朝去了。 林珑倒是慢条斯理的由如霞扶着上了骡车,昨儿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有些积水,一大早就有奴仆在那儿扫积水,显得侯府热闹不已。 到了桃园,林珑下了骡车,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两辆骡车,微眯了眯眼,随后慢慢地走进去。 这桃园此时已是郁郁葱葱,林珑还没有掀帘子进去,就看到有人端着血水从里面出来,步履匆匆,险些撞到她,好在如霞挡在她的面前。 “这么急撞到大奶奶怎么办?”如霞斥责一句,一个姨娘产子,再急也不能冲撞了现任侯夫人。 那端着一盆血水的奴仆吓得忙跪下,“大奶奶,奴婢不是有心的,都是奴婢没长眼,请大奶奶开恩……” 林珑摆了摆手,“起来吧,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不然我必定要处罚你。” “是,大奶奶。”那奴仆这才起身站到一边给林珑让路。 里面听到声音的叶钟氏早早掀帘子出来,皱紧眉头看着林垅,“这一大早地过来做甚?省得里面那个贱种冲撞到你肚里的……” “无碍的。”林珑笑着上前,朝里面瞄了瞄,“还没生下来?” “哪那么容易?”叶钟氏冷笑道。 林珑一看婆母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必是不会轻易脱离母体,看来如她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洪姨娘凶多吉少。 随着叶钟氏掀帘子进去,就看到叶秦氏端坐在罗汉床上,另一边坐着茗茶的叶明恂,目光一转,自然还看到老实巴交的周姨娘,对方朝她腼腆一笑。 “怎生这么迟才来?”叶明恂不悦道。 林珑原本想要见礼的动作一顿,这公爹果然是非不分,一个庶妾生子罢了,她可来可不来。 叶钟氏抬眼让绣缎扶林珑坐下,看了眼叶明恂,“这庶子重要,还是你的嫡长金孙重要?” 这话一抛过去,叶明恂当即闭上嘴巴,只是把茶盏重重地放在矮桌上。 叶秦氏瞥了一眼,这儿子真是窝囊,连媳妇也管不住,对这长子更是失望透顶,嘴角仍有几分不屑地撇了撇。 屋里各人心思各异,惟有产房里面传出各种声响。 洪姨娘生了好几个时辰都没能将孩子生下来,早就没了力气,接生的稳婆又让她用力,她听得到却有心无力。 其中一个稳婆道:“这孩子太大了,估计是生不下来了……” “别瞎说。”另一个稳婆忙朝外努了努。 “这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又不是嫡子,再说她吃得太好了,我瞅着这孩子在胎里养得太壮,你我都知很难生的。”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收了人家的银子总要尽力吧,保小不保大试试?” 反正这不过是个姨娘,纳进府里也是为了生孩子,死就死了,也不会有人惋惜。 两个稳婆再度试图接生。 惟有躺在床上的洪姨娘全身都在冒冷汗,她没想到自己拼命进补的结果会是这样,孩子死活推不出产道。这会儿她后悔当日没听明白人的劝告少吃一点,多活动一些,怪不得,怪不得太太从来都不阻止自己进补,原来她在等着这一刻…… “姨娘,再用力试试……” 听到这声音,洪姨娘很想把孩子生下来,好打叶钟氏的脸面,叫这个恶毒的老女人暗中加害于她。 只是那孩子无论如何都出不来,而她的力气渐渐流失…… 两个稳婆看到洪姨娘出气多入气少地瘫在床上,对视一眼,均知道洪姨娘母子估计都活不下来了。 两人没再做无用功,而是走出去告知外面的家主,这产房里面的凶险。 “生不下来?”叶明恂拔高声音道,“你们还愣在这儿做甚?还不进去把我的儿子先扯出来……” “大老爷,出不来,孩子的头只出来一点点……”其中一个稳婆急忙禀告。 “而且产妇没了力气,她现在是生不下来这个超大的孩子。”另一个稳婆忙补充一句。 叶秦氏闻言,看了眼叶钟氏,“洪姨娘吃得多,你就不会管管她?她不懂,你这过来人还不懂?” 叶钟氏冷笑地看着这婆母,“我敢克扣她的补品吗?你问问大老爷,当初为了那点补品,他发作我多少次?这些事情人人都看在眼里,可不是我胡诌出来冤枉人。” 叶秦氏被这儿媳妇一顿抢白后,顿时找不到话来驳,只能干坐着生闷气。她不见得有多在乎洪姨娘肚子里的庶孙,只是见不得叶钟氏过得舒坦罢了,所以才会一大早过来就为了看叶钟氏灰头土脸的样子。 叶明恂瞪了一眼叶钟氏,这会儿他倒没有再指责妻子,毕竟让洪姨娘过度进补,他也有一份,这会儿怪不到妻子的身上。 林珑不吭声,这洪姨娘果然是熬不过生产关,这都能怪得了何人?一切都是自找的,如果当初不那么贪心,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 突然,屋里的侍女匆匆出来,“不好了,不好了,洪姨娘她……她……” “她怎么了?”叶明恂怒道。 “她断气了……”那侍女吓得一怔后,又忙道。 叶明恂神情一僵后,随之拂袖转身离去,“晦气,随便找张草席一卷扔出府去。” 叶秦氏也由侍女扶着起来,“坐了一上午就这个结果,这洪姨娘也是个没福份的,这儿没戏看了,我也回去午睡一下。” 说完,跟在儿子的身后离开。 叶钟氏也浑不在意,反而向林珑道:“你也回去吧,省得被里面的死气冲撞到。” 林珑点点头,没有说风凉话也没有同情里面的洪姨娘,本来可以母子平安皆大欢喜的,这洪姨娘偏把自个儿往死里整,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婆母,还是给她一副薄棺材吧,省得外面的人说我们侯府刻薄死去的姨娘。”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自会安排,不会累及侯府的声誉。”叶钟氏早就安排好今日之事的后续,所以她现在十分淡定。 林珑这才由如霞扶着挑帘子出去。 在她后面的自然是周姨娘,只见这位无论穿什么都土里土气的姨娘朝林珑行了一礼,然后才慢慢地走回她新搬的院子。 林珑自然是坐上了骡车,与这个独行的姨娘擦肩而过。 洪姨娘难产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府,她在府里人缘不太好,并没有一个人为她伤心流涕,均是一脸的惊讶后就是默然。 倒是凌姨娘还发了下善心,给洪姨娘念了一夜的经文超度。 “姨娘,你这是何必呢?她生前也没给你什么好处?还处处为难你,说你人老珠黄活该有今天。”叶蔓安见状,不太高兴地数落自家生母。 凌姨娘转了转佛珠,“我与她也算是相识有缘,不过是念了几句佛经,你呀,也不要太计较了。” 叶蔓安一脸的不悦,“我就是看不惯她生前的所作所为,这死了倒干净。” “安姐儿,别造这口孽,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凌姨娘板起脸来教训女儿,还念了几句佛号为女儿消这口孽。 叶蔓安嘀咕一句,“我说得又没有错。” 凌姨娘再瞪过去,叶蔓安方才住嘴,辩道:“我可没再说她,而是大姐她后日就要起程出发到汝阳城,这一去怕是再难见到,素日里我与她也不亲厚, 但人现在这一走,还是怪难受的。” 凌姨娘道:“她这是远嫁,你该祝福她才是。”上前轻抚女儿的秀发,“回头我再去求求太太,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一提到自己的亲事,叶蔓安娇羞地低下头,不过心中却是暗暗期盼着。表哥带给她的坏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地不再记恨那人,开始期待自己的良人。 洪姨娘的娘家人来闹了闹,叶钟氏给了五十两银子就打发掉洪家人,自此后,府里再无人提及这难产而死的洪姨娘。 倒是叶明恂在身边的通房丫头里面抬了两个姨娘,一个姓梅,一个姓萧。 叶钟氏各人给了几丈粉红布料裁了件衣裳,再给了若干首饰,就算是过了明路,把这两人都安排在桃园。 这桃园刚死过人,这两位姨娘心下不大乐意住进去,但碍于叶钟氏这太太当家,叶明恂说的根本没有用,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搬了进去。 府里的一切还是围着叶蔓君即将出阁而忙碌着。 在叶钟氏住的主院里面,今夜叶钟氏把女儿招来与她同榻而眠,一遍一遍地梳理她的长发,昨天的她似乎还是个小人儿,一转眼就要嫁为人妇,这时间在不经意间都溜走了。 叶蔓君透过镜子看到母亲发红的眼眶,转身抱住母亲的腰身,“娘,你别难过,等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叶钟氏伸手揽紧女儿的肩膀,回来?谈何容易?山长水远的,叫她怎么不难过,不担忧?“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听长辈的话,不过如果他们刻意刁难你,你也别忍着,要记得自己也是有爹有娘有家族的,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这些话叶钟氏在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说上一次,叶蔓君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但她还是舍不得打断母亲的唠叨,往后就是想听母亲的庭训也没有这机会了。 好半晌,等母亲说完,她方才道:“娘,我都记住了。” 叶钟氏看着女儿那端庄又斯文的样子,不禁又想要抹泪了,她把女儿生得这么好,教育得这么好,就是为了让她远嫁?从此只能鸿雁传书? 一想到这些,她悲从中来,“都怨娘,没能力帮你取消这门婚事……” “娘,皇命不可抗,我们又是勋贵之家,犯不着为了女儿让全族被追责,娘,你就不要再责备自己了。”叶蔓君站起身掏出帕子给母亲拭泪,“反倒是女儿不在,娘更要保重自己……” 母女之间话别的话似乎一个晚上也说不完,直到外面敲了过子时的梆鼓声,叶钟氏才幽幽地道:“夜了,睡吧,你明天还要出阁。” 翌日,天气晴朗,叶蔓君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由好命婆给她梳妆打扮,侍女侍候她穿戴一新,虽然拜堂成亲之事安排在汝阳城,但出发这天,她还是穿了一身红衣以示喜庆。 跪在正堂跪别父母之时,她哭得泪涟涟。 叶钟氏也是万分不舍得女儿就此出阁,只是女儿大了终归要嫁到别人家去,由不得她留下她。 “往后没有娘在你身边,你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若是受了委屈,就写信回来告知为娘,为娘必定会想法子给你出头撑腰……” 循循教诲之声不绝于耳,叶蔓君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林珑是嫂子,又是孕妇,在这个时候还是避开了,不过送叶蔓君到码头乘船出发,她还是让人备好了马车,准备送这小姑最后一程,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一想到这个她就伤感,叶蔓君嫁得忒远了,别说叶钟氏,连她多想想也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此时襄阳侯府里数辆马车一一驶出侯府,这桩婚事是圣上赐的婚,叶家分府而居的几位叔父与婶母也赶过来欢送。 ------题外话------ 抱歉,某梦今天头疼得厉害,实在坐不住码下去了,这更得很少,请大家见谅!明天某梦再补偿大家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送行(小修) 码头之上旌旗飘飘,华丽偌大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襄阳侯府的下人穿着一新地把一箱箱的嫁妆抬上去,还有陪嫁的下人拖家带口地上去,总之还是忙碌得很。 叶家众人的马车已到,叶钟氏与叶蔓君先后从马车上面下来,这会儿的叶蔓君已经没再泪眼婆娑,反而是一脸庄重地站在母亲的身边。 代表汝阳王府前来迎亲的一位同辈和当日的姜嬷嬷,一道过来给叶明恂和叶钟氏问安。 姜嬷嬷笑着看向叶蔓君,“叶姑娘莫怕,这一路老奴都会伴着姑娘。” “有劳嬷嬷了。”叶蔓君客气地道。 她不是不通庶务的人,这姜嬷嬷几次过来给自己送礼,可见在王府里面是相当有地位的人,与她交好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钟氏也笑脸盈盈地面对姜嬷嬷,不失半分礼数又抬高了姜嬷嬷,一时间双方都极满意。 林珑一下马车就看到双方打得火热,正要过去打声招呼,随后就看到静王妃的马车正缓缓驶过来,一旁随行的还有宫廷内侍,整个出行的阵仗十分的浩大。 “夫君,这回代替帝后前来主持仪式的是静王妃?” 叶旭尧点点头,转身将她被风吹起鬓边的一络秀发撂到耳后,解释道:“这是圣上赐的婚,自然要有皇族前来主持,会安排静王妃过来,估计是皇后娘娘想着她与我们亲厚的缘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驶过来的马车,“那是陈国公府的人,他们是汝阳王妃朱陈氏的娘家人,算来与我们也是姻亲。” 林珑顺着丈夫指的方向看过去,这陈国公府的女眷她并不陌生,但也不相熟,对方与襄阳侯府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上回侯府设宴,也给这陈国公府派了帖子,只是对方最后没有出席,遣了人来说了句主母身体不适的话。 正看得出神间,叶旭尧已扶她走到叶钟氏的身边,与叶家的人一道迎接静王妃的到来。 “我没来迟吧?”静王妃笑吟吟地由着侍女扶着上前。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的王妃朝服,显得极为庄重,本就长相绝美,这样一出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静王妃来得正是时候,现在离吉时上船还有半个多时辰。”叶钟氏同样喜笑颜开地道。 静王妃上前握住叶蔓君的手,“叶姑娘,此行远去,山长水远,你可要保重啊,若是将来有什么难处,尽管给京里寄信来,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你做主。” 这一番话说得极温和,看静王妃那张不谙世事的脸,几乎没有人想歪,但是只要稍一细思,这话还是相当耐人寻味的。 叶蔓君就是那心思细腻之人,听到后不免多想了一些,历来汝阳王妃的人选都是皇帝指定的,从京城千里迢迢嫁过去,从没有例外。 叶钟氏看到女儿愣然,不着痕迹地轻撞了一下女儿,暗示性地轻咳一声。 叶蔓君这才回神来,屈膝行礼道:“谢过王妃的教导,蔓君懂得便宜行事。” 静王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她长相上本来就是偏于清纯干净的美,不会给人心机深沉的感觉,与她的性子倒是极为相衬。 林珑却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早就知道了汝阳王妃都是京城人士,也曾深思过,但现在再听到这番言论,她不禁为叶蔓君担心,这嫁过去是当媳妇还是当探子? “小姑将来的日子若是一个行差踏错,怕是要如履薄冰了。”她低声朝丈夫道 这忧心忡忡的话,叶旭尧自然听闻,当初知道妹妹被赐了这么一桩婚事后,母亲叶钟氏就整整一个月彻夜难眠,只要心思灵敏消息灵通之人都知道,汝阳王妃这位子不好坐啊。 “蔓君的性子稳重,不会出大差错的。”他轻声道。 可以说叶钟氏在叶蔓君的身上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叶蔓君的性子也不是跳脱之人,估计当初皇帝和太后看重的也是这点,尤其是太后,这桩婚事就是她指定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赐婚的时候,叶钟氏连句反对的话也不能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叹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无奈之声。 “我不单单是担心这个,而是小姑与姑爷怕是难得齐心,有这层关系在,夫妻关系只怕和睦不了。”林珑是女人,想的也较为感性些。 婚前的时候,她不懂得考虑夫妻感情,但是婚后,她与叶旭尧感情渐深,知了那夫妻和睦的趣味儿,哪里还会对那种相敬如冰式的夫妻关系有半分好感? 叶旭尧听到这里,沉默不语了。 他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夫妻感情之事只能靠妹妹用智慧来解决之外,外人是根本插不了手的。 林珑也没指望身边的男人能回答她,反正在男人的心目中,先是功名事业,至于家事,怕是要靠边站了,若是碰上一个榆木疙瘩,那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夫妻恩爱是什么一回事? 她轻步上前,伸手握紧叶蔓君的手,这会儿千言万语都只能化做短短一句话,“小姑,珍重。” “嫂子,放心吧。” 叶蔓君依然微笑着,她为了今天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也大概知道自己未来的枕边人对于自己是怎么一种态度,所以她的心态放得很正。 她的目光下移到林珑的肚子,笑语一句:“嫂子,你给我生了个大胖侄子的时候,一定要派人去给我送信,我好给侄子备份贺礼。” “一定。”林珑不禁有几分哽咽地回应。 她与叶蔓君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是姑嫂二人的关系极好,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在叶家生活的日子里,她得过叶蔓君不少的照顾。 叶蔓君原本已经止泪,看到林珑这离愁别绪,忍不住也抽出帕子按住眼角溢出来的泪水。 陈国公府的老太太由着儿媳妇扶着上前,看向叶蔓君,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这老太太算来也是叶蔓君的长辈。 叶蔓君行了一礼,“谢过老太太。” “你是我女儿的儿媳妇,我们两人亲厚着呢。”陈老太太轻握了一下叶蔓君的手,朝她温和地笑着。 不与叶家太亲厚的来往,也是为了避嫌,并没有嫌弃叶蔓君什么,此刻这女娃在她眼里就像是当年出嫁的女儿,那会儿她也是在这个码头上看着她出阁,如今想起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却是历历在目。 那一别后,她再也没见到过女儿一面,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地微微泪湿,只是在一众小辈的面前,不好哭出声来。 叶蔓君看到老人家眼里的泪水,轻声道:“小女子嫁到汝阳王府,必定会好好侍候婆母的,老太太放心。” “好,你是个好孩子。”陈老太太这才带着泣音说了一句。 叶钟氏看得忍不住泪流,这陈老太太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如果依她的意思,她是绝对要把女儿许到京城的权贵之家也绝不会让她离自己太远。 “姐,我舍不得你。”叶蔓籽从人群里冲出来抱住叶蔓君就那般自然哭出声来。 叶蔓君紧紧地抱住这个小妹,她以前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被祖母宠坏的小妹,生怕自己嫁出去后,她会吃亏。好在这小妹最后迷途知返,竟是一天比一天变好了,她也就真正放了心。 “姐不在,你可要听娘的话,听大哥和大嫂的话,别任性,知道吗?” 这几天她都一直不停地在说在这些话,叶蔓籽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不过心下却不觉得聒噪,她知道今后她再想听到这样的教诲,怕是要在梦中了。“姐,我晓得的……” 叶蔓君伸手轻抚了一下小妹的头顶,此次一别,怕是几无再见之日。 “叶姑娘,时辰到了。” 姜嬷嬷上前小声地提醒了一句,是时候该上船了。 静王妃本来想要让她们多相处一点时间的,如今听到汝阳王府的人提醒,不能再拖延吉时,遂轻声道:“叶姑娘,上船吧。” 叶蔓君这会儿真是再也忍不住热泪,哽咽地应了一声。 她松开妹妹紧握的手,“籽儿,松手吧。” 叶蔓籽不肯,叶蔓君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再不舍也是到了分离的时候,狠狠心地转头,她由姜嬷嬷扶着登上了船板,这一路她再没有回头,生怕一回头,她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不是三岁孩子,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她还有亲族,不能做那累及爹娘兄嫂之事。 叶旭尧看了看妹妹上船的侧脸,目光落在身边的中年男子身上,“澜二叔,这一路还须你多多照顾我这妹妹了。”顿了顿,“还有融弟,他年纪小,又是头一趟出远门,虑事不周之处,澜二叔一定要提点他。” 本应是他亲送才是道理,但是林珑生产在即,他实放心不下,生怕有个闪失,从此天人永隔,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进鬼门关,还是亲自守着更为放心,这才没能亲自送这大妹到达汝阳王府,只能改由叶旭融送过去。 眼前这叶明澜是叶旭尧的堂叔,为人行事谨慎,这也就是叶旭尧找他来的缘故,弟弟的年纪与妻子林珑相若,还是显得稚嫩了些。 叶旭融闻言,立即朝堂叔叶明澜拱手为礼,“路上还请叔父多多照顾。” 叶明澜拍拍叶旭融的肩膀,“融哥儿多礼了,我这叔父哪有不照顾的道理?” 叶钟氏也是看向叶明澜,脸上有着慈母的担忧,“我这女儿一向没离开我的身边,这次她远嫁,我实不放心,至于融哥儿历事太少,嫩了些,还须得澜二爷多费心了。” “恂大嫂子、大侄儿不用这么说,我这当堂叔的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你们放心吧。”叶明澜虽然不在官场任职,但还是知道此中的水深得很,无论如何要将叶蔓君安全送抵,“我待君姐儿成了亲,喝了喜酒再回转。” 叶钟氏自是感激至极,好在叶家还有几门靠谱的亲戚,不由得想到丈夫,转眼看去,只觉得面无表情的叶明恂面目可憎,遂眼里都是怒意。 叶明恂感觉到妻子的目光,也回瞪过去,女儿与妻子都是一丘之貉,好在总算走了一个。看到长女平安上了船,他转头就走,全然不顾这场面上的人。 林珑看了一眼,别说叶钟氏了,连她都看不过去,自打这公爹把爵位让给丈夫后,就越发的不能瞧,行事越来越让人挑出刺儿来,可他似乎仍旧不知觉。 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回真是亲的不如疏的,叶家几位叔父也是难以指望的,怪不得丈夫找了个信得过的叶明澜陪同叶旭融亲自护送叶蔓君嫁到千里之外。 至于那庶出二叔子叶旭凯,就算年纪适合,但身份不够,行事又有所偏差,谁敢指望他? 叶秦氏与这孙女不亲厚,不过在这场合上倒还是掉了几滴泪应应景,省得别人说她这个祖母心硬,说上几句舍不得的话又不会掉块肉? 至于叶王氏等媳妇们,均也是学着叶秦氏的举动,纷纷拿出帕子按住无泪的眼角,意思意思就是了,这汝阳王妃再好离京城太远,也就不值得她们费心费力去巴结。 叶钟氏看得眼角直抽,不过也不好在这场合说事,只能抿紧唇暗自气怒。 叶明澜看到叶蔓君上了船,这才朝叶旭尧等人做了个揖,也带着人匆匆上船。 林珑的目光落在叶明澜的身上,好一会儿,看到宫里送嫁的传旨公公也领着内廷侍卫开始上船,当即知道离别的最终时刻到来,这心不由得一紧,最终看向船头的叶蔓君。 站在船头,叶蔓君方才缓缓转身,看着下人把船板收起来,随后目光忍不住看向岸上诸人,先是父母,再然后就是兄嫂和小妹,最后溜过眼前的就是祖母等人,她轻轻地挥了挥帕子。 风儿拂过她的衣裙,发出“呼哧”的声音,把她的哽咽之声全掩盖了去,但掩不住那离人的别绪。 叶旭尧却是以侯爷之尊向一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做了个揖,“方兄,舍妹这一路途须得你多多照顾了。” 方渐新乃内务府官员,此刻叶蔓君嫁给汝阳王府世子,算是皇族内部事务,他是此行送嫁的官员。他与叶旭尧私交不错,坐上这位置也是因为叶旭尧考虑到妹妹的缘故,助他顺利递补上去的。 “叶侯爷放心。” 方渐新拱拱手,这一趟于他而言不过是跑一趟罢了,把人送到成了亲,他也就可以回京来交差了。 叶旭尧压低声音叮嘱一句,“如果有什么变故,立刻传消息回来给我。” 方渐新一愣,随后想起汝阳王府的情况,遂点了点头,“叶侯爷放心。” 叶旭尧这才拍拍他的肩膀,目送他上船离开。 船上岸上之人,有人心伤,有人木然,同样也有人抱着看戏的姿态,但不约而同一提起叶家这位尊贵的嫡长女,人人都会暗地里叹息一声,这嫁得忒远了。 林珑揽住暗自哭泣的叶蔓籽,朝船头上的叶蔓君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努力地张望着,只希望船能慢点离去。 岸上的人渐渐离去,叶蔓君再也看不到了,方才抽出帕子抹去泪水。 “外头风大,叶姑娘还是进船舱里为妥。”姜嬷嬷笑着提醒,“我知道叶姑娘此刻伤心,但终须要有这一别,叶姑娘无须太感伤。” 叶蔓君这会儿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嬷嬷看笑话了。” “年轻的姑娘家离开家都这样,不哭才不是道理,叶姑娘无须感到不好意思。”姜嬷嬷笑道。 叶蔓君见这位嬷嬷没摆出什么架子来,也由此去揣测汝阳王妃朱陈氏的为人,对未来多了一份信心。 “君姐儿也累了,还是先行去歇一下吧。”叶明澜走过来道。 “澜二叔。”叶蔓君唤了一声。 叶明澜笑道:“君姐儿不用太担心,一路上还有澜二叔照应。” 叶旭融头一次出远门,又是送亲姐出阁,自是小心谨慎,“姐,先去睡一下,你昨儿夜里也没睡多少。” 叶蔓君眼眶红红地看了眼亲弟,,这才由绣帘扶着往华丽的船舱走去。 进到船船里面,她四处打量看了看,这里面布置得极为奢华,不知道是刻意为了她如此,还是只为了显示一下财大气粗?不过这汝阳王府如何想的,这会儿她也不可能知晓。 她的贴身侍女绣帘上前请示,“姑娘,可要歇一会儿?” 今儿个起的早,又在上船之前那般别离,正是身心俱乏,叶蔓君确实想要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 岸上的林珑却在看不到那大船后,这才与叶蔓籽转身离去,叶旭尧有公务早走了一刻,这时候留在这儿的人也不多。 叶钟氏伤感地抹去泪水,看了眼林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也该回去了。” 林珑轻点头。 还没离去的静王妃上前笑道:“叶太太,我可要借你的儿媳妇一用,待会儿我亲自安排马车送她回府,不知可否?” 叶钟氏听闻,哪有不许的道理?忙应声表示同意,伸手招过小女儿,“籽儿,到娘这边来,王妃有话要与你嫂子说。” 叶蔓籽没有异意地走到母亲的身边,这会儿长姐离去,她正蔫蔫的。 叶钟氏向静王妃稍点了一下头,这才带着小女儿坐上马车。 林珑由侍女扶着与静王妃一块走向马车,“王妃有话要与我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许久没与你见面,正好借这机会大家聊聊。”说白了,就是静王妃需要一个人陪她聊天,而这人自然非林珑莫属。 林珑掩唇一笑,“那自然好。” 静王妃率先上了马车,林珑随后,只是她的身子重,在上马车的时候颇为费力,如霞一个人托起她的身子很是吃力。 突然林珑的身子一歪,没站稳,如霞猛然的抱住自家主子,马车里的静王妃见状也惊呼一声,忙让自己的侍女去搭一把手。 林珑很快稳住自己的身子,突然有人抓住的一边手臂,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这是一张极其平凡的男人的脸,穿着一身侍卫的衣服,惟有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让她略感到熟悉,只是如何在记忆里搜寻,也搜不出这么一张平凡到没有特色的脸。 “侯夫人,小心,。”这侍卫沉声道。 这声音林珑没有听过,可见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她轻声道谢。 “侯夫人客气了。”这侍卫依旧是声音不高地道,然后手腕使力地把林珑送上马车,这才朝她行了一礼退下去。 林珑站在马车上,看到那侍卫跃上马,准备在前面开路,这人的背影很熟悉,她看得不由得暗暗在心中揣测,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与谁相似来着? “叶夫人?”静王妃久侯不见她进来,忙出声唤了一句。 林珑这才收起视线,由如霞扶着进了车厢,“让王妃久等了,倒是我的不是。” 静王妃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刚刚没什么事吧?都快把我的魂吓没了,真出了个什么意外,我如何像你婆母和你夫婿交代?” “有惊无险,好在我的侍女机灵。”林珑忙道,“还有要谢过刚刚那个宫廷侍卫,对了,不知道王妃知道他姓名吗?我好让我夫婿亲自答谢一番。” 这是其中一个用意,更深的一层次是,她总觉得这人很熟悉,她应该认识。兴许知道他的名字,她能想得起来在哪儿见过此人也不一定。 静王妃当时在马车里也是看到外面那一幕的,“这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人我认识,复姓尉迟,单名一个士字,在宫里任着三等侍卫。原本是我府里的,正好那天圣上外出,此人护驾有功,就被调到了圣上那儿任个三等侍卫,算来也是前途无量。” 尉迟士? 林珑来回想了数百次,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人,估计是物有相同,人有相似罢了,这么一想,她方才放弃继续追究。 “看得出来,到了圣上身边,哪有不青云直上的道理?”她笑着应和。 “可不是?我瞅着他也算是老实人,正想把我身边的侍女给他,这样也算是一桩美事,不过这人却是以功业未成无意成家为由拒绝我,搞得我老半天不开心。”静王妃抱怨道。 林珑听得有几分汗颜,这亲事还能勉强不成?肯定要你情我愿才合理,不过这是静王府的事情,她不好插口。嗯,这人从静王府出来,其实也还算得上与静王府关系深厚。 静王妃见林珑略有几分尴尬,遂掩嘴一笑,“看我又一厢情愿了,不过这样也好,王爷说他将来只怕还会再升迁,真娶了个侍女那就是委屈了,还是正经娶个官家女来得稳妥些。” 林珑点点头,“不管要娶谁,总要他自愿才好。” “是这么说没错。”静王妃附和了一句,“好了,不说他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听人家八卦说你这胎要生女儿呢?我瞅了瞅,圆是圆了点,可也不像女儿啊。” 静王妃那打量的目光让林珑略为好笑,“就算是女儿又如何?” “你倒是心宽。”静王妃握住林珑的手,“我怀我那儿子的时候,还老担心万一生的是女儿怎么办?那段日子我没少半夜惊醒,王爷问我是不是盗汗了?我也只好说是,不好说怕生的是女儿。” 林珑轻抚肚子,“这个操心不来,真是女儿,我再生下一胎就是。” “也对,你怀得早,有大把的机会,不像我,怀我那小子时,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静王妃一想起往事仍旧恨得牙痒痒的,肚子不争气之时又能怪得了谁,所以这闷气还是对自个儿生的。 林珑“噗哧”一声笑了,“我看小王爷精神得很,可见还是王妃教得好,就是太调皮了些。” “他做的那些个事都是罄竹难书,我有时候被他气得半死,打又舍不得,你说这当娘的心屈不屈?我啊有时看不过眼,真想把他大揍一顿……”静王妃倒着养儿子的苦水。 林珑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就快当娘了,所以这些育儿经听多一点倒是好事,从中可以吸取一点经验,不至于将来养孩子的时候两眼一抹黑。 两个女人也能是一台戏,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林珑更是到静王府去做客,还逗了逗刚学会说话的小郡主。 这样软软糯糯的孩子,她看了就心喜,抱着不撒手,就算是女娃也是讨喜的。 末了,再为静王妃解决了一下肌肤问题,重新给她调整护肤的方子,吩咐完她该如何制作,这些琐事做来还是令人心情愉悦。 到了近傍晚的时候,静王妃要留她用晚膳,她记挂着叶旭尧,还是拒绝了,静王妃这才无奈下令人备好马车送林珑离开。 临出静王府的时候,又碰上之前扶了她一把的宫里三等侍卫尉迟士,她忙吩咐车夫停下来,轻挑起车窗帘子,叫住那长相平凡的壮汉,“尉迟侍卫。” 尉迟士闻言,身体僵了僵,很快就转头看向她,“侯夫人?” “尉迟侍卫不必吃惊,你的名字是我向王妃讨问来的,改日,我让我夫婿请客谢过尉迟侍卫的恩情。” “侯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尉迟士摆手道,半点也不居功。 “要的,尉迟侍卫不必如此谦逊。”林珑笑道,双眼却是不离开这男子的一双墨眸,真是每看一次都觉得熟悉得很,遂道:“尉迟侍卫,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尉迟士一愣,随后就摇了摇头,“不曾,这是在下有幸第一次见到侯夫人。” 林珑闻言,不禁有几分失望,忙解释道:“我见你有几分眼熟,估计会是某位故人,原来是我认错了,对不住啊。” “没什么,侯夫人不用放在心上。”尉迟士道。 林珑与他说了一会子话,看他没有什么谈兴,这才放人离去,素手把车帘帘子放下来。 尉迟士站在原地看着林珑的马车驶出王府,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大奶奶,这人我都没见过,如何与奶奶认识?”如霞好奇地道。 “估计我是认错人了。”林珑耸了耸肩膀,反正这事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回到南园的时候,她刚进到暖阁,就看到素纹与香椽一块儿坐着说话,然后旁边几个大丫鬟围在一起,似乎有说有笑,连林珑进来也没有发现。 “大奶奶回来了。”如霞轻咳一声提醒屋里的人可别光顾着说话。 一群人忙起身,“见过大奶奶。” 林珑微点头让她们起身,看向已梳了妇人发型的素纹,“我瞅着这皮肤光滑水嫩的,可见婚后匪石待你还真是不错。” 素纹掩嘴一笑,眉眼间尽是幸福的味道,“这还是要谢过奶奶成全,奴婢才能有今天。” “得了,这些客气话不要再说啊,我可不想听啊。”林珑笑着指了指,要她们坐下,“对了,这新安排的位置,你做得可惯?” 与香椽一样,素纹也安排去与人学管家,反正她的南园现在内有如霞约束着一众大丫鬟,外有商嬷嬷盯着那些个老人,倒是运作良好。 “还好,不过要上心可能要些日子才行。”素纹答道,“这不,奴婢正在跟香椽讨教一下经验呢。” 她比香椽要好得多,跟着学的是自己老娘张三贵家的,这起码不用受气,有老娘照拂,谁敢不给她面子? “我?大奶奶,你甭听她胡说,她有她娘教,哪需要我瞎指挥?”香椽一下子戳穿了素纹的牛皮灯笼。 素纹轻推她一记,两人笑做一团。 这和气的一幕把叶蔓君远嫁的哀伤冲刷了一些,林珑脸上一直带笑,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估计这昔日的两个大丫鬟过来,是想逗自己开心一些吧。 直等到天色将暗,叶旭尧才回到府里。 素纹与香椽见状,没再逗留,知趣地行礼离开,这会儿大奶奶估计只想与爷一块儿。 林珑帮丈夫脱下外衣,拿起家居服给他换上,“都在忙什么呢?今儿个这么早就走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叶旭尧停下穿衣的动作,正色看着她。 “什么好消息?”林珑本能地追问。 “贝聿与贝朗就快要出来了。” 叶旭尧没有卖关子,而是把这好消息提前告诉妻子。 林珑手里的外衣因为吃惊而掉到地上,她用手掩了掩嘴,“真的?” 贝氏父子进去都已经一年多了,终于到了出来的时候,连她都有几分热泪盈眶。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旭尧轻刮了一下妻子的俏鼻梁,抱住她粗壮的腰,“这个消息你可是盼了好久。” 林珑顺势伏在他的怀里,用手轻抹了一下泪水,“我想着阿绯听闻一定很开心,不行,我这就遣人去告诉她。”想到就做,林珑忙离开丈夫的怀抱,准备推开房门出去,想了想,又转头看向丈夫,“知道具体出来的日期吗?”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一茬呢?”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她笑话。 “你坏死了。”林珑嗔了一句,“还不赶紧说?这是要急死人吗?” “好了,我也不卖你关子,五日后就可以去接他们父子出狱了。”叶旭尧道,“这次盐务案子的侦破,贝氏父子出力不少,圣上以其将功赎罪,只没收了家产,不过人还是毫发无损地出来,算是很幸运的。” 林珑点点头,丈夫说得没错,家财什么的,别说贝氏一家子,就是她也没再抱这方面的希望,能捞条人命全须全尾地出来就要感谢老天爷了。 她出去到暖阁,没让人把匪石或者匪鉴唤来,有家室的男人还是不要打扰为好,而是唤了那匪风进来,吩咐他跑一趟去把这消息报给贝申氏和贝明绯知晓。 等这事吩咐完,叶旭尧已经换了家居服出来。 林珑转身看向丈夫,“我看我要备好给阿绯成亲的贺礼了,这贝伯父与贝大哥出来后,她与方爷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叶旭尧对这些儿女婚事不太感兴趣,随便道了一句,“你做主即可。” 林珑也不指望他能有些什么好的建议,随后坐下,开始吩咐下人摆膳。 这一夜,林珑的心情才因这桩喜事而完全恢复过来,人都是要向前展望的,她也不例外。 翌日一大早,她送了丈夫出门早朝后,就上了骡车到叶钟氏的院子去,昨儿叶蔓君离开,不知道叶钟氏可有吃好睡好? 一进去屋子,就看到绣缎把早膳端了出来,她看了看,叶钟氏几乎原封未动,饭菜还是老样子。“太太没进多少?” 绣缎摇了摇头,眼睛有几分湿润地看着林珑,“大奶奶来得正好,劝劝我们太太吧,她从昨儿晚上开始就郁郁寡欢了,还不是君姑娘远嫁舍不得闹的。” 林珑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吩咐厨房给太太做几样她平日爱吃的膳食。” 绣缎忙点了点头,端着托盘下去了。 林珑方才掀帘子进去,看到叶钟氏病蔫蔫地躺在罗汉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某一处,连她进来也没有发现。 “婆母。” 听到声音,叶钟氏方才回魂,挣扎着坐起身,“你过来了?” 林珑忙上前扶她坐好,“婆母,我听闻你昨儿到今天都没吃多少,这哪里行?会伤身子的……” “是这些个丫头告诉你的?”叶钟氏打断林珑的话。 “谁说的有何重要?重要的是婆母您不爱惜身子,我知道小姑远嫁后,您心里难过,但也不能不顾身子啊,这样小姑若知晓,只怕要以泪洗脸,再说您还要看到您的孙子出世,接着是长大成人,然后就是成婚给您再生个曾孙子……” 林珑这一番话逗笑了叶钟氏,“还曾孙子娶亲呢?我能不能活到那岁数还难说?能看到你儿子娶媳妇,我就知足了。” “既然这样,婆母可要多吃点才行。”林珑趁机提要求。 叶钟氏这回没有拒绝,林珑见状心喜,笑道:“婆母,我现在又饿了,正好可以在婆母在这儿再吃一顿。” 叶钟氏一听她饿了,立即就着急,生怕饿坏了她肚子里的宝贝金孙,遂忙唤人上早膳。 这会儿有林珑做陪,叶钟氏胃口不错,破例多吃了一点。 林珑这两天都留在府里陪伴叶钟氏度过这段伤心的日子,直到看到叶钟氏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这才出府与贝明绯见面,安排接贝氏父子出狱一事。 这一天,贝氏母女是盼了又盼。 在狱外引颈眺望,直到看到那两道消瘦的身影,贝申氏的眼眶一热,两道泪水不由自主地滑下脸庞。   ☆、第一百五十四章痴心 林珑这会儿正揽着哭泣不止的贝明绯细声地安慰着,微抬头看到贝聿紧紧地握着贝申氏的手久久未言语,两人不过是中年年纪,却因为这变故半白了头发,看得她也心酸不已,忍不住也想要泪流满面。 贝聿看着老妻,伸手将她被吹乱的鬓边秀发拨到耳后,一脸感慨地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看到老爷平安出来,这点苦算什么,”贝申氏哽咽着,“只要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让我从此吃长斋我也愿意。” 贝聿听闻,同样老泪纵横,用袖子给妻子抹去腮边的泪水,然后发现自己的袖子并不干净,又忙放下,用手给妻子抹去泪水,总之手忙脚乱,倒霉了一场,方才发现还是发妻最好。 “爹,你就别瞎忙活了。”贝朗道,接过妹妹默默递来的帕子亲自给母亲拭泪,“娘,不哭啊,我与爹在牢狱里面捡回一条命,我们该高兴才是。” “对,我儿说得对……”贝申氏破啼为笑地轻拍儿子的手,忙把泪拭干。 林珑轻声道:“恭喜贝伯父与贝大哥否极泰来,总算是老天垂怜。” 贝聿这才看向林珑,对于林家这女儿最终出息了的事情,他在狱中也是知晓一二的,毕竟叶旭尧是盐务一案的主办人员之一,关于他袭爵一事,他早就听闻。 “谢过侯夫人来接我出狱。”他抱拳行了一礼。 林珑微斜避了开来,手还拉着贝明绯,“贝伯父这是做甚?我与阿绯同辈,也是伯父的晚辈,不用向我行此大礼,那是生人才需要做的礼数。” 贝聿看到林珑说得真诚,并不似做假,这才直起腰板来,“倒是伯父迂腐了。” 贝申氏上前,“这段时间我们得到珑姐儿莫大的帮助,你进去后,都是多得她,要不然我们母女也不知道该在何处容身?” 贝明绯也忙点头,“爹,大哥,阿珑帮了我们不少,不过她是我的好姐妹,又不是外人,不用行那劳什子虚礼。” “阿绯说得没错,知我者阿绯也。”林珑笑着轻搂了一下贝明绯。 贝氏父子对视一眼,眼里也有几分感动,一般就算是再熟的人,如果发达了,对待昔日的朋友,那也是用着鼻孔看人的,更何况林珑有钱有地位,这世间的好处她几乎都要占全了。 “珑姐儿没变,真好。”贝朗道,“倒是我们惭愧啊。” 当初在林家落难的时候,并没有帮上太大的忙,也没有如林珑现在这般尽心尽力过,现在想来其实当初他们可以做得更好,只是到底还是为人世俗了一些。 “陈年往事,还提来做甚?”林珑知道贝朗话里的意思,“再说当日我真的是受过贝家恩惠的,要不是阿绯送的药材,估计我家栋弟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这话听得贝氏父子更为汗颜,当初他们确实没花太多心思在林氏遗孤身上,只想着他们若是有求,他们再帮一把好了,平日里都不大过问这林氏遗孤是否过得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一提起这个话题,贝申氏是最为惭愧的,当时的自己是真真切切地看不上林珑的。 一直被众人忽略的方辩上前与贝氏父子行礼,“恭喜贝伯父了与贝兄了,我们在这儿说话终归不妥,还是先行离去为好。” 贝聿这才看到方辩,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在这儿做什么?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并不陌生,苏州城水运宏门的老大,这是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组织,就连官府也得给三分颜面,不然苏州的水运就会彻底瘫痪,再进一步说,这方辩本就不是一个容得他小觑的人物。 这会儿喊他贝伯父,怎么听都有几分刺耳? 他客气道:“宏爷怎么亲自过来了?昔日我与贵派还有些生意往来,如今你们的前宏爷已去,我也有几分难过。” 这位前宏爷也是卷进盐务案子里面而一命呼乎的,这些个他还记忆犹新。 贝明绯听到父亲这些个疏离的话,俏脸一白之后又一红,她悄然瞥了瞥心上人,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一时间,只能尴尬地站着。 “贝伯父客气了,算来我们也不是外人,还是先上马车吧。”方辩大方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在这儿抛出他与贝明绯的关系炸得贝聿一个措手不及。 贝聿微皱紧眉头,他刚从里面出来,是吃足了苦头的,所以现在只想安安份份地安度晚年,至于东山再起什么的,他没这个心思了,真正是被蛇咬过一次,从此避之惟恐不及。 “老爷,阿辩说得没错。”贝申氏伸手搀扶着丈夫上马车。 贝聿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回连贝朗也注意到母亲待方辩的态度大不一样,这阿辩两字唤得太亲热了吧?他狐疑地看向方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么个人? 贝明绯心下不由得一紧,担忧地看向心上人和林珑,当时为了不让父亲与兄长操心她的事情,她吩咐母亲,干脆一个字也不要提,等父亲与兄长平安出来后,她们再提这事也不迟。 方辩依旧老神在在,温和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了一眼贝明绯紧张的面容,示意她放松一些。 林珑也轻拍贝明绯的手,在她耳边道:“贝伯父不是冥顽不灵的人,阿绯,你不用这样忧心。” “阿珑,我紧张,我怕……”贝明绯怕父亲会不同意她与方辩的事情。 林珑轻拥了一下她,“你要对贝伯父有信心,也要相信方辩是个大好青年,他们都爱着你,不会让你的幸福打了水漂的。”顿了顿,“来,你与我乘一辆马车,我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贝明绯巴不得这会儿不用去看父亲与兄长那可疑的目光,一说起婚事,她就止不住地面红耳赤,大概全天下的女儿家都是这样的吧。 她与如霞先扶行动不便的林珑上马车,随后她才潇洒地上去,车帘一掀一放,人就已经坐了进去。 姐妹俩并排而坐,贝明绯紧紧地握着林珑因怀孕而肉肉的手,“阿珑,你说我爹要反对怎么办?” “你这是杞人忧天。”林珑斩钉截铁地道,“没事自己吓自己的。” 贝明绯仍旧不展眉,对于她来说,方辩现在日益重要,几乎可以与亲人相提并论,这段时间他给了她很大的依靠,让她可以少受一点外在的风吹雨打。 “若爹爹反对,我是不是要与他私奔?”她心想,微掀起车窗帘子看向那伟岸背影的男人,尝过真正爱情的滋味,她才明了,昔日对郑华翰的都不过是迷恋罢了。 林珑一看贝明绯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微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好姐妹就是爱胡思乱想,明明没发生的事情,她偏想到一边去。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笑道:“我前几天收到从苏州寄来的信,郑华翰定了亲事……” “他?”贝明绯一听闻,忙转头看向林珑,“谁这么倒霉,被他看上?” 自从知道这郑华翰是什么人后,加之感情的转移,她现在是丝毫看不上这个伪君子,好在当日他没能娶着权英姿,要不然必是害了权家姑娘。 “也不是什么大官的女儿,信里说是一个六品官的嫡长女,郑夫人颇为喜欢,说是长得好性子又温良贤淑,郑华翰这会儿也没有反对,所以这婚事就此说定,婚礼定在了秋天……”林珑把信里的主要内容说给好姐妹听,最后又道:“我少不得是要做份人情了,好歹当日也受过他家的恩惠。” “他们那哪是什么恩惠?无非是贪了你的名声和好处罢了,不然他们哪有这么好心?郑家一家子都是虚伪至极的人,对了,那个郑南珠呢?她可有许了人家?说到底,若不是你,只怕她现在还‘无脸’见人呢。” 这郑南珠才是那虚伪又恶毒的代表,一提起她,贝明绯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林珑微皱眉,“这个没听说,如果她还没有许到婚事,估计会在这次秀女侯选的名单内,毕竟她爹任着四品官,她是有这个资格入选的。” 贝明绯撇了撇嘴,“这次选秀真是便宜了她,只怕她听到后要高兴得几日几夜不能成眠,阿珑,我怕她到京后又要找你的麻烦,毕竟你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有这关系她还不赶紧来攀?她这人见高枝就会攀,只怕现在正做着皇妃梦呢。” 听好姐妹这么一说,林珑也背脊生寒,还真别说,这郑南珠做得出来这么厚脸皮的事情,随后想了想,又不确定地道:“她当日差点被常公公娶走,我想她不会真的厚脸皮做这个打算吧,这事因为我的原因,皇后娘娘是知道的,哪里还能看得上她?真进京来候选不就是自取其辱嘛。” “这难说得很?”贝明绯是相当了解郑南珠这个人的,以前她家没出事前,她与她也来往密切,只是后来她家出了事,郑南珠也就不再当她是可以一起玩的姐妹罢了。 林珑摆摆手,“算了,不去想她她,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也操心不了这么多,还是烦心我这胎儿还好。” 贝明绯一听,伸手抚摸上林珑颇圆的肚皮,“阿珑,我又要担心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古往今来的女人,哪个不经过这一遭的?等明年,你与方爷也要抱上个大胖小子了。” 贝明绯一听,红晕爬上脸颊,轻嗔了一句,“谁要跟他生孩子?” “你不生谁生?”林珑瞪她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孩子得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才是好的,不然谁生也不做数,你可不能心软或是假好心,这男人放松不得的……” 贝明绯听着林珑的经验谈,微微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正如贝明绯所猜测的那样,这选秀的圣旨快马加鞭就到了全国各地,苏州城是繁华之地,只会快不会慢。 郑南珠的心思本就是活络的人,当日回苏州城不过是实属无奈不得不走,现在看到这圣旨,那心思又泛活起来。 “娘,我不同意嫁到那丁家去,若我现在进京,凭我的姿色,要被选上那还不是容易之事?”她道,“再说还有林珑在呢,她总不会袖手旁观吧?皇后又是她义母,她帮了我们不就等于在帮她自己,我若能得好,哪还会忘了她的好处?” 郑夫人听着女儿那异想天开的话,不由得头又疼起来,“我的祖宗,你就让我安生几天吧,这选秀一事,多少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怎么你就那么热衷?” “娘,那可是要进宫侍候皇上呢,我若是得封个什么妃的,爹的官不就能升上去嘛,大哥也不用那么辛苦参加会试,对我们郑家来说是一本万利之事……”郑南珠使劲地想要说服亲娘。 “你最好赶紧给我住口。”郑夫人这会儿不上女儿的当,“当日在京时我就是听你们说得太多太好,以至于犯了那么多过错,与林珑的关系也疏远了,我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呢,你别再给我弄什么夭蛾子,我一概不听。” “娘,你就非要我嫁到丁家去吗?大哥听你的话,现在就娶个小小六品官的女儿,我都替他委屈。”郑南珠不悦地道,“那个什么丁家又不是当官的,不过是个乡绅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屑于嫁到他家去。” “乡绅有什么不好?家里有屋有田,这日子能过得潇洒去了,像你爹这样一会儿升官一会儿又降职的就好了?再说你是官女儿,你嫁过去,人家只会抬高你的身价” 郑夫人白了女儿一眼,这女儿最大的缺点就是好高骛远,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要将她低嫁的原因。省得将来高嫁后她给惹下大祸,而她没有能力帮她收拾,至少嫁的人家地位低下些,她要施压也容易。 郑南珠不喜欢母亲的论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天下都是这么个规矩,她为什么就不能给自己找个好去处?遂发脾气地起身,“我不管,反正我不嫁,我就是要进宫候选。” “你,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障……”郑夫人气得胸疼,看到女儿那冥顽不灵的样子,她一阵的无力,怎么劝都不听,非要一条道道走到黑。 “就算是孽障,那也是你生的。” 郑南珠顶了一句嘴,当即抛下母亲,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出去时还差点把门帘扯下来。 这把郑夫人气得够呛,屋里的大丫鬟忙揉胸口的揉胸口,找药的找药,反正都不得安宁。 郑华翰进来的时候,正好与妹妹擦肩而过,“她这是怎么了?”一进屋,他就问向母亲。 郑夫人有气无力地道:“非要进宫候选,这会儿又在发什么皇妃梦,你去给我说说她,她听你的,兴许会改变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郑华翰一掀衣袍坐到母亲的对面,“娘,你别动怒,我待会儿就去说说她,进宫候选,她还是不要想了。我们家当日在京里闹的那一出,连皇后都惊动了,妹妹是选不上的。” “好在你是明白人。”郑夫人觉得这是惟一的安慰。 郑华翰苦笑一声,他经历过那么多难堪的事情,还不知道悬崖勒马,那就真的没救了。 这远在苏州城的事情,现在是吹不到京城的。 一上马车,贝聿就开始追问妻子,这方辩是咋一回事? 贝申氏也不含糊,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尾告知丈夫。 “这么大件事,你居然一个字儿也不透露给我知道?娘子,你真行啊。”贝聿吹胡子瞪眼睛道,他就这么一个嫡出女儿,从小宝贝到大,哪能轻易便宜外面的年轻汉子。 贝申氏忙解释道:“夫君,不是我有心不说,而是你与朗哥儿在狱里,我不想你再多添一桩心事,这才没说的。那方辩,我观察了一些日子,确是真心对我们绯儿的,你就别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了。” “不行,这事关绯儿的幸福,哪能马虎?”贝聿严肃道,就算方辩要娶走他的女儿,不做出一点承诺,那是休想。 贝申氏没想到丈夫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拧,顿时也一脸的不高兴,“我哪里不顾绯儿的幸福了?那会儿我们落难的时候,也是人家方辩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我们……” “这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贝聿摆手道,“他于我们的恩情,我们还就是,我贝聿还不至于落魄到要用女儿来还恩。” “你这个老顽固,我不与你说了。”贝申氏恼道,“你这是要绯儿伤心罢了,她现在与方辩这孩子处得好,我可先说好了,这婚事我早就答应了。要不是你与朗哥儿还在狱里,我早就给他们办婚事了。” “你敢?”贝聿不高兴地道,随后看到妻子的唇抿得更紧,他想了想,又放软了态度,伸手握住妻子的手,“娘子,你别这样,我不是否定你的提议,而是我就这么一个嫡女,不想她就这样嫁了,至少她嫁的男人得过得了我这关。” 贝申氏听丈夫这么一说,这才不再板着脸,“你可要悠着点,别吓跑了人家方辩,不然到时候绯儿也跟着跑了,我惟你是问。” “放心好了。”贝聿道。 贝申氏这才脸色好看一些,丈夫这反应在她预料之外,但不管如何,她是认定了方辩这个女婿,现在谁反对都没用。 另一辆马车之内的贝朗也是不停地套骑马在外的方辩的话。 方辩哪能听不出来?所以他有意无意地泄露出他与阿绯之间的事情给这未来大舅兄听,好让这个大舅兄不要持反对意见。 贝朗的性子肖父,而且他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妹妹,打小那是宝贝得很,所以现在听到这男人要拐走他的妹妹,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马车很快就行驶到贝氏母女新买的宅邸,当初听到盐务案子可能要结的时候,贝申氏想着丈夫出狱也应该有个落脚点,总在林府那儿打扰也是不妥的,还不如自己先把宅邸买好。 这才托了方辩打听哪里有好宅子,结果方辩就给找了这一处位置绝佳又向阳的三进院宅子,主要是价格还相当便宜,其实是方辩在背后垫了一大部分钱,他想着就靠一个玉肤坊的分红,贝明绯手头上是不会有太多的银子。 当然在跟贝氏母女提这宅子的时候,他是编了一个原因把这低价的事情带了过去,贝明绯深信不移,贝申氏到底多吃了几年盐,还是隐隐地知道这是托了方辩的光。 她手头的那大笔银子是不能暴光的,所以惟好半糊涂地接受这个未来女婿的好意。 此刻马车停在了新贝宅的门前,贝聿由妻子扶下马车,看了看这门口,这宅子看来也颇为体面,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方辩,自然是知道这宅子的来历。 很快,大门就有人打开,里面一名老仆出来相迎。 “火盆呢?可有备好?”贝申氏忙道。 “备妥了,太太。”那老仆应声,随后进去唤了一声。 随后就有一嬷嬷出来迎接,赶紧把火盆端来摆在门口处。 “老爷,赶紧跨过去,就此把晦气冲掉。”贝申氏道。 贝聿点点头,跨过火盆,洒过柚子叶的水,这才算是去掉那满身的晦气。 贝朗也是如法炮制一番。 直到林珑与贝明绯进宅的时候,那俩老仆方才把火盆等物撤去。 这宅子,林珑来过数次,早就是熟门熟路,“方爷对你的事情是真的上心啊,这宅子买得真值。” 贝明绯掩嘴一笑,看到方辩刚转回头看向她,她顿时脸蛋一红,“他不对我的事上心,还能对谁的事情上心?” 林珑一听这话,顿时轻推了贝明绯一下,“行啊你,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可见现在是甜蜜蜜。” “你少来笑话我,论上心,谁能与你家那位相比?人家为了你,现在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贝明绯回敬了一句。 林珑把鬓边碎发轻拨到耳后,这会儿叶旭尧不在,她自然是自信满满地道:“这辈子他就别想再纳别个女子进门了。” “阿珑,我真替你高兴。”贝明绯握住林珑的手,女人一生所求不就是有个良人罢了,她自然也是希望能成为方辩的惟一。 林珑笑了笑,“相信我,阿绯,方辩也会给你这样的幸福。” 贝明绯脸红耳赤地点点头,这是她现在最大的期盼。 等她们俩进了屋,屋里只有贝申氏一人。 “娘,人呢?”贝明绯问道。 “你爹和你哥与阿辩说话去了,你且在这儿不要乱跑……”贝申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女儿向外跑,她喊也喊不住,只能气得跳脚。 林珑倒是不太忧心,上前扶住贝申氏,“伯母,这就由得阿绯吧,她去听听也好,毕竟这事关她的终生幸福,马虎不得的。” “我知道,不就怕她冲动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候与她爹她哥闹得不愉快。”贝申氏叹了口气。 “不会的。”林珑依旧如此乐观,在她看来,贝氏父子没有反对方辩的理由,以前还可以说贝家看不上方辩是混帮派的,可现在贝家不再是苏州首富,没那么大的思想包袱,还有何可反对的? 贝申氏想想也是这个理,方才能淡定地坐下来招呼林珑。 如霞上前扶着自家女主人坐下。 两人坐在厅里开始聊了起来。 此时的贝明绯却是跑去听墙角。 没错,她再鲁莽再担心,也不会进去做那搅屎棍,有她在,可能会令父兄不高兴,又令心上人难做,还不如偷听一二。 这偏厅里面,三人分了三处坐下,呈了个三角型,只是贝氏父子用审慎的目光打量方辩,这是在看贝家女婿的眼光。 “听说你要娶走我女儿?”贝聿首先开口打破僵局。 方辩闻言,起身朝贝聿做了个揖,“正是,还请贝伯父同意这桩婚事。” “如果我不同意呢?”贝聿刁难地道。 “你凭什么求娶我的妹妹?”贝朗也不放过他,立刻就发难。 偏厅外面的贝明绯听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心上人说错,手心都捏了一把汗。 里面的方辩却仍旧是老神在在,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略作思忖,然后才一脸郑重地道:“贝伯父,你也知道我方辩是什么人,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就是老天爷阻止我也要逆天而行。”顿了顿,他看向贝朗,“你问我凭什么娶阿绯,就凭这颗心,凭我对阿绯的真心。” 他用手重重地拍着心剧烈跳动的部位。 贝氏父子听闻他的回答,忙对视一眼,方辩的回答还是很对他们的胃口,只是要这么容易就答应把贝明绯嫁给他,却又是不甘心。 “我贝聿是有女儿数人,但阿绯是惟一嫡出的女儿,我对她一向也颇为看重,方辩,对于聘礼什么的,我不在乎,但我的要求有一条你非应了不可,不然你别指望我把绯姐儿嫁给你。” “有何要求?贝伯父请说。”方辩也不含糊。 “你发个誓,此生不再看旁的女人一眼,不狎妓不嫖娼,不纳妾不养通房,不与旁的人通奸,总之,你这一生只能有我女儿一个人。”贝聿把能想到的关系都说了出来,反正就是要确保女儿的惟一。 方辩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难事,这些话他曾经对贝申氏说过,现在不妨再说一遍给贝氏父子听。只见他举起手来,对着老天发誓,“我贝聿对天发誓,这辈子只有贝明绯一个女人……若有违此誓,将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掷地有声的话与那重重的誓言一起落地,贝氏父子初步是满意了。 偏厅外的贝明绯却是热泪盈眶,怕自己哭出声音来,她手握成拳堵住口往一边隐秘的地方跑去,在那儿平复一颗狂烈跳动的心。 好半晌,她方才平复下心情,正要转身回去,却看到身后有人站着,待看清这人是谁后,她微微一怔。 “怎么躲在这儿?”方辩轻声道,“你爹娘正让人来寻你呢。”待看到贝明绯的眼睛红红的,他紧张道:“怎么哭了,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谁。”贝明绯忙道,依在他的怀里,“你说的话做数吗?” 方辩听她幽幽地问出声来,一怔后,方才知道她在问什么,“听到我与你爹你哥的谈话了?” “你还没答我呢?”贝明绯不答反问。 方辩轻刮一下她的俏鼻梁,“你啊,这辈子是吃定我了,阿绯,我能对你爹你哥发那么重的誓,你还当我是说笑的吗?” 贝明绯一脸感动地看着他,突然踮起脚尖主动与他唇舌交缠。 对于美人的投怀送抱,方辩又岂会无动于衷?反手抱住她的柳腰,热烈地吻着她。 贝明绯双手攀到他的颈后,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热烈的亲吻当中。 等两人结束了亲热,再到那膳厅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过了晌午。 “你躲到哪儿去了?怎生这么迟?”贝申氏数落女儿道。 贝明绯俏脸微红,“我到那僻处去坐了坐,让爹娘久等了。” 林珑忙拉着贝明绯坐到身边,“贝伯母,阿绯这不是来了吗?你就甭再挑她的错了。” 贝申氏见到林珑发话,这才做罢,不过还是瞪了一眼女儿。 贝明绯感激地看了眼林珑,暗地里轻握她的手。 林珑看了眼她微微红肿的双唇,顿时掩嘴而笑,这一看就是去做了坏事,所以她朝自家好姐妹促狭一笑。 贝明绯哪有看不出好友是在暗示什么?顿时连耳根子也红透,还微嗔了一眼林珑,要她别做声。 林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贝明绯就差整个人都被煮熟了,全身火辣辣地烫。 “你们姐妹俩在打什么哑谜?” 贝申氏一脸不解地看了看这对好姐妹,眉头还微微一皱。 ------题外话------ 推荐钟一鸣的《霸宠嫡妻之再嫁贵妃》,大家都去看看吧。 简介:云阳侯嫡长女宣玉奴,自幼傅览群书,过目不忘,容颜艳丽无人能及。 一朝母丧父衰,小妹无踪,幼弟被趋。 祖母恶毒,渣叔夺位,渣婶夺财。 家破人散,堂妹代嫁王府为妃。 中山狼强娶逼嫁,却只为有朝一日迎娶庶妹。 呵呵,穿越女又如何?众渣只管放马过来。 奴家勇护弟妹,重振候府,誓叫众渣悔不当初!凭啥?宫宴强索,从此,君王霸宠臣妻。 爱情,亲情,友情大丰收!   ☆、第一百五十五章相求 “没什么。” 林珑和贝明绯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后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贝申氏仍旧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失笑地摇了摇头,招呼林珑道:“不过是粗茶淡饭,珑姐儿不要客气。” “哪里会?贝伯母不用太操心,这些菜色我爱吃得很。”林珑见贝申氏客气,遂忙道。她与贝家的关系亲密,确实无须太过于客套。 “好了,娘,珑姐儿又不是外人,这么说倒是显得生分了。”贝朗道。 贝申氏这才做罢,确实过于热情倒显得客套了,还不如大家自然些。 身为贝家的一家之中,贝聿执筷道:“起筷吧,我好久没吃过家常菜了。”这话说得感慨至极,在狱里备受折磨,总算是苦尽甘来。 贝申氏听到丈夫这话,顿时又要热泪盈眶,忙给丈夫布了不少菜,“老爷,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谢谢夫人。”贝聿也回礼般地给妻子挟了一些菜,这回他满脸柔情,没有妻子在后方操劳,他就算能平安出来也不会有这安乐茶饭吃,所以人要知足,也要感恩。 贝申氏含泪地吃着这些菜,一时间,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 林珑看得感动莫名,贝申氏终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自此后,贝聿应该会更尊重她,不会再弄什么女人回来让她伤心了,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的眼角瞄到方辩给贝明绯布菜,遂笑道:“对了,阿绯与方爷的好事也要提上日程了,正好带来点喜气,冲走晦气。” “正是。”贝申氏这才不再沉浸在个人情绪里面,忙道:“我正找人评日子呢,这婚嫁之事可不能再拖,珑姐儿都要当娘了,我们阿绯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娘。”贝明绯不依地嘟了嘟嘴,就算再恨嫁,也不能表现出来,她还是要脸面的。 “确是女大不中留。”贝聿也笑着看向那对年轻的壁人,“阿辩,你家中还有何人?这婚姻大事总要有个长辈出面才像样子。” “家中大人都已过世了,贝伯父与伯母是我的长辈,这婚事还是请你们二人操劳更稳妥些。”方辩道。 贝聿想想,方辩好像并无家人与宗族,这些个从未听他提及,以前或许还会有些不大满意,现在只要这年轻人真对他的女儿好,其他的也就没有未要太计较。“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当长辈的就开始筹备婚礼。” 方辩起身朝贝氏夫妻做了个揖,表示他的感激之意。 “真好,我啊总算是盼到阿绯的婚礼,最好这日期定在我生产后,这样我也能来讨杯喜酒喝。”林珑笑着轻握身边贝明绯的手。 “珑姐儿,看你这胎怕是下个月底就要开始准备生产了。”贝申氏算了算日子道,“这筹备婚事也急不来,总要花上一两个月去办,能在你生产后一两月内办上就算是快的了。” “贝伯母不用太过于迁就我,我那不过是说说罢了,哪能耽误了阿绯与方爷的好事,要不然准要落下阿绯的埋怨。”林珑最后开了贝明绯的玩笑。 “你还说,再说我就跟你绝交。”贝明绯脸红地道。 林珑忙从善如流地道:“好好好,我不说,我回家备好贺礼,就算人不到礼肯定到……” “阿珑,你还是吃菜吧。”贝明绯忙给林珑挟了一筷子菜,不让林珑再出言调侃她。 林珑笑了笑,倒是同再说话消遣贝明绯,反正这好友出阁,她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就是。 方辩倒是很感激林珑,有她这么一搅和,他与贝明绯的婚事就能尽快提上日程,要不然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他才能抱得美人归,遂朝林珑感激地一笑。 林珑也笑着回礼,这事总算能完全卸下心头了。 用过膳食后,男人们有话到书房去说了,连方辩也不在坐,估计贝聿想知道苏州城现在是个什么景况。 倒是女人家坐在一块儿讨论着婚事,这议题从餐桌上就一直热门到现在,就算贝明绯脸红抗议也无效,贝申氏这会儿是头一次嫁女,自是希望办得体面风光一些。 “对了,贝大哥年纪也不轻了,这婚配之事可不能再拖着。”林珑倒是提醒了一句。 一说到这个,贝申氏叹息一声,“本来我已经看好了一家姑娘,当时就等着下聘,这婚事就能成,谁知道你伯父偏出了这么一件事,那婚事自然是黄了,这会儿他刚脱了牢狱之灾,还是迟些再想吧。”看了眼在旁边做着刺绣的女儿,“倒是绯儿先出阁也未为不可。” 林珑想想也是,“确实是要按着章程行事才好,贝伯母,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不要吝于开口。” “那是一定的。”贝申氏忙按了按林珑的手,再度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意。 贝明绯道:“我哥那人以前倒是有几个红颜知己,只可惜都是出身青楼楚馆。” “绯儿,这不能乱说的,我们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能娶那些女人进门,这话若让外人听闻,只怕以为我们家真的落魄成地底泥了。”贝申氏忙训斥女儿一句,不让她口无遮拦。 “娘,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又没说让哥娶那些女人为妻,不过是想起有这么一桩事情罢了。”贝明绯辩解道。其实她见过兄长当时的那几个红颜知己,人倒还是可以的,就这出身见不得人。哥哥进了大狱,她们隔三差五地也去探望,倒是比贝家一些亲戚要强得多。 “这事赶紧给我忘掉,往后不许再提。”贝申氏三令五申道,她是绝对不会接受那些女人进门的。昔日丈夫也用一两个妾是这么个出身,结果丈夫一出事,那两个女人就走得比兔子还快。 贝明绯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 林珑见状打圆场道,“贝伯母,阿绯不是那口无遮拦的人,她知道轻重的。” 贝申氏闻言,还是瞪了一眼女儿。 贝明绯却是朝一旁的林珑做出个委屈的表情,林珑回她一个活该的表情,明知道长辈们都是保守之人,她还偏那么说。 若换成她是贝申氏,她也不会乐见娶个妓子当儿媳妇。 天近傍晚的时候,叶旭尧亲自登贝家的门来接回林珑。 一看到这年轻人到来,贝氏父子忙出来相迎,他们托了叶旭尧的福,就算是受罪也没受那最大的罪。 叶旭尧对贝氏父子很是熟悉了,但天性冷漠的他与贝家交情一般,只是对贝聿道:“盐务一案让不少官员都掉了乌纱帽,你今后还是不要再涉及到这一行了。” 他当日得到的花名册里面的人都被一一定了罪,因为高家的垮台,那些人只会死得更快。 “那是当然的。”贝聿哪有不应承的?“我现在只想着颐养天年即可,倒是他年轻人,可以闯一闯。”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贝朗也是一阵的苦笑,不过男儿志在四方,总会有他手机会,遂又一脸的坦然,“叶侯爷不用担心我们父子会重蹈覆辙。” “这样甚好。”叶旭尧淡淡地道。 保下他们是他的主意,好在圣上也宽宏大量,鉴于贝氏父子的合作以及上缴财产充盈了国库,因而才能保全了性命。 看到妻子与贝氏母女一道儿走过来,他忙上前去扶住妻子。 “你怎么来了?”林珑笑吟吟地问。 “想着你会在这儿,就过来接你回府。”叶旭尧看向林珑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丝儿温情,与他之前说话的样子相去甚远。 “我又不是不认得路。”林珑似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不过脸上的笑容显示了她的心情,谁不想被夫婿牵挂在心间?她自然也不例外的。 这回轮到贝明绯朝林珑眨眨眼取笑她了,谁让她之前拿她来打趣? 林珑倒是大方地接下,反正她就是甜在心间。 本来贝申氏想要留叶旭尧和林珑用晚膳的,只是被叶旭尧拒绝了,他不大爱在别人家用膳,所以还是拉着妻子上马车离去。 林珑拉开车窗帘子,朝贝家人还有方辩挥了挥手,等马车驶出了贝宅,她这才让如霞把车窗帘子拉上。 “夫君,今天我很高兴。”她道。 叶旭尧转头看向林珑,挥手示意如霞出去到外面,伸手揽住妻子在怀里,“我看得出来。” 林珑伸手抱住丈夫的腰,埋头在他的怀中,“夫君,一年多前,我真的好怕,怕阿绯变得与我一样无依无靠,好在她爹好哥否极泰来……” 她幽幽地诉说着心事,这会儿叶旭尧会是最好的听众。 叶旭尧没有插话,妻子很少会这么说心事,听得他心疼不已,低头在她额前吻了吻,“过去的事还想来做甚?你有我有孩子。” “嗯。”林珑轻应一声,脸上的愁眉方才消去。 享受了一会儿温情时刻,叶旭尧方才道:“对了,李家母子对于郑西珠极为满意,你且去问问郑西珠可愿意结这让亲事否?如果愿意,就趁早定下来。” 林珑闻言,从丈夫的怀里抬起头来,“回头我去问问她,上回她暗地里见了一下这李家公子,好像也没有排斥的现象。” 郑西珠的婚配对象,是这次科考的进士之一,目前在翰林院任着翰林学士。 为这人选之事,叶旭尧是派人查清楚了,这才说给郑西珠,不管如何,这郑西珠越早嫁越好。 “如果可以,就赶在这个月底把婚事办了。”叶旭尧道。 “这么快?”林珑错愕,好歹也要筹备一段日子才好。 叶旭尧是怕夜长梦多,如果妻子不在意这郑西珠,他才不管她什么时候嫁,但现在有九王爷在虎视眈眈,这郑西珠决不能成为他们夫妻的软肋,所以越早嫁越好,“那李健林是寒门学子,本来家境不大好,娶妻一事这才拖延了下来,如今中了进士,家境大为改善,我们再给上一份添妆,这郑西珠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林珑微沉思,丈夫的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李家也急于娶媳妇,正好一拍即合,“行,那我明儿就去问一下西珠。” “让人把她叫来府里吧,你的肚子已经颇大了,不宜到处奔波。”叶旭尧担忧地看着妻子的大肚子。 若不是这回贝家父子出狱,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妻子出府,现在是关键时候,一切都得小心。为此,他已经开始不与妻子过夫妻生活了,不用商嬷嬷的耳提面命,他也知道要禁欲,为了长远计,这点辛苦也不算什么。 林珑自然也是乐于不用再过夫妻生活,在这方面,夫妻俩意见一致,全都以胎儿为重,只是有时候林珑看到丈夫忍得辛苦,还是用别的方式帮他纾解一二。 “就你爱操心,多少女人都能挺得过来的生产关,我不信我就不行。”林珑有几分意气之争。 叶旭尧没有反驳妻子,那洪姨娘就没能挺得过来,不过这是个孤例,他也没真往妻子身上套。林珑从怀上到现在,一直都有稳婆与府医联手安胎,他也注意陪着妻子散步健身,一切都是为了生产做准备。 林珑看到丈夫没有舒展的眉头,就知道这胎一天没生下来,丈夫一天都会担心不已,遂转移了个话题,就为了分散丈夫的忧虑的心情,“对了,夫君,能否遣个人去趟苏州,把郑南珠从秀女的名单上划掉,不管她定亲与否,都不让她到京来参选。” “怎么了?这郑家又来麻烦你了?”叶旭尧相当不高兴地道,如果郑家真的再来骚扰妻子,他绝不轻饶。 “这倒没有,只是我未雨绸缪罢了。”林珑道,“郑南珠这人好高骛远,常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想让她再到京城来惹事生非,就算到时候我不管,郑家也会有怨词,谁见我当日与他们结过义亲?” 经过贝明绯这么一提,林珑也算是将这事记在心上,宁可小人一把,也绝不在郑南珠的那儿做那君子,她宁可这人就在江南出阁才好。想来这也是为了郑南珠好,不然依郑南珠的性子,进了宫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横竖都是一句话罢了,你不要忧心这事,我派个人跑一趟,杜绝了郑家女儿参选的资格便是。”叶旭尧淡淡道,这郑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林珑闻言,这才真正安心下来。 两人回到府里,先是去了叶钟氏的主院,还没进去就听到了笑声,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有了几分笑容,叶钟氏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婆母。”林珑的身子先进去,忙唤了一声。 叶钟氏一看到夫妻二人进来,忙招手道:“你们快过来看看,这是籽儿给小侄子做的虎头帽。” 林珑看了眼叶蔓籽的俏红脸,接过叶钟氏手中的虎头帽看了看,只见这虎头帽做得惟妙惟肖,看起来十分的逗趣,什么时候叶蔓籽也有这么好的手艺了?怪不得叶钟氏心情这么好,这小女儿有了长进,她能不开心吗? “做得真好。”她赞道,“小姑,我可要代你未出世的大侄子谢谢你这小姑姑了。” “大嫂先拿着,等我再给大侄子做几件逗趣的衣裳。”叶蔓籽这会儿拍着胸脯道。 “这真是你做的?”叶旭尧颇为怀疑。 “大哥,你别瞧不起人,我现在长进了,娘说的。”叶蔓籽大着胆子反驳长兄的偏见。 “我可没有瞧不起你。”叶旭尧淡淡地道。 他压根就没把这小妹看在眼里,这还是第一次正视他这最小的同胞妹妹,果然看来比以前像样多了。 “这还差不多。”没听出兄长意思的叶蔓籽仍旧骄傲地道,最后才捂嘴笑了笑,“其实是我最近找了个绣娘,跟她学手艺,这才精进了。” “难得小姑有这上进心,回头大嫂给你打一套新头面当奖赏。”林珑笑道,这小姑的性子改了之后,倒是开朗又活泼,她日渐喜欢上这跟林琦年纪差不多的小姑。 “真的?”叶蔓籽惊喜道,大嫂一向大方,从来不在送礼上小气。 林珑轻笑,“我什么骗过你?” “这倒没有。”叶蔓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你可别宠坏了她。”叶钟氏笑着拉林珑坐下,“过几天就是你表姐订亲的日子,你可有备礼给她?到时候我顺便给你送去。” 林珑有孕,谢绝参加一切喜宴。 “那谢过婆母了。”林珑忙道。 “我们婆媳俩哪需要如此见外?”叶钟氏微眯眼道。 林珑这才不再说客套话,把要送给权英姿订亲的贺礼单子交给了叶钟氏,叶钟氏循例看了看,这单子上的礼品颇丰厚,但也没有丰厚到拔尖的地步,遂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情往来,你倒是通晓得很。”也省去了她不少事。 林珑没有多话,这人情世故也是练出来的。不由得想到权美环,她爹在世的时候,权美环就教了她不少,只是那会儿没想到会有与生母渐行渐远的今天。自从年前那一面之后,她就再没有听到过权美环任何的消息,心底微叹息一声,还是这样各自安好地过着最是理想。 遂将权美环的影象逐出脑海,此刻多想无益。 在回南园的路上,叶旭尧看到妻子的神情低落了不少,遂挑起她的下巴道:“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林珑不想说她想起了生母,遂轻轻地拍下丈夫的手,“没什么,对了,我堂姐的夫婿倒也中了进士,这官职安排下来没有?” “听说也是进了翰林院。”叶旭尧随意道,对于丰家的人,他没有好感,更遑论是提携对方一把?不过这是林珑堂姐林璃的夫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是顺手在背后随手一点。 林珑想了想,“进翰林院也好,虽是清水衙门,但若是上进肯努力,还是能很有前途的。” 叶旭尧倒是不把这丰家的人放在心上,也没什么兴趣提及这一家子,随口又说起了旁的话题。 上了楼进了暖阁,林珑突然道:“对了,还没有高四姑娘的消息吗?” “这人倒像是石沉大海了,不过九王爷那儿也没能抓得住她。”叶旭尧道,“她这会儿倒是能藏。” “能藏是好事,我倒是希望她能藏一辈子。”林珑道,“就算没有她来揭穿九王爷虚假的面纱,她也能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你这是妇人之见。”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 林珑抗议地拍下他的手,随后又握紧他的大掌,依靠在他的身侧,“我们女人不比你们男人,活动的空间有限,若是能像你们男人一样封侯拜相,就说什么也不守着闺房这一亩三分地儿。” “看不出来我的小娘子还挺有志气的。”叶旭尧一把扔她在怀,开起她的玩笑。 林珑斜睨他一眼,一副你现在才知道的样子,最后叹息道:“说来还是我们女人的命不好,若生是男儿,天南地北,哪儿去不得?必定像那鸿雁一般高高飞着……” “得了,我还是希望你是女人,这样才能被我困在这儿。”叶旭尧就算现在不能动真格的,但他还是兴致高昂地要吃一点妻子的豆腐,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 林珑红唇轻启地回应他的需索,一时间内室的温度渐渐攀升,所有大丫鬟都识趣地避到外面去,不做那碍人的蜡烛。 翌日,林珑用过早膳之后,就让人套马车去把郑西珠接进府里来,这郑西珠住在林宅倒也安全。 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她这会儿安稳地靠在罗汉床上翻着游记来看,一时间看得入了神,正得趣味之时,听到如雁禀报道:“大奶奶,您娘家的堂姐求见。” 林璃? 她怎么来了? 林珑放下手中的书本,轻拢了一下秀发,“让她进来。” 如雁领命下去,没一会儿,林璃就进了来,一看到她,没有来得及寒暄,就先道:“珑姐儿,你这会儿可要帮帮我。” “怎么了?”林珑看了眼林璃那张因愤怒而泛红的脸庞,“丰家有人欺负你?” “欺负倒谈不上,就是我那婆母太气人了。”林璃一屁股坐下,用手中的帕子扇了扇风,“她说我成亲到现在,肚子里仍未有消息,非要我夫君纳妾,你说我如何肯?我们这才成亲半年,没怀上那也在情理当中,若是再过一年半载还怀不上,那时候再纳妾我也认了。我知道她这是见不得我们夫妻好,现在硬塞的人都在我院子里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林珑闻言,微微怔愣,这纳妾一事外人不好插手,丰陈氏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拿来为难林璃的,毕竟她就算是侯夫人也不能不准这堂姐夫纳妾。看到如霞奉了茶在林璃的面前,她轻声道:“你先喝口水消消气吧,这事关键处在男人身上,堂姐夫肯了?” 林璃猛灌了一大口水,“好在他还算有定力,没有点头同意,要不然我现在哪还能往你这儿跑?” “这就好,只要堂姐夫不点头,就还有弯转。”林珑是过来人,她知道男人的态度是最重要的,当初也是叶旭尧拒绝,她才能轻松地拒了那些送上门的女人。 “珑姐儿,你可要帮帮我,这回我是下定了决心。”林璃道,一脸急切地看向林珑,就是为了要她一个点头同意。 林珑被她看得脸色烧红,微皱眉道:“你总得要跟我说是什么事才行啊,不然你让我如何帮你?” 林璃这会儿才大拍一下脑袋,真是急糊涂了,连正事也忘了说,“是这样的,我想让我夫君外放到外面去历练,这样一来我就能跟他一块儿出京,也能避开我婆母与那讨人厌的小姑。”顿了顿,舔了舔唇,又道:“最好是临近苏州那一边的空缺……” 她怕林珑嫌她狮子大开口,忙又改了口,“我知道江南是富庶之地,那儿都是官员竟相前往之地,要挤进去不容易。珑姐儿,只要能出京,去哪儿我都认了。” 为了达成心愿,她伸长手握紧林珑的手,一脸紧张地看着林珑。 此时的郑西珠坐在马车里前往襄阳侯府,她心里明白林珑唤她去是什么意思,想到那李公子,她的俏脸微微一红。 这人是没九王爷长得俊帅,但看样子是个老实人,她不求别的,只求平安生活即可,哪怕不能大富大贵也可以。 所以她一直等着林珑开口与她提婚事,毕竟哪有女儿家主动说要愿意嫁人家的?好在这日子无须等太久,她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正在对未来展开幸福联想的时候,马车突然停顿下来,她吓了一跳,忙掀起车帘子向外一看,这还是在街上啊,没到侯府这车夫停下来做甚? 她正要朝车夫询问原因,就看到一张俊帅的面容渐渐走近,只见到那人笑得温煦如春风,给人一种温和恬淡之意,她看得微微一怔。 “好巧,郑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可好?” ------题外话------ 嗯,关于林姑娘生产一事,应该就在明天那章,亲爱的们,来点票票支持一下,好吗?你想要林姑娘生子还是生女?   ☆、第一百五十六章生产 这走过来的人居然是九王爷朱飒。 郑西珠还是免不了微微吃惊,只是她没做得太明显,自问她与九王爷的交集不多,更无私交,自那天被他救了又利用一把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人。 现在这人径自走到她面前,由不得她怠慢不理,毕竟当日若不是他,她估计就要被常喜那个死太监糟蹋了。遂掀帘子,踩着车夫摆好的踏脚板下了马车,她朝九王爷屈膝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免礼。”朱飒很是轻柔地道。 郑西珠眉头轻皱,记忆中的九王爷与她说话都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并不会太热情,这会儿又是什么意思?“王爷怎么在这儿?” “看到你在马车内,就过来与你见上一面。”朱飒径自道,当没看到郑西珠轻皱的眉头,“送佛送到西,当日救了你后,我一时事忙又顾不上打探你的情况,郑三姑娘莫要恼了本王才好。” 郑西珠受宠若惊,她一介小女子又是庶女,哪敢恼了当朝王爷?当她是猫有九条命吗?再度盈盈一拜,“王爷此言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不过是不起眼的花花草草,如何敢与大树争辉?更遑论是记恨了,感激还来不及呢。” 朱飒听着郑西珠这一番卑微的论调,对于郑西珠的自知之明还是深有好感的,想到与她初相见的那一刻,那时候他是真的对这备受嫡母嫡姐嫌弃的庶女有几分同情之心。 “郑三姑娘言重了。”朱飒笑道,“既然在此遇上,郑三姑娘可否赏脸与本王到对面的茶楼上坐坐?好让本王对你的情况了解一二,不然当日本王救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总要确定你过得好才行。” 郑西珠面有犹豫,本能地她想要拒绝不去,她一个并无身份背景的弱女子单独与一个大男人上茶楼,就算是不坐包厢,那也是不合礼数的。 尤其她想到那李公子的母亲,看那样子是十分严厉的,如果传出她什么不好的言论,她这婚事八成就要黄了,而且也对不起给她庇护的林珑。 这么想定后,她开口正准备用个理由拒绝掉这位王爷的热情。“王……” “郑三姑娘不是不给本王面子吧?这是本王难得邀约,你可不要轻易拂了本王的面子才好。”朱飒微笑道,只是那眼底突然深寒一片,该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也敢拂他的面子。 纳了这郑西珠当侍妾也未为不可,他的王府多一个妾侍不多,主要是他想用她来牵制叶旭尧和林珑,这两个人渐成他的心病。若是叶旭尧的话令皇兄相信了,于他是凶多过于吉,毕竟他现在还没有积聚够力量与皇兄抗衡。 但有太后这生母在,他倒是不太担心皇兄会直接“咔嚓”了他,母后不会应允的,苏姐姐……应该也会阻止皇兄,所以他是有恃无恐。 郑西珠顿时僵在那儿了,身为庶出女,她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如何看不出来这王爷对她的威压?头皮顿时发麻起来。 “走吧。”朱飒见她发呆,出言催促一句,带头往对面的茶楼走去。 这就有了不容拒绝的味道了。 “王爷,可是……”郑西珠忙想要解释她要离开的原因。 朱飒转头阴沉着脸朝她看去,本就是上位者,一旦不再释出善意后,这表情还是颇为吓唬人的。 郑西珠的背脊生寒,到了唇边的拒绝又吞回到肚子里,她不得不跟在朱飒的身后往茶楼而去。 心里却是急得要哭,这下子该如何是好?众目睽睽之下,她与一个大男人一块儿走进茶楼,若是她的闺誉受损了,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那就要踏进茶楼门槛的脚硬是无法抬起来,她有着转身离开的冲动。 “怎么了?”朱飒见她没有跟上来,不禁回头朝她看去。 郑西珠面色一紧,“王……王爷,小女子下回再做东向王爷赔罪可好?这个……小女子约了叶夫人,要她久等不太好……” “本王还以为你约了谁?待会儿本王亲自护送你到襄阳侯府去,有本王给你保驾护航,你还怕什么?”朱飒不当一回事地道。 “可……”郑西珠还是表情颇为为难。 “怎么?与本王一块儿喝碗茶也委屈你不成?”朱飒冷笑道,“推三阻四的,当本王会吃了你不成?” “不是,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郑西珠忙解释。 “既然不是,那就跟进来。”朱飒冷声吩咐。 郑西珠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踏进去,只是后脚还没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郑三姑娘?” 这是颇为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她一脸惊喜地回头,果然是林珑身边昔日得力的侍女素纹,她忙小跑至素纹的身边,“是不是珑姐唤你来接我?” “我们奶奶久侯不到郑三姑娘的到来,这才命奴婢沿途过来看看,郑三姑娘这是要做甚?我们奶奶正等着呢。”素纹道。 “我在路上遇到了九王爷。”郑西珠颇为委屈地道,如果这素纹出现得再迟一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传出绯闻来? 素纹朝丈夫看了一眼,匪石会意地点点头,只见到他上前给朱飒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朱飒微微晗首,算是回应。 “王爷请见谅,我们奶奶急着要见郑三姑娘,这才遣了我们前来迎接,若是王爷要与郑三姑娘叙一叙,请改日,可好?”匪石抱拳道,“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的。” 朱飒闻言,能说不好吗?林珑急于要见郑三,他没有反对的理由,更何况他并没有打着急事的幌子,不然就是欲盖弥彰,得不偿失。 思妥后,他微点了点头,再度春风拂面般地笑着,“本王怎么会跟义安郡主抢人?郑三姑娘先行离去吧,改日本王再与姑娘一叙。” 郑西珠得了这话,立即屈膝行礼:“小女子谢过王爷见谅,他日做东再报答王爷当日的恩情。” 这是客套话了,真要做东请这王爷,也得是自个儿成了亲后,有了夫婿,由他出面做主才好。 “好说。”朱飒这回又变成了郑西珠初见时的那样,似乎刚才强势压迫人的一面并不存在。 郑西珠又再度行了一礼,亲眼看到这王爷上了马车离开,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只见她握紧素纹的手,“好在素纹姑娘来得及时。” 素纹微微一笑,她拉着郑西珠到马车前,“郑三姑娘先上马车吧,我们到车里再说。” 郑西珠忙点头,不用人搀扶就上了马车。 素纹朝夫婿看了一眼,匪石点点头,她这才爬上马车。 匪石一跃坐在马车头,让之前的车夫步行回去。 在马车里面,郑西珠方才知道林珑怕她到侯府这一路会遇到阻滞,所以就令匪石带着素纹在暗中接应,如果见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出面以她的名义带走郑西珠。 说到底就是在防九王爷出阴招。 郑西珠听到这里,眼眶都红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林珑这般待她,就连给她生命的亲爹也不及林珑的一半。 素纹忙掏出帕子给郑西珠抹泪,“郑三姑娘莫要激动,省得伤了身子,听说姑娘的喜事在即,真的病了行不了婚礼那就糟了。” 郑西珠接过帕子自己按了按眼角,这才留意到素纹梳了妇人发饰,惊讶道:“素纹姑娘嫁人啦?”怪不得上回她与林珑见面的时候没见到这个大丫鬟在旁侍候。 素纹不好意思地轻抚秀发,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郑西珠忙道恭喜,然后与素纹聊起女儿家的私房话。 此刻的南园里面,林珑安抚了林璃的情绪后方才道:“你真的打算好了?璃堂姐,我听说如果被派到边远的地方,那是很苦的,主要是堂姐夫是否想要出京?” 成为京官是不少人梦想的,至少离天子近一点,也更有升迁的机会,但若是外放当大官,那又另当一回事,如昔日的郑巡抚,就是太贪心才会最后阴沟里翻了船。 她担忧的是,如果这是林璃单方面的意愿,那么她势必要与丰硕这个堂姐夫争吵一番,若是以后丰硕得了好,仕途青云直上,那还好说;万一得不了好,仕途受阻,那么很有可能会埋怨这堂姐一辈子,认为是妻子阻了自己的前程,这就不是一句话能解释得清楚,只怕这堂姐一生都要活在丈夫的阴影之下。 林璃脸色黯然道:“我还没与他商量,我怕他不愿意出京。这次能进翰林院,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爹他娘都在这儿。”这会儿她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但我不想留在京里,如果堂妹夫能帮一把安排到苏杭一带去,我想他是愿意的。” 这就是她一开口就希望能到江南去的原因所在,自己的娘家就在苏州,如果到了那儿离娘家更近一些,互相都有个照应,怎么想于她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珑这会儿是完全明白了林璃的意思,这根本就是要先斩后奏,用既成的事实来逼丰硕就范,她的眼里有几分担忧,“璃堂姐,你还是回去跟堂妹夫商量一下比较妥当些,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堂姐夫抵触很大,你就将会得不偿失。”顿了顿,“而且空缺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上的,你也知道,江南是富庶之地,多少人都盯着,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得到。” 其实这于襄阳侯府来说不是难事,叶旭尧真心要在江南弄一个小官的空缺,还是有的,她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希望林璃能与丰硕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意见。 就她仅见过的那两次,丰硕这人温和归温和,但若固执起来,怕是林璃会与他离心离德。 林璃的面容一黯,“我晓得的,万一他不能得好,会赖我一辈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总会知道是我在背后运作让他出京。但是我……真的不想在丰府里呆了……” 说到这里,她低泣出声,这嫁了人后的生活不若想象中美好,其中受了多少委屈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林珑看这堂姐哭泣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孩子,这都近半年了,她怎么还适应不了夫家的生活啊?她挪近,伸手将林璃抱在怀里安慰一番,“以前看堂姐也是个彪悍的,怎么一嫁人就成水做的呢?” “我也不想的。”林璃勉强忍住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让堂妹看笑话了。” “说傻话了吧,我们是堂姐妹,同一个祖宗的,我看你什么笑话啊?”林珑正色道,“也罢,这事我与你堂妹夫说说,看看能不能如你所愿,但有一条,你得先与堂姐夫打声招呼,不然任命一下来,他岂不吓傻了?” 林璃一听这事有机会成,顿时又破啼为笑,“我会与他商量一二的,我想他还不至于太反对。珑姐儿,谢谢你。” “我们两姐妹,说什么谢谢的客气话,再说能不能到江南去还两说呢。”林珑没把话说死。 林璃希望尽快出京,这一时半会儿也得看看哪里有出缺才行啊。 “不到江南也行。”林璃发了狠道。 林珑点点头,“你们尽快生一个,有个一儿半女,接下来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总能再生第二个。” “我也是这么想的,出去后心情好点,要怀上也容易些。”林璃这会儿没有初来时情绪那么激动了,“好不容易才与妯娌相处融洽,偏偏这婆母和小姑是难缠得要死,我算是怕了她们。” 微叹息一口气,这会儿她才深刻反省自己,未出阁前的她其实也丰菁差不多,原来以前的自己是那么的讨人厌。 林珑见她心情平稳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把自己听来的有助于受孕的知识说给这堂姐听。 林璃听得眼睛都张大了,虽然她与两个妯娌相处得好,但是人家也没有与她说这个,估计她真怀上后,那两个嫂嫂还会嫉妒一把,所以她也从来不打听这些个事。 对于已婚妇人来说,交流这个是太正常不过了。 两人正说得起劲的时候,如霞进来禀报:“大奶奶,郑三姑娘接来了。” 林珑这才重新坐好,抬头道:“请她进来。” “是。”如霞领命出去。 郑西珠进来的时候,看到林璃在坐,愣了愣,随后就上前见礼。 林璃也没有坐着受礼,同样还了一礼,这郑西珠就算是庶出,那也是官家女。 她与郑西珠不熟,想来林珑约郑西珠必是有事相商,遂借此机会告辞,准备家去。 “可是我到来打扰了?”郑西珠面有不安。 林璃笑道:“不关郑三姑娘的事情,是我家下还有事情,不好再耽搁,珑姐儿,我先回去了啊。” 林珑没有挽留,而是轻点头。 林璃如来时那般,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人。 素纹借此机会凑近林珑,把路上遇到九王他一事报告给主子听。 林珑的眉头微皱,这个九王爷真是贼心不死,以前怎么愣是看不出来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是说什么也不会让郑西珠上他那条准沉的船。脑海里闪过高家满门抄斩的画面,顿时打了个冷颤,九王爷现在就是走在这条钢索上,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上面掉下来? “这事你办得好。”林珑赞赏了素纹一句,“回头我有赏。” 素纹办事沉稳,所以她才特意抽她与匪石一块儿办这事,总算没有白费心思。 素纹笑着道:“谢过大奶奶。” 林珑这才示意她出去,方才转头看向郑西珠,“三妹,没受惊吧?九王爷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还好,王爷这人有点怪。”当着林珑的面,郑西珠一向是有哪句说哪句。 “怎么个怪法?”林珑追问。 “我总觉得他好像……没安好心……”郑西珠嗫嚅道,生怕自己说九王爷的坏话惹的林珑不高兴。 林珑倒是大感安慰,好在郑西珠有防人之心,没有一看到九王爷那样出身好身份高长得又俊的男人就扑上去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三妹头脑清醒。” 郑西珠一惊,“珑姐,这九王爷真有问题?可我没有什么好让他图的啊。” “嘘。”林珑竖起食指在唇边轻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三妹,我这是为你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幸福。他一个大男人与你上茶楼喝茶,这一喝,你就出名了,除非你想要进王府为妾,不然这茶不喝也罢。” 郑西珠的亲娘就是妾,自己就是妾生女,她知道嫡庶有别,哪里还愿意自己的孩子是这么个出身?这也是她宁可嫁寒门为正妻,好让自己的孩子是嫡出,这样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珑姐,我晓得的,总之我不与人为妾,这九王爷再好也与我不相干。” 林珑轻拍郑西珠的手,“三妹,这就对了。”顿了顿,“其实我唤你来的用意,估计你也猜得到,怎样?这李家公子你可满意?” 一提到这相亲的对象,郑西珠就一脸的娇羞,小声道:“三妹任凭珑姐做主。” 除了林珑,她也没可依靠的人,这婚事若没林珑,也摊不到她的头上。 “傻瓜,这婚事肯定还要你自己做主才好。”林珑从不大包大揽,省得将来落下埋怨,“李家不是大富人家,这个你可得想清楚了。” 郑西珠听林珑说得郑重,遂也顾不上害羞,两眼直视林珑,也重重地点点头,“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只要他人好就行。” 林珑闻言,微点点头,“三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的为人我夫君也查得清楚,只是这将来的婚后生活还得靠你自己才行。” 郑西珠眼睛微微湿润道:“我晓得的。” “三妹,我能帮你的尽量帮,但我不能替你生活,这点你得明白才好。”林珑对于这个出身不高的女孩一直有份同情心在,毕竟郑西珠活得挺不容易的。 “嗯。”郑西珠重重地点头。 林珑看到郑西珠是真的赞成这婚事,心中也略略有底,只要郎有情妹有意就好办,“我瞅着这婚事不要再拖,省得夜长梦多,回头我与李家母择个好日子就把你俩的喜事给办了。”顿了顿,“你嫡母临回苏州的时候,把你的嫁妆搁在我这儿了,我到时候再给你一份添妆,想来你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郑西珠没想到林珑会为她想得这么长远,当即感动地起身就拜下去,“珑姐的恩情,西珠无以为报,愿以此拜为答谢。” “快起来,你这是做甚?”林珑忙道,想要弯腰扶她,但她的大肚子不答应,惟有赶紧要她起来。 郑西珠这才顺势而起,坐在一边抽帕子抹泪。 林珑少不得又是安慰又是劝说的,郑西珠方才止泪破啼为笑。 这婚事,林珑不愿意拖,也是怕九王爷从中做梗,所以恨不得明儿就把郑西珠嫁过去,但又怕李家母子生疑,以为西珠有什么毛病,所以惟有按捺着。 这会儿正好趁机与郑西珠商讨婚事,看看这新嫁娘有何要求? 这边讨论婚事讨论得欢,另一边厢的林璃一回到府里,看到婆母丰陈氏遣来的那俩女人正围着她的丈夫转,顿时火冒三丈。 丰硕也兀自尴尬得很,看到妻子脸色不豫地站在门边,忙起身道:“娘子,你回来了?我这就去书房忙。” 那俩女人想要追上去,却被林璃拦住,只见林璃冷笑道:“谁许你们在三房的地盘上乱闯的?” “我们是太太派来的……”其中一个女子大着胆子反驳林璃。 “就算是太太派来的,到了我这儿也依然是奴婢,更何况太太可没有说现在给你们开脸,所以现在就回你们的房里,记得这里是三房的地盘。”林璃怒指着大门,并大声唤她的贴身大丫鬟出来,把这两个碍眼的女人赶回她们的房间去。 之前大胆反驳林璃的女子还有话想说,却被另一个稍醒目点的硬扯走了。 一到回廊,那个大胆的女子不屑道:“我们有太太撑腰,还怕她什么?” “你笨啊,她好歹还是三爷的正妻,我们与她强硬为敌能有何好处?等我们笼络住三爷的心,还怕她这个三奶奶不成?”另一个心思缜密一些,会拉着那个胆子大的,也是怕会受到她的牵连,弄得自己没好果子吃。 “三爷性子温和,如果我们能诱得他爬上我们的床,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如果能早三奶奶先生出庶长子来,那就更妙……” 两个女人这么一说,相视一笑,对于生庶长子一事似乎十拿九稳,更何况丰陈氏给过她们承诺,只要能诱得三爷上了她们的床,就当即开脸当姨娘。 “我倒是可以助你一把达成心愿。” 听到这声音,两个女人心下一惊,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根红柱子后。 “谁,出来?” 还是那颇大胆的女子先喊出来。 林琳悄然从红柱子后缓步走出来,她自进了丰家后穿着一向偏阴沉,不是深棕色就是灰黑色,所以整个人看起来颇为阴深,看到那两人戒备的目光,她挑挑眉道:“我是侍候姑娘的。” 一提是侍候丰菁的,那俩女人方才收起敌意。 那颇为谨慎的女人开口道:“你说可以助我们一把?” “那是当然。”林琳从怀里掏出一包药走近二人,“这是催情药,你们懂得的。” 那俩女人对视一眼,三爷这般温和的人其实也不好拉上床,如果借助药物,确实可以更快点达成心愿,只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因为我希望你们可以上位成功啊。”林琳扬了扬手中的催情药,“我这药可不好找的,无色无味,不过只要闻了一刻钟或是吃了指甲一点就能见效,就算是柳下惠也会化身一夜七次郎,这可是宫廷秘药。”最后那四个字她说得极其神秘。 这并非是骗人的,她与常家父子厮混了那么久,如何不知道这等有壮阳效果的秘药,当时就扣下一部分以备不是之需,果然还是派上了用场。 林琳的话极具诱惑性,那俩个女人再度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那胆子较大的女子伸手快速地取走林琳指尖上的药包。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如果哪天当了姨娘生了庶长子,可别忘了我。”林琳笑道。 那俩女人飞快地点了点头,然后快速地离开。 林琳对于她们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并不在意,而是目光深冷地看向正房处,林璃想要幸福,没门!至于林珑,同样也要给她阴曹地府去,她方才能解恨。 冷笑一声,她转身离开。 转回到丰菁的屋子,丰陈氏也在,看到她出现,不悦地道:“你跑到哪儿去了?” 林琳对于这个丰陈氏是越来越讨厌,不过谁叫她现在仰她的鼻息,遂装出惶恐的样子来,“奴婢到园子里去兜了一圈……” “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随意乱走吗?”丰陈氏立即发难,让女儿再接触这等心思阴沉的人并非好事,遂又道:“明儿你就走吧。” “太太……” 林璃忙唤一声,还暗暗地朝丰菁看去。 丰菁受林琳洗脑,对于她的话是深信不疑,遂忙拉着母亲道:“娘,林琳是我的恩人,你不能这么对她。” “菁儿,娘都是为了你好。”丰陈氏气恼道。 “总之我不管,我不同意赶走林琳。”丰菁一旦发作起来,就连丰陈氏也拿她没辙。 母女俩一阵口角后,丰陈氏再一次败北,敌不过女儿的坚持。 待丰陈氏气呼呼地离开后,林璃上前给丰菁行礼,“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我不但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丰菁道,“这回你出的主意很好,给林璃送两个通房过去,也好打打她的脸,最好能让我三哥休了她。”一说到这里,她恨得牙痒痒的,尤其是这三嫂刚又出去了,八成是到襄阳侯府去,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 林琳上前给丰菁换了一碗茶水,“好戏还在后头,姑娘不用太心急,对了,姑娘,这入宫选秀一事,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不用你吩咐,我也会做好万全之备。”丰菁没想到在失去了襄阳侯府这机会后,她还能迎来进宫的机会,一旦成为了皇妃,到那时候,连林珑也要匍伏在她的脚底下。 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热血沸腾,她要得到皇上,这会儿她握紧拳头势在必得,无论如何都要争这一口气。 林琳没吭声,如果丰菁真的成了皇妃,对于她也绝对是好事,她要报复林珑和林璃就会容易得多。 目光看了眼窗外丰陈氏的背影,这个死老太婆屡屡找她的碴,该死至极,她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似乎在转着某种主意。 随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迟早会还以颜色给这老太婆看。 林璃并不知道还有一只隐在自己宅子里的黑手,此刻的她却是换了家居服后进入书房,看到丈夫正在看书,她讨好地上前给他揉按肩膀。 “怎么对我这么好?”丰硕本以为她进来是要与他争论的,毕竟他没有硬起心肠赶走那俩个女人。 “夫君,我知道你人就是太好说话了。”林璃不打算与他吵,所以就给他戴了一顶高帽。 “娘子。”妻子这样的表现让丰硕更为内疚,好比那天他出游回来,看到妻子笑脸相迎之时,那一刻他发誓要好好珍惜妻子,“都是为夫的不对,你放心,我不会碰她们,在你生下孩子之前,我绝不纳妾,让庶子先于嫡子到来。” 这话听得林璃牙疼不已,心底没有半分感动,感情他将来还要纳妾?没有女人会希望丈夫怀抱另一个女人的,她不可能成为例外,深呼吸一口气,她努力逼自己表现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来,“夫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丰硕忙给她保证。 林璃顺势坐到丈夫的怀里,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夫君,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样温柔的妻子,丰硕自然是爱的,遂柔声道:“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一定会为你取来。” 林璃看他现在心情好,心念电转了一会儿,这才道:“夫君,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你想想啊,这家业迟早会是大房的,他是长子,我们越不过他去。你现在刚中进士,现在留在京里也难有作为,如果能有个好位置出京去历练,未为不是好事……” 她把出京当官一事描绘成一张蓝图,不管有没有实现,至少对于她来说,是打破丰府沉闷生活的一道契机,她又没怀上孩子,与丈夫一道赴任再正常不过。 “出京?”丰硕皱了皱眉头,其实不是不心动,若有更好的机会,他自然是愿意出京的,“娘子,我们家根基不深厚,怕是难争到有利的位置……” 就凭他爹那点关系,怕是运作不到什么好机会,所以他只能安心留在翰林院。 林璃一听,丈夫似乎没有什么抵触,顿时心上一喜,忙又道:“我过两天再去一趟襄阳侯府,只要我堂妹夫肯出手,我们要到江南去任官还不是容易得很?” 江南二字让丰硕的眼睛一亮,那可是富得流油之地,“真有那么好?” “不试试如何知道成不成?”林璃继续鼓动,只要丈夫肯去试,哪怕不到江南任职,怕也不会有什么怨言,这可是他的选择。 丰硕不知道妻子正在忽悠他,对于他来说,若能到江南去,确是比在翰林院苦巴巴地编修要来得好。 夫妻二人越合计越是喜上眉梢,丰硕更是觉得娶了林璃真是他命中的贵人,不然按妻子说的,将来分家,他是幼子能分到的也有限,还不如自己去闯一把。 丰府里人心浮动,各人都有各人的小心思,算盘打得“噼啪”响。 夜色降临的时候,叶旭尧回到家来,看到郑西珠在坐,就知道是在商讨婚事,看到妻子向他暗地里点点头,他顿时心里有数。 郑西珠一脸羞红地给叶旭尧行礼。 叶旭尧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 郑西珠对林珑这夫婿一向是心有余悸,所以看到他回来,也不久待,而是起身要告辞回去。 林珑却是拦住她,“这天色都暗了,你回去怕是不安全,今晚就住在府里吧,我让人把你领到客院去。”眼睛往里面努了努,“我知道你有些怕他,所以我就不留你用晚膳了,待会儿我让人送膳到客院去,只是难为你一个人用膳了。” “不,不难为。”郑西珠忙摆手,“珑姐不用只顾着我,我能行的。” 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在林家,她都不过是个客人,还是那种吃白食的客人。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着人送她出去,这才转身进内室。 “她走了?”叶旭尧一面套家居服,一面道。 林珑上前搭把手,“走了,我怕她回去的途中又遇上九王爷使坏,所以留她在府里住一宿。” “就你为她的事这么上心。”叶旭尧不满地嘀咕一句,有这个心应该花在他与孩子的身上才是。 “你连这个也要计较?”林珑白了一眼丈夫,嗔了一句。 “我计较?笑话。”叶旭尧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小气之人。 林珑也不与他争辩,要他承认有时候比登在还难,省得动怒,遂把今儿个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说给自家男人听。 叶旭尧听得仔细,很快就有了决断,“这郑西珠与李家的婚事就安排在下个月初吧,过两天,让我娘收她为义女,这样一来,九王爷要打她的主意也要惦量一下。至于你堂姐的事情也好办,这盐务案子刷了不少人下来,要补一个空缺不难,不过这事你不要太早透露给他们听。” “我晓得。”林珑从来不是大嘴巴,只是听到丈夫安排得详细,不由得感激了一句,“这都是我的事,到头来却麻烦到你,夫君,娶了我,你是不是也娶到个麻烦……” “你现在才知道啊?”叶旭尧一副她怎么这么迟钝的样子。 林珑一听不高兴了,女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宁可自己说也不让人轻易批评,嘟着嘴转身就要走。 叶旭尧从后面抱住她的粗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上,“傻瓜,这都要生气,你若是麻烦,也是我心甘情愿娶回来的麻烦。” 林珑听了这话,方才气消了一些,回头瞪了一眼丈夫,最后雨过天晴地挽着他的手臂,“我让人上膳了,现在去吃吧。” 叶旭尧轻捏了捏她的俏鼻梁,与她一道步出内室。 郑西珠意外地被叶钟氏收为义女,这庶出的郑家三女算是飞上枝头了,与翰林学士李健林成亲在即,这么个变故杀得九王爷朱飒措手不及。 他冷笑着将鸟笼掼到地上,若非当日在苏梓瑜那里把话说绝了,他借着那次皇兄的口喻强要郑西珠入府都可以,只是苏梓瑜那儿过了明路,现在不好反悔。 他不怕襄阳侯府的发难,惟独怕他的苏姐姐看轻他,以为他是个*熏心的男人。 所以,他找上了李健林,只要李家退亲,他要纳了郑西珠入府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经过翰林院一角的叶旭尧自然没错过看到这一幕,只见他微眯起眼睛,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这一方天地看着。 “爷,要不要上前去阻止?”匪鉴沉声道。 “不用。” 叶旭尧不在乎朱飒与李健林说些什么,如果李健林是如此轻易就动摇的人,那么这婚事就此做罢,省得郑西珠转身就让软骨男送出去,真到了那步田地,他是不会任由郑西珠坏了他的大事。 不过这是下下策,能不走到这一步就最好。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朱飒居高临下地与李健林说话,只是这李健林虽然是寒门出身,看那姿态却是不卑不亢,倒是让叶旭尧颇有几分赞赏了。 好半晌,两人方才分开,李健林拱手为礼弯腰送走朱飒这个当朝王爷,然后方才直起腰看了看朱飒的背影,沉着脸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叶旭尧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微吓一跳,退开两步,向叶旭尧行礼,“见过叶侯爷。” “李学士,没想到你与王爷也是旧识?”叶旭尧道。 “侯爷误会了,下官与王爷只是初相见,并无交情,哪来的旧识?”李健林很清楚地撇清两人关系,想到那位闲散王爷问及他的未婚妻,这样的问候看似随意,实则是向他暗示,他与郑西珠的关系匪浅。 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与当朝王爷有何关系?他是存疑的,并不太相信,所以拿话搪塞了九王爷。 现在既然碰到了叶旭尧,这媒又是他牵线的,自然要问个清楚,“侯爷,下官有一事想问个清楚?” “说吧。” 李健林看到叶旭尧并不忌诲,这才把心中存疑的话说了出来,最后加了一句,“非是我不相信郑姑娘的闺誉,但娶妻娶贤,还望侯爷见谅。” 叶旭尧却是轻笑一声,少笑的他每每一笑,都有百花盛开的错觉,李健林微微一讶,随后才面色如常。 “你心中既然有疑,又何必娶她?” 解释什么的,叶侯爷表示他不屑做,这会儿怀疑郑西珠,不就是在怀疑他。 李健林闻言,怔在那儿,看着叶旭尧与他擦身而过。 他没有追上去说些什么认错的话,毕竟这会儿他的心里确实存疑。 他回到家中,把这事说给母亲李关氏听。 李关氏看了眼儿子,放下手中的梭子,从织布机起身,“你傻啊你,那郑家姑娘若是能攀上王爷,还会找你这么个寒门子弟?你虽然是今科的进士,但前程在哪儿?谁也说不好,她若是进王府为妾,只怕也是吃香的喝辣的。” 母亲这一番话,顿时如醍醐灌顶,李健林顿时醒悟,郑西珠要攀高枝的话,轮不到他采下这朵娇花。 没错,只是看了画相,他对这郑三姑娘就犯了相思病。 李关氏看到儿子醒悟,这时候才沉声吩咐,“明儿备了礼,我与你一块儿到叶家去,向郑姑娘道歉。” “是,娘。”李健林朝母亲行了一礼。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往后耳根子不能这么软,别人说的话不能全盘接收,人家刻意挑拨的话听听即可。”李关氏道,“那郑三姑娘是叶家的义女,认识九王爷也不出奇,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比我清楚,往后不要这么糊涂了。” 李健林更是觉得汗颜,忙点头表示同意母亲的话。 翌日,李家登门道歉,叶钟氏和林珑还微感诧异,不过对于李家这态度却是满意至极。 尤其是林珑,她刻意打量这李关氏,这老女人虽然长相严肃,但看得出来是极有原则的,不然教不出李健林这样的儿子来,这样一来,她也放心郑西珠嫁进李家去。 期间一番折腾,堪堪挨到六月二十,郑西珠穿上喜服,从侯府出阁,侯府也张灯结彩,吹锣打鼓,这声势是比不上嫡女出嫁,但是对于郑西珠这认来的义女来说,是已经相当出格了。 叶秦氏就颇有微词,不就是一个认回来的义女,还摆出这副声势来,鼻子哼了哼表示不屑。 林珑怀胎到这会儿已经有九个多月了,肚子滚圆般颇大,不可能到前面看郑西珠哭嫁。 叶家一众亲戚都回了府,包括那爱惹事生非的王叶氏,这回依然带着她的小儿媳妇王周氏到来。 林珑多看了两眼,这王周氏还真有手段,竟能搏得王叶氏这么个挑剔的婆母这般喜欢她,连大儿媳妇也没带,却是带了她来。 一大群女人都坐在那儿说话。 叶钟氏要忙前面的婚礼,倒是没有过来这边说话,所以叶田氏就近坐到林珑的身边照顾她。 “我瞅着侄儿媳妇这胎比上回见更圆了些,别不是像四弟妹那般生对双女吧?”二房的叶王氏微眯眼打量林珑的胎道。 林珑轻抚肚子,“这倒不晓得,不过稳婆说胎作没问题。”说这话时她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 “真生对双女倒也好,像我的菡儿和萏儿,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四夫人叶程氏接口。 “没错,先开花后结果嘛。”这回连五房的叶彭氏也插口道,她巴不得这侄儿媳妇生个女儿,看她还如何嚣张得意。 王叶氏这老姑奶奶也不甘寂寞,“侄儿媳妇你别不服气,这人啊得认命,一胎得男自然好,但有时候求不来就是求不来……” 众人都热议起林珑这胎,但是那眼角的余光分明就是看好戏,等着林珑真生个女儿出来,她们才算是称心如意。 “如果真的生个女儿,怕是老侯爷得伤心喽。”叶秦氏扫了眼林珑滚圆的肚子,这胎象真的像生女儿,对于赔钱货,她不感兴趣。 听着这些三姑六婆的话,林珑倒是没有动怒,身边的叶田氏却是为林珑打抱不平,“一群鼠目寸光,心思恶毒之辈,侄儿媳妇你别动怒……” “我动怒做什么?反正她们说她们的,我又不会少了一根寒毛,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林珑倒是豁达地道。 太多人说她准要生女儿,她如果真要一一计较,现在还能安好地坐着? 叶田氏看到林珑老神在在的样子,这才稍稍安心,“对了,我看你就快生了,这稳婆找好了吗?” “找了。”林珑笑道,“婆母给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稳婆,当初也是给婆母接生过的,宫里的皇后娘娘也遣了两个同样有经验的稳婆,有这四人在,我估计出不了什么大状况。” 她的胎位一直很正,这也得多亏了当初叶钟氏的上心,一直让信得过的稳婆全程跟踪,配合商嬷嬷一道,如果发现胎位略有不正,就会开始调正,一切就为了生产之时做准备。 “尧大嫂子,这是我给小侄女做的衣裳,你收下吧。”二房的儿媳妇叶桂氏笑着把手中的小衣物递给林珑。 她自个儿上个月刚刚诊出喜脉,喜得她这段时间逢人就笑,最巴不得林珑产女的就是她,这样一来,她生的就会是长曾孙,肯定能打林珑的脸。 叶田氏见不惯这个侄儿媳妇得意的面容,不就是刚诊出喜脉吗?有她这样做的,这不是在给林珑添堵。 林珑轻轻地把手按在叶田氏的手上,朝这六婶母摇了摇头,然后笑得灿烂地看向叶桂氏,“这个我用不上,这男的女的衣裳,我备下太多,加之我义母又从宫里赏了好几大箱,我婆母、我二娘等人都做了不少,估计等我生完这个,接下来的老二、老三都还用不完,”然后手一推将这衣物推回叶桂氏的怀里,“还是留给堂弟妹你用吧。” 这最后一句话出来,叶桂氏的脸色大变,这不是在变相地咒她头胎生女儿吗?“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林珑冷笑一声。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叶桂氏脸气得涨红,“谁不知道你要生女儿?你这样做有何用……” “衍哥儿媳妇!”叶田氏看到叶桂氏越说越过份,当即喝了一声。 叶桂氏不吃这六婶母这一套,立即反唇相讥,“我偏说了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林珑见这争吵引来了长辈,忙起身想要制止这两人争吵,她怕叶田氏吃亏。只是一起身,肚子却是往下一坠,她的眉间一皱,感觉到腿间湿湿的,那下坠之感越发强烈,疼痛随之而来。 只顾着争吵的叶田氏没留意到林珑的异状,一味地教训叶桂氏。 “吵什么吵?”叶秦氏怒喝。 “对啊,六弟妹,你这是干嘛?欺负我家儿媳妇是吗?”叶王氏不悦地道。 七嘴八舌地声音开始响起。 林珑却是痛得微哼出声,她身边的大丫鬟如霞立即发现自家大奶奶的异状,忙惊呼,“大奶奶?” 这一声惊呼让众人回过神来,目光立即看向林珑,很快就发现她的裙摆被浸湿了。 叶田氏用手一摸,忙道:“羊水破了,侄儿媳妇要生了……” 林珑这会儿咬着下唇阻止自己哼叫出声,现场的人惊呆过后,立即就行动起来。 林珑来不及回到南园生产,就近地挪到最近的厢房里面,烧热水的烧热水,还要把那四个稳婆立即请过来。 屋外众人都引颈眺望,包括叶秦氏,这会儿的她们都屏息等着看林珑到底是生女儿还是生儿子,至于婚宴什么的,都被抛到了脑后,这哪有林珑产子来得重要? 叶钟氏刚办完前面的婚礼,就接到了下人的禀报,立即脚不点地赶过去。 “怎么这么快就做动了?”她紧张地问。 众人不语。 叶田氏因与林珑交好,忿恨地道:“还不是衍哥儿媳妇胡乱说话,这才让尧哥儿媳妇做动了……” “我没有……”叶桂氏小声反驳,但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不壮。 叶钟氏狠狠地瞪一眼这二房的媳妇,然后目光冷冷地看向叶王氏,“如果我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事后剥了你们的皮。” “大嫂……”叶王氏想要辩驳几句。 叶程氏拉了拉叶王氏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没看到叶钟氏已经在气头上了? 叶王氏这才闭紧嘴巴。 叶钟氏进产房看了看,稳婆表示产道未完全开,要等一会儿才行。 “媳妇儿,不用担心的,不会有事,等产道开来,你就使劲地把孩子推出来就可以,很容易的。”她抚着林珑的手吩咐道,就怕她生怯。 这疼痛一阵一阵的,这一会儿林珑倒是不太疼,“我知道的,婆母。” “我让人给熬了些汤,你快趁热喝,要保留体力到生的时候。”叶钟氏忙让绣缎把汤水拿来,亲自喂了林珑喝。 待看到林珑气色不错,这才再道,“我已经让人通知你娘家人,他们估计就快赶来了……” 这对林珑来说是莫大的安慰,握了握叶钟氏的手,“谢谢你,婆母。” “傻孩子,又说傻话了。” 林珑想要回一句,哪知肚子开始又疼了,她连话都说不全,只能硬着头皮忍受。 叶钟氏忙让开身来,让稳婆过来瞅瞅,这产道开来没有? 林绿氏接到襄阳侯府送来的消息,立即备马车赶到侯府,包括林琦、林栋都紧张不已。 林琦更是开始祈祷,希望大姐能生个大胖小子。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林珑的呼痛声已经变得尖锐了。 “生了吗?”林绿氏急忙问。 “还没,产道刚刚全开。”叶钟氏道。 林绿氏却是听到里面林珑的呼痛声而头皮发麻,她没有生过孩子,却也知道生孩子的不易,两睃巡了一下,“怎么没看到我们家姑爷?” “他刚送亲去了,我已经让人通知他回返。”叶钟氏道。 林绿氏这才稍稍安心,这女人在里面受痛,无论如何也要让这男人听一听才是道理。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叶老侯爷、叶明恂几兄弟都一一到齐,这可是襄阳侯府的第四代继承人,人人都眺首期盼这到底是生男还是生女。 哪怕传言是生女,可哪能当真?尤其是叶老侯爷,他可是盼这嫡长曾孙久矣。 就连叶明恂也耐心等待,还有一会儿,他就升格当祖父了,这想想也挺妙的。 叶旭尧赶过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一向爱整洁的他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仪容?听到消息,他连亲也不送了,立即就掉转马车赶回来,妻子生产才是第一大事。 “我娘子生了没有?”他过来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还要直接进产房。 叶钟氏忙拦住儿子,“你媳妇还在里面生孩子呢,男人进不得的,你且安静地在此等候……” “我为何就进不得?”叶旭尧与母亲较起真来,林珑的全身上下他都看遍了,还会在乎看她生孩子? “这是规矩。”叶钟氏忙道。 就在母子僵持之际,里面传来婴儿的大哭声,随即就有稳婆喜滋滋地抱着婴儿出来,“恭喜侯爷,喜添贵子……” ------题外话------ 今天好肥的一章,哈哈,林姑娘生了,大家高兴吗?来,赶紧票票恭贺一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惊喜 稳婆这一声犹如在平静的湖水里面丢下一颗石头,一下子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的目光慢慢地从她肥胖的脸转向她手中抱着的孩子。 叶旭尧的感觉很微妙,这就是他的骨肉?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小生命,因为之前嚎哭过,现在小嘴一抖一抖的,瞧不出来像谁? 叶钟氏却是喜上眉梢,看谁还要说她的儿媳妇生女儿来着?现在小孙子的出生,直接就打那群长舌妇一脸。她欣喜地上前抱过稳婆怀里的孩子,“祖母的小孙孙哦,看这样子长得真精神,像你爹小时候。” 叶旭尧闻言,微皱眉,像他?他也生时就是这么一副小老头的样子?对于这小小的一团小生命,突然有了最直观的印象。 叶钟氏才不管儿子怎么想,径自把孩子抱在笑得合不拢嘴的叶老侯爷面前,“公爹,给您道喜了,这会儿,你可是曾祖父了。” “好,好,好,尧哥儿媳妇给我们叶家立下了大功。”叶老侯爷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一刻最为开心,他的眼睛离不开这个小东西,怎么看都好看得紧,“回头我得好好想个好名字。” 叶钟氏是感到最有面子的,忙道谢,又把孩子抱到叶秦氏的面前,“婆母,您瞧瞧这嫡长曾孙就是精神,是不?” 叶秦氏的面容这会儿十分精彩,真没想到居然是个儿子?“你如愿以偿了?” “这可不?我的孙子长得好,我这当祖母哪有不如愿的?莫不是婆母遗憾没能添个孙女?”叶钟氏正话反说。 叶秦氏的嘴角一撇,不屑于与这个儿媳妇斗嘴。“自是生孙子好,我这曾祖母当得也名附其实些。” 叶钟氏大获全胜,自在不会拆自家的台。 叶家几房儿媳妇相视一眼,这会儿都感到口有几分苦涩,这真的生了个儿子,有这个第四代世子在手,林珑在叶家的地位是直线上升,还有谁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惟有叶田氏上前用手逗了逗还没睁眼的小东西,“恭喜大嫂了。” 叶钟氏自然是一脸高兴地道谢,像显摆一般,她抱着孩子一一在各房妯娌面前晒命,她有儿有女,现在还有了孙子,谁敢说她不是好命人? 林绿氏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去看孩子,忙上前准备与叶旭尧一道进去看看林珑,这外孙再好,还是不及自家闺女金贵。 叶旭尧抬脚大步走进产房,这会儿的林珑因是顺产,躺了那么一会儿后,正由其中一个稳婆喂水喝,看到丈夫进来,忙问,“看到孩子没有?” “看到了。”叶旭尧看到妻子的额发都汗湿了,伸手为她轻轻一拨,“娘说很精神,都高兴坏了,正抱着他拼命显摆。” 林珑听闻,其实也知道叶钟氏心里也憋了一肚子气,虽然生儿生女他们并不太在乎,但是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头胎得男,那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珑姐儿,好点没?”林绿氏上前一脸担心地道。 林珑伸手握住林绿氏的手,“二娘,我好得很,孩子还算生得顺利,没有太吃苦。” “这就好,这就好……”林绿氏不停地重复这三个字,“都是多得佛祖保佑,到时候我要去寺庙还愿,总算保佑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说到这里,她的眼角不由得温润了,身为大户人家的媳妇不容易,不生个儿子出来,注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好在她家的珑姐儿真的生了个儿子。 “二娘,该高兴才是。”林珑看到林绿氏想哭,自己也不禁想要热泪盈眶。 “哎呀,郡主,不能哭的,您正在坐月子,这哭对身体不好。”从宫里遣来的嬷嬷忙大呼小叫道。 “对,不能哭的。”林绿氏忙拿帕子抹去泪水,“都是二娘糊涂了。” 林珑努力忍住泪水,握了握林绿氏的手,表示自己的安好。 “姐。”林琦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她在外面总算轮得上看了眼小外甥,然后才进了产房内。 “琦儿。”林珑朝妹妹招招手。 林琦小跑地跑向她,握紧姐姐的手,“小外甥长得好,将来大了肯定要迷倒京城里的千金。” “你倒想得长远。”林珑轻刮了一妹妹挺俏的鼻梁。 “如何不想得长远?这可是我的外甥。”林琦辩道,他们这一房的人不多,现在总算是添了新血,这可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外甥呢,疼都来不及。“姐,还疼不疼?” 一想到姐姐生产时尖叫的声音,她到现在腿还在打抖。 “不疼了。”林珑纵有身体不适现在也不会说,再说依她现在的状态,再歇一会儿就可以直接下床走动了。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做。”叶旭尧温柔地看着妻子道。 林珑摇了摇头,刚生产完,她实在没有胃口,“夫君,我不想吃。” 叶旭尧也不勉强她,刚生产完要恢复过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的,“什么时候想吃东西就开口让她们去做,别饿着自己。” 林珑朝夫婿甜甜一笑,不过眼睛还是朝外张望了一下子,自己的宝贝儿子出生时只才看了一眼,就让稳婆抱出去报喜讯了,现在自然是记挂得很,可叶钟氏正在兴头上,她自然不好抱回孩子。 叶旭尧的心思一向细密,自然看出妻子的想法,轻声道:“我去把孩子抱进来。”说完,就转身出去。 林珑心里甜甜的。 林绿氏看着夫妻二人的互动,心下大感欣慰。 外头的叶钟氏一直抱着孩子不撒手,就连叶明恂想要抱一抱,她也不给,生怕叶明恂没个轻重摔着她的宝贝大孙子。 这会儿的叶老侯爷已经起身离去,一脸笑吟吟地准备去再研究研究要给曾孙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之前想的那些好像总不大好,要想个更好的才能配得上他的宝贝嫡长曾孙。 叶秦氏冷眼看着大儿媳妇的动作,与身边的叶彭氏道:“没想到还真能生个儿子,我倒是小瞧她了。” “婆母,您当曾祖母了还不高兴?”叶彭氏把茶碗端到婆母的手中,“这可是您的嫡长曾孙,金贵得很呢,你这当曾祖母的能没点表示?” 叶秦氏微皱眉看向这五房儿媳妇,除了与她不对付的叶钟氏外,就这个儿媳妇是亲的,心念电转之际,她渐渐心里有主意,轻拍叶彭氏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这是为婆母分忧解劳。”叶彭氏趁机卖乖。 “老五家的,你这心思我明白,不过这个家已经分了,老五也不是那块料,你就此歇了心思吧。”叶秦氏这次再度明确地表明态度,她再不满意,这爵位早已板上钉钉。 “媳妇儿懂,婆母放心好了,我呀注定没这条命。”叶彭氏一挥帕子道,这会儿的她还有什么指望的,眼睛瞄向叶钟氏怀里的小婴儿,这小小一团东西,她要下黑手只怕也没机会。 “你晓得就好。”叶秦氏的目光也没离开叶钟氏怀里的孩子,目光更为阴沉,丝毫不见曾祖母的关怀与喜爱。 这会儿的叶钟氏显摆到王叶氏的面前,“老姑奶奶……” 王叶氏撇了撇嘴,不过看这孩子的小脸才一会儿功夫就伸展开来,似乎颇为白胖,倒是有几分喜欢,“像他爹。” “我也这么觉得。”叶钟氏喜欢听到这话。 王周氏上前逗了逗孩子的下巴,“恭喜大舅母了。” “我还等着听外甥媳妇的喜讯呢。”叶钟氏随口道。 王周氏但笑不语,她的丈夫是智障,不过那方面的事情对于智障来说倒也不算难懂,因为有王叶氏这婆母的撑腰,那教会丈夫人事的姨娘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在王家,她也算是混得不错了。 要能生个孩子,她也就心满意足,至于夫妻和睦什么的,对于一个智障丈夫来说,根本就是奢想,她从不做所谓的白日梦。 王叶氏瞄了眼儿媳妇,“谢过大嫂吉言,到时候请大嫂吃红鸡蛋。” 叶钟氏是不喜欢这个老姑奶奶,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在她也赞了一句她的宝贝金孙,所以她也给了好脸色王叶氏看,一时间姑嫂二人少有的和睦。 叶旭尧一出产房就径自奔向母亲,伸手就从母亲怀里抱起自家这小小一团的儿子。 “哎,你小心点,别摔着了……”叶钟氏紧张地指挥儿子如何抱孩子。 叶旭尧自然是小心加小心,这孩子软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初抱时是大无畏的精神,这会儿上手了,方才知道自己鲁莽了,但他一向是不服输的个性,“我是他爹,还能摔得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孩子突然慢慢地掀开眼帘,一双像极了林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他的心里猛地一震,一时间柔情溢满心间,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再深也没有。 “睁眼了?”叶钟氏惊喜地叫道,“你看这眼睛多漂亮,看来还是跟爹有缘,一到爹的怀里就会睁大眼睛到处瞧。” 她这一叫唤,叶家的儿媳妇都围了上来看,这才不到半个时辰,这孩子就比先前漂亮了不少。 赞叹声此起彼伏,女人家对于孩子这种软软的生物大多都是喜爱的,就连叶秦氏也开始由衷地喜欢这个曾孙子了,她正想要伸手抱一抱,叶旭尧就抱着孩子离开。 “我抱去给他娘看看。”抛下这一句话,他径自迈开步子往内室而去。 叶秦氏讨了个没趣,只能抿紧唇不说话。 叶钟氏倒是无所谓,这孩子抱出来这么久,确是时候要抱进去给林珑看一看了。 “大嫂,找好奶娘没有?”叶田氏关心地问。 “早就找好了,我连生辰属相都让人评定过,这可马虎不得。”叶钟氏道,对于迎接这个孙子的到来,她可是做齐了方方面面的准备。 屋里的林珑接过丈夫怀里的孩子,抱在自己的臂弯时,顿时一颗心都要醉了,孩子的眼睛似在看着她,说有多动人就有多动人。“除了眼睛像我,哪里都像你。” 这话是对丈夫说的。 “他是我儿子自然要像我。”叶旭尧骄傲地道。 “像爹好。”林绿氏伸手轻碰了一下小小婴儿的下巴,这软软的触觉是没生过孩子的她平时体会不到的。 林琦也是好奇地凑近看着。 本来气氛很好,可林珑突然肚子又一阵收缩,她的眉头紧了紧,轻轻地“哎哟”出声。 “怎么了?”林绿氏一看这变故,顿时紧张地问。 叶旭尧赶紧抱过妻子怀里的孩子,“哪儿不舒服?稳婆。” 他这一大喊,四个稳婆又凑上前来。 林绿氏和林琦忙让开位置,两人紧张地握住手,不知道林珑这会儿是什么状况。 叶旭尧将孩子交到其中一个稳婆的手中,让她抱出去给叶钟氏,凑上前握紧林珑的手,“娘子,不会有事的……” “嗯。”林珑疼得只能尽量从唇齿间挤出这个字眼,感觉到丈夫的手在出汗,她奇迹般地不再害怕,眼里也释放出柔情。 这疼痛很是熟悉,她微微地皱了皱眉。 没一会儿,那个探向林珑下身的稳婆惊呼道:“还有一个孩子没出来,奶奶怀的是双生子。” 这一声惊呼吓得屋里众人都回不神来,还有一个?这都过了半个时辰,怎么还一个没出来? 另外两个稳婆一听到是双生子,又快速忙碌起来,之前就连御医也没能诊出双脉来,所以她们根本就没有准备。 “侯爷,您先出去……”其中一个稳婆忙赶叶旭尧出去。 “本侯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叶旭尧固执道。 “这不行的,侯爷,这女人家生产,男人在这儿不妥的。”那稳婆很是坚持。 叶旭尧却是瞪了一眼这个大胆的稳婆,就算是从宫里来的也命令不了他,“还不快点给郡主接生。” 那稳婆被叶旭尧的气势一吓,话都说不全了,只能干着急。 林珑却是轻抚丈夫的手,“夫君……你先……出去……” “娘子?”叶旭尧不想走。 林珑却是知道男人进产房不好,不管这理由有多牵强,这会儿她也只能遵这礼制,紧咬着下唇阻止自己因为疼痛尖叫出声,用恳切的目光看向自家男人。 叶旭尧见状,方才不再坚持,低头在妻子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我在外面,别怕。” “嗯。”她不舍地看了一眼男人。 叶旭尧这才起身离去,顺便带走了尚未婚嫁的林琦,这生孩子的场面太过于血腥,不适合年轻女儿家观看。 林绿氏倒是留了下来,她坐到之前叶旭尧坐的位置,“珑姐儿,二娘在这儿陪你,别怕啊,把这老二也生下来就舒坦了……” “嗯。”林珑这才握紧林绿氏的手,放声尖叫,这老二似乎比老大要难生得多。 原本她以为这是错觉,毕竟生了老大这产道已开,应该好生才是,谁知接下来稳婆却道:“坏了,这胎位略有不正,得调一调才行……” 林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握着林绿氏的手又更紧了一些。 林绿氏也是急得不行,这会儿只能用帕子给林珑抹汗,不停地用话鼓励她。 屋外正抱回孙子的叶钟氏听到屋里的尖叫声时,忙急着问,“这是怎么了?” 稳婆这才道:“奶奶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会儿正要生出来呢。” 这话再度吓倒众人,怎么怀的是双生子? “这才合理,不然那么大的肚子说不过去啊。”叶田氏呢喃道,随后笑着朝叶钟氏道,“恭喜大嫂了,一下子添两个孙辈。” 这接下来是生子还是生女都不重要了,所以她用的两个孙辈这个词。 叶钟氏确确实实是一脸的惊喜,“同喜,同喜……” 这会儿叶家其他的媳妇都心里泛酸水了,这生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生一个,这也太能生了吧? 叶桂氏是嫉妒得绞紧手中的帕子,再也做不出来那种恭喜别人的表情,这一下子就生两个,她是拍马也追不上这堂嫂了。 同样生过双生子的叶程氏也心底不是滋味,人家一胎生俩,至少一个是儿子,而她生的那对却是女儿,这人比人气死人。 叶王氏与叶彭氏不吭声,两人惊呆了一会儿,还是坦然不了面对这既成的事实。 “真是好狗命。”叶秦氏嘀咕了一句,她不喜欢林珑,从她初进府的那一天起就不喜欢,若非碍于只能娶林家女当长孙媳妇,她早就出手将林珑除去。 “赶紧去给公爹报喜才是。”叶钟氏后知后觉道,更是抱紧怀里的孩子,“待会儿我们哥儿就要当哥哥了,高不高兴呀?” 这话真正是炫耀,一众女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叶旭尧没有心思去看女人们的勾心斗角,口不对心,这会儿他的心再度提起,总要媳妇儿平安生完这才能完全放下心来。 男人那边得了消息后,都是吓得差一点反应不过来,然后纷纷向叶明恂道喜,叶明恂也开怀大笑,对林珑的怨气也少了些。 正在忙着起名字的叶老侯爷更是被惊得把手里的书都掉到地上,这是不是表示他要再多添一个孙子?遂忙道,“赶紧去探,一有消息赶紧过来向我汇报,快啊。” 他重新坐下来准备想名字,但这心就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叶家有双生子的传统,除了四儿媳妇生的双生女之外,族谱上至少一代之中都会有一两例这样的例子。 最终他还是坐不住,又让人赶紧去备骡车,赶紧过去瞧一瞧,他的第二个曾孙子出来了没有? 府里各人又在翘首以盼,产房里的林珑却是不住地失声痛呼,长子没折磨她,这第二个孩子却是让她吃足了苦头。 “啊——”她再一次使劲,这孩子还是没能推出来,这会儿只能无力地靠在枕上,手指甲已经嵌进了林绿氏的手。 林绿氏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这一刻她担忧得很,朝那个不停地在林珑肚子上揉着的稳婆道:“是不是难产了?这可如何好啊?” 那稳婆也急出一头的汗水,生怕林珑有个闪失,她不好回宫向娘娘复命,只能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林绿氏仍旧不放心,不过她一个没生产过的妇人这会儿也给不出什么好建议,只能干着急。 屋外的人看到血水一盆接一盆地端出来,这现象之前并没有出现,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林珑这会儿凶险得很。 叶钟氏抱紧怀里的孩子,一时间除了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人想到要用膳,更没有想到那喜宴,都坐在原地等着产房里面传出好消息或者是坏消息。 “坏了,这脐带缠在婴儿的脖子上……”那给接生的稳婆嚷道。 林绿氏的心一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林珑这会儿精神都有几分涣散,生这老二用的时间比生老大时还要长,意识似乎也在渐渐消散,她似乎回到童年时候,那时候的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林夫人,要想法子唤醒郡主才行。”从宫里来的稳婆忙唤一声。 林绿氏看到林珑的气力在慢慢流失,着急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迟疑。” 得了林绿氏的首肯,那稳婆方才施针刺激林珑。 林珑方才再度幽幽地睁开眼睛,迷蒙的眼睛初时没有焦矩,她以为她看着的是权美环,正要唤一声“娘”,在刚才的半昏迷之中她见到了权美环,还在她的怀里撒娇,那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珑姐儿,不要睡着,来,再用一次力,孩子正在等着你……”林绿氏柔声道。 “二娘……”林珑愧疚地唤了她一声,那一刻她怎么会将她看成了是权美环,此刻陪着她的是二娘,真真切切只为她着想的二娘。 “诶。”林绿氏不知道林珑那百转千回的心事,不停地搓着她的手,“珑姐儿,我们再尽一次力,可好?” 林珑点点头,聚集力气准备把胎儿推出来。 “啊——” 皇宫之中,苏梓瑜正在与太后、皇帝还有九王爷用晚膳,这次皇室直系成员都到齐是少有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选秀一事。 皇帝朱翊话不多,显然他心不在焉,目光看向笑脸吟吟的妻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竟渐渐怀念起以前她吃醋撒泼的情形,人真是犯贱,他唾弃着自己。 “到时候,飒弟可要选个可心的当王妃才好。”苏梓瑜笑道。 “那是必须的,总不能放任他再这样下去。”太后对这个小儿子一向偏爱,所以时常由得他的性子胡来,这会儿可不能让他再单下去,她还指望这小儿子开枝散叶。 朱飒看着苏梓瑜笑眯了的眼睛,语气有点闷地道:“皇嫂怎么烧到我这块儿来?倒是皇兄的后宫空虚,还是尽快填充为好。” 朱翊轻哼一声,冷冷地看了这弟弟一眼。 朱飒也不惧这皇兄这的眼色,微微一笑做为回应。 正在这个时候,晋嬷嬷匆匆进来,行了一礼后急忙步向苏梓瑜,“娘娘,义安郡主生了。” “哦,生了?”苏梓瑜眼睛大张道,“生的是男还是女?” 这声音引起太后的兴趣,“林珑那丫头生了?” “嗯。”苏梓瑜轻应,眼睛却是紧张地看向晋嬷嬷,“还不说?你是要急死本宫吗?” 她视林珑是亲生女儿一般,这生产从来都是凶险的,这会儿哪有不紧张的? “梓瑜,你冷静一点。”朱翊安慰道。 苏梓瑜白了一眼朱翊,明显不把他的安慰看在眼里,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生孩子的不易?他们从来都是直接就当爹的。 “娘娘,是大喜呢,传回来的消息是郡主平安生下一对双生子,都是哥儿。”晋嬷嬷这会儿赶紧道。 “阿弥佗佛。”苏梓瑜念了一声佛号。 “居然是一对哥儿,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是挺有福气的。”太后有几分感慨,不过也不意外,叶家一向有双生子的传统。 “那倒是。”苏梓瑜也高兴得合不拢嘴,若非现在天色已晚,而她身怀六甲,不然真想这会儿就去探望一番,不过还是吩咐晋嬷嬷先行送礼过去,“你过去吩咐她要小心坐月子,把注意的地方跟她说一说,省得她年轻不懂这些犯了忌诲也不知道。” 晋嬷嬷忙笑着应了,苏梓瑜这才挥手让她赶紧下去。 “看不出来你对她还真是上心。”太后道。 “既然收得她为义女,那就是女儿了,哪有女儿生产,做娘的不上心?”苏梓瑜笑着回应太后的话。 太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 朱翊却是看了眼苏梓瑜的肚子,“皇后也要小心安胎才是。” “皇上放心,臣妾无论如何都会守得这一胎安然无恙。”苏梓瑜这话充满了杀气,明显她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打她肚子里娃的主意,包括太后在内。 至于进宫的秀女,若有人大胆地学那高凝珍,她必不会再手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对。 太后微微一怔,眉头紧了紧,没错,她是期待苏梓瑜能再生个皇子的,但并见得喜欢这充满戾气的皇后。 朱翊却是面有愧疚,那死去的三个孩子,他现在光是想想就呼吸沉重,这会儿他握紧妻子的手,“皇后,朕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对我们的孩子下黑手。” 苏梓瑜并不感动,只是冷然地看着丈夫的举动,这些话她以前信以为真,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这一次她将不再信他嘴里蹦出来的一个字儿。 妻子的不信任,让朱翊的心里一阵苦涩,现在发现原来被人不当成一回事,感觉他娘的就是这么糟。 朱飒却是看着那交握的手一眼,猛然灌了一杯酒。 因林珑产子,叶家并无人到喜宴去,不过事后叶钟氏还是补了一份欠礼,算是为郑西珠挽回点面子,并且解释是因为府里的事情才没能前去。这是让李家母子不要看轻郑西珠的举动。 李关氏倒是没放在心上,本来就不是亲生女儿,叶钟氏能纡尊降贵做到这地步,她没有错处可挑?尽管家里并不富裕,她还是挑了一份贺礼准备送到叶家去。 遂在翌日清晨,喝过媳妇茶后,她领着郑西珠把这个二进宅走了一遍,“我们李家是清贫人家,媳妇儿可不要嫌弃才好。” 郑西珠眼里倒没有失望,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拥有的家,哪怕它再小,她也还是欢喜的。李健林昨天夜里待她很是柔情,尤其是看到她落红的时候,眼里更是一片惊喜,随后更是夫妻恩爱。 只不过一个上午,她就把李家摸清了。这宅子还是李健林高中后才有银子买的,家里下人也不多,就一个守门的老头,两个浆洗打扫的婆子,并有一个侍候李关氏的丫头,一目了然。 她出阁带来的下人也不多,这是叶家给她准备的,可塞在这二进宅里却显得太拥挤。 不得已,她只能思索着如何安排这些人才合理,一时间倒是忙得很。 李关氏却不插手,本就是靠纺织卖布才带大惟一遗腹子的妇人,哪怕现在有个当官的儿子,她也仍保持着每日纺织的习惯。她的不作为,无形中倒是让郑西珠的神经不用整日紧绷,倒是让婆媳二人相处融洽。 直到天色近午,林珑才幽幽转醒,看了看帐顶,这是在南园的房间里面,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手伸向滚圆的腹部,却不再是熟悉的手感,她明显感觉到这肚子消了不少,遂惊叫一声,“我的孩子?” 听到她的声音,在她床边一直没合眼的叶旭尧忙握住她的手,“别慌,孩子昨天你就生出来了。” 林珑闻言,这才慢慢地转头看向丈夫,记忆渐渐回拢,声音沙哑道:“孩子呢?” 她急于见到他们,昨天生下小儿子的时候,她痛晕了过去,连一眼也没能瞧上,这会儿不禁着急地抓着丈夫的袖子。 叶旭尧拍拍妻子的手,解释道:“皇后娘娘一大早就驾临府邸,看你仍睡着未醒,娘把孩子们抱去给娘娘看,就在外面的暖阁里,我去把他们抱来。” 林珑重重地点着头。 叶旭尧这才起身出去,步履匆匆到了外面的暖阁,抛下一句林珑已醒的话,然后就抱起母亲怀里的大儿子,吩咐抱着小儿子的奶娘一块儿到内室去。 “这是醒了?”苏梓瑜这会儿也不去计较叶旭尧不敬的举动 急忙扶着红菱的手跟进内室,她等在这儿就是为了林珑。 做陪的叶钟氏和叶秦氏也不敢怠慢,忙跟了上去。 屋里的叶旭尧把两个孩子都往妻子的怀里放,两手撑在床边,“两个孩子都很精神。” 小儿子可以说是命大了,若非稳婆接生得当,这小家伙估计就又重新投胎了,当时一出来那全身泛紫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一度以为这孩子估计要夭折了,心一直往下沉。 最后还是抢救及时,那一声啼哭让他这个大男人也不禁眼含热泪。 林珑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怎么看都看不够,这两个孩子因为刚吃了奶睡着了,外形上倒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区别,不过身为母亲,她却是一眼就能分辩得清哪一个是老大,哪一个是老二。 “珑姐儿,还好吗?”苏梓瑜大腹便便地走过来。 “义母。”林珑忙唤一声,做势要起来给苏梓瑜行礼。 苏梓瑜忙按住她,“你这会儿还行什么劳什子的虚礼?赶紧给我躺着。” “义母不怪我礼数有缺就行。”林珑这会儿看到孩子们健康安好,一颗心放到实处,说话也轻松了许多。 “生他们这对小子可费了不少劲吧?”苏梓瑜眼里还是羡慕的,这一下子抱俩,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呢。 “还好。”林珑现在眼里只有孩子的喜悦,却是不记得了昨日的辛劳。 “多谢娘娘从宫里遣来的两个稳婆,不然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叶旭尧道。 “本宫只望珑姐儿好,这算得什么。”苏梓瑜伸手碰了碰两个孩子娇嫩的脸蛋。 襄阳侯府的侯夫人生了对双胞胎男婴的事情在京城一时间成为佳话,这成亲未足一年就抱上两个孙子,人家至少还要三年呢,这下子京城的女人哪一个不赞林珑好命? 就连玉肤坊的生意也带旺了不少,很多人是为了沾沾那喜气,能生对双胞胎男婴的人不多,林珑就够让人艳羡的。 另一边厢的叶蔓君此时却是弃舟登岸,她还不知道京城里自家的喜事,坐了近两个月的船早就腻得要命。 这会儿正要由侍女扶上马车,情绪不高的她看到不远处的风尘滚滚,不由得微皱眉头。 一旁的姜嬷嬷却是喜上眉梢,“叶姑娘,那是汝阳王府的标志,估计是爷亲自来接姑娘了。” ------题外话------ 谢谢大家随份子的贺礼!嘿嘿,某梦也给大家一个惊喜。   ☆、第一百五十八章变故(小修) 一提到汝阳王府的世子,叶蔓君就微皱眉头,对于这位久闻大名的未婚夫婿,她是陌生得紧,两人书信来往也不多,一向都客套地带着淡淡地疏离。 她明白,对于汝阳王府来说,她这位来自京城的世子妃应该不会太受欢迎,真正表示对她喜爱的估计只有汝阳王妃朱陈氏,毕竟她算是她半个娘家人。这也是她在船上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渐渐从姜嬷嬷那儿套出来的消息,这消息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 “姑娘,这风沙大,还是戴上帷帽较好。”绣帘提醒道。 叶蔓君这才回过神来,这初次与未婚夫见面,还是含蓄一点好,遂点了点头,由着绣帘给她戴上帷帽。 姜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世子就要到来的缘故,神情轻松了放多,竟开起叶蔓君的玩笑,“叶姑娘不用这般害羞,你们可是未婚夫妻。” 叶蔓君自幼受的是正统的教育,虽然姜嬷嬷说得没错,但这位未婚夫若是心悦于她,那直接面对面无妨,既然对方对她的到来还是有几分抵触的情况下,初见面没有比遵礼制更好的方式,但嘴上却是道:“这一路舟车劳顿,这儿风沙也大,我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不要让世子看去比较好,等我稍做休息调整,再与世子开诚布公地见面也未迟,还望嬷嬷谅解。” 姜嬷嬷一怔,这理由十分的合情合理,心里不禁高看几眼这个来自襄阳侯府的嫡姑娘,难怪自家主母会说,这京城的姑娘就是比汝阳城的姑娘来得体面尊贵,非是蛮地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她叹道,“女为悦己者容,应该的。” 叶蔓君这会儿已经系好了帷帽的带子,让姜嬷嬷看不到她的真容,以及她面上那丝的不安与期待。 她到底还是少女怀春,对这未婚夫的态度不会全然是排斥,再说她的父母婚姻不顺,但兄长与嫂子却是和睦的典范,她一向都是羡慕不已的。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那带着烟尘滚滚的人却是已然骑着白马到达两人的面前。 叶蔓君透过半透明的纱巾,一双剪水秋瞳直视那坐在马上的人,这男子年岁约莫二十一二,身上的穿戴一丝不苟,哪怕染上风尘也还是不容人小觑,只是抿紧的唇严肃的面容破坏了这一张俊帅的脸面,这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她的秀眉微微拢起,这会儿她知道未来几十年她要面对巨大的挑战,要笼络住这样一个男人的心不容易的。 正在她暗地里打量的时候,对方也是直接打量她这来自京城的娇客,那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明晃晃地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果然,包括叶蔓君在内的来自京城的人员都微微地不舒服。 叶蔓君只顾着心事,倒是没看到身边的姜嬷嬷却是眉皱得很紧,上前不悦地道:“二爷,怎么是你?” 听到这严厉的声音,叶蔓君微微吃惊地看向姜嬷嬷,然后再透过面纱直视马上的男子,对方根本就没有下马的意思,这人不是汝阳王世子朱子杰?“嬷嬷?” 姜嬷嬷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度向对方开炮,“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可是世子妃。” “我奉父王母妃之命前来迎接叶姑娘,姜嬷嬷,你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位汝阳王府的二爷把目光对准叶蔓君,“叶姑娘,请上马车,从这里到达汝阳王府还有二十日的路程,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回王府,尽量要把路程缩短到十日,还请叶姑娘见谅。” 叶蔓君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姜嬷嬷就大喊出声,“没有这样的规矩,二爷,你说你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请你出示王妃的手谕。这二十日的路程缩短到十日,你们可有顾及到世子妃?” 这回她不再称呼叶蔓君为叶姑娘,而是代称为世子妃,就是要拿这身份压制住眼前这位冷漠又不讲理的二爷。 马上坐着的人却是不理会,而是朝他的属下看了一眼,立即就有人上前将姜嬷嬷以及叶蔓君等人围住,那些人做了个请上马车的手势,似有一个不合心意,就要把人往马车里一扔的驾势,极其的粗暴无礼。 姜嬷嬷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她,不对,是不将王妃朱陈氏看在眼里,“反了天了……” “嬷嬷稍安勿躁。”叶蔓君却是不为对方气势所摄,这儿不是京城,已经临近汝阳王的地界,就由不得她再强硬,这于她没有半分好处,她抬头直视那坐在马车上严肃着脸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我千里迢迢奉命到来成亲,这一路都是舟车劳顿,我的随从也苦不堪言,就算再要赶路,也请容许他们从容地整好行礼起程。” 马上的男人微弯腰打量这看似娇小的女子,在这种情势下,居然敢站出来与自己对峙,胆量倒是不小。 一人于马上,一人于马下,就这样隔空对视,周围的人都闻到了那火花的味道,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插口。 叶蔓君寸步不让,如果今天她胆怯退让了,那么她将来在汝阳城只怕待遇会每况愈下,她来自京城,身负皇命,就没有必要弯下自己的腰。 半晌,马上的男子微抬起手来,示意他那威胁姜嬷嬷和叶蔓君的下属退回来,“我只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做准备,超过不候。” “我知道了。”叶蔓君不卑不亢地应道,转身走向绣帘,“你去传话给我们的人,要他们速度快点。” “是,姑娘。”绣帘忍下悲愤道。 姜嬷嬷已是气得胸口直犯疼,只是形势比人强,她最终也没再与这位二爷争执。 叶钟氏当初送给叶蔓君不少陪嫁的家生子,叶明澜与叶旭融二人这会儿正在后面安排着,忽然听到这两刻钟整顿好的消息,两人顿时皱紧眉头,把事情交代给手下,匆匆赶到前面去。 身为内务府官员的方渐新同样眉头聚拢,这汝阳王府的人是不是太过不将皇室看在眼里?本来他正穿好官服准备与汝阳王世子会面,此刻更是与叶明澜一样赶去会见汝阳王府的人。 结果见到了汝阳王府的二爷。 这位二爷依旧坐在马上,并无下马见礼的意思,目光瞟了一眼送嫁的叶明澜和叶旭融,然后波澜不惊地看向一身官服的方渐新,不待他说话,抢先道:“事情有急,还请大人见谅我不下马见礼之故。” “为什么如此行事匆忙?”方渐新到底是朝廷官员,一开口就是质问。 “没错,我们一群人刚刚弃舟登岸,总也要稍做调整才好往前赶路。”叶明澜不甘示样地道,这汝阳王府的人好大牌,眼里都快要冒火了。 “我已说过事情有急,这会儿不方便讲,现在务必要尽快赶回汝阳城。”马上的朱家二爷依旧面无表情道。 “汝阳王府如此行事有欠稳妥,还是你们王府出事了?”方渐新感到不妥,按理来说婚期未到,何必如此着急?这会儿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若是汝阳城有了意外,他要尽快向朝廷汇报,哪怕这不是他一个内务府官员该管之事。 叶明澜突然一脸的紧张,上前质问道:“真是王府出事了?” “无可奉告。”马上的朱家二爷的薄唇只吐出这四个字来,汝阳王府本就是尴尬的存在,现在事情还没到可以奉告朝廷的地步,自然是要隐藏下来,“时间快到了,两位还是赶紧点吧。” “你!”方渐新满脸的不悦,“这是不将朝廷看在眼里……” 朱家二爷手中的鞭子猛然指向方渐新,“我若不将朝廷看在眼里,现在就不会在这儿,若中耽搁下来导致婚事生变,这责任你可承担得下来?” 方渐新倒吸一口凉气,早知道汝阳王府的人不好交易,现在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是自大至极。 叶旭融却是不管不顾地一把拉住朱家二爷的马缰绳,语气生硬道:“不说清楚我们不会起程?是不是王府真的出事了?” 朱家二爷冷笑一声,看了眼这张仍显稚嫩的面容,明显这人应是叶蔓君的兄弟,不过他对这人同样也不客气,“王府不管出事与否,你们送嫁的对象都有去无回,别在这儿磨蹭,赶紧上路。” 这傲慢的态度让三人大为不爽,正要再继续诘问的时候,见到汝阳王府的人上前报,“二爷,有事要奏。” 这傲慢的朱家二爷当即不再搭理二人,听了属下的密语禀报后,就掉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现场只留下方渐新与叶明澜叔侄俩对视而望。 叶旭融神情愤恨,这汝阳王府实在欺人太甚,遂激动道:“方大人……” “方大人,这摆明了有猫腻,我们是不是暂时退回京城……”叶明澜一把拉住激动的叶旭融,怕他情急之下出言不逊,他怕踏进了汝阳城就更脱不得身,更担心叶蔓君的安危,这趟送嫁远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退不得。”方渐新道,“我们已到了这儿,进入了汝阳王的势力范围内,就容不得我们后退,况且这婚事是圣上所赐,就必须要按旨办事。”伸手拍了拍叶明澜的肩膀,“澜二叔,我知道你担心,但如那傲慢的二爷所说,君姑娘已有去无回。” 他还有一私心就是想知道这汝阳王到底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朝廷派驻汝阳城的官员都没有只字片语传回京城?又或许还没来得及到达京城?总之这时候退不得。 叶明澜皱紧眉头,细思一遍,只好同意方渐新的意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真的事情不可控制,我可要带走我们家的姑娘。” 方渐新没有应声,不应已是应,真到了那一步,他也拦不住叶家人的举动,但要走出汝阳王的地界不容易,陆路比水路还要遥远,这一来一回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待方渐新商定走远后,叶旭融着急道:“澜二叔,我怕?” 叶明澜脸色颇为凝重,“融哥儿,叔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们现在只能见步走步。” “可就这样进汝阳城?他们分明太欺负人。”叶旭融吞不下这口气,“而且侄儿怀疑这里面必定有诈。” “如方渐新说的,没有圣上的旨意,我们回不得京城。”叶明澜低声提醒一句。 叶旭融握紧拳头站在原地。 叶明澜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去看看君姐儿。” 叶旭融点点头,没有吭声地与堂叔一块儿去看望亲姐。 三人见面,叶蔓君倒是神情如常,看了眼年轻气盛的亲弟,“还是照他们说的办吧,犯不着为此与他们起争执。”主要是她看得出来对方并不会妥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么急行赶路必定是出大事了。 “我与他交涉过,明显这汝阳王府的人可恶至极,君姐儿,我思忖过,我们这一路只能见机行事……”叶明澜把担忧一一说出来。 叶蔓君在帷幄下的面孔也是凝重至极的,“我晓得的,其他的事情还要澜二叔多多上心。” “你是我们叶家的嫡姑娘,澜二叔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叶明澜掷地有声道。 叶蔓君自是感激的,但心下更明白,侯府再强,强不过皇权,更强不过这地头蛇,她必须要好好想想了,这接下来该走哪一部?“澜二叔先去忙吧,时间不多了。” 叶明澜点点头,这才重新去安置人员。 叶蔓君这才看向亲弟,“融弟,你别冲动行事。” “姐,都是我没用。”叶旭融自责地道。 叶蔓君心疼地看着弟弟,“这哪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人行事太嚣张。” 听到长姐的安慰,叶旭融更是无地自容。 两刻钟都只是堪堪整顿好,待绣帘过来禀报,本应早就该上马车休整的叶蔓君这才由侍女扶着上去。 姜嬷嬷也抿紧唇与叶蔓君同乘一辆马车。 一直不曾下过马的汝阳王府二爷却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看到两刻钟到了,多一会儿也不给,立即下令起程赶往汝阳王府。 马车“哒哒”地起程,走得相当快,不过好在叶蔓君也不是那不能不吃苦的人,颠簸了一阵后就适应了,连在船上那般环境她都没叫过一声苦,现在这些又算是什么? 只是车厢里面一直很安静,气氛相当压抑,绣帘、卷帘两个侍女目不斜视,只是面上表情十分的不爽,这还没到达汝阳王府呢,就有人来给下马威,这算什么一回事?她们家姑娘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良人。 姜嬷嬷坐在下首处,一直闷不吭声,拳头握得死紧。 惟有坐在主位上的叶蔓君倒是一直很淡定,微风拂过车窗帘子,她微一倾斜,就能看到前方护送的男人,那位汝阳王府的二爷,对于这一家子的人员她知之不祥,只知道她的丈夫是嫡出,由王妃朱陈氏所生。 心中早已转了无数个心思,每一个都让她皱紧眉头,这次山长水远到达汝阳王府,这前程并不光明。 半晌,一直没有做声的她看向姜嬷嬷,“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姜嬷嬷闻言愣了愣,然后抬头看向叶蔓君那双透彻的双眸,对这位未来世子妃她一直很有好感,再思及刚才那位二爷的行事风格,胸口憋着一股子气,最后她道:“外面那位是我们世子爷的庶出二弟,由侧妃滕氏所出,他只比我们世子爷小上两个月,所以年岁相仿……” 叶蔓君静静地听着这位汝阳王府庶出的二子朱子期的事情,比起世子朱子杰,这位似乎更得王爷的欢心,而且汝阳城的人也更为认可他,隐隐有凌驾于朱子杰之上的态势。 但碍于礼制,自然是嫡出的长子能继承王位,朱陈氏这位王妃与滕氏母子势成水火,必不会甘心把王位让给这位庶子,所以她一直压制着朱子期的崛起。只是在汝阳城上下一心地期许中,她的压制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才不得不向京城求救,希望儿子能尽快成亲,希冀着能得到京城皇室的支持。但碍于这汝阳王府世子妃的人选马虎不得,皇帝朱翊与太后几经相商,方才圈定了叶蔓君。 这点叶蔓君已经从刚刚朱子期的行为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没将她这位未来世子妃看在眼里。 其实汝阳王与当今皇帝这一脉都是朱家后嗣,一切还得从太祖那儿追溯起。太祖起义推翻前朝的时候,一直是兄弟俩打拼,在打江山的过程中,弟弟的功劳最大,因为武力值更强,所以更能得到三军的拥护。 太祖当时不会说什么,但这么一个功高盖主的弟弟的存在,于太祖而言却是鱼刺在喉,始终不舒服。本来这弟弟是诚心服从这哥哥的,无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弟弟的谋士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猜到太祖总有一天会容不下这弟弟。 兄弟阋墙,对于初建立的大顺朝来说绝非好事,当时还有未靖的前朝势力,外又有蒙国虎视眈眈,只要一旦祸起萧墙,所有的努力都将附诸流水,因而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矛盾总会有爆发的一天,两人不可能一直这般安好。 最终弟弟还是退回到自己占据的主要城镇,也是比较靠近边陲之地的汝阳城,他向哥哥说,这儿风景独好,他只想在此安老,表明他无意再与哥哥相争。 哥哥也听出了弟弟的意思,碍于当时大顺朝是百废待兴,经不起再折腾,无奈之下他同意了弟弟上奏的折子,为了牵制弟弟,他提出了历任汝阳王妃必须是由他指定的,来自京城世家权贵的嫡女。 弟弟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就有了历任汝阳王妃都是京中贵女的传统,熟知这段历史的人家根本就不想把女儿嫁到汝阳王府去。 叶蔓君也是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的,所以她对于这桩婚事一向不太积极,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皇权不可抗,她不能自私地逃婚一走了之。 “世子没有亲来,嬷嬷是怎么想的?”她轻启朱唇追问了一句。 顿时惊得姜嬷嬷手中的茶盏掉了下来,经叶蔓君这似无意的一句话,她也察觉出里面有猫腻,世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命朱子期替他来迎接未婚妻啊,这样一来,不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吗? “姑娘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在打颤。 叶蔓君轻掀纱帘看了眼外面那道挺拔的背影,“嬷嬷说呢?”她把皮球再度踢回去。 姜嬷嬷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的手在打抖,心里焦急如焚。 叶蔓君却是闭上双目挨在枕上养神,由得绣帘用团扇给她扇风纳凉,这汝阳王城在北方,但这会儿还是挺炎热的。 这一路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哪怕两个侍女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这会儿也只能装聋作哑不敢随便评说一个字。 反观叶蔓君倒是老神在在,小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急切,反正于她来说,来都来了,这会儿想要退回京城那是痴心妄想,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这一切变故,远在京城的林珑并不知晓。 她正在坐月子,现在是有儿万事足,只想着每时每刻都抱着两个孩子在怀,怎么爱都觉得不够。 “这大名还没取啊?”前来参加洗三的权吕氏看了一会儿孩子们,就问了出来。 “祖父说还没确定哪一个名字好?现在还在犹豫着呢。”林珑穿着一件杏黄色夏衣挨在罗汉床上,手却是轻轻地拍着两个熟睡孩子的襁褓,笑得异常满足。 “看得出来这曾祖父是太重视了才会这样。”权吕氏是真心为林珑高兴的,“有了这俩个孩子在手,你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现在的襄阳侯府,还有何人敢直接给脸色林珑看?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后盾。 “大舅母说笑了,他们俩还小,我这当娘的只求他们健康长大就心满意足了。”林珑笑道。 以前没怀他们的时候,还这么想过,孩子是站稳内宅的基石。现在真的生了这俩小子,方才知道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永远都只是孩子,不是什么可利用的工具。 “看你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真好。”权吕氏还是颇为感慨。 这大热天时坐月子就是份外的难受,林珑也不敢轻易扇风,屋里更是不放冰盆,除了忍还是忍,也难为前来探望她的各路人马了。 “对了,英姿表姐呢?” “她忙着婚事呢,你也知道这婚刚定,等你出了月子,估计正好赶上摆喜宴的时候,到时候你可要到场啊,好让你表姐也沾沾你的好运道。”权吕氏一提到女儿的婚事,就会笑呵呵的,“人家三年抱两,你是一年就抱两,若你表姐有你一半的运气,我这当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英姿表姐人好,大舅母放心好了,一定会幸福的。”林珑安慰权吕氏说 一句好话。 两人正说着话,叶钟氏就陪着娘家大嫂钟郭氏到来,又是一阵寒暄。 叶钟氏极疼这两个孙子,真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之把这两个孩子看得一如眼珠子般珍贵。 林珑让开坐位,让婆母领着钟郭氏凑近看孩子,心知叶钟氏少不得又要显摆一番了,这几天每每有前来探望的人,都少不得要受叶钟氏这荼毒。 “我瞅着这长孙像爹,次孙像娘。”钟郭氏看到孩子的脸开了些,眉目上的区别也渐渐显现,虽然是双生子,但看得出来,长相上还是有差异的。 “我瞅着也是,不过他们爹娘都长得好,像谁都一样好看。”叶钟氏笑眯了眼道,“你看我们这长孙天庭多开阔……” 林珑听得极想摇头,这样一番话叶钟氏是不厌其烦的一再诉说,也不怕人听得耳朵长茧,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婆母也是话唠? 权吕氏笑着拍了拍林珑的手,“我们珑姐儿是有福的。” 林珑谦逊一笑,什么福气说听听就可以了,幸福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几个妇人正说笑,绣缎进来向叶钟氏禀报,“太太,郑姑娘三朝回门了。” “让他们在厅里候着,我这就过去。”叶钟氏起身道,向权吕氏和钟郭氏歉意了两句,这才掀帘子出去。 “看不出你婆母对这义女还是挺看重的。”钟郭氏笑道。 “认得义亲,自然是要上心的。”林珑也笑了笑。 钟郭氏讨了个没趣,遂想起林珑与皇后也是认了义亲,这方才知道自己说得话让人膈应了,遂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聊起了自家小儿子与权英姿的婚事。 临近午时,两位长辈都起身离去到叶钟氏的院子去,林珑出不得房门,故而让如霞送这两人出南园。 她热得一身汗,正准备到内室去擦擦汗再换身衣服,偏在这时候,大儿子哭出声来,连带小儿子也不甘示弱地哭出来。 她忙上前查看,尿布没湿,应是肚子饿了,于是忙让人唤奶娘进来。 刚生产完,叶钟氏就让她喝了回奶的汤药,不许她亲自喂养亲儿,当时叶钟氏就说,“我这也是为你好,等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给孩子喂奶,你怀下一胎也能快些。” 林珑明白叶钟氏的意思,那天苏梓瑜来看她时,顺带给她送了个嬷嬷来,说是帮她尽快恢复身子的,当然宫廷秘药也是不少的,看得她都脸红一片。 那嬷嬷姓夏,当时就笑道:“郡主年轻,要恢复身子容易得很。” 她当时尴尬地笑了笑。 苏梓瑜却是轻拍打了一下她的手,严肃道:“这可不是玩笑的,你的身子若是养不好,恢复不过来,到时候就有你哭的,男人嫌弃你时,你可别到我这儿来哭鼻子。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宫里的妃嫔哪一个生完?不是赶紧就想着恢复来着?” “是,义母,我哪有不上心?”她忙笑着应声。 “得了,你年轻不懂,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照做就是。”苏梓瑜一再吩咐道。 正安抚两个儿子,两个奶娘并肩走进来,这还得归功于叶钟氏,当初找奶娘的时候,生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金孙,一下子就给找了四个人,现在生了双胞胎,正好派上用场。 郑西珠过来探望林珑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位奶娘背着人喂孩子,好奇地瞄了一眼,“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三妹啊,快,过来坐。”林珑招手道。 郑西珠忙走过去拉着林珑的双手,“珑姐,恭喜了。” 林珑笑着应了这一声祝福,随后一脸歉意地拉她坐到身边,“那天正好赶上我生这俩娃的时候,你的婚宴,叶家怕是都缺席了,算来还是我让你难堪了……” 本就是叶家的义女,这叶家人又没出席婚宴,算来对郑西珠是最为不利的。 郑西珠却是拼命摇头,“珑姐可别这么说,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再说我婆母十分明理,她并未因此看轻我,我又何必妄自匪薄呢?” 林珑本来就是那心思缜密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郑西珠所说的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如今看到郑西珠脸上那两抹红晕,完完全全都是新嫁娘才有的,至此方才完全放下心来。“三妹,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郑西珠眼含泪珠的握紧林珑的手,“我能有今天都是珑姐给的……” “又说傻话了?”林珑佯装不悦地道。 郑西珠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破啼为笑地道:“对了,我去看看两个小侄儿……” 暖阁里的气氛十分的和谐暖心。 临近到下午的时候,选定的吉时将至,叶钟氏这才亲自过来抱走两个宝贝金孙去洗三,林珑未出月子,遂在自己的南园歇着,未能出席儿子们的洗三仪式。 叶家的门槛在这几天都差点要被祝贺的人踩烂了,林绿氏却是每天都要过来看望一番才能安心。 这会儿她的马车却是在驶进襄阳侯府的时候被人拦下了,她正疑惑地掀帘子询问车夫,结果却在看到站在外面的女人时不禁愣神了。 那女子一身简单的衣装,看得出来布料都是极普通的,头上插着几支银饰,手中挎着一个包袱,后面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女。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打扮如此落魄的权美环,以前哪一次见面,这个昔日的主母不是一身光鲜得很?这样素朴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很刺目。 她没有摆架子,这人是林珑的生母,迅速地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只是两人的身份尴尬,她一时半会儿唤不出声来。 权美环也仔细打量着林绿氏,一身蓝衣夏装裹着依旧有几分蔓妙的身姿,本来因为生活而变得粗糙的容颜,在这半年多的舒心日子与富贵的熏陶下,愣是看起来比初回京时年轻了几岁。挽起来的发髻上虽然没有插满贵重发饰,但是那两只珠钗一看就是上等货,这等眼力她还有。 看到这们的林绿氏,她感到心里一阵苦涩,这么两相一对比,她这公侯千金真的落魄了。 “我听说珑姐儿生了对双胞胎,我不能进去看看她,可也替她高兴,这些是我亲手做的小衣服等物,你替我交给她吧。”她把手里亲自提的包袱递给林绿氏。 林绿氏一脸茫然地接过来,她是知道的,这对母女当初闹得最僵时,林珑是下过死命令的,不许权美环踏进襄阳侯府与林府半步的。 拿在手上,只是透过鼓鼓的包袱里露出的那一角看,这小孩子的衣物布料均是上等货,针线也是极细密,看得出来权美环是用了心思的。 哪怕以前她也恨极了权美环的所作所为,但这会儿看着她也实在可怜,遂道:“霍……夫人,我领你进去,你亲自交给珑姐儿……” “不了。”权美环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我们母女在一块儿总是针尖对麦芒,她正坐着月子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落下病来,这一辈子就要受罪了。”权美环叹了口气道,她不想令女儿心里不痛快。“你跟她说要小心坐月子,不能碰冷水也不能吹冷风,补品也一定要吃……我这就走。” 最后话音一落,她怕哭出来会失礼于人前,遂转身离去。 林绿氏忙道:“夫人……” 权美环却是马不停蹄,带着那同样寒酸的侍女离去。 林绿氏望着手中的包袱出了一会儿神,最后长长一声叹息,拎紧这包袱再度跨上马车,不用细问,她也知道手中这些都是权美环用自己的嫁妆银子整出来的。 权美环一到那巷子转角,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与此同时,叶蔓君所乘的马车却停了下来,这是赶路以来第一次停下,估计是朱子期准备让大家休整一下,只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一直在马车里坐不安稳的姜嬷嬷第一个就冲出了马车,她有事要问清这个朱子期,到底汝阳城出了什么变故? 马车里的叶蔓君一改慵懒的表情,朝绣帘看去,后者会意地也赶紧下马车,准备打听一下令姜嬷嬷不安的会是什么事? “姑娘,这极为不妥。”卷帘小声道。 “我心里有数。”叶蔓君沉声应了一句。 只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只白鸽从窗口飞进九王爷朱飒的手中,他慢条斯里的打开,看后轻笑出声。 “王爷?”亲信低声相问。 “汝阳王府的世子朱子杰坠马不治身亡。”   ☆、第一百五十九章疯狂(小修) “怎么会?”姜嬷嬷瞳孔放大,“世子怎么会命在旦夕?二爷,你不要骗老奴,不然老奴可不管二爷是不是主子,也必要力争到底……” “我犯得着骗你?”朱子期冷笑一声。 姜嬷嬷的身子往后倒退几步,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怪不得要日夜兼程地赶路,原来是要叶蔓君赶到汝阳城给自家主子冲喜,好让坠马的世子挺过这关,这会儿她相信朱子期的到来是自家王妃的意思。 王妃并不会放朱子期在城里添乱,生怕这人会做出对世子不利的举动来,最好还是遣出城去最为安心,故而才会找了这个名目让他来迎接叶蔓君。 姜嬷嬷的嘴紧紧地咬着拳头,这个变故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朱子期对于这嬷嬷的举动并不在意,该怎么做这个老太婆清楚得很,用不着自己多事地去提醒她。“嬷嬷还有事吗?” 姜嬷嬷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转身就离去,心中却是想好了对策,决不能让叶蔓君现在就知道了真相,要是她不肯配合到汝阳城去给世子冲喜怎么办?能让王妃严正以待,世子是凶多吉少了。 马车里的叶蔓君看到绣帘上马车,忙低声问道:“可探出什么消息来?” 绣帘摇了摇头,“他们的戒备很森严,奴婢没能靠近姜嬷嬷与那朱二爷,所以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顿了顿,她更为低声地禀道:“姜嬷嬷的神情不对,很明显朱二爷的消息对她的影响很大。” 叶蔓君的神情一凛,姜嬷嬷的表情就是晴雨表,这汝阳王的人会阻她打听消息,但是却阻不了他们自己人的神情动作。 “汝阳城有变。”她慢慢地说出这几个字眼,只是没有更多实质的证据,她猜不出这变故出在哪儿?汝阳王?王妃?世子?在心中逐一地排查这几个人。 正在她深思之际,姜嬷嬷已然回到马车上,表情一如既往,看得出来是调适好内心了。 “这路程颇赶,叶姑娘不下马车走走?怕是路上再无机会了。” “无妨。”叶蔓君轻挥手道,“对了,嬷嬷,这么赶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会?”姜嬷嬷的心头一跳,以为是有人说什么给叶蔓君听了,遂又道:“姑娘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一切都安好着呢。” “是吗?”叶蔓君微微一笑道,随后又微微一皱眉,似乎略有些烦恼道:“可我怎么听说……” “叶姑娘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不要听信他人的话,真的没事。”姜嬷嬷一再强调道。 “姜嬷嬷,你不要着急,我听说王妃……” “王妃安好着呢,世子也安好着呢,那些都是谣言中伤……” 姜嬷嬷越是这般强调,越是证明事情就出在这两人的身上,叶蔓君神情严肃地看着这老仆,“姜嬷嬷,到现在你还不对我说实话,是不是王妃出了什么事?不对,是世子对不对?” 王妃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姜嬷嬷不会这般瞒着她,除非世子出了什么事?生怕这婚事有变,所以对着自己不敢说真话。 “没有。”姜嬷嬷表情一变,随后调整表情,强调道:“绝对没有。” 叶蔓君这会儿如何会信得过她,这姜嬷嬷没有对她说实话,她起身推开姜嬷嬷,“你不说,那我就去找那个会说的人。” “叶姑娘,你怎么如此固执?我都说没有,你还不信……”姜嬷嬷心头狂跳,伸手拉住下马车的叶蔓君。 叶蔓君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朝自己的两个侍女道:“给我拦着这个老奴。” “是,姑娘。”绣帘与卷帘立即应声。 两人上前一人拉着姜嬷嬷一边胳膊,不让这老太婆阻止了自家姑娘去找答案。 姜嬷嬷现在后悔至极,因为尊重叶蔓君这未来世子妃,在这马车上,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安排,所以才会被两个丫头制得死死的。 叶蔓君一把抓过帷幄戴在头上,匆匆系好,首次不太优雅地下了马车,车外还有两名襄阳侯府的侍卫,她一使眼色,这两人立即跟在她的身后。 她没有绕圈子,径自走向朱子期。 人还没有走近,却遭到朱子期侍卫的阻拦,只见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挡在她的面前,一副寸步不让的样子。 而朱子期压根不看向自己,仍自与幕僚说着话,当这来自京城的娇客于无物。这段时日那叶明澜与方渐新的纠缠诘问让他也烦躁得很,只不过为了王府计,只能打太极应付过去,毕竟世子现在还苟延残喘着,轮不到朝廷指手划脚。 叶蔓君伸手阻止自己的侍卫动粗,而是冷笑道:“堂堂汝阳王的儿子居然怕了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说出去也不怕丢脸?”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到,顿时那集体看向叶蔓君的目光相当不友善,似乎要给这京城来的娇客施压。 她却不为所动,反而更挺直脊梁,当仁不让地看着朱子期,她不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到达汝阳城,身为未来世子妃,她有权知道真相。 朱子期的凌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叶蔓君的脸上,正确来说是那帷幄上,这个京城贵女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胆得多,原本以为这京城的女子都一如他的嫡母,原来还是有所区别的。 “爷,要不要给她一点教训?” 朱子期闻言,朝自己的手下看了一眼,手下人都知道他眼神里的意思,这会儿都闭上嘴巴,他方才再度看向叶蔓君,朝那两个拦住叶蔓君的侍卫摆了摆手。 那两人一让开,叶蔓君立即上前,看着朱子期道:“朱二爷借一步说话,小女子有事要请教。” “有什么就直说?我听不得文谄诌的话。”朱子期的身形未动,显然并不将叶蔓君看在眼里。 叶蔓君看着这人不合作的态度,也没有动怒,既然不愿私下与她说话,那也好,他们就在这儿开门见山说清楚,“朱二爷,你们汝阳王府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朱子期身边的幕僚却是抢先回答。 叶蔓君嘴角嘲讽地一勾,“我这会儿问的是朱二爷,不是你,你最好闭紧嘴巴。”双眼再度直视朱子期,“真的不敢对我这么个弱女子开诚布公?原来朱二爷也不过是如此,一切不过是装腔做势尔……” “你对我用激将法没用。”朱子期冷声道,“我从来不吃这一套,我给你的建议最好就是上马车,乖乖地起程到达汝阳城去成亲。” “我若不合作,你待如何?”叶蔓君气不过地挑衅了一句,她生平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待如何?叶姑娘是想体面地到达汝阳天还是狼狈地到达,在乎叶姑娘的选择。”朱子期微挑眉地给了道两难的选择题。 “你,这不是君子所为。” “我从来不说自己是君子。” 叶蔓君袖下的拳头握紧,这人真真的气人,如果可以,她真想给他一个教训,深呼吸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愤怒,她压抑着自己道:“朱二爷,我想我身为未来的世子妃,有权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嫁得稀里糊涂。” 这是她的真心话,原本不想说出口的,这会儿却被逼得不得不说。 朱子期这会儿才正经地看向叶蔓君,这倒是个勇气可嘉的女子,他倒有几分欣赏了,但仅仅只是几分欣赏罢了,正要说些什么打消她的念头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道:“报。” 他的神情越发严肃,示意那匆匆下马的属下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密信,一打开来,这会儿他严肃的面容上更是布满了寒霜。 “二爷?”几位幕僚围了上来。 叶蔓君不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封信里的内容一定与她有关,而且关系重大。“朱二爷,信里到底有什么内容?” 朱子期把信合上,慢慢地转头看向这年轻的待嫁姑娘,不知道当她听闻信中的内容时,会不会神情有变? “你真想知道?” “没错。” 叶蔓君重重地点着头。 “那好,你听清楚了,你的未婚夫,也就是我的嫡兄,汝阳王府的世子爷,过世了。” 朱子期说完一连串有些拗口的话后,眼也不眨地看着叶蔓君,似乎想要看到她无法承受的样子,不是想要知道吗?现在他是据实以告了,能不能承受得了就看她自己了。 他的嫡兄朱子杰还是没能挺得过来,毕竟是血脉至亲,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一向不讨喜的兄长死了,可他也没能高兴得起来。 这位嫡兄的坠马至今仍旧十分可疑,当然汝阳城想他死的人也有不少,只是这样一来,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汝阳城肯定会产生动乱,这并非是他乐见的局面。 死了? 叶蔓君想过这位世子会出事,但从来没有想到他会死,还是她赶到汝阳城成亲的前夕死掉了,她的眼睛干涩至极,丝毫没有要为这未曾谋面的世子悲伤痛哭的感觉,只有为自己而生起的淡淡悲怆。 马车里传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哭声,这声音是姜嬷嬷的,显然她是听到了马车外的谈话,知道自己的小主子离世了,忍不住痛哭的声音。 绣帘与卷帘没有再制住姜嬷嬷,她们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担忧,她们自小就侍候叶蔓君,与叶蔓君主仆情谊很深,自家姑娘怎么净遇上这倒霉摧的事情。 她们立即下马车朝叶蔓君而去。 原本迷糊混乱的思绪,在听到姜嬷嬷那一声痛哭后,叶蔓君奇迹般地心情变得平静下来,她不可能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感情,所以为这冷淡的未婚夫而哭,她做不到,只能平静地问,“这消息是真的?” 一直紧盯着她看的朱子期自然能听出她的声音的平稳,这女人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他现在似乎也分辩不清,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答案,“我没有必要骗你,这事一到汝阳城就会真相大白。” “我信你。”叶蔓君淡然道,现在既然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情,她也没有必要站在这儿,遂转身就走。 朱子期看着这挺直的脊梁骨,想要唤住她说上几句安慰的话,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姑娘?”两个侍女奔到近前。 “我没事。”叶蔓君冷静地道。 绣帘看了眼这周围的汝阳城侍卫,低声请示,“姑娘,我们要不退回京城吧?现在世子死了,姑娘您还没嫁给他,就不是未亡人,还可以一走了之。” “对啊,姑娘,我们回去,这汝阳城没有去的必要。”卷帘也巴不得不用到汝阳城去,只要能回到京城,姑娘就算遇上了这桩事,照样还能许到好人家,这是毋庸置疑的。 叶蔓君帷幄下的脸凄苦一笑,“你们以为我还能走吗?” 两侍女愣然答不出来。 叶蔓君环视一眼汝阳王府的侍卫那守卫森严的样子,自嘲一笑,抬头看了看那天高云清的天空,“我早就有去无回了。” 无论朱子杰或生或死,她的命运都与汝阳王府紧密相连,所以在听到那噩耗入耳的时候,她一刻也没想过要回京城。 干涩有眼睛突然有了一层水雾,她知道这泪不是为了那倒霉催死去的未婚夫,而是为了自己那如飘萍一般的命运,连她也不知道未来几十年会是个什么样子。 茫然,前所未有地笼罩她的身心,前方,等待她的只会更严峻,并不会让她轻松。 叶明澜、叶旭融与方渐新也很快得了叶蔓君遣人告知的消息,两人紧急来找自家嫡姑娘,一人却是忙着向朱子期追问,各自都忙碌得很。 叶蔓君看向急匆匆过来的亲弟和堂叔二人,“你们不用问了,朱子期没有理由骗我,汝阳王府的世子是真的死了。” “怎么会这样?”叶明澜倒退两步,事情远比想象中严峻,好半晌,惊疑不定的眸子才定住,“君姐儿,我们回返京城,这世子死了,你还过去做甚?” “澜二叔说得没错,姐,我们回去。”叶旭融立即道,他根本就不想送姐姐到汝阳王府去,现下新郎都没了,他们还去做甚? “这婚事是圣上赐的,我们现在回返京城,岂不是要背上一条背旨不遵的罪名?世子是死了,可我与汝阳王府的婚约并未解除,我们要回去也得等到圣旨到达。”叶蔓君条理清晰地道,当然这个是奢望了,这会儿说出来无非是给自己以及送嫁的叶家人员一点安慰罢了。 叶明澜与叶旭融的面色这会儿全变了,圣旨就是一道举在他们头上的利刃,稍有一个不慎,恐会祸及家族。 “进不得,退不得,这?”叶明澜握紧拳头,咬紧一口利牙。 叶蔓君深吸吸一口气,“澜二叔,还是按计划先到汝阳城吧,我们思定再谋后动。”顿了顿,“虽然世子已死的消息不会隐瞒京城,但是京城知道消息怕是要滞后了,我们也不能闲着,就算不能赶在向京城报信的人之前,也还是要遣个人回去把我们的详细情况告知。” “那是一定的,我这就去办。”叶明澜立即同意叶蔓君的意见,“你说这都算什么事?汝阳城几十年没生变,现在突然来这一遭,杀得人措手不及。” “姐,你真的还坚持要前往汝阳城?”叶旭融始终想要说服二人,“我们回去,有娘、大哥与大嫂在,皇上不至于治我们家的大罪。” 太后和皇后二人对皇帝是有影响力在的,依他之见,通这后宫这二人,了不起就是皇帝下旨斥责一番,总比到汝阳城去强得多。 叶蔓君苦笑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自家还有这关系?再说估计没有一个人会想到汝阳王府的世子会年纪轻轻过世,更没有一个人想到会是在她即将抵达之时,这是老天的捉弄还是人为制造?她此时无法得知。 “融弟,没错,后宫是能影响到皇上的决策,但是前朝如果真的较起真来,你以为太后会站到哪一边去?皇后现在身怀六甲,她的精力有限。皇上,他未必就真会还记得我们叶家的功劳,我若没奉旨就回去,恐累家族。” 她的命运注定了,无论是前往汝阳城还是回京城,她都进退两难,两相一权衡,她还是选择继续前往汝阳城。 叶旭融顿时没有话驳斥长姐,姐说得对,他们的背后还有家族,前方就是龙潭虎穴那也得去闯。 叶氏叔侄刚离去,方渐新就来寻叶蔓君,脸色还因为世子的突然过世而变得气急败坏,当然他现在过来是要稳住她。 “叶姑娘,这……” 叶蔓君依旧戴着帷幄面对这人,看出他正在组织语言劝她继续往汝阳城而去,“方大人,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方渐新一脸的惭愧,“叶姑娘,这事我一定会上报朝廷,如果可能,必定会助姑娘重回京城,这还没有成亲,一切都还来得及。只是现在我们都身负皇命,不能半途而废……” 这话说出来不过安慰矣,他同情地看着叶蔓君,要改变圣意恐怕很难,现在这个世子是死了,汝阳王府还会再立世子,尴尬的是未嫁又有婚约的叶蔓君该如何定位? “方大人,我不会令你为难的。”叶蔓君冷静地道,“还是按行程先进汝阳城,一切稍后等等京城的安排。” “叶姑娘,我方渐新受得你兄长叶侯爷的恩惠,必定会为姑娘着想,姑娘安心等待些许时日,等京城的旨意到达。”语毕,方渐新朝叶蔓君做了个揖。 叶蔓君点点头算是回应。 京城,襄阳侯府。 叶旭尧一回来就奔回了南园,最近妻儿严重地占据了他的身心,一进到暖阁,没看到妻子逗弄孩子的景象,却看到她呆坐在罗汉床上,手里却是拿着一件婴孩的衣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他上前轻唤一声。 “你回来了?”林珑回过神来看着丈夫道。 “出了什么事?”叶旭尧严肃着神情道。 “没什么。”林珑显然兴致不高,“你快去换身衣物吧,我这就去唤奶娘把孩子们抱进来。” 叶旭尧忙拉住她要起身的手,一个使劲,林珑跌坐到他身边。 “别,这天热,我身上有味儿。”林珑都快要烦死这坐月子了,只是她身边一大群人,由不得她一丁点的反抗,全都告诉她,这月子不坐好将来肯定要受罪云云。 “你身上什么味儿我没闻过?”叶旭尧说了句让林珑脸红耳赤的话,伸手就环住她收缩了不少的腰,但比起未生育前的不盈一握,现在自然是粗了不少。 林珑不依地握紧粉拳轻捶他一记,“真敢说?” “好了,说说有谁让你烦了?”叶旭尧始终记挂她不开颜的事情,不想让刚生完孩子的她情绪太过低落。 林珑这会儿知道瞒不过,遂将手中的婴儿衣物递给丈夫看,“这是我二娘送来的。” “怎么了?我瞅着做得不错,只能说你二娘有心了。”叶旭尧翻来覆去都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我们孩子的衣物虽然不少,但这是你二娘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是,有何烦恼的?” “这是我娘做的。”林珑苦笑了一下,说出心中的答案。 林绿氏拿给她的时候,口头上没说什么,但是一打开,上手一细看,她就认了来独属于权美环的针线工夫,那是她的亲娘,她如何认不出来?不必林绿氏的确认,她心中早有了答案。 叶旭尧揽紧林珑的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如果你不喜欢,咱们不收下就是,如果过意不去,我让人备一份礼送到霍家去。” 林珑心烦的也在此,她没想到权美环会关注她的生产,还给做了这么些小孩儿的衣物送来,心底说是没有半分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半晌,她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吧,我让人备份礼送回给她,她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 她想到那回所见,还是备份丰厚的礼给她,让她改善一下生活吧。 至于权美环送来的婴儿衣物,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她就勉为其难收下吧,但给不给自家孩子穿,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么一思定,她吩咐如霞进来把这些衣物收起来,省得自己再心烦意乱。 “娘子,你要放宽心才好。”叶旭尧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权美环没有想到林珑会给她回礼,看着叶家的奴仆把礼物放下,她的神情不由得一怔,半天回不过神来。 自从娘家人给她送回了嫁妆,她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给霍家换了个住处,现在这处住宅比落霞胡同要好得多,但与以前相比,却是没法比。 好在霍源的军功奖赏也一一地送了回来,现在的日子比前段时间改善了许多。 “谁送来的?”霍堰进屋,看到桌子上摆满了礼品,上前看了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都是好东西,“这个给娘进补不错。”拿起一株百年人参看了看,满意道。 一提起霍周氏,权美环就会恨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老太婆还不赶紧死?这株人参,她宁可扔到水里也不会便宜了那个死老太婆,遂讽笑道:“这是我女儿送来的,你确定要给你娘吃?她不怕这里面有毒?” 霍堰闻言,立即扔下那百年人参,冷着脸道:“都扔到外头去。” “霍堰,你敢?”权美环的棱角是被苦难的生活磨去了不少,对这霍堰也没有了年少时的爱恋,只是兜了一圈,她还是与他绑在一块儿,现在的她在他面前少了逆来顺受的样子。 “权美环,你不要太过份。”霍堰不高兴地一屁股坐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给那小杂种做衣物……” 权美环慢条斯里地收起桌上的东西,语气却是僵硬地道:“那是我的外孙,霍堰,放干净你的嘴,不然就别怪我对你娘不好,除非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她。” 这放狠的话戳中了霍堰的软处,他与权美环为了霍周氏争吵了无数次,但这个家还是得权美环来操持,这么一想,他反而不再那么强势,“美环,你又来了,你能不能讲一次理?” “我不讲理?”权美环冷笑,“你看看你那老娘吃喝拉撒睡都在那床上,我侍候她我容易吗我?” 霍堰知道中风后的霍周氏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手摸了摸鼻子没再反驳妻子,只是他真心的不喜欢姓林的那一家子,尤其是林珑。 自从知道了汝阳王府的世子的死讯,这日夜兼程的赶路放缓了不少,叶蔓君却是没有心情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姜嬷嬷自那天痛哭了一场后,双眼就死死地盯在叶蔓君的身上,一刻也不移开,生怕叶蔓君跑回京城去。 叶蔓君也没有搭理她,原本应该打好关系的姜嬷嬷,在朱子杰死后,就变得不再重要,不,而是她要提防她,谁知道痛失独子的汝阳王妃会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这姜嬷嬷就会是帮凶。 “叶姑娘,就快到汝阳王府了,现在世子没了,你有什么打算?”姜嬷嬷道。 叶蔓君淡然地继续做着手中的绣活,“既来之,则安之。” “叶姑娘还真淡定啊。”姜嬷嬷讽笑道,这会儿都成了寡妇,她怎么就能不伤心不难过?她家世子英年早逝,叶蔓君该痛哭才是啊。 “不然要如何?拿根绳子上吊吗?”叶蔓君抬起头直视姜嬷嬷的双眼,“我还没活够,不打算赴死。” 她绝不为朱子杰殉葬,如果这是她姜嬷嬷希望的,或者是那位汝阳王妃朱陈氏希望的,那么她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她们,她绝不会死。 姜嬷嬷在听到这话时,面以涨得通红,“你怎么好意思独活着?我们世子还在地下凄苦得很,你就该去陪他……” “住口。”绣帘怒斥这越说越过份的姜嬷嬷,曾经为了自家姑娘而刻意讨好这个老太婆,现在显得是多么的讽刺。 “你应该去死,为我们世子去死——”姜嬷嬷怒声道,她绝不允许叶蔓君如此厚脸皮地活下去,一手拔下头上的银钗,她愤而向叶蔓君刺去。 叶蔓君一惊,下意识一避,避开这刺向她的尖尖银钗,“姜嬷嬷,你疯了?” “我没疯,你该死。”姜嬷嬷见到一击不中,再度举起银钗刺向叶蔓君,在这一刻,她自诩是为了王妃朱陈氏分忧。“你为什么不死?只要你现在死了,就能得到节妇的名头,这于你于我们世子都是体面的事情。” 只要叶蔓君死了,她家小主子也就能合眼,两人结桩冥婚也是不错的。 叶蔓君气得够呛,这姜嬷嬷真的疯了,而且还不轻。 两个侍女护着叶蔓君退出车厢,发起疯来的姜嬷嬷劲儿十分的大,两个侍女试图去拦下她,结果被她的银钗划伤了手臂,鲜血渗出了薄薄的夏衫。 退到车厢外的叶蔓君却是险些脚一踩空跌落马车,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她的柳腰,免了她跌落马车受伤。 她惊魂未定地怔怔地看着朱子期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下意识间只能抱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的身形,这姿势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她意识到后立即收回自己的手。 朱子期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马车去制止发疯的姜嬷嬷。 “放我下来。”叶蔓君低声要求。 朱子期将她放到地上,看着她力图镇定的面容,“你该感谢我的。” 叶蔓君不是好歹不分的人,朝这人屈膝一礼,“这是我答谢你的,但是,你没有提醒我姜嬷嬷是危险人物,这却是你的错。” “我没有义务提醒你。”朱子期依旧老神在在。 叶蔓君轻抚一下凌乱的秀发,不畏惧地直视面前这个男人,“我身负皇命,现在世子已死,我若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你们怕是难以向皇上交代吧?到时候汝阳王府还能独善其身?” 朱子期微挑眉毛,指了指被制住的姜嬷嬷,故意道:“如她所说,你是为了贞妇之名而死,相信皇帝很乐意给你颁一座贞节牌坊。” 叶蔓君刻意看向仍旧叫嚣不已的姜嬷嬷,那双发红的双眼显示着她要自己死的决心非常大,这让她不寒而栗。 片刻,她再度看向朱子期摇了摇头,“非也,我们襄阳侯府却是不会信的,我兄嫂自不会相信这套说辞的,当然,你们汝阳王府打算与我们襄阳侯府为敌,那另当别算。朱二爷,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我现在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王府将来要办什么事将会在京城寸步难行。” 最后,她充满自信地看着朱子期,就算汝阳王府是皇权式微的地方,但是他们还是得听令当今皇帝,除非他们要造反,那自然不用在乎她这条小命。但从朱子期的举动来看,这汝阳王府,不,而是朱子期本人不像是会造反的人。 “朱二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叶蔓君道。   ☆、第一百六十章结盟(大修) 这场变故很快就让叶明澜、叶旭融和方渐新赶了过来。 叶旭融忙察看叶蔓君,看到她只是花容略有失色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可恶的老奴,我去处置她。” 遂抽出侍卫的大刀就要去杀了姜嬷嬷,叶蔓君忙拦住弟弟,“融弟,不可。” “她该死。”叶旭融咬牙切齿道。 叶明澜拿下叶旭融的手中的大刀,“融哥儿,此人还是交回汝阳王妃处置最为妥当。” “没错,叶小弟,还是听令堂叔和亲姐的话,这毕竟是汝阳王府的人,我们不宜轻举妄动。”方渐新沉声道。 叶旭融这才做罢,只是仍低骂一声,“可恶!” “叶姑娘没有受伤真是万幸,我多派些人保护姑娘的安全。”方渐新道。 叶蔓君点点头,其实她的马车周围也是有大批侍卫的,但那会儿姜嬷嬷发疯得太突然,所以才会让她受惊了。 “姐,我陪你坐马车。”叶旭融道,自家亲姐都受到这样的威胁了,他还顾忌什么男女大防?刚才自己不过是走开一会儿,亲姐就差点受了伤,这会儿他打算寸步不离。 叶蔓君点点头,没有拒绝亲弟的提议,这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共乘一辆马车相信也不会有闲言碎语。 马车重新起程,只是车里再没有姜嬷嬷的身影,反而多了个叶旭融。 绣帘和卷帘的兴致都不高,想到之前自家主子还与那个令人生畏的朱子期对峙,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姑娘,您真大胆。”卷帘拍了拍胸脯道。 叶蔓君苦笑了一下,“我若不大胆,接下来就要没命了。” “姐,你做了什么?”叶旭融好奇地道。 “没什么。”叶蔓君道,弟弟过来之时,她与朱子期已经谈妥,“不过是找朱子期说了几句话罢了。” “我瞅着姑娘那表情,真像大奶奶,若不是知道大奶奶还在京城,估计还以为是大奶奶亲临了呢。”绣帘给叶蔓君沏了碗茶水定定惊,“姑娘做得对,若是现在不拉拢朱二爷,到了汝阳城,不知那位王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旭融还是皱了皱眉,想来长姐是找朱子期结盟,“他那人不好相处,汝阳王妃是京城贵女出身,就算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也还会先想想的。” 叶蔓君接过茶碗优雅地茗了一口,之前那一幕真是惊险,她是万万没想到姜嬷嬷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下人尚且如此,那死了惟一亲儿子的朱陈氏岂不是更疯狂?这么一想,她不禁再度打了个冷颤,接下来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精神,绝不能死在这儿。 “近朱者赤吧,我与大嫂来往得多了,多多少少沾染一点她的气息。”叶蔓君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茶盏上的花纹,“大嫂都能在逆境中杀出一条路来,我又有何不可?”看了眼叶旭融,“融弟,京城毕竟太远,我们都要小心些才是。” 叶旭融点点头,现在确是得小心谨慎行事。 一阵疲惫袭来,叶蔓君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额角,轻舒一口气,目光再度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纱帘子看向那挺拔的背影,她不会真的信他,但是在这一刻,除了他,她在汝阳城也找不到同盟者。 “你们也是,到了汝阳城就给我低调点,不要去招惹是非,不然我怕我护不住你们,要夹着尾巴做人。”她吩咐着两个主要的贴身侍女,“还有,把我的话悄然带出去传给我们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无辜受冤而死。” 她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这么一种无力的感觉,明知道她的未婚夫不喜她时也没有,至少那时候她知道她不会因此丧命,但现在不同了。 “是,姑娘。”绣帘与卷帘同时开口应声。 身为大丫鬟,她们的触觉也是极灵敏的,连姑娘可能都讨不得好,更何况是她们? 叶蔓君见到她们郑重地点头,这才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微风吹拂起车窗上的纱帘子,展露出美人的睡颜,朱子期只要稍一回头就能看到。车里的美人哪怕眉头紧皱也仍是美得惊人,毫无疑问,叶蔓君是他生平仅见的美人之一。 初见她那一刻,确实惊艳了他的眼,那一刻,他不禁觉得他那死鬼嫡出大哥真没艳福,居然没有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就到了地府黄泉去报道,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了。 不过这想法也是一闪而过,对于他来说,叶蔓君仅也只是有张漂亮的迷人的脸皮罢了,他不是那没定力的毛头小子,轻易就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一张平静的面容,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这叶蔓君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毕竟叶蔓君美则美矣,但是太过于端庄,这会让人忽略了她的长相,这样的人一般空有美貌却缺少了吸引人的内在。 此刻他的唇微微一笑,脑海闪过了交易这两个字眼。 他记得当时他睥睨地笑看她,“叶姑娘未免太有自信了,就凭你一个弱女子也能跟我谈交易?” “朱二爷,你别忘了我背后有皇权,有襄阳侯府,除非朱二爷不打算成为新一任的世子,那就当我没说过。” 她那会儿笑得极为自信,不让他轻易地看到她面容下的惶然与不安,但他就是轻易地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她所依赖的皇权和侯府都远在千里之外,这一刻的她只是个光杆将军。 不过他虽然极得父亲宠爱,但父亲的子嗣不独他与死鬼嫡出大哥,还有别人,他要染指世子之位,嫡母朱陈氏就第一个不答应,丧子后的嫡母会做出什么事来没人知道。 朱陈氏与他的生母滕氏不和,众所周知,父亲宠爱生母,却不愿与嫡母翻脸,毕竟嫡母代表着皇权,那是京城皇帝下旨嫁到汝阳王府的,轻易开罪不得。 想到这些,他自然不会轻易拒绝掉这少女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他当时还是好整以暇地问她。 他还记得她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活着。”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之际,就听到她的解释,“我只求活着,朱二爷,我只要你保住我的命。” “只求活着?这么简单?” “不然呢?连姜嬷嬷都想要了我的命,你那位嫡母呢?我可怕了她也跟着疯?” 说到底,叶蔓君不放心的还是汝阳王城,会找上他来交易,也是看中了他在汝阳城里有保住她一命的势力。 这种各取所需的买卖,他如何会不应下? 身边的副将看到自家主子笑得很是耐人寻味,当即打趣道:“二爷当时与那叶姑娘说了什么?这会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英吉啊,你想得太多了。”朱子期并不答。 周英吉摸了摸鼻子,“这样一个美人真是可惜了,以后都要狐眠独枕,世子还真是做孽。” 朱子期看了眼这副将,“你有心思想人家的事情,还是多想想世子死后汝阳天的变局吧。” 一提起这个,周英吉的手勒紧马疆绳,“世子死得太突然了,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容氏所出的三爷、安氏所出的五爷都是这世子之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二爷,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他们被派出汝阳城,错过了世子过世,回到城中只怕要处于下风了。 朱子期却是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世子还得京城那边说了算,你我没必要心急,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英吉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确实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二爷不说,连我也要一时间魔怔了。” “这次背后的水深着呢,英吉,你与我都不能掉以轻心。”朱子期一脸凝重地道。 那位嫡出大哥其实水平有限,惟一的优点就是托生在了太太的肚子里,所以才能轻易地站到了顶端,这是汝阳王府庶子们的一致看法,没有太多人将朱子杰看在眼里,但却不得不忍受他的颐指气使。 “二爷,这幕后害死了世子的人一定要揪出来才行,要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周英吉道,这次事件发生得太突然,像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越想越觉得背脊生寒。 朱子期只是望着前路,并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二十多天近三十天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叶蔓君还是如期到达了汝阳王府。 进入这汝阳城,叶旭融就没再与长姐共乘一辆马车,省得有人说闲话,而是骑着马在马车周围护卫。 叶蔓君微微掀起车窗帘子看向外面的街景,两边的店铺林立街道十分的宽敞,行人匆匆,这汝阳城比她想象当中要繁华得多,如果玉肤坊的分店开在这里,还是相当有做为的。只是因为世子过世的原因,城里的气氛并不太好。 “姑娘,这儿还真不错,奴婢瞅着不输给京城呢。”卷帘喜上眉梢地道。 叶蔓君点点头,不管如何,这日子还是要再过下去。 绣帘却是翻出一身素雅的衣着,轻声道:“姑娘,还是换身衣物吧,毕竟世子刚过世,我们若是穿红着绿,怕是不太好。” 叶蔓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衣,因为是赶来成亲的,所以备下的衣物也是以红为主,当初就是为了讨个喜庆,这会儿确实是太扎眼了,“还是绣帘想得周到,我差点儿疏忽了。” “姑娘过奖了。”绣帘帮叶蔓君解开衣扣,准备换上手中月白色暗纹的新衣,“奴婢侍候姑娘,就要为姑娘着想。” 叶蔓君微微一笑,换上了素雅的月白暗纹锦锻的新衣,更是把头上繁复的珠钗也卸了下来,着卷帘收进箱子里面。 对着绣帘举起来的镜子,她照了半天,最后还是保留了一两样配饰。 马车没有驶向汝阳王府,而是朝着朝廷派遣在这儿的官员官邸而去。 就在分道扬镳之际,朱子期喊停了叶蔓君的马车。 叶蔓君素手轻轻地掀起车窗帘子一角,“朱二爷有话要说?” “叶姑娘,如无必要,不要轻易进汝阳王府。”朱子期道,那里面水深得很,叶蔓君要保命最好不要轻易听信朱陈氏这王妃,但是有些话依他的身份却是不能直言。 叶蔓君自是提防的,只是没想到朱子期会来与她说这么一句话,她爱憎分明,受了别人的恩惠必会记得,“谢过朱二爷提醒,小女子会见机谨慎行事的。” 朱子期听到她这温温婉婉的话,想到她那张美得并不妖艳的面容,顿时感觉如沐春风,至于说交易时的刚强则是另一面,这个女子的面貌他还真的难以厘清。“叶姑娘不是要与在下做交易吗?在下不过是遵约罢了。” “朱二爷放心,小女子也必会遵守承诺。”叶蔓君的唇角微微一勾。 朱子期闻言微微一怔,他一个大男人并不指望叶蔓君什么,会答应这所谓的交易,也是看在她一个弱女子有这份勇气与他说那句话罢了,朝马车里面半露的面容微微一晗首,他立即掉转马车离去。 叶旭融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听了他们一番交谈后,突然朝他的长姐道:“我瞅着这人还不算太糟。” 叶蔓君莞尔一笑,“融弟,他糟与不糟与我们何干?只要还能互相利用就可以了。” 叶旭融的脸色微微一红,只是有些话现在不宜说,他私下与方渐新交流过,关于这桩婚事取消的可能性,方渐新不抱乐观态度。 他姐并未真的嫁给那倒霉死去的世子,就算不得汝阳王府的正经儿媳妇,完全有资格再嫁,如果婚约不解除,那这汝阳王府下一任世子就值得考究了。 当然,他是万分希望能领着长姐回京城,那儿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 一路上,姐弟二人再未交谈。 马车抵达朝廷驻汝阳城的官员马大人的官邸,马大人已领其妻马兰氏恭候多时了。 方渐新先行下马给马大人行礼。 马大人还礼后,忙道:“你们一行终于平安到达,我总算能放下心头大石了。” “马大人,这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方渐新问道。 马大人一把拉住这个同僚,压低声音道:“我们稍后再说。”目光看向后方华丽的马车,忙朝妻子道:“你去迎叶姑娘先住到我们安排好的院子里面,小心侍候些。” 马兰氏点头表示明白,立即就领着一众丫头婆子过去迎接叶蔓君。 叶旭融扶着长姐下马车与马兰氏见面。 叶蔓君微微晗首,“这段时日麻烦马夫人了。” “叶姑娘何必说客套话?看到叶姑娘这同乡人,我感到亲切得很。”马兰氏长相斯文,看起来似乎相当好说话,“来,叶姑娘,我们先行去歇一下。” 叶蔓君笑了笑,朝叶旭融吩咐两句,这才随马兰氏前往她暂住的小院。 汝阳王府的正院里面,朱陈氏一身稿素,看得出来表情极为冷淡与严肃,痛失爱子后,她就再也没有缓过来,“人进城了?” “回王妃的话,刚有消息来报,已经进来了,现在马家正在接待。”仇嬷嬷道,“只是姜嬷嬷知道世子已过世的消息,一时情急把事做绝了,恐会让她提防我们。” 朱陈氏停下转动的佛珠,不屑地一哼,“提防?姜嬷嬷只是沉不住气罢了,我还怕她提防什么?仇嬷嬷,你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本王妃的儿子都没了,我还怕什么?” “王妃。”仇嬷嬷端起侍女的茶碗奉到主子的面前,“还请王妃念在姜嬷嬷曾经的功劳上,从轻发落。” “她不过是为世子抱不平罢了,我自不会为难她的,不过应有处置也不能少,在这个关头上,我不能半点处分也不给她。”朱陈氏冷硬道。 “奴婢代她谢过王妃。”仇嬷嬷道。 两人正说着话,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是安侧妃领着五爷过来了。 朱陈氏冷笑一声,“我儿子还尸骨未寒,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争这世子之位。”手上一个用劲,生生把一颗佛珠捏得变形了,半晌,她的面容恢复如初,“让他们进来。” 仇嬷嬷也是紧抿着唇,这安侧妃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拼命地拉拢自家主子,以前可不见这么热络。 汝阳城里头风云突变,此刻难以吹到京城。 襄阳侯府却是一片喜气,到处张灯结彩,今日是两位小主子满月的日子,府里准备大办三天的流水席。 老侯爷为了这两个曾孙是不计成本,看得出来他对于荣升曾祖父是相当高兴。 林珑今日终于出了月子,洗了个舒服的澡,这才感觉到爽利得多,感叹道:“这才像人过的日子。” 如霞与如雁闻言,掩嘴而笑。 “奶奶之前的日子,很多人求都求不到呢。”如霞玩笑道。 林珑抹干净头发,撇了眼自己的贴身侍女,“下回我再要怀孕产子,一定要选好日期,绝对不能在大夏天生产。” 像皇后娘娘的生产日期在八月中,那会儿正好秋风起凉爽得很,她是羡慕不已啊。 这话被叶旭尧听去,只见他进来道:“怎么诸多埋怨?” “换你来生试试?”林珑看了眼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然后也在这大夏天坐月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滋味了。” 叶旭尧挥手示意屋里的大丫鬟出去,上前抱着妻子,“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替你生。” 一想到她生小儿子时躺在床上差点过不去这关时,他就恨不得代她承受这痛苦,现在有了这两个孩子在手,他对祖宗有了交代,也就不再急于求子。还是让妻子缓缓再生,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再纠结。 只是林珑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转身抱住丈夫的脖子,在他的唇上啄吻一下,“夫君,你说我们等到入冬了再怀一胎,好不好?我算了算,明年秋生产正合适。” 叶旭尧一听,脸色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变,“顺其自然吧。” 嗯,看来他要请教一下张劝功,有什么方法避孕而不让妻子起疑,不然他怕她会多想。 林珑不知道丈夫的想法,喜滋滋地想着一群孩儿唤她娘的情景,顿时笑出声来。 “想什么这么高兴?”叶旭尧好奇地看她。 “不告诉你。”林珑卖关子道。 叶旭尧也不强迫她,而是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快换身衣物吧,儿子们今日满月,还有不少宾客要来到贺。” 林珑点点头,麻利地换上了一套红色新衣。 苏梓瑜的肚子颇大行动不便,没能亲自过来,但她是义外祖母,少不得要给两个孩子送来满月的贺礼。 当下人来禀告宫里的公公亲临时,叶旭尧和林珑早就已经心里有数,夫妻俩匆忙赶过去,点了香案。 宫里的公公果然是奉了皇帝和苏梓瑜的旨意前来的,赐下了大量的贺礼给两个刚满月的娃儿。 旨意宣读完,叶旭尧方才起身,给宣旨的公公送上谢礼。 晋嬷嬷上前与林珑笑道:“恭喜郡主了。娘娘本来想要亲自过来的,可圣上不允,说是一来不方便,二来怕相冲,所以只能做罢。” “我都明白的,还请嬷嬷代我答谢义母。”林珑哪里会计较这个。 晋嬷嬷说了一会儿好话,然后又看了看两个孩子们,这才回宫向苏梓瑜复旨。 太后因为与叶钟氏关系也不错,虽没有大张旗鼓,但还是赐下了一份满月礼,这让叶钟氏倒也份外有面子。 吩咐林珑安置好贺礼,她就带着两个孙子先行过去见宾客。 林珑见状笑了笑,这或许就是做主母的心情吧。 两个孩子再度与叶家的女眷见面,经过一个月的喂养,这两个孩子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也不怕生人,两人那双如葡萄般的眼睛大胆地到处张望。 叶家的女眷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不用叶钟氏四处的夸耀,她们也知道这孩子生得好,兼之宫里赐下满月礼的举动很大,她们自然耳闻,这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   ☆、第一百六十一章满月(小修) 二房的叶王氏吞了口口水,笑得有几分言不由衷,还记得那天知道林珑生的老二也是男丁时,她当即吃惊得嘴巴都合不上,说有多傻就有多傻,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儿媳妇的肚子,如果这里面也怀着两个男丁的话,她就算是吃上长斋也乐意,至少没有输给叶钟氏多少。 叶桂氏被婆母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握着肚子,她怀孕不过三个来月,现在也看不出男女来,不会是这个婆母现在就在找她的碴吧?“婆母?” 听到儿媳妇小心翼翼地叫唤声,叶王氏这才轻茗了一口茶水,低声咬牙道:“你可也得给我怀个双胎男丁才是,看看人家,这才叫丁财两旺。” 叶桂氏撇了撇嘴,这双胞胎男丁岂是那么好怀的?她也想要这样的好命啊,可轮得到她才行。 “二嫂,你这不是强儿媳妇所难吗?”五房的叶彭氏用帕子掩了掩嘴,“我瞅着你这儿媳妇的胎八成真要生个女儿了,不过先开花后结果,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派帖子,我还是要去喝满月酒的。” 叶王氏怒目而视,这个五弟妹仗着自己的嫡出一直对她说话不客气,“五弟妹也别得意,你那儿子还有几年才能娶媳妇呢,我始终比你先成为祖母。”顿了顿,“我们叶家有双生子的传统,焉不知我就没这好命?” “这好命可不是用嘴巴说说就能有的。”叶程氏掩帕一笑。 叶王氏心里不舒服,目光再度看向两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孩子,似乎计上心头,看了眼叶钟氏正与王叶氏这老姑奶奶说着话,遂看了眼叶彭氏大胆地低语一句,“如今大房有这俩孙子,这爵位真是拍马也轮不到你们五房了,五弟妹怕是这辈子也就只能混个四品诰命夫人当当。”说完,还挑了挑眉以示挑衅。 叶彭氏的脸色一黑,笑容都僵在那儿,犹记得知晓林珑生下嫡长曾的时候,她就知道染指这爵位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再到生下双生子中的老二时,她更是知道这辈子都甭想了,她能弄死一个,还能不露痕迹地弄死两个吗? 为了爵位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还是颇为犹豫,况且又不住在侯府里,要下手的机会真的不多,这段日子整个人都感觉不好。惟有看到彭姨娘在柳姨娘那儿吃瘪时,她才感觉到一丝丝的畅快。 四房的叶程氏似乎听不到这两个妯娌不愉快的谈话,目光定定地看着这两个孩子,为什么当年她就没这么好运生下一对男婴?偏是女孩。 林珑一身红色衣装到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家女眷围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看,她上前一一见礼。 叶田氏一把拉住她细瞧了片刻,“还是年轻好,这月子一出来人也恢复过来了,我瞅着比未生之前还强得多,看起来越发漂亮了。” 可不是?此刻的林珑身上少女的气息犹存,与少妇的感觉融合在一起,非但不矛盾,反而更像是熟透的桃子般诱人不已,看得她都心生动摇,若是落在男人眼里,怕是要转不过眼珠子去。 “六婶母这是在开我玩笑吗?都是黄脸婆了,还漂亮?”林珑摸了下自己的脸笑道,现在都成孩子的娘了,她可不没那般自恋。 “你若是黄脸婆,那我们是什么?”叶田氏咋舌道,她可比林珑大了十多岁,那岂不是老得更不能看了? 林珑用帕子掩嘴一笑,“六婶母这叫风韵犹存,迷人得很。”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叶田氏还是有几分受用地回了一句,毕竟谁不喜欢被人赞来着?再说她才不过三十,还不能称之为老。 林珑笑着携叶田氏走进人群里面,屋里的一群女人这才留意到她的到来,纷纷看向她,目光带着审视又羡慕。 她们见过刚生产完的妇人多了去,更遑论她们自身也是生育过孩子的,就没有一个人像林珑这般快就能恢复过来。林珑这次生产过后由于苏梓瑜遣来的嬷嬷用了宫廷秘方保养,非常地见效,整个人那是容光焕发得很,亮丽又迷人。 众人是看得失神了,两个小人儿见到离开好一会儿的亲娘,两对葡萄般的眼珠子立刻锁定亲娘,包在襁褓里的小手都微微一动,似乎想要亲娘抱抱。 “想娘了?”林珑也是极想这两个孩子,不过才被抱来这边一会儿,她就想得不行。 为了不厚此薄彼,她一手一个地接过奶娘手中的孩子,两个孩子一到了她怀里,闻到她熟悉的气息,小嘴微微一张,一副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儿来,只能露出个无齿之笑来,口水都流了出来。 “脏脏。”林珑将两个孩子递回给奶娘,掏出帕子亲自给大儿子抹去嘴角的口水,小儿子那边不干了,小嘴一瘪,哭出声来,要亲娘看向他。 “坏小子。”林珑只能赶紧移过去给他抹口水,这小子方才破啼为笑,很明显之前要哭的样子是佯装的。 这才一个月就知道要争抢娘亲了,林珑表示这当娘的不容易啊。 “侄儿媳妇,真是羡煞人了。”四房的叶程氏笑道,“不过双胞胎就是这样的,一刻也不让你闲,顾得这个失了那个,又要闹……” 说起这个,林珑深有体会,这两个孩子一起照顾真的很累人,她觉得产后能很快瘦下来都是这俩小子闹的,她抱得一个,另一个就要哭嚎,简直就是不让你有一刻清闲。 后来她干脆两个放到一块儿躺着,也不抱着,省得惯了他们,要抱时,也拣叶旭尧在时,一人抱一个,这样就没得争了。不过这也不过是初期几天有效罢了,因为叶旭尧伴着他们的时间很短,这俩小子根本就不熟悉老爹的气息,落到他的手里就会使劲儿地哭,非要林珑再抱回来才可怜兮兮地止啼,那抽搐的小样子看得人心肝都打颤了。 叶旭尧为此都黑了好几次脸,但儿子就是不买他的账啊,他能奈何得了? “可不是?我都被他们累死了……”林珑总算是找到人来吐苦水了,跟一般人说人家不了解,可叶程氏却是与她一样生过双生子的,应该比较能明白她的苦处。 可听在其他人的耳里,却是拼命地晒命,叶桂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不是在拼命地显摆她生了两个?遂阴阳怪气地道:“不是还有奶娘吗?那都是吃干饭的?既然都做不好,那就干脆遣走,再招多几个好了,何苦累着自己?” 她这话一说,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娘身体微微一打颤,均不安地看着林珑,生怕她会遣走她们,叶府给奶娘的待遇极好,又遇上林珑这大方的主儿,她们并不想卷铺盖走人。 林珑安抚地看了眼这俩个奶娘,然后眼内微有寒光地看向叶桂氏,这个堂弟妹老想与她争一日之长短,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与她竞争的意思,“一听这就是外行话,还没当娘的都这么想,一旦当了娘,那就是另一个想法了。”目光溜过叶桂氏微显怀的肚子,“再过六七个月后,堂弟妹就不是这般想了,奶娘带得再好,哪能比得过亲娘?” 叶桂氏被林珑这么说了一顿,脸色涨红起来,“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堂嫂又何必咄咄逼人?” “堂弟妹又来了,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何来的咄咄逼人?”林珑也不甘示弱地回敬过去,目光看向想作壁上观的叶程氏,“四婶母是过来人,何不来评评理?要不然堂弟妹可要误会去了。” 叶程氏一向做惯了和事佬,尽量两边不得罪,这会儿同样还想要用这一招,哪知林珑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顿时她感到了压力,将两个侄儿媳妇一对比,瞬间就知道了要靠向哪一边,“尧哥儿媳妇没说错,衍哥儿媳妇等到真做了娘,就会明白了。” 叶桂氏的嘴唇抿得很紧,这会儿她感到失了面子,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有什么了不起?我再过几个月也同样要当娘了。”还刻意地挺了挺略显怀的肚子。 林珑淡然一笑,“这当娘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堂弟妹火气不要这么大,这可不利于怀胎的,要不要我给你写点怀孕禁忌之类的东西给你参考参考?” 叶桂氏这回是真的气着了,林珑这态度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妥,正要说几句难听的,手却被婆母一抓,她委屈地看向叶王氏,这堂嫂说话真气人。 叶王氏却是警告地看了眼儿媳妇,这不够斤两的儿媳妇,当初她不知道如何看上眼的?目光看向林珑,“侄儿媳妇说得对,这当娘的就是不容易,我这儿媳妇还不懂得这道理,说话多有得罪,侄儿媳妇可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林珑绝不会在自己儿子满月这天与人置气,多不吉利,她只盼着这天过得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一如她希冀儿子们一生都顺遂的愿望。“二婶母多虑了,堂弟妹的口无遮拦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遇到外人还是要收敛一点为好。” 叶桂氏的脸色顿时变青了,这林珑又不是她的长辈,凭什么教训她如何为人? “那是一定的,回头我好好教教她。”叶王氏笑道。 林珑也没有多少心思与她们迂回地说话,看到渐渐有熟人到贺,她转身就去迎接客人,身后自然少不得跟着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娘。 等到林珑走远,叶王氏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叶桂氏,“你给我警醒点,与她呛声做甚?她现在是侯夫人又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又为叶家生了两个曾孙,就不是你可以挑战的。” “婆母,是她说话太气人。”叶桂氏委屈地告了一状。 叶王氏从鼻孔里面微微一哼,“她就算说话气人,那也是她有底气的缘故,你与她不在一个地位上,就不要胡乱地给自己竖敌给我们二房招灾,知不知道?” 没有人愿意被人看轻,叶桂氏也是一样的,如果今天教训她的是个长辈,她就会甘心承受下来,可林珑算老几?算来这堂嫂比自己年龄还要小上一些,她凭什么骑在自己的头上?就凭着她嫁了个身份高的夫婿? 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几乎都要陷进肉里,她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一阵冒火。 叶王氏看这儿媳妇的表现,就知道她不听劝,心里开始转了好几个主意,回头必定要好好地调教这儿媳妇才行,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很容易招灾惹祸,这不是在给她儿子添麻烦? “总之你现在要听我的,知道吗?”她严厉地道。 叶桂氏咬紧下唇,点了点头,她不敢反抗这婆母的独裁,只能忍下来,等到有一天自己能反击的时候,必定百倍奉还。 这边角落里面的婆母教训儿媳妇,没有引起过多人的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对精神得很的小兄弟抢去了。 曾经受过林珑恩惠的蔡夫人这次也有到贺,上前用手逗了逗小娃儿,转头看向林珑,“还是侯夫人命好,这消息传出时确实让我们大为吃一惊。” “可不是?那会儿大家哪一个不赞侯夫人好命的?”毛夫人笑道,“想来您祖父泉下有知,也要高兴坏了。” 林珑笑着谦逊道,“这俩小子还没养大呢,这都是辛苦命。” 然后又会得来一句再辛苦也是值得的,只要孩子大了就会有回报云云,林珑支吾了几句就应付过去了。 再应付了几拨到贺的客人,方才迎来了静王妃朱霍氏,只见她用手握住林珑的手,“真是恭喜了,快点让我看看这哥俩?” 林珑忙让奶娘把孩子抱近让静王妃仔细瞧瞧,静王妃伸手抱住老大在怀,看到孩子转动着眼珠子在看她,顿时爱得不得了,“真精神,这娃儿生得好啊。” 林珑给孩子调整了一下头上的小帽子,“个个都是烦人精。” 静王妃顿时接了一句,“可是我们却甘之如饴,恨不得多来向个烦人精。” 林珑这会儿总算遇上了知己,与静王妃交换了一个彼此会意的眼神,随后哈哈大笑。 静王妃把老大交回到奶娘的怀里,又抱过老二仔细瞧,“这娃儿像你啊。” “眉眼像他爹,倒是与他哥调转了个儿,也不知道他们在我肚子里面是不是商量好的?”林珑早就看出来两个孩子的不同,长大后必定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谁是谁,不像叶蔓菡与叶蔓萏相似到外人难辩的程度。 “这样才好,毕竟将来老大还要袭爵,长得一模一样就不是美事了。”静王妃到底是皇室成员,一下子就想得长远去。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长相能让人区分开来,倒比像得一榻糊涂是好事,不过这问题她从来都不纠结,“我只求他们平安健康地长大,我就知足了。” “那是肯定的。”静王妃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盒子,“这是我给他们打的长命锁,你且收下吧,洗三那天你们没有广派帖子,竟是拖到现在才送上,你可不要介意啊。” 林珑笑着双手接过,“谢过王妃,洗三时,婆母说不大搞,等到满月宴时再办流水席,所以方才没向外派帖子。” 那会儿请的都是亲戚,而且与郑西珠三朝回门撞上了日子,所以也还是颇为热闹。 与静王妃说了一会子话,林珑就着人领王妃进去入席。 正左右张望,突然有人出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阿珑,我看你现在是真的恢复了,不像刚生完那几天般用慵肿不堪,不错。” 林珑佯装不悦地掐了掐贝明绯的脸蛋,“有你这么说的吗?哪个刚生完孩子的不这样?我又不是独一份?” “我这是为你高兴嘛。”贝明绯拉着林珑的手,左右看了看,这好友现在都快迷死她了,遂凑近她的耳边道:“我看叶侯爷现在巴不得赶紧扑倒你,连我都心动了。” “去你的。”林珑笑道,“越说越不像话,是不是恨嫁了?” “我这不是等着你出月子嘛,硬是把日期挪到八月份,我可说好了,你那份贺礼可不能少,要不我饶不过你啊。” 两姐妹吵吵闹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贝申氏闻言,忙松开正逗得笑呵呵的孩子,瞪了眼女儿,“哪有你这样讨要贺礼的?珑姐儿,别听她的,她就是人来疯。” 林珑拉着贝明绯的手,连她也感觉到贝明绯又恢复了几分昔日的性子,贝家未出事前的阿绯是张扬而恣意的,她乐见这个转变。“贝伯母,这丰厚的贺礼是必要的,我与阿绯可是好友。” “娘,听到了没有?”贝明绯反瞪着母亲,松开林珑的手跑过去看孩子,“两个小宝贝,想不想绯姨?” 林珑看得直摇头,贝申氏走近林珑,“阿绯还是孩子心性,倒是珑姐儿,你这两个孩子养得好,我看着比前段日子重了不少。” “能吃能睡,能不重吗?”林珑乐得话题围着儿子们转。 贝氏母女是相当喜欢林珑生的这两个孩子,逗了又逗,贝申氏还是叹道:“没想到一转眼,珑姐儿也当上娘了,我都老了。” “贝伯母这说是什么丧气话?还年轻着呢,回头我为伯母特制一款肤膏,伯母试试,包管年轻十岁。”林珑笑道,“可不许砸了我的牌子。” 贝申氏也跟着笑起来,“那敢情好,不过你可别累着了,虽然出了月子,但女人还是要小心保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婆母都看着呢,哪能疏忽?”林珑道,坐月子时她可是一点禁忌也不敢犯,叶钟氏那是天天耳提面命,她哪敢不遵?再说她也想要身体早点恢复,看着丈夫在那方面忍着,她还是颇心疼的。 两人正聊着这些家常,突然被下人领进来的一对母女尴尬地站着,林珑闻言时转头看去,笑容就是一收,这林余氏与林玫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因为权美环的事情闹翻后,她与林家三房就再也没有往来,儿子们洗三那天也没请他们过来到贺,这次同样也没给他们派帖子,这会儿倒是不请自来了? 林余氏笑得很是尴尬,“珑姐儿,听说你生了对双胞胎儿子,特意来到贺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犯不着在儿子们的满月宴上闹不愉快,“三婶母,别来可好?” “托赖,还好。”林余氏明显这次是来改善关系的。 林玫上前给林珑行了一礼,这会儿她也学乖了,两眼睃巡到林琦,她想要过去说说话,但是以前闹的不愉快,还是让她怯场了。 林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有牵线搭桥的热情,只是淡然道:“既然来了,里边请,今儿个我儿子们的满月宴,三婶母明白什么话当说什么不当说吧?”若是敢在这儿给她闹不愉快,就别怪她不念亲情着人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去。 “我明白的。”林余氏觉得满嘴都是苦涩,她这嫡亲的婶母还不及一个贝申氏,想来就怄气。 她上前特意看了看这对双生子,不可讳言,林珑把他们生得太好,她看得心里直冒酸水。想到大女儿林琳现在下落不明,命运坎坷,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而林珑却是嫁进侯府,更是生得贵子,这么一相对比,她心里的难过更甚,不过仍是勉强笑出来,“你祖父你爹若活着看到你生子,一定高兴。” 林珑上前给两个儿子掖了掖襁褓,“那是必然的。” 林余氏没再说什么,领着林玫进去,这会儿她主动找林绿氏和林琦说话,打破彼此的僵局。 林珑冷眼看着她们母女的举动,朝身边的如霞道:“你出去给匪石传个命令,查一查这林家三房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她儿子们的满月宴上,又主动说话一反常态,她宁可自己是多疑,也不让人在背后放冷箭。 如霞点点头,悄然就退了出去为传达主子的命令。 林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目光一斜,看到林璃与郑西珠联袂进来,两人有说有笑,好不亲热? “怎么一块儿进来了?”她笑道。 林璃比郑西珠多了几分外向,“路上刚好遇到,就一块儿过来了,原来我们的夫婿是同年,我这会儿才知道,少不得要与西珠妹妹亲热一下。” 郑西珠腼腆一笑,“对呀,还没想到有这缘份,刚好他们又在翰林院任职。” 自然是因此多了许多聊天的话题,她也急切需要这么一个伙伴,所以自然是与林璃打得火热。 林珑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这两人能成为朋友,她也是乐见的,不过以前记得来京的路上时,林璃是看不起郑西珠这庶出的,这会儿倒是成熟了不少。 “珑姐儿,还真有你的,居然生了对双生子来,我听说时都嫉妒得不得了。”林璃咋呼道,忙踱过去看孩子。 郑西珠却是与林珑多说了一会子话。 宾客来得七七八八了,叶钟氏却是在这会儿过来,先是看了看两个宝贝乖孙,然后看向林珑道:“你祖父让抱着他们过去,估计是要当众宣布大名儿。” 林珑点点头,忙让奶娘抱着过去,自己也跟了上去,这孩子的大名儿还没取,她也是心急知道俩孩子到底叫啥名儿? 前面叶老侯爷那儿是热闹得很,叶旭尧就陪在他老人家身边,看到老娘和妻子过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听说要给孩子们取大名儿?”林珑低声问自家男人。 叶旭尧满脸春风地点点头,哪怕他是再冷情的人,也是乐见有人赞扬自己的孩子,今晚哪有心情不好的道理? “叫啥?”林珑不等宣布就急于问出来。 叶旭尧笑了笑,“等会儿祖父会亲自宣布,何必着急?” 林珑的手在袖下轻掐他的腰际一记,“对着我还要神秘兮兮的。” 叶旭尧一把抓住她的爪子,不让她做怪。 夫妻俩这边厢耍花枪,那边厢叶老侯爷却是高兴地抱起自己的两个曾孙子,虽然老了,但是抱曾孙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只见他红光满面地面对满堂宾客,今天能到叶家来出席满月宴的都是京城一流的人物,不然也没这资格坐在襄阳侯府的厅堂之上。 “这是老夫一生最开心的日子,感谢大家都来给老夫道贺……”叶老侯爷高兴的大声说话。 林珑的目光却是落在俩儿子的身上,希望他们不要淘气,可要乖乖地听曾祖父说话,好在俩儿子乖巧得很,没有发生什么大哭不止的事情来。 最终老侯爷当众宣布这俩曾孙子的名字,老大叫叶耀庭,老二叫叶耀辉。 林珑细细琢磨这俩个名字,到儿子这一辈,正好是耀字辈,这名儿听来还是满好的,遂笑眯了眼。 叶旭尧好笑地看着她的小举动,祖父这名字其实取得极普通,估计是最后还是选择这样一个命名方式,想来是与儿子的命格合算过的。 叶钟氏相当高兴,上前准备抱过两个孙子递回给奶娘抱着,“庭哥儿,辉哥儿,可别累着曾祖父了。” “累不着。”叶老侯爷是绝对的高兴。 “公爹年纪大了,他们哥俩还是满沉的。”叶钟氏低声道。 叶老侯爷也没有再坚持,而是松开手让叶钟氏把两个曾孙子抱回到奶娘的怀里。 叶明恂少有的吩咐一句,“现在天气就要入秋了,晚上有点寒凉,注意些,别让孙子们冻着。” 叶钟氏微微一愣,这糊涂蛋丈夫倒也说了句像样的话来,这会儿也没有与他唱对台戏,好脾气地点点头,“我会让奶娘注意的。” 叶明恂闻言,这才收回逗弄孙子们的手,他与儿子不对盘,可与这俩孙子却是极有缘份的,看到就喜爱不已。 叶钟氏这才领着俩孙子和林珑回到后院。 这老侯爷宣布了大名儿的事情,在后院里立马就传开了,叶家的媳妇们又要心理不平衡了,这老侯爷真是偏心。 叶桂氏卷着帕子,心里计较得要命,不知道自己生下孩子的时候能不能得到这样众星拱月的对待? 叶秦氏倒是一脸的漠然,显然她是早知道老头子要取什么名字的,耀庭、耀辉,可见这老头子对这俩乳子有多大的寄托?可别到时候成了败家子就得了,尤其是瞥了眼叶钟氏的高兴劲儿,从鼻孔微哼了哼。 “这边就要开席了,把孩子抱到厢房去吧。”她道。 叶钟氏闻言,一脸的不悦,这个婆母就是来找不愉快的。 林珑板着脸屈膝行了一礼,“孙儿媳妇这就抱他们下去,不会扰到祖母。” 叶秦氏闻言,眼看又要动怒,只是考虑到这场合,以及林珑这次生了双胞胎的功劳,不好当众发作她让人看笑话,遂抿紧唇忍住气,低声回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叶家儿媳妇只是看着,没人做声,其他的宾客更不好说什么,但叶钟氏身为林珑的婆母,还是颇不爽地看了眼叶秦氏,在这场合暂时忍下这口气。 林琦一脸气恨,林绿氏神色也紧绷,心里颇不爽这倚老卖老的老太婆。 待林珑领着两个奶娘抱着孩子下去后,叶钟氏这才起身招呼宾客起筷,气氛方才热闹一些。 林珑在厢房安置好两个孩子,一一检查他们的襁褓是否包好,叮嘱两个奶娘,“要看好哥儿,知道吗?不要让他们冻着,饿着……” “是,大奶奶。”两个奶娘忙应声。 林珑看了看还是不放心,把如霞留下来看着两个孩子,又招来三个嬷嬷看护,在外又安置了两个守门的小丫鬟,觉得妥当后,方才重新回到宴席上。 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林珑也喝了酒,顿时身体微微发热,在这临近初秋的季节里更是感到一股躁热,因而借着散酒气,她走出宴客的厅堂。先去看了看儿子们,看到俩小子安好地吃饱吐泡泡,这才笑着由侍女扶着到园子里吹吹凉风。 林绿氏这会儿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唤了一声,“二娘?” 林绿氏伸手拉着林珑道:“珑姐儿,随二娘来。” “可是有话要说?”林珑好奇地睁大眼睛。 “你随我来就对了。”林绿氏一副神秘的样子。 林珑是信任这二娘的,遂也不再反抗,哪里知道她却是拉着自己到那最近的后门处,她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忙拉住林绿氏的手,“二娘?” “珑姐儿,就见见。”林绿氏紧张地道。 林珑不想扫了林绿氏的面子,遂紧紧地抿着唇角。 守后门的奴仆一看到林珑这大奶奶,忙把门打开,就看到门外站着一脸焦急的权美环。 权美环在看到林珑的时候不由得一怔,她没想到女儿会亲自过来,“我……我……” 她只是想托林绿氏把自己对外孙的满月贺礼送上,不管如何,这俩外孙都流着她的血,她这个当外祖母的焉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林绿氏会把林珑带来,一时间母女见面,倒是百感交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包袱上的带子。 林珑虽然猜到二娘领着她来是见权美环这生母的,只是咋然见到她,整个人都僵在这儿,隔着一道门槛遥遥相望。 与此同时,觉得闷出来的不止林珑,叶桂氏因为有孕喝不得酒,在里面又不得志,遂趁人不注意,借尿遁出来喘口气再回去。 脚不自觉地走进隔壁的厢房,看到里面灯光在亮,两个小丫头守在门口,后院设宴都是女眷,因而并没有小厮或者侍卫等人在此,她微眯了眯眼,是知道那俩孩子是被安置在这儿的,遂憋着一肚子气走进去。 屋里只有有五个大人守着,四人看到她微微一吃惊,起身给她行礼。 叶桂氏不在意地摆摆手,看了眼那五人,明显奶娘的人数少了一人。两脚就走向那睡着的孩子们,这俩个小子怎么看都是可恶至极,她歪着头看了半晌,遂伸出手要抱起老大叶耀庭打算仔细打量打量。 “衍大奶奶,这使不得,哥儿睡着了,会吵醒他的……”奶娘忙阻止。 叶桂氏眼睛一瞪,“我就抱抱,怎么了?难不成我现在抱不得?” 奶娘着急道:“不是,衍大奶奶,老奴不是这意思,您误会了,只是哥儿一醒必定要哭闹,这样会吵着奶奶……” “我不怕吵。”叶桂氏板着脸道,强行从摇篮里抱起熟睡的叶耀庭,“庭哥儿,我是堂婶母……” 她逗着孩子,还没生育的她哪里懂得抱孩子,一个劲儿的摇,孩子焉能不醒? “哇——”顿时大哭出声。 奶娘看得心惊肉跳,两手一直挡着,生怕这个奶奶摔着侯府的宝贝金孙。 叶桂氏抱着哄了哄,但才一个月大的孩子焉是她能哄得来的?她怕这哭声将厅里的宾客都引来,遂更加努力地劝哄着。 只是孩子不买她的账,连带另一个也跟着醒了,同样哭起来。 奶娘忙去抱起老二叶耀辉,“辉哥儿,乖,不哭不哭哦……” 老二熟悉奶娘身上的味儿,很快就止啼。 反倒是老大哭着就尿湿了尿布,叶桂氏闻到童子尿的味道,顿时一脸的嫌弃,把孩子不太客气地扔回摇篮里面,“哥儿尿湿了,你且给他换尿布吧。” 奶娘忙放下老二,又去摸老大的尿布,果然是湿了,忙去翻出尿布来,准备换上。 如霞上前准备搭一把手。 叶桂氏却是身子一侧,“我来。” “衍大奶奶,这样不好……”如霞与奶娘都阻止。 “我换就不行吗?”叶桂氏偏偏较真了,拿出主子的气魄来。 俩下人只好面面相觑,抿紧唇退到一边去。 “乖侄儿,堂婶给你换尿布啊。”叶桂氏笑道。 一拉开俩孩子的襁褓,闻到童子尿的味道,下意识地就一阵厌恶,想要甩下这孩子当即走人,只是在瞥到这孩子的长相时,那股妒火瞬间上蹿。 她的唇抿得很紧,一时恶向胆边生,在换尿布的时候,趁着那俩下人不注意,把桌上的茶水悄然泼到孩子的内衣上,然后再迅速地将襁褓包上。 湿湿的内衣粘在身上,叶耀庭不安地动了动,小嘴儿瘪着,却是没哭出声来。 “好了。”叶桂氏笑道。 奶娘要上去抱住哥儿放回摇篮内,叶桂氏却是抢先一步将孩子放在摇篮内,“你就别吵着哥儿睡觉了。” 奶娘的动作随之一顿。 叶桂氏看她被自己震慑住,遂又踱到一边抱起老二叶耀辉,同样借机如法炮制。 待放好这两个婴儿,她轻推着摇篮让他们熟睡,不要因为不适哭出声来。 奶娘与如霞完全被她隔开,至于那三个看守的嬷嬷也没能发现什么异样,叶桂氏看了看,又有恃无恐地屋里踱着步,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好像对这屋子十分好奇似的。 只是靠近窗户的时候,她悄然推开一点点窗缝,让因近秋而变得微凉的风吹进来。 奶娘上前查了查襁褓的外面,没能发现什么异样。 叶桂氏瞧着她的手又放回原位,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离去前,她看了看这俩孩子,心内道:“别怪我,要怨就怨你们有那么一个娘。” 她咬咬牙转身就走。   ☆、第一百六十二章追责 后门内外似乎是两个世界,林珑看着这样的母亲,一时间也找不到话来说,尤其看到她脸上的慌张,似乎有万般心绪涌上心头。 权美环看女儿不说话,知道以前的自己也确实错得离谱,为了霍香玉那么个疯婆子,她到底对女儿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这段时日她想得更多,担忧女儿怀孕的症状,却偏偏不好意思登侯府的大门。 如今看到这情形,她咬了咬下唇,最后将手里的包袱塞到林绿氏的怀里,朝女儿道:“我……我这就走,我无意过来让你为难,就是……想着我是他们的外祖母,还是给送点满月的贺礼来才是道理……现在东西送到了,我这就回去……” 她别过头不让女儿看到她眼里的泪水,咬紧下唇抬脚就走。 “等等。” 林珑看到她就这么离开,想到生产时经历的难关,在十六年前,权美环生她的时候同样也是一脚迈进鬼门关,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到这世上来,这就是生恩。 权美环的步子一顿,生怕女儿说些伤她心的话,就算她再如何思过,也抵不住女儿的冷言冷语对心的鞭笞,“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哽咽的声音令林珑的心弦一动,她做不到真正原谅母亲以前的自私自利,但是…… “今儿个是我孩子们的满月宴,来者都是客,你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说我们侯府待客不周,你又是孩子们的外祖母,且进来喝杯满月酒再回去吧。” 说完,她没再看权美环悲凄的背影,而是抓过林绿氏手中的包袱亲自拿着,算是收下了权美环费尽心思给孩子们满月的礼物。 话已说出口,她觉得一身都是轻松的,不管权美环进不进来喝满月酒,她这个做女儿都问心无愧了。 权美环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女儿,从那张小脸上她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女儿释放出的善意她还是收到了,这样的转变在几个月前她根本无法想象。 切肉不离皮,林绿氏不想林珑再为生母而烦忧,看到权美环还愣在那儿没有动弹,她上前去拉着这昔日的主母进去,“姐儿都发话了,霍夫人还愣着做甚?赶紧进来喝杯满月酒。” “嗯嗯,好……”权美环愣然地回答,含泪的眼睛依旧盯着女儿看。 林珑没有伸手去搀扶她,而是转身就往回走。 “我……我想去看看外孙子们,可不可以?”权美环赶紧提出这个要求,这一个月来她每晚都如猫儿挠抓一般,那俩个小人与她是血脉相连,如何能不记挂? 林珑回头看到母亲眼里的渴望,到底不忍拒绝她这个请求,遂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权美环顿时一脸喜意,忙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跟着女儿往前走。 这一路上,林珑未说话。 权美环却是握住林绿氏的手,曾经她恨之入骨的妾室,以为是她的挑拨才令她与儿女们反目成仇,现在再回首连她也觉得有几分汗颜,到头来,还是她帮了自己。 “谢谢你。” 低低的道谢声让林绿氏微微一怔,以前的权美环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会儿是她幻听了?她不置信地看着这昔日的主母。 权美环的脸色一红,只是在夜色里不太明显,“我这段时间想得很多,以前是我做错了,那个时候多谢你照顾他们姐弟仨,现在也谢谢你给我们母女制造的机会,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人真正跌进低谷才会重新审视自己,权美环就是这样的,在年前林珑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在自怨自艾,还在怨天怨地。但贫苦的生活教会了她一切要靠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开始理解了女儿为什么怨恨她? 没有爹娘和兄嫂可以依靠,在被那般送回霍家后,她再也没有登过一天娘家的门,大嫂权吕氏跟她说得很明白,无论是权衡还是权萧氏都不再欢迎她。父亲更放话说,当她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她不知道关于她的事情,父母听到的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但他们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可见一斑,他们在她冥顽不灵的时候,终于抛弃了她。 这些经历搁在以前她是无法想到的,好在她真正学懂生活的时候,霍堰没能再为难她,毕竟他还要她操持家务,这也是霍堰死活不放手的最大原因所在。 林绿氏的心头百感交集,认识权美环近十年,却是头一次听到她说得这么像人话的话,遂道:“他们是好孩子,都是我的珍宝。” 对,珍宝。 权美环微微一僵后,认可了林绿氏的话,只是她将珍宝全都丢弃了,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走在前方的林珑自然没错过权美环那番自剖内心的说辞,感觉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总之这种感觉很是新奇,在她已经放弃了她这么久之后,她才突然有一天幡然悔悟,这多多少少是让人吃惊并且有几分无所适从的。 她的步子悄然加快,后面的权美环和林绿氏也快步前行。 厅中的热闹,权美环没有心思去看一眼,现在满心满眼都在记挂着自己的宝贝外孙子,紧张的心情在她捏紧巾帕时悄然流露出来。 林绿氏轻拍一下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你不知道,那俩孩子可精神了,谁看到都会爱上。” “是吗?”权美环显然对这话题很是感兴趣,“他们像谁?” “一个像爹,一个像娘……”林绿氏一副高兴的表情,“我啊就没见过有我们庭哥儿和辉哥儿这么俊的孩子……” “庭哥儿?辉哥儿?” “老侯爷刚刚给哥儿俩取的名字,这可是新鲜出炉的,热乎着呢。” 权美环默念两个孩子的名字,一时间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听的两个字。 屋外的两个小丫头看到主子进来,忙行礼。 “哥儿们还好吧?”林珑进来,第一句就是这样问。 那俩奶娘这会儿都在,忙上前行礼,她们的主要职责就是侍候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道:“在摇篮里,睡得正香甜呢。” 权美环这时候也踏了进来,这会儿她等不及林珑发话,而是一个蹿步近前就要去看两个婴儿,两个奶娘心下一惊,不知道这妇人是谁,遂都挡在摇篮前不让这女人靠近。 尤其是权美环穿着普通,甚至不如如霞等大丫鬟,她们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明显不是前来贺满月的贵妇人。 “你们且让开,让她看看孩子们。”林珑心里突然满是苦涩,说出口的话不禁带了几分严厉的口吻。 两个奶娘对视一眼,这才让开身子让权美环靠近两个小人儿。 权美环上前迫不及待地掀开襁褓上面的一角,看到两个小人儿的真容,果真如林绿氏所说,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她小心地抱起叶耀庭,将他小小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臂弯处,仔细打量他的长相,手下意识地摸向襁褓内,结果却摸到一层濡湿,遂惊道:“孩子的里衣怎么是湿的?” 这话一出,正抱着小儿子的林珑一怔后,忙探手去摸小儿子的里衣,结果与权美环惊呼的一样,一手都是湿湿的,遂脸色大变。将孩子放回摇篮,把襁褓打开来,发现自家的小宝贝胸前都蒙着一层水渍。 权美环也是同样的动作,忙道:“要给他们换件干爽的衣物才行,不然时间一久必会感染风寒。” 这才一个月大的孩子,真的感染了风寒那还得了?怕是就此夭折了。 林垅顾不上追究责任,不用那几个不得力的下人帮忙,立即扒下儿子的小衣衣,用干布擦干净孩子的胸膛,然后迅速套上干爽的衣服,动作一气呵成。 老大那边由权美环换上干爽的衣物,她毕竟生养过三个孩子,虽然也有奶娘帮忙照顾,但该懂的知识还是知道的,林珑姐弟仨婴儿时期她同样看得很紧。 虽然一番折腾,但不知道是不是舒服了,两个孩子只是呜呜几声并未大哭起来。 叶耀庭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抱着他的陌生女人,小嘴儿一咧,顿时流出一串口水。权美环也没嫌弃,笑着接过林绿氏手中的帕子给自家外孙抹去口水,“我们家哥儿真是俊。” 这话婴儿听不懂,但孩子是最敏感的,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女人喜欢自己,遂那无齿之笑更大了一些,小手小脚跟着动了动,看来是不排斥权美环。 权美环看得心花怒放,但还是没忘记正事,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女儿,“赶紧唤府医过来给哥儿们看看,我瞅着是没出事,但看过大夫还是比较放心一些。” 林珑点点头,“我已让人去唤来了,很快就到。” 话虽是对着权美环说的,但阴沉的目光却是落在一屋子的下人身上的,她刻意留了这么多人在这儿,结果却让她的儿子们穿着湿衣等着感染风寒,这几个下人还留来有何用? “奶奶?”如霞满脸的焦急,她哪里想到小小的孩子会这么麻烦照顾呢?一个疏忽就让自己现在跟着受罚。 “你给我闭嘴。”林珑低喝一声,如霞是她看重的大丫鬟,更是提拔她打算培养起来,哪里知道她当差是这般疏忽? 她走向两个战战兢兢的奶娘面前,“哥儿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奶娘,生养过孩子,别告诉我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大奶奶,奴婢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其中一个奶娘忙辩解,当即就跪了下来。 “对啊,大奶奶,哥儿吃了奶就睡下了,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的里衣为什么是湿的?奴婢们如若知道哪会让哥儿穿这样的湿衣……”另一个奶娘忙跪下着急地解释。 “那你们呢?”林珑的目光落在那三个嬷嬷的身上。 三个嬷嬷一脸惊疑,她们原本以为这差事很轻松,哪里知道却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均喊着不知道原由。 林珑冷哼一声,正要发作追责,结果却发现窗户的缝隙都是打开的,她迅速地走过去,一一检查,如果只有一扇窗户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偏偏这屋里的窗户全都是打开一道缝隙的。 空气对流之下,怪不得屋里也不比外面温暖多少,自己的儿子们穿着湿衣处在冷风当中,这感染风寒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顿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更是想到那险恶后果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人为的。”林绿氏跟着林珑转了一圈,立刻得出了结论。 “都有何人来过看望孩子?”林珑立即怒问出声。 如霞全程没有离开,这会儿只想着将功赎罪,“衍大奶奶、老姑奶奶和王家的三奶奶都有来过,是先后的顺序。” 林珑闻言,抿紧唇没有吭声,只是心里开始计较,“你们且把她们进来后的举动与我说说,一个细节也不要落下,如果给我知道你们有所隐瞒,我必不轻饶。” “是,大奶奶。”一众下人忙应声。 正在这时候,侍女领着府医过来。 林珑顾不上理会这几个下人,忙抱着大儿子,与权美环怀里的小儿子一起接受府医的诊查。 这两个孩子是侯府最为金贵的,府医更是不敢怠慢,一一细细地检查着,又听了林珑把情况说清楚,好一会儿后,方才道:“好在大奶奶发现得早,两个哥儿都没有大碍,绝不会感染风寒,如果大奶奶不放心,可以用些温和的适用孩子的药草熬汤给孩子洗洗。” “那烦请开个药草洗洗吧。”林珑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府医闻言,立即就谨慎地开了个药浴方子,里面的草药全都是药性温和的。 林珑拿了方子立刻看了起来,她略通草药知识,知道府医的方子无一烈性的药草,这才将方子递给侍女让她遣人去抓药,待会儿熬好给哥儿洗洗。 送走了府医,她将大儿子交给林绿氏抱着,现在给下人抱着她都不放心,自己坐到主位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八人,不言不语的她配上严肃的表情让下人的心里开始打鼓。 两个奶娘先行诉说,当林珑听闻其中一个奶娘居然中途消失了约莫两刻钟,顿时严厉的眼神盯在那奶娘的身上,看得那奶娘只差当场哭出来。 “大奶奶,奴婢不过是如厕而已……”她忙辩解喊屈。 林珑冷笑一声,明显不大采纳她的辩解之词,这次的事件给她敲响了警钟,只要有丁点疏忽,她的孩子就会夭折,这点毋用置疑。 听完了这群人关于叶桂氏的举动后,她的心里已经渐渐知晓是何人在背后使坏了,这叶桂氏,自己几次不与她计较,她倒好居然惹到她的头上,她若不回敬过去,岂不是对不起自己两个儿子? 这会儿如霞还在说着,“那老姑奶奶过来看哥儿们时,并没有伸手去抱,只是看了看,与王家三奶奶说道了几句关于孩子的话,督促王家三奶奶赶紧怀上一个,不要让奶奶独美于前的话……” “你是说老姑奶奶并没有多余的举动?”林珑抓住这一点立即追问。 “没有。”如霞道,“她也没有如衍大奶奶那般在屋子里踱了一圈。” 林珑的手指轻敲在椅把上,王叶氏倒不至于那么糊涂,除非她真的想要与襄阳侯府决裂,不然是不会下这暗手。至于那个王周氏,此人给人的感觉极精明世故,犯不着做这般举动得罪自己。 说到底,还是叶桂氏的嫌疑最大,这个女人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真是该死!她的嘴角抿得很紧。 现在满月宴正在尾声,她思忖一会儿,当即起身准备回到宴席中去向叶钟氏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相信极疼孙子的叶钟氏想要撕了叶桂氏的心都会有的。 她没抱两个孩子过去,而是让林绿氏在这儿看着,现在除了自家亲人外,她一个外人也信不过。 林绿氏抱紧怀中的小人儿,“珑姐儿,你且先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我保准不会再出意外。”顿了顿,又看了眼权美环,“还有你娘也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林珑这才看向权美环,最先发现这不对劲的是权美环,这真真是她始料未及的,所以这会儿她的目光很是复杂。 兴许是母女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缘故在,权美环似乎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知道自己在女儿的心目中的形象相当的不好,遂苦笑了一下,“我再不济也生养了你们姐弟仨,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小的时候也遭过这么一次罪,所以后来我就习惯了抱孩子的时候,先摸摸里衣,不让有感染风寒的机会。后来养你弟弟妹妹的时候,我就更为注意了。” “谢谢。”林珑感觉喉咙一紧,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说出这两个字来。 权美环的眼里一湿,吸了吸鼻子,“有什么好谢的,他们可是我的外孙,身上流着我的血……” 林珑握了握权美环的手,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宴席之上,叶钟氏听了林珑暗地里的禀告,顿时火冒三丈,看向叶桂氏的目光都如淬了毒液的箭。 ------题外话------ 提醒大家一下,152、153、158、159、160、161都有不同程度的修改,亲爱的们都去看看新修的吧。 其实主情节没变,只是增加了些许细节,尤其153、158、159、160这四章必看,这里面我增加的内容比较多。 某梦今晚有个约会要赴,估计码不了二更,明天中午会更一次,把断更的补偿给大家! 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和鼓励,只因有你们,我才能坚持下去,鞠躬感谢大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回敬 林珑也顺着婆母的目光看向叶桂氏,嘴角更是冷笑一声,这女人连个刚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恶毒至极。 叶桂氏感觉到一股带着冷意的渗人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顿时敏感地回望过去,立即与林珑那凛冽的目光对上,她的心头一惊,随后似想到什么,又兀自镇定下来,强迫自己迎上那对婆媳摄人的目光。 叶王氏感觉不对劲,看了眼身边的儿媳妇,“你做了什么?怎么你大伯母用这么令人心头发麻的目光看你?” “儿媳什么都没有做。”叶桂氏故做委屈地道。 叶王氏将疑将信,不过叶钟氏这个大嫂一向不好相处,她也只当是这个大嫂嫉妒她即将也有孙子,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哪里得罪了大房? 叶钟氏再愤怒现在也只得压下,这事关叶家的颜面,又是孙子们的满月宴,一切都要尽善尽美,等送走了宾客再计较未迟,遂朝儿媳妇低语一声,“你且忍一忍,随后我剥了她的皮。” “是。”林珑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叶钟氏方才轻“嗯”一声,脸色十分难看地干尽杯中物,最后咬牙切齿地暂时忍下火气,与过来说话的妇人温和着面容说了几句客套话。 林珑冷脸地准备走回原位,叶田氏拉住她低声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对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没什么……”林珑道,随后又似想到什么,遂又拉住这位亲厚的六婶母,靠近她的耳边,“六婶母,待会儿给我拖住二婶母婆媳,不要让她们溜走了。” 叶田氏神色一肃,直觉告诉她是真出事了,看了看周围的客人,不好问清楚,不过对于林珑的要求,于她并不是难事,“你放心,我看着她们,走不了。” 林珑轻声道谢,除此外,她早已吩咐好下人,一定要看住二房的人,今天的事不给回一个公道给她的孩子们,谁也走不了。 带着凛然的气势回到原位,这一桌的人都是京城的王妃贵妇们,她收拾了一下心情,硬挤出笑容来应酬了几句。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散席,林珑站起来与叶钟氏一道送别宾客,面上与人笑语盈盈,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二房婆媳瞧。 因为叶田氏拉住叶王氏说话,造成想要早点溜走的叶桂氏不得不也留了下来,她不安地四处张望,触及到林珑愤怒的目光时,神色为之一颤,很快就移开了。 咬着下唇在想主意,耳里听到婆母与六婶母寒碜,眼珠子转了转,她道,“婆母,我身体略有不适,想要回去了……” “侄儿媳妇哪儿不舒服?”叶田氏一副关心的样子,“府里有府医常驻,我这就遣人去将他唤来给你诊治……” “不用了,六婶母,我只是觉得这里气氛有些闷,想要快点回去罢了。”叶桂氏忙道,心里却恨极了这六婶母。 “那可不行,现在尧哥儿媳妇生了对双生子,你肚里这个也不能疏忽了。”叶田氏根本就不管叶桂氏心里怎么想,招了手让人把府医唤来。 “听你的婶母的,这怀孕得小心才是,万一伤到孩子,你哭都没地儿?”叶王氏也忙训诫了儿媳妇一句。虽说她搬了出去,但这侯府的府医她还是唤得动的,再说无论如何她也争这脸面。 “婆母?”叶桂氏着急地唤了一声。 “听话。”叶王氏根本不将她的表情动作当成一回事。 林珑再看过去的时候,叶田氏朝她眨眨眼,表示她拖住了二房婆媳,林珑忙感激地笑了笑。正送走了静王妃,看到过来的是王叶氏及王周氏婆媳,她笑道:“只怕姑姑还要多待一阵子才行了。” “这是怎么说?”王叶氏不太高兴地道,什么叫她多待一阵子,她现在要家去也不行? 王周氏秀眉一蹙,这个表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叶氏的大儿媳妇王杨氏眉头也跟着轻皱,“表嫂这是什么意思?” “表弟妹,不过是点疑问要问一下姑姑,遂还请姑姑与两位表弟妹先行到旁边歇一下。”林珑笑道,随后吩咐侍女将三人请到一边去。 “大嫂,你也不管管你这儿媳妇。”王叶氏一脸的不愉。 “急什么,我还有话要与姑奶奶说。”一旁的叶钟氏冷声道,就算林珑说这王叶氏没有嫌疑,但她还是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大嫂……”王叶氏愤怒了。 “请老姑奶奶到一边喝喝茶消消食。”叶钟氏强硬道。 那侍女不敢有违当家太太的意思,立即半拉半拽地将王叶氏请到一边坐着。 王叶氏气得七窍生烟,这大房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她。 “婆母,消消气,犯不着置气,估计大舅母留下您必是有事。”王周氏轻声细语地哄着王叶氏,正正因为她嘴甜又乖,这才讨得婆母的喜欢。 王杨氏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她是长房媳妇,犯不着与三房做对,反正就算婆母再偏心也不能将这个家交给三房那个白痴,遂心里知道三房只能占占嘴皮子的便宜,所以她素日里不大讨好王叶氏这个婆母,这会儿也亦然。 王叶氏瞥了一眼大儿媳妇,这个儿媳妇相当不得她的心,远不如三房新娶的王周氏讨得人欢心,轻轻地拍了拍小儿媳妇的手,“我们不做亏心事,也就不怕她们什么。” “婆母说得是。”王周氏笑盈盈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奉到婆母的面前,“婆母,喝口茶水。” 王叶氏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茶盏轻茗了一口。 王杨氏看了一眼,暗讽一笑,马屁精。 王周氏仍自笑得温婉,丝毫不将这不友好的妯娌看在眼里,反正她又不会少根毛。 因为叶田氏招来的府医给叶桂氏诊脉,叶家其他的儿媳妇们也没有走成,均都留了下来,甭管如何,假惺惺的关怀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桂氏只能任由婆母叶王氏摆布,伸出手腕任由府医诊脉,可是心里却是跳得厉害,这回她真有的几分后悔,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生平第一次体会。 “婆母?” 叶王氏瞪了一眼这个儿媳妇,要她配合府医的诊治,再说这样可以出一次风头,她可是巴不得,不是只有大房才有孙子。 叶桂氏一向怕这婆母,在她面前哪有之前对着两个孩子使坏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坐在这儿。 正在她胡思乱想坐立不安的时候,满堂宾客皆已离去。 林珑最后送走的是贝氏母女和林璃,想到权美环,又编排了个理由让自己的妹妹林琦到厢房去,让她与权美环见面。其实他们姐弟仨一直没明说,但其实在心底还是有个角落惦记着权美环这生母,血缘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这事通知了尧哥儿了没有?”叶钟氏问道。 “已经说了。”林珑在告诉叶钟氏这事之时,就已经遣了人前院去告知丈夫这后院发生的事情,而且丈夫说的话比她管用得多。“估计前院已经散席,他也要过来了。” 叶钟氏点了点头,这时候沉着脸走向叶家女眷的包围圈。 叶家的妯娌一看到她到来,顿时让开了一条路,叶王氏以为这大嫂是来问候自家儿媳妇的,遂笑道:“大嫂,客人都走光了?” “走了。”叶钟氏冷脸回答,不待这弟妹说客套的话,而是正色看向叶桂氏,“我有话要问你。” “大伯母。”叶桂氏眼神有几分慌张,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在问话之前,叶钟氏却是扬手当场就给了叶桂氏一巴掌,这巴掌打得叶桂氏眼冒金星,半边脸颊*辣的,她慢慢地伸手捂着被打疼的半边脸,惊疑不定的眼珠子看向叶钟氏那张冷冷的面容。 叶家其他的女眷均都大吃一惊,这会儿唱的是哪一出?这大嫂说打就打了,半点辩驳的时间也不给人。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叶王氏怒道,“我这儿媳妇身怀有孕,可受不得刺激的。哪怕你是长嫂,若是我的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要与你拼命……” “说得好,现在她涉嫌伤害我的孙子,我就要她付出相应的代价。”叶钟氏立即回应,并且把话说得掷地有声。 叶王氏的眼睛都睁大了,“大嫂,你说这话要有证据才行,不然我是不会服你的。我这儿媳妇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但她现在在我的眼里金贵得很……” “二婶母,你不用如此激动,若没有证据,我也不会轻易冤枉她。”林珑这会儿开口道,只是目光带着愤恨一直落在叶桂氏的身上,“你的好儿媳妇居然意图让我的儿子们感染风寒,这就是她的罪状……” “你胡说,我没有。”叶桂氏忙大喊为自己正名,这事打死她都不会承认的,谋害侯府的继承人,事后头脑清醒了,她就激出一身冷汗。 “没有?你敢对天发誓?”林珑讥讽一声,“说你绝没干过这种恶毒的事情,不然胎死腹中,你敢不敢?” “你!我……”叶桂氏的手紧紧地卷着裙摆,她不敢发这样的誓言,只能急着看向叶王氏,“婆母?” 叶王氏表情凝重地看了眼这儿媳妇,她可没有错看叶桂氏眼里那一抹惊谎,莫非她真的?她顿时如遭雷击,自家公爹对这曾孙子有多大的期待,她都看在眼里,若这儿媳妇真做出了这样恶毒的事情,这后果? 她光是想一想,后背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下意识的,她伸手拍了拍叶桂氏的手背,抬头看向叶钟氏和林珑,“这要求太过份了,孕妇受不得刺激,这不是要害我们二房的香火?” “连个誓都不敢发,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你二房的香火重要,还是我们侯府的世子重要?”叶钟氏冷哼道,一个庶出子也配说香火?莫笑掉众人的大牙了。 叶王氏的脸涨得通红,庶出的永远矮嫡出的一截,在这侯府更是亦然。 大房的庶出二子叶旭凯现在仍在庄子里,成亲的年纪已过了,愣是连媳妇的影子在哪儿还没瞧着?可见叶钟氏有多忽略他,根本就当这个庶出子不存在。 “二婶母你不用狡辩,这事天知地知,她知我的下人亦知。”林珑用手指向叶桂氏,“你做了什么好事,别以为能瞒得天衣无缝。” “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叶桂氏大声道,“我不知道堂嫂你抓着我不放是什么道理?”叶桂氏绝口不承认,并且恨恨地看着林珑。 林珑看到她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火气“蹭蹭”地往上升,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女人?与当年的霍香玉有得一拼。“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流泪,那我就成全你。” 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立即那八个看着孩子的下人被人带了上来,两个奶娘耸搭着脑袋,如霞表情如丧考妣,其他几人都面色泛白,总之一看就是不对劲。 叶桂氏一看到这八人,立即脸色苍白一片,牙齿一直咬着下嘴唇不放,几乎要咬出血来。 叶王氏与这儿媳妇相处时日长了,自然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儿更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但是她不能在这儿就出手,还要顾及二房的面子与那即将出世的孙子。 “把她是如何害了哥儿们的事情一一道出来。”林珑吩咐道,“正好这会儿叶家的婶母都在,就让大家听听,这恶毒女人所做的事情。” 还是如霞先说,她把叶桂氏进屋看望两个小主子说起,一直到发现了孩子胸前衣襟温透的全过程,她的思维很清晰,话说得极有条理,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叶王氏听得心惊肉跳,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儿媳妇那张苍白的脸上,这样的事情亏她做得出来?她也不喜欢看到大房兴旺,但还不至于拿两个小的来出气,这简直是猪狗不如。 叶钟氏看了看二房的脸色,冷笑道:“都听明白了?” “这是……诬蔑……”叶桂氏大叫道,“我没有做过这样恶毒的事情,尧大嫂子,你这样陷害我诛心吗?我也是孕妇,也即将要成为母亲,哪里会对自家刚满月的亲侄儿下黑手?”舔了舔唇,努力忽略那半边火辣辣疼痛的脸蛋,“没错,我是中途出去过,因为屋子里有些闷,但绝对没有去看望两个侄子,只是在外面与五婶母说了几句闲话,五婶母可以为我做证。” 她这一辩驳一出来,众人的目光落在叶彭氏的身上,只见这个嫡出的儿媳妇微沉吟道,“衍哥儿媳妇没有说谎,那会儿我确实是与她在一块儿说话,喝了一点子酒,我也不胜酒力这才到外面乘凉,刚好遇上了衍哥儿媳妇……” 她的目光落在叶桂氏的身上,一如她在园子里遇到惊谎不已的叶桂氏之时。 当时她微笑地上前,看着努力镇定下来的叶桂氏向她问安,客套两句后,她凑上前靠近这侄儿媳妇,“你在屋子里做的好事,我全都看到了。” 叶桂氏闻言,当即脸色苍白如纸,惊慌地看着她。 她依旧微笑着,这话可不是吓唬这侄儿媳妇的,而是她真的看见了她那隐秘而不诡的动作。会到这侄儿媳妇面前来说这样一番话,也是她刻意而为。 “你确实该紧张,做了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你就不怕事后被追责?”她伸手拍了拍叶桂氏的肩膀。 “五婶母,我……”叶桂氏想要辩驳。 “说你没有?”叶彭氏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一屋子的人都是眼瞎的吗?你这明目张胆的愚蠢行为能骗得了谁?你敢向那两个小的下手,就要预知这后果是不是你可以承担起来的?” “我只是一时起意,并不是有心要害他们的。”叶桂氏急切地哭了出来,“我……我这就去认错……” 当时叶桂氏明显不经吓,立马就要转身回去解救自己所犯的错误,争取没伤到那两个孩子,不让错误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她怎么可能允许她去纠错?好不容易有人出手害那两个小的了,这是为她在扫清道路,只要那俩小的不存在,林珑“万一”亏了身子不能生的话,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她会现身在这儿堵住叶桂氏,就是知道这侄儿媳妇初次做坏事,一定过不了心理那关,人是出来了,心还在屋里那俩小的身上,反悔的可能性很高。 她一把拉住这个侄儿媳妇,“走这么快做甚?你以为你现在回去就还能挽回补救?这样反而坐实了你的罪名,老侯爷是如何疼曾孙子的,相信你也看在眼里,你想要被赶出叶家去吗?” 叶桂氏果然被赶出叶家几个字眼吓到,登时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差点就要跪在地上,“五婶母,您救救我,我不想下堂去,我,我就要生孩子了,这会儿不能下堂求去……” “当时做那事时你怎么不知道害怕?”她冠冕堂黄地道,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 “我……我是一时起了歪心,并不是有心要害那两个婴儿的,五婶母,您救救我……” 叶桂氏满口的后悔,最后更是朝她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这地上凉,万一伤着了你的胎,可别怪婶母没提醒你。”她忙拉叶桂氏起来。 “五婶母,您法子多,想个法子帮一下侄儿媳妇,我这辈子对您感恩戴德,以后婶母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叶桂氏拼命地哀求与承诺。 她是知道这侄儿媳妇在想什么,其实她的话正中她的下怀,有这么个马前卒,她可以做不少事,眼睛微微一眯,嘴上却道:“这可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岂能与你同流合污……” “五婶母,我求求您了,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叶桂氏哭着道。 好一会儿,她方才扶着这个侄儿媳妇起身,叹了一口气似无奈道:“也罢,既然我撞见了哪有不帮的道理?您也别哭了,让人看去你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说伤到你腹中的胎儿,你连张保命的王牌也没有。”她似体贴地抽出帕子给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现在哭还有什么用?这事不好办,那一屋子的人都看到你的举动,事后只要林珑一问,还能猜不出是你所为?” “那,那我该怎么办?”叶桂氏茫然又害怕地看着她。 她微微沉吟做出一副正在想办法的样子来,就在叶桂氏不安等待中,她方才再度道:“也不是没有法子,不过得依我教你的来办……” 叶桂氏眼睛一亮,无比信任地看着她。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立即附耳与她说着对策。 现在果然这事还是被林珑知晓了,事情的发展一如她预测的那样,所以她接着道:“我在园子里看到衍哥儿媳妇正纳着凉,于是就过去与她说起话来,那时候正好是酉时三刻,因为我出去前正好问了一下我的侍女时辰,当时坐在我身边的四嫂可以做证。”顿了顿,“刚才尧哥儿媳妇的侍女说的是不是酉时三刻?” 如霞的面色一变,这分明就是在扯谎,就算叶彭氏是主子,她也不能不驳,“可酉时三刻之时,衍大奶奶确实是来看哥儿们……” “你一个下人是在质疑我这个主子吗?”叶彭氏的声音并不响,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的刺耳。 如霞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四嫂,你也说一句话吧?”叶彭氏立即催促地看向叶程氏。 叶程氏本无意卷进这样的纷争里面,这会儿却是不得不表态,“当时我确是听到酉时三刻的字眼,但是……” “听听,这可不是我胡诌的。”叶彭氏望着众人道。 叶桂氏看到场面有利于自己,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一直没吭声作壁上观的叶秦氏这会儿却道:“尧哥儿媳妇,你是怎么教下人的?由得她这么没规矩,主子说话也要插嘴?” 林珑闻言,带着怒意的目光看向叶秦氏这个偏心又恶毒的老太太,“回祖母的话,我这大丫鬟可没有说错,不止她,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堂弟妹进去了的,如今五婶母说否认就否认?是不是太过于那个了?还是说五婶母也有份加害我的孩子们?” 叶秦氏当即重重地举起茶碗又放下,“放肆,有你这么质问长辈的吗?” 林珑不甘示弱地与叶秦氏瞪视,“我是母亲,谁敢对我的孩子不敬,我就不会放过谁,这是我的原则,不管祖母认同与否?分明这会儿五婶母的话有问题,我自然不会认同。” “你!反了天了!”叶秦氏怒喝。 林珑正待反击回去,叶钟氏就拉住她的手,出头道:“婆母,我这儿媳妇说话一向直,她也不是有意要顶撞你,身为一个母亲,有人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岂会无动于衷?”顿了顿,“再说您现在是不是有意在混淆视听?” 叶秦氏冷哼一声,抿紧唇不言语。 叶钟氏望向叶彭氏,“五弟妹,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敢。”叶彭氏举起手来对天发誓,“若我有一句是虚言,就让我天打五雷轰。”最后看向叶钟氏,“大嫂,这样可以了吧?” 叶王氏看到这事遮掩过去,忙又出声,“看来是有人故意栽赃给我的儿媳妇,她酉时三刻时与五弟妹在一块儿,又何来的分身去加害两个孩子?大嫂,你无缘无故打了我的儿媳妇一巴掌,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桂氏见到危机解除,忙又做出那委屈状,暗自感激地看了一眼叶彭氏。 叶彭氏为了避嫌,并不与她的眼神交流,只是嘲弄地看向叶钟氏和林珑,她可是主子,一句话顶着那个八个奴婢的言语。有她做证,叶桂氏就有了不在场的理由。 场面静得只剩下叶王氏的声音。 叶钟氏抿紧唇一脸的不悦,林珑却是面无表情。 待到叶王氏说得嘴累停下之际,叶秦氏正要站出来指责大房无事生非,仗势欺人的话,然后借机敲打林珑,别以为生了两个儿子就能与她大小事,她还不够格。 “老大家的……” “且慢。”林珑出声道。 “你又想做什么?”叶秦氏不悦地看着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 “祖母勿要着急,让我把话说完。”林珑冷声道,上前看着叶桂氏与叶彭氏,“你们说我的侍女说谎诬蔑你们?是也不是?” “我没这么说。”叶彭氏狡猾地道,“只是我当时真的与衍哥儿媳妇在一块儿。” 叶桂氏不吭声,只是脸上的表情摆明林珑在陷害她。 “如霞,你说说,还有谁去看望了哥儿们?”林珑大声问道。 “老姑奶奶和王家三奶奶在衍大奶奶刚走没多久就来看哥儿们了。”如霞大声回答,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叶桂氏与叶彭氏当场脸色大变。 一直在角落里听着叶家争辩的王家婆媳仨这会儿万众瞩目。 叶钟氏看向王叶氏,“姑奶奶,我这儿媳妇的下人可有说错?” 王叶氏听了半天早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若是说谎很有可能要背这黑锅,心里早就翻了几翻,最后站起来道:“我确是领着儿媳妇过去看望了一下庭哥儿与辉哥儿。” 王周氏也赶紧出声洗清嫌疑,她可没打算与叶家大房交恶,“大舅母,表嫂,我当时确是去见了哥儿们,但我与婆母并没有抱起孩子,只是看了看就走了,前后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 林珑转头看向脸色同样不好的叶秦氏,“祖母,您可以怀疑我的侍女的话,但您还要怀疑姑姑与表弟妹的话?” 这涉及到自己的女儿,叶秦氏很快就变卦,要不然这加害叶家嫡长曾孙的罪名就要戴在女儿的头上,遂怒目看向叶桂氏,“你这个恶毒的妇人,我们叶家容不下你。” “祖母,我……”叶桂氏身子颤了颤。 叶彭氏的眼睛转了好几圈,该死,她没想到这王家婆媳也卷了进来,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叶桂氏而得罪了叶秦氏,遂身子悄然往后退,想要淡化自己的存在。 这峰回路转,让叶王氏顿时僵在那儿,这事遮掩不过去了,她是王家的庶女,与王叶氏这老姑奶奶的关系尚可,如果坚持儿媳妇无罪,那么她势必见容不了王叶两家。 这会儿她急忙上前,“这都是我这儿媳妇的错,可是她现在身怀六甲,这是我们二房的血脉……大嫂,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我代她做错的事道歉……” “道歉?”林珑一听到这两个字火气就大了,“我若杀死了你的孙子再道歉,可以吗?她的行径之恶毒,天下少有,这可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摆明了她就是一定要惩罚叶桂氏,否则决不罢休。 叶王氏一脸的难堪,心里都骂死了这个给她惹事的儿媳妇。 “二弟妹,我不是不给你们二房面子,而是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叶钟氏也摆明态度,如果害了她的孙子也不追究,这让侯府的威信置于何地? “可她……她怀孕了呀……”叶王氏只能打这张牌。 “怀孕不代表就能免责。” 这高昂的声音是冷着脸走进来的叶旭尧发出的,跟他一块儿过来的还有叶老侯爷等叶家的男人,这事情惊动了老侯爷,人人都得跟着过来。 “尧哥儿,你也是当爹的人,这次就原谅我这儿媳妇一次吧……”叶王氏带着泣音哀求。 叶旭尧却不看她哭得哀伤的样子,这动摇不了他的意志,一想到他那对刚满月的儿子遭的罪,他就恨得不行,这一肚子的火从听闻就一直忍到散席。 他的目光看向面无血色的叶旭衍,“衍堂弟,你怎么说?” 叶旭衍愤恨地瞪了一眼儿媳妇,这个蠢女人,早知道她是这么蠢,他当初就不该娶她,“我代她向堂哥堂嫂道歉,这是她的错,身为夫君的我也不能免责,回头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教训?”叶旭尧讥嘲一笑,“这不行,远远不够,这女人必须下堂。” “可她怀了我的孩子啊。” “留子去母。” ------题外话------ 对不住大家了,迟了好多,都怪我今天早上睡过了头,拖到现在才上传一更,请大家见谅! 稍后约十一点有二更。   ☆、第一百六十四章撑腰(二更) 叶旭衍听到这四个字,神情为之一顿,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妻子叶桂氏,一起生活了大半年,哪怕身边有通房,他还是给了她正妻的待遇与应有的尊重。但是在这件事上,叶桂氏错得离谱…… 丈夫的目光渐渐森寒,叶桂氏的心头一紧,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当时一念之差,让她付出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她哭着唤他,“夫君……” 眼里有着祈求,希望他不要同意这个处置,不要丢弃她。被休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她太明白不过了,她要再嫁到这样的家庭,那是痴人说梦。 林珑没有出言阻止丈夫,有再多的同情心也不会用在叶桂氏的身上,她的孩子还那么小,这女人都能下得去毒手,实在是可恨之极。 叶王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儿媳妇,她是不喜欢这个愚蠢的儿媳妇,有时候也会怀疑当初自己是什么眼光,但是终归没想过要她下堂,她看向叶老侯爷,要改变叶旭尧的决定只能是这公爹出声才行。 “公爹,您劝劝尧哥儿,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叶老侯爷最为疼宠叶旭尧这个孙子,连带的那对双胞胎兄弟在他的心目中份量不亚于叶旭尧,动了这俩孩子就是动了他的逆鳞,“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有些错可以原谅,但这样的错是无法原谅的。”他端坐首位上微微抬眼看向二儿媳妇,“尧哥儿已经袭爵,他就是我们襄阳侯府的主宰者,我这个当祖父的老喽。” 这一番话让叶王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老侯爷的意思是他不干涉叶旭尧的决定,往后叶旭尧的话就是一锤定音。 叶明恂听老爹这句话,面容一直在抽搐,这么多年来他算什么?处处都要听亲爹的,爹说向东他不敢向西,老爹一次也没有放权给他,现在想起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只是他无意为二房的人出头,这恶毒的妇人要害他的长孙,逐出叶家这处罚还是轻的。 叶王氏心知大势已去,刻意看了眼丈夫平静的面容,对方依旧那般看着她,夫妻二人多年还是有些默契的,叶老二分明就是要妻子接受这个决定,遂叶王氏的头微垂下来。 叶老二的手轻拍儿子的肩膀,“只要我们叶家血脉平安就好,其他的无须太过于计较。” 叶旭衍经过思想斗争,最终做出决定,只见他轻声道:“堂哥的处罚我接受。” 这表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妻子叶桂氏。 叶桂氏再出撑不住,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会儿她的哭声很响,只是难以搏得众人的同情。 叶王氏朝府医一使眼色,府医立即两眼盯着叶桂氏,生怕她情绪过于激动流产了,好在叶桂氏的胎儿极稳,在她情绪波动如此激烈的情况之下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看到这一幕,叶家无论男丁还是女眷终于都有了清醒的认知,叶旭尧这个侯爷当得实质名归,连叶老侯爷也放权给了他。 林珑的目光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叶彭氏,“五婶母,你这会儿怎么说?” 叶彭氏真想甩自己一巴掌,以为有便宜可以捡,现在反而惹得一身腥,嘴唇嚅动了半晌,方才组织好语言,“看侄儿媳妇说的,我只是照实说罢了,那会儿我确是见到了衍哥儿媳妇,至于她之前或之后做了什么事,我又如何得知?如果我知道了还会帮她做伪证?” “这么说五弟妹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叶钟氏冷笑道。 叶彭氏背脊一挺,现在绝不能轻易认输,“当然。” “你在说谎,这一切都是你教我做的,要不然我早就去认错了……”叶桂氏听不得这叶彭氏推卸责任,若不是她,她不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步。只有她一个人受苦,那怎么行? 叶彭氏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即将下堂的叶桂氏,下巴微微一昂,回头她必整死这个女人,不会让她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机会咸鱼翻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可什么也没教你,不过是刚好吹风透气的时候遇上你罢了,你怎么反咬我一口?你的用心真恶毒,我总算体会到了……” 叶桂氏气得牙关直打颤,明明就是她挑唆自己的,现在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你这是含血喷人,分明最可恶的人就是你……” 两人当即争执起来,说得越多越接近事实。 叶老五听得额筋直冒,他本来就对叶彭氏这个妻子心生诸多不满,只是他一向不用言语表达出来,只是用行动做出来。 林珑淡然地打断她们的争吵,“酉时三刻,五婶母说你见到过桂氏,可是那时她正在屋子里对我的儿子们不利,这不就摆明了五婶母的话本身就不值得信。” 叶彭氏顿时语塞,这确实是一个漏洞。 林珑的目光看向叶老五,“五叔父,你怎么说?” 叶老五顿时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他的面色越发难看,这等于把他的老脸全丢尽了。 叶旭尧走向林珑,站在她的身边,表明他们夫妻在这个问题上绝对不妥协。 叶彭氏有恃无恐无非是自己有子又有女,在叶家的地位算得上牢固不可破,但是这会儿与林珑的目光一对上,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一直相当尊重叶家的长辈,孝敬公婆,友爱叔子小姑,做个合格的叶家宗妇。”林珑淡淡地道,她的目光溜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必须要捍卫我儿子的权益,我绝不容忍任何人打他们的主意,一旦我发现绝不会轻饶。”她缓缓走向叶彭氏,与她的目光平齐,“五婶母,你现在踩了一脚进这件事中,就不可能全身而退,明白吗?” 叶彭氏知道这个侄儿媳妇狠起来也是很厉害的,吞了口口水,“侄儿媳妇,你听我说……” “五婶母,没有什么好说的。”林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我的侍女证词居然被你质疑,你在滥用这长辈与主子的身份,这不是在打我的脸面吗?” 叶彭氏的面容为之一白,她当时决定利用叶桂氏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她还有孩子,而她的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成婚立家,她不能像叶桂氏那样直接下堂了之。 “侄儿媳妇,刚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般说,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 “晚了,五婶母,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错事都能获得原谅的。”林珑冷肃地看着叶彭氏脸上的懊悔与焦急,“我的下人八双眼睛都看得清楚明白。” 叶彭氏闻言,对峙之下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叶秦氏看到这里顿觉不好,林珑要干什么?她怎么能如此大胆?那是她的五婶母,是叶家的长辈,长幼有序,她可明了? 叶老侯爷微一斜目,看到老妻似有动作,他低语一句,“这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我劝你不要再做些自讨没趣的事情,由得他们小辈去解决。” “那是她的婶母……”叶秦氏能想到的就是以这长辈的身份来压人。 “就算是婶母,也还得敬她这位襄阳侯夫人,义安郡主。”叶老侯爷完全直视发妻道。 叶秦氏顿时口哑哑,喉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那儿,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她为之百般地难受。 丈夫的话她听明白了,持家的虽然是叶钟氏,但林珑此时羽翼渐丰,她该是独当一面了,哪怕这个不得她心的孙媳妇只有十六岁。 “侄儿媳妇,这事情我完全是受到了桂氏的蒙蔽,我不是有意在质疑侄儿媳妇下人的证词,我……”叶彭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林珑不再听她的说词,径自看向叶老五,“五叔父,明儿送五婶母到庵堂去静修吧,往后除了儿女成亲外,她最好就在佛祖清净地那儿反省己过。” “这怎么可以?”叶彭氏顿时尖叫。 叶老五却是正中下怀,这个正妻他是相当厌之,“好,我明儿就送她去。” “你!”叶彭氏不可思议地看向丈夫,夫妻十多年,他居然这般对她? 叶旭尧支持妻子的决定,“这事就这么定了,夜深了,都散了。” 叶家其他的成员至此都还没回过神来,毕竟在他们眼里,叶旭尧是袭爵了,林珑是生了叶家的嫡长曾孙,但他们还太年轻了。 他们都是几十岁的老家伙,一向也自持长辈的身份,现在这对夫妻一人让叶旭衍休了怀孕的桂氏,另一人却直接将长辈身份的婶母给送到庵堂去且终身不得回。 他们的目光落在叶老侯爷和叶秦氏的身上,这两位可是叶家的大家长啊,他们也允? 叶老侯爷朝叶旭尧和林珑招了招手,“我老了,腿脚不麻利,你们过来扶我一把。” 叶旭尧和林珑对视一眼,上前扶起叶老侯爷。 众人看着他们就那样走出这厅堂,心里说是不震撼那是不可能的。 叶彭氏忙上前去看向叶秦氏,“婆母?”希望这个婆母救她一把。 叶秦氏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累了,要回去歇息。”遂吩咐侍女扶着她起身离开。 叶彭氏满脸的不可置信,连这婆母也不为她说话吗? 叶钟氏却是轻笑出声,真好,这回她的儿子儿媳干得不错。 叶家众人却是笑不出声来,他们感到这叶家的天变了。 走在回廊里,叶老侯爷轻拍一下孙子的手,“往后这个家是要完全交给你们了,我活着的日子渐少,只想要含饴弄孙足矣。” “是,祖父。” 叶旭尧和林珑忙应声,有这祖父在背后支持,他们才能走得更远,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得了,我去看看我那宝贝曾孙子。”叶老侯爷道。 叶旭尧和林珑忙扶着他往厢房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满身风尘仆仆的人匆匆下马,不顾马匹嘶鸣一声倒在地上,立即用手拍打着叶家的大门。 门房匆匆过来开门,正要呵斥一声。 “赶紧去报告侯爷,我有急事禀报。”   ☆、第一百六十五章虚实 皇宫大苑里面,朱翊陪着苏梓瑜用晚膳,最近他除了处理国事外,几乎都在皇后的寝宫歇下,对于即将到来的孩子,他是满心期待的,毕竟他欠苏梓瑜的太多,尤其是在子嗣上。 “孩子还好吧?有没有累着?”他关心地问。 苏梓瑜连抬眼看他也未曾,“如果臣妾说累,你能替臣妾分担吗?” “梓瑜,朕只是关心你。” 又来了,朱翊最近发现苏梓瑜越来越难沟通,不知道是不是临产期临近,勾起苏梓瑜曾经不好的往事,这个他一点也不敢问,毕竟他曾经在苏梓瑜生产之时还在别的妃嫔寝宫里。 那时候是苏梓瑜正在生他们的小儿子,而他因为她的拈酸吃醋故意惩罚她,这事情当时让苏梓瑜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皇上,臣妾发现你最近好像火气上升了。”苏梓瑜终于抬头看他,“是不是侍候你的妃嫔不合心意?其实你没有必要守在臣妾这儿,臣妾这里有晋嬷嬷又有负责接生的八个稳婆,还有太医待命,能出什么事?” “朕陪着你不好吗?”朱翊面色略有不悦,到底要怎么做,她才会满意?对他展露一点欢容。 “好啊,我又没说不好。”苏梓瑜无甚诚意道,“臣妾不过是关心皇上身心罢了,怕你受了委屈了。”这话里暗藏着几分讥讽。 在她曾经那样爱慕他、崇拜他,将他视为生命中惟一良人之时,他的所作所为让她的内心碎成一片片,如今又怎么能让她对他再生出那样的心情?这是强人所难。 她,苏梓瑜再也找不回那时候的皇后娘娘了,现在的她早已拥有了一副铠甲刀枪不入了。 朱翊了解苏梓瑜,知道她这会儿说的话不能听,真想摇醒她,让她正视他的付出,只是目光触及她滚圆的肚子时,他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苏梓瑜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相争,这显得没有半分意义。 “对了,汝阳王府上报之事,你做何打算?”她转移了一个话题。想到那可怜的叶家姑娘千里迢迢而去却要面对这样的困境,碍于林珑这个义女,她还是有几分上心的。 朱翊一怔,随即想到汝阳王府死了世子的事情,眉头就是一皱,看了眼苏梓瑜,“梓瑜,这事比你想象当中要复杂得多,你还是别管了,好好安胎等待生产才是。” 襄阳侯府。 叶老侯爷来看望曾孙子,林绿氏和权美环都大出所料,尤其是权美环显得很高兴,这代表着她的女儿在夫家的地位很牢固,毕竟老侯爷算得上是侯府的定海神针般存在了。 叶老侯爷仔细察看了两个孙子的状况,再三询问是不是真无大碍。 林珑笑着答,“府医诊治过,说是不会有问题的,好在没有拖长时间,要不然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一听到这话,叶老侯爷的面色一沉,对于五儿媳妇和二房孙媳妇的那点子愧疚立即扔到了爪哇国,看来这处罚还是轻的。 叮嘱了数句好好照顾孩子,这才沉着脸离去。 叶旭尧看了眼权美环这岳母,妻子一直有个心结他是知道的,这都是权美环闹的,所以他对这岳母一向是不大喜欢的,不过现在看到她出现,倒也没说什么。 “我且先送祖父回去。”他对着妻子道,“等我回来再接你回南园。” 林珑朝丈夫点点头,对于真正爱护她的老侯爷,她一向都尊敬得很。 叶旭尧扶着叶老侯爷才刚跨出屋门,就看到有下人匆匆而来,连礼也未行,就凑近叶旭尧低语禀报了几句,叶旭尧的脸色为之一变,就连叶老侯爷也不例外。 林珑看到这一幕,直觉是出事了,正待要询问,就听到丈夫严厉地问那下人,“人在哪儿?” 那下人刚一回答地点,叶旭尧就与叶老侯爷急忙赶过去。 两人与叶钟氏擦肩而过,更是连停留说话也没有,叶钟氏心生疑惑地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背影,踏进屋里,“你祖父他们这是怎么了?” 林珑摇摇头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就急忙离去了。” 叶钟氏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来所以然来,会不会是女儿那边出事了吧?这么一想,她的心头惊跳一下,险些站不住脚,好在绣缎扶得及时。 “婆母,没事吧?”林珑上前代替绣缎扶着叶钟氏。 叶钟氏摇摇头,把不吉利的想法甩出脑海,她的女儿一定是福大命大之人,这次远嫁一定会顺利得很,对,她这是自己吓自己,但她的脸色还是白得可以,看到林珑眼里的担忧,她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你不用担心。”顿了顿,“我去看看孙子们。” 林珑看她似乎真没事的样子,这才完全采纳了叶钟氏的说法。 林绿氏与权美环把两个孩子抱近给叶钟氏看,叶钟氏的目光却停留在权美环的身上,这个霍家的主母,她焉能不识? 权美环感到有几分尴尬,曾经的她与叶钟氏的地位差不多,现在却是有着天壤之别,抱着孩子的手不禁收紧了一些。 林珑见状,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她是来看看孩子们的,今儿个办满月酒,也不好拒客,所以就让她进来了。”舔了舔唇,她没隐瞒,“还是多得她,要不然我还没发现孩子的异状。” 叶钟氏活到这把年纪,不再是愣头青只知道进不知道退,“来看看孩子也好,他们也是你的外孙。” “谢过叶夫人。”权美环微泣道,没敢唤一声亲家母。 看到叶钟氏没有露出鄙夷的样子,心里兀自感激着,好歹给她存了几分颜面,不,应该说叶钟氏顾及的是林珑的面子,不想令这个儿媳妇难堪也未定。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会感激这会儿的叶钟氏,能如此为她的女儿着想。 叶钟氏微晗首算是回应,霍家未败落以前,她与她的来往就少,两人的交际圈子不同,所以也不算是熟络。她的目光落在大孙子的身上,伸手就接过叶耀庭,仔细地看了看,这孩子仍旧精神地朝她笑着,她伸出食指轻逗孩子的下巴。 “祖母的宝贝乖孙哟……”她侧着脸轻触孩子柔嫩的脸蛋,心里说不出来的欢喜。 另一边的小孙子眼珠子一转,看到经常抱着他的妇人亲近兄长,也不安地摆动起来,想要引想叶钟氏的注意。 林绿氏轻笑道:“这才一个月,就知道吃哥哥的醋了。” 叶钟氏闻言,抬起头笑着看向小孙子,把大孙子交回给权美环抱着,又去抱叶耀辉,“我们辉哥儿不高兴了?祖母哪会厚此薄彼,你们哥俩都是祖母的心头肉,缺一不可,知道吗?” “婆母这会儿对他们这么说,他们也听不懂。”林珑笑道。 “听不懂也要说,我这会儿就两个乖孙子,可不能让人说偏心。”叶钟氏正色道,显然对于两个孙子她是一视同仁,“你身为母亲可不能偏心了,不然孩子感受到,以后会有苦头给你吃。” 这话算是经验谈了,林珑想到叶钟氏对待两子两女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对哪一个多爱一分,哪怕她是长房。“是,婆母,儿媳妇受教了。” 叶钟氏没再说什么,而是抱着小孙子坐下,看向一旁的林珑,“对于这几个失职的下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珑知道叶钟氏这么问是不打算插手处理,全权都交给了她,目光看向那几个呼吸明显变紧张的下人,包括她身边原本得力的如霞。 这次的事件明显是人为的疏忽,本来可以避免,只要她们细心一些,但偏偏事与愿违,她就再也不可能容下她们,杀鸡给猴看很有必要。 “如霞是我陪嫁的下人,这会儿犯了错,就让我二娘领她回去吧。”她道,“至于这两个奶娘必须要遣出府里不再留用,三个嬷嬷以及这两个小丫头办事不力发配到庄子去即可。” 这次她从严处理,如霞就第一个懵了,她想过会有的下场,就算降为二等丫鬟她也不愿离开侯府,毕竟林家再好与侯府是有差距的,她还想复制香椽与素纹的老路,将来当个能说得上话的管家娘子。 “大奶奶……”她哀凄地唤道,希望大奶奶能网开一面,让她将功赎罪。 林珑却是打断她的话,“如霞,这次让你走,我是下了决心的,就决不会改变,你需知道,你这次的疏忽是我不能容忍的。” 如霞顿时垂头滴泪,终于知道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有用了。 林绿氏看了眼如霞,“我这就领她回去。” 府里的福瑞、福祥都到了婚配年龄,这如霞配他们二人之一也是不错的,只不过从侯府犯错被遣回去多多少少地位是要下降的。 如霞闻言,知道大势已去,屈膝朝林珑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大奶奶。” 林珑点点头,轻挥手道:“去吧。” 其他人欲要求情,结果看到连如霞这个体面的大丫鬟都不能免责要被赶出去,她们就更是没有希望留下来,方才收起了求饶的心思,木着脸屈膝行礼随着前来的管事娘子离开。 如霞也跟着人群退出去,这会儿她满心的苦涩。 香椽这次也随管事娘子过来处置人,看到如霞在内,吃惊过后也惟有叹息一声,她曾经调教过如霞,与她交情还是不错的,“我先陪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如霞看到香椽,顿时眼睛就是一酸,“香椽姐姐……” 香椽轻拍她的肩头,“这会儿哭有什么用,我不是教过你在主子身边当差就一定要细心,你这会儿粗心犯了错,大奶奶只是遣你回林家,已是开恩了。”至少不用到庄子去吃苦,到了那儿又有几人能回来? 她跟着管事娘子这么久,也知道一旦发配到那儿就算是完了,就连庶出的凯二爷至今仍旧在庄子里翻不了身。 如霞听闻,终于死了求情的心。 叶钟氏连看一眼这群下人都未曾,“回头我再选两个奶娘给哥儿们,可不能亏了他们的肚子挨饿。”这孩子越大食量就会增加,一人两个奶娘轮流着侍候正好。 林珑没有表示异意,她知道自家儿子们的食量颇大,再大点估计两个奶娘都不知道够不够喂,不过现在操心这个还太早了些。 她坐在这儿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见丈夫回转,心里不禁有几分急躁,难道真出了大事?心头又开始七上八下的。 “天色不早了,我这就遣人送你回去吧。”她朝权美环道。 “这……不用了……”权美环不好麻烦林珑,也怕叶钟氏有意见,她也当过人儿媳妇,知道婆母有时候嘴里不说,但心里还是不高兴的。 “你一个人怎么回去?”林琦看不过眼,开口道,“这黑天瞎火的,你想要出意外让人内疚是不是?” “琦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权美环忙解释,这次与小女儿会面气氛并不太好,她也知道要弥补彼此的感情不是靠一时半会儿就能实现的。 “还是我们回去时送你吧。”林栋径自下了决断,对于生母他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权美环看到儿子的神色不太好,嘴唇嚅动了一会儿,终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不然就是矫情了。“那,那就麻烦了。” 林绿氏哪会不知道林琦和林栋姐弟俩的别扭完全是对权美环的又爱又恨,思及之前他们见到权美环的表情,她对这俩孩子也有几分心疼,当然看到权美环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她也是颇多感慨,现在听到权美环说话客气,于是道:“不过是兜一圈过去罢了,霍夫人不用太在意。” 权美环愣了愣神,最后还是向林绿氏感激一笑。 林珑看了眼弟弟妹妹,终没说出别的话来,毕竟要重新接纳生母,彼此都要时间,她自己也是亦然。“路上小心些。” “我知道,姐,你就放心吧。”林琦快人快语道,然后踱近两个小侄子,一人摸了一下,“姨姨要走了,你们可要乖乖地听你娘的话。” 这句道别语让在场的人都笑出声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瞎说什么?他们还这么小,哪里就懂得听话了?”林珑笑道。 “这个要教教才好。”林琦辩道,然后方才走向叶钟氏给她行礼告别。 “这活泼的性子好。”叶钟氏对于林琦还是颇为喜爱的,林家姐弟仨都是不错的孩子。 “婆母别赞坏她了,她呀,别人一赞尾巴就会翘上天去。” “姐,我不理你了。”林琦抗议道,又朝叶钟氏笑眯眯着。 林珑不与她耍嘴皮子,亲自拉着她离去,这天色不早了,再晚回去对于林家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住得近,但是权美环还是霍家的人,免得她晚归与霍堰那个老匹夫起争执。 “若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尽管来说。”林珑看向权美环。 权美环心下悲喜两重天,悲的是自己混得越来越差,难为林珑还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喜的是她还愿意记挂自己,为了不让她担心,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会的。”迟疑半晌,她还是问出口,“我还可以来看两个外孙子吗?” 既然是真心爱她的孩子们,让她再见又有何难?于是,林珑道:“自然可以。” 权美环当即喜不自胜,还向林珑表示谢意。 母女相处到她们这份上,确实是生疏得还不如陌生人,林珑的心下闪过一丝的难过,不过相比于以前,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 林琦与林栋对视一眼,看来生母是真的有心改过了,他们也没有必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就当给彼此一个机会。哪怕不能公开认回彼此的关系,但是能改善也算是弥补内心的创伤与遗憾。 林绿氏颇感欣慰,以前她还会有些难过心塞,但现在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林家主母,权美环再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她就要珍惜这份上苍给的福份,帮这三个孩子弥补缺失的亲情。 “珑姐儿,两个孩子离不开你,你就不要送了,赶紧回去吧。”她催促着。 林琦确实是离不开两个孩子,经历过那样恶毒的事情,她离开他们一会儿就会担心得要命,遂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随着打灯的侍女走远。 直到看不到家人的背影,她这才转身回到屋子里。 叶钟氏面容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着,一看到她,“今儿个事情颇多,你也累了,先行回南园歇着,我让侍卫保护你们母子仨回去。” “婆母?”林珑看出她的心烦意躁。 叶钟氏这会儿明显不愿多说,“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管。” 林珑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她的话,看到这婆母出去,她忙又道:“婆母,老天一定会保佑我们家姑娘的。” 叶钟氏一怔,知道林珑心下也有了怀疑,目前侯府的大事不外乎两件,一个是叶蔓君的出嫁,一个自然是满月宴,如今满月宴办得成功,能让叶老侯爷和叶旭尧脸色大变的自然就是叶蔓君出嫁之事。 她伸手拍了拍林珑的肩膀,这个儿媳妇一向心思通透,这样安慰的话听来还是很舒服的。 林珑目送婆母离去,也没再等丈夫来接她,而是检查了一下儿子们的情况,没有异样后,给他们包好襁褓,让两个侍女抱好,这才披上披风走出院子,登上骡车,由侍卫护送回去南园。 这一路上她都显得心事重重,回到南园,她吩咐另两个奶娘过来给孩子们喂奶,然后吩咐她们小心侍候孩子们。 出了之前那事,她不放心,于是又派了绿春和绿秋两人过去,再给儿子们添加了好几个嬷嬷。 顺带让人把商嬷嬷唤来。 看到商嬷嬷进来,她道:“嬷嬷,你原是太太身边的人,我也信得过你,你以后就只有一个差事,就是看顾哥儿们,尤其是夜里,不要让他们出了意外。” 商嬷嬷一愣,没想到自己会被委以这样的重任,这可是侯府的小主子,侍候他们那可是有不少好处的,遂忙拍胸脯道,“奶奶放心,老奴会看得紧紧的,不让人动了哥儿们一下。” 林珑自然是还说了两句鼓励的话,这让商嬷嬷更是情绪高涨,当即更为上心。见状,她这才放商嬷嬷出去,掰指算了算,她在两个儿子的屋里屋外安排了十八个下人看着,这回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 想定后,她这才吩咐人备澡水,准备清洗一下。 趴在澡桶的边缘,她看了看浴室的门口,丈夫还没有回来,眼里略有几分失望,本就悬着的心又更提高了起来。 夏嬷嬷这时候走进来,“郡主,老奴来给您按摩身体。” 林珑的俏脸一红,对于宫廷妇女保养的一套,她是完全领教过了,但仍是止不住满脸的羞意,仍旧不习惯让别人看自己的身体,“等爷回来再让他来干吧。” 对于丈夫的碰触,她不至于那么排斥。 夏嬷嬷皱了皱眉,“郡主,侯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这药必须用足三个月方才初见成效,停不得的。”顿了顿,“老奴是娘娘遣来的,自然要为郡主的身体着想,还请郡主配合一下老奴。” 林珑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夏嬷嬷手中的托盘,那里面是什么她太熟悉不过了,不过看到夏嬷嬷正儿八经的面容,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遂点头同意这个夏嬷嬷近身侍候。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看到妻子慵懒地靠在床上等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绯红,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遂道:“我回来迟了。” 林珑靠着他的胸膛,看到他的神情中有几分疲惫,神色一紧道:“出了什么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别瞒着我,你知道这让我一夜都睡不安眠。” 叶旭尧松开她,一双墨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看,这事没必要瞒她,她迟早也会知道,“汝阳城有变。” 林珑手中原本看着的书猛然掉了下来,果然还是事关叶蔓君,“那小姑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的到那儿去,这会不会祸及她?夫君……” “娘子,冷静一点。”叶旭尧知道她必会担心,就冲着她与大妹的交情甚笃。 “对了,婆母呢?她知晓了没有?”林珑着急道,连她听了都觉得担心万分,更何况叶钟氏这个当母亲的。 “娘没有大碍,有府医诊过脉,只说急火攻心,我劝她吃了药,她现在已然睡下。”叶旭尧按住妻子要下床的举动,“你别去吵醒她,我吩咐府医在她的药里下了安眠的成份。” 林珑这才做罢,只是面色始终缓不过来,“具体知道是什么事没有?” 叶旭尧摇了摇头,“这送消息的人一下船就奉了澜二叔的命令往回报消息了,只知道汝阳城有变。”顿了顿,把详细消息说给妻子听。 好在叶明澜这堂叔第一时间送回了消息,日夜兼程,这个送信的人在把消息说清楚后就晕了过去,府医说脱水极严重。不管如何,这至少让他知道叶蔓君那儿并不安全。 林珑心下转了数个念头,“夫君,我觉得这朱家二爷这般举动,怕是那位世子应该身体抱恙,汝阳王府想要尽快完婚,好让我们家姑娘与世子绑在一块儿……” 越说下去,她觉得越接近真相,于是双手抓紧丈夫的手臂,“如果是这样,这就恶毒了,万一这抱恙的世子死了,我们姑娘与他拜了堂,这不就成了寡妇?这真是做孽了,一个正值青春妙龄的少女当寡妇,这让小姑的几十年如何过下去?” 妻子的说辞,叶旭尧早就想过了,他伸手按住妻子的手,“娘子,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没有得到证实,我明天就立刻进宫面圣了解详情。” 林珑这才恍然大悟道,“没错,宫里,我们都能收到消息,没理由宫里会收不到?只怕他们早就收到了,只是……”瞒着他们。 这样一来,她原本想说要带叶蔓君回来的话,就显得是渺茫了,这样一想,面容为之一黯。 叶旭尧将她轻轻躺平,“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上一觉,反正消息到我们这儿,算算时间,大妹应该已经进城了,我们也阻挡不了事态的发展。”握住妻子的手塞到被子下,“大妹也好,澜二叔还有融弟,甚至是方渐新,我们要相信他们有应变的能力。” 林珑看着男人坚毅的脸庞,这一刻的叶旭尧并不慌乱,显然他还很冷静地分析局势,她猛然起身抱紧他,“夫君,我要与你分担肩上的担子,我明天也要进宫找义母,虽然我不能影响到国策的施行,但是我要为小姑尽一份力。” 她不能安坐在府里听消息,要弄清里面的迷雾,找苏梓瑜应该也是可以的。 叶旭尧揽紧她的腰,这样充满人情味的林珑让他的心在这一刻跳动得厉害。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妻子,“你先睡,我去洗洗就来。” 林珑却是披衣下床,“你先去洗吧,我去看看孩子们。”就算有再多的下人,她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总要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叶旭尧点点头,将她身上的披风披好,给她穿上鞋子,这才放她落地。 林珑催促他去洗浴,自己却是往旁边的厢房而去,两个孩子都安置在那儿。 小丫鬟看到她到来,忙掀起帘子让她进去。 “大奶奶。”商嬷嬷上前行礼。 两个奶娘也忙停下摇着摇篮的手,屈膝行礼,那两个奶娘因为什么事被赶出去的,她们清楚得很,哪敢有半点疏忽。 “我来看看哥儿们睡了没?”林珑仔细地检查两个熟睡的孩子有没有异样,发现他们的里衣是干的,屁股也没有尿湿,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站在摇篮床边轻轻地摇着两个孩子,身为母亲的她是怎么看这两个孩子也不够,那同样身为母亲的叶钟氏醒来怕是不知道要痛苦成什么样子,思及此,心里也微微地抽疼,默默地祈祷着叶蔓君能过得好。 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她的腰际被人一揽,不用回头,就知道那带着水汽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夫妻俩没有交谈,此刻没有人有说话的兴致。 叶旭尧看了看两个孩子那熟睡的面容,心里滑过一丝丝的柔情,“孩子睡了,我们也回去安枕吧。” 林珑咬着下唇回头看他,他弯腰在她的唇上一吻,打横抱起她回去。“好好侍候哥儿们,若有差池,我剥了你们的皮。” 留下这句话,他不顾下人们惊骇的面容,抱着妻子就走。 回到卧室,他将妻子放在床上,自己也翻身躺在她的身边,她才刚出月子,而且又听到这令人不安的消息,他并不想做多余的动作,抱着她在怀抱里,“睡吧。” “嗯。”林珑也没有别的想法,伸手揽上他的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处理。 不管睡得好与不好,太阳依旧照样升起,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叶蔓君休整了一宿,精神头比昨儿要好了不少,换了身素净的黄色暗纹衣衫,梳了个灵蛇髻,在鬓边插了朵黄色绢花,略施了些薄粉让人看来精神点,这才由绣帘扶着出来暖阁用早膳。 马兰氏早已经等在那儿了,一看到她出来就起身,“叶姑娘,昨儿睡得可好?哪儿觉得不舒适一定要与我说。” “马夫人,早。”叶蔓君浅笑打了个招呼,然后优雅落坐,哪怕经历大变前途未明,她这侯府嫡女还是仪态万芳,并未让人看出半分惊乱。“夫人安置得极好,并无不舒适的地方。” 马兰氏不禁在心下赞叹叶家教女有方,难怪会被选来嫁到汝阳城,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叶蔓君的不幸。“我让人给备了些早膳,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叶姑娘的口味,叶姑娘尝尝看。” 叶蔓君没有推辞,而是小口的品尝起来,一吃就能吃出京城的味儿来,可见马兰氏为了接待她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极好的,谢过马夫人。” 马兰氏给她布菜,“既然合口味,叶姑娘就多吃一点。” 叶蔓君仍旧小口吞食,这是她自幼受的庭训,哪怕天塌下来她也还是这个样子。 用过早膳之后,下人上了香茶,两人这会儿才有心思说上几句敞开心门的话。 “叶姑娘,世子去世的消息你也知道了,现在王府给世子摆了灵堂,你要去上一注香吗?” 叶蔓君微微一怔,按理来说,她去上一注香也未为不可,但是她还记得朱子期给她的叮嘱,加之姜嬷嬷的疯颠举动,这汝阳王府于她是就是一潭深水,能避则避。 “蔓君与世子是有婚约,如今世子没了,蔓君也是极难过的,只是……”叶蔓君顿了顿,抬头直视马兰氏的面孔,“蔓君始终还是女儿家,没有嫁进王府去,这会儿冒然前去上香怕是不妥吧。” 马兰氏一怔,叶蔓君居然拒绝了前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叶姑娘,其实去上香也是王妃的意思,应该无须避嫌……” 叶蔓君其实不全信这个马兰氏,毕竟马家在汝阳城已经任职多年,与汝阳城的关系是千丝万缕,她这初来者了解的不多。 昨天与方渐新说了几句话,方渐新要她见机行事,毕竟他一个送嫁的官员也还没能摸清这马家的底,这明面上是圣上的人,但事实如何?他也说不好。 方渐新不可能骗她,所以该有的防心她自然有。 “马夫人,我初来汝阳城怕是还没能适应这里的水土……”她伸手握住马兰氏的手轻轻一捏。 马兰氏能在这汝阳城立足自然也是人精,只一句话,她就听出了叶蔓君的意思,这是要借病为名拒绝了。 汝阳王府。 “什么?她病了。”汝阳王妃朱陈氏皱眉道。 仇嬷嬷给王妃的茶碗里续了茶水,“从马家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说是叶姑娘水土不服,一大早就请了大夫过府诊脉,有医案为证。王妃,不知道这叶姑娘是真病还是假病,不过她不能进府来倒是可惜了。” 朱陈氏用手轻轻地摩挲着茶碗的边缘,轻笑出声,“你代我去探探她的虚实。” 仇嬷嬷一怔,随后眼珠子一转,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是,王妃。” 朱陈氏挥了挥手。 仇嬷嬷立即告退,只是才刚退出帘外,就听到屋里茶盏打碎的声音,她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第一百六十六章棋子 一大早,林珑在进宫之前先去了叶钟氏的院子,还没时屋,就闻到了一阵药味,相信是早上侍女煎了碗端来给叶钟氏喝。 “婆母,好些了吗?”她掀帘子进去,结果看到脸色灰暗的叶钟氏正由侍女给穿上外衣,这是要出去? 她眼里的疑惑,叶钟氏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得出来,“我要入宫一趟。” 从早上一醒来,她的神经就绷到现在,尤其一想到女儿有可能成为寡妇,她就没有办法安心用膳,一颗心都要飞去千里之外的汝阳城,只恨她现在没能陪在女儿的身边。 林珑一怔,“婆母,您身子不适还是在府里好好歇歇,这宫里还是我去跑一趟吧,反正我正要去找皇后娘娘……” “不,我要亲自去。”叶钟氏很固执地道,现在的她一刻也等不了,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划过脑海,“你也甭劝我,我是为人母亲的,我女儿的情况我要知道。” 林珑看了这婆母好一会儿,她想如果她是叶钟氏,也必定等不及别人来禀报,一定要亲自弄明白才能安心,遂也不再劝,“婆母,我也要进宫一趟。” 叶钟氏点了点头,坐下来戴了几朵珠钗,也没有精心打扮,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方才回头看向跟上来的林珑,“哥儿们安置好了没有?” 再为女儿着急,她也没忘了两个孙子,出了昨儿夜里的事情,这也是疏忽不得的。 “都派人看着了,夫君给安排了两个小厮看着,再加上我安排的嬷嬷和大丫鬟约莫也有十来人,这回应不会出岔子。”林珑是安排好了两个儿子,这才放心地出门,顿了一会儿又道:“我待会儿让人回林家一趟,把我二娘接来。” 小厮、嬷嬷以及侍女终究都是外人,还是多个自家人守着更安心。 叶钟氏满意地点点头,“你安排得很好,就这么着吧。” 临上马车进宫的时候,林珑这才遣了人去接林绿氏到侯府来。 马车里的气氛有几分紧绷,叶钟氏一直不开颜,林珑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安慰得了这婆母,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她给泡好了茶水,正要端给叶钟氏的时候,听到这婆母说,“你去找皇后娘娘,我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宫。” 林珑闻言,心下明白叶钟氏是想要分开行动,这样得来的消息会全面一点,这两人与她们的关系都匪浅,应该不会有所隐瞒,反正汝阳王府有变的事情迟早都会流传出来。 “是,婆母。”她应了一声,“喝口茶水润润喉吧,我相信小姑一定能否极泰来。” 一提到女儿,叶钟氏的眼睛微微一红,唉叹一声接过林珑手里的茶盏,轻茗了一口,“除了这个,我此生别无所求。” 林珑脸色黯然地坐在叶钟氏的身边,寂默无声地支持着她。 车内再度一片寂静,两人的大丫鬟也没有吭声,她们都知道主子们正心烦意乱,所以两人都极有眼力地保持着安静。 递了进宫的牌子,马车再行驶了一段路程,两人由着侍女扶下马车。 “就此分开吧。”叶钟氏道。 林珑看了看分岔路口,点头称“是”。 叶钟氏一闻言,没再说话,面是脚不点地地匆忙向太后的寝宫而去,看那背影显得比昨天佝偻了不少。 林珑的眼里微有湿意,真正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也没有迟疑,带着如雁转身就往苏梓瑜的初始宫而去。 在宫门口遇上了晋嬷嬷,她忙问好,晋嬷嬷给她行了一礼,道:“娘娘说郡主今天必进宫,所以让老奴在这儿侯着,果不其然,郡主真的进来了。” 林珑微微一愣,这话透露了很多信息,果然宫里比他们还早收到消息,不然苏梓瑜是不会让晋嬷嬷在这儿等着她。“有劳嬷嬷了。” “郡主是娘娘的义女,就是老奴的小主子。”晋嬷嬷道,还伸手摸了摸林珑的手,感觉到一阵冰凉,“你才刚出月子,同样马虎不得,不能冻着了。”遂吩咐身边的宫人把备好的暖手炉送上。 这不过才是初秋,看来晋嬷嬷这暖手炉是特定备给自己的,林珑心下一阵感动,忙给晋嬷嬷道谢。 晋嬷嬷领着林珑进到宫内的偏殿,苏梓瑜晨起一般都在那儿。 林珑进去后,果然见到苏梓瑜正在查看婴儿用品,一看到她来忙招手,“过来陪我看看,哪件好?” 林珑行礼后,忙上前去。 苏梓瑜拉她坐在身边,“都说不用行这劳什子虚礼,你这是做甚?” “之前有孕在身,义母说不行礼,我也就遵着,这会儿孩子生了,也出了月子,这礼就不能废,这是我对义母的敬意。”林珑知道分寸,苏梓瑜待她好是一方面,但做得太出格也是会遭人闲话的。 “你啊,就是想要做到面面俱到。”苏梓瑜摇了摇头道,林珑这性子好归好,但就是太守礼了些。 林珑笑了笑,只是这笑容现在看来还是带着几分勉强。 苏梓瑜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叹息一声,“不想笑就不要笑,我这当义母的还能责备你不成?”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小姑的事才会火急火燎地进宫来……” “义母,我也不与你兜圈子,到底汝阳王府出了什么事?我们还没收到确切的消息,这一宿都不得安眠……”林珑忙问到。 苏梓瑜按了按她的手,“珑姐儿,别紧张,这事你迟早知道,其实宫里收到确切消息时也不过是几天前。”斟酌了一会儿,她方才又再道:“汝阳王府的世子在一个月前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眼在林珑的脑海里一放大,顿时发出嗡嗡声,让她的心脏猛地揪紧。虽然猜到了是世子出了事,也想过他很有可能死了,但也不如真正证实这个消息是来得震撼。 “怎么就死了?”她很茫然地问出口,“我们府里的姑娘领着圣旨兴冲冲地踏上出嫁的路,他怎么可以死了?这让我们姑娘怎么办?” 苏梓瑜自己是女人,多多少少也是为叶蔓君感到难过,这个姑娘,叶钟氏养得极好,要不然不会让太后那个老人精看上眼。“据汝阳王府前来报丧的人说是坠马不治身亡,坠马发生在一个半月前,这个世子坚持了十来天最终没能挺过去,还是一命呼乎了。” 一说起这个,苏梓瑜也感到这里面必定有猫腻,这世子死得太及时了,就在成亲的前夕,这样一来,皇室与汝阳王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对于汝阳城,皇室一直是不放心的,要不然也不会历代王妃均出自京城权贵之家,而且必是亲近皇室的权贵之家才行。 林珑在听到苏梓瑜详细说起汝阳王世子的死因时,神情方才缓和了过来,这会儿她不敢想象叶蔓君过的会是个什么样子,遂又忙问道:“那我们姑娘有没有与世子成亲?” 正式拜堂与否关系十分重大,如果拜了堂,那么名份已定,只要汝阳王府不放人,叶蔓君就得开始守寡;但若是还没拜堂,那一切还有争取的余地。 所以她的神情又紧张起来。 “这个没有。”苏梓瑜忙道,“襄阳侯府的姑娘还没来得及赶到,世子就坚持不住了,所以两人尚未拜堂成亲。” 林珑闻言,方才长舒一口气,没有拜堂就没有夫妻之名,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义母,这么重大的消息,为什么……” 您要瞒着我? 这也是她心底的疑问。 苏梓瑜深深地看了眼林珑,“这道消息先没有通知你们,是我的主意。” 林珑吃惊地看向苏梓瑜,她原本想着会是皇帝和太后封锁的消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与她亲厚的苏梓瑜,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苏梓瑜握住林珑的手,“你们侯府未来的姑爷死了,你那两个孩子的满月酒还能办得下去吗?这是你第一胎生的孩子,一场满月酒十分重要,所以,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吗?” 封锁这消息,完全是为了林珑的儿子能顺顺当当地把满月酒办完。 林珑突然眼眶微微一湿,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她,就凭这,她就不能指责苏梓瑜瞒了她这么大的消息,“义母……” “如果你今天不进宫来,我也遣人过去唤你来,把这消息告诉你。”苏梓瑜打断她的话,径自道。 “义母,我明白的。”林珑反过来握住苏梓瑜的手,就在昨天,苏梓瑜还给她的两个儿子赏了不少好东西。 “你不怨我,明白就好。”苏梓瑜道。 林珑这才吸了吸鼻子,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半晌,仍带着几分泣音道,“义母,我那小姑还没与世子成亲,就算不得汝阳王府的人,能不能……让她回京城来?” 苏梓瑜知道林珑必会问出这句话来,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半晌,就在林珑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她方才道:“珑姐儿,不是我这个当义母的不肯答覆你,而是这事不好办,皇上似乎并不打算让叶姑娘重返京城。” 她明里暗里问过朱翊,朱翊都不在这个问题上给她明确的答案,这代表着朱翊心里要么还要打算,要么就是正在犹豫,不管是哪个,于叶蔓君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现在没能成得了亲,这回京城也不为过,等汝阳王再立世子,圣上再遣一个过去也是一样的。”林珑急切地道,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是奢望了,而且也极不厚道。 不但自家的姑娘是宝贝,别人家的姑娘也一样是宝贝,再者拿这个来烦大腹便便的苏梓瑜也极不好,但是,除了这天下至尊的义母之外,她也没有一个求助的对象。 无论如何,她想要再争取试试,哪怕希望渺茫。 苏梓瑜叹息一声,“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珑姐儿,这事情现在不是我能左右的。叶姑娘的婚事不单单是儿女亲事,更多的是政治色彩,你明白吗?” 林珑的神色一黯,她怎么会不明白?在叶蔓君未嫁之前,她就明白得很,这出嫁绝对堪比前朝的和亲,是皇室牵制汝阳王的一枚棋子。 “义母,我明白的。”她满嘴都是苦涩。 看到林珑这黯然的面容,苏梓瑜也是一阵的心疼,遂伸手揽着她的肩膀,“你也别难过,这事我会再与皇上说说看,不过希望不大,毕竟叶姑娘的名声在外,再寻得一个如她这般的怕是很难。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皇上是不会轻易换人的。” 林珑忙起身朝苏梓瑜行了一个大礼,只见她跪在地上,郑重地道:“请义母尽力帮忙。” “赶紧起来,地上凉,你才刚出月子受不得凉,我能帮的岂会不尽力?”苏梓瑜大着肚子不好搀林珑起来,遂只好朝红菱使了个眼色。 红菱上前扶着林珑起身,还给她拍了拍膝上部位,搀着她坐回原位。 林珑鼻音颇重地道:“谢过义母。” “傻孩子,又说傻话了。”苏梓瑜佯似不悦地板着脸。 这会儿她不想气氛太过于凝重,遂问起了林珑那对双生子的情况,一说起这个,林珑就如数家珍,哪怕这会儿她笑不出来,但也详细说了说自己的两个儿子。 苏梓瑜听得仔细,还指点了林珑带孩子的经验,在听到叶家女眷有人使坏之时,微皱眉头,“这叶家的女眷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敢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实在可恶。你家的女眷不教训真不行,回头我下一道申斥的旨意,让她们懂得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 有东风可借为什么不借,林珑并未出言阻止,叶家那群上至婶母下至同辈的人都应该好好地申斥一顿,不然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晋嬷嬷掀帘子进来,“娘娘,太后娘娘遣人过来找郡主。” 林珑微一愣,找她做甚?莫非?似猜到什么,她忙道:“嬷嬷,请她快点进来。” 晋嬷嬷对于林珑抢先出声并没有半分不满,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领她进来。”放下帘子,她退了出去。 苏梓瑜看了眼林珑急切的神情,“你先别急,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林珑轻点了一下头颅,只是这心却不是说不急就能不急的。 没一会儿,晋嬷嬷领着人匆匆进来,这是太后寝宫的嬷嬷,一进来就先见礼,然后才看向林珑,“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遣老奴去是请襄阳侯夫人过去一趟。” “可是出了什么急事?”林珑忙起身。 “侯夫人,令婆母晕倒了。” 果然,林珑早就猜到与叶钟氏有关,估计是证实汝阳王世子死了的消息,叶钟氏就撑不住晕了过去,在来的时候她就看到她脸色极差。哪怕昨儿吃了有安眠成份的汤药,叶钟氏还是恶梦连连。 她刚要向苏梓瑜请示,苏梓瑜就道:“你先过去,我稍后过去看看。” 就这样放林珑过去她不放心,不过她的肚子现在也颇大,还是小心为上。 林珑忙屈膝行了一礼,匆匆跟着太后寝宫里的嬷嬷走出这皇后寝宫。 晋嬷嬷在给苏梓瑜披上厚披风,吩咐人备下鸾驾之时,道:“这叶家姑娘真是怪可怜的。” “不管如何,这都是她的命。”苏梓瑜道。 晋嬷嬷叹气一声,终没再说什么,见多了人间不平事的她,只是因为与林珑亲近才会同情叶蔓君,要是换了别人,她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同情唉叹之声。 汝阳城。 马兰氏并无意外地迎来了汝阳王妃朱陈氏派来的人,这个仇嬷嬷她也是极相熟的,强龙不压地头蛇,遂忙上前道:“嬷嬷怎么过来了?” “马夫人。”仇嬷嬷还是按规矩地给这官夫人行礼,“您也知道,王妃对这叶姑娘关心得很,如今听到她水土不服病了,这不,少不得要老奴过来看一看才能安心。” 马兰氏闻言,心下不以为然,脸上却仍是一副感动的样子,“那是当然的,叶姑娘千迢迢来成亲,少不得要王妃多多照应。” 仇嬷嬷扯了扯脸皮算是笑容,在与马兰氏走向叶蔓君暂住的小院时,她又道:“马夫人,我们王妃现在痛失爱子痛不欲生,您是知道的,她有些心愿未了,这也得马夫人多多成全。”顿了一会儿,方才压低声音道:“我们王妃可是京城陈国公府的姑娘,马夫人不会不知道国公府的能力吧?” 马兰氏的神色微微一变,在这汝阳城里几乎每天都是如履薄冰,一刻也不能放松,当初丈夫调来此处的时候,她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老家,只身陪着夫君前来,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自己的孩子,只是走了不少关系也没能获得调职的命令。 这马兰氏的神情自然落在仇嬷嬷的眼里,她当初是陪着自家姑娘即朱陈氏过来的,那时候的她还是青春年少,是侍候朱陈氏的大丫鬟。后来直接就配了王府的小厮,因是王妃的亲信,所以她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她明白马兰氏在想什么。 “马夫人,只要您助我们王妃行事,我们王妃保证会给京里的陈国公写信,请他疏通关系给马大人调个肥差。”为了加大诱惑力,她又补充了一句,“江南地区如何?” 马兰氏的步子一顿,这个诱惑力真大,她的瞳孔都放大了,两手死死地攥着巾帕,真能调到江南苏杭一带,那她就能接回两个已长大成人的儿子,不用两地分隔。 仇嬷嬷也不着急,反正她把王妃的意思带到就是。 秋风飒飒,一艘宝船扬帐在船上,披着黑色披风的朱飒正份在船头,与对面之人对弈。 “王爷很是淡定。”一身灰衣的男子,面容平凡得毫无亮点,只是那微抬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面对着这个手下第一谋士,朱飒显得心情不错,执了一枚黑子下到棋盘上,顺带吃了对方几颗白子,捡起白子哗啦啦地倒进棋盒里面,他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一些。“看来本王要赢了。” “那可未定,王爷。”灰衣男子笑着执起白子开始反击,一面下棋他一面道:“可怜那二八年华的少女成为了王爷棋盘上的棋子。” “只能说她命不好,倒霉。”朱飒笑着道,一张俊脸在这秋日里格外的俊帅,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是冰冷至极。 “只差一步,她就要与那世子拜堂成亲。”灰衣男子似婉惜地道。 “成没成亲,她的命运都是注定的。”朱飒执起一枚黑子下到关键位置,“不过,她必死无疑,不死,本王的布局只怕就要生变。” 灰衣男子挑了挑眉,“依王爷的布局,这叶姑娘还真是凶多吉少,不过也怪不得别人,谁叫她是襄阳侯府的姑娘。” 襄阳侯府是不会眼睁睁看自家嫡姑娘送命的,如果叶蔓君真的死在汝阳城,叶家必定会怂恿皇帝朱翊发动对汝阳城讨伐。 叶蔓君代表着皇室,她死了,等于打了皇室的脸,朱翊未必能忍下这一口气,与汝阳城的微妙关系一打破,就是九王爷最好的时机。 汝阳城的力量可不小,不然当初太祖也不会啃不下这根硬骨头,一直让其成为大顺朝的一根鱼刺。 这时,一股东风吹来。 朱飒起身,任由这东风将他身上的披风吹得“哧哧”而响,突然间吟出一句诗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好诗,王爷。”灰衣男子起身拍掌。 那汝阳王府不就是一股极好的东风吗?要不然朱飒又岂会用了替身偷偷出京赶到汝阳城,如今的汝阳王就是朱飒的目标。 这会儿的叶蔓君却是与自家亲人坐在一块儿,叶明澜这堂叔和亲弟叶旭融均是一脸的沉重。 “这事情我想过了,还是不太妥,如果我们搬到之前置在城里的私宅去,只怕更容易遭人暗算,还不如在官衙里面,这里代表着皇权,她朱陈氏要暗算我也得掂量掂量。”她一脸凝重地道,“朱陈氏不为自己,也得为远在京城的娘家人着想,如果我在此有个意外,皇上不会坐视不管。” “姐,会不会我们把这个王妃想得太过可怕了,兴许她不是这样的人,到底大家都是从京城来的,更应该同仇敌恺才对。”叶旭融仍旧抱着几分乐观的心态道。 不用叶蔓君出声,叶明澜这堂叔就道:“融哥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因为出身相同就能彼此守望相助,这世上就不会这般混乱,如今这汝阳城的人都信不过,君姐儿多留了个心眼是好的。” “澜二叔说得对,融弟,你现在行走在城里也要小心,侍卫一定要带足,不要轻易相信人,也不要在城里惹事……”叶蔓君提点道,弟弟年轻气胜,只怕为了她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变得更被动。 叶旭融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姐,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来。” 亲姐如今被动已经够惨了,他更不能给她添乱,那个姜嬷嬷的举动真是让人想起就毛骨悚然。 叶明澜道:“我出去明里暗里打听过,那朱家二爷也是世子的热门人选,另外还有两人也极有可能成为新一任的世子……” 遂低声将汝阳王府的情况说给叶蔓君听,迟早叶蔓君都要与汝阳王府的人打交道,这个是避免不了的。 叶蔓君听得很仔细,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拿出来问叶明澜,有些连叶明澜也答不上,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么一合计,连蒙带猜也能摸到几分事实的边缘。 叶旭融听得有几分目瞪口呆,没想到昨天陪这堂叔出去闲逛,他原本以为堂叔是想要散散心见识见识汝阳城的繁华,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心情?遂硬着头皮也他到茶馆去坐,到酒楼用膳,再去市井之地兜了一圈。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堂叔是去打听消息的,自己果然还是太嫩,脸上一阵的自责。 难怪出发前,母亲与兄长一再叮嘱他要听堂叔的话,说实话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被家人信任,表面上笑呵呵,心里实则难过得要死。 如今方知道,原来自己还是水平太低。 屋里三人正压低着声音商量,绣缎突然急忙掀开门帘,“姑娘,马夫人陪着个嬷嬷正过来呢……” 叶蔓君闻言,忙起身到床上躺着。 叶旭融忙拿起灰粉给叶蔓君再抹上一些,总之就是让亲姐看起来憔悴不堪。 叶明澜却是去放风,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打了个手势,姐弟二人方才住手。 叶旭融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姐,您见哪儿不舒服?” “咳咳……我……没大碍……”叶蔓君拿帕子掩住口,嘴里说着弱不禁风的话,眼睛却是往外面瞄,看到帘子动了动,她忙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 马兰氏正好领着仇嬷嬷进来,看到叶蔓君躺在床上那难看的脸色时,顿时还微微吓一跳,连她这知内情的人也觉得叶蔓君真的身体抱恙。   ☆、第一百六十七章投诚 “马夫人。”叶蔓君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目光却刻意瞟了眼仇嬷嬷,不过敌不动她不动,遂目光很快移开,似没见到那仇嬷嬷似的,“蔓君身体不适,倒是失礼了,还请马夫人见谅。” 叶明澜起身忙给马兰氏行礼,他不是官员,礼数更不能废,而叶旭融是侯府的公子,只是朝马夫人微微晗首算是问候。 “叶姑娘,您不要勉强自己,还是您身体为重。”马兰氏忙道,然后又朝叶氏堂叔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咳咳。”仇嬷嬷轻咳两声提醒马兰氏,该向叶蔓君引见她了。 马兰氏连忙侧站一步,让仇嬷嬷的身形直接暴露在叶蔓君的面前,“叶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仇嬷嬷,是汝阳王妃身边得力之人。” 她故意咬紧得力之人这四个字,目的就是让叶蔓君提高警惕。 仇嬷嬷立即上前两步给叶蔓君行礼,“叶姑娘好,老奴这厢有礼了。” 叶蔓君方才仔细地打量这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嬷嬷,长着一张长脸,一双吊梢眼,眼珠子略有些浑浊可见平日为人有几分狡滑,身上穿着褐色秋衣,外面套了件灰色回纹边的比甲,露出来的手腕上有着一对成色尚可的玉镯子,头上倒是没有多少饰物,仅有一两样银饰,想来应是在世子的丧期,所以不敢过于装扮自己。 好半晌,这叶姑娘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仇嬷嬷的心里感觉到不快,只是不好出声催促,提醒叶蔓君她还跪在那儿呢,她暗地里给马兰氏使了个眼色,只是这马兰氏似有几分愚钝,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的嘴角暗自撇了撇,再度扬声道:“叶姑娘,老奴是王妃座下的嬷嬷,特奉王妃的旨意来看望姑娘。” 她提醒着她的身份,让她就算要给下马威她看,也要适可而止。 马兰氏看这仇嬷嬷微垂的头略有不快,这才看向叶蔓君,正要唤她,哪知这会儿听到她轻启朱唇说道,“仇嬷嬷是吧?你是王妃面前的红人,我晓得,只是我耳朵未聋,仇嬷嬷就对我大小声,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人?” 既然她与汝阳王妃的关系注定要恶化,那么一开始她就不能摆出任人摆布的样子,好让这个嬷嬷知道她不是软柿子,任人随便就能捏。 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软弱可欺,简直出乎仇嬷嬷意料的强硬,这下马威使得她的头皮跟着发麻,原本应该使下马威的是自己才对,这么一想,她的不快渐要表现在脸上。 “看叶姑娘说的,老奴这不是奉王妃之命来探望姑娘吗?哪能眼里没有姑娘呢?”她道,“之前声音略有提高,是怕姑娘正在生病中,一时间没有留意到老奴在说什么……”边说她边抬头直视叶蔓君,从她的眼里看不出半点退缩。 叶蔓君拿帕子掩了掩嘴巴,连咳数声,灰败面容的脸上有着几分涨红,明显是急火攻心的样子,气若游丝地挨在枕上。 这变故看得仇嬷嬷心头直跳,这个叶姑娘莫非真病得这么严重?对于马兰氏的话她并未全部都采信,将信将疑地将目光落在叶蔓君的身上。 “姐?”叶旭融看到叶蔓君的样子,忙坐到床沿给她拍背,一脸的急色,“姐,您别吓融弟,澜二叔,赶紧去我们随行的大夫过来诊脉,快呀——” 叶明澜也是精明人,一看这情形,忙飞快地出去把侯命的大夫拉过来,“快,给我们君姐儿诊一下脉,看看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仇嬷嬷完全是懵了,一进这屋里她就跟不上事情发展的节奏,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这叶蔓君就变成这个样子? 叶蔓君窝在叶旭融的怀里咳着,目光却是落在仇嬷嬷略有些抽搐的脸上,帕子下的嘴角微微一弯,她再度剧烈假咳了数声,然后头一歪佯晕过去。 “姐,姐——”叶旭融忙大声唤道,此刻他的戏做得也极逼真。 马兰氏的心头一跳,莫不是真的病了吧?她忙上前配合叶明澜拉过来的大夫诊脉,“给叶姑娘打打脉,别迟疑……” 叶旭融起身让位给大夫,眼睛瞪向仇嬷嬷是竟是充血的,他怒火冲冲地上前提着仍旧半蹲着的仇嬷嬷,“你给我滚,不过是两句话就激得我姐晕了过去,你还有脸在这儿呆着?给我滚——” 仇嬷嬷被这变故吓傻了,这叶蔓君的弟弟看起来像个阳光美少年,怎么这会儿凶神恶煞的,真的要吓死人了。 “你,你快放开我……”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忙开口道。 叶旭融非但不放,拉着她后衣领的手更是多用了几分劲,“好一个恶怒,路上有一个姜嬷嬷,这会儿又有一个你,你们汝阳王府就是这样迎接我襄阳侯府的姑娘?这就是你们的礼数……” “哎,哎,你放手——”仇嬷嬷不敢用手却挠叶旭融,这是侯府的公子,她可不敢做得太出格,只能用嘴巴叫唤数声。 “融哥儿,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叶明澜装模作样地劝了两句,但一直站在床前,压根儿就没有上前去解救那仇嬷嬷的意思。 叶旭融的动作更快几分,很快就推开帘子到了外室。 马兰氏双眼来回望了望,不知道要顾及哪一方才好?最后方才选择留在原地,等大夫的结果出来。 屋里随着仇嬷嬷过来的侍女见到这情景,忙追出去。 没了外人在,叶蔓君方才幽幽地睁开眼睛,看向怔愣在这儿的马兰氏,“马夫人,你还不赶紧去看一看?” “叶,叶姑娘,你没真的病了吧?”马兰氏脸色更为紧张。 “马夫人,外面那儿似乎更需要你。”叶蔓君优雅地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没有正面回答马兰氏的疑问。 马兰氏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叶蔓君的晕倒是装的,这是为了便宜叶旭融行事,把仇嬷嬷赶出去,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这会儿她看着叶蔓君似乎看着另一个人般。 “叶姑娘无恙就好,我这就出去处理那老刁奴。”她忙道。 “有劳夫人了。”叶蔓君谦逊道。 “不麻烦,叶姑娘客气了。”马兰氏忙摆摆手笑道。 她没再待在屋里,而是迅速地地转身就出去,外面还有一个仇嬷嬷,她还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等屋里没了外人,叶蔓君收回手腕,朝大夫吩咐道,“你随意给我开个方子,还有这事一定不能宣扬出去。” 那大夫是叶家的奴仆,叶钟氏那时候怕女儿头疼身热都没有一个信得过人人来诊脉,所以才买下这个会医术的下人。 大夫忙点头,他还有家人在襄阳侯府,自然要以叶蔓君马首是瞻,“姑娘放心,我会开一些调养身体的药给姑娘,药方子与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略有些相似,不会让人起疑的。” “那甚好。”叶蔓君一脸欣慰地道。 而屋外的仇嬷嬷却是头发凌乱地被叶旭融扔到台阶下,身子滚了几圈方才停下,而小侍女忙过去扶她起来。 气得面色涨红的她头脑一直晕眩不已,身子摇摇晃晃的,不禁冲口而出,“小子,你别得意,这是汝阳城,不是你们京城,你这样的行为我一定上报给王妃知晓,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这几句狠话正中叶旭融的下怀,他转头看向跟出来的马兰氏,“马夫人,你可听到了?莫非汝阳王府就是这么欢迎我姐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即刻就起程回京城,绝不在此受辱。”目光深寒地看向知道说错话而面色大变的仇嬷嬷,“我姐是奉圣上之命到来的,你不敬她即是不敬圣上,你好自掂量吧。” 说完,不再看这让人厌恶的仇嬷嬷,转身就挑帘子回屋里。 仇嬷嬷一时间只感到秋风无比的寒冷,她莫非也要步上姜嬷嬷的后尘? 马兰氏急忙上前,责道:“仇嬷嬷,你这是何苦呢?本来王妃要你过来就是与叶姑娘打好关系的,这样一来王妃要召她进府说话也容易一些。可现在好了,你偏还得罪了她?这,这可如何是好?” “马夫人,这事是我办砸的,我可不敢求马夫人帮我圆了过来。”仇嬷嬷的姿态放低了许多,不若刚进官衙那会儿强硬与嚣张,“但是就当我是求夫人,好好地为我在叶姑娘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把今天这事给……” “仇嬷嬷,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叶姑娘那态度你也见到了,她不是个软柿子让人随意捏,我怕我还没开口就先让她责备一通……”马兰氏似一脸为难地道。 仇嬷嬷忙握住马兰氏的手,“马夫人,算老奴求求你,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失了这份差事,要不然我一家准得要去喝西北风。” 她明白王妃朱陈氏是什么性子的人,最近这些年王妃愈发狂躁,与王爷发生摩擦的次数不胜枚数,现在世子没有了,她更加变本加厉,她是真怕啊。 马兰氏看到仇嬷嬷这有求于她的面孔,心底不知道有多爽,让这个下贱的奴婢在她这官夫人面前拽,只是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汝阳城的人对于她这样身份的人一向不喜。 要不然王妃朱陈氏岂会与汝阳城的本地的权贵一再地起摩擦?这么些年来就没有关系缓和过,京城御赐而来的王妃与本土势力之间的角力越演越烈。加之王府里除了京城来的正妃外,所有的侧妃、姨娘都是本地权贵之女,这就更加深了两者的矛盾。 像她夫君这样直接派来驻守的官员就更是左右为难,左右不讨好,在夹缝中生存的滋味不足以向外人道。 “那,我那我尽力而为。”她似乎一脸为难地样子道。 “谢过马夫人了。”仇嬷嬷忙道。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后,仇嬷嬷方才转身离开,只是这会儿垂头丧气的样子堪比落水狗。 马夫人看着这背影一阵的痛快,待得人走远,方才畅快地笑出声来。 站了一会儿,她这才转身挑帘子进屋,与这叶家姑娘她还有话要说。 叶蔓君看到马夫人进来,忙道:“她走了?” “走了。”马兰氏道,她的目光看了看叶氏堂叔侄,然后又看了看叶蔓君,明显是私下有话要与叶蔓君说。 “融哥儿,我有话要与你说,你且随我来。”叶明澜是人精,一看即会意,朝叶旭融道。 叶旭融还愣了愣,本想说有话就在这儿说也一样,随后感觉到这堂叔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他方才会意,与姐姐叶蔓君点了点头,这才随叶明澜出去。 屋里只有两个女人之时,叶蔓君坐起来,指了指床边的雕花圆凳给马兰氏让她坐。 马兰氏落坐,没有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道:“叶姑娘,汝阳王妃也给我开出了筹码……” 叶蔓君挑了挑眉,对这事并不感到诧异,她人在这儿,不拉拢马兰氏又能拉拢谁?这朱陈氏倒是费尽心思,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还没有谋面,她就已经给朱陈氏下了定义。 马兰氏一直有留意叶蔓君的表情,看她没吃惊,心下微微诧异,随后又了然,这叶家之人为这嫡姑娘安排妥当,这嫡姑娘本身也是有过人之处,遂把仇嬷嬷拉拢自己的话学说了一遍。 叶蔓君不由得慨叹人都是有弱点的,这马家的弱点他叶家抓到了,朱陈氏又何尝不是抓到了? 好在她试探了这马兰氏一番后,方才把兄长叶旭尧出发前秘密给她的信转交给马兰氏。 当时兄长说,“汝阳城的情形极复杂,你只身去那儿,我实也放心不下,但奈何这是皇命,我们家也反抗不得。这封信你收好,一定要见机行事,如果马家可以拉拢,就把信给他们,他们是不会拒绝这份诱惑的。” 那时候她接过信紧紧地握在手中,只是仍有几分不安地唤了一声,“哥?” 兄长带着歉意地看着她,“说来是哥哥有愧于你,本来应是我送你去的,这样一来,你到了那儿也能快点安顿好,只是你嫂子她偏要在这时候生产,她又是第一胎,你知道我……” 她焉能不知道兄长是见到洪姨娘难产而死被吓到了?生怕大嫂也有个闪失,这样等他半年多年后回来,大嫂的坟前的草怕出长高了,现在让兄长送她出嫁实是强人所难,这样对大嫂林珑也不公平。 “哥,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还有融弟与澜二叔陪我去,不会有事的。”她似镇定而坚强地道。 这信里叶家承诺给马家的东西,远比朱陈氏承诺的要多得多,这也是马兰氏倒向她这一方的原因所在,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马夫人,你能深明大义,蔓君极为感激,一旦此事了了,蔓君妾身已明,我兄长一定会兑现承诺。”她再一次保证道。 马兰氏忙道:“叶姑娘,我明白的,如果不是信了你们襄阳侯府的保证,我又岂会在这儿与姑娘开诚布公地谈话?不瞒姑娘说,我夫君坐的这位置烫人得很,我们纵有不甘,奈何朝中无人也没有办法?” 如果能指望朱陈氏背后的陈国公府,她与丈夫早就离了这块是非地,朱陈氏是什么人,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焉能不知?与朱陈氏打交道少一点精神都不行。 这同样是奉了皇命嫁过来的贵女,远不似叶蔓君那般,她宁可相信叶蔓君,也不会与朱陈氏做那笔交易。 “马夫人,我们俩结盟的事情只能是台面下的,台面上还要你与汝阳王妃周旋,这一来我们不至于太被动,二来也不会让夫人跟着为难。”叶蔓君微皱眉头道。 “叶姑娘放心,我心里有数,会与姑娘坦诚,也是让姑娘心里有数即可。”马兰氏道。 叶蔓君点了一下头,与马家的关系打好,这让她感觉在汝阳城的前途光明了一点,反正一时半会儿这马家也离不了汝阳城。 马兰氏与叶蔓君方才说起汝阳王府的内幕,有些事情她希望叶蔓君能早些知道,这样也好提前防备起来。 “你是说我没到汝阳城之前,他们就为世子选了三个侧妃,就等我到来成亲好顺理成章一起抬进府里?”叶蔓君皱眉道,这个消息澜二叔倒是打听到一点,只是不太详细,这会儿她正好向马兰氏求证。 马兰氏点点头,“没错,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那三个要成为世子侧妃的女子彼此也是争风吃醋的,世子在其中似乎也颇为享受,而且还不止这些,其中一个姓安的未婚就与世子有了关系,现正身怀六甲呢,这个孩子现在倒是尴尬了,生还是不生都是个问题。” 叶蔓君听得眼睛睁大,她还没有过来,这已过世的未婚夫就让别的女人怀上身孕,这庶长子先于嫡子出生,这不是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为可怜可悲的未婚妻? 马兰氏看到叶蔓君不语,那捏着帕子手青筋凸出,忙道:“叶姑娘无须为他一个死人而动怒,这安家的女子怀孕一事是本地权贵们喜闻乐见的,他们无比的希望能改变汝阳城受制于京城的局面,不过王妃朱陈氏却是相当不高兴。那会儿她为了姑娘与世子发生过一次争吵,世子方才以散心为名出去跑马,结果坠落马下,这才送了性命。” 叹了一口气,她这会儿倒还是有几分同情叶蔓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姑娘还是不要钻牛角尖,这些话我本不应对知道说的,可不也忍见姑娘蒙在鼓里,我不说,就不会有人再说了。别说姑娘了,就是王妃初嫁进王府的时候,也差点发生庶长子先于嫡子出生的事情,不过这位王妃倒是个有手段的,硬是让她化解了这个尴尬之局,之后顺利生下世子朱子杰稳固的地位。” 叶蔓君松开握帕子的手,看向马兰氏笑了笑,“马夫人放心,我就算为天下任何人难过也不会为这位世子而难过,蔓君与他擦肩而过未尝不是一种福份。” 如果她一来就成亲,那么这安家女子就是一道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如果她下狠手整死了这个孩子,那么她势必站在世子的对立面,夫妻俩别说恩爱了,不成仇敌都是轻的;如果她不下狠手,那么她将无法向皇帝交差,庶长子先出生意味着什么,她焉能不知道? 如今世子死了,她倒是免了这艰难的选择。 “叶姑娘能如此想,那就好了。”马兰氏知道叶蔓君如今是尴尬的存在,万一弄个不好,以后都未必能再许到良人,但仍是献上祝福,“叶姑娘,老天一定会帮你的,风雨过后必会有彩虹。” “蔓君谢过马夫人。”叶蔓君这会儿说得极真诚。 人与人都是这样的,往往一个契机就能加深彼此的了解,马兰氏对这叶蔓君的好感又上升了一层。 “对了,那位朱家二爷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叶蔓君倒是没有忘记这朱子期,不知道他争世子之位又有多少胜算? “他?”马兰氏皱了皱眉头,“叶姑娘怎么问起了他?此人不大好相处,但却是王府的一个实权人物,汝阳王对于这个庶出二子一向颇为疼爱,对世子反而冷淡许多,兴许与当年王妃做得太绝有关。”顿了顿,“不瞒叶姑娘,当初差点生下庶长子的人正是朱子期的生母滕氏……” 滕家是汝阳城的老牌势力,一向与汝阳王府关系密切,历代汝阳王身边都有滕家女为侧妃,而现在这位滕侧妃,又与汝阳王是青梅竹马,所以两人的关系极好。 要不然这滕氏焉能会提前怀上孩子?从而让朱陈氏失去了最初与汝阳王建立感情的机会。 叶蔓君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怪不得姜嬷嬷会这么忌惮朱子期,原来朱陈氏与滕侧妃之间是一对死敌,谋害子嗣一事,无论搁哪儿也是解不开的死结。 这么说来,她找上朱子期结盟,倒是意外地走对了这一步棋。 这边厢的叶蔓君正在获得许多内幕消息,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急匆匆地赶到了太后的寝宫,结果看到的是晕迷不醒人事的叶钟氏。 “婆母?”她忙上前察看。 端坐在一旁的太后按了按额角道:“哀家已经让人宣御医,估计就快到了。” 林珑这才记起太后还坐在这儿,忙转身给她行礼,“参见太后娘娘,臣妇一时情急倒是忘了给太后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责罚。” 太后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起来吧,这事不怪你。”她看了眼昏睡中仍旧皱紧眉头的叶钟氏,叹息一口气,“哀家把汝阳王世子死了的消息告知你婆母时,她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臣妇的婆母倒是在太后娘娘面前失礼了……”林珑忙给叶钟氏打圆场,不管如何,殿前失仪,真人追究起来也还是能治罪的。 “罢了,哀家还能怪她不成?”太后再度微微叹气,“听到这样的噩耗,别说你婆母,就算是哀家也怕撑不住,倒是难为你们家姑娘这会儿在汝阳城吃苦了。” 一提起这个,林珑的神色也是一黯,“太后娘娘,不知道臣妇的小姑有没有可能得到回京城的圣旨?” 她终是不放弃这个希望。 太后的面色一沉,微抬眼看着林珑眼里的希冀,语气生硬地道:“这是前朝政事,后宫不得干预,哀家就当你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就不追究你的罪责。” 林珑不由得有心底有几分气愤,感情太后之前所做的都是惺惺作态,真正需要她时,她却是拒人千里之外,隐下心里真实的想法,她屈膝道:“臣妇谢太后娘娘不追究之恩。” 好一会儿,太后方才摆手让她起来。 太医匆匆赶到之时,叶旭尧也匆忙赶到了。 叶钟氏晕倒,太后倒是分别派人向这对夫妻报信,当时叶旭尧还在御书房与朱翊商讨叶蔓君之事,与林珑一样,叶旭尧并不打算一开始就放弃,但是无论如何说,朱翊似乎都没有明确表态。 一接到母亲晕倒的消息,他赶紧请示了皇帝,这才赶到太后的寝宫。 太医一番诊治之后,方才表示叶钟氏因急火攻心尤为严重,心情起伏较大,引发了身体内部的失衡,病情来势汹汹,仅靠吃一两剂药估计不会见效。 这话听得叶旭尧和林珑都脸色大变,看来叶钟氏要缠绵病榻一段时间了。 太医给开了方子,这叮嘱了几句,这才向太后行礼离去。 太后看了眼仍旧没清醒过来的叶钟氏,道:“你们且先行带她回去医治吧,哀家已给太医下了旨令,以后每天都要过府给你娘诊治。”顿了顿,“看你娘这一向精神得很的人躺在床上,哀家心里也难受得很。” 叶旭尧和林珑对视一眼,不管太后真实如何想,他们也得叩谢。 随后,林珑忙把披风给叶钟氏披好,叶旭尧上前抱起叶钟氏,夫妻二人匆匆离开太后的寝宫。 在宫门口,遇上了苏梓瑜。 夫妻二人稍做停留,见礼后与苏梓瑜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开赶回府去。 一回到襄阳侯府,林珑先行把叶钟氏安置在主院,又是吩咐人煎药又是别的,叶旭尧只是略停留了一会儿,就被叶老侯爷唤去,显然还是为了叶蔓君之事。 林珑一面侍候叶钟氏,一面遣人去将儿子们抱来,这一回府还是要见他们一眼才能安心。 结果只看到林绿氏抱着小儿子叶耀辉过来,她一见就皱眉,“庭哥儿呢?” “府里的老太太抱去了。”林绿氏也是皱眉回答,“她说想念庭哥儿,让人抱去给她看看。”   ☆、第一百六十八章拔牙 抱到叶秦氏那儿了? 林珑一听,就感觉到头脑在嗡嗡叫,这叶秦氏到底想干什么?说是想念曾孙子,可光抱走了庭哥儿,倒是没有理会辉哥儿,这老太太的想法是呼之欲出。 林绿氏脸现几分自责与懊恼,“我不想让她们抱走庭哥儿的,可没有什么立场说话,珑姐儿,这事也赖二娘,她现在还没将庭哥儿送回来……” 她没有立场阻止人家老太太看曾孙子。 当时她死命地抱住庭哥儿,怎么也不放手,叶秦氏遣来的嬷嬷却是一把夺过,看了她一眼,“林夫人,就算你是大奶奶的娘家人,但庭哥儿是老太太的曾孙子,你怎么能阻了老太太与曾孙子亲近,这是有悖人伦的。” 这是一顶大帽子,她找不出话来驳斥,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抱着庭哥儿就出了南园,随后她就一直抱着辉哥儿,只是望穿秋水了,也还没见自家姑娘回转,这心别提有多焦急了。 林珑正要安慰林绿氏,这不怪她,叶秦氏是算好了时间让人来抱走庭哥儿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选她不在的时候过来。 帘子那边却是一阵响动,叶蔓籽红着眼眶走出来,看了眼林珑,抽了抽鼻子道:“大嫂,我娘为醒过来了,她唤大嫂进去,说是有话要与大嫂说……” 林珑一听叶钟氏醒了,哪里还能坐得住?伸手拍了拍林绿氏的手,“二娘,这不是什么大事,曾祖母要见曾孙子,天经地义得很。”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尽讽刺。 从两个娃儿落地那一刻起,这叶秦氏抱着他们的时候屈指可数,完全不见曾祖母应有的宠爱,那双死鱼眼睛一直充斥着冷冷的味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相当不喜欢她生的那两个娃。 “祖母把大侄子抱过去了?”叶蔓籽惊呼道,目光搜寻了一下,只见到林绿氏怀里抱着睡着吹泡泡的叶耀辉,哪儿见到那大侄子? 林珑轻“嗯”一声,然后准备进里屋与醒来的叶钟氏先说上几句话,再去叶秦氏那儿把儿子抱回来。 叶蔓籽担心亲娘,也跟着进去,不过仍是道:“祖母还没有心死呢,她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吗?这会儿大姐的婚事不顺,全家都焦头烂额之际,她还想着掀风作浪,真没见过这么惹人厌的老太太。” 最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曾经她是无比依赖这个捧杀她的祖母,只是后来发现她虚伪的嘴脸,这才悬崖勒马,不然现在必是被教得不知礼数,非但如此,估计还会给自家人制造数不尽的麻烦。 “小姑,那毕竟是你祖母,还是要嘴上留德。”林珑似劝着道,不过还是压低声音说一句,“这话心里知道即可,别再说了,传出去只会坏了小姑的名声,不知情的人用一顶孝帽就能扣得你寸步难行。” 叶蔓籽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这会儿被气得七窍冒烟,才会口不择言,“大嫂,我知道这道理的,您放心,不会大嘴巴地四处抹黑这老太婆,她不要名声,我还要呢。”银牙一咬,显得颇为愤恨。 林珑看到叶蔓籽心里有数,这才稍稍安心,如今叶蔓君的婚事生变,如果叶蔓籽再名声受损,那么几乎可以要了叶钟氏的命。 一会儿功夫,她就进到内室。 “婆母?” 正精神萎靡的叶钟氏听到林珑的声音,忙朝她道:“君姐儿那?” 林珑看到叶钟氏眼里那希冀的光芒,顿时心里一阵抽疼,这是一颗慈母心啊,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她声音哽咽地道:“婆母没有听错,大姑子她的未婚夫确实是死了……” “真死了……”叶钟氏哀凄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随后大哭出声,“我造了什么孽啊,要这样百般折磨我的女儿,如果有报应,那就报在我身上好了,找上我的女儿算什么……” 这痛苦的声音闻者无不落泪,跟在后面抱着孩子进来的林绿氏也眼睛湿湿的,如果易地而处,她也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命运。一想到叶蔓君的样子,就连她自己也心生不忍,多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命运捉弄至此? 叶蔓籽上前抱着亲娘痛苦失声,从没有一刻觉得人生是如此无常,昨天两个侄子满月,一家人还高高兴兴的,被人大赞好命。这一转眼,就要面对无情的命运,连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珑几度抽帕子抹去泪水,又接过侍女手中干净的帕子,上前给叶钟氏与叶蔓籽抹泪,一手还给叶钟氏顺气,就怕她又晕过去,“婆母,您别难过,一定会否极泰来的,大姑子绝不是命薄之人……”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叶钟氏捶打着胸口,声声自责。 “婆母,这是皇命,不能怨谁的?我们能做的只是争取,争取让大姑子早点重返京城……”这是渺茫的希望,但这会儿林珑除了这个,真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安慰叶钟氏,她真怕叶钟氏撑不过这关。 叶钟氏闻言,睁着一双眼泪如求救地看着林珑,两手伸出抓住林珑的手,“真的?” 林珑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我们还能运作……” 叶钟氏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女儿真的回来了,只是这闪光一般的亮度很快就黯下去,两手松开林珑的手,“你别骗我了,她回不来了,从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双手掩面抽泣起来,她想起晕倒之前太后说的话,女儿是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她的身边?她真恨,当日为什么不上吊而死?只要她一死,女儿就要守丧三年,这婚事一拖再拖,那世子一死,女儿又没真的远嫁过去,兴许就真的不用去了。 林珑激动地抱住叶钟氏,“婆母,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搁靴搔痒,但请您听我说,现在大姑子在汝阳城步履艰难,但她一定会努力好好地活下去,婆母,如果您现在就一病呼乎了,消息传到了汝阳城,大姑子还不得自责而死?您不是让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为了大姑子,请您一定坚强地活下去。” 她松开叶钟氏,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伸手拉过叶蔓籽,“更何况您还有一个未婚嫁的小女儿,您忍心看她难过吗?” “娘,您不要有事,女儿只求您长命百岁。”叶蔓籽不用林珑打眼色,忙握住母亲的双手,摩挲着她手哽咽道:“娘,女儿还没有好” 从听闻女儿的未婚夫坠马身亡开始,叶钟氏整个人就像死了一半,好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一直笼罩着她,似乎只要再有一个契机,她就真的会死去。只是听了林珑这一番话,那消散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重新汇聚回她的眼中,是啊,如果她也死了,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虽然她们还有长兄长嫂,可他们代替不了她,林珑这嫂子做得再好,终归也不如她这个亲娘想得周到,这么一转思,她的精气神慢慢地又回来了。 林珑一直没有放松地看着叶钟氏的面容,看到她的双眼渐渐又有了神采,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娘。”叶蔓籽赶紧唤了一声,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 叶钟氏伸手轻抚女儿的头顶,“娘还没看到籽儿成亲,还没有看到你三哥成婚,也还没有看到你两个大侄子长大成人,娘舍不得死。” 她还有大女儿要操心,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坐视女儿孤苦终老,要么带她回来,要么就再给她找个良人,总之,她要她的大女儿必有个依靠,不然她死不甘心。 此时她的拳头紧紧的握着。 林珑伸手握住叶钟氏的手,“婆母,儿媳妇一定会与您一道努力的。” 她这才抬头看向林珑,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想她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给大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轻轻点了一下头。 林珑这才彻底放心,起身吩咐绣缎去把叶钟氏的药端进来,然后她端着药碗试了试温度,能喝时,这才一勺一勺地喂叶钟氏喝药。 叶钟氏经历了这一次,正是浑身无力之时,遂也由得林珑侍候。 待一碗药喝尽了,她这才问道:“哥儿们呢?抱他们过来给我看看。” 惟有看着这么精神的孩子,她才能渐渐安心,找回主心骨。 林绿氏忙上前,把叶耀辉放到叶钟氏的身边。 叶钟氏小心翼翼地环着睡在她床上的小人儿,随后皱眉问道:“庭哥儿呢?” “老太太说要看看庭哥儿,抱去了……” 林珑的话还没有说完,叶钟氏顿时坐起身子,一脸严肃地道:“这老虔婆又要干什么?是不是又要故伎重施?” 这故伎重施,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想当年,叶秦氏就是把叶蔓籽抱走了,才让叶钟氏十多年来与这个女儿亲近不得,两人和好冰释前嫌也是这近一年的事情,之前的紧张局面她还历历在目。 如今这个死老太婆又要把她的宝贝金孙捧杀了,她焉还能如她的意?而且抱走的还是拥有爵位继承权的叶耀庭,她就更是不能允许。 遂被子一掀就要下床,“不行,我要抱回庭哥儿,绝不能把孩子交到她的手里,不然将来有我们后悔的时候。” 只是才一站到脚榻上,她就感到一阵头晕,身子摇摇晃晃的,林珑与叶蔓籽忙伸手搀扶,叶钟氏这才没摔到床内。 林珑沉声道:“太医说婆母这病来势颇汹,可能要好好地用药一段时间才行,婆母,您就先别操心。老太太那儿,我去,她抢不去庭哥儿。”顿了顿,她的声音更为坚定,“那是我十月怀胎所生的,焉能让她为所欲为?” “娘,大嫂说得对,您还是先躺着,我这就与大嫂去祖母的院子把庭哥儿抱回来。”叶蔓籽仍旧气愤填膺。 就连林绿氏也劝了一句,“叶夫人,您还是别逞强了,这身子要紧,至于庭哥儿,我们家姑娘也不是吃素的。” 林珑一向都不会轻易低头,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比林绿氏知之更详的。 叶钟氏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使不上劲儿,遂催着林珑道:“你还在这儿做甚?赶紧去把孩子抱回来,不然有得你后悔……” “是,婆母,我这就去。”林珑看到叶钟氏恢复了一点精神,这才放心准备去讨回儿子。 儿子那儿不用太担心,叶秦氏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加害于他的,毕竟还有血缘关系,再说一个月大的婴儿懂什么?就算要洗脑也得他能听得进去,所以她恨的是叶秦氏这行为,倒不是担心儿子的安危。 叶钟氏哪里还能坐得住?忙催促林珑快去,她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叶秦氏来这招,一想到当初女儿被抱走的情形,无论她如何撒泼大闹也没能抱回来。叶明恂不支持她,因为是女儿,叶老侯爷不重视,她并不能找到支持者,这才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如果她倚老卖老,你赶紧让人回来通报,我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她的面前,看这老虔婆还如何敢扣下我的大孙子。”她发狠地道。 林珑忙不迭地点头,其实对于要回儿子,她有十足的把握,不过叶钟氏这么一说,还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此刻的叶秦氏正抱着叶耀庭在怀里哄着,只是这个刚睡醒的小娃儿不知道是不是与她不熟,一直排斥她哇哇大哭,哭得她心烦意躁。 “可恨的臭小子,与你爹娘一个性子,都这么讨人嫌。”她不悦地骂了一句。 一旁的奶娘看得心头直跳,这老太太才抱过哥儿三两回,如何能让哥儿熟悉她的味道?只是不敢上前硬抱回哥儿,遂只能在一旁道,“老太太,兴许哥儿是尿湿了尿布,或者是饿了,还是让奴婢来抱吧……” 叶秦氏终究失去了耐性,再说她怎么看也不觉得这娃儿讨喜,若不是想要打压一下林珑的嚣张气焰,不让这个孙儿媳妇真的坐到她的头上,她想了一宿才付之行动。 打蛇打七寸,有了这娃儿在手,相信林珑还不也真的坐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奶娘这话正中她的下怀,遂把孩子赶紧递回给奶娘抱着。 小小的一个人儿到了熟悉味道的怀里,顿时止啼,只是小嘴儿还微微抽搐,眼角挂泪,看来份外惹人怜。 奶娘心疼地给自己奶了一个月的孩子拭去泪水,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襁褓悠着他,孩子果然又笑呵呵的。 看得叶秦氏牙痒痒的,“真是贱骨头。” 奶娘头皮发麻,没见过这样的曾祖母,眼睛不由看向门口处,期待着大奶奶快点到来,连她都受不了这老太太,难为哥儿还被她硬抱了那么长时间。 一旁的嬷嬷忙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提醒她还是避忌一些,别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对林珑及其子的厌恶。 “我怕什么?”叶秦氏强硬道,“我是他的曾祖母,有曾孙子承欢膝下,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谁也不能乱嚼舌根。” 那嬷嬷顿时摸了摸鼻子,这老太太顽固起来,上天也没有法子。 叶秦氏捧起侍女重新沏上的茶盏,慢悠悠地轻拨着那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我知道你们都担心什么?她的手伸不到我这儿来,别为了昨儿她发落五太太的情形吓到,哼,我昨儿是给老侯爷面子罢了……” 一众的下人面面相觑,不过想到老太太一向与叶钟氏不和,还能与叶钟氏分庭抗礼,这才稍稍安心。 叶秦氏轻茗了一口茶水,“哥儿住的厢房打扫好了没有?” “回老太太的话,都妥了。”负责的下人忙站出来道。 叶秦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只有奶娘面色苍白,忙道:“老太太,哥儿另宿他处,要请示大奶奶才行……” 叶秦氏一听请示这两个字眼,额头就是一抽,顿时怒视这个不会说话的奴仆,“这儿没你插嘴的份,你给我闭上嘴巴,要不然我就打发你出府,听到没有?” 奶娘抱着叶耀庭嘴唇嚅动了一下,终究不敢驳这个老太太的嘴。 这会儿,有人匆匆进来,在叶秦氏的耳旁禀报。 叶秦氏眼睛瞠大,“你说大太太在宫里晕倒了,是侯爷抱回来的?” “没错,奴婢亲眼瞧见的,主院那边正请府医过去呢。” 叶秦氏顿了顿,突然大笑出声,随后志得意满地瞟了一眼叶耀庭,“连老天都站在我这儿。” 正在这时候,外面一阵骚动,林珑带着叶蔓籽走进来,两眼直视叶秦氏,这会儿她自持身份倒是没有行礼,“老太太,我是来接回庭哥儿的,劳烦祖母照料了这么一会儿,我深表谢意。不过祖母年事已高,照顾他一个刚满月的小孩儿太费力,孙媳妇也不好劳烦祖母操劳,祖母应贻养天年才是。” 叶耀庭一看到母亲过来,忙兴奋地扭动身子,小胳膊儿挥了挥,使劲儿地想要母亲抱。 林珑的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忙过去从奶娘的手中抱回自家宝贝儿,叶耀庭闻到母亲身上熟悉的味道,顿时忙向林珑靠拢,小嘴儿笑得流出一串口水来。 林珑掏出帕子轻轻给儿子抹去,看着他,再灰的心情都能变好。 叶秦氏的嘴角一抽,脸皮扯了扯,“我这老婆子不嫌麻烦,正好我一个人也缺少个承欢膝下的,你又生了两个孩子,一时也照顾不来,就让庭哥儿在我的膝下承欢吧,反正也亏不了他……” “祖母说这样的话也不脸红,这会儿都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叶蔓籽气不过地讽了一句。 叶秦氏顿时瞪了一眼叶蔓籽,真正养不熟的白眼狼,这个孙女儿离开她的地盘后,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她再怎么想要与她亲近也不得法,心里早就计较上了,此时冷哼一声,“这里没你一个小孩子插话的余地,你娘都是这么教你的吗?” 叶蔓籽卷了卷鬓边的秀发,讥嘲一笑,“我学会的不正是祖母教的,关我娘什么事?自幼我可是养在您膝下的,这规矩也是跟您学的,您这会儿不承认了吗?庭哥儿可不能养在您这儿,迟早学得像我一样没规矩。” “你,”叶秦氏气得不轻,伸手指着这个白费她心机的叶蔓籽,“有你这么对祖母说话的?今儿个不给你点教训,人家还以为我这个祖母当得失败,来人——” 林珑抱着大儿子在怀,抬头看向叶秦氏,“老太太,小姑不过是说中您的心事罢了,您心虚什么?” “反了天了,你这是对待长辈的态度?”叶秦氏怒喝。 林珑却是不为所动,抱着大儿子缓缓地上前,不惧老太太愤怒的目光,她径自施施然地坐在老太太旁边的主位上,“我想祖母是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我可是圣上亲封的义安郡主,真论起这个,老太太你还能在我面前大呼小喝?我之前容忍你,那是敬你这个老者,现在你分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介意给你斟一碗罚酒。”先礼后兵,不然她真当她好欺负? 叶秦氏被林珑这一顿话削得没有了半点面子,手握紧拳头颤抖起来,咬紧牙恨恨道:“就算是公主,出嫁了也还要听夫家的,你没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你这行为叫做不孝……” 林珑伸手掏了掏耳朵,现在她不打算再给这个老太婆面子,“老太太,你别给我扣这么顶大帽子?我哪儿不孝了?我亲自带孩子不给你添乱,这是大孝,说到哪儿,我也占理。” “你别太过份……” “现在过份的不是我,是你。”林珑猛地看向叶秦氏气得涨红的脸,“老太太,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府里事情一大堆,你最好就别给人添乱。”她的目光看向这院子里的大小奴仆,那森然的目光看得众人的头皮都发麻,“老太太会这么行事八成都是你们撺掇的,你们身为老太太身边的下人就应该劝老太太才是,可你们倒好,非但不劝,还让老太太行为有失,侯府留你们何用?” 叶秦氏完全是瞪大眼睛了,这个孙媳妇要做什么?“你敢?她们都是我身边的老人,你若是动了她们,我跟你没完——” 林珑冷笑一声,谁跟谁没完?她也受够她了,现在她生了一对双生子,对叶家是有莫大贡献的,此一时彼一时也。“老太太,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老是听她们胡乱撺使行事,我这当孙儿媳妇的才是大大的不孝,所以为了让老太太无忧地享受晚年,这些人必须要换……” “大奶奶开恩啊,老奴绝没有撺使老太太行事偏差,您就饶过老奴吧?” “大奶奶,奴婢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侍候老太太,绝没有半点私心,还请大奶奶开恩啊……” “……” 屋里的大小奴仆通通下跪,嘴里喊着不是开恩就是求饶的话。 叶秦氏看得大怒,一辈子就属今天最没脸,“起来,都给我起来,没我发话,谁也动了不了你们……” 可惜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站起来,经过昨天,她们都知道大奶奶连五太太都打发到庵里去了,更何况是她们? 叶秦氏顿时气得跳脚。 林珑却是不为所动,这些人没撺掇过叶秦氏,她根本不信,或多或少都有, 这群人就是叶秦氏的爪牙,要治这个老太太,必先拔牙。 “这会儿说什么也没有用,我都不会改变初衷的,你们都不能留在府里。”林珑半分情面也不留,“年轻的婢女一律拉出去配小厮,年长的嬷嬷全部都到庄子去。” 众人闻言,顿时吓得脸色变白。 “你,你不能这么做——”叶秦氏大力反对。 林珑抱着大儿子站起来,冷冷地注视着叶秦氏,“祖母,你尽管试一下我能不能?”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叶秦氏最先败下阵来。 林珑转头看向一边带来的管事娘子,“还不快点执行。” 管事娘子忙应声。 在哭喊声中,叶秦氏身边亲近的下人被清理得干净。 林珑不顾叶秦氏难看的面容,“老太太,我会再为你选些听话的来侍候,绝对会让老太太贻养天年。”   ☆、第一百六十九章强硬 “你,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我跟你没完……”叶秦氏跳起来大骂道,这个可恶的孙媳妇,当初她就不该让她进门。 她冲到林珑的面前,想要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林珑一顿,真的岂有此理?她的眼里还有她这个长辈? 林珑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她还不及挥起来的手,语气森冷道:“老太太,该适可而止了,如果你再倚着身份惹事生事,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最后不客气地甩开这老太婆的手,看着她跌坐在椅子里,一脸的难堪与不可置信。 外院还没来得及被扯远还在喊冤的下人看到这一幕,虽然没听得太清楚林珑说了什么,但是看到老太太如斗败的公鸡,心知真是大势已去了,她们的喊冤声渐渐沉了下去,如果再喊,大奶奶一发狠发卖了她们,那就真的前途未卜。 院子里变得静悄悄,包括屋里也静得很,好半晌,叶蔓籽率先笑出声来,是她家大嫂厉害,把这个讨人嫌的祖母治得够呛。 祖母身边的人一向没人能动得了,她的亲娘当年为了她也来过这招,但都被祖母挡了回去,最后还是一顶孝帽压得她亲娘不得不继续侍奉祖母。 这笑声是对叶秦氏的嘲讽,她的目光一转,瞪视这个不知礼数的孙女。 林珑也看了眼叶蔓籽,叶蔓籽这才摸摸鼻子,停下大笑声,好吧,在这个时候当面嘲笑叶秦氏会被人诽议,她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林珑摇了摇头,这个小姑有时候太过于随性,叶钟氏生的四个子女性子都不同,差别甚大。她重新看回叶秦氏,“祖母,我婆母那儿还抱恙,这就不打扰祖母了,等会儿管事娘子会带新人来侍候祖母……” “你给我滚——”叶秦氏大喝出声,这般假惺惺,她看了就反胃。 林珑却不为所动,反正这祖母是秋后的蚱蜢,也不能蹦跶多少天。她抱紧儿子给叶蔓籽使了个眼色,施施然地转身就离开。 叶蔓籽笑嘻嘻地起身,跟在林珑这长嫂的身后,没再回头看向这个昔日最倚赖的祖母。 一出了这院子,叶蔓籽看了看门口处,“大嫂,我们要不要派个人来看门口?不然我怕她会去找祖父告状……” 现在除了祖父与兄长之外,能压得住这长嫂的几乎没有,连她爹叶明恂也不行。 林珑哄着怀里的孩子,在上骡车之前回头看了眼这门口,“不用。” 她才不怕叶秦氏去告状,在叶蔓君未婚夫死了的消息之下,全府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叶秦氏如果还要再闹,那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及亲孙女的幸福,她这老太太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 叶蔓籽还是有几分担心,不过既然大嫂说不用,她也不好越俎代疱,母亲之前暂时把管家权交给了大嫂,自然是大嫂说了算。 骡车才驶出没多久,果然有人来报,说是老太太出了院子直奔老侯爷的住处。 林珑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嘴角微微上扬,她还真的高估这个叶秦氏,算了,既然她要找死,她何必拦着? “大嫂,祖母真的去了祖父那儿告状……”叶蔓籽有几分担心。 林珑轻拍叶蔓籽的肩膀,“籽姐儿放心好了,她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相信我。” 叶蔓籽看了眼林珑淡定的表情,最终耸耸肩,但愿如此。 林珑却是低头逗儿子玩,这才一个月,这小家伙就沉了不少,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好像好奇得不得了,看得林珑都恨不得掏出一颗来给他。 “大侄子,我是小姑姑……”叶蔓籽轻拍手掌引起这侄儿的注意,果然孩子努力地转头看向她,笑呵呵的嘴里流出一串涎液。 叶蔓籽也不嫌脏,掏出上好的丝绸绣帕就小心地给小家伙抹去那口水,抓着他的小手玩弄起来,逗得小家伙笑得越发开怀,嘴里发出啊啊声,看得出来他十分沉浸在与小姑姑的游戏中。 林珑看着互动,也跟着孩子啊叫了几声,这更逗得他开怀,双眼一会儿看向母亲,一会儿看向叶蔓籽这小姑姑,好奇得很。 等她们抱着叶耀庭回到叶钟氏所住的主院时,叶秦氏早就到了老侯爷的院子,故意扯乱了头发,一进门就大哭起来,嘴里嚷着,“老侯爷,老侯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叶老侯爷正与叶旭尧商量叶蔓君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的严肃紧绷,毕竟这事关叶蔓君的幸福,就不能轻易马虎。叶老侯爷是重男轻女,但叶蔓君不同,这个是他的长孙女,又是领皇命出嫁,他就不希望这桩婚事横生枝节,结果还是令他失望了。 此时听到老妻的叫唤声,顿时火冒三丈,尤其看到老妻那副仪容,火气猛地往上升,“你又怎么了?做出这样一副样子给谁看?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叶旭尧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不靠谱的祖母,并没有起来给她行礼,在他大妹遭遇不幸的时候,这个老太太还有心情闹事,她到底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叶秦氏一愣,不过她习惯了丈夫这种态度,遂哭喊道:“他们都欺负我,不敬我这个祖母……” “谁欺负你不敬你了?” “还能有谁?这府里都是谁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还有说话的地儿……” 在与丈夫一问一答之际,她的眼睛瞟向了叶旭尧,摆明了就是说这事与这长孙有关。 叶旭尧不为所动,“祖母有话就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那好,是你让我直说的,你媳妇敢指着我骂遣走我身边的下人,她这是大不孝,这你无可否认吧……” 叶秦氏逮着机会把事情加油添醋地说给丈夫听,反正就是见曾孙子没错,错的是林珑的咄咄逼人,而且是丈夫惯出来的,这是对他昨天说的那一番话的不以为然。 事情扯到林珑的身上,叶旭尧的神色更为冷然,“祖母是不是漏了什么没说?” “我能漏了什么?”叶秦氏就差跳脚了。 叶旭尧冷笑道:“祖母,你是真的为了要见见庭哥儿?那为何不把辉哥儿也抱去,他就不是你的曾孙子?还是说你打算像养小妹那般养我的儿子,把他教成纨绔子弟?” 叶秦氏被这孙子说中心事,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你这是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情,我年事已高,一次见两个孙子精力不济,所以才只抱了庭哥儿来……” “这不就结了,我娘子这么做也是休恤祖母你,省得你累着了,那群下人非但不劝你还助纣为虐,留之何用?”叶旭尧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叶秦氏口哑哑,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老侯爷本就心情有不大好,对这发妻又不是不了解,只是一直给她留个面子罢了,这会儿一拍桌面,怒吼道:“你还有完没完?庭哥儿将来可是我们襄阳侯府的世子,哪能让你养成废物?由他娘带着不就好了,你插什么手?孙儿媳妇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安排的……” “祖父,您别动努,身子要紧。”叶旭尧劝说着叶老侯爷。 叶老侯爷的怒脸这才收了收,只是仍旧瞪视着傻眼了的妻子,半晌,这才转头看向孙子,“我没事,现在君姐儿的事情更重要……” 叶秦氏被丈夫数落的灰头土脸,只是在听到君姐儿这几个字眼时,还是抬头好奇地问道:“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一听到老妻的声音,叶老侯爷又是大发雷霆,“那汝阳王府的世子在成亲之前死了,现在府里为了君姐儿的事情都焦头烂额了,你还要给我生事?还亏得你是为了祖母的。” 叶秦氏半点风声也没收到,其实在早上知道叶钟氏婆媳匆匆进宫的时候,她就隐隐察觉是出大事了,但没上心,只是一味地想着趁机把孩子抱来,哪里知道叶蔓君身上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会?”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难怪这次林珑的姿态摆得这么高,她利用的时机不对。 “怎么不会?难道我还骗你不成?既然知道了,就给我安份点,别没事找事。”叶老侯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发妻越老越糊涂。 叶秦氏没这里没能讨得半分好,灰溜溜地离去。 这消息很快就有人报到主院,结果不出林珑所料,叶蔓籽大呼真准,叶钟氏却是看了眼儿媳妇,“这次你做得不错,是要给她点教训,不然她不知道厉害?哼,居然还想养歪我的孙子,没门。” 她低头仔细地给叶耀庭掖了掖襁褓,看着睡在一起的哥儿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一个啊啊,一个嗯嗯,婴儿的世音大人不懂,但不妨碍她们看得开心。 “对了,给她派去的下人,都用上我们的人,以后给我死死地盯着她,不要让她再生事端。”她不放心地又吩咐了一句。 林珑轻点头,“婆母放心,我已安排好了,那几个管事娘子正挑着人,傍晚时分就可以进驻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不会误了她用人。” 用人二字,她咬得很紧,表明了就是让叶秦氏无人可用,指挥不动下人,她就是一头没牙的老虎,还能如何做恶耍威风? 叶钟氏会意地点点头,如今看这个儿媳妇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一想到大女儿,心里就悲苦。 正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五太太的娘家人找上门来了。 “看来是为了彭氏而来的。”叶钟氏心里清楚得很,这彭氏哪会甘心就这般前往庵里去住,肯定会向娘家人求救。 “婆母好好休养,这彭家留着我去应付。”林珑忙道。 叶钟氏皱了皱眉,“她们来者不善,你能应付得了吗?” “婆母放心,既然是我主张送五婶母到庵堂里,她们要来理论也得找回我。”林珑道,并不想叶钟氏再心烦意乱,想到那太医的诊断,叶钟氏最近最好不要操劳,可为了叶蔓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就是减少叶钟氏操心的事情。 叶钟氏看了眼林珑,最终还是点点头,不过仍旧叮咛了一句。 林珑点头后,这才带着人离开了内室前去会客。 叶家的正堂,彭家的爵爷和其妻彭丁氏一道儿坐着品茗,还有叶彭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女儿叶蔓玲哭得眼睛红红的,这会儿正死命地卷着帕子。 彭丁氏面无表情,她并不想跑这一趟,这姑奶奶被送到庵里去正中她的下怀,谁叫她搭理那个可恶的外室女?这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但碍于丈夫,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跑这一趟。 只是坐在这儿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叶家的主事者怎么还没到? 叶旭鹏坐得笔直,从昨晚知晓事情到今天,他的神色都一直紧绷着,这事那个堂嫂做得太绝,他的手紧握成拳。 “去催催,你家的主母怎么还没到?”彭爵爷坐不住,有被人冷落的感觉,遂脸色不好地催促一番。 那下人道:“回爵爷的话,已经禀告了太太和大奶奶。” 彭丁氏伸手拉住丈夫,不让他大怒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这样一来就会与襄阳侯府交恶,为了一个叶彭氏不值。 彭爵爷这才怒气冲冲地扭头坐好,妹妹也是的,给他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光想起就觉得怒火又上升,找妹夫谈判完全没有效果,那可恶的妹夫偏说这是府里的决定,他无权干涉。 妹妹哭成泪人儿,直说是受到大房的压迫才会这样,朝他跪下,要他救救她,她不想到庵里去。 现在这事还拖着,他不得不跑一趟这襄阳侯府,哪里知道会受到这样的怠慢? 再过了一会儿,林珑才在大批侍女和嬷嬷的簇拥下走进来,只见她爽朗地道:“让彭爵爷和夫人久侯了,倒是我来迟了。” 坐着的四人闻言,立即起身看向林珑,看着这未满二十的女子缓缓地走过来,从容地落坐在他们正前方的首座上。 彭爵爷与彭丁氏虽说年长于林珑,但论身份却是差了好几级,遂都躬身行了一礼,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却是行了大礼。 真正面对林珑这侯夫人兼郡主的时候,彭爵爷收敛起之前一脸的怒色,但神情还是严肃地道:“侯夫人,我们两家是姻亲,我那妹妹嫁进你们侯府也有十多年了,她一直安守本分,你们侯府要遣她到庵堂吃长斋,这有违道理,也有违人伦……” 林珑接过如雁递上来的香茶,似漫不经心地拨塔弄着碗里的茶叶,听了这彭爵爷一番似慷慨的话后,方才抬头道:“我想彭爵爷是没弄清楚她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她意图窜通桂氏一道对我的孩子不利,要置他们于死地,你说,我能宽宏大量当做没发生这件事?” 彭爵爷闻言,顿时神色难看,这件事最难办的就是这里。 叶蔓玲眼红红地直视林珑,“尧大嫂子,我娘那是被桂氏利用,她没心的,尧大嫂子,蔓玲在这儿求您了,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娘吧。” 说完,她起身跪在林珑的面前。 叶旭鹏一张少年脸庞也是阴云密布,只见他起身跪在自己姐姐的身边,“尧大嫂子,我代我娘向您赔礼道歉,只要你放过我娘,我们姐弟会一辈子感激您的……” 林珑看着这两人跪在自己的面前,神情微微一顿,随后叹息一声,“你们这是何苦呢?不是我不应你们的请求,若是别的事情,我就算应了又如何?但这事不行,事关我的两个儿子,我没法退却,因为这样的我不配当一个母亲,你们可明白?” 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俩的脸色瞬间苍白,林珑的拒绝就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的心上,他们都是生活在母亲的身边,哪里真忍心看着她步进庵堂里? 彭丁氏看了看这场面,不说两句说不过去,遂上前道:“侯夫人,就当给我们家一个面子吧,让姑奶奶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珑直视彭丁氏,“彭夫人,恰恰是看在两家是姻亲的面子上,我才会如此处理此事,没将其闹大,这么恶劣的性质,报官府按律处置都焯焯有余了,只是这样一来,丢脸的是我们两家,也就把事情做绝了,我这才没有报官处理。”她的目光微垂看向叶蔓玲姐弟,“你们可明白?不是我有意刁难你们,而是这事情真的没情可讲。” 要怪就怪叶彭氏想得太多,做得也太出格,要不然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叶蔓玲与叶旭鹏两人的面色苍白一片,昨儿夜里和今儿早上他们都求助于父亲,可父亲根本不搭理,府里那位彭姨娘一阵冷嘲热讽,并且还当众宣布她怀有身孕了,这让娘气得全身都发抖。 父亲却是高兴坏了,直让人小心侍候这姨娘起居,然后竟是迫不及待地要赶母亲到庵里去,毕竟父亲现在连母亲也防上了。 彭爵爷和妻子对视一眼,好半晌,彭爵爷方才道:“多谢侯夫人手下留情,但这事我那妹子真是受人蒙蔽,她只是无辜被拖下水的,侯夫人要查清楚才好……” 林珑冷脸看向彭爵爷,“既然你这样认为,那么我就把这事告到官府去,由官府审问,依律处罚,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侯府倒是无所谓,可你们彭家以后的姑娘要谈婚事怕是不容易。” 这一句话林珑说得轻飘飘,彭丁氏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她还有女儿未出阁,如何能受到这个姑奶奶的连累?遂忙给丈夫使眼色,要他别再争了,这姑奶奶再重要能与自家女儿相比吗? 彭爵爷却是握紧拳头坐在那儿,这连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实在难缠,给个台阶下,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相信妹妹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林珑的目光扫过彭爵爷握紧拳头的手,神情没变,可是说出口的话比刚刚还要冷,“还有另一条可走,就是不知道彭爵爷是否愿意?” 叶蔓玲姐弟俩顿时眼睛一亮,还有别的路可走? 彭爵爷忙问道:“是什么路?” 林珑不紧不慢地道:“那就是你们领回五婶母,只要她回了娘家,不再是叶家的人,我们叶家自然也不会难为她。” 这不是休妻嘛?算什么另一条路。 其余四人的目光都黯然下来,彭丁氏自然是不希望这姑奶奶被休回家的,这样一来更影响彭家女儿的婚嫁。 林珑看到这四人都默然下来,显然他们是不认可后一方案,“既然如此,那就按原先的处罚,五婶母还是到庵堂吃长斋洗洗心灵吧。” 这么腌脏的内心是该好好洗洗了,不然都要臭不可闻。 说完,不顾四人做何反应,她站了起来,“家下还有事,我就不奉陪各位了,来人,送客。” 彭爵爷和妻子对视一眼,林珑的强势姿态他们都看在眼里,彭丁氏暗暗朝丈夫摇头,犯不着与叶家为敌,再说这事叶家占在理字上,他们就算闹到天子面前也替叶彭氏翻不了案。 彭爵爷看了眼林珑强硬的姿态,这事情真的没弯可转了,“侯夫人,此事……就依你吧……” “大舅父?”叶蔓玲唤出声,她寄予了不少希望的舅父却是这么容易就认输,失望之余,她心底隐隐有几分怨气。 彭丁氏上前硬扶叶蔓玲起身,“玲姐儿,不是我们不帮你们,而是没有立场帮啊,这事你娘做得太绝。” 叶蔓玲的脸色苍白如纸。 林珑心里还记挂着叶蔓君的事情,实在不太想搭理他们,遂抬脚就要走出这正堂。 叶旭鹏却是迅速移动跪在她的面前,“尧大嫂子,您就开开恩原谅我娘吧……” 林珑半弯腰与叶旭鹏直视,“事关子嗣,我无法宽宏,鹏哥儿,哪怕你恨我,今天我也还是这么行事。”顿了一会儿,“等你将来长大有了子嗣,你就会明白今天尧大嫂子这一番话了。” 语罢,她绕过叶旭鹏向外走,不再为这纷扰的事情乱了心神,在此时此刻,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她不过刚走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报,说是彭爵爷夫妻带着五房的哥儿姐儿走了,她摆摆手表示知道,总算把这事解决了。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桂家,那根本就无须介怀,桂家没爵位官位又不高,加之桂氏是始作俑者,断然不会上门来,只会灰溜溜地领回桂氏。 只是后来这桂氏终究没能生下二房的嫡长孙,被遣回娘家后,叶王氏倒是给这个前儿媳妇时不时地送去补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开始物色新媳妇人选。 这举动被桂氏知道,生了好一阵子的气,她还打算生个儿子能将功赎罪,重回叶家。兼之又与娘家的嫂子们处得不好,时常发生口角,最后被她其中一个交恶的嫂子暗中下绊子,被一只狸猫惊扰到,当日就流产了。 叶王氏知道她连胎儿都没能保住,亲自登门痛骂她一顿,彻底断了她回叶家的念想。 最后的最后,她被几个嫂子们算计,许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做填房,镇日与这丈夫前妻所生的子女斗个你死我活,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她也会想想当初与叶旭衍的婚姻,年纪一大才发现那会儿的自己真是魔怔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汝阳城。 叶蔓君抱恙的消息,哪里瞒得住?一如她的未婚夫死了的消息也开始在京城上流社会相传一样,她的一举一动,汝阳王府里的人都在意得很。 飘着桂花香气的院子里,屋里的人收起最新接到的密报,然后轻轻地放在案几上,一旁略有些年纪但仍显得风韵犹存的妇人倾身问,“怎么了?可是坏消息?” “王爷不日就要抵达汝阳城了。”一个年纪约二十左右的男子沉声道,不待母亲做出反应,又忙道:“那叶家嫡女如何了?” 这两人正是汝阳王朱翌的侧妃容氏及其行三的庶出儿子朱子然。 “听说水土不服病倒了。”容侧妃一副英测高深地道,“对了,王爷在信中说什么,如今世子已死了,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然儿,你也是这王位的有力竞争者。” 她争了一辈子,就为了争这口气,上有王妃朱陈氏和宠妾滕氏挡着,下有更年轻的侍妾上位,她若是输了,儿子怎么办? 王位? 朱子然起身背着双手踱到窗前,与朱子期有几分相似的脸部轮廓更为深沉,他从来期许的不是什么王位?先祖是被迫才接受了这王位,他们汝阳王这一支本也应是帝皇才对。 大哥那个嫡子只想坐享其成,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人当汝阳王一脉的领导者,所以在九王爷找上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与他合作,暗中下手害死了朱子杰,时机选得刚刚好。 至于同为庶出子的二哥朱子期,这人他看不透,但不代表他就甘心将成果让给他,父亲的偏宠早就让他恨之入骨,同为庶子,凭什么父亲的眼里只看到他? 随即他的手猛地握紧,抿紧唇转身看向面向光的母亲,“我打算去会会这个叶家嫡女。”   ☆、第一百七十章较劲 容侧妃的神色一顿,儿子这是什么意思?忙起身走近儿子,追问道:“你打算……” 朱子然朝母亲竖起中指轻“嘘”一声,抿紧的唇终有了一分笑意,“娘,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容侧妃微微一怔,好半晌,方才道:“既然你有此意,那为娘就帮你铺路。” 朱子然朝母亲行了一礼,“孩儿谢过母亲。” 容侧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儿子的忙,眼里闪过同样坚定的光芒,“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帮你能帮谁?” 所以容侧妃要去探望患病的叶家嫡女一事在王府里很快就传开,王妃朱陈氏面色大怒地摔烂了屋里不少物品,这容侧妃打算做什么?她恨恨地瞪视着缩着头的仇嬷嬷,“你打探了这么点消息就回来了?” “王妃,老奴真的尽力了,叶姑娘也是真的病倒,这个老奴绝对没有说谎……”仇嬷嬷赶紧跪下。 朱陈氏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唤人把地上的破烂收起来,结果却有人匆匆进来,她不悦地问,“出了什么事?” “回禀王妃,叶家送嫁的堂叔亲自到王府来了,说是要问一下王妃……”禀告的侍女瞄了眼在王妃面前得力的仇嬷嬷,有些话不敢直说。 “说!”朱陈氏大喝一声。 仇嬷嬷的心头狠狠一跳,这会儿她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失控了。 那侍女这才不敢再东张西望,“问一下王妃派一个嬷嬷去羞辱他们家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羞辱?”朱陈氏怒瞪仇嬷嬷,“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仇嬷嬷怕得身子直打颤,这会儿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与叶蔓君会面的情形转述给朱陈氏听,半点也不敢添枝加叶。 朱陈氏听得额筋一直跳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气不过地上前一脚踢在仇嬷嬷的身上,仇嬷嬷连呼痛也不敢说,只是一味地说着,“老奴知错……” “你正在坏我的事,你可知道?”朱陈氏怒道。 叶家在打算什么她焉会不知?京城贵女没有多少人愿意嫁到汝阳城来,叶家是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然后正大光明地向京城请旨,为叶蔓君铺路回京城。 一想到这个,她就握紧拳头,不行,她绝不容许,她的儿子尸骨未寒,叶蔓君走不得。 “拖这个老奴出去乱棍打死。”她不留情面地道。 仇嬷嬷没想到朱陈氏会这么狠,这会儿不得不求饶,“王妃开恩啊,给老奴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朱陈氏岂是心软之辈? 早在嫁进这王府开始,她就不知道心软二字怎么写?曾经收到家书,母亲的叮嘱还是能令她有些许宽怀,感觉到些微的人间温暖。 但这些在长期的王府压抑生活中,渐渐流失了,她变得不再期待母亲的信,她一人在此受尽冷嘲热讽步履艰难,而她的家人却在千里之外享尽天伦之乐,有谁理解她的苦楚?她成了陈国公府的一枚弃棋,这种认知经年发酵,对娘家人她再也没了期待。除了儿子,没人能再给她安慰,哪怕那个仍在安氏女腹中的孙子也同样给不了她。 她的手一挥,立即有人上前拉着仇嬷嬷下去受罚。听着外面仇嬷嬷的呼痛声,她整了整衣服,是时候要去会会这叶家之人。 同一时刻,朱子期就收到了叶蔓君的点滴消息,听着下人的禀告,他不禁嘴角微微一笑,这叶家嫡女倒是颇为有趣,装病避开发疯的朱陈氏,亏她想得出来。 与他坐在一块儿的生母滕氏,却是轻笑出声,“期儿,这叶家嫡女忒为有趣,我都迫不及待想要会会她了。” “娘,你去会她做甚?”朱子期似懒洋洋地道。 滕侧妃伸手拍了儿子背部一记,“她可是差点成了世子妃,我去瞧瞧她有何不可?这个京城贵女来得真不是时候啊,没选对好时机。” 朱子期闻言,收起脸上懒洋洋的表情,“娘,你去看她做甚?省得为此再与朱陈氏较劲,她与我们的关连并不大。” 母亲若是前去探病,搅浑这一池水,叶蔓君的处境只会更尴尬,朱陈氏岂会轻易善罢甘休?没有必要让叶蔓君卷进他娘与朱陈氏的恩怨当中。 “有什么不好的?”滕侧妃挑眉道,“我还怕王妃做甚?她现在没了儿子,指望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子,能做什么?还得她命好,那安家女真能给她生个带把的孙子,不然也就一身份尴尬的丫头,我还有你,笑傲她几十年还是不成问题的。”随后嘴角撇了撇,“什么叫关连不大?她差点就成了你的长嫂。” 朱子期的眉头皱得更紧,母亲这是惟恐天下不乱,父亲不在城里,更不能由得母亲的性子瞎来,“娘,我不是开玩笑的,而是说真的,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夹缝中生存本就艰难……” 滕侧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她的性子急切,大多时候想风就是雨,这会儿说出去探望叶蔓君的话就绝对不会收回,“我去与不去,她的处境还是艰难得很,朱陈氏现在独子死了,巴不得她死了好殉葬,她若是死了于汝阳王府可没有半点好处,儿啊,娘还指望你成为世子。你放心吧,我去代表着我的重视,多多少少能为她转移一点目标。” 要不然为什么世子死了将近大半个月,却是迟迟未下葬? 说是等王爷回来见世子最后一面,这不过是朱陈氏的借口,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不清楚王爷夫妻之间并不和睦。朱陈氏分明就是在等叶蔓君身死,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将这两人合葬,不让她的儿子在地下凄凉,所以她说这个女人疯了。 这理由颇为牵强,朱子期并不是个轻易就会相信的人,正要驳斥的时候,外面传来匆匆的步履声,他这才停下了到嘴的话,直视那进来的嬷嬷。 滕侧妃道:“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夫人的话,刚刚容侧妃命人备马车,与三爷一块儿到马大人家中探望叶姑娘……” 那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子期的神色就是一变,“他们出发了有多久?” “刚刚,老奴得了消息就立即过来禀报了。”顿了一会儿,那嬷嬷又禀报道:“仇嬷嬷被王妃下令乱棍打死了。” 滕侧妃的身子猛地坐直,这仇嬷嬷就是朱陈氏身边的一条狗,这会儿就死了?朱陈氏舍得杀了她? “王妃为何严惩她?”她皱眉追问。 朱子期也看了过去,显然对这答案很是在意。 那禀告消息的嬷嬷摇了摇头,这个内幕她还没能知晓,以往仇嬷嬷也犯过错,但王妃都没有下这么狠的处罚。“老奴再去探探……” 正在这时候,同样有人匆匆进来靠近朱子期耳语一句,朱子期顿时站了起来,眼睛微微一眯,怪不得朱陈氏会把仇嬷嬷打死,原来是这么回事。 滕侧妃难掩好奇地看着儿子,“怎么了?” 朱子期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娘,你不是说要去探望叶家嫡女吗?正好我现在有些时间,我陪你去。” 滕侧妃上下打量着儿子,“你之前不是不让我去?这会儿怎么又同意了?” “那娘你到底去不去?”朱子期并没有太多心思与母亲磨嘴皮子,下了最后的通牒。 滕侧妃忙道:“去,怎么不去?我正好瞅瞅这叶家嫡女长啥样?是不是与朱陈氏一样的不可理喻?” “别拿朱陈氏与她比。”在朱子期的眼中,叶蔓君远不是朱陈氏这样疯颠之人可以相比的,那是对叶蔓君的侮辱。 儿子很少这样维护一个女人,滕侧妃这回看向儿子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对于自己的儿子是什么禀性她焉能不清楚?儿子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人,他更多的心思都扑在了正事中。 朱子期要想的事情太多,对于母亲这种带着审视的目光并未理会,而是转身就出去布置一番。 滕侧妃收回目光,既然要去会叶蔓君,她自然不能失礼于人前,还有那可恶的容氏在,就更由不得她马虎,遂花了好些心思挑选了服装和首饰。 汝阳王府的正堂之上,朱陈氏这汝阳王妃在众多侍女和嬷嬷的簇拥下,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神情严肃地走进来。 叶明澜正低头品茗,听到脚步声,这回应该是王妃驾到了,遂不慌不忙地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朱陈氏努力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来,“我们两家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多礼数。” “礼不可废。”叶明澜再度拱了拱手。 这生硬的姿态令朱陈氏眼里的不悦又加深了几分,袖下的拳头紧握,好一会儿方才在主位坐下,随手指了个位置,“请坐。” 叶明澜这才重新坐下,侍女再重新沏茶端上,他看也没看一眼,而是直视朱陈氏,“请问王妃,你们汝阳王府由得一个下人前来质问并羞辱我家姑娘是何道理?王妃也是京城人士,须知千里迢迢到此地来的艰难,不体恤就罢了,还由得一个下人对我家姑娘大呼小喝全无半点礼数。现如今世子已逝,我们也感到万分难过,不过贵王府这么做是不将皇命与我们侯府看在眼里,我们家的姑娘金贵得很,这联姻一事不结也罢……” 这番慷慨的陈词,朱陈氏早就心里有数,借着这名义解除婚约申请回京,叶家也打得好算盘,可惜,她是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稍安毋躁,都是那些个下人办事不力,我这就给你们叶家一个交代。” 叶明澜皱紧眉头,这朱陈氏打算给他一个什么交代?如果能借此良机共同上书给圣上,这婚约未必就不能解除。 朱陈氏拍掌三下,一会儿后,就见到两个精壮的仆妇拖着浑身是血只剩一丝气息尚存的仇嬷嬷进来,往地上一抛。 叶明澜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乍看之下,还是感觉到心头一跳,好半天才看清这人是仇嬷嬷,居然被打死了?这会儿他的背脊不禁生寒,这朱陈氏是不是太过于残暴? “救……救……我……”仇嬷嬷的头艰难地转向叶明澜,她还不想死。 那两个仆妇一听到她的声音,当即上前去一脚踩在仇嬷嬷的背上,喷出一口鲜血,仇嬷嬷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朱陈氏带着歉意看向叶明澜,“这个下人对叶姑娘不敬,我已惩罚了她,烦请转告叶姑娘,本王妃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她不敬,至于那个姜嬷嬷,明儿本王妃就送去她的人头,算是聊表歉意。” 血腥的场面让叶明澜一阵血气上涌,额筋抽了抽,这回看向朱陈氏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惊悚,不过很快,他就努力镇定下来,不能被这个残暴的王妃镇住,不然他们叶家就会在她面前变得被动。 朱陈氏的观察力一向很强,只是略掀眼帘几下,就将叶明澜的心思摸得准透,嘴角微微上扬,在这场角力里面,还是她占了上风。 叶蔓君没能迎回自家的堂叔,反而迎来了不速之客,听到马兰氏派来的人禀告说是汝阳王府的侧妃容氏与朱三爷前来探病,这两人与她并不熟识,这会儿来做甚? 放下手中的书籍,对汝阳王府里乌七八糟的事情,她听马兰氏说了不少,自然对这两人不陌生,略歪头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吩咐绣帘与卷帘给她准备好见客的衣装。 “去,把三爷给我唤来。” 侍女领命,立即掀帘子出去找叶旭融。 叶旭融匆匆进来,看到长姐换好了衣服,又在脸上扑了些灰色的粉,一副勉强打起精神来的样子,遂忙道:“姐,真见他们?” “既然都来了,还打着探病的旗号,还是见见为妥吧。”叶蔓君道,这是礼数,她现在离不了汝阳天,总有一天还是要与这些个人打交道,总避着也不是个道理。 叶旭融想想也是这个意思,随后又皱了皱眉,“男女授受不亲,姐,我让人备下屏风,你在屏风后会一会那朱家三子即可。” 叶蔓君点了点头。 马兰氏正陪着容侧妃母子说话,眼睛却是朝外张望了一下,不知道叶蔓君见不见这个朱家三爷,在她看来这朱三爷为人还是可以的,不比朱二爷那般不近人情。 朱子然其实早已留意马兰氏的表情,只是装做没有看见,与一旁的马大人及方渐新说着话,当然男人的话题离不开世子之死所带来的格局变化。 温文尔雅的朱家三爷十分健谈,远不是那个朱家二爷可以比拟的,方渐新对这朱家三子颇有几分推崇,脸上越发春风和意,心里却渐渐有了计较。 马大人与朱子然的交情不错,自然招待起十分热情。 很显然,朱子然表现出来的温和低调为他聚集了不少人情,一提起他,很多人都会说三爷是个温和又好说话的人,与朱子期截然不同。 正在各方心思浮动的时候,叶旭融亲自掀帘子进来,先是给马大人等人见礼,马大人笑着起身握住叶旭融的手亲自给他引见容侧妃母子,这举动十分的亲热,表明了马家的立场。 容侧妃立即把目光对准这个少年郎,一身气质阳光随和,她不禁暗暗点头,这京城来的贵客就是不同凡响,果然是个人物。 朱子然热情地迎了上来,没有摆出王府之子的傲气来,笑得十分温和地道:“这就是叶家弟弟,朱三哥这厢有礼了。” 叶旭融看到这与朱子期差别甚大的朱子然,还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立即还了一礼,心下却觉得这人热情地过了头,两人还没熟就称兄道弟起来,也不知道个羞字怎么写?只不过他还是把心思掩藏起来,脸上还是一贯的阳光笑容,“朱三爷特意来探望我长姐,叶某在此表示谢意。” 这生疏的回答,朱子然听闻后眉间不经意地一皱,一般他做出这样的姿态来,很多人都会表现出亲近,像这叶家子这般举动还是生平仅见,“哪里,叶姑娘远从京城过来,倒是我们汝阳王府招待不周,令叶姑娘一进城就水土不服生了病,按理确是要来探望一番才合乎礼数。” 容侧妃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叶公子,令姐这会儿是醒着还是睡下了?” 表明她现在就要见到叶蔓君。 叶旭融方才正眼打量这容侧妃,“已经醒了,在下这就领夫人进去一会。” 容侧妃点点头,在叶旭融与马兰氏的带领下立即前往厢房探望叶蔓君,朱子然思忖了一会儿立即抬脚跟上去,不想错过了与叶蔓君会面的机会。 屋子里有着药味弥漫,叶蔓君歪躺在床上,一副倦怠的样子,待看到马兰氏陪同容侧妃绕过屏风进来,方才无力地挣扎坐起来,“马夫人……” “叶姑娘,你身子抱恙,还是赶紧躺着,莫要起来。”马兰氏急忙道。 叶蔓君自是歉意了一句,随后把目光放在容侧妃的身上,不用别人介绍,她已是认得出这就是王府侧妃,“容侧妃前来探病,我十分感激,只是请恕我因病怠慢了。”说完,微微晗首算是打招呼。 容侧妃也微微点头,心里却是难掩惊讶,这叶家姑娘真真是大家闺秀,哪怕病容满面却难掩她一身的光华。她还记得那年王妃朱陈氏初进汝阳城的样子,与眼前这位真是鱼目与珍珠的天差地别,怪不得会被选中奉旨嫁进王府,这样一个女孩还有何人能挑出毛病来? “叶姑娘的病情不严重吧?可有请大夫来诊治过?现在都吃的是什么药?我们汝阳城也有几位名医,我可以为叶姑娘引荐。”她温和地笑道,坐在侍女搬来的雕花圆凳上。 叶姑娘见这容侧妃十分的随和也是暗吃一惊,与王妃朱陈氏遣来的鼻孔朝天的仇嬷嬷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她对这城中诸人戒备心很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就此相信容侧妃的为人,正要回答之际。 屏风外头倒是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在下朱子然,见过叶姑娘。” 叶蔓君微掀眼帘瞄向屏风处,心里却开始衡量这朱家三子的份量,好半晌,她方才柔弱无力地回了一句,“朱三爷请见谅,我身体抱恙,实在无法下床迎接,还请朱三爷见谅则个……” “叶姑娘言重了,我们王府该负责任才是,回头我给叶姑娘荐位好大夫前来诊治……”朱子然表现得极为关心叶蔓君。 正在他要大力表现一番,一道令他皱眉的声音响起,“叶姑娘随行就有大夫,三弟这关心显得颇为不是时候,我们城里的大夫还能与京城名医相提并论?” 叶蔓君的眼睛忽而一亮,这声音的主人她相当熟悉,他还是果然前来了。 京城里的林珑在侍候了叶钟氏喝了药后,叶蔓籽表示她在此照顾母亲,让她与两个孩子先行回南园歇下。 “小姑,那你多费心些,我回去换件衣裳就过来。”她握着叶蔓籽的手细心地又吩咐了几句。 叶蔓籽拍了拍胸脯,“大嫂,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再说这是我娘,我侍候她天经地义。” 林珑感激地一笑,这两个小姑都是上天赐给她的宝。 她转身掀帘子出去,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两个奶娘以及林绿氏和众奴仆,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叶钟氏的屋子,正在走出主院之际,她看到一道闪烁的人影,这鬼鬼崇崇的动作,不由得皱眉怒喝一句,“站住。” ------题外话------ 抱歉,亲爱的们,某梦今天有事所以更得不多,明天再多更补偿大家。   ☆、第一百七十一章密会 估计是听到林珑的喝声,那道身影这才停住,随后出现的却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她微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那向她行礼之人。 “周姨娘,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做甚?” 周姨娘依旧是老样子,只见她唯唯诺诺地起身,一副害怕的样子,“婢妾没要做什么,听说太太病了,婢妾给熬了些汤准备送过去……” 林珑的目光下移,看向了叶旭广,只见这个才六岁的小人儿面色有几分潮红,明显他是在私会生母周姨娘,又正好被林珑抓了个现形。“大嫂,我……我是碰巧才撞到她的,并不是有意在此与她说话,大嫂,你别告诉母亲,好不好?” 他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小小年纪他就学会了察颜观色,知道身为庶出子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嫡出的兄长,太太对他还算好,只是终归不是亲娘啊。 周姨娘哪怕一直是怯怯弱弱地,这会儿上前挡在叶旭广的面前,“大奶奶,是婢妾不好,拉着广哥儿在此说话,婢妾真不是有意不遵太太的旨意,大奶奶,这一切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还请大奶奶高抬贵手饶过四爷吧……” 哀求的声音之下是一颗慈母心,林珑现在为人母,在这一点上体会更深,只是这周姨娘一向表现出来对叶旭广并不太看重,以致府里的人都快忘了她还是叶旭广的生母。 这些微的违和之处,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此时一张小脸却是表现出宽宏大量的样子,“太太又不是那等不讲道理之人,你要见广哥儿,可以直接跟太太说,难道太太还能不让你们母子见面?” 周姨娘舔了舔干涸的唇,“大奶奶说的是,是婢妾多想了,往后婢妾再也不敢了,真的,婢妾可以保证。”她忙举起手来意图发个誓。 叶旭广看她这样子,心里一阵的酸涩,原来与他见面于亲娘来说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 林珑岂会让她当着叶旭广的面发誓?这不是在抹黑叶钟氏吗?往后只怕叶旭广永远记住这一幕,白白又养出一只白眼狼,遂板着脸训道:“放下手来,这誓是那么好发的吗?我已说过,你要见广哥儿可以跟太太说,犯不着私下鬼祟见面。” 周姨娘神情略有几分紧张地放下手,生怕林珑生气了。 林珑没再看她,而是伸手轻抚叶旭广的头顶,温声道:“广哥儿,你放心,这事我不会与婆母说的,不过你往后可要检点一些,这样鬼祟会面,好在撞见的是我,若是其他人,指不定还要说些什么离间你与婆母的话。”顿了一会儿,又道:“婆母将你养在膝下一直当成亲儿一般,就我所见,吃穿用度几乎与你三哥一个样,可见婆母对你寄予了多少希望,你可不能让她失望,知道吗?” 叶旭广咬了咬唇,重重地点点头,“大嫂,我知道的。” 林珑再度轻抚了一下他的头顶,“广哥儿将来中了状元,那也是一府的荣光,别为一些小事分了心,书要好好地念。” 叶旭广这样的小大人哪会不知道中状元对于他这样的庶出子来说,是绝对的好事,听了这长嫂的叮嘱,他的心中也开始想要发愤图强,再看一眼周姨娘,等他将来有机会有实力,再来教训她吧。 “大嫂,我先回去用功了。” 他去年就启了蒙,因是庶子的原因,下人也不太尽心,所以他很珍惜学习的时光。 林珑看他这个样子,方才笑着回了一句,“去吧。” 叶旭广离开前深深地看了眼周姨娘,最后还是转身就小跑着离开了,哪怕再学着像个大人般稳重,他终归还是个稚童。 周姨娘不舍地看着儿子走远,最后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再度低垂着头等着听林珑的教训。 林珑看了眼她手中托盘里面的汤水,没打算让这个姨娘进去惹得叶钟氏不快,“太太的身子现已见好,你且回去吧,这段时间不用刻意再来给太太送汤水。” 周姨娘的嘴唇嚅动了一会儿,最后才挤出几个字眼,“是,大奶奶。” 林珑不再看她,这才转身领着众人出了院子坐上骡车。 一上车,她就朝外边的匪石吩咐了一句,“安排一个人混进周姨娘的院子,给我好好地看着她。”但愿是她多想了,公爹的几个姨娘中,这周姨娘出身最低也最不起眼,时常都让人将她给遗忘了。 这个命令很奇怪,匪石觉得这周姨娘真的不起眼,太太也从未将这个土得掉渣的姨娘看在眼里,但身为一等小厮,他很是尽职地道:“是,大奶奶,小的这就去安排。” 林珑这才点点头,放下车窗帘子,逗弄起自己两个小宝贝,直把两个小人儿逗笑得直流口水,这才做罢。 回到南园,看到那萧瑟秋景,突然生出几抹悲凉来,去年她初进侯府时,叶蔓君对她的友善还历历在目,如今她人远在千里之外,她就算想帮她也显得束手无策。 “珑姐儿?”林绿氏看她停下脚步,上前轻唤了一声。 林珑这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到二娘眼里的担忧,忙强笑了一下,“我们上楼吧,今儿个倒是辛苦了二娘。” “我是娘家人,哪来的辛苦?”林绿氏巴不得把最好的给这姐弟仨,就更不会喊苦,再说她没养过孩子,现在让她来看这哥儿俩,她可是求之不得,能与孩子多亲近点,将来孩子才会与她亲厚。 不提血缘,林珑觉得林绿氏做为一个娘家长辈,已是十分合格没得挑剔了。 “我那大姑子身上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接下来只怕还有得忙,二娘,你暂时住在府里吧,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回头再让如雁回去给你收拾几件衣裳拿过来。万一我哪天走开了,你还能帮我看一下他们哥儿俩。” 林绿氏忙不迭地应声同意,她知道林珑在担心什么,能有她派上用场的时候她哪有推却的道理?“不过琦姐儿和栋哥儿那……” “琦儿不是三岁孩子,她现在在玉肤坊都能独当一面,打理一下府邸不在话下,正好我让那谢玉安教她持家之道,就让她提前练练手,没坏的。”林珑思忖了一会儿道,“至于栋哥儿,他一个男儿就更好招呼了,有琦儿看着呢。” 林绿氏闻言,这才稍稍放心,大不了她每天遣人回去看一看,或者让权美环也尽一分力,相信权美环会十分乐意有这么个与儿女亲近的机会,“好,都依你。只是不用特意给我安排厢房,我就住他们哥儿俩旁边的耳房,这样一来我照顾他们也更容易些。” “二娘,那耳房太拥挤了……”林珑不大赞同,南园并不缺房间。 当初叶旭尧改建这园子的时候,就刻意多建了几间房,林珑那会儿还开玩笑地说,是不是建来准备养姨娘的?叶旭尧闻言脸色一板,“又胡说,我想着多建几间屋子,将来孩子一多,正好够住。” 她听闻,感动了好长一段时间。按照她的想法,如果他们多生几个孩子,孩子大了就不会与父母同住一个院子里,但若是能多留他们一会儿,她也是高兴的。 林绿氏摆摆手,“能与他们哥儿俩靠近些,我求之不得,就这么说定了。” 林珑见林绿氏坚持,这才没再重新安排,而是让人去把那耳房布置得更舒适一些,不至于委屈了自家二娘。 让林绿氏与两个孩子先到隔壁厢房去歇息,她方才进到内室去换下身上显然有些皱的衣物。 刚出月子,忙活到这时辰,她不禁有几分疲乏,换了衣物靠在贵妃榻上就睡了过去。 睡得并不安稳的她听到屋里有声响,忙睁开眼惊坐起身,声音俱厉道:“谁?” “是我。”叶旭尧听到她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立即上前坐在她身边揽她在怀,“怎么了,做噩梦了?” 林珑的目光渐渐聚焦在丈夫的身上,这才看清他的容颜,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乱七八糟地梦凑到一块儿,倒没被魇着,只是睡得并不安稳罢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从母亲的院子里回来,小妹在那儿看着,你也累了多睡一会儿。”他心疼地看着妻子的黑眼圈,昨晚就没睡过,今天又起了一个大早,难为她能坚持到这会儿。 一时半会儿被吵醒,林珑没了睡觉的*,反而轻抚了一下凌乱的秀发,“对了,皇上那儿是个什么态度?小姑的婚事还能变吗?还有……” “你先别急,让我一个个回答你。”叶旭尧轻按她的肩头,让她稍安毋躁,“皇上的态度很模糊,对于我建议先让大妹回来的事情,他没有给出明面上的回答,显然皇上还在犹豫或者心里渐有想法,只是时机不成熟,他不愿明告知。”顿了顿,“至于变换婚事,机会渺茫,这个你暂时就别想了……” 他把今早面圣的细节说给妻子听,一般政事他从不拿进卧室来说,但这事关乎叶蔓君的一生,他就必须要与妻子商讨一下,至少妻子在皇后那儿是说得上话的。 林珑听闻,与苏梓瑜告诉她的说辞几乎相同,遂叹息一口气,“你说这皇上的心肠乍就这么硬呢?” “他先是一国之君,再是一个人,万事自然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叶旭尧倒是不太怪朱翊的不近人情,若换成他,也必会将人情放在一边,一切要以大局出发,会想要自私,只因他是叶蔓君的兄长罢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林珑瞪视一眼丈夫,“为了家族、事业、前程等等什么都可以牺牲掉,全然不顾另一条生命的安危。” 叶旭尧轻揉了一下她的秀发,“在其位谋其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副担子要挑,自然就不能两全,总要牺牲掉某一些相对不太重要的人和事。” 林珑对于这样的论调哪会不明白?只是到底心里为叶蔓君不值罢了,“唉,大姑子现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应该会有最新的消息送回来。”叶旭尧道,昨晚摆满月酒收到一道,估计过两天就会再有汝阳城的消息送来,叶明澜与方渐新这两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但愿如此。”林珑暗自祈祷着。 叶旭尧起身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我们到床上小睡一会儿,再起来吃点东西,今儿个连午膳都错过了。” 林珑双手勾住丈夫的脖子,在他怀里哈欠连连,现在又想睡了,倒是肚子并不太饿,或者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顾不上了饿。 叶旭尧放妻子躺在床上,自己翻身也躺了上去,顿时夫妻俩成了那交颈而眠的鸳鸯,很快睡了过去。 汝阳城里的风云际会都发生在了马大人的官衙里面,只见那凭空出现的母子俩,别说容侧妃与朱子然吃惊,就连马兰氏也大吃一惊,这朱家二爷进府,为何没人向她通报? 这一错愕之下,漏看了叶蔓君微变的神情,她很快转出屏风,向滕侧妃行了一礼,“滕夫人和朱二爷怎么来了?也不遣人进来通报一声,好让我出去相迎……” “不用这么麻烦了。”朱子期说话一向言简意骇。 滕侧妃摇了摇头,一副拿儿子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乐在其中,“马夫人,我们都这么熟了也不用太客气,这不,让下人领着进来也是一样的。”不待马兰氏说上两句客套话,她微眯眼看向朱子然,“然哥儿也过来探望叶姑娘?” 朱子然听到这庶母问话,方才回过神来,又是那一派的春风拂面,忙躬身行了一礼,“给滕夫人问安。” “你这嘴就是甜,无怪乎城里的人都要赞一声朱三爷真乃光风霁月,名士当如是。”滕侧妃皮笑肉不笑地道,转头看向自家儿子,“你这冷脸也就我看着知道你没恶意,要搁在别人眼里,还以为你看不起他们呢,真该好好地跟你三弟学学这与人为善的本领。” 一番话说得连削带贬,朱子然焉会听不出来这厉害的滕夫人是在说他?袖下的手握得死紧,脸上却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滕夫人过奖了。” “应该的。”滕侧妃扯了扯脸皮,学他般笑得温和,那讽刺的意味更浓了些。 朱子然温和带笑的面容险险要挂不住。 朱子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对于老娘那一番话还是颇为认可,只是双眼却悄然看向屏风处,不知道她可听明白了? 屏风后头的叶蔓君听到这一番明枪暗箭的对话,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对这朱三爷原本她还没能摸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滕侧妃这一番话说出来,她渐渐心中有底。这朱三爷要么是真正为人光明磊落,要么一切就是装的,这后者居多。 坐在雕花圆凳上的容侧妃脸色完全沉了下去,这可恶的滕氏,不就仗着王爷多宠她一点就无法无天,紧咬的牙根显示着她的内心正思潮翻涌得厉害。 叶蔓君并未漏看她的表情,这会儿对于容侧妃母子虚伪的印象又加深了一些,“容侧妃可是觉得身子不适?怎么脸色……” 容侧妃这才醒起叶蔓君还在身边,忙收起脸上的表情,正要说她身体没事,偏这会儿滕侧妃由侍女扶着走进来。 “对啊,容妹妹哪儿不舒服可别硬撑着,及早看大夫才是正道。”她这人嚣张惯了,哪里真能对这容氏客套起来? “滕姐姐。”容侧妃忙起身见礼。 同为侧妃,她的地位是要低于这滕氏的。 两人都是汝阳城当地世家的女儿,自幼就相识,避免不了彼此之间的角力,及长,为了讨好汝阳王,两人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无奈她就是如何也抢不了滕氏的先机,生生被她压了一头。 “我身子一向好着呢,倒是让滕姐姐和叶姑娘担心了。”她随后又笑道,还故意亲热地唤了声叶姑娘,显示她与叶蔓君的关系正亲近着呢。 滕侧妃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小到大这样的把戏她没玩腻,她看得都要倒胃口了,难怪会养了一个与她一样的儿子?越过这个讨人嫌的容氏,她立在叶蔓君的面前,目光有几分犀利地打量这从京城来的娇客。 儿子那些微的转变她如何看不出来?只是儿子从不将女人太当一回事,但是让她过来探望就能说明很多事情。 对方犀利又审视的目光比起容侧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叶蔓君却没觉得头皮发麻,她只是从容地迎接对方的目光,歉意道:“滕夫人见谅,我身体抱恙,无法起身相迎。” “无碍的。我又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还要你抱病相迎?”滕侧妃笑道,“我可是来探病的。”一屁股不客气地坐在之前容侧妃坐着的圆凳上。 容侧妃见之,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死命地忍下这口气。 马兰氏一看到这两人同处一室,不禁头疼,这汝阳王府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前忙又让人搬来一张圆凳让容侧妃落坐。 叶蔓君似乎对这有些紧张的气氛瞧不见,反正将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操心不了这么多。听到滕侧妃问话,她能回答的就详细说,不好说的就一句带过,总之不失礼数就是。 滕侧妃这才高看了这京城娇贵一眼,真真可惜了,这表现出色的女子是来自京城的,不然她真想为儿子讨来,比她娘家的侄女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但这出身实在难以苟同。 容侧妃根本就插不上话,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外头的朱子然同样没了表现的机会,看这二哥越发不顺眼,这人也是挡在他前进路上的一块巨石,遂在与朱子期话不投机中,他开始盘算一些阴谋诡计。 马大人与方渐新得了消息,忙赶了过来,迎这两个大男人离开人家女孩儿养病的内室,这可是于礼不合之事。 叶旭融将这两人离开,这才长舒一口气。 两个侧妃明争暗斗了一番,终于以滕侧妃的胜利告终。 叶蔓君送走这两人,也不禁要学亲弟般长舒一口气,她对于进汝阳王府的事情越发没了兴致,如果回不了京城,她要开始谋划自己未来的日子了。 掀被子下床,她正要转到设在屋子最里面的屏风后头换下这身会客的衣裳,正解开了外衣要脱下来的时候,突然窗子一动,她忙掩好衣服来不及系上,嘴就被人捂住。 “唔、唔……”出声正挣扎之际,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是我。” 叶蔓君怒瞪他一眼,忍下伸脚狠踹这人一脚的冲动,这不符合淑女风范的动作,她一向不做。在他松开捂住她本能想要尖叫的嘴后,她难忍责任地低语一句,“朱二爷,你就不能选个好时机进来?” 好在她耳朵灵,不然这下子准要被他看去身子,出糗还是其次,这可事关女儿家的名节,她可丢不起这脸。 朱子期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眼,这会儿才注意到叶蔓君有副好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但脸上却是做出不屑的表情来,“叶姑娘未免自视甚高,你这身形,呃,不过尔尔,我可不大乐意看。” 叶蔓君听闻,很想要大骂出口,这人太自以为是了,以来她求他看啊?只是自幼的修养限制,这粗口怎么也骂不出来,涨红一张俏脸,显得这张本就美艳的面孔更为迷人。 朱子期知道叶蔓君长得好,但都不若这一刻与她在逼仄的空间里,看着她颊飘红霞来得生动迷人,这令她化的那灰丧之装立即褪去,他的喉咙不禁紧了紧,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攀上她生动迷人的脸庞。 偏在这时候,外头传来叶旭融的声音,“姐?” 这声音来得及时,震碎了朱子期之前所受到的诱惑,他尴尬且立即地收回自己的手,忙背在身后。 叶蔓君其实之前也走神了,这朱子期的男性气息一直笼罩着她,想要忽略都难,她长这么大,除了父兄等亲人外,他是第一个靠她这么近的异性。她再冷清再持礼教,终归还是花龄少女,哪有可能不受异性吸引? “姐?你还好吗?我听到什么声响……”叶旭融没听到亲姐的回答,忙又唤了一声。 叶蔓君看了眼镇定的朱子期,不用他吩咐,她微咳了咳,怕弟弟进来发现她与一个男子在屏风后头,遂忙道:“融弟,我没事,你且先出去,我换好衣物再出来,”顿了顿,她还是先支开亲弟为好,“融弟,你去看看朱家人都走了没有?省得他们又回来找我麻烦。” 叶旭融到底年纪,没有怀疑长姐的话,想想也有道理,明知长姐看不到,他仍旧点头道:“姐,那我去看看,外头我让绣帘与卷帘看着,你若有需要,就唤她们一声。” “我晓得了。”叶蔓君忙回答,暗松一口气,对于欺瞒亲弟这事,她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待听到亲弟离开的步伐声,她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在朱子期的身上。“我们到前面去说话。” 这屏风后头太窄,他们两人站立着几乎还要靠到彼此,还是出去说话较好。 朱子期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看到她错愕的表情,忙解释了一句,“就在这儿,若是出去,有人闯进来我可不好藏,到时候你的闺誉毁了可别怨我。” “你明知道还选这时候溜进来?”叶蔓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你以为我愿意?”朱子期冷笑道,只有用这样的面容才能忍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味道对他的冲击,“我这是借了尿遁才过来找你的,这马家自从你进驻后就守卫森严了,现阶段,我不宜与你来接触过多,朱陈氏正千方百计要整死你。” “对了,她为什么就不放过我?”叶蔓君自认没得罪朱陈氏,可自己怎么就成了她的眼中钉?“我与世子并未拜堂,算不得是夫妻,实碍她不着。”微侧了一会儿头,又不解道:“听说世子有个红颜知己怀了身孕,我想我活着不是比死了对她更有利?” 譬如她非要让她与那过世的世子结冥婚什么的,这样一来她就真的挂了世子未亡人的名牌,要收养她惟一孙子或孙女也更名正言顺些,将来再挣这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结局在听到这死鬼世子令别的女人怀孕时,她就开始翻来覆去地想,如果真这样,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朱子期哪会听不出来她话中潜藏的台词?其实他并不乐见她真的成为寡妇,一个能说出我只想活下去的女孩不该有这么悲凉的命运,道:“疯子的世界你不懂,其实我也不懂,但朱陈氏,我这嫡母有时候会做出常人无法理解之事。”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她朱陈氏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叶蔓君还是难掩诧异,朱陈氏真的这般不好相处?脸色渐渐有了几许苍白,“看来她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你要小心些。”朱子期提醒她道,“我之所以冒险来找你,是要提醒你,她一心要置你于死地,就必会找一切的空隙,你可不能大意喽。”眼睛朝外努了努,“马家之人,你也别尽信。” 叶蔓君自然不会将与马家结盟一事大嘴巴地到处说,哪怕是在朱子期的面前,她仍旧是守口如瓶,这是她的底牌,与朱子期结盟一样,同样是单方进行最好。 对于他善意的忠告,她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我且问你,真动起手来,这马大人能有几分胜算?” 这涉及到军事机密,朱子期自然不会当面告知,莫测高深地看了眼这大胆问这话的女子,“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两家真的翻脸动手,你就是人质,要逃离汝阳城比登天还难。” 叶蔓君不过是试探问一问,哪怕他没有明面回答,她也明白这条路不能走,马大人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汝阳王的人马,到时候自己就更加尴尬了。“我不过是问问,你也别太在意,我知道轻重。” “你明白就好。”朱子期圈着双手看她,“最好不要去挑拨马家,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我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天,这后果必是生灵涂炭。” 京城的帝皇不会善罢甘休的,必会派来大兵镇压,只是这样一来,必会给蒙国进攻的机会,怎么算,这对于一脉相承的朱家子嗣来说都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先祖打下这份基业不容易,身为子孙没有道理将其挥霍一空。 叶蔓君卷着鬓边碎发看着他,“我想朱二爷与其来警告我,还不如赶紧去把你们王储的蛀虫找出来,世子之死就是个信号。只怕我没去挑拨马家反抗汝阳王府,你们汝阳王府就站在吾皇的对立面上,到那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不用你说,我早已着手调查。”朱子期道,“我父王再过两日就会回来,我会与他商讨一下关于你的去留,这段时间你还是接着装病,不要轻易出这衙门。” 提到这个,叶蔓君的眼睛一亮,如果由汝阳王提出解除婚约再送她回返京城,她做梦都会笑醒,不过这心情如流星一闪而过,“这事你能尽心帮我争取,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我叶蔓君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朱子期没有说什么大话来宽慰她,毕竟双方都知道,要达成这最理想的结局产不容易。 两人再交流一会儿,朱子期在离去前,掏出一物塞到叶蔓君的手中。 “这是什么?”叶蔓君好奇地翻看着,上面只有一个期字。 “这是我的信物,我暗中派了一队人马保护你,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用这令牌让他们给我传消息。”朱子期解释。 叶蔓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其实对朱子期没有太大的期待,可他还是尽力为她设想周到,遂将这令牌搂在胸口处,“朱二爷,无论能不能回到京城,我一定会让我叶家的人出力帮你登上世子之位。” 朱子期耸了耸肩,其实男儿要成就功名,没必要用尽这卑鄙的手段。当初她这承诺是让他心动,但做到这一步,也是看她是这么努力想活着的份上。 “自己小心,我走了。” 未待叶蔓君道别,朱子期就翻窗离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取辱 叶蔓君看着这道身影翩然离去,不禁有几分啼笑皆非,好歹让她说上几句客套的道别之语吧,这人,真不知道如何评价他才好? 摸了摸手中的令牌,大拇指停在期字上面,她抿着唇看了半晌,最后才郑重地收进怀里,不管如何,这暂时是她的保命符之一。正待要把窗户关上,结果看到朱子然正快递地走进院子,眉间微蹙,她赶紧把窗户关上,迅速转出屏风后头。 “来人。” 听到她的声音,绣帘与卷帘忙掀帘子进来,“姑娘?” “如果有人来求见我,就说我喝了药已经睡下,大夫吩咐不好打扰,知道吗?”叶蔓君脸色微没地吩咐道。 她与朱子期达成了共识,就没有必要朝三暮四,再说她并不看好这个朱子然,比起朱子期冷脸的真实,这个人温和儒雅的处处都让人感觉到一股虚伪的做作。 两个侍女没想那么多,以为主子不想会客,遂忙点头表示知道。 正在这时候,小丫头掀帘子进来,小声禀道:“姑娘,那朱家三爷又回转,说是要求见姑娘,还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姑娘私下说……” 叶蔓君朝两个大丫鬟看了一眼,然后就一副无事人的样子躺回床上。 绣帘与卷帘忙推着那小丫头出去,这两个体面的大丫鬟整了整衣装,这才微昂头出去,果然看到那风度翩翩的朱三爷站在廊下,微风拂过他的衣角,更衬得这人如谪仙一般。 两个大丫鬟都到了思春的年龄,见到这般出色的男人,免不了脸泛红霞,但还是知道轻重,没有表现出花痴的一面来。 只见年纪稍大一点的绣卷上前给朱子然行礼,“朱三爷,我们姑娘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大夫吩咐过最好不要吵醒,您看这会儿怕是不好见面……” 话说得婉转,朱子然却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叶蔓君的性子他还没摸得准,也不知道这侍女的话可信否?目光越过几个下人看向里屋,一番衡量后,他方才笑得和气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叶姑娘养病了,只是待叶姑娘醒转,烦请这位姑娘代为告知一声子然来过。” 绣帘因他靠得近些,脸色莫然更是红透,“是,奴婢记住了。” 朱子然身边是有几个通房丫头贴身侍候的,自身又有红颜知己,早已是通了人事,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侍女对他动了春心,顿时心下就有了计较,脸上的表情越发从容温和,表现得像一个翩翩君子。 绣帘更是偷偷地拿眼角看他,比这朱三爷长得好的人她见过,叶家的各位主子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是长相过人的,但如这朱三爷一般笑得让人如睦春风的,她还是生平仅见。 卷帘还好些,受到的诱惑少了些,看到绣帘送这朱三爷出去院子,她也没往别处想。 在院门口处,朱子然叹口气道,“叶姑娘处境堪忧,我若能帮的必定帮她。” “谢过朱三爷。”绣帘屈膝行了一礼。 “好说,赶紧起来吧,如果缺什么或者有何难处尽管让人通知我。”他如礼贤下士般扶着绣帘起来。 绣帘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碰触,她跟在叶蔓君身边久矣,也是学到了一些礼仪规矩的。虽说对这朱子然十分有好感,却是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忙又道谢了一句,方才退回院子里。 朱子然微眯眼看着这侍女离去,心里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侍女得到最大的利益,眼里算计的光芒一闪,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 卷帘看到绣帘回转,忙拉着她道:“朱三爷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不过是来探病罢了,关心的是姑娘,又能与我说什么。”绣帘应声。 卷帘见问不出什么来,而且绣帘似乎有些不高兴,遂不再多嘴问。 两人掀帘子进去向叶蔓君禀告朱子然离去的消息。 京城,襄阳侯府,南园。 林珑小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看到丈夫还没醒,给他掖了掖被子,这才穿上外衣走出寝室,还有不少事要做,这会儿歇不得。 她先去看了看两个儿子的状况,然后才去看那批选给叶秦氏的下人,果然按照她给的标准选的,对于结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赞了几句管家娘子,就着素纹和她娘张三贵家的送过去。 临行还吩咐了一句,“如果老太太不高兴不肯收下,不用管她,尽管把人留下就是,老太太还真能没人侍候?时间一长,她会先低头的。” 张三贵家的心里狠跳了一下,大奶奶这会儿也真是霸道,连个拒绝的机会也不给老太太,不过现在当家太太病倒了,权利也暂时移交给大奶奶,她就疏忽不得,“是,大奶奶。” 林珑这才挥手让她们母女去办差,这才转身进内室看望叶钟氏,叶蔓籽一看到她即站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林珑上前查看了一下婆母的情况,好在没有出现异常, 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安排晚膳,把积下来的家事先处理完,叶旭尧也就过来了。 “怎么不叫醒我?”他责道。 “这些琐事我能处理,你要处理的事情还多着呢,睡不好怎么能行?”林珑轻声回答。 叶旭尧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会儿他的担子有人与他一同背起来,这种感觉该死的好,握她的手就更紧了些。 “你握疼我的手了。”她微微抗议。 叶旭尧却是不肯松开,一如耍脾气的小孩子,握得越发的紧,还用了些许的力道。 林珑轻捶他的手臂一记,正要嗔几句,结果看到叶蔓籽正掀帘子要出来外厅,忙松开丈夫的手,让小姑子看见还不添笑话? 叶旭尧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与小妹打了声招呼,进到里屋看看亲娘的情况,这是身为人子的责任。 夫妻俩都不得不留在主院这边给叶钟氏侍疾。 临近入夜了才看见叶明恂的人,叶旭尧对这个老爹是恨铁不成钢,他就不能有长进的一刻?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还有心情到外面鬼混,实在让人如何敬他? 叶明恂对于长子阴沉的目光,这会儿也有几分惊悚,不敢表现得太浑,随口问了几句发妻的状况,叶旭尧不阴不阳地回答了。 丰家大院,丰菁准备翌日就要进宫侯选秀女,所以一直都在准备着必带之物,里面有不可缺少的银票,还有一些赏给宫人的小物品,这些都是林琳教她备下的,因此她对林琳越发感激。 坐在罗汉床上,她伸手拉着林琳的手,“你真的不能陪我进宫吗?” “姑娘放心,这宫里我还认识几个人,早就给你打点妥了,只要不出差错,以姑娘的资质要得到皇上的青睐那是指日可待。”林琳道。 她说这话可不是在敷衍丰菁,而是她确实有这么做,拜以前的常公公所赐,她还算认识几个为宫里当差的宫人,只要有银子还能什么人不能收买? 丰菁听闻,对未来有更大的憧憬,对林琳就越发地尊敬,“遇到你真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这运气。” “那是姑娘好命。”林琳笑道,只是她的眼睛里并无半分笑意,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若没她,她只要一进宫就会被人整死,确实要感激她才对。 丰老爷和丰陈氏因为女儿要入宫备选,两人都过来查看一下女儿的状况,有些话该叮嘱的叮嘱,该说的就说。 丰陈氏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琳,眼里颇为厌恶,就是这个女人洗脑,她的女儿才会对入宫一事如此的热衷。她就这么个女儿,哪里舍得她真进宫?可无奈女儿一意孤行,她竟是劝不得。等女儿进了宫,她就把这林琳打发出府,绝不能留着这么个人在府里了。 “娘,你拉着我进屋做甚?” “娘有话要与你私下说。” “那我们在这儿说也一样……” “……” 林琳看着这两人走进里屋说话,眼里略有几分嘲弄。一双勾魂目却是瞟向丰老爷,这丰老爷虽然有年纪了,但看来还是颇有魅力的。 丰老爷对于女儿屋里的这个下人有印象,几次这个女人都暗中勾引他,只是碍于女儿的存在,他不好下手罢了,等女儿进了宫,他一定采下这朵诱人的花。如今再看林琳,只见她身段婀娜多姿,心里的痒却是完全被勾起来了。 林琳媚笑地看着他,故意遣走下人,丰老爷也不阻止。 她故意娇俏地走近丰老爷,“老爷,奴婢给您再沏碗茶来……啊……” 丰老爷却是一把勾住她的腰,她低呼一声,忙双手勾住丰老爷的脖子,被按住在他的腿上,两手欲迎故拒地推着丰老爷的胸膛,“老爷,您这是做甚?被太太与姑娘看见,您让我如何自处?不行的……唔……” 丰老爷见四周没人,里屋只有妻子与女儿隐约的声音传出来,忙吃起林琳的豆腐,迫不及待地亲住她的唇,好半晌,方才松开,喘着粗气地在林琳耳边道:“想死我了,你这小蹄子,故意地吧?” “老爷,看您说的?不行……”她故意按住丰老爷欲要为她解衣的手,眼睛朝里屋努了努。 丰老爷哪有不意会的?难得佳人并不拒绝他的求欢,遂在她耳边道:“子时到我的院子里来,我们好好做乐一番。” 林琳哪有不肯的?其实她被常公公父子调教了这么久,身子早就变得敏感了,这么久都没男人慰籍,早就想得不行,不过还是欲迎故拒地来回了两三次,方才勉为其难地应下。 丰陈氏哪里知道自己与女儿交代入宫的注意事项,而她的丈夫却在外厅勾搭别的女人,林琳这会儿看向门帘处却是多了几分嘲弄,让这个老女人老那么看她,哼,好戏还在后头。 两人亲热了一番,在听到丰陈氏要揿帘子出来,林琳推开丰老爷,赶紧背着门帘处整理身上的衣裳,丰老爷咳了数声,两人眉来眼去地看了数眼,在看到丰陈氏的身影时,这才恢复如常。 丰陈氏却大意地没留意到这些微的境况,只是照例板着脸训了林琳几句。 林琳装出一副听训的样子,眼睛却是委屈地瞟向丰老爷。 丰老爷给了她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然后与丰陈氏说了几句,这才偕丰陈氏离去,离去前还朝林琳眨了眨眼。 在侍候了丰菁入睡后,她回屋换了衣裳,披了件披风就往丰老爷的院子而去。 外头的小厮与侍女都是丰老爷的心腹,看到她没刁难就让她进去,结果她刚掀帘子进去,就被猴急的丰老爷一把抱住腰,“怎生这么迟?都要想死我了。” “老爷,还没到子时呢……”林琳娇笑地回答。 丰老爷扯下她的披风,结果看到她在这秋寒的夜里,仅只穿着一件掩不住多少肉的肚兜和一条亵裤,然后在外面披了层薄纱,顿时眼睛都直了,这女人真他娘的勾人。 林琳很满意丰老爷的表现,吐气如兰地道:“老爷,奴家要你疼……” 这样娇娇俏俏的样子,丰老爷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抱起林琳丢到大床上,随后自己就覆了上去。 两人很快就滚做一堆,难分你我。 丰老爷活了这么久,虽然见识过勾栏院里面的手段,但那些个妓子比起林琳来说简直是不值得一提,林琳简直是床上的悍将,将他侍候得仿若升天般快活。 叶钟氏这一病倒是来势汹汹,入了夜后就发起了烧,竟是让众人忙到半夜方才情况好转了些。 林珑担心丈夫睡眠不足,忙推着他出去,“你先回去睡吧,明儿一大早还要上早朝,我随时补眠都可以。” 叶旭尧皱了皱眉,哪知妻子却又道:“也不用回南园了,我让人把主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了,你先过去睡一会儿吧。” 叶旭尧不忍拒绝她的好意,“那我睡一会儿后再来替换你。” 男人心疼自己,林珑哪里感觉不到?遂笑眯眯地应了。 叶旭尧这才随着打灯的下人前往西厢院暂歇。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叶钟氏情况好转些都已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家嫡女的未婚夫成亲前就死掉了的消息,很快就在城中传开了。 这上门探病的各路亲戚一张口就问起这事是不是真的?这让叶钟氏的心情更为郁闷。 后来林珑私下里严词警告她们小心说话,这各路亲戚方才收敛一些,不敢再问得那么出格,免得气死叶钟氏。 现在屋里坐着叶房各房妯娌,二房的叶王氏不敢再瞎嚷嚷叶蔓君的事情,只好拣些话题来说,“我最近正让冰人物色媳妇人选,回头得了好的少不得要大嫂参详参详,让我也娶上一个像尧哥儿媳妇这般能干的媳妇才好。” 叶钟氏听到这话,还是颇为舒心的,这几天来林珑把家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叶秦氏这老虔婆也没得掀风作浪,这让她对林珑更为满意,“像我这儿媳妇这般的只怕难寻了,二弟妹,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不过我可得丑话说在前头,绝对不能再娶像桂氏这样祸家的,这可非我们叶氏之福。” “那是当然的,见过一次鬼还不怕黑吗?”一旁的叶田氏开玩笑道,想让气氛轻松一点,“是不是,二嫂?” “还是六弟妹了解我,我现在可要擦亮眼睛才行,我们衍哥儿耽误了一次,就绝对不能再耽误了。”叶王氏忙拍胸脯说。 叶程氏却是跟着笑了笑,袖口下的喜帖好久都拿不出来,在叶蔓君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娶媳妇只怕不好大操大办,这心正如在火上煎熬一样难受。 林珑与林绿氏一人抱着一孩子进来,这几天叶钟氏情况不大好,屋里药味浓郁,怕传染给两个小孙子,遂让林珑不要抱来主院。所以今天见叶钟氏精神好,她这才把孩子们抱进来,好哄叶钟氏开心。 叶钟氏果然一看到两个宝贝金孙子,忙张开手,“快来,祖母都快想死你们了。” 林珑和林绿氏也没有耽搁,上前将孩子交到叶钟氏的怀里,一边抱着一个,叶钟氏的眉舒展了不少。 “还是大嫂好福气。”叶王氏难免酸溜溜地道。 叶钟氏瞟了眼叶王氏,没有回答这话,她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哪还有什么福气?脸色竟是沉了下来。 林珑轻咳一声,叶王氏这才明白说错话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补救才好,竟是尴尬地坐在那儿。 林珑转头看向叶程氏,“四婶母,听说英堂弟要娶妻了,对吗?” 叶程氏忙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可……” “那怎么不给我们派张帖子?这于你来说可是大事。”叶钟氏道,“我去不得,我这大儿媳妇过去也是一样的,你们虽分了出去,但我们毕竟还是同宗同族之人。” “诶,大嫂说得是。”叶程氏这才赶紧把喜帖拿出来,一家派一张,这日子是早前就订下的,这会儿要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成亲。 有了叶钟氏发话,几个妯娌这才笑着恭喜了数句,均表示会前去出席这婚礼。 叶程氏自是高兴万分,最后把喜帖派到林珑的手里,朝她感激一笑,低语一句,“侄儿媳妇,以前四婶母说知多有得罪,你可不要与我计较,那天早点到。” 以前她是没明着与林珑做过对,但暗中放话却不是没有,顺着别人的梯子往上爬,其实说穿了就是嫉妒林珑的好运。 同为叶家儿媳妇,她就没有这般的好运。 林珑接过喜帖,递给身后的如雁拿着,笑了笑,“一定的。” 叶程氏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样子,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儿媳妇还是有过人之处,也难怪能得到叶钟氏母子的认可,在大房混得风生水起,就这度量难有人能敌。“四婶母惭愧啊……” 只要人不犯我,林珑一向都不会以势压人,看到叶程氏这样,遂拍了拍叶程氏的手,“四婶母,下人上了新沏的茶,赶紧坐下吧。” 叶程氏忙应声,这会儿比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正在气氛渐和谐的时候,帘外有丫头禀道,“太太,彭姨娘前来探病。” 这声音一出,屋里的人都微微皱眉,这五房的彭姨娘过来做甚?她又有何资格代表五房来探病?有这资格的叶彭氏还在庵里清修呢。 在坐的人都是正室出身,哪有可能会与一个姨娘平起平坐?想明白后,脸上父亲是一副被冒犯的神情。 “我出去打发她回去。”林珑起身道。 叶钟氏轻点了一下头,她的院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可以进的,这彭姨娘显然是一朝得志就露出小人的姿态来,忘了身份。 外头的彭姨娘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传她进去的声音,心里越发紧张,她是知道叶家女眷在今天都集体来探病,五房现在归她打理主事,她前来也未有什么不妥?这么一想,这心才安定了一些。 正等得心烦气躁的时候,看到侍女掀起帘子,随后出来的是身穿月白色暗纹配红色凤尾裙秋衣的林珑,这侯夫人越发地比以前显得庄严了。 她忙转身朝林珑行礼,“见过尧大奶奶。” 林珑却没唤她起身,而是上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虽然这彭姨娘没敢穿一身红衣,但是身上很多配件都是大红正色的,眉头微微轻皱。 彭姨娘看到林珑站在这儿,心里不禁有几分忐忑之情,“尧大奶奶,不知大太太身体可好些了……” “太太的身子自然是有起色的,”林珑施施然地坐在主位上,“但是彭姨娘,你以何身份前来探病?” “我……”彭姨娘想说现在五房的管家职责落在她的身上,各房都来探病,他们五房也不能落下啊,只是这话还没说,就听到林珑拍了一下桌子。 她心头一跳,忙抬头看向林珑。 林珑神色严肃地看着这个姨娘,“彭姨娘,我朝对于妻妾的区分极为严格,正妻是正妻,妾侍是妾侍,这是不可轻易越界的。哪怕五婶母到了庵堂清修静思己过,而你被五叔父扶起来代为管家,但也不代表你就是正妻,你明白吗?” 彭姨娘咬紧下唇,攥紧手中的绣帕,给自己辩解道:“尧大奶奶,我……婢妾是奉了五老爷的命令来看望大太太的……”她拿叶老五来当幌子,叶老五最近极宠她,一定不会轻易处罚她,再者仗着身孕,她才敢到这大房来探病。 林珑看了眼她冥顽不灵的样子,“彭姨娘,你不知道规矩,不代表五叔父不知道?莫非你要让御史大夫参五叔父一本以妾为妻吗?再者你到这儿来纯属是自取其辱,好好地回去守着你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其他的就不是你能妄想的,你也代表不得五叔父。” 彭姨娘脸色一阵苍白,半屈膝的身子摇摇欲坠,看得出她正遭受着重大打击,她本以为……本以为扳倒了可恶的姑姑,她就能挤上去做人上人…… 结果到了这里,只落得林珑嘴里说的自取其辱四个字。 林珑不欲与她久说,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彭姨娘,你且好自为之,不然只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前程,我们襄阳侯府是有规矩的地方。”随后挥了挥帕子,“你且家去吧。” 语罢,她转身就回到内室。 彭姨娘由侍女扶着起身,望着那掀动的门帘重新归于平静,林珑没说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跨过这身份的鸿沟。 “我们回去吧。”她认命道。 “姨娘,这带来的礼还要不要送……”侍女小声请示。 “你没听到我说回去?”彭姨娘低吼了一句,她遭受的耻辱还不够吗?这里根本就没有她立足之地,就算她为叶老五生了庶子也是亦然。 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还是回去叶老五的地盘,她更安心,至少现在那柳姨娘也要巴结她,不再处处与她为难,与其折辱在这儿,她还不如回去作威作福。 彭姨娘狼狈离去的消息很快就有人禀了进来,叶王氏不屑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自个儿是什么玩意儿?” “没错,居然还巴巴地跑到这儿来献丑,还是侄儿媳妇好脾气与她说了这么多,若是我,乱棍就把这不守规矩的东西打出去。”叶程氏也一反常态讨伐起彭姨娘的厚脸皮。 叶田氏也是面然不豫,她是吃过姨娘苦头的,对这些个身份的女子由衷的厌恶。 “既然她都识趣地走了,就别讨论她了,这不是在抬高她的身份?”叶钟氏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林珑在一旁应声,“婆母说得在理,我估计她以后会知道斤两,不会再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 叶家一众女眷这才没再讨论彭姨娘,反而说起一些琐事。 林绿氏在一旁听着叶家女眷的话,对于彭姨娘还是同情居多,毕竟她也是妾室起家的,只是彭姨娘此人拎不清身份,也难怪别人如此唾弃她。 送走了叶家女眷,林珑回转过来,看到叶钟氏正挣扎着下床,而绣缎等大丫鬟都劝阻不了,就连带着两个孩子的林绿氏也开口劝了几句,但叶钟氏还是执意要下床。 “婆母,您这是做甚?您的身子才见起色……” “儿媳妇你回来得正好,打点一下,我们去趟陈国公府。” ------题外话------ 今晚应该还会有二更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祈求(二更) 林珑微一怔,去陈国公府? 还没待她想明白叶钟氏要做什么之际,又听到她的催促声,忙又道:“婆母,您身子抱恙,这个时候应该多休息才对,您有什么吩咐,我过去一趟……” 叶钟氏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忍下身子的不适,“还是我亲自去显得有诚意些,好了,别多问,赶紧去准备一下。” 林珑嚅动了一下嘴唇,看到叶钟氏下定了决心,这才没再多问,出去吩咐人备好马车。 忙完这一切的时候,看到叶钟氏早已备妥地由绣缎扶着等在院子门口。 “婆母,先上马车吧。”林珑搀扶着叶钟氏的一边手臂,扶她上马车。 她临上马车之际,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孩子,吩咐林绿氏先回南园候着,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即可。 “亲家母,这回多有麻烦你。”叶钟氏掀起车窗帘子客套了一句,这次她病倒,也是多得了林绿氏来看着两个宝贝金孙,心下也是感激的。 “亲家母,别这么说,再说我乐意得很呢。”林绿氏忙回应,又催促林珑赶紧上马车,莫让婆母久等云云。 林珑这才放心地由如雁扶着上了马车,最近事情多,她连玉肤坊都多日未去,好在叶田氏过来探病时跟她说了一下店铺的运作,她也惟有委托这六婶母多操心生意,她实在顾不来。 叶田氏也没有推脱,直说让她不用担心,店里还有她看着。毕竟叶蔓君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别说是大房,光是她,也心塞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多好的姑娘啊,偏命运坎坷。 一路上,叶钟氏都显得精神不济,歪在靠枕上半昏半睡。 林珑都在一旁小心地侍候着,半点也马虎不得,好不容易才挨到陈国公府,她忙轻推叶钟氏,“婆母,到了。” 叶钟氏这才微微睁开眼睛,一时间眼里都是迷茫一片,好不容易才聚焦在儿媳妇那张俊俏的脸上,“到了?” “刚让人递上拜帖。”林珑忙扶着她起坐起来,亲自端着茶水侍候她用。 叶钟氏喝了几口茶水,这才显得人精神了一点,轻揉额角,“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君姐儿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就黯然神伤地说不下去。 林珑忙给叶钟氏按摩着太阳穴,“婆母,您这样不行的,长期下去,身子必定吃不消。” “我何尝不晓得?”叶钟氏一脸无奈地道,“只是一想到君姐儿,我这心就火烧般难受,真恨不得现在就搭船前往汝阳城接她回来。” 林珑闻言,心下只能叹息数声,但面上还是劝了又劝。 马车驶进陈国公府,到了影壁前停了下来,她忙扶着叶钟氏下马车,就看到陈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陈颜氏匆忙带着人迎了上来,显然是刚收到襄阳侯府的拜帖。 “国公夫人。”叶钟氏一站定,就忙跟陈颜氏打招呼。 陈颜氏也忙回礼,然后再看向后面下马车的林珑,忙又问候一声,总之尽量做到不失礼数。 “冒昧来访,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先打声招呼,倒是我们婆媳的不是。”叶钟氏客套道。 “叶夫人说的是什么话,您能来,我们也高兴着呢。”陈颜氏忙道,“想必叶夫人也知道汝阳城发生的事情了吧?我婆母为此也病倒了,大夫说可能时日不多了。”说完,深深地叹息一声。 走在叶钟氏身边的林珑神情一怔,两眼看着这陈颜氏,显然对方已有所准备。这一路过来,她思前想后,也算是摸准了叶钟氏打算做什么,如今看来怕是不好施展。 果然,叶钟氏也听得出陈颜氏的潜台词,步子顿了顿,半晌后,方才道:“正好,我也想来探探陈老太太,这就烦请国公夫人带路吧。” 陈颜氏点了点头,忙吩咐身边的大丫鬟跑腿先行去向老太太禀报,“这边请。” 叶钟氏和林珑并不客气,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尤其是叶钟氏,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陈老太太。 在府里兜转了好一会儿,三人方才弃了骡车,进到陈老太太所住的院子。 林珑的鼻子很灵,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药味,看来陈颜氏没有说谎,这陈老太太确实是身体抱恙,显然与叶钟氏一样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她偷眼去看了一下叶钟氏的表情,没见到这婆母神情有变,心下对于所求之事也开始有所计较,但愿一切会顺利。 陈颜氏掀起帘子,亲自领着婆媳二人进里屋,“婆母,襄阳侯府的两位夫人来看您了。” 陈老太太抱病在床,这面容比起数个月前所见又老了不少,脸上的神情很是萎靡,听到自家儿媳妇的声音,这才由着侍女扶着挣扎起来。 叶钟氏一看到这个陈老太太,当即眼睛含泪,连句客套话都没说,立即就双膝跪下,泪流满面地看着陈老太太。 “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陈老太太忙道,这行的大礼她承受不住啊,虽说她是老国公夫人,在品阶上比侯府要高,但论实力,陈国公府正是日益在走下坡路,不比襄阳侯府的鼎盛。 “叶夫人,你这是做甚?”陈颜氏也着急起来,忙去搀扶着叶钟氏起身。 无奈叶钟氏虽然也是抱病之躯,但下盘像是生根了一般,无论陈颜氏如何拉她,她也不起来。 “侯夫人,赶紧劝劝你婆母。”陈颜氏没法,只得向林珑求助,“这地上凉,回头准要得病,这就不好了……” 林珑这回没有响应陈颜氏的请求,而是也跟着跪了下来,现在不是顾着面子的时候,毕竟她们有求这陈老太太,就得放下面子。 “这,这可使不得,”陈老太太吓得几乎都要从床上滚下来,“襄阳侯夫人,你可还是郡主,如何跪得老身?你们婆媳俩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别一来就吓人啊,陈老太太虽然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们要来做什么,但万万没想到场面会这么火爆。 陈颜氏急得更是满头冒冷汗,劝了这个又劝那个,无奈就是拉不起来婆媳二人。 叶钟氏轻推开陈颜氏的手,双目看向陈老太太,“陈老太太,算来我们两家差点也成了姻亲,只是造化弄人。现在您也知道了您的外孙去世的消息,我虽然万分同情汝阳王妃的丧子之痛,可我的君姐儿还这么年轻,她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啊……”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无法再说下去。 林珑伸手揽住哭得不成样子的叶钟氏,同样眼眶红红地看向一脸了然地陈老太太,“陈老太太,还请您老可怜可怜我们君姐儿,写封信给汝阳王妃,让她念在两家交情上,劝汝阳王上书取消两家的亲事,让我们的君姐儿得以回来。” 陈老太太与陈颜氏两人对视一眼,果然还是来提这事,圣上是个什么意思他们国公府也还没闹明白,本来老太太生病一事半真半假,目的就是想让叶家人知难而退,但哪里知道这叶家婆媳一进来就上演这一出。 一提到自己的女儿,陈老太太也开始流泪,这两天她哭得不比叶钟氏少,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这女人没了儿子,绝对晚景凄凉。她本来还想着有叶蔓君在那儿陪着女儿,女儿至少还有个说话的人,可看到叶钟氏这样,她又于心不忍。 “快起来,有话起来再说。”她只能如此道。 叶钟氏哭过了一阵,倒是情绪稳定了不少,“陈老太太,您若是不答应,就恕我今儿个跪在这儿不起了。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现在事已至此,陈老太太当明白我这个为娘的心情,为了我的君姐儿,我连命都可以舍去,还有什么放下不的?” 这一番话说得陈家婆媳二人也跟着垂泪,同样为人母的,她们也明白叶钟氏的心情。 “这婚事是圣上赐的,我们侯府没有权力说取消就取消,但汝阳王府本就是朱氏一脉,与圣上是血缘至亲。他们可以单方面上书请求圣上开恩,放我们君姐儿回来,他日王府再立世子,另选他人即可,省得我们君姐儿尴尬。” 陈老太太闻言,神情微微一顿,“这山长水远的……” “陈老太太,只要您写了信,我们侯府就会快马加鞭送到汝阳城,会尽快交到汝阳王妃的手中。”林珑忙补充。 陈老太太本来是想找个借口,毕竟她不知道女儿是如何想的?遂脸上有几分为难。 林珑看了眼陈家人的脸色,忽而想到某事,忙又道:“听说贵府的两位姑娘都是这次侯选的秀女,不知陈老太太与国公夫人做何想?” 这话一出,陈家婆媳二人顿时眼睛都睁大了。 林珑这话太有诱惑力了,这等于是说要落选还是封妃,她都能替她们办得到。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她们大可置之一笑当做是笑谈,但由皇后惟一的义女说出口,这话的真伪无须验证。 “侯夫人,此话当真?”陈颜氏最先反应过来,毕竟这两个都是她的女儿,身为母亲的肯定要为女儿着想。 林珑自信一笑,“明人不说暗语,国公夫人,我今儿个说得出这话,就必有把握做到。” 如果这样能换得叶蔓君回京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只是这事必要去求义母苏梓瑜,对于苏梓瑜这中宫之主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当然她还是欠下了这义母的莫大人情。 陈颜氏得了这话,顿时热衷起来,忙看向自家婆母,“婆母,我瞅着这君姐儿也够可怜的,还没出嫁呢就遇上这事,就写封信给姑奶奶,让她放君姐儿回来吧。” 叶钟氏与林珑也赶紧两眼紧盯着陈老太太,成与败就看到这老太太如何抉择了。 陈老太太半晌不作声,一边是亲女儿,一边是亲孙女,两个她都舍不得放弃,但是这由不得她贪心,几番思量,她方才道:“我这就修书一封给我那女儿,但她会不会照做,我也不能打包票。这些年我们母女没见,她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我也无法得知。” “谢过陈老太太。”叶钟氏忙道,“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陈老太太叹息一声,还真是尽人事,听天命,她们为人母的都不容易。 陈颜氏这才赶紧去扶叶钟氏起来,因为起得急了,叶钟氏还险险站不住,好在林珑反应够快,一把就扶住她的另一边手臂,与陈颜氏一块儿忙扶着叶钟氏坐下来。 陈颜氏不敢耽搁,忙命人去将府医唤来。 叶钟氏摆摆手,“我不碍事的。”这会儿还是先把信拿到手才是正经。 陈老太太也不再拖延时间,忙命人磨墨铺纸,颤抖着下床,坐到罗汉床上,就开始写起给女儿的信。 陈颜氏看到婆母在写信,忙拉着林珑出去,这老天爷还是开眼的,正在她为了两个女儿焦头烂额之际,给送来了林珑这个及时雨。 “侯夫人,这回我不知道如何谢你才好?” “国公夫人,不用这么说,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林珑道,“对了,贵府的两个千金打算是……” “落选。”陈颜氏立即给出两个字,苦笑了一下,“不瞒侯夫人,我这两个女儿,一个身子薄弱,一个却是任性刁蛮,她们两人无论何人进宫,我都会愁白了头发,还不如让她们都落选,这样一来,我还能照拂一二。” 林珑闻言,也暗舒了一口气,落选这就好办,横竖不就是苏梓瑜一句话?“国公夫人放心,等我们把信送往汝阳王府去后,我立即就进宫。” “那真是太好了。”陈颜氏高兴地道,女儿这才进宫了两三天,她就想得不行。 这不过也是一颗慈母心,林珑想到。 这信一到手,叶钟氏和林珑就没再耽搁,忙起程赶回侯府,准备让人送信到汝阳城去。 两人匆匆回到府里,却见到钟郭氏正着急地等着她们。 一看到叶钟氏,忙迎了上来,“姑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出了什么事?”叶钟氏苍白着脸问道。 “还不是婆母?外甥女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还坐得住?这不一早就进了宫,怕是去求太后娘娘开恩……”钟郭氏道。 “既然是去太后的寝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叶钟氏没那么忧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怕婆母这会儿豁出去就糟了。”钟郭氏怕自家婆母会顶撞太后,这样一来,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叶钟氏脸色立即着急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忙站起来就要进宫,哪里知道身体却支撑不住,当即跌坐下来,两腿发虚。 “婆母。”林珑正要下人奉茶进来,看到这一幕忙上前去搀扶。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她皱眉道:“我这会儿就进宫去,为今之计,如果外祖母真的惹怒了太后娘娘,也惟有皇后娘娘才能摆得平。” 苏梓瑜就要生产,太后无论如何都会卖她的面子,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苏梓瑜不痛快,怀孕的妇人比天大就是这道理。 “那就拜托外甥媳妇了。”钟郭氏忙道谢。 “你一人进宫行不行?”叶钟氏到底有更多的顾虑,“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更放心些……” “婆母,您就好好休养吧,这事儿我去一趟即可。”林珑忙按叶钟氏坐下,这回程都很勉强了,再进宫这不是要了叶钟氏的命? 她再三保证,叶钟氏方才稍稍放心地让她独自进宫。 林珑回到府里连口茶水也没能喝上,更别说去看儿子们一眼消消疲劳,就又忙着进宫。 苏梓瑜的肚子隆得老高,晋嬷嬷现在每天都如临大敌,生怕有个闪失,自家主子就会送了性命,毕竟这是自家主子自习惯性流产后怀的第一胎。 就连那几个过继来的孩子,也不许靠近苏梓瑜,谁知道这些个皇子皇女怀的是什么心思?不得不防。 “八皇子的病情如何了?”苏梓瑜摸着肚子问道,自从淑妃去了后,这八皇子的命就苟延残喘至今。 “太医说还是用原先的药吊着命,只要熬过今冬,再活一两年应不是问题。”晋嬷嬷答道,她才懒得管那小子是生还是死?自家主子就是心太善。 苏梓瑜微睑眼眉,“吩咐太医上心点,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出人命。” “娘娘放心。”晋嬷嬷忙应声。 苏梓瑜心情不错地拈了块糕点吃了起来,轻咬了两口,又好奇地道:“那群秀女表现得如何?” 一提起选秀,苏梓瑜身边的人都一脸的气愤,就算要选也得等娘娘生后再选也不迟,这太后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好在自家主子心宽。 “听说表现得都不错……” “把拔尖的几个说给我听听……” 苏梓瑜一声令下,晋嬷嬷等人哪还敢藏私,忙把秀女的情况道了出来,当然少不了这群秀女都与哪宫妃嫔走得近?又有何人去巴结了太后? 听着这些小道消息,苏梓瑜的眼底渐渐有了计较。 正待她要做出进一步的指示之时,绿素进来禀报,“娘娘,义安郡主求见。” 苏梓瑜一愣,忙道:“让她进来。” ------题外话------ 抱歉,二更迟了,晚上吃了药实在太困,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的,结果睡过了头,所以码得也迟了,请大家见谅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诈糊 等在外面的林珑正焦急地来回踱着,一看到绿素出来点了点头,顾不上寒暄几句,匆匆越过绿素就进到寝殿里面。 绿素头一次见林珑如此猴急,不禁略怔了怔,忙又跟进去。 苏梓瑜也一副愣然地看着焦急脸孔的林珑,坐正身子,“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出来,我还能晾着你不成?你这才刚出月子……” 林珑脸上的急切这才收敛一些,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笑,方才道:“义母见谅,实是这事急了些,我生怕有变,这才顾不上礼数……” 三言两语就将钟尤氏到太后那儿求情的事情说出来。 苏梓瑜微蹙眉头,钟家这位老太太跟太后的关系匪浅,又是圣上的奶娘,一向进宫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并不会特别留意她的消息,这会儿听了林珑的话,还是劝解了一句,“太后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她与钟老太太是有交情的,哪怕这老太太说话不中听,应该也不会大力发作她。不过这不怕一万,也怕万一,我明白你和你婆母急切的心情。”转头看向晋嬷嬷,“嬷嬷,赶紧去准备轿辇,我这就去太后的寝宫。”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 人处在高位不胜寒,对于昔日的友情也会颇为珍惜,只是这到底是能要人命的皇家,哪能不担心?真不念旧情,你又能奈之何? “义母,多谢您了,若没有您,我这会儿也只是求助无门……”林珑眼睛微湿地道。 苏梓瑜轻握她的手,“傻瓜,你能唤得我一声义母,我还能不罩着你?” 林珑有几分歉疚地看着她的大肚子,“您这会儿都快要生了,还要您为我奔走,实是我这当义女的不孝……” 她是过来人,知道生产前这一段时间身体会笨重得多,那会儿若不是为了能顺利生产,她连路都不想走,时常还要丈夫扶着她哄了又哄,才会勉强在院子里散步。 “我这又不是第一胎,没有那么多忌讳。”苏梓瑜并不是那种娇弱的人,而且她都到了这年纪,早已不是那种要人哄的小女娃儿,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啊最不好的一点就是想得太多,人啊哪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们只要做到力所能及问心无愧就是。” 就拿这次叶蔓君的事情来说,林珑身为长嫂的可以说做得已经无可指摘了。 林珑苦笑了一下,“我也想任性些,只是家下事情多,实在不得不多方着想,再者那都是对我真好的人。” 她的行事准则无非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夺我一粟,我夺人三斗罢了。 苏梓瑜感慨地拍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无非就是心疼她。 在前往太后的寝宫路上,林珑趁机把与陈国公府的交易说了出来,这事情还有赖于苏梓瑜才能实施,她也没有隐瞒事情的真相。 苏梓瑜慵懒地靠在迎枕上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真等到选妃那天,回头我下道旨意让她们出宫即可。” 这样的小事她就能做主,要找的理由也容易得很,没人敢置喙,她的手轻抚在滚圆的肚皮上,现在就连朱翊也要让她三分。 林珑忙道谢,这样一来,她算是完成了与陈国公夫人的交易,开始衷心祈祷这汝阳王妃是个孝女,这样一来,叶蔓君回京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苏梓瑜看了眼她松口气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伸手握紧她略嫌冰凉的手,“珑姐儿,我不得不先跟你说一声,这汝阳王妃怕是不会心软。” “怎么说?”林珑的心头又是一紧。 苏梓瑜是内命妇之首,这汝阳王妃每年都会有给她的上书,而且汝阳王妃等于是京城在汝阳城的代言人,皇室又岂会不与她有来往?只因有朱子杰在,汝阳王妃朱陈氏这么些年对京城还是颇为热络的,但这热络中带着怨气,这并不难看出来。“近些年来,我听闻她一些不好的传闻。” 遂也没有隐瞒,把汝阳王妃一些偏执的做法说了出来,最后她道:“这些虽然都是小事,无伤大局,但看得出来她进了死胡同出不来。” 简言之就是疯魔了。 林珑顿时皱紧眉头,这么一来汝阳王妃那儿岂不是没有希望?回头叶钟氏知道,估计对于她的病情来说是雪上加霜,但一想到叶蔓君,顿时忙惊呼,“如果她是这样的人,我那大姑子岂不是危矣?” 这不想还好,一想到即浑身打冷颤,这太可怕了,叶蔓君一个弱女子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虽说有叶明澜和叶旭融照应着,但后宅妇人要杀一人会有千万种方法,完全不用通过男人。 “义母……”她忙道。 苏梓瑜意会地轻拍她的手,“你不用太紧张。”顿了一会儿,倾身靠近林珑的耳朵,“圣上已经密调军队赶赴汝阳城,这是给汝阳王施压,他不会轻易容许汝阳王妃动了你家姑娘,不过这是国策,若非看你急,我也不可能泄露给你知晓,这事你不要外传。” 她是朱翊的枕边人,加之最近生产在即,朱翊几乎夜夜伴着她,连太后嚷着的规矩都置之脑后,她要知道这样的密事并非难事。 林珑闻言,心下稍安,随后又压低声音道:“义母,万一汝阳王不吃这套,真要造反呢?” 有些时侯人铤而走险也不足为奇,就连汝阳王妃也能是这么个人,这汝阳城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 “真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是天意。”苏梓瑜道,“珑姐儿,我只能跟你说,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劝说皇上尽量保住你家姑娘。” 只能说是尽量,她毕竟是大顺朝的皇后。 林珑有几分苦涩地道:“我明白的。” 真到了那一天,估计襄阳侯府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带回叶蔓君,真撕破脸皮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这么一想,她顿时又觉得真到了那一步,对于叶蔓君来说也不是最糟的,只是到底不忍看到战乱又起生灵涂炭。 “能不起战事就不起战事,百姓最是无辜。”她叹口气道。 苏梓瑜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想太多,这些个政事让男人烦去,女人家还是把目光放在后院即可。 到达太后的寝宫,林珑急不可待地率先就下了轿辇,然后又转回头小心地扶着苏梓瑜下来。 苏梓瑜被林珑与红菱搀扶着走进太后的寝宫,守宫门的老太监完全不敢拦她的路,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旁。 苏梓瑜目不斜视,只是暗中给晋嬷嬷使了个眼色。 晋嬷嬷领命地先行一步进去,一来是给太后通报,二来也是先打听一下钟尤氏到底有没有触怒太后。 只是还没待晋嬷嬷进去禀报,就听到神武侯府的老太太那刚烈的声音,“太后娘娘,当初您选中臣妇的外孙女出嫁到汝阳王府,臣妇默然接受,没有求到太后娘娘或者皇上那儿,就是顾念大局。如今臣妇那外孙女的未婚夫已死,太后娘娘为何不能顾念我们二人几十年的交情,宽宏大量一次,给她一条光明大道……” “听你这意思,是我这个当太后的为难她不成?”太后的声音听来十分的震怒,“哀家一再说过这是国策,后宫不得干预,你居然拿交情来说项,眼里还有哀家这个几十年的朋友?” “如果不是真有交情,臣妇又岂会来此求太后娘娘?”钟尤氏道,“大家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更何况臣妇那外孙女还是花一样的年龄,要她守几十年活寡,于心何忍?”声音渐渐带有质问,“她小的时候,太后娘娘不也说这闺女长得好,竟像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女一般,还说她将来出阁,娘娘必会给她赐下十里红妆让她风光出嫁,这些都言犹在耳,莫非都是说来哄人的玩意儿?太后娘娘,您扪心自问,臣妇为了您是不是尽忠尽职?当年为了保住皇上,臣妇是连命都豁出去了,多少次拦下了暗中加害皇上的手,这些都可以不算吗?做人得讲良心……” “你给我住口。”似乎戳到了太后的痛处,太后这会儿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 苏梓瑜和林珑匆匆进来就听到了这大喝一声,果然是最糟的局面,林珑不禁为钟尤氏这外祖母捏一把冷汗,太后这人是能论交情的吗?心情好的时候倒是可以,一旦触及到她的利益,随时都会翻脸不认人。 其实钟尤氏在与太后相处一直都是把握好度的,从来都不会轻易越雷池一步,因为她知道太后这人说的话能有五分真已是极限,伴君如伴虎。 晋嬷嬷明显是悚在那儿,毕竟太后在盛怒之下,谁敢去轻捻虎须?随时都会被大火波及。看到苏梓瑜走到近前,她忙摇了摇头,忧心地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肚子,真要进去与太后硬碰硬? 苏梓瑜安抚地看了眼晋嬷嬷,轻拍一下林珑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进去。 这回她亲自掀帘子,只是还没走进去,一只青花瓷茶碗就摔到了自己面前,太后的盛怒之声如雷般在耳边爆响,依然是对钟尤氏的数落,“你真让哀家失望,哀家对你如何,你也可以摸摸良心?当年你没能为夫家生下一子,是何人给你撑的腰?让你在钟家地位稳如泰山?你的继子能顺利袭爵,顺利出仕,又是何人给你的底气与帮助?通通都是哀家,没有哀家,你能在钟家稳如磐石?钟尤氏,你现在是想要指责哀家喽……” 连钟老太太的闺名都不唤,显然是气得不轻。 林珑两眼忙睃巡着钟老太太,结果看到她跪在地上,挺直腰板,没有受到伤害,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看着地上,扶着苏梓瑜避开那开成一朵花的碎瓷片。 正在互相吵着面红耳赤的两个年过半百的妇人,明显没有注意到有人掀帘子进来。 钟尤氏也真是够胆子,居然冷笑数声,“寻常人家的闺中密友哪个不互相帮助衬的?到了太后娘娘的嘴里,却成了施恩?臣妇确实也是承了太后娘娘的大恩,才会让自家外孙女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臣妇没有与太后娘娘这交情,只怕臣妇这外孙女又是另一番命运。至少不会让人盯上,远嫁到那等地方任人欺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该死的是臣妇,带给她这样的厄运……” 诚如她所言,太后给她的帮助远不及她当初为了护皇帝长大成人挡的明枪暗箭,两者孰轻孰重,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她也从不以皇上的恩人自居,那个常喜不就救了皇上一命而在后宫一飞冲天?她这个奶娘又得到了什么?就算没有了太后这助力,她也能摆得定钟家上下,只不过更费力气罢了。 太后的面色因为盛怒涨得更红,身居高位的她已经太久没有被人顶撞过了,与苏梓瑜的不和也是台面下的,台面上从来都是一团和气的。对于钟尤氏这个闺中好友,她自问已经对她够好了,至少她这样顶撞她,她还没有发作她,只是圣人也有忍不住的时候,“钟尤氏,在哀家面前大放噘词,你是不要命了吗?” 钟尤氏这会儿也是火遮眼,“臣妇进得宫来,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为了臣妇的外孙女,臣妇就算舍了一条命换她一生自由,又有何不可?” 太后暴怒地起身,“好,真好,你这是不怕哀家杀你?有种,哀家这就成全你,来人——” 钟尤氏非但没惧,反而挺直背,反正她的女儿都已出嫁,如今钟家一家子算不得她的血缘至亲,她也不欠钟家什么,反而因为她的原因而害了叶蔓君一生,她为此自责了好久,以前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希望破灭,她还怕一死做甚? “参见太后娘娘。”苏梓瑜适时地出声。 太后这才留意到她的到来,盛怒中仍带着几分煞气,目光冷冷地瞟过林珑,不意外苏梓瑜是被何人鼓动才过来的,“你来做甚?就快生产了,还是在你的寝宫里待着最好。” 钟尤氏忙转头,看到林珑镇定地朝她微微摇头,活了大把年纪,头一次要个晚辈来救她,她不禁感到更加的面红耳赧,一时间竟怔在那儿。 “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为何如此震怒?臣妾这不是担心才过来,就怕太后娘娘气坏了身子,那就麻烦了。”苏梓瑜道,示意林珑扶着她坐到宫人搬来的椅子里。 太后再怒火高炽,也还记得她是要生产的妇人。 听着这儿媳妇看似担心她的言论,她不禁嗤之以鼻,自从这次回宫后,她就看出来了苏梓瑜与她不是一条心的,“这是哀家的事情,梓瑜,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太后娘娘,人活在世上哪能没个说话的人?你今儿个处置了钟老太太,他日必定后悔,这世上能与你说话的人又没了一个。”苏梓瑜的声音不急不缓,劝说也是另辟蹊径,完全是从太后自身出发。 太后看向钟尤氏的目光略有几分迟疑,她并不想真的成为孤家寡人,这世上除了钟尤氏之外,她还真的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无论是何人面对她除了巴结就是拍马屁,哪能真正好好地说说心底话?至少钟尤氏还算一个。 林珑看到太后的神情有变,忙小心地踱过去,轻触钟尤氏的身子,低语一句,“外祖母,没有必要鸡蛋碰石头,婆母让我这小辈来劝您,还是保命要紧。” 钟尤氏哪怕活到这岁数也没真想过去死,只是一想到叶蔓君,那求饶的话就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她也知道太后帮她是人情,不帮她是道理,但几十年来,她头一次开口要她相帮,她就这样对待她,焉能不令她寒心? 林珑看到这老太太顽固起来,不禁也开始着急起来,如果不认几句饶命的话,太后的台如何下?皇权从来都是霸道的。 “外祖母……”她焦急地又低唤了一声。 “你不用劝我,我心已决。”钟老太太顽固地道。 其实太后也在等钟老太太给她台阶下,毕竟几十年的老朋友,在叶蔓君指婚一事,她确实是坑了她,但当时也没想到会是这局面。如果早知道,也许她会有另一番选择,这汝阳王府世子妃的人选也不一定非是叶蔓君,现在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只是在看到钟老太太那冥顽不灵的样子,渐消的火气又不禁往上升,这是要与她杠上了?好,她成全她,遂咬牙道:“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没听到哀家唤人吗?” 苏梓瑜也没想到钟老太太会顽固到这份上,要打动太后那是比登天还难,她在好几年前就知道了,太后的嘴永远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林珑也更为焦急,这老太太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犯犟? 就在气氛更为紧绷的时候,苏梓瑜轻哼一声,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 晋嬷嬷更是冲上前去,一把握住苏梓瑜的手,“娘娘,您如何了?是不是要生了?” 一提到这个,太后哪里还顾得上处置钟老太太,根本不用人扶,就冲到苏梓瑜的面前,担心地问,“梓瑜,你见怎么样了?是不是胎儿做动了?” 林珑也忙赶到苏梓瑜的身边,“义母?” 苏梓瑜似乎痛得说不出话来,但仍勉力道:“唤太医。”手还顺势暗中捏了捏晋嬷嬷的手。 晋嬷嬷愣了愣,随后方才领会过来,立即道:“老奴这就去唤太医。” 松开自家主子的手,她立即转身出去。 太后根本就没察觉到主仆俩私下里打的暗号,这会儿着急地在殿里来回地走着,对于苏梓瑜这一胎,她是抱了好大希望的,忙指挥人把苏梓瑜抬进内殿躺到床上去。 林珑忙上前去给苏梓瑜鼓劲,现在苏梓瑜要生产,一切大事也惟有先搁下,等生下皇子后才再做决论。 苏梓瑜趁太后不注意,暗中朝林珑眨了眨眼,林珑顿时整个人僵化在那儿,低头在凑近苏梓瑜的耳际,“义母,您装……” “嘘!”苏梓瑜小声提醒一句。 她能劝得太后,对这顽固不化的钟老太太却没有办法,这须得皇上朱翊来才行,毕竟钟尤氏是朱翊的奶娘,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是颇深的。 林珑这才会意她这么做的用意何在?脸上不禁更为感激,毕竟若不是她,苏梓瑜如何管这样的闲事?又何必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钟尤氏知道嫡皇子对于皇室来说意味着什么?跪在那儿的她也不禁引颈眺望,希望苏梓瑜母子均安。 没有多久,皇帝就扔下国事,匆匆赶来太后寝宫,看到钟尤氏这奶娘在还愣了愣,“奶娘,你为何在这儿?” “皇上?”钟尤氏忙唤一声,“快,皇后娘娘在里头,她怕是快要生了……” 朱翊听到这声音,顾不上寒暄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赶往内殿看望苏梓瑜,随即大喝,“太医、稳婆呢?” “皇上。”太后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忙迎了上去。 朱翊与母亲说了两句,就要去看苏梓瑜。 苏梓瑜生过孩子是有经验的,她的呼痛声极有频率,晋嬷嬷也是有接生经验的,在指挥了众人手忙脚乱后,在看到皇帝到来,这才放慢了脚步。 “梓瑜,朕不会让你有事的……”朱翊握住苏梓瑜的手,郑重地道。 “臣妾知道。”苏梓瑜随意答了一句。 太后忙跟上前来,“皇上,这女人生孩子,你可靠近不得,还是先行出去,这里有还有母后看着,出不了乱子的……” “朕想在梓瑜的身边。”朱翊并不想出去,他想要补偿妻子。 太后却容不得儿子破坏规矩,拖着他出去。 苏梓瑜唤了几声痛,更是让朱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林珑做势给擦汗,心里看到皇帝那急切的样子,这会儿不禁有几分同情,虽然这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自家义母这样耍着他,真好吗? 朱翊哪里愿意就出去?他恨不得一步也不离开苏梓瑜,与太后僵持住,等到太医过来,一番兵荒马乱后,太医和晋嬷嬷这才又出来禀告,说是吃了诈糊,皇后娘娘还没到生的时候。 这其实不算什么,有些妇人提前就痛了约莫十天左右才开始真正的生产,就连太后也不好指责半句。 朱翊却是忙冲向淡定喝汤的苏梓瑜面前,“这会儿不痛了?” “让皇上担心了,显然我们的皇儿还不想出来。”苏梓瑜轻抚腹部,毫无半分歉意地道。 “这小子,等他出来,朕打他屁股。”朱翊瞪了眼妻子的肚子,这还没出来就学会了与他作对,不给点颜色看还得了? “皇上,你若是把我们的孩儿吓得不敢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苏梓瑜板着脸道。 “朕这不是吓唬吓唬他?哪能当真。”朱翊忙解释。 苏梓瑜横了他一眼,这才不再围着这个话题打转。 朱翊这才想起还跪着的钟老太太,忙问询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到钟尤氏,太后的脸色又黑如锅底。 朱翊没想到这老太太求到母后这儿来,叹息一声,轻抚妻子的秀发,“你且歇着,如果有不适要唤太医,这事交给朕来处理。” “皇上?”太后唤了一声。 “母后,同意叶家女嫁进汝阳王府的人是朕,还是朕跟奶娘解释吧。”朱翊沉声道,转身就往殿外而去。 太后的神情微微一黯,其实没有她的倡议,儿子如何会选中叶蔓君,在这点上,钟尤氏没有冤枉她。 林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就怕这钟老太太转不过弯来。 苏梓瑜知道她担心,找了个名目让她出去看看。 林珑不敢耽搁,忙抬脚就出了去,结果看到钟老太太已经被皇帝纡尊降贵地扶了起来,她立即松了口气。 耳里听到皇帝道:“奶娘,朕明白你的心情,这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这叶家女到底是你的亲外孙女,朕还真会让她守寡不成?你放心,朕无论如何会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会让她下半辈子有所依靠,不会孤苦伶仃……” 钟尤氏睁着泪眼听皇帝画蓝图,其实这里面有多少真多少假,她也分辩不清,这孩子长大后,就不再是那个会窝在她怀里用脆生生的声音说着“奶娘,我要抱抱”的孩子。 “皇上,真不能让她回来了吗?这隔着千山万水的,我一想到她这心就难受……”钟尤氏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皇帝却只是安慰,绝口不提叶蔓君回京之事。 林珑听到这里,心里不禁凉透,看来运作叶蔓君回京一事是彻底没戏了。 钟尤氏最后也没再犟下去,显然她对这个亲自奶大的孩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到底还是听了他的劝,只是她与太后的交情怕是往后再难续了。 苏梓瑜佯装生产吃诈糊,林珑一时也不好立即就出宫,免得叶钟氏和钟郭氏担心,惟有先安排钟尤氏出宫。 太后站在楼上看着这昔日的闺中密友头也不回地离去,长长地叹息一声,最后扶住宫娥的手,“天冷了,我们也回屋吧。” 她算计了太多,同时也失去了太多,这老天,还是公平的。 林珑陪苏梓瑜回寝宫,同行的还有皇帝朱翊。 到了苏梓瑜的寝宫,朱翊没离去,林珑不好再逗留,惟有会意地告辞离去。 苏梓瑜不留她,只是嘱她得闲常进宫来陪她,林珑点头应“是”。 随着宫娥走在出宫的路途上,却有人唤住她。 “侯夫人。” ------题外话------ 亲爱的们,月底了,来点票票鼓励下撒,好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纠缠 这道声音让林珑的步子一顿,对这人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最后还是转头看向那唤她的男人,“尉迟侍卫,这么巧?” 尉迟士走近林珑,一身侍卫服饰的他显得身影很是高大,靠近时,那道阴影几乎笼罩了林珑,只见他拱手为礼,“远远地看着像是夫人的背影,试着唤了一声,没想到真是夫人。” 林珑的品阶高过这个萍水相逢的侍卫,倒不用对他回礼,念及当日受过他的帮助,遂微微晗首算是回礼,“尉迟侍卫今儿个当差?” 尉迟士微微一笑,但这笑容显得有几分僵硬,“不比侯夫人的命好,我们这些个侍卫都是奔波劳碌命。” “尉迟侍卫不用如此谦逊,你现在可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他日要一飞冲天有的是机会。”林珑客套地道,“我不过是妇道人家,再如何也只能在后宅转悠,不比你们男人可以天南地北地去闯。” 尉迟士的目光略有些大胆地看着林珑,听到她这一番话,微微思忖,最后道:“夫人乃女中豪杰矣。” 林珑觉得这人也真怪,他真没有必要吹捧自己,更何况这人有几分让人琢磨不透?“对了,上回外子要设宴答谢尉迟侍卫,你为何不应邀?就这么不赏脸给我们夫妻二人一个答谢的机会?” “侯夫人误会了。”尉迟士道,“当日在下正好有急事,这才与令夫婿错过了,并非是有意拒绝侯爷的邀请。能得侯爷赏识,乃是在下的荣幸。” 林珑这回看得很仔细,这个尉迟士说这话好像有意巴结似的,其实全身都散发出不可察觉的拒绝意味,换做一般人得了她这句话还不打蛇随棍上?毕竟他们襄阳侯府的实力摆在那儿,这人,她真心看不透,心底渐渐竖起了高墙,杜绝掉任何潜藏的危险。 随后她再说话显然更客气,没有与尉迟士深交的意思。 尉迟士的感觉同样灵敏,看到她这个样子,眉间轻蹙,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思前想后也没能得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想到自己唤住她的目的,遂又真挚道:“侯夫人,贵府千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过于担忧才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冥冥之中必有天意。” 林珑暗吃一惊,她与他算来并没有多少交情,他却能来开解自己?狐疑归狐疑,人家现在没有表现出别的意图,她也就不能做得太过,遂道:“尉迟侍卫说得是,只不过我家小姑还年轻,少不得要操心,尉迟侍卫若是有妹妹,必然会明白我这番话的道理。” 尉迟士为闻言,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在下的妹妹也时常让在下操心,侯夫人真是个好嫂子,侯爷能得你为妻实是他的福份。”这话他说得万分感慨,似乎带着几分遗憾。 林珑顿时感觉更为古怪,扯了扯脸皮,“我能嫁他也是我的福份,他是个好丈夫。” 尉迟士在听到这话时,身体微微一僵,随后表情不太自然地应和了两声。 林珑不想再与他站在这宫道上说话,让人看去也不大好,遂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家下还有事,先行告退。” 尉迟士也不拦她,朝她点了点头。 林珑微微晗首,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对于摸不清底细的人,她一向实行避而远之的策略,她还有一对儿子没抚养长大,万万不能出了什么事,把丈夫孩子拱手让给下一任,她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越发胡思乱想,走得就越快,脚下却是不注意一绊,她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侯夫人?”尉迟士急忙上前去与一旁的宫娥扶她起来,看到她的膝盖上面百折裙的布料都蹭破了,露出微微带血丝的破皮样子,他的眉头就是一皱,“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掏出帕子,在林珑来不及阻止的时侯就用帕子直接给她包扎起来,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似乎两人熟络不已。 林珑不由得发愣,对这个尉迟侍卫更是熟悉,可她与他确认过,他们俩真的不认识啊,下意识就问,“我们很久以前见过?” 尉迟士动作一顿,随后还是给她包扎好,然后忙站起来退开一步,谨守男女大防,“这是我与夫人的第二次会面,夫人不记得了?” 林珑看他坦然的样子,真不似说谎作弄自己,这才打消了心底的些微疑虑,“谢过尉迟侍卫了,这帕子改日我洗干净,再给尉迟侍卫送回去。” “侯夫人,不用了,不过就是一方巾帕,又值几个钱?”尉迟士忙道。 “这是必须的,就这么说定了。”林珑单方面道,对于这个尉迟侍卫的底细,她也正自好奇着,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探一探,为何这人老给她一种相识已久的错觉? 不待这尉迟士再拒绝,她扶着宫娥的手,略有些瘸拐地离开。 尉迟士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手握紧成拳,一条条青筋更是凸出,最后看不到她的背影,这才叹息一声转身往深宫里面走去。 往后自己在她面前要更谨慎才是,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让她识破。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这造化弄人,以前他不信,现在却是深信不疑,好一会儿,他才收起心思继续前行,还有好多事没做,其他的只能抛到一边去。 林珑由宫娥扶着上马车,一直侯着的如雁和如眉两人看到她的伤势,均大吃一惊。 在马车起程离开的时候,如雁给她把那方巾帕解开,然后擦干净伤口,再撒了些金创药重新包扎,“大奶奶,这是怎么摔的?都见血了。” “一时没看路,摔到地上磕着地面,没大碍的,不用惊呼。”林珑不以为意地道。 “裙子都破了,还没事?”如雁不禁有几分碎碎念,回头必要落得侯爷的责骂。 林珑也不劝阻她,倒是如眉惊讶道:“大奶奶,这帕子是谁的?我瞅着不是奶奶的。” 这帕子上的图案又土又丑,针线还不齐整,一看就是劣等手工,这不可能是林珑的物件。林珑身为侯府夫人,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讲究?那都是精细得很,极考功夫的。 林珑接过如雁手中的帕子看起来,上面绣着两只鸳鸯戏水,只是这两只鸳鸯看起来像溺水的鸭子,绣工之拙劣,连她也看不过眼。 尉迟士给她包扎的时候,她还没有留意到这帕子的图案,这会儿才仔细看,这绝不可能出于京城贵女之手。各大贵族之家,哪家的闺女若是绣出这样的玩意儿,那可是要贻笑大方,往后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尉迟士一个大男人哪会拿如此花哨的巾帕,显然是爱慕他的女子给他的,本来她心底一直隐隐将尉迟士与高志做对比的,但现在看了这帕子,她顿时打消这念头,直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高志就算没有见到尸首,或许真的活着回到京城改容换姓,也断不会看上这样粗鄙的姑娘,更遑论收下她的帕子带在身上?想当初在苏州时,这个昔日的国舅爷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长得如花似玉,外加多才多艺,这眼光高着呢。 能把鸳鸯绣成这样的女子,这出身肯定不好,就算不以绣工出名的贵女,但要拿出像样的绣件,并非难事,毕竟还有亲娘抓紧着呢,哪会让自家女儿懈惰? “这是别人的,你回头清洗干净了,我再送回去给人家。”她把帕子交回给如眉。 如眉听令地收好,只是仍旧损道:“不知哪家的姑娘脸皮这么厚,这样粗劣的绣工就别拿出来现,连奴婢也要笑话两句……” 林珑没有应声,歪躺在如雁调好的迎枕上,这趟进宫得了不少消息,她要好好想想才行。 如雁轻撞了一下如眉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个不停,眼角还朝主子努了努。 如眉这才赶紧住嘴,暗暗感激地朝如雁点了点头。 如霞的下场,她们这些个大丫鬟都看在眼里,一向和善的大奶奶竟是连个改过的机会也不给如霞,可见无论多和善的主子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她们想要向香椽素纹看齐,就更要花心思花工夫。 马车里静悄悄的,待林珑整理了一番思路,准备坐正身子的时候,马车却是一顿后停了下来,她不悦地道:“出了什么事?” “回大奶奶,有人拦下我们的马车。”车夫道。 林珑正要轻掀车帘子准备看一看这个大胆拦车的人,结果却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一见到这人,她的神色不由得一肃,哪怕事过境迁,对这人仍旧半分好感也欠奉。 “沈之良,你拦着本夫人的马车做甚?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了。” 沈之良仔细地打量着林珑的面孔,生过孩子的她越发显得娇嫩,比起姑娘家家的时候更为漂亮,也更加诱人。虽然她的面容略有憔悴,但是肌肤甚好,一副吹弹可破的样子,不可否认,叶旭尧应是极疼爱她,思及此,他的拳头不由得握紧,哪怕心有不甘,他也没有立场再指责她。 “我就要成亲了。”他似宣告道。 林珑觉得莫名其妙,两人的婚约早在八百年前就取消了,他成亲与否关她什么事?“你就算要成亲也不能拦着我的马车,沈之良,我可是当朝郡主和侯夫人,容不得你在我面前撒野。” “林珑,不要再为难我爹,他混到这位置不容易,不比你的夫婿有祖荫。”沈之良仍旧径自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现在有心思去为难你爹?”这人有病吧,还不轻,林珑思忖。 沈之良听闻,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是你们襄阳侯府做的,那为何我爹被外放?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找我爹,当日负了你的人是我……” “沈之良,我对于你们沈家没有半分兴趣,你爹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你最好给我让开路,我还有急事要回府。”林珑严肃着一张脸道,“你我有过婚约之事,确是我生平最为不齿提及之事,又岂还会对你这个人上心?如果你不出现,我早就把你忘到了九宵云外了。”不顾沈之良大吃一惊的表情,她示意车夫不用管这沈之良,赶紧扬鞭回府。 车夫是侯府出身的,一向自视甚高,鞭子一扬,就真个重新驾起了马车,好在沈之良闪得快,不然很可能真要残废了。 林珑在马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冷笑道:“沈之良,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对待狗我从来都是一鞭挥之。” 沈之良的面色苍白一片,其实心底早就知道她对于自己绝不会有好脸色,但远不及听到她无情的话来得更伤人心,看着马车驶远,他握紧拳头,“你就那么恨我?我……后悔了还不行……” 是啊,他真的后悔,与叶旭尧斗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这次父亲调职出京,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叶家的小动作?只知道他要再见她一面。 可这一面,换来的只是自取其辱。 “爷,我们回府吧。”一旁的下人劝道,现在府里的气氛不大好,但自家少主子的婚事将近,还是勉强有几分喜气。 沈之良怔忡地看着那消失的马车,心灰意冷地正要上马,哪里知道马缰绳被人扯住,他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一直纠缠着他的鲁慕青? “松手。”他喝道。 “不松。”鲁慕青好不容易才逮住他,自然任性地道,“之良,你就真的要娶那小贱人?你的未婚妻是我,你要娶的人也是我……” “你做梦!”沈之良不留情面地喝骂,“姓鲁的,你也不照照自己这丑陋的嘴脸,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这种恶毒的妇人。” “那小贱人有什么好?她不就是会装罢了,我是一心爱慕于你,那件事我已认错受罚,你怎么还不原谅我?” “取消两家婚约一事,是我们全家人决定的,我们沈家没有一个人欢迎你。”沈之良说完,甩开这鲁慕青,当即就踏上马蹬,骑到马背上扬鞭而去。 鲁慕青看到他骑着马走远,流着两行泪看着他无情的背影,“之良,我不会放弃的,你听到没有——” 鲁家的丫鬟在听到自家姑娘那不要脸的宣告后,都退后了好几步,真想装做不认识这个不知羞耻的姑娘。 自从沈家取消婚约以来,自家姑娘越发魔怔,连老爷与太太的骂也不听,非要死命地缠着沈家少爷不放,哪怕人家并不喜欢她? 太太几次要给她找门亲事,无奈冰人一听到她的名字,当即摇头,直言,“你家的姑娘没人敢娶的,整一个鲁姑娘,有哪家儿郎会看上?又有哪家夫人会看上?还不提死命缠着沈家少爷一事呢,一提我都觉得丢脸。” 气得太太轰走了好几个冰人,更是将姑娘关起来好长一段时间,以为姑娘改过,这才放她出来,哪里知道这还变本加厉了呢? 鲁慕青浑然不觉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她誓要得到沈之良,绝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 遇上了沈之良一事,林珑只觉得倒霉,这人绝对脑子不正常。回到襄阳侯府的时候,天色早已偏西,她这奔波了一整天,身子再疲累也还要先去向叶钟氏回报。换下那条残破的裙子,重新整装就进了主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钟老太太婆媳仍没走,正与叶钟氏交换意见。 叶钟氏一看到她,忙让她过去坐下,“我听你外祖母转述了圣上的话,这是个什么意思?皇后娘娘那儿可有透露出什么消息来没有?” “姑奶奶,你就算再急也得让外甥媳妇喘口气喝口茶水润润喉啊。”钟郭氏倒是还记得林珑跑这一趟不容易。 叶钟氏忙一拍脑袋,“多得大嫂提醒,你看我这一着急就猛出错,来人,给大奶奶上茶。” “婆母,这不急。”林珑这才得到出声的机会,她知道叶钟氏不是有意怠慢自己,所以也不会真的与她计较。 三双眼睛都期盼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苦笑了一下,“我正想拿这话问一问皇后娘娘,皇上却老待在娘娘的寝宫不走,我终没有机会问出口。” 叶钟氏第一个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皇帝开金口说的那一番话带给她很大的期盼,现在又没个准信,这心里终究七上八落的。 钟尤氏却没有表现出失落,“外孙媳妇也是辛苦了,过后再私下问一问娘娘就好,我们现在干着急无济于事。皇上的性子我了解,他一向以国事为重,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求他的原因。只是太后终究让我失望了,”目光歉意地看向叶钟氏,“儿啊,终归是娘害了你的女儿……” “娘,你别这么说,合该君姐儿命中有此一劫。”叶钟氏感慨地道,“如果她真的能跨过这一步,我愿此后余生都吃长斋,为她积德积福……” “婆母。”林珑忙唤她一声,这种愿誓不能乱发的。 “儿啊,你这又是何苦?”钟尤氏到底也心疼女儿。 “你们别劝我,今儿个我说得出这话,他日菩萨灵验了,我就真的给菩萨重塑金身,吃长斋。”叶钟氏掷地有声地道。 钟尤氏叹息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也罢,如果外孙女真能跨过去,为娘也与你一道还神。” “娘。”叶钟氏不禁又哭倒在母亲的怀里。 钟尤氏抱着她一块儿痛哭,一旁坐着的钟郭氏和林珑也暗自垂泪。 这两人,一老一病,钟郭氏和林珑只能哽咽着一人劝一个,绝不能为此再发生什么憾事,劝了又劝,方才让两人止泪。 对于苏梓瑜告诉她朱翊秘密调兵一事,林珑只字不提,这事关朝廷机密,说出来非但没有益处,还会让大家都担心。至于汝阳王妃的异状,她犹豫再三也选择了不说,说出来远水救不了近火,只会加速叶钟氏的病况。 四个女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叶钟氏看到因为她,大家都愁眉苦脸的,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遂提起了一些喜庆的事情,“对了,大嫂,你与权家的婚事准备得如何?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钟郭氏一愣,知道叶钟氏这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遂道:“准备得七七八八,现在就等吉日到来,顺理成章把婚结了就是。” 叶钟氏怔了怔,“这一入秋就是好啊,到处都是喜事,这喜帖一张接一张的,我都要应接不暇了,惟有我的君姐儿……” 说到这里,她住了口,不想触钟郭氏的楣头。 “姑奶奶,一定会否极泰来的,我相信我们外甥女一定是福大之人。”钟郭氏摩挲着叶钟氏的手背,一副肯定的样子。 “但愿如此。”叶钟氏苦涩地道,“看看我,又提起这伤心事做甚?来来来,给我说说喜事的安排……” 钟郭氏这才仔细地把小儿子成亲的细节一一道来,当然少不得要与叶钟氏商讨一下,毕竟叶钟氏还是媒人呢。 林珑看到自家婆母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才放下心来。 钟尤氏心事重重,对于这小孙子成亲一事,几乎没有半分热衷,她也不怕儿媳妇不高兴,径自喝着茶水半声不吭。 天色不早,钟氏婆媳也告辞家去,叶钟氏仍是病体不好送客,林珑亲自送这两位长辈出去。 钟尤氏这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今儿个,外祖母承你的情了,孩子,若不是你,只怕外祖母这会儿也没有人了。” “外祖母别这么说,我是晚辈,这是我应做之事。”林珑并不居功自傲,对于钟尤氏,她虽然与她不太熟络,但到底还是敬她这个老太太。 当初她儿子落地和满月时,这老太太可是送了一份相当厚的礼,这些个事情她也铭记在心。 钟老太太轻拍了下她的手,这才由儿媳妇扶着上了马车,“回去吧,你也忙活了一整天,好好歇歇,再急我们现在也解决不了君姐儿的事情。” “是,外祖母。”林珑道。 这会儿她有几分明白老太太为何在太后寝宫那儿犯犟了,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现在急不来这事,无非就是要逼太后表态,宁可冒着一死的机会,只是终归太后还是让人失望了。 钟郭氏朝林珑挥了挥帕子,这才吩咐马车起程。 林珑站在原地一会儿,方才转身回叶钟氏的院子。 叶旭尧遣人送口信回来不用膳,她只好陪着叶钟氏、叶蔓籽一块儿用膳,好不容易才把病着的叶钟氏侍候好了,这才有时间回南园看儿子。 她毕竟还是占着年轻的优势,在骡车歇了一会儿也就缓过来了,下了骡车,步子匆匆起来,她急于见到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 兴冲冲地上了楼,进了偏房,结果看到权美环居然也来了,正与林绿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聊得起劲。 这个画面实在让人惊悚,虽然知道她们二人和解了,但能这样坐下来拉家长真的是想也没有想过。 权美环看到林珑回来,有几分不安地站起来,“珑姐儿?” 林珑是允过她能来看望外孙,但她不知道女儿的说辞是客气还是动真格的,一直按捺住自己不要来,但听闻了叶家女儿的事情,她又坐不住,想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林珑上前,伸手抚了抚大儿子的小脸蛋,娃儿一看到她,眼珠子就转不动了,小嘴儿兴奋地张着流出一串口水。她给儿子抹去口水,俯身亲了一口儿子的小脸蛋。 然后又如法炮制在小儿子的身上,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完事后,方才看向权美环与林绿氏,“你们用晚膳了没有?” 权美环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在府里用了。” 林绿氏轻拍一下孩子的襁褓,“你留下的大丫鬟把事情安排得很是妥当,没有偏差,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没用晚膳?” “这就好。”林珑放心地道,生怕饿着她们二人,目光又看向权美环,“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们到底仍是血缘至亲,往后要来看哥儿们尽管来就是,我也不拦你。” “诶。”权美环这回是完全放下心来,“对了,你那小姑子之事,到底如何了?” “这事说来复杂,你也别打听了,牵扯到皇家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议论的。”林珑严肃道。 “我哪会不知道这利害关系?我担心的是你。”权美环也不讳言自己的想法,“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婆母又病倒了,你也别逞能最后累着了……” 虽说权美环的劝告听来不大动听,但林珑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最后还是敷衍她几句,让她不用提心云云。 与两个儿子玩耍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去忙正事,只能把孩子们托付给这两个至亲之人。 看着女儿离去,权美环又叹息一声,“你平日多劝劝她,她听你的。” 林绿氏也跟着一脸黯然,“在这事上,谁说的她都不听,我们就别给她添乱了,这叶府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她的肩上,大太太病倒了,她不扛起谁扛起?” “大户人家的儿媳妇都如此。”权美环是深有感触,只是她以前不为婆母所喜,真正管家的机会不多。 “可不是?”林绿氏附和了一句。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只能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回怀中的孩子。 林珑径自踱到丈夫的书房里面,放下手中的灯笼,命人点了灯后,她就开始东翻西找,爬上爬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要找的大顺朝堪舆图,结果却碰倒了旁边的书架子,捡起来的时候,却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喜帖。 她好奇地执起来一看,却是沈之良结亲的喜帖,沈家何时送来了喜帖?她怎么不知道?又是何时放到这不起眼的书架子里面? 这书房一般人不让进,丈夫并不喜欢这里面有人随意进出,就连打扫也是匪鉴和匪石两人轮流着来,这么说,放喜帖在这儿的人就呼之欲出了。 她摇头笑了笑,一手执着喜帖一手拿着大顺朝堪舆图到书案前坐下,待会儿可要好好问问丈夫这来龙去脉。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华灯初上,在里屋没见到妻子,问了下人知道她在书房,这才往书房而来,推门进去,正要唤声娘子,却看到她手边的喜帖时愣了愣。 “谁要成亲啊?”他故做镇定地道。 林珑把喜帖推到他面前,笑道:“沈之良啊,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叶旭尧站在那儿,修长的手指按在喜帖的上面,“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你还想着他?” 一听到这似无赖的话,林珑嗔怒道:“你别做贼的喊捉贼,你什么时候听我提起过他?说,你藏着这喜帖有何用意?别跟我说你在怀疑我,如果是……” 她咬了咬下唇,俏颜含怒地看着丈夫。 “我怀疑你什么?”叶旭尧伸手拉她起来,环住她的腰,在她颈侧香了香,“你是我的人了,还为我生了俩小子,我还能怀疑你什么?” 他的手指轻敲了敲这张喜帖,“我可没有藏它,只是放在了书上面,下人收拾的时候一并收到书架子那儿去罢了。”顿了顿,“这玩意儿有何好藏的?你若愿意,我们夫妻二人一道去赴宴即可,再到沈家去出一口气。” “还出气?对于沈家,我厌恶得很,哪里还想再去?”林珑撇嘴道,“对了,夫君,听说沈大人要调职出京,可有此事?” 叶旭尧眉头一蹙,“你如何得知的?” 林珑也没有隐瞒,把沈之良拦她马车一事道出来,“是否你下的绊子?” “我哪有这闲功夫。”叶旭尧冷哼道,“无非是沈老头把差事办砸了,圣上大怒这才贬官出京,与我何干?” 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留沈家在京里碍眼,还不如这一家子有多远滚多远更好,他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林珑狐疑地看了眼丈夫,本来还想置疑两句,随后想到这是她的亲亲夫婿,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沈之良而让他不快,遂爽快地道:“他们一家子走了也好,我可不喜欢这人三天两头的出现。” 这话取悦了叶旭尧,他动情地低头吻上妻子的唇,辗转反侧,喘不过气来方松开她的唇。 “你用晚膳了没有……” “我今儿个见了汝阳王府在京里的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亲近 林珑愣然了一会儿,原本略有些沉醉在情爱中的眼睛猛然睁大,什么情啊爱啊都被抛到了天边,她两手抱紧丈夫的手臂,“怎么说?” 叶旭尧却是弯腰一把抱起她,林珑下意识地两手改而圈住他的脖子,往前坐到圈椅内,放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你今天是不是与娘一块儿去了陈国公府?还给汝阳王妃去了信?” 这事林珑知道没法瞒得住丈夫,而且也没打算瞒,毕竟他是侯爷,叶明恂不管事儿,丈夫有什么消息得不到?遂大方地点了点头,“对,没错……” 把去陈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这信一到手,叶钟氏就催她立即安排人手送往汝阳城,并没有与叶老侯爷或者叶旭尧打过招呼,典型的内宅妇人的处理方式。 “那会儿婆母与我都想着或许能打动汝阳王妃,毕竟这可是她亲娘亲笔所书的,正所谓家书一封抵万金。”她叹了口气,“后来我进了宫,见了义母,倒是知道一点汝阳王妃的为人,这信怕是不会有万分作用,小姑的处境也是极其危险……” 一个性格偏执的女人哪里还能听到进去亲人的支言片语?就算那人是亲娘也是枉然,这朱陈氏怕是连娘家也记恨上了。 叶旭尧轻抚她的背脊安抚她担忧的情绪,“这点我倒不是太担心,你也别把大妹想得太过于无用,我娘还不至于把她教得不谙世事。情势不对,她自己会想到应急的办法,若是这次出嫁到汝阳王府的人是小妹,或者我们才更要担心她的小命。” 叶蔓籽不比叶蔓君,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林珑想想,丈夫所说的也有道理,再说这是丈夫相处了十多年的妹妹,自然比她这才嫁过来不足一年的长嫂要了解得多。“知道归知道,哪能不担心呢?我与婆母终还是做了无用功……” “送都送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当做敲打一下朱陈氏也好,不然她什么也不怕,那才糟呢。”叶旭尧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我今天倒是套了不少汝阳王府这次进京的人的话,对这汝阳王府的情况倒是加深了了解……” “夫君,你这是打算什么?”林珑猜了又猜,还是没能想到丈夫的用意何在。 叶旭尧看了眼猴急的她,揽在她腰上的手轻微收紧,“我主要是想知道汝阳王府接下来的世子会是谁?” 林珑不是傻瓜,听到丈夫这话,又联想到皇帝给钟老太太的安慰,答案竟是呼之欲出,顿时吃惊地合不了嘴,两手忙揪紧丈夫的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你是说?” 一时半会儿,她觉得这问话似乎又有些不妥,怕自个儿说得冒犯了叶蔓君,毕竟这想法于礼教不合。 叶旭尧的嘴角一勾,伸出一手轻点她的俏鼻梁,“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事一开始我就与祖父相商了好久,圣上迟迟不表态,这代表着大妹能回来京城的机会甚微。祖父的想法倒是与我一样,既然不能得到最好的结局,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顿了顿,似乎在想个更合适的词来表达想法,“让大妹依旧成为汝阳王世子妃。” 旧的世子已死,就只能是新上任的世子。 林珑的嘴依旧大张着,一女嫁二夫,其实在大顺朝也并不鲜见,她娘就是一例,但这是亲兄弟啊,就差一点叶蔓君就要成为继任世子的嫂子,现在摇身一变,变成了妻子,这继任的世子能接受吗? “夫君,这样合适吗?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就算那继任的世子与小姑的年纪相当,但他能甘心娶小姑吗?万一他记恨上了,小姑的后半辈子照样还是苦不堪言,不,是比不嫁更苦。”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妻子不赞成的眼睛,“所以说这继任的人选很重要,我们既然要退而求其次,就一定要慎重地给大妹找个合适的夫婿,一定是要能庇护她后半辈子的人。” 他是男人,知道弟娶嫂为妻必是不情不愿,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回不了京,在汝阳城里能挑的夫婿就只能是汝阳王府的继任世子。 “我们该庆幸的是,大妹的霉运里面还有点好运,就是没有与过世的世子拜堂,只要没拜天地就算不得正经夫妻,改嫁他人合情合理。” 林珑觉得,这是强词夺理,一定被卫道士人鞭苔不已,“这是异想天开,小姑能接受吗?还有圣上,他真的这么想?这京城适合嫁到汝阳城的女人也有不少,为何非要弟娶嫂为妻让天下人耻笑?” 叶蔓君是深受礼教熏陶的,行为一向循规蹈矩,这样的姻缘,她本身又能接受多少? 心烦意乱一起,她跳下丈夫的大腿,咬着手指甲在屋子里来回踱着。 “夫君,这样真的妥吗?我不想小姑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外加戳脊梁骨。” 她定住身子,转头直视丈夫。 叶旭尧依旧是那个坐姿,只是目光对准了妻子,“娘子,在皇权之下没有什么妥不妥的,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只要问心无愧,怕什么人家说?舌根子长在别人的身上,相信大妹会明白这道理的,等她将来生下继任的孩子,也就坐稳了这位置,就不会再有人胡说八道。”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林珑没想到叶旭尧会有这种挑战世俗观念的想法,与他相比,她这会儿倒是显得迂腐了,叹息一声,她上前拉着丈夫的手,“我只是心疼小姑罢了,流言蜚语有时候比杀人的刀子还要利害,我怕她承受不住。汝阳城里的妇人嚼舌根的本事相信不会比京里的妇人差,那么个地方的人据说民风彪悍,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还是老话,我们要相信大妹。”叶旭尧行事一向不太看重别人怎么想,“只要活得坦荡荡的,就不怕人嚼舌根。” “圣上能答应?”林珑想到朱翊,遂又问道。 “我试探过几次圣上的态度,只怕这想法在汝阳王府世子过世那一刻,他就开始深思了。”叶旭尧道,而他与祖父分析来分析去,也就只得出这么个结论,回不来就只能待下去,待下去要师出有名,就只能是继续婚事结秦晋之好。 林珑到底是女人,想得也更为感性一些,思忖了一会儿,重新坐回丈夫的怀里,两手圈着他的脖子,靠近他的耳际低语道:“夫君,我……我听义母说了一个比较惊悚的消息。” “什么消息?”叶旭尧立即追问,一般的消息妻子不会用到这个字眼,目光突然落在那张摊在桌面上的大顺朝堪舆图,突然有所了悟,“娘娘把这个告诉你了?” “你知道了?”林珑惊呼。 她原本还在斟酌着,毕竟她答应过苏梓瑜不外传,但她与叶旭尧是夫妻,这些事自个儿搁在心里又觉得不舒服,这家还得他一个大男人来扛。 叶旭尧身子倾向桌案,一手搂着她,一手摆弄着那张绘制得其实还算精致的地图,手指落在了汝阳城的方向。 林珑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去,依她浅薄的军事知识都知道汝阳城的地理位置很是微妙,它与蒙国接壤,只是那地带是一片山林,蒙国从那边进犯的次数很少。 汝阳城这样的地理位置,也令它很难让大顺朝的皇帝放心,哪怕同宗同缘,大顺朝的皇帝都还是疑心病颇重的,生怕这两者勾结串通让其腹背受敌。 “皇上并不放心,毕竟世子死得蹊跷,这坠马而亡里面可有大把文章可作。”叶旭尧解释道,“从消息到达京城那一刻起,圣上怕是已经怀疑汝阳城里必有针对皇室的一股势力,只是如今汝阳王没有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因而圣上也隐而不发,调兵是圣上必走的一步棋。” 林珑看到丈夫这镇定的面容,想想丈夫的话有理,只怕汝阳王心里也是有数的,“希望不要波及到小姑,不管是何种命运,还是活着才能谋以后。” 叶旭尧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凑上去亲吻她的唇,呢喃着“娘子”二字,她对自家大妹的好,他全看在眼里,哪能不感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林珑这回心定了不少,比刚才更投入到这个吻里面,手指更是插进他束起的发髻里面,其实她喜欢看他散发的样子,那种慵懒的姿态,很是令她心醉神迷,代表着他对她的全然信任。 激情几乎在一瞬间点燃身体,叶旭尧久旷待纾的身体这回叫嚣得很是厉害,有多久没抱过她了,其实自己也不大记得,似乎也有好几个月了,更是想她想得不行。 他一个用力调整了坐姿,大手急切地去解她衣服的扣子,一边吻她的脖颈一边问,“娘子,你月子坐了多久?” 林珑微仰着脖子,细碎的吟哦从樱桃小口里流泄而出,“约……四十……天了……” 她知道他之所以还没对她动手的原因所在,就是想让她多坐几天月子,这样能把身子养得更好,再者苏梓瑜遣来的夏嬷嬷并不主张他们夫妻太早同房。 叶旭尧心下盘算,张劝功跟他说过,女人产后约四十左右最适合行房,他想到这里,心下更为火热,动作更急切起来。 两人都极投入这场突然而至的欢爱当中,只是当叶旭尧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林珑的膝盖突然撞到了椅把处,顿时痛得大呼一声,“啊——” 一张小脸痛得扭曲起来,眼泪更是飙了出来。 “怎么了?”叶旭尧忙停下动作,看到妻子的手指向膝盖处。 他垂目看去,只见她的膝盖红肿泛着血丝,明显是本来有伤,刚才又因他不知情使她不小心撞到红木椅把上,这才让伤势加重了。 看到她雪白的肌肤上有伤口,他所有的欲念都甩到了爪哇国,表情不禁严厉起来,“有伤怎么不早说?” 他重新给她换了个姿势,还顺手把她的衣襟掩好,就是怕她生病,将她放坐在椅子上,臭着一张脸起身去给她找金创药。 林珑看着丈夫赤着上身去给她弄药的样子,不禁吐了吐舌,这事确实是她不好,看到他拿着一个小瓷瓶子回来,她忙拉着他的手,“你生气了?” “没有。”叶旭尧生硬地回答她,显然口不对心。 蹲下身子,抬起她那条受伤的腿,拧开小瓷瓶上的盖子,把上好的伤药轻轻地撒在她的膝盖上,动作极其的轻柔,与他脸上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 林珑噘着嘴道:“我不是有心要瞒你的,只是忘记了说,你真的要与我置气?” “我没这闲工夫与你置气。”叶旭尧给她重新包扎伤口。 “说谎,你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气,我都说不是故意的,顶多下回我多补偿你……”林珑讨好地道,她是知道突然打断那方面的事情很伤男人的身体,更何况她家男人已经好久没吃过荤了,他刚才有多想要,她又不是不知道。 叶旭尧给她弄好伤口,半起身两手撑在椅把处,两眼定定地看着她,“娘子,我不是在生气被打断了好事,而是连你受伤我都没发现,身为丈夫,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你知道吗?” 其实他生气的对象是他自己,如果早知道她受了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求欢的。 林珑突然感觉到鼻子酸酸的,他这样的人能跟她说这样的话,不亚于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她伸出两手抱住他的腰,“夫君。” 叶旭尧轻抚她的秀发,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这伤口沾不得水,待会儿我侍候你擦澡……嗯……” 他突然吟哦了一声,低头看到妻子的举动,不禁愣然…… 夫妻二人在书房里面浓情蜜意,外头正要禀报的如庄听到声响却是尴尬地站在那儿,这打扰不是,不打扰也不是,左右为难。 正急着要见叶旭尧的傅年正急步过来要催促侍女禀报,结果听到了书房里面传出来儿童不宜的声音,顿时脸色涨红,转身就走。 如庄也不敢耽搁,也立即跟在客人的身后离去。 傅年走了一段路,猛然煞住脚,差点让跟在他身后的如庄撞到他的背上。 “傅爷?” “我问你,在里面的是你家大奶奶吧?” 听到傅年这八卦的问题,如庄的脸色更形尴尬涨红,嗫嚅道:“不是我们奶奶还能是谁?” 这院里的年轻女子没有一个人敢背着大奶奶勾引侯爷的,更遑论是跟侯爷在书房寻欢,那是必死无疑的。 “这就好。”傅年这才重新迈开轻松的步伐。 林珑是什么性子的人,傅年自认是知晓一二的,这绝对是个醋酲,现在更生了一对双生子,哪里还容得叶旭尧私下与别的女人勾搭? 身为好友,他可没有那么坏心眼地看到叶旭尧家宅不宁。 如庄却是暗自腹诽着,这个客人真是的。 傅年对南园并不陌生,来过数回,自个儿识趣地到厅里用茶等好友从巫山处回来。 约莫半个多时辰,叶旭尧和林珑才出现。 林珑不知道傅年听了两人的壁角,看到他,打招呼时还是十分自然的。 傅年只敢朝叶旭尧挤眉弄眼,却不敢开林珑的玩笑,这女人家面子薄,如果真的让林珑恼羞成怒,往后他要来找叶旭尧只怕难于登天。 叶旭尧一看他那个猥琐的样子,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言乱语,转头与妻子道,“娘子,你去看看两个孩子吧,开石由我来招呼即可。” 林珑一听哪有不会意的,八成是要讨论一些她不应听的政事,遂朝傅年歉然一笑,“傅爷坐,我就不在这儿阻你们说话了,我那俩小子,一会儿不见我就记挂得很。” “嫂夫人先忙去,我与子阳都熟得很,无须客套。”傅年笑道。 林珑这才带着丫鬟婆子出去,准备去看儿子。 傅年看到林珑走远,确定她听不到后,用手肘撞了撞叶旭尧,“开斋了?” 叶旭尧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傅年的手臂,反扭到他的背后,“我看你还多嘴不?” “轻点,痛的——”傅年嚷道,这茅坑里面的臭石头不好玩,“不就一句玩笑话,都开不得?啊啊——我不提就是……” 叶旭尧这才冷着脸松开手,傅年揉了揉被扭疼的手臂,嘀咕了一句,结果看到叶旭尧冷脸看过来,这才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林珑不知道丈夫那边发生的事情,这会儿正与两个儿子亲近着,看了看天色,对执意归去的权美环道:“我派马车送你。” “诶。”权美环也没有拒绝,看了眼女儿红粉绯绯的面容,比刚才亮眼了不少,知晓这是叶旭尧的功劳,对这女婿自然是更满意,好在她当年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林绿氏体恤林珑奔波一天的劳累,亲自代她送权美环出去。 待这两个长辈出去后,林珑躺在罗汉床上,一手撑头,一手逗弄两个睡醒的小宝贝。两个小家伙出生以来都极好带,时常都笑呵呵的,也不大认生,见到亲娘就会手舞足蹈。 林珑看得爱心爆棚,低头就是一人一个响亮的吻,“喜不喜欢,宝贝……” 她拱了拱大儿子的小脸,又去逗弄小儿子,一时间,母子仨玩得不亦乐乎。 林绿氏转回来看到这一幕,会心的一笑,坐到罗汉床的一角,“看你,也像个孩子似的。” 林珑这才停下与两个小人的玩闹,捉住他们的小手摇啊摇,抬头却是看向林绿氏,“二娘,她走了?” “走了。”林绿氏道,低头给两个小人掖了掖襁褓,“她也不容易,霍堰没了爵位,这家里现在就靠她一份嫁妆顶着,还有那个霍源从边疆让人捎回来的东西,除此外也没个进项,这日子到底还是艰难了些。” 林珑有节奏地轻拍两个孩子的襁褓,“霍堰是她选的,这日子是好过还是难过,她也怨不得人。” 只要还能过得下去,她并不打算插手权美环的生活,更不可能认下霍堰这个继父,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林绿氏看到林珑态度坚决,到度没再说什么,其实林珑也说得对,她若是接济权美环,只怕还会被她当成了羞辱,还不如就这样维持着,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 两人聊了一会儿,如雁进来禀报,说是傅爷走了。 林珑这才让绿春和绿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先回卧室,其实是想让丈夫看看孩子们。 叶旭尧正要抬脚去看她跟孩子,结果看到他们母子仨进来,这才上前去看一看自己这一天都还没见着的孩子们。 对于父亲的气息,哥儿俩都有几分陌生,但是好脾气的两人仍旧笑呵呵地落在父亲的怀里。 “这哥儿俩尽会傻笑。”叶旭尧笑道。 正给孩子们擦口水的林珑猛然瞪一眼丈夫,“说什么呢?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的孩子,也不怕将来孩子长大了要与你算账。” 叶旭尧安抚地看了眼妻子,不过仍旧辩了一句,“我又没说什么,你这当娘的不用反应这么大,他们都是我的骨血,我疼他们还来不及。” 林珑听他这么说,这才放过丈夫,“往后不许这么说他们哥儿俩,听到没有?” “听到了。”叶旭尧这会儿好脾气地附和着妻子,没有与她唱对台戏,显然他的心情还不错,兴许是叶蔓君的事情有了眉目。 林珑从不指望叶旭尧会听她的,可听到他这样回答,还是笑开了颜,伸手就抱过小儿子在怀里,“这一下子生出两个来,抱都抱不过来,真恨不得多生一对手来。” 叶旭尧却是很高兴有了一对小人儿,“生出他们哥儿俩,不好吗?你可省了不少事,我们这一脉是稳之又稳。” 反正就是传宗接代已经超额完成了,至于往后再生,那都不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心情可以放松不少。 林珑想想也是,这或许就是双生子的魅力所在。 夫妻二人与儿子亲近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这才让两个奶娘进来抱哥儿俩回去喂奶安睡,有林绿氏看着,夫妻二人都放心不已。 没了孩子们在一旁,叶旭尧一把抱起妻子就往浴室而去。 林珑红着脸由他侍候。 待弄妥一切回到寝室后,林珑赤着身子缩在锦被里,好一会儿,叶旭尧才上床,伸手就将她揽进怀里,看到她嫣红的脸蛋,这会儿不由得心生动摇。 林珑也有心与他再赴巫山*。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很快就滚做了一团,过程中,叶旭尧都避开了妻子受伤的膝盖。 待风停雨歇之后,林珑喘着粗气靠在叶旭尧的怀里,轻捶他的胸膛,“你想要人命吗?” 过程太过于激烈粗暴了,她一回想都要羞红了脸。 叶旭尧捉住她的粉拳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当时也乐在其中,怎么这会儿秋后算账?” 林珑的俏脸一红,脸皮薄的她哪里禁得起他开这样的玩笑,抽回头,翻过身子,卷着锦被不搭理得瑟的某人。 叶旭尧忙讨好地揽上她的柳腰,吮吻着她的耳垂,“真生我的气?” “没有。”这回轮到她得瑟了。 “小骗子。”叶旭尧戳穿她的西洋镜。 林珑转身过来想要嗔他几句,结果听到他道:“那个尉迟士,我会派人去调查一下他。” 叶旭尧在知道了林珑受伤过程后,对这个问题一直沉默着,这会儿突然蹦出这句话来,林珑还是很吃一惊的。 “你怀疑他另有背景?”她吃惊地道。 “这个要调查过才能知道。”叶旭尧揽紧她在怀里,“这人在圣上面前蹿红得太快,让人很难不起疑心。” 林珑忙又道:“我摔倒不关他的事情,是我不小心没看路,被凸起的地面绊倒了。你别误会,我没有为他开脱的意思,不过是就事论事。” 叶旭尧宠爱地在她鬓边一吻,“我信你。” 林珑顿时笑出来。 这笑容太过于明媚诱人,今晚已经纾解过两次的叶旭尧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一个翻身压在妻子的身上,在吻上她的耳垂之际,他低语一句,“娘娘给你产后安排的一切太好了……” 林珑的全身瞬间红透,脸上更是布满羞意,难怪当时苏梓瑜会是那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次她亲身体验了一番,夏嬷嬷那一套果然还是使得,带给他们更多的闺房乐趣。 很快,跌落在激情的海洋里面,她的头脑也化成了一坨桨糊。 翌日,林珑还是能爬得起床侍候神清气爽的丈夫穿衣,忍不住还是轻捶他一记,“怎么你就那么精神,我都快成了离水的鱼蔫兮兮的。” 叶旭尧轻掐了一下她的俏脸蛋,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眼旁的黑圈圈,“回头我上朝后,你就上床补一下眠,娘那儿晚点过去不成问题。” 林珑噘嘴道,“我知道了,你就别啰嗦。” 叶旭尧摇头笑了笑,这才转身出去暖阁用早膳。 林珑一面给丈夫布菜,一面问道:“对了,昨儿傅爷找你是何事?” 昨天夫妻二人忙着吃肉,她倒是忘了问这事。 叶旭尧停下筷子看了她一眼,“他认识那与汝阳王府有交情的人,我托他帮忙打听一下汝阳王府的情况,这些事不能光听一面之辞。” 林珑想了想也是这道理,为了叶蔓君的后半辈子幸福,无论如何都要慎重,“这倒是麻烦他了,回头你设宴答谢他吧。” 叶旭尧点了点头,他与傅年之间倒是不用这么客套。 “对了,他娘还没给他许到一桩好婚事啊?”林珑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八卦起来,“年初不是听他嚷着要再娶填房吗?怎么现在都入秋了,我收喜帖收到手软,偏没有他家的,这不合理。” 对于这些琐事,叶旭尧一向不大爱答理,不过这会儿为了满足娇妻的好奇心,还是耐心道:“他娘眼角太高,一般地看不上,非要娶权贵之家的嫡出女儿,这不过是填房,哪家愿意委屈了嫡女?这不只得又耽搁下来。” 林珑的嘴吃惊地大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与傅夫人并不熟络,所以也没听到多少他家的事情。这娶个出身名门的庶女也行啊,非要嫡女,我看傅爷这亲事怕是难成。” “成不成的,自有他家老娘来操心,轮不到我们置喙。”叶旭尧从不把心思放在后院里。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家的事情都还没理得顺,哪管到他人的瓦上霜? 待叶旭尧出了门,她也没有去睡个回笼觉,而是去了儿子们的厢房,与俩小子玩耍一阵子。算了算时辰,这才匆忙赶去叶钟氏的院子,还有大把家事要打理,她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来用,好在当初让香椽和素纹去学管人事,现在都出效果了,有她们打下手,她上手得极快,也没人真敢摆老资格给她看。 汝阳城的天空还是碧波如洗,在屋里猫了好些天装病的叶蔓君,到底还是忍不住由侍女扶着到园子里走动一下呼吸新鲜的空气。 汝阳王妃那倒行逆施的举动,事后叶明澜转述给了她听,虽然没有亲见,但也可以想得出那血腥的场面,她倒是没被吓着,只是对这个汝阳王妃更为忌惮。 这时候的园子一片萧瑟,她紧了紧披风,脸上还是化了那个苍白没有血色的妆,走了一会儿,她还是到亭子里坐下歇了歇。 正眺目着这池景的风光,突然,听到脚步声走近,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与朱子期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向她走来,正在她好奇地猜测时,对方已是有礼地朝她一揖,“叶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不用别人再介绍,这声音她还认得,不正是那个总爱表现出谦谦君子风度的朱子然吗? 朱子然的眼睛却是一片惊艳,这叶家嫡女的长相完出超出他的想象,实在是增一分则过艳,减一分则过淡,正如那诗所写,浓妆淡抹总相宜,这叶家嫡女实在出色得让人无可挑剔。 对于这样过于直接的目光,叶蔓君轻蹙眉头,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直视,轻咳一声示意对方不要过于孟浪,握着绣帕的手却是紧紧地一握,“朱三爷有礼了。” “叶姑娘,是在下过于孟浪,还请姑娘见谅则个!”朱子然忙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道歉。 叶蔓君淡然地回答,“下次改过即可,朱三爷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朱子然看她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是心头狠狠一跳,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大为叹息,如此符合他梦中仙子样子的女子为何偏偏是从京城过来的? 如果她不是这么个身份,他必定当即求娶于她,这样的女子适合用金屋藏之,一辈子不许他人偷窥。 “叶姑娘的大度更衬得在下的惭愧。”他笑道,“莫非京城女子都似叶姑娘一般?” 叶蔓君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用帕子轻按了按嘴角,道:“这个我可不知,天下女子有千千万万,各有姿态,就像这园子里的树,怕是没有一株相同的。” 朱子然想想也是,这样的女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他有心要与叶蔓君亲近,自然是拣好的来说。 “叶姑娘的身子骨好些了吗?”他似关心地道。 “好了一些。”叶蔓君轻咳了数声,“只是在屋里闷,出来走走。” “走走好啊,老躺着没病都变有病,有病都要加重,能与叶姑娘在此遇上,倒是朱某人的幸事……” 对于对面之人的关心,叶蔓君心下是排斥的,女人的直觉很灵,这朱子然总给她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 正敷衍了几句,她就想着找借口离去,恰好马兰氏带着人匆匆进来,应该是得到消息后赶来的。 “朱三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让我好找?”一过来,她就开口道。 朱子然愣然一下,随后知道没经过主人同意就进到后院来其实是失礼之事,忙又打揖赔礼道歉,“让马夫人好找,倒是我的不是,只是看到你们园子的景致不错,一时间走岔了路,后来遇上了叶姑娘,这才驻足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朱三爷也莫怪我说话直,我这是急糊涂了,我家老爷和方大人还在等着朱三爷呢。”马兰氏客套道。 朱子然忙一拍头脑,“看我这记性,只顾得与叶姑娘拉家长,倒是忘了正事,该罚。”转头歉意地看向叶蔓君,“叶姑娘,在下先行一步,他日再来看望拜会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叶蔓君客气地一扯唇角,没明说答案,看到他由马兰氏指定的侍女领回前院去,这才把唇角那抹不由衷的笑意收了起来。 马兰氏见状,忙解释,“叶姑娘见谅,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走到这后院来,他一向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这城里提起朱三爷都会赞声好,直说君子当如是。这应是他的无心之失,叶姑娘就不要放在心上,更不用为此愁眉不展……” “马夫人,这样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发生,我选择在这儿停留,只因我的身份,还希望马夫人能牢记。”叶蔓君打断她的解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希望马兰氏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至于朱三爷是不是君子,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男女有别,他要见我不应唐突地出现,应该让人通传按规矩办事,马夫人是当家之人,应明白蔓君的意思。” 马兰氏的脸色涨红,被叶蔓君这样教训,于她来说面子很是有损,不过想到自家前程还系在人家的身上,遂又道:“叶姑娘,我保证再无下次。我也知道姑娘的身份容不得他人亵渎,毕竟背后站着的可是圣上,这次都赖我。” 叶蔓君是奉旨出嫁的,与一般待嫁的姑娘家自是不同。 “马夫人,你也别恼,蔓君说话是直了些,但绝无恶意的,这都是为了我们两家着想。”叶蔓君缓和语气道,“只要走错一步,你我都会万劫不复的。” 马兰氏的神色一变,“叶姑娘教训的是,倒是我真糊涂了。” 她原本想着自己也是好意,这朱三爷人品口碑都不错,在汝阳城是极有头脸的人物,叶蔓君远嫁而来妾身未明,不是还没有与世子拜堂吗?这若是能转而指给朱子然,这也算是美事一桩。 现在经叶蔓君提点,方才知道自己这行为到底有失稳重,她有些后悔地想道,这样的媒人不能轻易做,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经过这事,叶蔓君也没有心思逛园子了,朝绣帘和卷帘等几个大丫鬟道:“扶我回去。” “是,姑娘。”几个大丫鬟应声。 绣帘第一个上前扶着叶蔓君回院子里去。 马兰氏补救般地与叶蔓君一道走着,两人还是聊了些汝阳城的情况。 叶蔓君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马家的管家娘子匆匆而来。 马兰氏道:“什么事?” “朱二爷来了,他要求见叶姑娘。”那管事娘子答道。 马兰氏这回不敢轻拿主张,转头看向叶蔓君,“叶姑娘,你看这?” “既然他上门求见,光明正大的,蔓君焉有不见之理?”叶蔓君温声道,“去,把朱二爷请过来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保证 马兰氏看到叶蔓君这坦荡荡的样子,脸色更形羞红,确如这叶家嫡女所说,这朱子期的行事确是比朱子然要光明得多,忙跟管事娘子吩咐一句,让其领着叶家的侍女去迎朱子期进来。 她笑着陪叶蔓君进到里屋,“叶姑娘的行事,我这把年纪也要学着点,大家闺秀当如是。” 叶蔓君微微一笑,“马夫人,蔓君只是依礼行事罢了,当不得马夫人这般盛赞。” 马兰氏闻言,神情一怔,这个叶家嫡女不是耳根子软之辈,想想也是,从进了城之后她都是相当有主见的,可见其不是那么好摆布的,这会儿她说话倒是更谨慎仔细一些,不敢随便什么都张嘴道来。 叶蔓君为了避嫌,忙让人去把叶旭融找来,这是她亲弟,有他在更方便些。 马兰氏也没走,一直陪着叶蔓君说话,她之前给朱子然开了方便之门已是落了下乘,现在倒是忙着补救,见外面有她在一旁当陪客,谅外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叶蔓君也没有催她走,神情自若地喝着茶水,朱子期能这般光明正大来见她,所说之事必是可以让人知道的事情,故而她倒是很淡定地等他过来。 正话着家长,侍女在帘外禀道:“姑娘,朱二爷到了。” “请他进来说话。”叶蔓君刻意坐正身子。 她与朱子期一路同行至汝阳城,路上早已熟识这是人所共知的,又有马兰氏在场,故而她没命人摆上屏风。 朱子期进来,目不斜视,朝叶蔓君做了个揖。 叶蔓君起身微微一福算是回礼,随后手一摆,“朱二爷,请坐。” 朱子期微微晗首,袍子一掀坐了下来,“叶姑娘的病情好些了吗?” “好了些许,谢过朱二爷关心。”叶蔓君道,示意侍女上茶,也没有急着问他这次前来到底有何事?捧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慢慢地品味那令人回甘至极的味道。 朱子期正要再度开口,帘子一掀,只见到叶旭融已经进了来,“姐,你唤我?” “朱二爷过来了,唤你一道过来坐坐。”叶蔓君放下茶盏,笑着轻声道。 叶旭融这才留意到朱子期在坐,忙拱手做礼。 朱子期微微晗首算是回礼,知道叶蔓君把这弟弟唤来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礼教二字在做怪。 叶旭融与马兰氏打了个招呼,施施然地坐到了朱子期的对面,“朱二爷这会儿来看望我长姐,有何急事?” 朱子期看了眼叶旭融年纪的脸庞,到底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非要有急事才能来看望叶姑娘?” 叶旭融闻言,怔愣在那儿,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竟左右为难起来。 叶蔓君心疼自家还单纯的弟弟,朝朱子期道:“朱二爷莫要见怪,我这弟弟不过是怕耽误了朱二爷的时间罢了,毕竟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多少起色,咳咳……”象征性地咳了两声,“你们汝阳王府的人多有来探望,我都过意不去呢。” 这话与其说是过意不去,更多的却像是抱怨,马兰氏听得脸色不太自然,这叶姑娘真敢说,这朱二爷一向不是那么好说话,她悄然看了看朱子期的表情,看他眉间轻皱,自个儿也跟着皱了皱眉。好半晌,她又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悄然打量叶蔓君,这叶姑娘倒是还能淡定地品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朱子然前来这朝廷官衙的消息朱子期在来时已收到,这三弟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自认还是知道一二的,但这是家族内部的事情,没有必要拿到外人面前来说项,遂道:“叶姑娘不用感到有负担,叶姑娘远道从京城而来,我们王府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王府对叶姑娘的关心,从坦然接受即是。”顿了顿,他又似不经意地道:“当然,若是太过于惊扰到叶姑娘养病,叶姑娘打发就是,不用与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马兰氏原本听得前半截的时候,还道这朱二爷改性了,正浑身不对劲,哪知听到后半截,她正端起的茶盏险些掉到地上,这朱二爷到底是维护他们王府的自家人,还是在拆台? 叶旭融的肩膀略不自然地耸了耸,险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用这样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拆自家台的朱子期,让他看得更顺眼了些,至少比那个朱子然要好得多。 想到他在前院遇到这朱家三子,拉着他似礼贤下士般说话,他当时就不大以为然,这样的人太虚伪。无奈这只是他一家之言,方渐新与堂叔叶明澜都对这朱三爷印象极好,方渐新更是大赞他知书识礼又不摆架子,实是个极其理想的世子人选。 他听得这两人对朱子然大有好感的说辞,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也就没有当面反驳方渐新与自家堂叔,暗暗自我反省着。 叶蔓君微沉着眼看了眼弟弟,示意他不要太过态了,这才一副受教的样子道:“朱二爷说的是,倒是我迂腐了。” 朱子期无可无不可地轻茗一口茶水,他这次来无非也是做出姿态来给某人看,嫡出兄长死了,这世子之位就空了出来,自然是有能者当之。 “听闻王爷回城了?”叶蔓君问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希望朱子期证实这说辞。 朱子期放下茶碗,“家父确是回来了,这北边的工程其实还没有做完,无奈兄长逝世,少不得要回城来主持大局。” 汝阳王朱翌之前一直不在城中,而是到北边与蒙国接壤之地修筑防御工事,这一修就是大半年,收到嫡长子坠马而逝的消息后,这才不得不撂下手头的事情赶回汝阳城。 叶蔓君轻咳数声,这汝阳王果然回来了,她一时之间有几分怅茫,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棋为好? 女子轻蹙柳眉的样子落在朱子期的眼里,不禁有股冲动想去抹平她眉间的皱褶,让她的笑容更明媚灿烂一点,“叶姑娘,家父想要与叶姑娘见上一面,当然是需得叶姑娘身子好转些才好安排。” 叶蔓君闻言微微一怔,朱子期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如何,她终归要见一见这汝阳王的,终归她命运的一端也系在这汝阳王的手中。“我了解了,会努力让自己的病情好转,得以与王爷见上一面。” “叶姑娘做好这心理准备即可,家父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朱子期这回没有说得隐晦,而是直白地告诉她不用过于担心会面的事情,万事还有他顶着。 叶蔓君对于朱子期这举动顿生好感,其实女人家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能有个人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在你的背后支持着。但偏偏这会儿与她说这话的人不是她的良人,而只是一个因为利益而勉强同盟的盟友,心下不是没有遗憾的。 “朱二爷多虑了,我不会做这样的想法,能与王爷会面,我同样期待着。” 朱子期看她这回没有说得勉强,这才放下心中事,再与叶蔓君寒暄了两句,他即起身告辞离去。 叶蔓君也没有阻拦他,而是吩咐叶旭融送这朱子期出去。 待两个大男人出去之后,马兰氏道:“若能与王爷会面也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也不坏。” “蔓君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老是这么待着也不是个办法。”叶蔓君道,正所谓不破不立,她希望见上这一面能改变一些此间的格局。 马兰氏叹息一声,“叶姑娘还是放宽点心,一时半会儿我们急不来。” 叶蔓君嘴角微微一笑,“蔓君有的是耐心。” 马兰氏一愣,随后想到这叶姑娘一向有主见,遂也不多说。 叶旭融陪这朱子期出去,路上两人的交谈极少,只是当朱子期拉着马缰绳准备上马之际,他却是突然出手拉住朱子期的马缰绳。 朱子期呆怔了一会儿,朝自己的手下人看去,手下人即会意地散开,守住各处要点不让人靠近,听去主子与叶家少爷的谈话。 “叶公子要说什么?”朱子期放开马缰绳,圈着双手看着这少年郎。 叶旭融却是直视他的眼睛,“朱二爷,你难我说实话,到底你们汝阳王府有何打算?我姐不能一直就这样住在官衙里面,总得有个说法才是?”看到朱子期伸手摸了摸下巴,他不给他说谎的机会,凑近他的身前,“你与我姐结盟一事,我是知晓的,朱二爷,你也总得有个诚意才行。” 朱子期自是没有漏看这少年郎眼里那抹担忧,只是这会儿他什么准信也给不了他,微沉着眼夺过叶旭融手中的马缰绳,正色道:“叶公子,我还是那句老话,我要交代的人是令姐,不是你。我能给你的保证就是我绝不会害你姐就是,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说完,他不待叶旭融反应过来,当即一跃坐上马背,一踢马腹,骏马疾驰而去。 叶旭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指紧握成拳,这人真混蛋,就撂下这么句承诺就走,这算什么?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朱子然也握紧拳头,这叶家子与朱子期亲密说话的样子一再在脑海里面回放,真是该死。他想要拉拢这个叶旭融,几次三番地给他好脸色看,但这叶旭融却是若即若离,并不好掌握,不似方渐新般,对他大生好感。 “三爷,看来叶家是倒向了二爷那一边。”他身边的亲信道。 ------题外话------ 抱歉,今天家里来亲戚了,所以更得好少,明天再加更补偿大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遇险 朱子然看到叶旭融跺了跺脚离开后,方才慢慢地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深寒地看着这秋季的景致,“如果这叶蔓君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她成为朱子期的助力……” “三爷真的下定决心除去她?”亲信有几分惊骇急忙问道。 在这之前,朱子然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表态,就连九王爷的人多次催促他,他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带过去,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再加上他对叶蔓君似乎有几分上心另有想法,这让九王爷的人颇为恼火。 除去叶蔓君? 朱子然微微一怔,想到叶蔓君长得绝美的脸蛋,心里不禁微有几分惋惜,随后又想到叶家子与朱子期亲热说话的样子,距离太远,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动作极其亲昵,他还是看到的。再者叶蔓君对他不冷不淡敷衍的样子,还是颇令他皱眉,这是朵高冷之花,并不好采摘。 思忖片刻,正要做答之际,结果看到己方的人向他打手势表示有人要过来了,他这才示意亲信不要做声,整了整面容,扬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就迎了上去,拱手道:“方大人。” 方渐新也做揖回礼,“朱三爷原来在这儿?我还以为朱三爷已先行离去了呢,都怪本官一时忙乱,这才怠慢了朱三爷,来,这边请,我们边走边说。” 朱子然忙道,“方大人客气了,我过来是要与方大人一叙,哪会先行离去?”故意叹了口气,“我那嫡兄至今仍未出殡,我父王为此都要愁白头了。” “哦,怎说?”方渐新也是疑云满布,“按理来说,世子故去已经有些日子了,之前倒是因王爷未能及时赶回而耽搁,这个都可理解,但迟迟不出殡终究不是道理。” 他早就想提这个问题了,只是他到底是京城皇上派来的官员,说多了怕是要引得汝阳城的权贵反感,从而令双方关系恶化。不过他是盼着这世子早点入土的,这样一来,提新世子的事情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也算是给汝阳王妃朱陈氏一点颜面。 “还不是因为我那嫡母。”朱子然故做忧心的样子。“不过也难怪她,我那嫡兄死得太突然,她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当中,只是我怕她真打为此郁闷出病来,最近更是……” 说到这里,他停下口,到底是嫡母,依礼轮不到他来批评,他歉意地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失言了。 方渐新对于汝阳王妃的传闻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尤其是叶明澜告诉他,朱陈氏棒杀奴仆来恐吓他的事情更是令他反感,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朱子然的手,“传闻是真的?” 朱子然一愣,好半晌,方才苦笑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传闻中的说法。 方渐新这才松开朱子然的手,这样一来,他不必过多考虑朱陈氏的说法,在给京城皇帝的上疏中,他将阐明自身的立场,至于朱陈氏已无须顾忌太多。这回他再看朱子然,就更多几分热络,这人绝对是世子的合适人选。 汝阳城里因为新世子的人选,各方势力早已是暗中站位,最热门人选无非是朱子期和朱子然兄弟俩,至于安侧妃所出的第五子朱子佼,显得就落寞得多。 安侧妃哪里还能坐得住?这个世子之位她早已视作了囊中之物,为此没少花费心思,怎么鸡飞蛋打一场空? 她急急地领着怀着过世世子遗腹子的侄女儿,往朱陈氏的院子而去,这段时间她更是急得嘴里冒泡。 看了眼身边死气沉沉的侄女安娇,她狠了狠声道:“你怎么就不能讨好一下王妃?你现在怀着她的孙子,她焉能不顾全你?待会儿好好地与王妃说道说道,你知道不知道?” 安娇哭丧着脸看向自家姑姑,眼里还有着一闪而过的怨气,“为什么就不让我把这孩子打掉?王妃根本就不期待他,我还怀着他做甚?姑姑,我还想嫁人,我不想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生活下去,姑姑,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安侧妃抓住自家侄女的手腕,忙左右看看,除了自己人并无旁人,这才咬牙低道:“你找死啊?这样的话也敢说?你是吃安家的饭长大的,现在家族的前程也系在你身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族想,为你姨娘想。” 安娇被这姑姑逼得不停地往后退,差点要靠在红柱子上,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对,她不能弃了自己亲娘不顾。 安侧妃看她又老实下来,这才甩开她的手,眼睛瞟到她并未显怀的肚子,“当初我可没逼你与过世的世子亲近,这都是你求我帮你,我才会制造了机会让你给世子侍寝,这点你可别忘了才好。” 安娇一口的苦涩,当初自己哪里料到世子会如此短命?反正那会儿不止她,其他那几家的女儿不也暗中卯足了劲?她是庶出,这次巴结了嫡母,方才换来了成为世子侧妃人选的机会,哪有不紧紧把握这机会的念头?原本上了世子的床,她是得意万分的,怀上身孕时更是做着将来在汝阳王府呼风唤雨的美梦,只是现在却是一颗苦果不得不吞。 更遑论其他那几个没能成功的女人,反过来又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种都是老天有意玩弄她,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眼里的光华再度熄灭,“姑姑,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你让我嫡母不要为难我姨娘?” 安侧妃冷哼一声,“你老实了,我还能为难你不成?” 安娇不再吭声,老实在跟在自家姑姑的身边往前走,她其实早就没了回头路。 汝阳王妃朱陈氏听到禀报,冷笑一声,“让她们进来。” 安侧妃一进来就帕子一挥哭起来,急忙上前给朱陈氏跪下,“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外头都在盛传老二与老三要当世子,我那老五怎么办?” “你哭什么?现在这事不还没定论吗?”朱陈氏不悦地道,“你要哭也得等既成事实再哭,不然这会儿哭顶什么用?” 安侧妃这才用帕子抹了抹硬挤出来的泪水,一副不敢造次的样子,忙转身拉过安娇上前给朱陈氏行礼。 安娇在这个朱陈氏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行礼,“见过王妃。” 朱陈氏看了眼她的面容,再看了看那肚子,这女人一定命不好,要不然她儿子一让她怀上就一命呼乎了呢? 朱陈氏这目光让安娇全身不安,不停地打抖。 “你抖什么?” “回王妃……的话,我……我没抖……” 安侧妃一看这侄女被朱陈氏吓着,心道不好,忙上前去扶起安娇,“她最近孕吐得厉害,身子有些单薄,还请王妃不要与她计较。” 朱陈氏冷笑道,“一股小家子气,凭这样的娘还如何能生出个虎子来?我那可怜的儿啊……” 一提起死去的儿子,她就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安侧妃的嘴角暗地里撇了撇,她不认为这安娇能生出个什么了不起的孩子来,只是现阶段,她需要这个孩子来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看到朱陈氏大哭,她忙上前去假惺惺地安慰,“王妃节哀,世子故去,我们都难过着,可日子还要向前看,不能为此哭坏了身子。妾身那孩子颇为担心王妃……” “担心我死掉,帮不了他上位当世子?”朱陈氏又不哭了,冷冷地目光注视着安侧妃。 安侧妃脸色大骇,这个王妃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怎么会?王妃为何如此想?王妃,妾身从来不敢欺瞒王妃,如果五爷成为世子,只要世子的遗腹子是个儿子,他日必会把这王位再给回世子一脉,妾身说得出这话,他日就必定实现,不然天打五雷轰。” 朱陈氏冷哼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她就还没见过把肉吃进嘴里还能吐出来的,骗三岁孩子还差不多。 被这王妃盯着看,安侧妃的脸色微微一变,几乎都要撑不住脸上的表情,这个王妃虽然容易躁狂,但她一旦这样看着你,还是令人头皮发麻的。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我已经写信回去给我娘家人推荐五爷当世子,至于王爷那儿,我也会去说项的。”顿了顿,朱陈氏又道:“我身为嫡母,只要我肯过继他到膝下,这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世子,那两个杂种只能靠边站。” 安侧妃一听,心下大喜,面上却是不敢表露万分,磨了这么久,朱陈氏终于松口要将儿子过继到她膝下,这对于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谢过王妃,王妃,您放心,五爷一定会孝顺您这嫡母的,为你养老送终……” “得了,你不用在我耳边嗡得令人受不了,就算我不过继他,我死了,他也还得给我披麻戴孝,你可别忘了谁才是正宗的汝阳王妃。”朱陈氏并不为所动,她焉会将这些所谓承诺放在眼里? 会扶持朱家五子,无非是她更讨厌朱子期和朱子然,并不想看到他们的生母耀舞扬威的样子,这让她浑身都难受。 安侧妃隐忍不发,这会儿不得不在朱陈氏面前做伏诋。 安娇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前程,这姑姑的话她同样不信,若不是这姑姑怂恿,她也不会轻易地献身给朱子杰,从而让自己陷进这死胡同里面出不来。 三人各有心思,彼此之间并不信任,只是因为利益而扭在一块儿。 待这姑侄二人离去,朱陈氏照例去给儿子守灵,看着儿子的棺材,她忍不住又垂泪。 下人劝了又劝,她还是径自哭个不停。 汝阳王朱翌背着双手走进嫡长子的灵堂,站在那儿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朱陈氏肯定听到他的脚步声,却是连回头也不曾,耳畔听闻的仍是她的哭哭啼啼。 “好了,别哭了,我让人算过,后天适合出殡,就让子杰入土为安吧。”他道。 朱陈氏恨极他这种说话的口吻,他若是真的心疼儿子的死,就不会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猛然站起来,径自冲到他的面前,睁着泪眼道:“不,他还不想离开我,朱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嫌我的儿子碍眼了,想要让那两个小畜生上位罢了……” “胡说八道。”朱翌不怒而威地道,对于这个嫡妃,他自认当初对不起她,可这么多年他容忍了她多少的胡作非为,“你让儿子一直停灵在这儿算是什么一回事?” “叶蔓君还一次都未来上过香……”朱陈氏幽幽地道。 “你想做什么?她不来自有不来的道理,她与子杰还未正式拜堂,算不得是正经夫妻……” “我不管那么多,我儿停留在这儿这么久,她连一次祭拜都没来,这又于礼相合了?” “她不正病着?” “哈,你也信?” 朱翌深深地看着妻子,“不管信不信,她一个弱女子来到汝阳城,谨慎点倒也无可厚非,王妃,当年你前来汝阳城的心情都忘了吗?” 朱陈氏的眼睛微微一缩,突然忆起那年她初进汝阳城时的小心谨慎,仿佛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上一任汝阳王妃对她并不太和善,原本以为她可以与她亲如母女,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好半晌,她无力地扶着儿子的棺材,看着那白色帐幔随风舞动,“让她过来一次给儿子上一注香吧,这样我就同意出殡。” 朱翌皱眉,妻子这要求仔细想来也不算是太过份,只是她一再地执着这点让他很是怀疑她的用意?“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爷,我嫁进汝阳王府这么多年,除了那件事之外,我又做过哪件对你不利的事情?你也知道历任的汝阳王妃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在给京城的信中,一次都没有拖过王爷的后腿,对汝阳王府我算是忠诚的吧?如今我的儿子没了,我提这么一个要求过份吗?” 朱陈氏一脸哀凄地看着丈夫,叶蔓君对她戒心很重,是绝对不会应她之请进府,但是朱翌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汝阳王,他要叶蔓君进府说话是轻而易举之事。 朱翌对于这枕边人也是知之甚深,一旦她进了魔障里面出不来,说再多也是无用,背在身后的手指互相轻敲着,他的目光渐渐停留在儿子的棺木上,嫡长子死了,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只是他要顾虑的事情还有许多,就完全做不到一味的伤心痛哭。 半晌后,他道:“好,依你。” 朱陈氏得偿所愿,一吸鼻子,整了整面容,行了一个标准姿势的屈膝礼,“妾身谢过王爷。” 朱子期穿过垂花门,正要进灵堂寻找父亲,却看到他负着手从里面出来,忙上前拱手为礼,“父王。” “子期,叶姑娘的病情好转了没有?”朱翌看到这个庶出次子,还是十分的欣慰的,立即就过问叶蔓君水土不服的事情。 朱子期面色依旧地道:“儿子问过给叶姑娘诊脉的大夫,说是还在用药。今儿个我过去她还在园子里逛了一下,与三弟倒是说了几句话,想来应是略有起色,不过这说不好。” 朱翌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你说你三弟今儿个见了她?” 朱子期点了点头。 朱翌继续前行在夜色中,朱子期看了看老爹的面容,没能看得出来什么,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也不急。 “见见也好。”朱翌猛然道。 朱子期的眉头一皱,父亲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见见也好?半晌,他又道:“父王,叶姑娘的身份很是尴尬,儿子以为,让她以这种尴尬的身份留在汝阳城,不如让她归京更为妥当,就当卖个人情给襄阳侯府。” 朱翌转头深深地看了眼儿子,知道儿子有意在试探他的态度,老三朱子然这次做得太出格,连这老二也感觉到他的用意何在,没明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是径自问道:“你对这叶姑娘是何看法?” “隐忍、识大体、知书识礼,并且有勇有谋。”朱子期评价道,眼睛往后面的灵堂一看,没说出口的是与朱陈氏相去甚远。 朱翌仔细地思索着儿子说的话,对于叶蔓君,他更为好奇。自己的桌案上有着叶蔓君进城后举动的报告,与儿子所说的倒也相去不远,或者他真该会会这个从京城来的贵女。 此刻的叶蔓君却是打了个哈啾,绣帘忙把披风给她披上,“姑娘,这里风大,还是进屋吧。” 叶蔓君看了看繁星点点的星空,“我再看一会儿。” “要是着了风寒那怎么办?”卷帘指挥着小丫头搬来炭盆,燃起炭火,生怕自家姑娘生病。 叶蔓君轻笑道:“若是得了风寒,那正好名正言顺的养病。” “姑娘这样说,京里的太太该伤心了。”卷帘道。 提起母亲,叶蔓君的眼里黯然神伤,说不出的心塞难过,好一会儿后,方才紧了紧披风,“回屋吧。” 也许今晚做梦会梦到母亲,叶蔓君如是想。 京城,林珑掀起帘子进到里屋,忙向贝明绯赔罪道,“阿绯,让你久等了,你这会儿来我正忙得紧……” 贝明绯亲自倒了碗茶给她,“来,润润喉。”手里还抱着叶耀庭逗弄着,“我可不怕等,有哥儿俩在这儿,我哪里会无聊?是不是啊,庭哥儿?” 叶耀庭看到大人与他玩,发出呵呵的笑声,小胖手一挥一挥的,看来比满月地时候又大了些许。 林珑好笑地看着好友,接过林绿氏怀里的小儿子抱在怀里,小儿子听到兄长的笑声,眼睛老朝兄长那儿看,似乎也想加入其中,林珑忙悠了悠小儿子。“你正值新婚呢,方爷也舍得放你出门?” 前天贝明绯大婚,林珑哪怕再忙也还是与夫婿一道过去喝了喜酒,她惟一的好友就是贝明绯,她成亲,她焉能不到贺? 一提起成亲事宜,贝明绯就双颊泛红,轻拍了一下孩子的襁褓,瞪了眼林珑,“又使我来做乐?你说你该不该罚?” 林珑伸手向她,贝明绯好笑地在她掌中拍打一下,随后方才笑开怀。 林绿氏看她们姐妹俩笑闹,不禁摇了摇头,不过看到林珑脸上的笑容,她还是颇为欣慰。 “我前两天收到了郑夫人的来信,郑南珠嫁人了。”林珑道。 “嫁人了?她嫁了谁?”贝明绯忙八卦道,“我还以为她准备选秀进宫呢,正想问你这事来着,最近选秀的事情热闹得很,对了,你帮陈国公府的两个姑娘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知道呢,估计要登你家门槛的人怕是要挤破头了。” 苏梓瑜行事很是迅速,林珑那天这么一提,翌日,陈国公府的两个姑娘就以生病为由被送出宫,断了封妃的机会。 陈国公夫人本以为还要等些时间,女儿才会回家来,哪里知道这么快就能出宫回来?忙亲自登门拜访答谢林珑。 这事才渐渐被人知晓,顿时就有人心思浮动,想要借助林珑一步登天或者给自家女儿寻条退路。 “听说是个姓丁的乡绅。”林珑微皱眉道,“不管她想不想进宫,我都不会给她这么个机会,这样甚好,既然嫁了就不会再生事端。”捻了块糕点吃了两口,方才继续说,“是有人求上门来,不过都让我给打发掉了,与陈国公府是交易,我可不是救世的观世音菩萨,这是皇家的事情,做得太过了没有好果子吃,我连自家婶母的请求也没有应下,犯不着为个虚名以及外人做到那份上。” 叶家几房人当中自然也有人要进宫侯选,二房的叶王氏没有嫡女,自然不用操心这档子事情,正好可以作壁上观。 四房的叶程氏那对双胞胎女儿刚好在年龄范围内,这次都进宫侯选了,叶程氏也上门求林珑进宫帮忙疏通一下,借机让她的两个女儿能指到亲贵之家。不过林珑想到苏梓瑜大着肚子,实不应让她还操心她的事情,所以婉言谢绝了。 叶程氏自然很是失望,不过想到她与林珑并不亲厚,也就怪不得林珑不肯相帮,一切还得怪自己,不敢有所怨言,她还是客气地告辞离去。 五房的叶彭氏还在庵里,她的女儿这次也在名单当中,叶蔓玲早早就进宫侯选了,彭姨娘被林珑那天这么一说,哪里还会再做这出格的事情,也就冷眼看着叶蔓玲进宫。 六房叶田氏的夫婿没有出仕为官,再者她的女儿年龄不够,自然没有这烦恼。 “不管就对了,省得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贝明绯自然是站在好友这边,“只是郑南珠出乎我的意料,她真的肯嫁?”这完全是八卦了。 “谁知道呢?肯或者不肯,只要她爹娘要她上花轿,焉有她不上的道理?”林珑不以为然地道,“反正嫁了就是省事,我乐见其成。” “依我看,八成是绑着上花轿的。”贝明绯恶意地道。 事实也正是贝明绯猜测的那样,郑南珠不愿意嫁给那乡绅,连逃婚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只是她弄不到路引与侯选的旨意,离家出走方才半日就被寻了回来。 郑夫人气不过女儿的冥顽之灵,让人把她锁起来,直到成亲那日再放她出来。 成亲时,郑南珠死活不肯上花轿,郑夫人让人五花大绑给塞进了花轿里面抬到丁家去。 只要拜了堂入了洞房,再不情愿也没辙了。 郑南珠后来在夫家屡屡耍官家千金的脾气,惹得公婆小姑妯娌厌恶不已,就连她的夫婿也不喜她,只是碍于郑家倒也没有亏待她,私下里更为宠爱口甜舌滑的小妾,气得郑南珠打杀了好几个小妾出气,为此与夫婿渐行渐远,夫妻二人虽不至反目,但也是相敬如冰。 等到郑南珠幡然醒悟的时候,一切为之晚矣,膝下无子的她最终只能过继小妾的儿子,这过得憋屈不憋屈,真的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珑想想也不无道理,“算了,不提她了,对了,你回苏州的事情准备得如何?阿绯,真的要回去?” 她终究是不舍得贝明绯离京的。 贝明绯将熟睡的孩子交给林绿氏抱着,轻茗了一口茶水,“收拾得七七八八了,这两天就起程,你也知道我夫君他的根基在苏州,这成了亲还是得回去的,至于我爹娘倒是没有回去的意思,阿珑,我不在京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一下我爹娘。”她伸手握住林珑的手拜托着。 林珑反握紧她的手,“放心吧,伯父伯母那儿,我会看着的,不会让他们出事犯险。” “谢谢你,阿珑,这样我回苏州也会放心得多。”贝明绯笑得开怀道,“至于我哥,他现在倒是做起走商的生意,天南地北都会去闯,我倒是不太担心他。” 兄长打算重振家业,经过那次磨难后,就更是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 “这样就好,不过你也可以转告贝大哥,若是生意上遇到难事,可以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林珑还是承诺了一句。 贝明绯少不得又要感谢半天,再熟络的朋友,也不能失了礼数。 临近天色渐晚,林珑留贝明绯用晚膳,贝明绯知道林珑现在肩上压着许多家事,到处都要她去查看过问,遂也不给她添麻烦,还是婉拒归家。 “阿绯,你离京那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得闲去送你,若是将来有机会你就坐船与方爷进京,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能再会面,阿绯,我会想你的。”林珑送她去搭马车时,忍不住伤感道。 贝明绯伸手抱住林珑,哽咽道:“会的,一定会的,阿珑,你也别忙坏了身子,别只顾着别人委屈了自己,知道吗?” “我晓得的。”林珑抽出帕子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姐妹俩告别了好一会儿,贝明绯才狠狠心踏上马车,只是一进了马车里面,她就从车窗上伸出头使劲地朝林珑挥帕子,任泪水模糊了双眼。 林珑也高高地挥着帕子与她相辉映,直到马车看不见了,这才黯然地转身回院子里。 “方夫人走了?”林绿氏问道。 “走了。”林珑仍旧情绪不高地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珑姐儿,你就别想那么多。”林绿氏安慰道。 林珑点点头,上前去给两个儿子摇了下摇篮,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这才换了身衣物到叶钟氏的院子去,家事一箩筐,哪儿都抽不开身。 这日,叶蔓君正在屋里描红写大字,这一向是她静心的方式之一。 “叶姑娘。” 听到马兰氏的声音,叶蔓君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松开袖口,起身相迎,“马夫人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朱二爷和朱三爷来接你进汝阳府,王爷要见你。”马兰氏忙道。 这事朱子期刻意提前告知,叶蔓君心里早就有数,这两天都在调整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蔓君心中有数,这就去换件衣裳走一趟。” “叶姑娘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侍卫了。”马兰氏忙安抚道,更是靠近道:“我也给你安排了两个会武的侍女,万一苗头不对,叶姑娘就让她们出手即可。” 这马兰氏倒是为自己想得周到,叶蔓君想到,再算了算自己身边带的人,想来应该不会遇到不可挽回的危险,“蔓君晓得,劳马夫人费心了。” “应该的。”马兰氏忙道。 叶蔓君转身进屋,换了素雅的衣装,头上仅带着两三样饰物,看了看镜子,觉得没有不妥的地方后,方才掀帘子出来。 马兰氏一见忙站起来,直道叶蔓君礼数周到。 叶蔓君随意笑了笑,这才由马兰氏与侍女簇拥着前行。 正堂之上,除了朱家兄弟坐着,马大人、方渐新还有叶明澜、叶旭融也都在,看到叶蔓君由马夫人陪着出来,均站了起来。 “既然叶姑娘来了,这就出发吧。”朱子期道,语毕,转身就出去了。 叶蔓君点了点头,叶旭融忙站出来陪同长姐一道过去,叶明澜也没有闲着,抬脚就跟了上去。 倒是想要表现君子风度的朱子然尴尬站在那儿,最后只能朝众人拱了拱手,就忙追了出去。 在上马车之时,叶蔓君刻意看了眼朱子期,后者朝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太担心,她方才由侍女扶着上马车。 马车行驶在汝阳城的街道上,叶蔓君正闭目养神,结果听到外面传来骚动声,正暗自警惕着,一把长剑捅进了马车里面,她反应极快地避开,而她身边的侍女都尖叫不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选择 “叶姑娘。” 马兰氏安排的两个会武的丫头立即就掀帘子进来,一人拉着叶蔓君,一人谨慎地抽出软剑把那刺进马车里的长剑格开,逼仄的空间能施展的地方有限。 绣帘和卷帘抱头鼠蹿地跟在三人的身后,两人俱都苍白了脸色。 叶蔓君一向循规蹈矩,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现在乍然遇到虽然吓得花容失色,但自幼所受的庭训却让她仍能镇定自持,不至于吓得晕了过去。 一出来马车,看到凭空出现的蒙面黑衣人攻势凌利,侯府侍卫和马大人派来的保护她的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来应敌,双方鏖战在一起。 她还来不及细思,马儿却被蒙面黑衣人一剑扫断马腿,马车顿时塌了下来,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地尖叫,两手急忙扶住身边的车辕稳住身子,绣帘和卷帘却是尖叫地跳下马车,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马兰氏派来的侍女却是渐渐不敌,而侯府的侍卫一面要护住叶蔓君一面还要护住叶旭融,一时之间处于下风。 叶旭融和叶明澜都焦急万分,两人几次都要冲过去救叶蔓君,均都被蒙面黑衣人堵住前行的路,武力值不高的两人只能靠侍卫保命。 本来处于领头地位的朱子期见到情势不对,尤其看到叶蔓君从陷落的马车里爬出来那仍努力沉着的小脸,脑海里响起的却是她曾说过的那句话,我只想活着……他曾答应过要保住她一条命,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一手勒紧马缰绳,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如雷霆之姿斩杀敌人赶向叶蔓君。 他的长剑所过之处,均是血流成河之地,挡住他的蒙面黑衣人渐渐增多,明显是不给他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另一边厢的朱子然却是成功突围越来越靠近叶蔓君,嘴上大喊道:“叶姑娘,你莫怕,在下这就来救你——” 这么高声一表态,叶明澜看向朱子然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这个年轻人表现得越来越让他满意,再看他势均力敌地斩杀敌人,相信他能救得自家姑娘,故而去救叶蔓君的步子为之一顿。 他是刻意给这年轻人一个表现的机会,只要他与叶蔓君能两情相悦,那么回不去再请旨改嫁给汝阳王府的继任世子,相信是可操作的。 叶旭融却是恰恰相反,对于朱子然这高调的作为深不以为然,这是生怕他姐不能成为靶子?这个朱子然真的让他越来越反感,更是死命地冲向自家长姐,不给这朱子然制造任何的机会。 朱子期的眼里只看到叶蔓君,对于自家兄弟高声一喊连侧目也未曾,被敌人身上的鲜血喷在身上,让他看起来越发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叶蔓君的面前,一人浑身浴血,一人却仍旧能做到衣服洁净,骑着马的两人都把手伸向马车废墟中的叶蔓君。 “叶姑娘?” 两人同时出声。 朱子然皱紧眉头,但看到朱子期那一身的血迹顿时暗暗鄙弃,与他相比,他更有吸引女子的优势,他就不信叶蔓君会看上那个现在可怖至极的朱子期,对于自己的魅力,他相当有信心。 朱子期却是连看朱子然一眼也没有,只是一双如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蔓君,口头再多的信任都不及情急之下做出的选择,这一刻他把选择权交到叶蔓君的手中。 如果她没有选择他,那么她将不值得他保护,结果既没有失落也没有失望。 马兰氏派来保护叶蔓君的侍女为此倒在地上,叶蔓君身前再无近身保护的人,她是众矢之的,绣帘和卷帘抱成一团反倒没遭到致命一击。 两只大手都摊在她的面前,叶蔓君只是看了一眼,就一把抓住那染上敌人鲜血的大掌,紧紧的握住,反而让另一只干净的手掌落空了。 朱子期看了一眼她坚定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一把握紧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上马背,一个旋身,叶蔓君在敌人的飞箭射来之际,电光火石地坐上了朱子期的身前,头脑仍在发晕之际,就听到他的大喝声,“抱紧我。” 叶蔓君来不及细思,依着他的命令行事,两只藕臂紧紧地圈住朱子期的腰,脸埋在他染血的胸前,冲进鼻端的有他的气息也有浓郁的血气,并不好闻,但奇异的是她却不觉得难闻。 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相信他不会让她死。 朱子然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的眼前发生,英雄勇救陷入危险当中的美人儿,周围是敌人环绕,这画面唯美之极,只可惜他并非其中的主角,收回的那只手掌紧紧地握住。 带着毒液的目光看着越战越勇的朱子期,以及被他护在怀里的叶蔓君,朱子期把叶蔓君护住后,反倒能沉稳地指挥人应敌,明显是要抓活口来审问,他朱子然岂会给他人做嫁衣? 握紧的五指张开,他暗中下达了指令,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只有一死,眼里的阴狠渐渐再也没能遮住。 叶蔓君却是一直没有再抬头看一眼这混乱的战局,她只能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朱子期,相信这个冷脸冷心的男人不会让她丧命,她一定能活下来。 耳中听到的除了赫赫风声就是刀剑相交的声音,她的两手紧紧地揽着朱子期。 不知鏖战了多久,她也没有刻意去记时间,只知道汝阳王府的人却是在关键时刻赶到,还是那叫周英吉的声音,“二爷,王爷令我前来接应。” “好!”朱子期大喝一声,“给爷抓活口。” “是,爷。”周英吉大声应道。 有了王府生力军的加入,本来势均力敌的蒙面黑衣人顿时处于颓势,在朱子然暗中下达撤退的指令后,如来时那般突然,这会儿他们也在寻找退路,来不及撤退的人都用手中的武器开始抹脖子,总之不给敌人活捉的机会。 忙乱的撤退当中,绣帘与卷帘被人冲散开,卷帘更是躲避不及,被人一剑刺中,当即毙命。 绣帘被溅了一身的血水,吓得连尖叫也发不出,只能怔怔在那儿等着不长眼的刀剑砍向她,她的眼睛微微一闭,知道自己也要把命交代在此,只是到底心有不甘,为什么她就必须要死? 朱子然自然没有漏看这处于生死当中的侍女,本来不打处出手相助的,但看了眼被朱子期护在怀里的叶蔓君,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出手。 轻踢马腹赶向绣帘,在她要遭遇不测之下,弯腰将绣帘抱上马背。 惊魂未定的绣帘没有感觉到身上有疼痛袭来,鼻尖渐渐闻到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忙睁开眼睛一看,结果看到朱子然那张俊脸,耀目得她离不开视线。 “绣帘姑娘,没事吧?”朱子然展现出温文的一面。 绣帘茫然地点点头,“没事。” 两眼再也离不开面前这张俊脸,心头如小鹿乱撞,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心动,这个救了她的男人,完全有资格得到她的爱幕,比她看的戏文里面的郎君还要迷人。 朱子然对于这样痴迷的目光并不陌生,这个女子已经被他所俘虏,眼底渐有一分不易让人察觉的鄙夷,这样愚蠢的女人,就算被骗也不值得同情,谁叫她这么容易就吃了他下的诱饵,轻易上了钩。 钓不到大鱼钓只小虾,倒也不算是半点收获也没有,他如是想。 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朱子期这时候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却在暗暗地盘算着。 好半晌,他才看向怀里的叶蔓君,近距离之下,居然能在血腥气息中闻到她的处子幽香,他本来想告诉她安全了,让她松手的话,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却是没能说出口。 “姐,你没事吧?”叶旭融这时候已经能够驾马赶过来。 叶蔓君听到亲弟的声音,这才知道安全了,忙抬起头来准备回应叶旭融,结果却撞进一双墨眸当中,突然之间,心口如被什么东西一撞,狠狠一跳,险险要跳出胸腔。 她从未失神地看着一个男人,也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地坐在马背上,这都是违背着她自幼承袭的庭训,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他的容颜…… 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没有一个人首先动弹。 “姐,你别吓我?”叶旭融到底仍旧是不通人事的少年郎,看到长姐这个样子,以为她吓得说不出话来,着急地又唤了一声。 叶蔓君闻言,率先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之前那般盯着一个大男人看多有失礼,双颊渐渐泛红,不敢看向朱子期,生怕他会误会自己,忙转头看向亲弟,“融弟,我没事,这次多亏了朱二爷,要不然我的小命危矣。” “这就好,这就好……”叶旭融忙道,当即一脸感激地看向朱子期,拱手为礼道:“朱二爷,在下谢过你对我姐的救命之恩。” 之前朱子期冲进敌群救助长姐的画面,他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一刻他也深深感到震撼,这会儿面对朱子期,他自然是好感激增。 “我答应过叶姑娘与之结盟,叶公子无须如此。”朱子期淡然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叶旭融听到这话,对这朱子期更是高看了好几眼,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自家亲姐坐在他的马背上终究不妥,于是他伸出手给叶蔓君,“姐,不要再麻烦朱二爷,你到我的马背上来吧。” 叶蔓君这才惊觉自己仍旧坐在朱子期的马背上的事情,虽然这街上没有行人,但被人看去终归不妥,遂忙道:“朱二爷,小女子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他日必有回报。” 朱子期看到她恢复了一贯的面容,脸上的神情也慢慢地恢复到平日的面容,轻点了点头,轻轻使劲,就将她转移到叶旭融的马背上,对于那个武力值不高的叶旭融,他怕他握不紧让叶蔓君摔到地上。 他辛辛苦苦做这一切,而且一直护着叶蔓君没有受伤,怎么可能最后时刻功亏一篑? 叶蔓君安全地转移到亲弟的马背上,来不及与自家人寒暄,两眼看到朱子期一勒马缰绳,就转头去处理那血腥至极的局面,良久,都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在这一刻,她竟觉得这男人的背影一如兄长那般伟岸呢? 脸上的热度再度上升,她忙用手掩住自己的双颊,摇了摇头,不能多想,叶蔓君,你不能多想,你是公侯千金,不是那些个不知道检点的女子…… “君姐儿?” 听到叶明澜的声音,她忙放下双手,转头看向自家堂叔,“堂叔,你没事吧?” “还好,就小小地挂了个彩,倒是君姐儿你没事吧?”叶明澜一脸的担心。 叶蔓君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一切安好。 待得这场面略微被清理干净,叶蔓君伤感地看着死去的卷帘以及马兰氏遣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女,到头来还是有人付出了生命,她蹲下来将卷帘来不及合上的眼睛轻轻地合上,再握紧她的手。 “融弟,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你回去后,记得帮我带一百两银子给卷帘的父母,就当是我对他们的补偿。”她轻声道。 叶旭融难过地点点头,“姐,我记下了,不会忘记的。” 哪怕卷帘是家生子奴才,那也是一条人命。 叶钟氏那会儿为了令卷帘更忠心,并未让卷帘的家人在陪嫁的名单里面。 “姑娘?”绣帘拨开人群,哭着奔向叶蔓君。 叶蔓君松开卷帘的手,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看绣帘,看到她的衣裳只是略有破损,到底还是全须全尾地活下来了,顿时大松一口气,伸手抱了抱她略做安慰,“绣帘,还好,你活了下来。” “姑娘……呜……” 绣帘抱紧叶蔓君放声痛哭,将被压抑的害怕之情都发泄出来,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叶蔓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给她轻轻地抹去泪水。 “叶姑娘。”朱子然到了叶蔓君的面前,当即下马,一副担忧的表情道。看这样了完全没有之前没被叶蔓君选中的尴尬,好像之前那一幕只是虚幻一场。 叶蔓君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不似作伪的面容,好在她并未得了失忆,如果换成正常人,只怕面对她也会有几分气恼,偏偏此人还能做出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只能说此人的演技高深,装得太像。 “姑娘,就是朱三爷救了奴婢,要不然奴婢必死无疑。”绣帘忙道。 ------题外话------ 抱歉,某梦的电脑今天出了问题,搞了一天才搞定,今天更得少了些,某梦接着码,明天中午前应该会有一次更新补偿大家。   ☆、第一百八十章上门 叶蔓君闻言,这才一脸庄重地朝朱子然微微晗首道谢,“朱三爷对我这侍女的大恩,回头必备上一份厚礼以作答谢。” “不敢当,只是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更何况还是叶姑娘的下人,在下焉有见之不救之理?”朱子然故意说得大义凛然。 绣帘眼睛红红地看着朱子然,一颗心跳动得厉害,双颊渐渐泛红,她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异样,怕让对方看去从而误会她轻浮那就不好了,必也影响姑娘的闺誉。 朱子然却浑然未觉绣帘那丝赧然的表情,而是眼睛看向地上死去的侍女,安慰起叶蔓君,要她节哀顺变。 叶蔓君微红眼眶地道了声谢,然后不再言语。 朱子然还要再说些什么,叶旭融却是上前将自家长姐拉开到一边去,“朱三爷,我姐遭遇这变故,心情还未平复,你且见谅,恕我们姐弟暂时失陪了。” “好说。”朱子然忙道,没再叶蔓君的面前过多的表现,只是一转身离去,他的面容就阴沉了几分,哪里还有刚才的关心与温和。 叶旭融拉着叶蔓君到另一边,与这朱子然有段距离,方才道:“整一个伪君子,姐,你与他说那么多做甚?” “他毕竟救了绣帘,而绣帘又是我的贴身大丫鬟,谢他几句也合情合理。”叶蔓君看到绣帘略有些失神地站在原地,眉间微蹙,“回头你备份厚礼予他,把这事情两清了,他若不收,你拒不拿回,无论如何一定要他收下。” 听到长姐清醒地吩咐,叶旭融点了点头,“姐,我回头就给他送去。” “嗯。”叶蔓君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是看向人群中挺拔身影的朱子期,不自觉地追寻着他,明知道这样不合礼数,但她却是很想看他。 叶旭融没能明白长姐那隐秘的心事,只当她仍惊魂未定,眼里颇有几分担心,吩咐回过神来走来的绣帘守着长姐,自己忙去找叶明澜,商量着要不今儿个就不与汝阳王会面了。 叶明澜正与朱家兄弟商量着善后事宜,听到叶旭融的话,也以为叶蔓君受到了惊吓,忙提出先转回官衙的话。 朱子期眉间微皱,没回答叶明澜,而是抬脚就往叶蔓君的方向走去。 自刚才之后,这是两人再次面对面地看着彼此,目光一对上,两人都意识到不妥,忙各自转开。 好半晌,朱子期先道:“叶姑娘,你要先行回去吗?如果是,我这就让待会儿过来的王府马车先送你回去,改日再与家父会面……” 叶蔓君微一愣后,摇了摇头,“既然都走到了这里,焉能打道回府?” 她终归要与汝阳王会一会面,探一探对方的底,不然她一直被晾在那儿终究不是办法。 “那好,还请叶姑娘稍等片刻,王府马车很快就会到。”朱子期沉着地应声道。 叶蔓君微微晗首,然后就默不作声,这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与他站在一块儿,心情都有几分紧张,这是前几次会面从未有过的情形,只能用默然来掩饰内心的思潮起伏。 朱子期定定地看了她的俏容颜一会儿,方才转身继续处理未完的事情。 两人微妙的相处落在朱子然的眼里,只见他的眼里闪过一抹阴鸷,袖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他似乎做了件蠢事,给他人做嫁衣了。 约莫半个多时辰,不仅汝阳王府的马车到达,听闻大街上发生了行刺事件的方渐新,也与马大人双双赶来,这回他们也不放心叶蔓君的安全,还是亲自护送更妥当。 “叶姑娘受惊了。”方渐新看到叶蔓君要上汝阳王府的马车,忙上前去道。 叶蔓君闻言,回头看了眼方渐新,“好在有惊无险,方大人,这事情不能就此算了。” 她是皇帝指定的汝阳王世子妃人选,如果死在这儿,那么事情就严重了,这等于是没将皇上看在眼里,汝阳王难辞其咎,毕竟这是他治下的地方。 方渐新眼睛一沉,“叶姑娘放心,这公道我自会替叶姑娘讨。” 叶蔓君微点头算是回应,由绣帘与汝阳王府的侍女扶着坐进马车,这汝阳王府的马车颇为宽敞,明显是王妃建制,她看了看,心里暗自警惕,不过面上丝毫不露。 “叶姑娘,这是我们王妃亲自吩咐人准备的吃食,说是要给叶姑娘压压惊。”那王府侍女忙把手中的吃食与新沏的茶水奉上。 叶蔓君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歪躺在迎枕上,轻摆了摆手,“我现在没心情有吃,先放着吧。” “叶姑娘,这是我们王妃的一番心意。”那侍女明显不放弃劝说叶蔓君。 叶蔓君面色一沉,“我知道这是王妃的一番心意,只是我现在真没有胃口吃下去,莫非你们王妃有强迫人的爱好?” “没,没有,叶姑娘不要误会了。”王府侍女立即道,生怕叶蔓君产生误会。 “王妃一向通情达理,我也是知晓的,你不用紧张,等会儿进了王府,我自会向王妃请罪,不会让你难做。”叶蔓君闭目养神道。 王府侍女忙应“是”,对于这个叶姑娘越发尊敬,不敢有半点怠慢,姜嬷嬷和仇嬷嬷两人就是前车之鉴,她可不想步上两人的后尘,这会儿老老实实地待在一边不敢再吭声吵着叶蔓君。 闭目养神的叶蔓君并未睡着,感觉到马车启程,她开始养精蓄锐,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汝阳王府的水深得很呢。 这次王府派上了大量的兵丁护送着叶蔓君入府,朱子期多方布署,不再给人钻空子再来行刺。 朱子然冷眼看着,并没有房间表现得很热络,军方这一块是他的短板,毕竟他能轻易收拢文人的心,对这些个粗鲁的武夫却是办法不多,远不如朱子期的作派来得有效果,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班门弄斧了。他日若成为世子,再除去朱子期,何愁这群人不会效忠于他? 就在各人心思浮动的之际,汝阳王府终于到达了。 王府管家等在门外亲自迎叶蔓君,看到叶蔓君从马车上下来,立即上前道:“见过叶姑娘,姑娘受惊了。” 叶蔓君这会儿早已调适好心情,“还好,王妃安排妥当,这会儿已经不再受惊。” “我们王妃颇为担心叶姑娘……”王府管家又道。 “我谢过王妃的担心,好在有惊无险,平安度过。”叶蔓君一副福大命大的样子,并未见丝毫慌乱。 王府管家听到这不带丝毫情感起伏的话,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接,只能干愣愣地站在那儿。 叶蔓君也不催促他,只是略略抬眼打量这汝阳王府的布置,与京城的各大王府相比,这汝阳王府显得极低调,在建制上完全符合汝阳王的身份地位,并未有越格的地方。 心下也暗暗吃惊,毕竟她是听说了不少汝阳王府的八卦,以为这王府也一如这汝阳城的权贵般,早早做起了土皇帝的心思,现在一看,似乎要重新评估了。 “叶姑娘,里边请。”朱子然趁朱子期安排布防,忙上前去招待叶蔓君,刻意没再给王妃的走狗管家表现的机会。 叶蔓君却是纹丝不动站在那儿,弄得朱子然颇有几分忿怒,差点维持不了脸上那温文尔雅的表情。 “叶姑娘,请进府里吧,家父早已等着姑娘到来。”朱子期终于忙完赶过来道。 叶蔓君这才抬脚踏进了汝阳王府,有朱子期在她身边做陪,她安心许多,走了一会儿,似想到什么,方才停下转头看向隐有薄怒的朱子然,“朱三爷,抱歉,你刚才与我说话时,我正走神间,这才没有应朱三爷的话。” “叶姑娘不用太在意,在下并未误会叶姑娘。”朱子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明白得很,这叶蔓君是对他有极大的意见,只是他细思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京城娇客?怎么会让她对自己戒备如此森然?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好。”叶蔓君似松了一口气道。 朱子然的面皮不禁抽搐了一下,这个叶姑娘肯定是装的,一定是,终日啄雁,这回反被雁啄,这滋味儿相当的不好受。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朱子期的嘴角微微一翘,嘲讽地看了眼三弟,没想到他也会有踢到铁板的一刻?这个三弟自幼就会装模作样,他历来看不惯,两人互相并不对盘,还不如他与死鬼嫡兄的感情来得深厚些。 “在见王爷之前,既然到了汝阳王府,少不得要向过世的世子上一注香,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叶蔓君道,以前可以当做看不见,可现在这王府白幡遍布,就不能再视而不见,不去上一注香倒显得她的礼数尽失。 就算是陌生人尚也要去灵堂鞠个躬,更何况这人差点成为她的丈夫,这关系渊源颇深。 朱子期闻言,停下步子,“你真的要?” 叶蔓君看着他点了点头,“世子出殡在即,既设有灵堂,之前因我水土不服没有前来上香已是过意不去,现在再避而不去就是不合礼数,也是对故去世子的不敬。” 这样的解释十分合理,朱子期也拿不出话来反驳她,尽管不大希望她与那个疯魔的嫡母会面,但她既然提出来了,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叶姑娘这又是何必呢?”朱子然不理解地道,那个嫡母可不好惹。 “我已说过,这是对过世世子的尊重。”叶蔓君似柔柔地解释,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坚持。 朱子期赞赏地看了眼她,不是因为她噎了自家那虚伪三弟的话,而是诚如她所言,如果她进府都不去灵堂上香鞠一个躬,必会成为他日人们嚼舌根时的一个污点。 “既然如此,那就往这边走,灵堂设在此路的前方。”他拐了个弯领着叶蔓君前去灵堂。 朱子然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叶蔓君,他看不透了,她到底意欲为何?就算不去上这一注香,又有何干系? 叶明澜与叶旭融这对堂叔侄也没有拦下叶蔓君,他们其实已经来给这故去的世子上过香了,但诚如叶蔓君所说,她不去就不合道理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转向往灵堂而去,很快就有人把消息报给了朱陈氏听,此刻的朱陈氏还在灵堂里面哭儿子的死去,这是她在一听到叶蔓君进府就开始的行为,她要让世人知道叶蔓君有多薄情寡义,进府也不来上一注香鞠一个躬,让人去戳叶蔓君的脊梁骨。 “你说她已经过来了?可有看错?”朱陈氏忙追问。 “没有,王妃,确是二爷和三爷领着她过来的。”下人忙给自己分辩。 朱陈氏站起身来,一旁的侍女扶起她,只见她冷冷一笑,“来得好,来得妙,我还巴不得她来呢。” 这个叶蔓君油盐不进,她派去行刺她的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铩羽而归,不知道是何人出手要叶蔓君的命,那会儿她奔到儿子的灵堂,祈求儿子把叶蔓君带到地府去陪他。 只是事与愿违,后来传来的消息却是叶蔓君命大迈过这一劫,她又恨得牙痒痒的,并未放弃的她,在假好心遣马车去接叶蔓君时命人在吃食上做了手脚,可这叶蔓君还是没中招,这让她又更恨了。 可现在,这女人终于要来与她面对面,朱陈氏握紧手里的佛珠,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看着儿子灵堂上的白花。 同一时刻汝阳王朱翌也收到了消息,“你说叶家嫡女往灵堂而去了?” “是的,王爷。” 朱翌挥挥手示意这禀报的下人出去,背着手踱到窗前,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枝丫,这叶蔓君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果如儿子所说,这女子之识大体让人不容小觑。 “王爷,这叶姑娘果然是好的,放她回去京城似乎有几分可惜,就这行事,比当年的王妃高出不止一截。”一旁的谋士道。 朱翌道:“本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了,圣上那边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圣上怕是不打算召回这叶家嫡女,王爷,既然圣上有意要将人留在汝阳王府,那不如我们主动上书请求将这叶姑娘许给继任的世子为正妻。”其中一个谋士道,“这样一来,必能打消圣上对王爷的疑虑,也省得汝阳城再起战事。” “不可,王爷,这一女不侍二夫,虽然叶家嫡女未与世子拜堂成亲,但这名份早已定,哪能这般行事?”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样一来岂不是将汝阳王府的姿态放得太低,弟娶嫂子为妻与礼教不合。 “有何不可?你怎如此迂腐?只要这叶家嫡女行事稳重,这事就绝对可以操作……” “再如何稳重,她也是过世世子爷的未婚妻,这让世人如何看我们汝阳王府?这世上没有女子可以为妻?非要一个女子嫁不成兄长嫁弟弟,闹出这样的笑话来,我们王府的颜面尽失……” “你也真是可笑至极,没有拜堂何来的夫妻?” 几位谋士意见产生分歧,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就差站起来撸袖子打起来。 朱翌轻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两拨人马这才稍稍歇了歇嘴,没片刻工夫,又有人打圆场道:“王爷,如果您真的如此看重这叶家嫡女,不妨让她抱着世子的灵位拜堂成亲,这样一来全了她的名节,又让世子的遗腹子有个名正言顺的嫡母……” “这主意不错,相信叶家嫡女能教好世子的遗腹子,有他来给叶家嫡女养老送终,想来京城的襄阳侯府也不会反对。” 渐渐又有一派人马发出不同之声。 只是这想法太损了,支持叶蔓君成为下任世子正妻的人并不苟同,冷哼一声,“这样不是打襄阳侯府的脸,人家能同意?圣上那儿也能交代得过去?世子的遗腹子不过是说得好听,可名不正言不顺,叶家嫡女肯吃这个哑巴亏?” “没错,只怕这叶家嫡女抵死不同意上吊自尽了,到时候我们王府水洗不清,叶家肯善罢甘休?人家可是天子脚下住着的,真要给我们王府穿小鞋,有的是机会。” “……” 场面又热闹起来,各方人马尽抒己见。 朱翌听着几方的辩驳,这叶蔓君确实以以安置,让她回京不妥,留在汝阳城就得为她正名,见到场面渐渐失控,他用手敲打着桌面,“都给我安静。” 几路人马这才安静下来。 “等本王见过这叶家嫡女,自有定夺。” “是,王爷。” 这场争论的中心人物叶蔓君并不知晓自己的命运被人拿来练舌根子,只见她一身素衣走进这白幔铺地的灵堂,两眼一瞍巡就看到了汝阳王府朱陈氏,随后缓缓摘下头上的帷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与她有着同样来历的妇人,只见这王妃同样一身素衣,头上插着两枝不起眼的珠钗,眼睛红肿明显是刚哭过,这脸色十分的难看。 她没有过态的打量这朱陈氏,朱陈氏却是从上到下看个仔细,这个叶家嫡女果然长得一如画册所画那般,心里不禁叹息,这样的美人,她的儿子却是无福消受了。 叶蔓君上前给朱陈氏见礼,“见过王妃,臣女来迟,还请王妃见谅。” 这是客套话,朱陈氏在面对叶蔓君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体贴的样子,忙弯腰扶她起来,“叶姑娘别这么说,你身子不适的事情我都知晓,千里迢迢到汝阳城来,这一路也辛苦了,本王妃都能理解的。”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你也别恼我没去看你,一来这灵堂缺不了人,二来你对我似乎也有些误会,我这是怕耽误了你养病……” “王妃言重了,哪来的什么误会?只是那起子下人行事有差罢了,臣女又岂会因而记恨王妃?”叶蔓君正色道。 她说客套话,她焉能不会说?有些窗户纸对方不扯破,自己也没有必要太冲动就扯破,还不如这般打起嘴仗还好些。 “那就好,我多怕你对我误会大了,往后不肯跟我亲近,那就糟了。”朱陈氏一副终于放心的样子。 “王妃与臣女一样都来自京城,会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咳咳……等臣女的病情稍有起伏,必会来陪王妃说说话。”叶蔓君佯咳了数声,表示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朱陈氏见状,气得牙痒痒的,这个女子太过可恶。半晌,她勉强笑出来,“那好,我等着。” 叶蔓君这才看向世子的棺材,对这世子未婚夫,她没有多少感情,自然也就哭不出来,遂也就不勉强自己了,遂脸带哀凄地看向朱陈氏,“王妃,臣女想给世子爷上一注香,希望他能早登极乐。” “诶,好。”朱陈氏亲自接过下人点燃的三注香递给叶蔓君。 叶蔓君接过,一脸庄重地转头面前灵堂前,恭恭敬敬地给这没缘份的未婚夫上香,尽管心里对他不以为然,但死者为大,该有的恭敬,她一样也不会少。 鞠了三个躬后,她把手中的三注香递给侍女,让其代为插到香炉中。 朱陈氏冷冷地看着这个仪式,袖下的手指甲狠狠地抠着手心,险些要抠出血来,眼睛望着儿子的棺材,心里的不甘从未有一刻沉重地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朱子期一直在警惕地朱陈氏,这个女人上一刻看着正常,谁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惊悚的事情来,还是别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害了叶蔓君。 叶旭融和叶明澜对视一眼,还是上前与叶蔓君一样上了一注香,没有表情地朝朱陈氏道了声“节哀顺变。” 朱陈氏用帕子按去眼里的泪水,给二人回了一礼。 未待叶蔓君客套地告辞,她又上前拉住叶蔓君的手,“上回那个仇嬷嬷对你不敬,我已罚她……” “这事臣女知晓,既然仇嬷嬷已经付出了代价,那臣女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叶蔓君道。 “你没有误会我就好……”朱陈氏似松了一口气道。 朱子期不再给朱陈氏留下叶蔓君的机会,上前打断两人的寒暄,“母妃,父王还在等着见叶姑娘,叶姑娘不宜在此久留,莫让父王久等。” “二哥所言正是。”朱子然上前附和了一句,意图加大朱陈氏与朱子期之间的矛盾。 朱陈氏狠狠地剜了这两个庶子一眼,两人都不是东西,冷哼一声,“我与叶姑娘正说着话,何时到你们插嘴?没大没小,这不是让叶姑娘笑话我们王府没有规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庶子就是庶子,我可是你们的嫡母,轮得到你们指挥我如何办事?” 这样不给半分颜面的话,叶蔓君没想到朱陈氏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说出口,不禁略有些担心地看了眼朱子期,原来他一直在朱陈氏这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与朱子期相比,她娘对待庶子庶女的态度好不少,从来就没有在人前打过他们的脸,除非他们做得太出格则另当别论。 “母妃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子期不卑不亢地道,明显不将朱陈氏的挖苦与蔑视看在眼里,“母妃不用为此动怒。” 朱陈氏冷哼一声,“你父王那儿自有我去说,用不着你们多管闲事。”转头又一脸和蔼地看着叶蔓君,“对了,那胆敢行刺你的姜嬷嬷,我已令人处罚她了。” 叶蔓君总算感觉到这朱陈氏喜怒不定的一面,心里的提防比任何时候都高,正要说上几句客套话准备离去会一会汝阳王,结果却听到朱陈氏高喊一声,“把姜嬷嬷带上来。” 叶蔓君皱紧眉头,这个朱陈氏到底要做什么?她微微转头看向朱子期,后者给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没多时,下人就抬了一个肉球上来,这肉球没手没脚,被下人一扯头发露出一张憔悴等死的脸来。 叶蔓君与姜嬷嬷相处有过数月时间,自然能凭轮廓认出眼前这个肉球就是姜嬷嬷,看到她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眉间紧紧一皱,她的胃液一阵翻滚,实在恶心至极。 朱陈氏看到她的瞳孔睁大,嘴角微微一笑,“她的手持钗欲伤你,我自然要废去,她的脚奔向你欲行不轨,我自然也要废去,如何?叶姑娘可满意?只要她哪儿冒犯了叶姑娘,我就废她的哪儿?”上前围着成为肉球的姜嬷嬷,她弯腰提起姜嬷嬷的头发,逼她抬起头来,朝叶蔓君又道,“你说废去她这双招子如何?让她胆敢对你不敬,叶姑娘,你甭怕,万大事儿有我给你做主,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呕……” 这声音一出,打断了朱陈氏的言辞,也打破了满堂的静默。 京城,襄阳侯府。 林珑侍候了叶钟氏用了药,坐在她的床边给她按摩身上的肌肤,“婆母,不用太过于愁怀,昨儿不是刚有消息来,小姑比我们想象当中都要坚强。” 哪怕知道女儿安好地进了汝阳城,叶钟氏还是放不下心来,“你说汝阳王妃怎么是那么个人?万一她不要命动起手来,君姐儿该怎么办?” 关于汝阳王妃的为人,随着叶明澜遣回来报信的人口中述说,终究没能瞒住叶钟氏,叶钟氏为此又添了新愁。 “婆母,您现在就算愁白对也无济于事。”林珑宽慰她道。 “我是她亲娘,焉能不为她发愁?”叶钟氏叹息一声,随后拍了拍林珑的手,“你还有家事先去忙吧,回头再过来,最近倒是让你受累了。” “婆母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什么受累的?我是您儿媳,应该的。”林珑道。 叶钟氏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这段时间养病到是体会出这儿媳的好处来,自然更是心疼她。“你也别熬得太累了,该吃就吃,该歇就歇,这个家现在还要你操持,咳咳……我这是不中用了……” “婆母又说丧气话了?”林珑的脸色一板,“婆母只要安心把病养好,还有好日子在后头呢,等我怀了第二胎,到时候少不得还要婆母帮衬。” 叶钟氏原本萎靡的情绪在听到第二胎三个字,方才振作一二,对于接下来的孙子,她是期待不已的。 林珑安抚了叶钟氏的情绪,这才转身出去处理家事。 忙了一会儿,就接到了林璃登门拜访的消息,立即让人引她过来处理家事的抱厦这边见面。 林璃一掀帘子进来就哭着直嚷,“珑姐儿,你可要给我做主,我与他丰硕不过了,我要和离……” 林珑顿时吓了一跳,忙让管家娘子下去,立即起身拉着不停抹泪的林璃坐下,又给如雁使了个眼色,要她赶紧端茶水上来。 林璃仍旧哭个不停,看那红肿的双眼,明显是一路哭过来的。 “到底怎么了?你别光顾着哭啊,把话说清楚,我这才好帮你出主意。”林珑看她这样子,不禁急切地道。 这和离可不是说着玩的,若是林白氏知道了女儿在京城和离了,只怕气死都有可能。 林璃闻言哭得更大声,更是趴在矮桌上不顾形象地哭着。 林珑在一边哄劝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止泪,把事情缓缓道出来。 原来那丰硕今儿个休沐在家,趁她出门应酬之际,居然拉着丰陈氏赐下来的那俩通房在她的卧室里欢好,她一回来推开门就看到三条人影没皮没脸地抱在一块儿,当即就气得眼睛都红了,丰硕这么做,摆明了就是打她这嫡妻元配的脸。 “你说他怎么能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来?我是家世不如他,可嫁他后哪里对他不好?这些日子老跟我说不会宠幸那俩女人,这说的话还没有落地呢,就三人滚在一块儿,”眼睛一闭,帕子一挥,又咬牙恨道,“我都羞于说出口,可他就偏做出来恶心我。要真心想收她们当妾,横竖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我还能拦着他不成?明知道我不喜她们,他选在哪儿与她们滚在一块儿我都不理,可那是我的床,还白日宣淫,这摆明了就是没将我看在眼里,我还跟他如何过得下去……呜呜……” 林璃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她严防死守,奈何那个院子里的人也不全是她的,终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一想起就恨得不行。 ------题外话------ 如无意外,今晚会有二更。   ☆、第一百八十一章应对 听完整个过程,林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丰硕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来,将林璃置于何处,又将林家置于何处? 不过说到和离,一向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以她的身份地位要为林璃和离轻而易举,拿捏着这事就能让丰家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但这样一来,林璃要再嫁好人家就会变得困难得多,反观丰硕要再娶轻而易举,只要降低成亲的标准即可,这个世道对女人终究不公平。 勉强压抑下心中的火气,她把林璃又哄劝得止了泪,看着她仍旧抽着鼻子红肿的双眼,叹息一声,握住她发冷的手道:“璃堂姐,丰硕做出这样的事情,要和离不难,难的是你和离后的出路在哪儿?这个你想过没有?”这会儿她连堂姐夫几个字也不屑叫。 林璃闻言,猛地一怔,呆呆地看着林珑的面容,这个她真的没想法,只是太伤心了,才会下意识就奔到侯府来找林珑说出和离的话来,“我……我没想过,可他这样,你让我如何与他过下去……” 说到这里,她又想要哭了,女人成亲后过的日子远不如成亲前来得舒适,她真想回苏州,回到亲娘的怀里,躲在那儿一辈子不出来。 林珑拿过条新帕子塞到她的手中,叹了口气,林璃说的未尝不是道理,只不过,“璃堂姐,这可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能做出的决定,需得你把这火气下了,冷静思考过,才能下定论。”思忖一会儿,“既然丰家不将你看在眼里,那么你就不要回去了,这几天就住在侯府里,我们看看丰家是个什么态度再说,万一他们家连来求你回去也不曾,而堂姐夫也不肯斟茶认错发个誓往后不再犯的话,那我们就与他们和离。”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这个道理林珑也是知道的,不过这丰家不拿出诚意来,岂不是让林璃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过这么憋屈的生活,还不如真和离后再做打算。 林珑的心情也极其的矛盾复杂,这男人占尽了婚姻的好处,有些浑球更是连条生路也不给女人。 林璃看着林珑的脸色好一会儿,最后握紧手拳,“好,珑姐儿,我听你的。”如果丰硕摆出低姿态,打杀那俩女人,她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不然,大不了和离,谁离了谁过不下去?“了不起我和离后不再嫁就是,日后兄嫂容不下我这张吃饭的嘴,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一辈子都伴青灯古佛也比看人脸色过日子要强得多。” “璃堂姐,你又说气话了不是?”林珑忙道,这种思想要不得,“你以为庵堂就是一片静土?这种话在我这儿说说就是,千万不要拿到二婶母的面前去说,到时候你没当成姑子,倒是把二叔父二婶母气死,我看你悔不悔?” 林璃说那样的话只是一时火遮眼,想想也真的是先把父母气死,顿时又蔫蔫地耸搭着脑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我不活了……” 林珑越听越觉得这堂姐想歪了,忙轻拍一下她的手背,正色道:“又说傻话了不是?这事说来确实是诛心,甭说璃堂姐你接受不了,换成我也好不了你多少,不过再生气,有些话也不能随便乱说,不然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珑姐儿,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林璃忙认错,换做以前她听不进去林珑的劝告,今时却不同往日,在这京城里面她能依靠的就只有林珑,至于那个三叔父一家,她当他们死了。 “这么想就对了。”林珑赞扬一句,“对了,璃堂姐,你到我这儿来,丰硕知不知晓?” “这个?”半晌后,林璃摇了摇头,“当时我气得不行,反正都既成事实了,我也就没有冲进去扯那俩女人的头发将她们扯下床来,转身就走,可我把门摔得震天响,丰硕应是听到的,啊,还有院子里的人都是看到我怒气冲冲地出府,想来会有人禀报给我婆母知晓。” 丰陈氏是当家主母,这府里有个风吹草动,能瞒得过别人,却难瞒得住她,在丰府,能治得丰陈氏的惟有丰老爷。 “既然丰家知道你发怒离去,这就好办,如果他们有认错之心,必会来寻你,你且安心住下。”林珑分析道。 丰家不见了儿媳妇,要不向林家三房那儿去寻,要不就来她这儿,没有第三个地方可去。 “好。”林璃现在半点也不想见到丰家的人,一想到丰硕就觉得恶心,这男人变起心来忒不是东西。 两人正说着话,帘子就被人一掀,随即露出的是叶蔓籽的面容,“大嫂,我娘唤你过去,咦,你有客人?”两眼好奇地看着林璃,这女人她认得,是大嫂娘家的堂姐。 林璃一听到叶钟氏找林珑,当即识趣地站起来,“珑姐儿,你婆母唤你,你赶紧过去,莫让你婆母久等,我去看看两个大外甥,这怕是又大了些吧?” 林珑也没有拦她,忙点了点头,唤如雁过来领着林璃前往南园,林绿氏一直都在帮她看孩子,有林绿氏陪林璃说说话,兴许这堂姐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等忙完了林璃的事情,她这才抬脚与叶蔓籽一道儿往主院走去,顺道问了问叶蔓籽,这婆母找她有何事?叶蔓籽说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林珑惟有做罢,也不难为她,只是加快步子前行。 挑了帘子进去,看到叶钟氏一副勉强打起精神般坐在罗汉床上,另一边坐着的是钟尤氏,她不意外钟尤氏在这儿,叶蔓籽早就跟她说外祖母来了,忙上前行礼,“见过外祖母。” “外孙媳妇赶紧起来吧。”钟尤氏道,只是那双老眼一直盯着她看。 林珑感到诧异,不知道出了何事?颇有几分忐忑地看向自家婆母。 叶钟氏倒是不拐弯抹角,径自拉着林珑坐到她的身边,“你老实告诉我,尧哥儿和他祖父是不是打算让君姐儿再嫁汝阳王府下一任世子?” 这事林珑并未透露给叶钟氏知晓,叶旭尧同样也没提,毕竟圣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代表着这事可能还存在变数,这会儿估计是钟尤氏从别的渠道知晓后就赶紧来告诉了叶钟氏,故而叶钟氏方才急着遣叶蔓籽去找她。 想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林珑倒不太紧张了,就算深受礼教熏陶的叶钟氏一时间接受不了,此后慢慢再开导相信也不会太过于排斥。“这事我前儿才听到夫君提及的,只是目前还不确定,所以也不好跟婆母说,还请婆母不要恼,不是我们有意欺瞒……” “这么说是真的了?”叶钟氏焦急地打断林珑的解释。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 叶钟氏怔愣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又哭又笑地双手合十道:“感谢菩萨保佑……” 这会儿轮到林珑惊讶了,她以为叶钟氏会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毕竟看叶蔓君那循规蹈矩的样子,就知道叶钟氏是怎么教女儿的。 钟尤氏也抹了抹泪水,看着女儿道:“我这回没骗你吧?若是君姐儿回不来,能再嫁将来生个孩子,老了也不至于孤苦伶仃,总还有个人陪。” 林珑看了眼老怀欣慰的钟老太太,总算摸清了这俩母女的想法,原来真如丈夫所言,是她想得太多,所谓的礼教在权贵实际利益之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晒,能约束的有限,顶多是拿来统治下层百姓的工具。 “婆母不反对就好。”她道。 叶钟氏这时候接过绣缎重沏的茶水轻茗一口,“若是一般人,我也不赞成这样做,这对女儿家的名节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但这都是虚的,重要的是能有个依靠的肩膀,我不想看到君姐儿老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要那虚名做甚?还不如实际点更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你能想开,我也老怀欣慰。”钟尤氏道。 一如她,没能生个儿子,不照样在夫家呼风唤雨?谁不敬她这个老太太?这人想要混得好,就得靠自己,不然靠山山崩,靠水水枯,惟有自己才能靠得住。 “娘把我当迂腐之人来看吗?”叶钟氏佯装不高兴地看着母亲,随后又笑开来,“娘,君姐儿这事,还得劳烦娘向圣上多说几句,让他好挂心我们家君姐儿。” “你不说,我还能撂开这担子不成?”钟尤氏噘嘴道。对这外孙女儿,她疼得比孙子还要多得多,这才是她的血缘后代,“我也与你一样,盼着君姐儿能过得好,生活无忧,这样我将来两脚一伸也能合上眼。” “呸呸呸,娘,不吉利的不要说,我还盼着娘长命百岁。”叶钟氏忙道。 “想我寿命长些,你就赶紧好起来,我可不想白头人送黑头人。”钟尤氏心疼地看着女儿日渐瘦削的脸,这孩子哪怕当了祖母,也还是她的心头肉。“你们姐妹仨,就你离我最近,你那两个妹妹,我都好些年没见着了,唉,人老了,就想着儿孙满堂,个个幸福。” 林珑看着这拳拳慈母心,不禁感动得抽出帕子来暗暗按了按眼角,这会儿她想到了权美环和林绿氏,心里也是盼着她们能活得更久些,至于与生母过往那些芥蒂,现在几乎不大忆及,霍香玉也早死透了,人还是得向前看。 三人聊了一会儿叶蔓君的事情,钟尤氏方告辞离去。 叶蔓君送了钟尤氏出去后,转回给叶钟氏垫高后面的迎枕,借机把林璃的事情说了出来,要留人在府里暂住,少不得要向叶钟氏报备,哪怕她现在不当家,这也是对她的尊重。 叶钟氏摆手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且让她安心住些日子,这丰家做出这样的恶心事来,我也看不下去,这是对嫡妻的不尊重。”顿了顿,“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去处理。” “是,婆母。”林珑忙道,“我代我那堂姐谢过婆母。” 叶钟氏轻拍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太客套,随后又似想到什么,忙又说,“你们夫妻也是,有什么事儿都不来与我相商,譬如这次君姐儿的事情,要不是我从母亲那边听闻,你们还要蒙我到什么时候?你说说你们该不该罚……” 这样数落的声音,林珑并不计较,谦虚地听着,然后就是不停地“是”,这样一来,叶钟氏也不好发落她。 此时另一边厢的丰陈氏已经听到下人的回报,“你说三奶奶去了襄阳府府?” “奴才亲眼看到她进去的。”那下人道。 丰陈氏挥手示意他出去,林璃哭着离开丰家的事情,她很早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就偷偷派了个人跟踪,看看她到哪儿去了?没想到却是去了襄阳侯府。 “太太,三爷那边与俩丫头还没结束呢,三奶奶那儿真的不去劝她回来?”心腹下人忧心道。 “男人宠幸个把通房小妾,这都接受不了,她也就不配在丰家当儿媳妇,要不是看在她有个得力的堂妹,你看我还高看她一眼不?”丰陈氏冷哼一声,“她有本事就在叶家住一辈子,这事我们没有理亏,就不怕啥?” “太太,真不套马车去把三奶奶接回来?”心腹下人还是觉得自家太太这么做不妥,与那位侯夫人硬碰硬,到头来怕是要吃亏。 丰陈氏也不敢真的不去接回林璃,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还是忌惮林珑一二的,“就先晾她个两天,若是她不回来,我再遣人去接,我就不信她敢不回来?她嫁进丰家大半年也没怀上,我不休她已是仁善了,她还敢使脸色给我看?” 心腹下人想想也是这个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宠幸通房一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哪家夫人奶奶不得忍着的? 正在二人说着话,突然有侍女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连礼也顾不行,嚷道:“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三爷他……” 丰家因此乱成一团。 林琳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本来因为丰菁进宫候选,她差点就被丰陈氏赶出去,好在关键时刻,丰老爷拦下说是留她在书房里磨墨,丰陈氏气得咬紧一口银牙,可架不住丰老爷一言九鼎,她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在丰老爷这书房里面,哪用她动手?几乎都是别人侍候她。 她也乐得像个闺阁千金那般读书做画,反正只要在床上侍候好了丰老爷,其他的还不是任她予取予求?她现在拿捏住丰老爷,丰老爷几乎是独宠她一人,其他的老女人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她自是得意万分。 “哦,这么说来三奶奶就快成寡妇了?”她歪在罗汉床上轻笑道,手指轻拈一块糕点送进嘴里秀气地一咬。 “怕是真要守寡了。”那来给她通风报信的小丫头笑着讨好道,这林琳是没有名份,但架不住老爷宠她,现在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太太都急着满城请大夫呢。” 林琳一听,顿时大笑出声,这让围着她转的下人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毕竟她们都不晓得她与三奶奶是堂姐妹,以为她不过是嫉妒三奶奶所以才会这般,看到她笑,她们也跟着笑起来。 林琳突然面色一板收起笑容,一干下人也赶紧收起言不由衷的笑容。 她伸出手来,搭在另一个侍女的手背上,慢慢地踱出屋子,看着这秋意渐深的景致,“果然是好风景。” 跟着她的几个侍女都看了看那光秃秃的树干,哪来的好风景?老爷这个新宠让人看不透,但她们可不敢开罪她,连太太在她面前也要铩羽而归。 丰陈氏从来没有急成这个样子,看也不看那两个哭哭啼啼的通房丫头,哪怕这两人是她赐下的,眼里只有面色苍白,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纵欲过度的儿子苟延残喘的样子,顿时心疼得不行。 “我的儿啊,你别吓娘……”她握紧儿子无力的手,心里说不来的害怕。 丰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不醒人事般地瘫在床上。 丰陈氏哭了一阵,忙又恨恨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狐媚子,“说,你们是怎么害了爷的?” “我们没有,太太,是爷不知道因而下面流出血来……”其中一个大胆地忙回话。 两人死活不肯承认药下得太重了,这机会觑了好久才等到,她们又不知道药性如何,怕下得太轻不顶用,这才狠心下重了。效果开始出奇地好,两人侍寝承欢,又是初夜,本就不堪折磨,奈何丰硕像是不要命般,她们开始还不知道怕,后来看到丰硕面色苍白,全身虚浮,下面出血,方才知道大事不好。 “两个贱蹄子,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扒了你们的皮……”丰陈氏恨恨地骂着,冲上去抓着这俩人的头发,一人狠甩了几个巴掌。 正好下人来报说是大夫到了,她这才松手,整了整衣服,亲自迎大夫进门给儿子看诊。 三房这边出事,大房和二房两个儿媳妇也悉数赶到,没看到林璃,看了两眼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哭哭蹄蹄的两个贱蹄子,顿时心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婆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真活该。 此际的汝阳王府灵堂上那一声呕吐的声音让众人回过神来,朱子期看了眼叶蔓君身边呕吐不止的侍女,严肃着面容上前挡在苍白脸色的叶蔓君身前,“母妃,你这是做甚?这是大哥的灵堂,你非要在这儿让大哥死不得安宁……” “你给我住口,这里没你这个庶子什么事?”朱陈氏冷喝一声,目光追寻着叶蔓君,这女子居然没被吓晕过去,真真浪费她精心准备的一出戏,“叶姑娘,我这是在替你出气,你是我儿媳妇,我疼你还来不及,你可别误会了我……” “胡说八道,有你这般做为的吗?这分明就是在吓唬我姐。”叶旭融面色发青地指责,一语就戳破了朱陈氏的西洋镜,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叶明澜没想到朱陈氏还会再来这一套,并且比上次杖毙仇嬷嬷更过份,“王妃,这是你们王府的礼数?打着出气的旗号行吓人的事实,这就是爱护我们君姐儿?恕我们叶家人不认同,你这分明是要吓死我们君姐儿。” 方渐新这朝廷官员也看不过去朱陈氏的作为,“王妃,哪怕她是个下人,要打要杀自然任由王妃发落,可也不是把人这般折磨啊?下官不明白王妃把这一幕摆上灵堂,是何用意?” 马大人一言不发,他早已领教过朱陈氏这一套了,这些年来与朱陈氏沟通都万分困难,这个汝阳王妃越早卸任越好,迟早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朱子然只是表现出皱眉担忧的样子,倒是没有站到朱陈氏的对立面去,毕竟烂船尚有三分钉,这朱陈氏还是需要他忌惮一二。 朱陈氏冷笑一声,“我为儿媳妇出气又碍着你们什么了?她做错事,我身为她的主子惩戒她有何不可?叶姑娘,你不会也是与他们一般见识吧?” 她把矛头对准叶蔓君,毕竟她的目标是叶蔓君,其他的阿猫阿狗,她并不在意。 朱子期沉下脸看向叶蔓君,“叶姑娘,这香也上了,躬也鞠了,是时候去见我父王。” 既然与疯子说不通,那就没有必要再说,还是避开为上。 叶蔓君隐忍下胸口的不适,上前扶住刚吐完面色苍白的绣帘站起来,她仍旧能保持着冷静的面容,没有先回答朱子期的话,而是缓缓地将目光对准朱陈氏,“王妃为臣女出气,臣女万分感激,但臣女自幼所受的庭训皆告诉臣女,何谓仁义。”她的目光落在不能言仍旧苟延残喘的姜嬷嬷身上,“她侍候王妃一场,与王妃就有了主仆之情;她举珠钗刺向臣女无非是为了王妃,这就是对王妃的忠,这样一个忠于王妃的下人,哪怕她受到天下人的指责,王妃发落她即是,犯不着把人折磨成这样?臣女试问王妃,此举的仁义何在?”顿了一会儿,“如果王妃打着爱护臣女的名义行这残忍的事情,臣女担当不起。” 转头面向朱子期,她轻声道:“朱二爷请带路,让王爷久侯就是我的不是。” 这样一番话说得朱陈氏顿时眼里冒火,可与站在道理上的叶蔓君相比,朱陈氏在仁义道德上根本就站不住脚,也就没有大条道理去反驳叶蔓君。 “说得好。” 一道爽朗的男子醇厚嗓音在这灵堂响起,随后就是男人重重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地走进来。 叶蔓君闻声抬眼看去,只见到一名高大身影的中年男子沉稳地迈进灵堂,这人的鬓边略有白发,面容与朱氏兄弟颇为相似,不,正确说来,朱氏兄弟长相肖似他才是,这气度不凡之人,哪怕不用人介绍,她也能猜着,必是汝阳王朱翌是也。 朱翌却是赞赏地看着叶蔓君,哪怕面容缺少血色,叶蔓君仍旧颇有大家风范,即便是他的女儿,也无一人能与之相比,诚如儿子所言,远比当年的朱陈氏要优秀得多。 在这一刻,朱翌终于下了某种决心。 叶蔓君松开扶着绣帘的手,小声吩咐她先行出去缓口气,不要走远,就在堂外等候即可。 绣帘轻点了点头,她巴不得能快速离开,这灵堂的气氛相当压抑,再者那个姜嬷嬷的样子甚是骇人。 叶蔓君整了一下裙摆,上前给汝阳王朱翌行礼,“见过王爷。” “叶姑娘请起。”朱翌沉声道,目光转向面色阴沉的妻子,“你胡闹够了没有?叶姑娘是京城来的贵女,你这般吓她是为不该,明儿儿子出殡后,你就回你的院子静思己过。” “我没做错什么……”朱陈氏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冥顽不灵。”朱翌给出一个四字评价,对这妻子感到相当无力,“你现在是要自己去歇息,还是我让人‘请’你下去?” 朱陈氏冷冷地与丈夫对视,这男人冷情下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她清楚得很,紧抿的嘴唇微微嚅动,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带着一股怨气屈膝,“妾身先行告退。” 朱翌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朱陈氏在扶着嬷嬷的手离去前,朝叶蔓君微微一笑,“好在叶姑娘胆子不小,这就好,在这王府里面,胆子小点都不行,叶姑娘,改日我们再叙。” 这会儿的汝阳王妃还有何人说她是疯子,一副贵妇人的作派,似乎刚才制造那一幕吓人场景的始作俑者不是她一般。 叶蔓君屈膝行了一礼,“王妃慢走,臣女病情反复,怕是不好陪王妃一叙,还请王妃见谅。” 她这是当即就拒绝了与她的亲近,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她自认不是猫没有九条命任她挥霍,自然是避而远之为上策。 朱陈氏却像没听闻一般,“叶姑娘放心,累不着你的。” 语毕,她施施然地离去,踏出了灵堂,看了眼守在堂外的绣帘一眼,绣帘打了个冷颤,本能地缩肩避开这个王妃的目光,这人太可怕了。 “你怕什么,本王妃又不吃人。”她冷声道。 “回王妃的话,奴婢身冷才会发抖。”绣帘硬着头皮跪下来回话,半点也不敢看这个可怖的王妃。 “没胆的东西,与你主子倒是差远了。”朱陈氏不屑道,越过绣帘,径自往院外而去。 灵堂里面的诸人在这汝阳王妃离去后,方才感到空气流通,整个人身心都活了过来。 叶蔓君的目光再度落在姜嬷嬷的身上,随后抬头直视朱翌,“王爷,不知臣女可否有个不情之请?” “叶姑娘请说。”朱翌面对叶蔓君始终很和气,没有摆出王爷的架子。 “谢过王爷。臣女是为了这姜嬷嬷才求王爷的,还是给她一个痛快吧。”叶蔓君道。 “可她之前不是要害你的性命?你为何却替她求情?”朱翌似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对她这要求颇有几分意外。 叶蔓君微蹙眉头道:“这姜嬷嬷落得如此下场虽是咎由自取,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折磨人实为不该,就给她个痛快入土为安吧。” 姜嬷嬷在听到叶蔓君的求情之声时,双眼复杂地看向这个年轻的少女,随后流出两行清泪,没有舌头的嘴就算拼命嚅动也发不出声音来。 朱翌很爽快地就应了叶蔓君的请求,着人抬下姜嬷嬷,给她个痛快死去就是。 他的目光看向嫡长子的棺材,儿子终究没有这福份啊,如此好的妻子也没有福气消受,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终是再度出声,“这儿是灵堂,在此说话多有不妥,还是移步他处再说话。” 说完,他就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朱子期朝叶蔓君道,“叶姑娘,请。” 叶蔓君轻点了点头,与他一块儿步出灵堂,靠近这个男人,闻到他身上阳刚的气息,想到之前在马背上两人暧昧相处的一幕,她的脸蛋不由得一红,当下更感到尴尬。 朱子期的感觉同样灵敏,不知道这个叶姑娘擦了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一直萦绕在他的周身挥之不去,他并不习惯超出理解范围内的事情,这会儿下意识地离叶蔓君稍远一些,不让她的幽香影响他的判断。 “叶姑娘,你不要怕,我父王不会为难你的。”为了安叶蔓君的心,他还是开口安抚她的情绪,。 叶蔓君转头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脸,若不是肯定自己听力没问题,一准以为刚才那句颇带温情的话是幻听,咬着下唇,好半晌,她应声,“你放心,我没被你嫡母那疯狂的举动吓到,虽然我没吃过熊心豹子胆,但也不是胆小之人。” 看到他看过来,她朝她微微一笑。 朱子期不由得一怔,因为此刻他似乎看到春天百花盛开的情景,不由得沉醉其中。 “朱二爷?”叶蔓君看到他怔愣在那儿,遂担忧地唤了一声。 朱子期这才回过神来,握紧拳头竖在唇边轻咳数声,“我没事。” 他赶紧转头,省得让人看出异样来,惟有自个儿知道自己的耳根子此刻火热得很。 叶蔓君不疑有他,看他恢复正常,这才放心地前行。 两人的互动落在朱子然的眼里,他焉会看不出朱子期那根木头似乎动了情,而叶蔓君之前脸红的样了他还记得,这两人已经暗生情愫了,留给他施展的空间越发有限,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一握。 这间是汝阳王会客的厅堂,叶蔓君一进来就发现了端倪,行了礼后她优雅地坐在汝阳王指定的位置上。 汝阳王朱翌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先出去,本王有话要私下与叶姑娘谈。” “王爷,下官是送行的官员,有什么话下官不能听吗?”方渐新不放心叶蔓君独自与汝阳王商谈,这王爷看似正常,谁知道会不会像那个汝阳王妃一般不可理喻?他是内务府送嫁的官员,与这王爷仅见过一面,不放心的地方太多。 叶明澜与叶旭融也都表示不会离开,他们同样不放心自家姑娘,这王府步步惊心,一刻都不能放松。 “你们这是不信本王?”朱翌面冷声也冷地道,目光更是看向叶蔓君,她才是这一群人的主心骨。 叶蔓君想到朱子期所说的话,经过之前他舍命救助,她对他那点点怀疑正在渐渐消散,沉吟片刻,她看向方渐新与自家亲人,“既然王爷要与我一叙,那就按王爷的吩咐行事便是。” “姐?”叶旭融第一个不赞成。 “融弟,这是汝阳王府,王爷是不会在这儿害了我的,王爷,你说是吧?”她看向朱翌。 朱翌神情严肃地道:“本王岂是那等宵小之辈,之前叶姑娘受到的刺杀,本王必会彻查。” 这件事他也早就震怒,不管对叶蔓君出手的是何方人马,这都是要将他汝阳王府放在火上去烤,他焉能允许。 听到叶蔓君如此说,方渐新与叶家堂叔侄这才退了出去。 朱子期给了个安定的眼神叶蔓君,方才行礼告退。 朱子然的眼睛一转,父亲单独留下叶蔓君商谈,看来父亲是有了决断,默然退下的时候,他暗暗地扫视了一眼父亲的表情。 厅堂里面颇为安静。 叶蔓君没有先出声,只是静静地安坐在那儿,如一朵盛开的芍药,庄重而夺目。 朱翌的眼里还是闪过欣赏之光,看得出来京城里那位皇帝堂弟这次没有坑他,还是给他送来一个合格的儿媳妇。 “叶姑娘有何打算?”他轻敲椅把道。 “臣女奉皇命出发到汝阳城,自然也等圣上的旨意,能做何打算?”叶蔓君道。 “如果说,本王打算上书留下叶姑娘嫁给继任的世子,叶姑娘当如何想?” 朱翌的话说得很直白,并无拐弯抹角,叶蔓君听闻后,却是猛然看向这位高权重的王爷。 好半晌,她确定他不是在说玩笑话,眼里渐渐凝重起来。 京城,襄阳侯府。 天色近黑,林珑早早就侍候了叶钟氏用药和用膳,方才腾出时间回南园。 只是她前脚刚踏进南园,就接到了丰家遣人来报信,说是丰家三爷丰硕怕是不行了,太太遣她过来要接回三奶奶。 ------题外话------ 抱歉,某梦家的网络出问题了,昨儿晚上死活上不了,实在无法更上,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八十二章下场 一听丰硕快不行了,林璃哪里还坐得住?脸色苍白地将怀里抱着逗弄的叶耀辉交回给奶娘抱着,着急地看着林珑,“我这就回去。” 她是恼恨丰硕,可没想过丰硕会死啊,这完全是两码事。 林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璃堂姐,你先别急,我陪你走这一趟。” “好。”林璃感激地道,忙握住林珑的手,“珑姐儿,这次是堂姐麻烦你了。” 她知道她家事繁忙,偌大一个侯府都得她主事,这不过半日功夫就没看她闲下来,自己这是给她添麻烦,眼里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哪来的麻烦,我们大家都是姐妹,能帮的我尽量帮。”林珑正色道,忙转身让人去套马车。 让林璃一人回丰家她不放心,万一丰硕死了,林璃就得守寡,这与和离又不一样,思来想去,还是亲自跑一趟更安心。 林璃看着这样的林珑,一时间更加后悔当年在苏州时为难林珑,好在林珑大度没与自己计较,不然自己现在更是叫苦连天。 一切备妥好,林珑吩咐了林绿氏几句,说是等叶旭尧回来告知她的行踪,林绿氏忙点头应是,眼里颇为同情地看着林璃,这姑娘真是命运坎坷。 林珑接着又到主院跟叶钟氏报备此事,叶钟氏自是不会拦着,点头就同意了她出府。 她这才拉着林璃急急上马车,这不过一会儿功夫,林璃就急得抹了好几次眼泪,成亲大半年,她对丰硕焉能没有感情?没出这事前,夫妻俩就算不是蜜里调油,那也相差无几,她那会儿还盼着能与他外放出去过二人世界。 这一路上,林珑少不得安慰这堂姐几句,对于丰府的事情,她私下早就转过好几个心思,只是现阶段都不好与林璃商量。 “你说怎么就会这样?”林璃嘀咕着,这局面完全是她没有想到的。 “璃堂姐,你先别想那么多,一切得等进府后见到丰硕,我们再做定夺。”林珑保持冷静道。 林璃除了点头外,早就六神无主了。 马车一进了丰府,林璃未待停稳,匆匆就跳下了马车,完全不顾仪态,提着裙摆急忙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而去。 林珑没有唤住她,而是由侍女扶下马车后迈开步子就跟了上去。 因为丰硕的病情,院子门口围了不少人,林璃神情紧张地推开人群就冲了进去,下人们一看到是三奶奶回来了,忙让开一条道。 三房的大丫鬟和嬷嬷一看到自家奶奶回来了,忙红着眼上前,“奶奶可算是回来了,爷怕是要……” 最后哭出声来,说不出一个死字,就怕刺激了林璃,这成婚还不足一年就死了丈夫,这三奶奶怕是甩不开一个克夫的名声,哪怕这是三爷咎由自取或者是被人陷害。 林璃顾不上说话,亲自掀帘子进去,正在外厅坐着的丰家大嫂和二嫂一看到她,忙上前,还是丰家大嫂先哽咽开口,“三弟妹,你一定要撑住,三叔他……” “大嫂,我进去看看他。”她打断这大嫂的话,现在她一心只想见到自己的丈夫。 “好。”丰家大嫂怔了一下,忙回答。 林璃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掀开内室的帘子,里面一股药味直冲鼻子,她似没有闻到,目光怔怔地看着床上了无生气的丈夫,那苍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离死不远了。 屋里除了丰陈氏,还是丰老爷和丰家两子,这老三弄成这样,他们也是一接到消息就急着赶回家。 “你还知道要回来?”丰陈氏一看到这不讨喜的儿媳妇回来,当即就怒声道。 林璃没看向她,抬脚径自走向丰硕,眼睛又开始发酸涨泪,走到床前时,她已是泪流满面,算来丰硕正值壮年,就这样去了,让她如何接受? “夫君?”她抓着他的手,轻轻地唤了一声。 无奈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丰硕没能睁眼回应她,更遑论是祈求她的原谅。 丰陈氏看到这里,忍不住号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苦命,娶到这克你的扫把星,如果娘知道她命硬,一定不为你求娶她……”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丰陈氏把儿子此刻的症状归罪于林璃的命不好,尽管看到这儿媳妇回来了,她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儿子就算是走了场面也好看一些。 林璃听到这婆母颠倒黑白的哭腔,吸了吸鼻子,突然转头狠狠地瞪着丰陈氏。 丰陈氏被她瞪得心惊不已,这儿媳妇要造反吗?敢这样看着她?厉声喝道:“你用这样的眼光在看谁?我可是你婆母……” “我的夫君是谁害成这样的?”林璃不打算再忍这个丰陈氏,看她后退,她起身步步逼向她,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那个人就是你。婆母,那俩贱蹄子是谁赐的?还是你;她们敢趁我在不在勾着爷与她们苟且,又是仗着谁的势?还是你,是你在背后给她们撑腰,让她们不将我这奶奶看在眼里,不将爷的安危看在眼里,这一切的不幸,始作俑者通通都是你。” “你……你胡说八道,没有这样的事情……”丰陈氏理不直气不壮地反驳,其实内心也知道这儿媳妇没冤枉她。 林璃却是愤恨地打断她不要脸的话,“没有?亏你说得出口,我不是你亲生的,可夫君他是,你为了让我不好过,就这样坑害你的儿子,你还是人吗?你还我的夫君,你还给我……” 激动之下,她不顾尊卑伸手就去掐丰陈氏的脖子,双手卡得紧紧的,丰陈氏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被卡得喘不了气,脸庞都涨得通红。 丰老爷看到情形不对,忙让两个儿子去拉开这对婆媳,还一个劲儿地劝着林璃,“你现在这么做无济于事,还是先看看三儿要紧,你婆母做出这样的事情,回头我必为你讨个公道。” 林璃却是充耳不闻,现在恨极了这丰陈氏,要不是她,她与丰硕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丰硕也不会命悬一线,她也不会很大可能成为寡妇,自成亲以来压抑的恨意一旦发泄出来,哪里会轻易地就让人阻止? 林珑早就进了内室,在外厅之时她与丰家两个大嫂沟通了一下,算是大致了解了丰硕的状况,心里渐渐有数后方才进到内室。一进来就看到林璃掐住丰陈氏的脖子,丰家两子忙去拉扯,她没有第一时间做声,这个丰陈氏活该,就让林璃发泄一下未尝不好? 而跟在林珑身后进来的丰家大嫂和二嫂都看傻了眼怔在原地,她们同样不喜丰陈氏这婆母,但没想到林璃这弟妹会这么疯狂。 直到林璃的劲道放大,丰陈氏眼看就要窒息而死,林珑这才施施然地上前拉开自家的堂姐,“璃堂姐,你冷静一点,真掐死了她偿命不值。” 林璃一听到林珑的声音,手劲就松开了,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珑,一时间只能掩帕痛泣。 林珑忙揽住她的肩,“璃堂姐,快止止泪,我们听听大夫是怎么说的?” 林璃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本末倒置了,两手忙抹去泪水,拉着林珑就踱到丰硕的病床前,开始咨询大夫。 至于丰陈氏窒息的时间较久,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喘匀气,丰家大嫂和二嫂上前一人一边地扶着丰陈氏,心里大骂她活该,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丰老爷领着两子恭敬地站在林珑的身后,听到林珑问起病情,三人都忙做补充,佐正大夫的话。 大夫最后叹息一声,“老夫真没本事救回丰三爷,还是趁早准备后事吧。”说完,他将医箱背起来,不顾丰家大爷的阻拦径自离去。 丰老爷神情黯然地道:“侯夫人,这次是我们丰家对不起令堂姐,这病情您现在也听到了,下官这三儿算是交代在这儿,往后我们丰家也绝不会亏待了令堂姐……”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林璃能为丰硕守节,不再改嫁。 林璃只是一味地哭着,并不做声,现在她考虑不到改嫁之事。 林珑冷冷地看着丰老爷,这五品官在她眼里不算什么,看得丰老爷额冒冷汗后方才道:“丰老爷,如果令公子真的去了,我这堂姐的去留问题应由她本人来决定,这事情没得商量,她愿意守还是改嫁都由得她,这点我在此先声明。”不顾丰家人听闻后难看的面容,她接着又道,“但这是后话,现在到不到得了这一步还两说,还是先想法子救令公子命才是……” “侯夫人有办法救得犬子?”丰老爷忙打断林珑的话,急切地问出声。 包括丰陈氏在内的丰家人都把目光注视在林珑的身上,这目光热切得很。 “珑姐儿?你真的有法子?”林璃也顾不上抽泣,忙开口询问。 “法子称不上,我不是大夫,没有这本事救死扶伤,但是我倒是有位相熟的御医,他与我夫君相交甚笃,我倒是可以请他过来给丰硕看症,至于救不救得了,我打不了包票。”林珑有所保留地道。 主要是丰硕这症状与林栋当初的情形类似,当然丰硕的情形要显得凶险得多,发现得太迟,能不能救回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好好好,只要有希望就好。”丰老爷喜出望外地道,“是哪位御医?下官这就亲自去接他过来看症……” “不用忙了,我已经遣人去请他跑这一趟,估计应该在路上了。”林珑冷淡地道,对这丰家的人她本能地厌恶,所以语气也称不上好。 丰家的人哪敢有半点不满?先遑论现在林珑给了他们希望,单是林珑这身份,他们就望而生畏了。 丰陈氏不敢上前与林珑说话,惟有揣使着两个儿媳妇上前招呼林珑吃茶,眼光瞟到林璃,心里自是恼恨不已,却是半声也不敢吭。 林珑还是坐到了丰家两子亲自端来的圈椅内,接过丰家大嫂恭敬奉上的茶水,用杯盖轻轻地拨着茶渣子,轻茗一口后,方才看向丰老爷,“丰老爷,今天若不是看到你儿子命在旦夕,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堂姐这么容易就让你们接回来,无论如何你们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行。” 丰老爷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侯夫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委屈了令堂姐,她是我的儿媳妇,这次的事情我一定会禀公处理,绝不会轻饶相关之人。”换言之就是说,哪怕要他处置丰陈氏也可。 “我姑且听着便是。”林珑仍旧没给丰老爷一个好脸色看。 丰老爷自知理亏,对林珑这态度不敢有半分不满。 林璃守在丰硕的床边不走,握紧他的手给他鼓气,就算最终要与他和离,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中,张太医终于匆忙赶到。 林珑一看到他到来,忙起身相迎,“麻烦张太医了。” “无碍。”张太医与林珑也是极相熟的,“病人在哪?” 丰老爷不敢摆架子,亲自给张太医领路。 林珑上前拉开林璃,“璃堂姐,让太医给丰硕看一下症吧,事已至此,我们也就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 “嗯。”林璃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现在的她只求丰硕能活下来。 张太医在给丰硕诊脉之前,看了一眼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一群人,冷声道:“无关之人都赶紧出去,别忤在这儿阻碍我诊症。” 丰老爷忙下令清场。 丰陈氏不肯走,最后在丰老爷瞪了一眼之后,这才由二儿媳妇扶着到外厅等候。 这丰硕的病情本就不宜女子在一旁观看,林珑为了避嫌也要出去,不放心林璃在这儿难过,她硬扯着把林璃也弄了出去,反正在一旁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让男人去忙更好。 “珑姐儿,我……”林璃不愿离开。 林珑正色道:“璃堂姐,这里面还有不少猫腻没弄清楚,反正你留在这儿也没有帮助,还不如与我一道出去把来龙去脉都理顺了。” 林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更何况她现在恨极了那俩引诱她夫君的贱蹄子,正好借此出一口气,遂点了点头。 内室这一会儿只剩下几个大老爷们。 外厅坐着女眷,林珑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上,丰陈氏耸搭着脑袋脸色不安地坐在下首位上。 林璃挨着俩个嫂子坐下,这会儿她仍旧用恨恨的目光看着婆母丰陈氏。 “丰陈氏,我且问你,那俩通房现在人在哪儿?”林珑不拐弯抹角,当即开门见山道。 “我让人将她俩关在柴房里面,我这就去让人领她们过来回话。”丰陈氏不敢造次。 林珑轻点了点头。 丰陈氏当即吩咐人把那俩贱蹄子带上来。 在她还没有重新坐下之际,林珑斜眼睨她,“丰陈氏,当初我是怎么与你说的?你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我这堂姐嫁进你家才多久,你就赐下了俩通房给丰硕,这不是在打我这襄阳侯夫人兼义安郡主的脸面吗?”最后的声音更是往上一提,显示她正处于愤怒当中。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丰陈氏哪敢硬碰硬?人家现在连亲家二字都不说,更连堂姐夫也不唤一声,这态度明白得很,就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好半晌,她站在那儿呐呐地道:“这不是成亲了大半年都没怀上嘛?我这当婆母的哪有不急的道理?这才给了俩通房……” 不待这丰陈氏把话说完,林珑就大声地拍打了一下桌子,这声音惊得丰陈氏当即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只见她冷笑一声,“敢问我堂姐嫁给丰硕有多久?是有三年五载吗?” “没有……”丰陈氏哭丧着脸回答。 “既然没有,你因何判定她不能生?你去问问有多少人家的儿媳妇进门后三年没得生,婆母才会着急给纳妾生子,你倒好,这成亲未足一年,你就急忙赐通房给我堂姐添堵,你说你这不是没将我们林家看在眼里?” 丰陈氏大气都不敢喘,如果自家儿子不是这状况,她还能辩上一辩,但现在这样她无话可辩。 林璃听到林珑在为她讨公道,又眼睛一红低泣出声,这会儿哭得相当委屈哀凄,摆明就是说她在丰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这让丰陈氏又恨又无可奈何。 丰家大嫂和二嫂两人忙起身相劝,倒是把丰陈氏这正尴尬站在那儿的婆母晾着了。 林珑不去劝林璃止泪,有她这哭声在,倒显得她来讨公道更为理直气壮,她再度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声响震得丰陈氏心头狂跳。 不待林珑出声指责,她忙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耳刮子,“这次是我不好,我有错,不该给三儿赐什么通房?侯夫人,我真真没想到她们会害死我儿,要早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这俩贱蹄子……” 对于丰陈氏这自虐的行为,林珑并不阻止,在她看来,就这两巴掌还是轻的,别指望自打两巴掌就能息事宁人,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看到林珑依旧没有温度的眼眸,丰陈氏暗暗叫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收场? 丰家大嫂和二嫂完全不管这婆母,这个黑心肝的老虔婆要狠狠教训一顿才是,省得不将儿媳妇当人看。 正在这时候,那俩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成人样儿的通房被带进来,两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就是这俩人?”林珑素手一指问道。 丰陈氏忙回答,“就是这俩贱蹄子,要不是她们,我儿如何会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说这句话时,还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 俩通房脖子一缩,不敢与当家主母硬碰硬。 林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人的长相,随后方才冷声开口,“说说,你们是怎么害了丰硕的?如果有半分隐瞒,别怪我不客气。” 俩通房都未见过林珑,不过看到她年纪轻轻地坐在主位上,而丰府的当家主母却是必恭必敬地站在一旁说话,立即知道林珑的身份绝对比丰陈氏高得多。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仍旧不敢说出下药的事实来,只能模糊不清地说是丰硕拉她们上床承欢的。 “贱人,现在还要说假话。”林璃气急地上前左右开弓赏了这两人一巴掌,“你们把人当成了傻子看?如果你们没有使下三滥的手段,爷能躺在那儿?现在还不赶紧老实招来……”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林珑冷酷地道,“我且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身子硬,来人,拖下去打板子,打到招来止。” 她从不轻易处罚人,可不代表她不会这套,这俩人不知悔改的样子,她看了就来气。 俩通房当即变了颜色,之前丰陈氏忙着丰硕的病情,只是打了她们巴掌,现在听林珑的口气,如果她们不招就会被打死。 两人对视一眼,在粗壮仆妇上前要拉两人下去之际,两人争先恐后地道:“我们招,我们招……” 林珑一扬手,丰家的奴仆赶紧松开这俩通房,不用丰陈氏出声,都立即执行林珑的命令。 那俩通房这才第一次开口承认了给丰硕下药的事情,只见其中一个哭啼道:“今儿三奶奶出了门,我们趁着屋里的大丫鬟给三爷沏茶的时候,她拖着沏茶的大丫鬟,我暗地里把药下到茶水里,然后亲眼看到那大丫鬟端进去,趁着药性发作,再找名目去找三爷,三爷本来要赶我们出去的,无奈那药性发作得很快,三爷最后承受下住就……就压在我们的身上……” “三奶奶回来时,我们都看到了她进来,却没拦着解释,想着……给三奶奶一个下马威,这样一来,以后在这院子里也能说话响亮点……”另一人忙补充。 她们边说边哭,早知道是这结局,打死她们也不敢再轻易下药给主子,这次真是血的教训。 林璃听得为更是悲从中来,对丰硕的恼恨渐消了一分,好歹他不是故意让她难堪,而是身不由己。 林珑又再问道:“这药是怎么来的?是你们买的,还是有心人给的?”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两人再度对视一眼,不由得想到林琳,这女人现在是丰老爷的宠妾,招还是不招?再者她们均没有人证来指证,万一林琳不认账,又激怒丰老爷,是不是死得更快? 这么一想,两人异口同声道:“这药是我们买的……” 林珑一直很仔细留意她们说话的神态,这两人那眼神交流的样子也落在她的眼里,顿时心里就起了疑心,“装药的纸包呢?拿给我看看。” 其中一人在袖口摸了摸,膝跪上前双手恭敬地呈给林珑细看,好在药下了之后,她并未将这纸包扔掉,当时做贼心虚,她往袖子里一塞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掉。 林珑拿到手中仔细看了看,纸包里面还有一些药粉的残留,低头闻了闻,果然是无色无味的,眉间轻皱了一下。 好一会儿,她朝丰家的小厮道,“把这拿进去给张太医看看是何品种的媚药?就说你们家主子就是吃了这种媚药才会导致这局面。” 那小厮忙应声,“是,侯夫人。”小心地接过纸包,立即拔腿就往内室而去。 那俩通房这会儿却是惴惴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林璃却是恨恨地看着丰陈氏,“这就是你找的‘好’姑娘?” 丰陈氏的脸色羞愧得涨红,面对林璃的指责,一句话也不敢辩驳,只能狠狠地剜了那俩通房一眼,都是她看走眼了,给儿子招来这样的祸害。 丰家大嫂和二嫂眼里有着庆幸,好在这婆母没将人安置在她们的房里,要不然这会儿哭的就是她们。虽然她们丈夫也有房里人,但是却没有一人敢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突然,内室的帘子一掀,张太医神情严肃地拿着那纸包走出来,看向林珑道:“这是哪来的?” 林珑看他的神色知道事情有异,忙起身道:“是从她们身上得来的,这药莫非有问题?” 这话一落地,包括林璃在内的丰家女眷忙看向张太医,就连跟着出来的丰老爷也一脸的凝重。 “这是宫廷秘药,一向不对外流传,只有太医署有药方。”张太医郑重道。其实这样的药,他一个月都会配上几副,所以一拿到手,立即就认得出来,所以知道了这根源,对于治疗丰硕的病症,他有了很大的把握。 丰家之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丰家在这京城里相当不起眼,区区五品官,在街上一砸兴许都能砸出一个来,更是与宫里的御医没有交情,从哪儿能弄到这样的宫廷秘药来? 不用林珑出声,丰老爷立即严肃地看向跪在地上的俩通房,喝问,“这药从哪儿来的?还不给我老实说来。” 一提到这是宫廷秘药,俩通房都傻眼了,她们没料到这药是这么大有来头,看到丰老爷震怒,她们忙把林琳招出来。“是姑娘屋里的那个林姑娘给的……” 一听说是林琳给的,丰老爷当即傻愣地站在那儿,这事怎么牵扯到他的新宠身上? 林珑却没有漏听这个什么林姑娘,立即质问,“这林姑娘是何人?” 丰老爷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做答。 丰陈氏看了眼丈夫,咬牙切齿地回答,“是我姑娘屋里的一个下人,对了,她自己说是侯夫人的堂姐。”说到底,这还是林家人做的孽,想到这里,她方才敢暗暗地挺直腰板。 林珑愕然,她的堂姐?这人不用猜也知道除了林琳不会有旁人,目光立即看向林璃,这人在丰府这么长时间,她怎么都没有跟她说? 林璃自己本身也愕然不已,她是真的不知晓林琳居然藏身在丰家,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等恶事,“如果早知道她在这儿,我还能容得下她?” 丰家大嫂这会儿也脸色发白,她是审问过这个林琳的,当时林琳没对她说真话,她想着这人应该也害不到自己头上,故而也就没有彻查,“都是我疏忽了,如果知道她是不怀好意进的府,我当初就会拿下她。” 林珑不想听这马后炮的话,厉声道,“把这林琳给我带过来回话,快点。” “我亲自去押她过来。”林璃狠声道。一想到害得她到这进退维谷的局面之人就是林琳,她就恨不得拆她的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不待众人再说话,她已转身出了厅堂。 林珑沉吟片刻,立即看向脸色不豫的丰老爷,“为了防止她听到风声逃走,这府里前门后门你赶紧下道旨令命人严加看守,不许她出府。” 丰老爷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这爱妾,忙点头称是,立即下令让人按林珑吩咐的去办。 果如林珑所料到的那样,林琳在听到林珑进府后,心绪就开始不宁,她是知道林珑与二房和解的消息,但没有想到林珑会这么为林琳出头,还纡尊降贵地到丰府来问责。 她不怕林璃,有丰老爷护着她,林璃动不了她,可林珑不同,这个堂妹可不会轻易放过她,一定会为林璃出口气,丰老爷不会为了她得罪林珑这身份显赫的襄阳侯夫人。 所以她拿话遣退丫鬟,把丰老爷赐给她的金银珠宝还有丰老爷书房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席卷一空,拿着这包袱准备跑路。 因为前后脚的原因,林璃带着人到丰老爷的书房时扑了个空。 结果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在后门拦下了林琳,她忙又带着人赶去后门,果然看到抱着包袱的林琳两手被架住。 仇人相见份外脸红,林璃怒火中烧地上前狠狠地扇了林琳一巴掌,“你个贱人,该死。” 林琳的嘴角流下一串鲜血,目光同样恶狠狠地瞪视林璃,“你凭什么甩我耳光?” “我为什么不能甩你耳光?”林璃瞪视她,“这次你害了我们夫妻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林琳,我要你付出代价。”朝押着林琳的下人道,“把她押去处置。” 林琳挣扎着,可惜那两个粗壮的奴仆丝毫不松手,很快,她就被押到了三房的院落,与林珑这仇人面对面。 林珑上下打量着林琳,看这堂姐身上没有半年多前的落魄,肤色红润,人还稍稍胖了点,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必是养尊处优,目光瞟向丰家人,重点落在丰老爷的身上,以林琳这行事的风格能在丰家过得好必是有人撑腰,这人不可能是女眷,自然就是府里的男主人。 林珑洞悉的目光看得丰老爷头皮发麻,本来还有些心怜林琳的,这会儿哪里还敢表现出来? 林琳死活不肯跪下,她自认没有错,眼睛恶狠狠地剜着林珑看,就因为棋差一着,要不然今天坐在这儿颐指气使的人就会是她。 林璃上前狠狠地踢着林琳的腿窝子,林琳吃痛挣扎的时候,怀里抱着的大包裹跌落在地,散落了一地的金银珠宝,亮晃晃的看得人眼花。 丰陈氏第一个不淡定,她早就知道丈夫宠这个贱人,却不知道丈夫给了那么多值钱的首饰给这贱人,本来就恨林琳争宠,如今看到一地的金银珠宝,眼睛都气红了。 “贱人!”她上前狠狠地踹了林琳几脚,“居然想要卷铺盖走人,你想得美。” 丰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林琳的一张巧嘴时常哄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知道这女人不过是口甜舌滑,现在还想着拿钱走人?一想到自己被这女人利用了,他对林琳没有了半分怜惜,竟是恨不得她死了这心里才舒服。 林琳知道大势已去,却仍旧不服输地瞪着丰陈氏,冷笑地嘲讽道:“老太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黄脸,你留不住男人在你的床上,那是你没本事,赖得了谁?我比你青春年少,自然占尽好处……” “住口,你个贱人。”丰陈氏甩了林琳一巴掌,刻意用尖尖的指甲划破林琳那张让她嫉恨不已的年轻脸蛋,“我让你嚣张,没有了这张脸,还有哪个男人看你半眼……” 林琳感觉到脸上生疼,知道自己破了相,立即恶狠狠地瞪着丰陈氏狠骂了一串,什么难听的脏话都说得出口,气得丰陈氏胸口疼痛不已,若非俩儿媳扶住,她险些站不住。 “住口。”丰老爷脸面挂不住地大喝一声,他是不再喜欢正妻,可也容不得一个贱人指着妻子骂。 林琳闻言,朝丰老爷嘲笑地狠吐了一口唾沫,“死老头,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啊?你现在干那事都有心无力,我从来没有爽过,你可知道?还自以为神勇无比,我呸!” 她是故意当众奚落丰老爷的,其实这个丰老爷宝刀未老,只可惜事情败露后她逃不脱了,还不如过过嘴瘾也好。 丰老爷的一张老脸从来没有像今天丢得这么彻底,还让那么多人听去他的秘事,涨红着脸的他想要发作却又顾忌着林珑,只能死忍着站在那儿。 丰陈氏看到丈夫脸面尽失,心里说不出来的爽快,他老嫌她,这会儿好了,年轻姑娘也嫌他。不过她很快就转头看向林珑,“侯夫人,这是你林家的女儿,却在我们丰府做乱,你怎么说?” 摆明了就是要转移目标,推卸自己在这件事中的责任。 林珑冷冷地看着丰陈氏,“你别恶人先告状,她是怎么进府的,你比我清楚,丰陈氏,我想你并不知道,她不再是我们林家的人,林家早就将她除族,她也不再是我堂姐。” 丰陈氏愕然,她没想到林琳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原来她并不见容于林家,可恶的贱蹄子,骗了她这么久。 林琳一听这话,顿时冷笑出声,“我会落到这田地,拜谁所赐?不就是拜你所赐的,林珑,我要杀了你……” 她激动地起身要冲向林珑,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拉住,只能用一双眼狠狠地剜着林珑。 林珑看着她疯狂的面容,不能再给机会林琳了,这女人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看向丰老爷,“你们丰家打算如何做?” 丰老爷思忖片刻,“侯夫人,这事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林琳会被逐出丰府……” “送官法办。”林珑吐出这四个字眼。 丰老爷一怔,一旦送官,他的家丑就会传扬到天下皆知,“这?” “这女人涉嫌杀害亲夫,这案子当初因为常公公而勉强压住,这会儿就送她回苏州重审此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林珑的手指着林琳道。 丰老爷一听还有这案子,心思灵敏的他顿时知道该怎么办了,原本他想着赶林琳出府后,再找机会干掉她,省得她乱嚷嚷,现在有这案子垫底,他动用一下关系,就算林琳判不了斩立决,发配边疆为军妓都焯焯有余。 林珑一看这丰老爷的样子,就知道他转过弯来,她不会再把自己的同情心给这林琳的,这一切都是她自招的。 “林珑,你狠——”林琳也是反应过来朝林珑大喊。 林珑不为所动,声音颇冷地道:“在你用了常喜给你的宫廷秘药来害人之时,就该料到自己会有今天。” 林琳被押下去的时候,仍旧叫骂个不停,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身上找过原因。 林璃痛骂一句,“活该!” 林珑没再做声,对于林琳,她已人至义尽,她将有何下场,那也是她自身的报应,与人无尤。 那俩通房看到连林琳也没能讨好,顿时一脸的凄惶,她们只怕是也难有好下场了。 果然,丰老爷不可能放过这两个害了他儿子的女人,命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俩通房拼命求饶也无济于事,等待她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林璃的心情仍旧沉重得很,看到张太医再度出现,她忙上前急切地问道:“张太医,我夫君如何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情义 看着这年轻妇人担忧的表情,倒是显得有情有义,里面那男人是个什么情形没有比他更清楚了,张太医神情方才不那么严肃,微微一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命倒是勉强能保住,不过……” “不过如何?”林璃忙追问,手心因为紧握都是汗液。 丰老爷和丰陈氏均都叹了口气,他们都心下知道,就算儿子捡回一条命,此后怕是不能人道于子嗣有碍,只是到底心下仍存有一线希望。 林珑对于亲弟林栋的病情是知之甚详的,更何况丰硕的情况还这么严重,能救回一条命就算老天赏脸了,别的怕是不好再奢求。 她上前按住林璃的肩膀,“璃堂姐,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林璃带着哭腔应声,双眼哀求地紧紧盯在张太医的脸上。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令夫君这身子今后于房事是否有碍,我还不好下定论,但这一年之内是要严禁房事的,调养身子一年半载后才能知道效果如何,你们夫妻若是想要子嗣,怕是要延后好些年也未定,又或者难有子嗣。” 张太医本来打算这些话私下与丰老爷说的,毕竟屋里有年轻的妇人在,提及闺房之事不太妥当,可看到林璃几乎要哭出来的面容,他终不忍心,只能开诚布公地说给她听,反正没有未嫁的姑娘家,这话听去就听去,无甚大碍。 丰老爷一听果然是这样,当即脸色略有几分衰败,三个儿子中亏了一个,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他就三个嫡子,纳回来的妾没人有本事给他再生个儿子,对于这三个儿子他是抱有希望的。 丰陈氏听后,还是受不住这刺激,眼白一翻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丰家大嫂和二嫂忙弯腰扶起丰陈氏,这个消息她们俩听了也不高兴,三房若是无子就必须是过继,人选必是她们两房的子嗣,身为母亲有谁愿意把孩子过继给别人?哪怕是小叔子也不行。 林璃却是反应出乎众人的预料,只见她双手合十道:“感谢菩萨保佑,我夫君终将否极泰来,张太医,谢谢你,能捡回一条命,我就于愿足矣。” 至于子嗣什么的,她还想不到这一步来,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林珑也颇为诧异地看着林璃,这堂姐以前是个什么情形她太清楚不过,绝对是私心为重的,这会儿倒是深明大义,只是这样一来,这堂姐岂不是等于守活寡了?思及此,她还是高兴不起来,若是没享受过鱼水之欢就罢了,一旦打开了这扇*之门,要再忍受这孤清的漫漫长夜真心不容易的。 她自己就是过来人再明白不过了,有时候兴致来时她都会缠住叶旭尧求欢,叶旭尧在这方面一向就着她。 丰老爷听到这三儿媳妇大义凛然的话,顿时对三儿媳妇也大为改观,更是高看她几眼,并不全因为林珑的关系。“好,我们丰家能得你为媳是我们丰家之幸。” 林璃咬了咬下唇,与张太医聊了几句要如何照顾丰硕的话,这才急急掀帘子进去探望丰硕。 林珑看着这堂姐消失在帘子之后,待这丰老爷让大儿子跟张太医去抓药后,这才唤住丰老爷,“丰老爷,现在令公子的命也保住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辞。” 丰老爷面色为难地看着林珑,他明白林珑的意思,“侯夫人,下官知道说这样的话很是诛心,但现在我儿能活下来,令堂姐也愿意守着他,这……” “打住。”林珑可不是丰老爷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掉的人,“我堂姐只是说人能活着就太好了,她可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要继续守着令公子过下去。刚刚张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这堂姐才不过十七八岁,这一辈子还长着呢,难道要她一辈子守活寡?再说将来能不能有个孩子养老还得两说,现在不能生的不是我堂姐,而是令公子。” 她并打算封死林璃的退路,再说丰陈氏不是最爱说子嗣问题的吗?所以林珑就拿这个来膈应丰老爷夫妻,看他们还敢挑剔林璃不能生?现在分明有问题的是丰硕。 被大儿媳妇掐住人中醒过来的丰陈氏在听到林珑这不客气打脸的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诚如林珑所说,现在不能生孩子的是自家儿子,再拿这个数落儿媳妇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当众被人揭短,丰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这男人不能人道与太监何异?尴尬了好一会儿,他才呐呐地道:“侯夫人,这事是我们丰家不对在先,也难为了令堂姐,我可以在此保证,如果他们夫妻最终真的没有子嗣,一定会从我两个大儿子那儿过继一个给三房,不会让他们老了也没个侍候的人在身边……” 丰家大嫂和二嫂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只是不好出言反驳公爹,心里对于丰陈氏的埋怨更深,都是她这恶婆婆做的恶,要不然哪会有这局面。 妯娌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对方的心思来,现在整不了丰陈氏,总有能整治她的一天,两人背地里咬牙切齿地看着丰陈氏。 丰陈氏这回是完全得罪了三个儿媳妇,林璃这老三家的不会再与她一条心,现在就连两个大儿媳妇心里也怨恨她。 林珑早就知道丰家除了过继一说提不出什么有新意的见解,遂冷哼一声,看到丰老爷的脸色涨得通红以及丰陈氏不自然的神色,方才再道:“过继的终归不如亲生的,此事有待我堂姐自行定夺,不过我早已有言在先,我这堂姐如何决断谁都不能插手,不然我绝不会轻饶他(她)。” 她严厉地目光扫过丰老爷夫妻,把手中的茶盏往地上一摔,以示她的决心。 丰陈氏今儿个被林珑吓了好几次,一听到这巨响,顿时心头狂跳,差点就要喘不过气来,不过她可不敢与林珑理论,只能哑声把这气吞下。 丰老爷也是被吓得不轻,哪怕他是一个大老爷们,可哪里能攀得上襄阳侯府?越发拱手恭敬地道,“侯夫人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令堂姐的,若是她……”在这件事上丰家本就理亏,半晌,他狠狠心下了个定论,“不想与我儿过下去,下官也绝不会为难她,除了归还她的嫁妆外,还给她一份添妆改嫁。” 对于丰老爷这话,林珑还是满意的,重新接过丰家二儿媳妇奉上的茶盏,她拨了拨轻茗一口,“添妆什么的,我们林家不在乎,又不是缺了这份银子置办不出来,不过,”故意顿了顿,看到丰家人的面色又紧张起来,方才再度道:“若这是你们丰家的一份心意,那我们林家勉为接受又有何难?” 这话噎得丰老爷和丰陈氏难受不已,有哪家的儿媳妇要求和离,这前夫家还给添妆的?这说出去更显得丰家理亏,没有人会道林璃一句不是,对于林璃改嫁他家百利而无一害。 这襄阳侯夫人太厉害了,丰家上下都有这个想法,完全是把丰家打压住,半点反抗也不敢有。 林珑再度看向已经耸搭着脑袋的丰老爷,手指了指丰陈氏,“这是你的发妻,本来也不到我多管你们丰家的家事,但谁叫我堂姐命不好嫁进你们家来,这苦处是倒也倒不完,为人儿媳甚艰难。不得婆母的欢心就给了俩通房来害他们夫妻二人,丰老爷,这事情你还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她并不打算放过丰陈氏,都是这恶婆母做的孽,丰陈氏若是不付出代价,刀切不到肉上不知痛,她就不会长记性,等这事一过,必会又找林璃的麻烦。 丰陈氏这会儿哪里还能坐得住?林珑这是在逼丰老爷表态处治她,忙道:“侯夫人,你还想怎样?我们丰家知道说不过你,已经一让再让,你还不知足?” 林珑不与丰陈氏争辩,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丰老爷,“听听,我这前脚还没走呢,她就不将我放在眼里,我若是就此离开,我家堂姐岂不是被她剥皮拆骨?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行,我可不能放任我堂姐在你丰家吃苦,还是我领着她回林家好了……”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搭着如雁的手站起来,一副要进内室拉林璃离去的动作。 丰老爷忙起身去拦住林珑,笑话,他的儿子这情形要再娶是难于登天,这林璃最好留下,这样一来,儿子也有个人照顾,“侯夫人放心,我会处置我这发妻……” “老爷?”丰陈氏急忙一唤,这都一退再退了,林珑还不满意,这就是没道理的事情,再说哪家的婆母没给点颜色媳妇看,不然这媳妇都要到婆母的头上拉屎了。 “你给我闭嘴。”丰老爷一脸狞狰地转身,狠狠地扬手给了这发妻一个大嘴巴子,他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被一个黄毛丫头压住不得不违心地讨好对方,带给他这样屈辱的偏是这没有眼界力的发妻,这气不冲丰陈氏发作,还能冲谁? 丰陈氏的脸被打歪到一边,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丰老爷会当众给她没脸,顿时撒泼道:“好啊,我为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对我……” 听到发妻不服输的驳嘴,丰老爷的怒气又更往上冲,“啪啪”两声又给了发妻几个巴掌,这不打就上梁揭瓦,那还得了? 丰陈氏用手捂住脸颊,一时间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怕是被打破了口腔内壁,想到自己嫁给丰老爷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却被他如此对待,悲从中来,当即顾不上颜面哭出声来。 丰老爷怒喝一声,“哭,你还有脸哭?现在儿子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不知悔改?” 林珑只是冷眼看着丰老爷当众教训丰陈氏,这丰陈氏是活该,她可是半点也不会为她感到悲哀,男人是敬发妻,可也得这发妻值得敬才行,显然丰陈氏不在可敬的范围内。 丰老爷越是数落,丰陈氏越是感觉没有脸面,只知道一味地哭。 丰老爷会这么骂丰陈氏,一是被惹得狠了,二是要做给林珑看,等骂得差不多了,这才看向大儿媳妇,“往后你婆母不再管家,这个家你当了,别学你婆母那一套,家和万事兴,知道吗?” 丰陈氏当即瞪大眼睛看着丈夫,她还没有七老八老就要交权给年轻一辈?“不行,她还年轻……” 丰家大嫂早就想要接过这管家权,但又怕表现得太猴急让人笑话,现在看到婆母反对,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哼,她再年轻也比你能干,你这次做的事情我都看不过眼,还不如让她年轻人把这歪风整一整。”丰老爷冷声打断发妻的反对,又朝大儿媳妇喝道:“傻愣着做甚?你若不想当家,那好办,二儿媳妇你来当……” “没,没有,公爹,我愿意的。”丰家大嫂忙应声,生怕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她是嫡长媳,哪有把权利拱手让给二房的道理? 丰家二嫂看了眼大嫂急切的表情,心下不以为然,却也没有与她相争,这管家权一向是大房的囊中物,身为二房她颇为识趣。 丰陈氏闻言,狠狠地剜了大儿媳妇一眼,无奈这大儿媳妇看到她大势已去,半分也不鸟她,一想到这家归她当了,这心里说不出的得意自在。 丰老爷听到这大儿媳妇应承下了,方才看向林珑拱手道:“侯夫人,我已处置了她,往后她不管家,也就不能拿这权利对令堂姐不利……” “没了管家权,不还是婆母吗?”林珑看了好一会儿戏,方才慢慢地打断了丰老爷的话。 “那侯夫人意下如何?”丰老爷咬紧牙根问道,这襄阳侯夫人真难缠,等这事过了,他打算下令不许人招惹林璃,省得这侯夫人再登门讨公道。 “让你夫人发个誓吧,往后不再管我堂姐这一房的事情,假设我堂姐真的不与丰硕和离的前提下,什么赐妾啊赐通房啊通通不能有,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林珑看着丰老爷道。 丰老爷一听这要求,当即就应下,回头朝缩着脖子的丰陈氏命令了一句。 丰陈氏老大不情愿,哪有当娘的不能管儿子房里的事情?奈何自家没人家厉害,惟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缓缓地举起手来,极不情愿地发了个重誓,最后很快放下手来,“侯夫人满意了?” “满意谈不上,马马虎虎差强人意,我暂且先听着,若是你们丰家做不到,我自会帮你们做到。”林珑强势道。 丰陈氏不敢反驳,只能把一肚子怨气吞下去。 丰老爷当然是满口“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来做保证,他可不想因为得罪了襄阳侯府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屋里的林璃扭干了帕子给丈夫擦拭脸面,然后又给他擦了擦手,看着那双仍紧闭的眼睛,眼泪又要哗啦啦地流下来,“丰硕,这回是你欠我的,你好起来后可要还我,你知道吗?不然……不然我就离你而去……” 丰硕似听闻到妻子的声音,眉间轻皱了皱,只是始终睁不开眼睛。 林璃见状,对于丰硕好起来越发有信心,伸手轻轻地抚平他额头的皱褶,拿着他的手轻轻地按摩在自己的脸庞上,眼里的凄苦方才减少了些许。 林珑轻手轻脚地进了这内室,处置了丰陈氏后,她始终还是记挂林璃,有些话她是必须单独与她说,这才会阻了丰家人进来。 “璃堂姐。” 听到林珑的唤声,林璃这才放下丰硕的大掌塞进被窝里面,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抹去泪水,这才转头与林珑说话,“珑姐儿。” 林珑伸手拉她到一边说上几句悄悄话,“璃堂姐,这丰硕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的身子怕是真的亏了,你还年轻,真的为他守下去?” “我……我不知道……”林璃这会儿面对林珑说了句真话,回头看了眼床上了无生气的丈夫,“我是恼恨他,可他都这个样子了,我若是这会儿提出和离,跟要了他的命有何异?珑姐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现在我没法离开他……” 林珑听着她这一番主次分明的话,伸手握紧林璃的手,“璃堂姐,你终于长大了。” 林璃苦笑了一下,“经历了这么些事,还能不长大吗?我与他终归还有几分情义在,一切往后再说吧。” 既然这堂姐心里有了打算,林珑也不勉强她,“璃堂姐,我与丰家人说好了条件,不管和不和离都不会有人为难你,你尽管仔细地想,大方地做决定,反正我们林家对得起他丰家,这道理站在我们这一边。” 林璃听闻,眼里又噙了一抹泪,这次完全是靠林珑她才能占尽优势,忙要屈膝行礼答谢林珑。 林珑伸手扶她不要她真行礼答谢,“璃堂姐赶紧起来,我们俩姐妹不用这般客套。” “珑姐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谢你……”林璃哽咽道。 “别说这样的傻话,切肉不离皮,我们可是同一个祖宗的。”林珑轻拍她的手道,“本来给丰硕谋的官位就要下来了,还是依你的希望前往苏州,可看丰硕现在的样子,怕是去不成了。” “他没这福份,我也不强求了。”林璃苦笑道,幸福就在前方向她招手,可她就是怎么也到达不了。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这女人没个孩子晚景都会凄凉,过继来的都是隔靴搔痒,真跟他过,你就得做好心理准备。”林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我晓得。”林璃忙道,“等他的身体有了起色,是去是留我再做定夺。” “那好,你心理有数即可,还有我给你做后盾。”林珑又派了颗定心丸给林璃吃,然后把之前在外厅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给林璃听,让林璃心中有数。 姐妹俩正说着话,丰家大嫂掀帘子轻咳一声,引起姐妹俩注意,这才不好意思道:“侯夫人,侯爷过府来接夫人,现正在堂上候着。” 她的眼里满是羡慕之意,这侯爷不但人长得俊,还这般贴心来接妻子归家,换成是她的夫婿才不会这么细心呢,宁可抱着小妾温存,也不会管她在哪个旮旯待着。 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她心下叹息一声,更是想起这年轻的侯爷除了正妻外并无旁人侍候,那羡慕越发厉害了。 林珑一听到叶旭尧来了,倒是不诧异,窝心之余也有几分归家之意。 林璃忙道:“珑姐儿,你先回去吧,莫让堂妹夫等你。” “璃堂姐,这也很晚了,我就先行回去,若有什么变故,你遣人来通知我。”林珑吩咐一句。 林璃忙应声,亲自打帘送林珑出去。 临到外面的院子,林珑就不让林璃送了,她是知道林璃现在一心记挂丰硕,为免她挂心,所以她惟有让她止步。 林璃也没有矫情的推辞,而是握紧林珑的手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自家大嫂亲自打灯送林珑到正堂去,直到灯笼越来越小后,她这才紧了紧衣领转身回去。 下人怕是熬好了药,她还要给丰硕喂药,这照顾病人一刻都走不开。 她掀帘子进去,看到大丫鬟已经端来了汤药,忙上前去准备扶起丰硕,哪知丰硕会在这时候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诧异了一会儿后,双眼也注视着夫婿,看到他眼里的急意与歉意,这才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伸手使力扶他半起身喝药。 “娘……子……”丰硕的手无力地握住她扶着自己的手,此刻他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只是力不从心,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璃抬头看他那纵欲过度的脸,“有什么以后再说,现在先吃药。” 丰硕看她仍肯跟自己说话,心情方才好些,忙点了点头。 林璃这才拿过靠枕让他靠好,接过侍女手中的汤碗,轻轻地吹着散热,做得一丝不苟。 丰硕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此刻柔和的面容,再也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其实他醒来得比他表现得更早,妻子与林珑的谈话,他听去了大半,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眼前这小女人的心里有他,这么一想,他更为惭愧。 不管这次与那俩女人的事情是不是出自他的本心,他对不起林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原本他对林璃的喜爱没有上升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经过这事,他方才感觉到林璃在他的心里的地位更上一层,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 “对……不……起……”他满是歉意地给她道歉。 正吹着汤药的林璃听闻,一滴泪水滴落到碗里,她很快就吸了吸鼻子,抬头道:“喝药。” 她伸手给他喂药,他没有张嘴,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她年轻俏丽的容颜。 林璃知道他是固执地要自己一个答案,“丰硕,你不要这样,这身子是你的,你若是好不了,我终归还是要离开你的,还是说,你现在就希望我离开……” “不……”丰硕慌张地伸手握住林璃的手,一想到她要离开,他就感觉到心脏紧紧一抽。 “既然不让我走,那就喝药快点好起来。”林璃命令道,“张嘴。” 丰硕不敢惹林璃不高兴,忙张嘴吞下她喂过来的汤药,只要她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机会留下她,弥补他对她的亏欠。 林璃一勺又一勺地喂他喝药,看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若非经历了这可怕的事情,他是绝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在丰硕的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她心里清楚得很。 想得越多,她怕自己心里会有怨气,遂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甩到脑后。 此时的林珑赶到丰家正堂,正好看到丰老爷领着两个儿子正巴结地与她夫婿说话,而成为丰家座上宾的张太医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这一幕,显然眼里有几分嘲笑之意,这丰家人实在让人难以看得起。 看到她进来,叶旭尧忙起身,他早就不耐烦这丰家之人,“既然我娘子来了,那就此告辞。” “侯爷不多坐一会儿?”丰老爷立即出声留客,难得叶旭尧登他丰家的大门。 “夫君。”林珑走向他。 “娘子,我来接你回去。”叶旭尧伸手握住林珑的玉手,看也没再看丰家之人,径自拉着妻子离开。 张太医看到散场了,这才慵懒地起身,看了眼丰老爷,“明儿个我再过府给令公子复诊,就此告辞。”说完,抬脚就走。 丰老爷一怔后,忙送客出府。 叶旭尧把妻子抱上马车,这才转头看向张太医,“劝功,要去我府上坐坐吗?” “不了,我还有病人要去复诊。”张太医拱手为礼道。 叶旭尧回了一礼,身子一跨就上了马车,没有过多废话,车夫扬鞭,马车这才起程离去。 林珑看到夫婿坐下来,这才依到他的怀里,两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想到来接我?” ------题外话------ 某梦在这里说几句,关于评价票,这个问题在V前我就说过,请慎重投它。 每一个作者写文都不容易,不求你的支持,但请你尊重一下。如果真的不喜欢,没有人强迫你非要去看,520小说有这么多作者,看谁的不好?把你的票票投给你喜欢的作者不好吗?这样她看到也会高兴,而不是来与某梦较劲,我真的觉得看到后心情一整天都不好。写这文我请假过多少天?一边手指头都能数得完。谁没有个繁忙的时候?谁没有个意外发生的时候?我努力更新了,不求你的认可,但求你的尊重。 请投评价票的读者慎重些,不要浪费你手中的那张票,请投给你喜欢的作者,点亮五颗星,至于某梦这儿,真不喜欢请温柔地点击右上方的X,鞠躬感谢!   ☆、第一百八十四章斗嘴 叶旭尧看她这个笑得像只猫,不禁坏心眼地掐了掐她的俏鼻梁,林珑不悦地拍下他的手,噘着嘴看他,这般娇俏可人的样子哪有之前在丰家那强势的样子? 叶旭尧这才微微一笑地将她圈进怀里,在她的脸庞上轻轻一吻,“想你就来了,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他一回到府里,就听说她到了丰家去,林璃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听林绿氏大致说了一遍,心知自家娘子必定会为林璃出头,怕这丰家的人欺她年轻,实在放心不下,又急急骑了马赶到丰家给她撑腰。 后来看她出来时,丰家之人小心谨慎地簇拥着,就知道丰家这一家子没敢下脸色给他娘子看,他这才收起了自己的冷意,拉着妻子就走人,好在丰家之人会做,不然他必不会轻饶。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说给她听的,看到她笑眯眯的眼睛,他的心情也变得阳光灿烂了许多,果然女人还是需要哄的。 林珑当然是高兴自家男人在乎自己,更是主动献上红唇吻住他的唇,细细地描绘着,听到他急切的呼吸声,她坏心地微微一笑。 叶旭尧却是动情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抱紧她终于恢复过来的柳腰,用尽所有的力气来吻她。 马车里面的春意渐渐加浓,直到喘不过气来,两人的唇方才松开,林珑埋首在叶旭尧的怀里喘匀气,两手圈紧他的腰,好半晌,她道:“夫君,小姑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叶旭尧原本轻卷着她鬓边的碎发来把玩,听到她的问话,动作一顿,随后亲了一下她的秀发,“哪能这么快?汝阳王请封世子的折子还没有上京呢,不过我探过圣上的口风,圣上估计已是如我们所想,让大妹嫁给下一任的世子,现在就看谁有这本事争得世子之位?” 林珑一听有戏,顿时就来劲儿了,她太希望叶蔓君也能有段幸福的婚姻,“昨儿澜二叔和小姑遣回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不是说那汝阳王府的庶出二子一路上对小姑也多有照顾吗?我瞅着他与小姑这一路上相处,指不定两人之间能发生些什么?要不然小姑也不会替他说好话。” 叶蔓君写回来的信她是仔细看过了,虽然并没有写什么暧昧的话,但是她是女人,凭直觉还是觉得兴许这两人一路上能产生什么感情来,若是真能两情相悦,这样自是美事一桩。 叶旭尧看到妻子眼里冒出来的幸福期许,不禁摇头笑子笑,女人果然还是感性居多,“娘子,现在说这个言之尚早……” “早?也不早了,小姑进了汝阳城都有些日子了,若能有个肩膀依靠一下也好,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林珑打断丈夫的话,男人就是这样,一点也不会考虑到女人的需要。“想当初我进京的时候,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将心比心,小姑身边若有个体己人不更好些?”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妻子感慨的样子,想到她初进京时的小心翼翼,不禁更为怜惜她,圈住她的怀抱更紧了些,“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事拖太久的。” 林珑叹息一声,“我相信你,夫君,我们要让小姑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个人在异地奋斗,还有我们这些亲人支持她。” “你是个好嫂子。”叶旭尧赞扬了妻子一句,庆幸着林珑是真心为自家妹妹打算。 林珑斜睨男人一眼,“我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就是我做人的原则。”顿了一会儿,“再者小姑是真心对我好。” “我知道。”叶旭尧的眼睛含笑地看着她,更是在她的脸蛋上啄吻了一下,“对了,今儿个我遇到皇后娘娘,她让你过两天得闲了抱我们家两个娃儿给她瞅瞅,还说上回见着都是刚出生时,这会儿颇为想念。” 林珑忙点头,“我那会儿答应了义母要抱我们家庭哥儿和辉哥儿进宫,后来事情一多就拖了下来,难为义母还惦记着,过两天我就递牌子进宫,算算指头,义母也该生了,现在都还没有动静,我都开始有几分担心。”说这话时,眉头还皱了皱。 “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你这皇后义母绝对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就叶旭尧的观察,苏梓瑜的意志非一般的强大,兴许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变了,苏梓瑜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别人的虐待,为此,她是无论如何也会平安生产的。 “但愿如此。”林珑却不如丈夫乐观,生孩子这事情,她是有切身体会的,当初生老二的时候,就因为胎位不太正,她可是吃足了苦头。 皇宫大院,皇后寝宫里面,苏梓瑜的肚子又渐大了些,看得朱翊眉头皱得老高,据上回做动后都过了这么些日子,愣是又没有半分动静,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来? 苏梓瑜看到朱翊看着自己的肚子在发呆,遂不太正经地用脚踢了踢他,“你看什么呢?我让你看看这些秀女的画像,你倒好,却看着我的肚子发呆,这有什么好看的?” “据朕说,这画像又有什么好看的?”朱翊一听到她提及选秀一事,顿时不耐烦起来,“横看竖看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还能多出些什么物件来?” 苏梓瑜闻言,竟是笑出声来,“原来皇上想要这么特别的,那好办,我明儿下道懿旨,让下面的人去选些长相特别的进宫侍候皇上,包皇上要什么有什么,永不落空。” 这玩笑话一出,一旁的宫娥太监都掩嘴偷笑,也就皇后娘娘这么大胆敢如此消遣皇上,换做别人哪敢这般说话,讨好还来不及。 果然朱翊一听,脸都气歪了,“朕要一堆歪瓜劣枣来做甚?既不赏心悦目又影响市容,梓瑜,你是存心气朕的,是也不是?” “好笑了,皇上,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呀,刚不就嫌人家没多长一只眼或者多长个鼻子嘴巴,现在我说要给你挑些长相特别的,你又说我故意气你,你怎么就这么难侍候?”苏梓瑜佯装不悦地将画册扔到一边,故意气朱翊,这人就是犯贱。 朱翊看她的脸别到一边去,再度担忧地看了眼她的肚子,没敢与她置气,忙给一旁的太监使眼色,那太监也会意,忙把苏梓瑜乱扔的画册收拾好。 苏梓瑜的眼角瞄到这一幕,不禁感到好笑,只是面上不显。 朱翊讨好地拥着她的肩膀,“好好好,是朕不好,别生气了,气坏身子朕心疼是小,你难受就事大,我们的皇儿也得受罪,是不是?” 等朱翊哄了好几声,苏梓瑜这才答理他一句,“别拿皇儿来做挡箭牌,我且问你,这么多秀女中,你到底看上谁,我好给她们封号,或者不合心意地就赐到勋贵家中,以示皇恩浩荡。” 朱翊并不想选秀,他经历过的女人太多,过尽千帆后,还是苏梓瑜更顺他的眼,看到她如此热衷选秀的事情,他勉强道:“你看着办吧,反正在朕的眼里,她们都长一个样。” “哪有都长一个样?”苏梓瑜顺手就拿起一幅画册看了起来,指给朱翊看,“你看这姑娘不长得挺精神的,这年纪也合适,我瞅瞅是哪家的女儿,居然是五品官的女儿,姓丰,是京官之女,肯定能侍候得你身心舒畅……” 朱翊不耐烦地将这画册扯到手中扔到一边,“这明儿再说,都这个时辰了,赶紧睡吧。” 睡觉也好过讨论这选秀填充后宫的事情,朱翊握紧苏梓瑜的手轻扶她起身,准备回寝殿休息。 苏梓瑜消遣了他一个晚上,也见好就收,合作地一手撑腰起来慢慢地走回寝殿。她的肚子在临产的这段时间见大不少,自个儿不太担心,可朱翊却开始紧张起来,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生产,早就驾轻就熟,现在就是等瓜熟蒂落。 小心地扶着妻子坐到宽大的拔步床上,朱翊看到她的脚肿了不少,突然间觉得心被刺痛了,他蹲下身子,把她的脚放到膝盖上轻轻地揉了揉,“很难受吧。” 苏梓瑜却没有阻止他纡尊降贵的举动,反正她怀的是他的孩子,他做什么她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是她应得的福利,“还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经历。” 听到妻子不以为然的声音,朱翊竟是少有地自责反省,妻子第一次怀孕生产的情形,他竟是记忆很模糊。那会儿的他有太多的诱惑,年轻的身体每晚都要发泄,少不了女人的侍寝,对苏梓瑜的关心也做不到如今的细心体贴,思及此,他满是歉意地看着苏梓瑜,“梓瑜,朕亏欠你良多。” 你现在才知道啊? 苏梓瑜很想这样回他一句,可看到他眼底的歉意,她终没有说出这句话来,眉毛敛了敛,“都过去了,还提来做甚?我想睡了。” 她抽回脚,躺到床上去,因为朱翊的话勾起了许多不愉快的回忆,她翻了个身子,有些事不想则可,一想就会伤心伤肺,那股不甘之情更是在肺腑之间徘徊,灼得人难受得很。 朱翊看着妻子背对自己的背影,今晚他竟是感到心潮起伏澎湃得厉害,这背影拒绝的意味很浓,浓得他的心跟着也难受得很。他跨上床,伸手环住她粗壮的腰,让她的背部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梓瑜,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朕那时候太年轻了,不知道进退,只知道一味进取,我们才会一再错过,也才会一再令你伤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他都想要说给她听,把自己很多平时都说不出口的话,借着这夜色的掩护一一说给她听。 苏梓瑜只是安静地听着,对于朱翊的心事,她知道的不多,以前埋怨居多,回宫后她就拒绝他再走进她的心里,她只有一颗心,碎了就再也补不起来。在暗夜之中,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他弄丢了那会儿的苏梓瑜,现在的她也找不回那时候的苏梓瑜,那个一心一意只爱他,只为他生存的苏梓瑜。 “夜深了,皇上,我想睡了。” 朱翊听到她冷静自持的声音,嘴角苦笑了一下,在她的发间轻轻落下一个吻,“好,睡吧。” 手收得更紧,他埋首在她散发着香气的秀发中,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苏梓瑜的寝宫外,丰菁正披着斗蓬等在那儿,她凭着林琳在宫里的人脉,现在在一众秀女中拔得头筹,少不了志得意满,对一个妃位是势在必得。看到朱翊身边当红的太监挥着佛尘出来,她忙现身迎了上去。 “公公?”她轻唤一声。 那当红的太监左右看了看,把小太监都挥退,神色紧张地拉着丰菁到一边说话,“你怎么来了?若是给皇后娘娘寝宫里面的人看到你,那就糟了,你是想要害死我啊?” 丰菁看到这太监说话不客气,心里早就不高兴,只是面上不显,仍旧讨好地笑道:“公公,我这不是着急嘛,对了,娘娘和皇上可有看到我的画册?”边说边会做的将一张面额颇大的银票塞到对方的手里。 那当红的太监接过银票塞到袖中,这才满意地道:“你也别急,皇后娘娘就快生了,现在这选秀何时进行谁也说不好,不过今儿个我倒是将你的画册放在显眼的地方,皇上和娘娘都看见了……” “那皇上可有说什么?”丰菁着急地问。 “你急什么?这不过才一眼能说什么?只要对你有个印象,你就得念句佛号庆幸了。”那当红的太监瞪了一眼贪心不足的丰菁。 丰菁尴尬地笑了笑,又会做的塞了张银票给对方,“公公莫恼,我这不是担心前程嘛?没别的意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咱家正给你铺路,你若想要向上爬,就得收紧自己的尾巴。”那当红的太监吩咐道。 丰菁连连说好,看着那当红的太监拽拽地一挥佛尘走远,这才轻呸一声,“有什么不了起?不过是只阉狗罢了,等他日我当了贵妃娘娘,必定收拾你。” 骂了一句,心情舒畅后,她这才把斗蓬披好沿着宫墙离去。 接下来的两日,林珑都忙得很,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去给贝明绯送行,不管如何,她还是要亲自送贝明绯南行,方才放心。 分别时,姐妹二人还是哭成了泪人儿,舍不得放开彼此,还是方辩劝了又劝,贝明绯这才松开林珑,由着夫婿扶上了豪华大船上,一步三回首地看着岸上的至亲和好友。 直到上了船,还是舍不得收回视线。 林珑站在岸上看着这大船起航,看着这好友知交渐行渐远,心知这次分别不知何日能再聚?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直到大船渐渐消失在眼帘,她这才转头与贝聿和贝申氏说上几句。 贝聿不想回苏州摆明是不想忆起往事,不管是荣光还是落魄,他通通都不想忆及,至于那群庶出子女,他还是托女儿带了些银两回去给他们,让他们能过得了生活,至于接到京城来那是不可能的。 这分别的事情再如何豁达,林珑还是难过抑郁了两天,方才稍稍淡了些,想到苏梓瑜,她这才向叶钟氏报备进宫的事情。 “你去吧,皇后娘娘也盼着你去,顺带问问君姐儿的事情,我们不宜说的话,于娘娘却是无碍。”叶钟氏到底还是记挂着女儿,换做以前,她是不会这般吩咐林珑。 “婆母放心吧,这事我也上心得很。”林珑忙应声。 叶钟氏这才催促她起程,林珑这才叮嘱叶蔓籽侍候好叶钟氏,自己转回南园抱两个娃儿准备进宫。 两个小娃儿在母亲一一抱着他们起来换上新衣服,都呵呵地笑着流口水,小手挥舞着,对母亲极为依恋。 林珑好笑地轻刮了一下两个小婴儿的鼻梁,“娘带你们到宫里转一圈,好不好?” 两个小人儿哪里会说不好?他们压根还不会说话,最多就是肚子饿或者尿布湿了时发出啊啊的哭声。 “珑姐儿,我给收拾了些衣物放在这包裹里面,还有尿布,你可要记得给哥儿们换,不然他们的屁股会不舒服的……”林绿氏这段时间都替林珑看孩子,对这两个孩子感情深厚着呢,现在把孩子们交回给林珑,她还是不放心地东叮咛西叮嘱,总之就是各种担心。 林珑轻笑道:“放心吧,二娘,我可不是什么也不懂,这哥儿俩是我生的,我疼他们还来不及。” 林绿氏这才放心地道:“我在你这儿住了好一段日子,不知道家里琦姐儿可有打理得好?正好我这就回去看看。” “那也好,二娘,我着人备马车送你回去。”林珑忙道。 她麻烦了林绿氏这么久,对方担心家下也在情理当中,遂也没有再拦着。 等送了林绿氏离去,她这才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娘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而此时正大着肚子的苏梓瑜正与太后一道召见一众选秀的秀女,对于这群女人,她并不太在意,就算太后拿眼偷偷看她,她也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大概十一点过后了,对了,皇后娘娘终于要生了,大家是不是要来点票票鼓励一下某梦?某梦争取让皇后娘娘今晚分娩。   ☆、第一百八十五章闯祸(二更) 一众秀女都排开站着,对于皇宫的两大主子,她们都如雷贯耳,如今站在她们的面前,就更是紧张不已。 秀女群中的丰菁自信地站着,她的目光落在苏梓瑜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中有着嫉妒,等将来她有机会侍寝,一定也要生个龙子,指不定能把这皇后的风头都压住,想到前景的美好,她的笑容多了几分得意。 站在她身边的两个秀女对视一眼,对于这丰菁,没有哪个秀女会不认识她?高调得令人厌恶不已,不过是区区五品官的女儿,不知道哪里走的关系,在宫里有些人脉,愣是让她得到最好的待遇,这早就让人眼红不已。 秀女之中并非一团和气,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些女子之间暗斗不已,只要不是闹得太过,无论是太后还是苏梓瑜都不会轻易插手,反正这宫里的女人不是你斗我就是我斗你,斗争不止,生生不息。 苏梓瑜仔细地打量着这群秀女的长相,其中倒有几个还真的长相不俗,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不为过,她用手指了指其中几个,看向太后,“小叔的正妃死了有好些年了,太后娘娘要不做主给小叔指个正妃?臣妾瞅着有好几个家世长相都不错,也堪当九王妃的重责,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朱飒也是时候要有个正妃了,苏梓瑜并不乐见他对自己有爱慕之心,既然自己无心也不能回应他的情感,还不如挥刀斩断他的情丝更好。 太后一听,顿时就起劲了,她这次也想借机给自己的小儿子找个伴儿,那些个妾侍算什么玩意儿,终究担当不起王妃的重担,还男人还是得有个人照顾为好。 她的一双老眼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秀女,从头到尾一一品评,生怕有错漏的地方,给小儿子的一定要是最好的,当实给他指的那个,没想到福气这么薄,为此她懊恼了好久。 苏梓瑜看到太后看得仔细,“我们把人选好,就把画册等物给送去九王爷 府,让他看看中意哪一个?若不是小叔身体抱恙,也该让他进宫亲自选一个合眼缘的。” 九王爷朱飒在不久前就染上了疾病,一直在府里养病,太后担心之余赐下了不少药,传回的消息都说王爷还不宜见风。 太后本想出宫去探望小儿子,就因太医这么一说,她又按捺着性子没有前去九王爷的府邸,可每天都有留意儿子病情的进展。 “倒难为你还记得为他指定一个正妃。”这次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苏梓瑜。 苏梓瑜却是微微一笑,“臣妾与小叔自幼也认识,对于他的终身大事,臣妾一直记挂于心。” 太后这回颇为满意地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苏梓瑜的手,瞄了眼她的肚子,“等你生了个皇子,飒儿也能娶上正妃再生个嫡子,哀家就算立即闭眼去见先皇,倒也能交差了。” “太后娘娘会长命百岁的。”苏梓瑜笑眯眯地道。 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这太后啊怕是会活上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无遗憾地想到。 太后虽然不知道苏梓瑜在想什么,但看到她笑自个儿也跟着笑,两人都笑得言不由衷。 台上的两大后宫之主都开怀地笑着,一众秀女也跟着呵呵地傻笑,心下早就转过数个心思。 “既然今儿个是让大家都来赏菊的,就此各自散开吧。”苏梓瑜轻声道。 一群秀女这才屈膝行礼,应了声“是”后,方才散开独自行动,有人三五成群一块儿在花丛中坐着,有人却是独自一人行走在鲜花中,但是她们的目光却是暗暗看向太后与苏梓瑜的方向,转动着心思如何讨好这两人,至于其他的妃嫔却被忽略了。 御花园里格外的热闹,苏梓瑜轻抚着快要临产的肚子起身,两眼看向太后,“娘娘,臣妾想要走动一下。” “去吧。”太后很快就应声。 苏梓瑜这才由红菱和绿素扶着步出亭子,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蓝天,这心情方才感到舒畅不已,把内心的烦恼一一抛却。 丰菁看到苏梓瑜起身走动,摸了摸怀中做好的虎头帽等孩儿衣物,她一直寻不到机会献给皇后,皇后寝宫里面的太监宫女极难讨好,她的银票惟独在中宫之主的寝殿里面不起作用。一旦讨好了这个中宫之主,她要出人头地将变得轻而易举,眼里的光芒一闪,她很快就起身向苏梓瑜走去。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她就要穿过一道花丛就能接近苏梓瑜的时候,身后不知道何人重重一撞,她惊叫一声,身子却是往前冲来不及煞脚,更是碰倒了不少盆盛开的菊花,但依然挡不住跌势。 红菱在听到这声惊叫后,忙看过去,丰菁跌落的方向正中苏梓瑜,这变故来得太快,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阻止,她看得心惊不已,忙伸手拉开自家主子,不让丰菁撞到自家主子身上。 苏梓瑜也是反应极快地想要避开这后面撞过来的丰菁,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是成功避开了丰菁撞过来的身子,可结果却是碰到一边的花架子上,最后倒在绿素赶紧倒下来当肉垫的身子上。 包括红菱在内的宫娥都忙去扶苏梓瑜起身,担心不已地看着她的肚子,这皇后娘娘的身子很是金贵,若有个闪失,她们都将人头落地。 “皇后娘娘——” 一群人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往这边靠过来。 苏梓瑜想要起身,结果身子才前倾了一下,就因为肚子一个闷痛而倒了下来,这痛楚颇为熟悉,感觉到下身有着濡湿的感觉,她低头一看,身上穿着的冬衣有血迹渗出,她快要生了。 “娘娘?”红菱苍白着脸看着自家主子,看来因为这变故,自家主子是要临产了。 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一副慌张的样子,苏梓瑜用手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镇定点,赶紧着人回去吩咐晋嬷嬷做好接生的准备,还有,立即安排轿辇过来抬我回宫,红菱,你听到没有?” 红菱忙点点头,“是,娘娘。” 太后一看到苏梓瑜这边出了状况,急忙就扶着嬷嬷的手赶过来。 此时的苏梓瑜正由两三名粗壮的宫娥扶起来,被当成肉垫的绿素也立即起身,顾不上衣衫上的血迹,紧张地扶着自家主子的手臂。 “梓瑜,怎么样?”太后紧张地看着她的肚子,对这皇孙她期待久矣,实在接受不了任何的噩耗。 苏梓瑜仍旧努力镇定地看着太后,努力一笑道:“不碍事的,只是皇儿这会儿急着要出生……啊……” 一次宫缩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呼痛了一声,然后手指紧紧地攥着扶着她的侍女。 太后看她这副坚强的样子,心下是颇有几分触动的,上前握着她的手,“梓瑜,你要坚持住……” 苏梓瑜咬着唇赶紧点了点头。 太后这才朝身边的人怒喝,“轿辇呢?还不赶紧抬来——” 跌落在地狼狈不已的丰菁只能呆呆地看着苏梓瑜被人抬上轿辇,这会儿她早就傻眼了,手中的虎头帽跌落在地染上了尘埃,她也不记得再拾回来。 她这回闯祸了,还是大祸,两眼都是六神无主地转着。 一众秀女都兴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早就看这五品官的女儿不顺眼,有什么好拽的,不就有俩钱以及有几个人脉罢了,哼,就这样还想踩在她们的头上,没门! 太后忙安排了宫娥太监护送苏梓瑜回宫待产,心里焦急着这即将生产的儿媳妇,可不代表她就会忘了这始作俑者。 只见她怒气薄发地踱近丰菁,站在这不起眼的秀女面前,“你好大的胆子,拉她起来,给我狠狠地扇她嘴巴。” 丰菁被人如老鹰捉小鸡一般被人提了起来,在第一个巴掌扇到脸上的时候,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方才回过神来,被连打了好几个巴掌后,她方才大声道:“太后娘娘,冤枉啊,是有人推了臣女一把,暗中加害皇后娘娘,不是臣女的错……” 话还没有喊完,就又一个巴掌打下来。 太后微眯眼看着挨打的丰菁,老神深算的她自然知道给一百个胆子这丰菁,她也不敢在现阶段害苏梓瑜,肯定背后还有人使计,若非时间点掐得十分好,要不然也不可能撞向苏梓瑜所在的方向,在重重宫娥的保护中,还是惊得苏梓瑜即将生产。 她用那令人心惊的目光扫视这一园子的妃嫔以及秀女,看得一群女人都头皮发麻,然后膝盖一软,一群人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 “把这惊扰皇后的秀女拖下去关起来,今儿个谁还做了恶,赶紧自首,要是让哀家查出来,哀家必定不会轻饶。” 太后的话掷地有声,人人都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可是好半晌,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承认。 “好,很好。”太后冷冷一笑道,“哀家希望到时候有人还能如此硬气。” 丰菁满脸红肿地被拖了下去。 林珑到达皇后寝宫的时候,看到宫殿里面的人来来往往忙碌不已,看了眼那端出来的血水,她顿时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忙一把拉住红菱,她求证道:“娘娘是不是要生了?” 红菱红肿着双眼点了点头。 ------题外话------ 来不及码皇后娘娘生产这一段,看来惟有明天再生了,抱歉哈。 嗯,对了,大家说皇后生个皇子好还是公主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太子 一听到红菱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林珑哪里还能站在这儿看着不动弹?忙转头吩咐两个奶娘抱好哥儿俩,着如雁仔细看着,然后不放心又托红菱代为照顾,她打算进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女人生产往往都是从鬼门关走一趟,哪怕苏梓瑜不是头胎,她也不放心。 红菱虽然担心自家主子,但还不至于六神无主,一听到林珑要进去产房,忙应声代她看好两个孩子,娘娘视义安郡主为亲女,她这个侍女自然也会敬林珑这个郡主。 “郡主放心,这儿有奴婢看着出不了乱子。” 林珑拍拍她的手,这才急急地抬脚往产房而去。 因为是被惊扰提前生产,苏梓瑜的阵痛来得很快,忍痛回到寝宫就已经再也忍不住,此刻正高声尖叫着呼痛,额头在深秋时节都开始冒汗,可见这痛苦到了极致。 林珑看到晋嬷嬷亲自接生,旁边还围了五个产婆,其中一个还给苏梓瑜抹汗,她忙上前接过那巾帕,“我来。” 那产婆不认得她,还愣了愣,直到巾帕被林珑抢走后,她才反应过来,哪怕不认得人,但也不代表她没有眼界力,看这年轻的妇人的穿着与气度,她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遂也没敢与林珑相争。 “啊——”苏梓瑜半仰身尖叫一声。 “义母?”林珑看到她呼痛,心突然就是一紧。 晋嬷嬷全副身心都在自家主子生产上面,哪里还顾得上去看林珑?只听到她喊道,“娘娘,用力,胎儿的头就快出来了——” 林珑看了眼接生的晋嬷嬷,忙握住苏梓瑜的手给她鼓劲。 苏梓瑜用了一轮力气仍未将胎儿推出来,跌回床上喘着粗气,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看到林珑时,仍努力挤出一抹微笑,“你进宫来了?” “义母,我把我那俩调皮的孩子抱进宫来给您瞧瞧?您可要快点把皇子生出来,这样我那俩孩子也能拜见义外祖母。”林珑握紧她的手笑道。 苏梓瑜点了点头,“我也想念他们……呃,我会尽快把这孩子生出来的……啊……” 疼痛比预期来得更快,她终忍不住喊出声来,准备迎接下一轮的疼痛。 就在苏梓瑜生产之际,外面一阵骚动,接着是皇帝朱翊的怒吼声,“朕要进去看看梓瑜,今儿个谁敢拦朕,朕就将他剥筋拆骨,滚开——” 男人总是沉不住气,其实进来也毫无帮助。 不过他们会紧张从侧面看也是太在乎妻子的缘故,因而林珑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再度给苏梓瑜抹了抹汗水,“义母使劲,皇子殿下很快就会出来了……” 苏梓瑜一听,更为用力的将肚子里的孩子推出体外,一定行的,她一定能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她失去了太多的孩子,这是老天给她的补偿。 “啊——” 这样时不时的尖叫声,听得朱翊心头跳得更快,就更是拨开阻挡的人群意图闯进产房里面。 “皇上,女人在里面生孩子,你进去做甚?这不是在添乱吗?又不是第一次,一定会母子均安的。”太后处理完御花园的事件后,这才匆匆赶来,看到自家儿子那冲动的行事,顿时板着脸训了一句,以前也不见他如此失态过。 “母后,您没听到梓瑜喊痛的声音?”朱翊烦躁地道,“朕就是想要陪在她身边……” “女人生孩子有血气,你们男人近身不得,给哀家坐好。”太后恼道,这儿子在说什么傻话,“有哪个女人生孩子不嚎几句的?这都是正常的。” “母后……”朱翊并不放弃,想要再度说服母亲,身子更是不管不顾地要冲进去,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苏梓瑜。 太后上前一把拽住儿子的手,如同幼时那般拉着儿子按着坐下,“哀家不让你进去一来为你好,二来也是为了梓瑜着想,这女人生孩子的情景不宜男人观看,你明白没有?” 朱翊被母亲牢牢地按住,他也怕真用力让母亲受伤,同时母亲那句是为了梓瑜着想,他这才不再那么躁动。 太后看到儿子安份下来,这才松开按住儿子的手,由嬷嬷扶着坐到一边去,“你就听母后的劝,稍等一会儿,你就能抱上嫡子。” 朱翊这才安静下来,接过太监递上来的茶水轻茗一口以安定自己那颗担忧的心,正等得烦躁之际,眼光看到一角被奶娘抱着的两个小小婴儿。“这是谁家的?” 红菱一看到皇帝发问,忙屈膝答道:“今儿个义这郡主带着这一对双生子进宫给娘娘请安。” 一听是襄阳侯府的子嗣,朱翊顿时就明白了,那天苏梓瑜对叶旭尧说的话,他也在场听闻了,自家妻子对林珑感情特殊,自然爱乌及乌,他扬了扬手,“抱近些让朕看看这两个小家伙。” 太后也有几分兴趣,她与钟尤氏闹翻了,遂也不好提出见见这对双生子,正好借这个机会看个仔细。 两个奶娘看到红菱暗暗点头,这才慢慢地抱着哥儿俩上前,若非因为林珑, 她们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到天子的近前。 到了皇帝和太后的面前,她们屈膝蹲下,让这两位贵人把她们怀中抱着的孩子看个仔细。 这哥儿俩被林珑养得白白胖胖的,而且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那白胖的样子说有多讨喜就有讨喜,再加上又干干净净的,别说太后了,就连朱翊看了也欢喜几分。 “快,给哀家抱抱。”太后顿时来劲儿,接过最近的奶娘怀里的小人儿就托高仔细地看着,这娃儿一到了她的手里,顿时眉开眼笑的半点也不认生,这呵呵一笑意是讨得太后更为喜爱。“这是哥哥还是弟弟?” 奶娘在进宫的之前,就突击学过必要的应答礼仪,遂忙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是弟弟辉哥儿。” 太后把叶耀辉抱在怀里轻轻地悠了悠,小人儿不哭也不闹,发出的呵呵笑声更为逗趣,逗得太后眉开眼笑道:“这孩子真好带。” 朱翊却是伸出食指逗弄在叶耀庭的下巴下,与弟弟一样,叶耀庭同样不怕生,眉眼笑得更为开怀,两只如莲藕般的手臂还伸出襁褓挥舞着,小手弯曲着似要去抓住朱翊逗弄他下巴的手指。 朱翊自己的孩子无论嫡庶出生都超过了两位数,虽然养活的比较少,但他也是为人父亲多年了,可直到现今他才发现这逗孩子的乐趣,以前的他在孩子们婴儿时期最多看上两眼就让人抱下去好生养着,再稍大些他才稍微亲近一些,当然这么多个孩子肯定会有区别对待。 这逗孩子的乐趣,他是第一次从叶耀庭的身上得到,看着这小小的人儿,他更为期待苏梓瑜即将生产的孩子,孩子还是自己的好,别人的再好也没有用。 思及此,他担忧地抬头看向产房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从接到皇后要生产的消息,他就扔下手头的国事急忙赶来,可是等了这么长时间仍未见妻子生出来,生怕有个意外,逗弄孩子的乐趣也减了半。 接到中宫皇后就要生产的消息,宗亲与大臣们都按捺不住地在寝宫外等候,这可是嫡皇子,一生出来就算被立为太子也不为过。 苏老太太在儿子苏辞的搀扶下匆匆进来,她一进来连行礼都忘了,而是急忙问道,“娘娘生了没有?” “还没呢。”红菱忙答道,只是有些发抖的嗓音泄露出她内心的紧张。 太后看到苏老太太那紧张的面容,遂道:“不用太担心,梓瑜会平安生产的。” 听到太后的声音,苏老太太这才记得要行礼,由儿子扶着颤微微地行了一礼。 “岳母请起吧,这里面都是自己人,这虚礼不行也罢。”朱翊亲自起身扶起苏老太太。 皇帝对这岳母一向不错,但如这般纡尊降贵地扶起却是少之又少,更多时候他只是动口不动手,苏老太太和苏辞都有几分云里雾里,殊不知这世上有爱乌及乌一事。如今皇帝对苏梓瑜是真正上心,自然就会对她的家人更好。 太后微抬眼看了看,没吭声,只是眼睛微微一沉,没有兴致再逗孩子,遂把孩子交回给奶娘抱着。 苏老太太却是没有留意到太后这微妙的变化,现在她的一颗心都在产房里面的女儿身上,自己这女儿子嗣都极薄,为了这次她能顺利生产,她都吃了好几个月的斋,为此还发下了宏愿。 叶旭尧是知道林珑今天进了宫,所以一收到皇后要生的消息,他不放心特意又递牌子进宫,一来到这皇后的寝宫就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了,各种妃嫔也渐渐聚集而来,人人都在等着嫡皇子降生的那一刻。 他排开人群,进得寝宫里面,还没进去就感觉到气氛的紧张,两眼没有斜视,而是径直进去,他是林珑的夫婿,等于是苏梓瑜的义女婿,自然在这寝宫里面畅通无阻,再说此刻也没有人过多的盘问。 进到大殿里面,就看到皇帝朱翊正在来回地踱着步,他忙看了眼产房,显然苏梓瑜仍未将孩子生下来,他是过来人,明白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女人生孩子,男人根本就帮不上忙。 他忙上前行礼,朱翊随手挥了挥示意他平身,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自己的妻子生了这么久仍未有喜讯传出,他正自烦恼着。 “皇后娘娘与皇子殿下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叶旭尧安慰此刻的皇帝。 朱翊闻言,终于看了他一眼,轻点了点头,“朕是真龙天子,有朕在,没有人能带走她与皇儿。” 叶旭尧不信这套,但这会儿他还是点头附和了朱翊两句,算是同情他现在的焦躁不安,看来苏梓瑜这后位是稳之又稳,只要这胎生下的是儿子,几乎没有人能动摇苏梓瑜的中宫之位。 他退到一边等候喜讯传出来,两眼很快就发现了自家的两个小人儿的所在,忙踱了过去。 两个小家伙一感觉到父亲的存在,立即“呀呀”出声地往他的方向凑,难为这两个小家伙对于一天大概就见个两三面的父亲还能记住。 叶旭尧只是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小脸蛋,在这场合中他一人不好抱住两个婴儿,遂只好一个也不抱,要不然抱了一个,另一个没抱准要哭,这不是在添乱吗? 所以说生了一对双胞胎也是有烦恼的,不能一碗水端平就会有另一方抗议。 对于两个小家伙来说,能有父亲在身边,他们也足够兴奋了,并不一定要父亲抱上一抱。 叶旭尧一边逗孩子一边低声询问妻子的所在,如雁压低声音指了指产房里面,“大奶奶一来就进去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叶旭尧闻言,心下有底并不特别担心。 在这个时候气氛特别的沉闷,尉迟士身为三等侍卫,轮到他当差,自然尽忠职守地站在外面护卫,只是他的心思却是飘进了寝殿里面,不知道苏梓瑜会生个儿子还是女儿?心情突然变得极糟。 正在他出神的时候,看到永安公主拉着七皇子的手正往里面冲,很明显是得到了苏梓瑜要生的消息赶回来的,因为跑得太急,七皇子还重重地摔了一跤。 尉迟士看到,急忙上前去赶在太监之前就将人抱起来,忙开口询问,“摔到哪儿?” 神情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可声音里面的着急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他看到七皇子的膝盖处擦伤有着血丝,忙掏出帕子拍掉灰尘,然后急忙给他包扎。 永安公主一脸怀疑地看着这个三天两头都能看到的三等侍卫,“你在这儿做甚?” 尉迟士听到这小公主冷冷的嗓音,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忙半跪在地,“回公主的话,臣是圣上亲点的侍卫,圣上正在皇后娘娘寝宫里面,臣自然要在此护卫。” 永安公主仍旧仔细地打量他,看到这三等侍卫也任自己打量,这才稍稍减少心中的怀疑,“你别挡在这儿,我们要进去,不知道母后生了没有?” 尉迟士也在仔细打量永安公主的表情,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宫娥和太监,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还没有生,大家都在等着嫡皇子的降生……” 他把嫡皇子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明显是刻意强调,然后他定定地看着这姐弟二人。 “那是当然,我母后必定会生个皇弟。”永安公主道。 尉迟士身子一震,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公主会如此回答,他感觉到嘴里很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公主说的是,这嫡皇子将来可是太子,再将来就会君临天下继承这万里江山成为一代明君……” 这么说时,他又仔细地看着七皇子的神态,公主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但皇子却有继承权,天家不但无父子,更无兄弟,皇位只有一个,人人都想要逐鹿中原。 七皇子用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我母后是中宫之主,她所生的是嫡子,自然应是太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苏梓瑜对这俩姐弟的洗脑行动是做得相当成功的,她刻意地引导七皇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定位在臣子的角色上,这样一来,他就兴不起要与嫡皇子一争高下的念头。 尉迟士的心情相当的复杂,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说不出的滋味萦绕在心间,看着这两张粉嫩的面孔,他最后还是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道:“七殿下要记住自己今天的话。” 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些,他微微叹息,这后宫早已是苏梓瑜的天下,没有人再能撼动,这两个没有生母扶持的孩子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紧紧地攀附在苏梓瑜这棵大树上。 永安公主对这三等侍卫的行为嗤之以鼻,“这道理不用你说,我们姐弟二人都晓得,母后有教过。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指点我们这些个龙子凤女的行事,别忘了你的身份。” “没错,要不是今儿个是母后生皇弟的大喜日子,我必定让人赏你好几板子尝尝味道,省得在此教训本皇子。”七皇子也相当不高兴。 “七弟,我们走,别与这傻不拉叽的三等侍卫废话。”永安公主再度拉起七皇子的手,越过尉迟士就往寝殿里面冲。 尉迟士慢慢地站起身子,看着这两人消失在眼帘,神情上说不出来的落寞。 正自出神间,有同为三等护卫的同僚轻拍他的肩膀,“你别介意,这些个皇子公主最难侍候,偏你还这么多事,他们的生母犯了那么大的错,这辈子是与皇位无缘了……” 感觉到尉迟士周身释放的冷气,这个同僚却是被冻得把接下来的话都吞回肚子里,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一向温和的尉迟士会有这一面? 尉迟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表情放缓,补救道:“你别乱说话,这儿到底是皇宫,这话被人传出去,你我都要倒霉。” 那同僚闻言,忙左右看了看,然后又一脸感激地道:“还是你警觉,要不然我必定倒大霉,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出丁点事。” “你知道就好,谨防祸从口出。”尉迟士提醒一句。 那同僚忙捂了捂了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尉迟士这才做罢,各自归岗后,这才再度留意寝殿里面的动静,这会儿,苏梓瑜这皇后应该生了。 外界等得心焦不已,产房里面的苏梓瑜的手紧紧地抓握住林珑的手,在最后一声尖叫中,用尽力气将体内的孩子推出来。 晋嬷嬷接生良久,早就担心不已,之前因为胎位略有不正,花了好长时间才调整过来,好在这会儿孩子顺利滑出产道,她忙双手接住,然后令人剪掉脐带,再打结,动作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 “啊啊啊……”婴儿有力的哭声几乎响彻云霄。 感觉到体内一轻的苏梓瑜重重地倒回床上,这会儿的她感觉到全身都无力,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林珑却是急忙用干净的帕子给苏梓瑜擦拭脸上的汗水,然后又给她擦了擦手,总之动作都很轻柔,在听到婴儿的哭声时,她就知道苏梓瑜把这生产关熬过去了。 一旦顺利生下来,就无甚大碍了。 晋嬷嬷亲自动手给孩子洗浴,把血水冲掉,接过绿素手中的明黄襁褓就包了起来,不让这初生的小小婴儿有机会感染风寒。 苏梓瑜勉强提了一下精神,示意林珑扶她半躺着,她朝晋嬷嬷有气无力地道:“把孩子抱来我看一看。” 晋嬷嬷听闻,忙抱着孩子凑近苏梓瑜,半弯腰让苏梓瑜把孩子看个清楚,“恭喜娘娘,是个健壮的皇子。” 苏梓瑜一听是皇子,突然眼睛就略微湿润,这个折磨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小东西,她一看到他就爱到不行。 “义母,真好,是个哥儿,这样一来必定能给以后的弟弟妹妹遮风挡雨。”林珑也替苏梓瑜高兴,比起她,苏梓瑜更需要一个男丁来坐稳中宫这个位置。虽然朱翊现在看来十分在意这正妻,可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有个孩子在手更稳妥些。 苏梓瑜却是微微一笑,眼睛如何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小人儿,“就算是个公主,我也爱。” 她想着至少还要再生两个,将之前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也让她的孩子能一一再回到她的身边。想到这里,她终没有忍住任泪水流下。 林珑忙给她抹去泪水,“义母,这是高兴的事情啊,再说您刚生产完不能哭的,赶紧止住。” 苏梓瑜很想听劝地止泪不哭,可这泪水却像不要钱一般地拼命往外涌,没有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是不会明白她现在激动的心情,怀着孩子的时候还不觉得,可在看到他的这一刹那,她的心情之激动不足以为外人道。 林珑看苏梓瑜哭得厉害,顿时急得团团转。 “梓瑜。”朱翊大声地唤道,在听到婴儿第一声啼哭的时候,他就激动地冲进产房,这会儿谁也阻拦不了他。 只是在看到苏梓瑜哭泣的这一刻,他的喜悦渐渐淡去,这会儿他是完全读懂苏梓瑜的心情,上前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大手轻抚她的背部,“梓瑜,我们终于又有皇子了……” 是的,在进来那一刻,他听到了晋嬷嬷禀告的声音,立即就知道自己生了个儿子,这不是他的第一子,却胜似第一子。 苏梓瑜靠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帝后二人少有的同一种心情,这个皇子来得有多么艰难,他们深有体会。 林珑担心地看着苏梓瑜,不是不明白她的激动从何而来,但就是怕她哭得狠了,将来影响身子。 “皇上,您劝劝义母,不能再哭了。”她忙开口劝道。 抱着初生嫡皇子的晋嬷嬷也十分的担心,“皇上,义安郡主说得对,娘娘真的不能再哭了,不然怕是于身子有碍,这女人月子做不好是会落下病根的。” 朱翊这才轻轻地推开苏梓瑜,拿帕子给她抹泪,“梓瑜,我们不哭……” 苏梓瑜这才努力地止泪,因为哭得狠了,她还打了好几个呃。 朱翊温柔地拿话安慰妻子,在这一刻,他不顾周围还有人,展现出了帝皇柔情的一面。 待苏梓瑜止泪后,他拥了拥她,这才起身看向晋嬷嬷怀里的孩子,此刻孩子的眼睛还没有睁开,皮肤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像谁,可在他的眼里,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婴儿。 他伸出手抱住这个小小的婴儿在怀里,仔细端详半晌,这才转头看向苏梓瑜,“朕先抱皇儿出去,梓瑜,你且安心休养,朕去去就来。” 苏梓瑜点点头。 朱翊又看向林珑,“好好陪陪你义母。” 林珑屈膝行了一礼应了声,朱翊这才大踏步地走出去。 在门帘处遇上焦急进来的太后,他朝太后展示了一下怀中的人儿,“是个皇子。” “阿弥佗佛,佛祖保佑,大顺朝终于又迎来了嫡皇子。”太后看着这仍闭着眼睛的小婴儿,说不出的欢喜。 母子俩交谈了几句,朱翊这才重新抱着孩子出去,他要亲自出去宣布这喜讯。 在听到婴儿哭声的时候,所有人都提起精神注意着寝殿里面的动静,可就是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宣布这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小声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显然大家都等不及想要知道这结果。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寝殿的大门方有人拉开,一身明黄帝皇服饰的朱翊大步流星地从里面出来,怀里抱着的是同样明黄色的襁褓,这里面裹的是刚刚出生的龙子凤女,他们的心都提到眼里。 朱翊的一双龙目扫过众人急切的表情,突然他把手中的婴儿托举到头上,朗声宣布,“这是朕的太子。” 太子二字一灌入耳朵,众人都被炸得回不过神来。先莫论在孩子在朱翊众多出生的子嗣中排行十四,单在存活的皇子中他也是敬陪末座的第六子,虽为嫡出可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这并不是常见之事。 宗亲与大臣们都静默无语地看着朱翊手中高举的孩子,好半晌,静王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双膝跪地,“恭喜吾皇喜得太子。” 这是宗亲里面反应最快的一个,一众外臣中,叶旭尧也是极快地表态双膝跪下,“恭喜吾皇喜得太子。” 有了带头的人,更多的人都跪了下去,高呼:“恭喜吾皇喜得太子。” 朱翊听着这山呼声,心情越发激动,手中托着的这孩子份量越来越重,他要把这江山传给他与梓瑜的后代,这种念头越发强烈。 屋子里的苏梓瑜自然能听到外面的呼声,她半躺着,眼睫毛微微睑着,脸庞半明半暗让人瞧不清她是个什么情绪。 “义母,皇上封刚出生的皇子为太子,这是好事。”林珑道。 苏梓瑜长吁一口气,“是好事没错,可带来的坏处也极其明显。” 这义母没明说,可林珑还是听出来她心底那一丝的不快,这么小就被封为太子,自然是能得到更好的资源,受到最精心的保护,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会成为有心之人的靶子,小小年纪就要开始防范。 “义母,就算现在不封太子,身为惟一的嫡皇子,哥儿也还是会万众瞩目,还不如现在就占定名份,这样一来要动手的人也要掂量掂量,反过来说兴许更有利于哥儿的成长。”林珑尽量往乐观处说,试图用这个来劝慰苏梓瑜。 苏梓瑜微微一笑,“但愿如此,不过我也不会怕了那些宵小之辈,谁敢动我的儿子一根毫毛,我必定诛他全家。”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不但霸气十足,更是戾气十足。 屋里的宫娥都无端打了个冷颤,可以想见皇后娘娘这次对于小皇子的保护会是最为周密的。 林珑却是不感到奇怪,同样身为母亲,她对于胆敢害她儿子们的人也绝不手软,这是原则问题,为母则强,千古不变的道理。 太后却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乌鸦鸦地跪了一地的人,严厉的双眼却是慢慢地移向儿子的脸,她是盼着能生个嫡皇子,可这封为太子似乎略嫌过早,谁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福份,如果又一次夭折,那怎么办? 叹息一声,她移开视线不再看,扶着嬷嬷的手再度进去内室看望苏梓瑜。 皇帝喜得太子的皇榜在一日之间就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更是火速地将这喜讯传到全国,人人都欢呼,有了太子这继承人,皇朝的根基更为稳固,这对于大顺朝而言是好事。 汝阳城还没有迎来太子诞生的喜讯,那拖得太久的世子最终还是选了个合适的日子出殡。 以往热闹的街道在今天却是安静得很,只有汝阳城中各方势力在搭路祭祭拜这逝去的世子。 各家的家主都亲临路祭这位他们并不真心喜欢的世子,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努力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叶蔓君的马车驶过来停在叶家的路祭棚时,引来了各方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久闻这京城来的娇客,终于有机会一睹其芳容,猜测声渐起。 ------题外话------ 亲爱的们,皇后娘娘终于生了,大家是不是要随份子来点票票恭贺一下太子殿下的诞生?   ☆、第一百八十七章示威 叶旭融吁停了马,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然后亲自掀起马车帘子,伸手搀扶自家亲姐下马车。 今儿个的叶蔓君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衫,腰间系着一条孝巾,她执着素白帕子的手轻轻地放在亲弟的手中,然后由自家弟弟扶着小心地踏上侍女放下的矮凳中,娉婷地下了马车。 不用抬头去四处张看,她也知道她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一直以养病为由,她拒绝了汝阳城不少人的拜帖,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的出现会引起不少人的骚动。 “这就是那位京城娇女?”有人窃窃私语。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看来是真病了……” “呵呵,不管是不是真病?她也得病着才好。” “怎么说?” “王妃那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这世子早就出殡了,还会拖到现在?这妾身未明,她越迟露面越好,人家能千里迢迢嫁过来,可不是来陪个死人的……” “我听说王爷有意让她继续成为世子妃……” “弟娶嫂子,王爷是不是昏了头?这天下间好女孩有的是……” “王爷的心思你我如何能懂?莫不是被这女子迷住了吧?” “谁知道?倒是难为了这继任世子……” “有何难为的?这滕家、容家、安家、周家等几个世家又开始物色新的人选,准备到时候与世子妃一道进府,这可是享不尽的艳福。” “哈哈,是这么说没错,这一下子就是好几个美人儿,只怕这世子妃的位置并不好过啊……” “有什么不好过的?兴许会被王爷看上……” “……”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的叶蔓君,在听到那些人议论她将嫁给继任世子的话题时,终于不再听这些流言八卦,神色冷峻地步进祭棚里面。 “姐,我去教训他们。”叶旭融一脸的怒容,这些个人越说越过份。 叶明澜的神色也不好看,这汝阳城里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只是在看到叶旭融愤怒的神色时,他伸手拦住这个堂侄子,“融哥儿,稍安毋躁。” 叶蔓君也伸手拉住弟弟的胳膊,“融弟,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儿到底不是京城。” “姐,你听听他们越说越过份,连扒灰这样的字眼都出现了,这些人就是欠揍。”叶旭融怒不可遏,明明是子虚乌有之事,偏有心人在那儿胡乱嚷嚷,这非但不是不给面子长姐,同样也不将汝阳王看在眼里?这汝阳城就没王法? 叶蔓君却中皱紧眉头,“融弟,不可大意而为,这些言论,汝阳王会听闻,他自会计较,犯不着我们现在强出头。” 她深知与这群人争论争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有可能会惹得一身腥,他们故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无非就是引她在这场合发飙,这样一来,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叶旭融被至亲之人拦住不能去讨公道,气愤地一拳捶打在祭棚的柱子上,这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不好受,思及此,他更为心疼自家长姐,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辈子,她将如何度过? 只不过这些言论到底听来污耳,叶蔓君没有往祭棚里面坐着,而是站在外面,双眼带着狠厉之声扫视了一下四周,一声不吭却又把她的姿态摆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些个窃窃私语声遂渐渐减少,聚在一块儿说话的人又转过身去整弄祭棚上的白色帐幔,少了嗡嗡之声,叶蔓君方才感觉到空气清新了许多。 叶明澜沉着脸走近叶蔓君,看到她依旧冷静的面容,他叹息一声,低语道:“君姐儿,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能否透露些许给澜二叔听,好让澜二叔心里有底。” 叶蔓君闻言,其实在那天听了汝阳王说了这么惊世骇俗的打算时,她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几天中都为此困扰着,而叶明澜也体谅她的心情一直忍到如今才问出口。 “不瞒澜二叔,我这心也乱得很,汝阳王当真给了道难题于我,嫁或不嫁都是不妥。”她叹气道。 不嫁,她的身份依旧尴尬,嫁,她也依旧尴尬着,这是真真的左右为难。再者她已向家中举荐朱子期当世子,若是现在点头要嫁,岂不是说她早有私心?朱子期将如何看她?与朱子期结为夫妻,这么一想,她的脸蛋止不住地嫣红一片,好在上的淡黄粉末还是遮住一二,不然她就要丢脸丢大发了。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犹豫性子的人,成或不成不就一句话罢了,可如今她却是举步维艰,主要是她顾虑着朱子期的想法,从来没想过她会将嫁给他,这想法自那天起,这想法开始根深蒂固。 汝阳王府里面却是哭声一片,朱陈氏数次哭晕了过去,儿子真个要出殡,往后就真的与她天人永隔,想到那小小的人儿长大成人,最后又与世隔绝,她恨不得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就在朱陈氏趴在儿子的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的亲信走近她,在她耳边道:“王妃,已经依您的意思把这谣言散播出去了,不过那叶家姑娘真能忍,她还是没与汝阳城的世家起冲突。” 造王爷与叶蔓君的谣,亏这王妃想得出,也真敢做出来,那亲信不免有几分咋舌,本来不想搀和,但依王妃这狠辣的阴险性子,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能活一天是一天,哪怕违心,她也还是安排人做了出来。 朱陈氏愣然了一会儿,这才听明白了这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微睑眼眉,“把这些话都传出去,我要让她不敢同意嫁进汝阳王府来,那是我儿的未婚妻,朱翌居然想让他那些个庶出子娶我儿的媳妇,那是做梦,我死也不会成全他的。”说这话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朱翌这么做是在剜她的心。 “是,老奴知晓。”那亲信忙应声,然后后退转身时看到汝阳王正领着人走过来,身形一闪就避了开来。 “王妃。”朱翌到了朱陈氏的身边,没再多说废话,只是他的双眼闪着必定的决心。 朱陈氏哭得也累了,由着侍女扶着离开了棺材,“王爷放心,我既然同意了出殡,断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悔,只是我可怜的儿啊,竟要孤零零的一个人长眠于地下……” 朱翌对于她的哭声充耳不闻,朱陈氏还有心思弄小动作,证明她还能坚持住,不似她表现出来的柔弱与伤心欲绝。 “抬世子的棺材出府吧。”他挥手道,目光看了眼那棺材,这人都死了,多想无益,还是入土为安吧。 这王府出殡,请了三百僧侣来念经做法超渡,哀乐一路奏响,浩浩荡荡地从王府出发,沿着大街一路而去。 在看到出殡的壮观场面迤逦而来,各家祭棚开始摆香案奏哀乐。 叶蔓君在人群里面颇为显眼,毕竟她的身分尴尬特殊,只见她点燃香案,把礼数一一做足,然后伫立在那儿一脸平静地送别这无缘的世子。 她在人群中寻找着朱子期,也谈不上有什么想法,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世子无子,惟有兄弟送行,她很快就看到了执幡的朱子期,恰好朱子期也刻意地看向她,两人的目光隔着重重白幔看向彼此。 只是那么一交汇,叶蔓君率先脸红地转开了目光,独自面对朱子期,让她的心绪起伏得越发厉害。 朱子期微敛眼眉,父亲的打算他也知晓,如果要想成为世子,就必须接受叶蔓君为正妻,这个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对叶蔓君他并不讨厌,但这条件显得有几分不讲道理。 所以这几天他没有刻意再去找叶蔓君,就是为了避嫌,省得有人说他为了世子之位才去接近她,这样的流言不但损及他的名誉,对她也不公平,还不如就这般淡然相处。 思及她说过会写信给京城的兄长,一定会让襄阳侯府举荐他为继任世子的话,他的心头突然一热,就凭这条,他成为世子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但这样一来,他就更不能与她接触过多,不知道她会不会产生别的想法?以为他之前与她的接触是别有居心。 想到父亲与嫡母并不和顺的婚姻,他皱紧了眉头,在潜意识里面,他并不想与她成为一对冤偶,在几十年后彼此相敬如冰,或者抱怨连连,互相拆台。 这两人别扭的目光自然落在朱子然的眼里,他的拳头握得很紧,父亲的打算于他相当不利,这叶家嫡女对他的成见很深,他想要成功摘得她的心,颇为困难。父亲果然是偏心的,八成是知道朱子期与叶蔓君两人之间有暧昧,才会想出这招来,哪怕他之前也有过这个打算,在知道叶蔓君难以上钩后,这打算就不得不宣布流产。 叶蔓君在朱子期走过之后,就由绣帘扶着到祭棚里面坐下,她并不想大出风头所以没有上前与朱子期有只言片语的交流,眼角瞄到自家堂叔与朱子然客套,她的柳眉深皱,不过却没有出声阻止。 好一会儿,叶明澜才返回祭棚,她看到朱子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嚅动了一会儿,随后再度扶灵而去。 她拿帕子轻掩了一下嘴唇,双目一瞟,却看到扶灵中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郎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颇像自己的亲弟叶旭融,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她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这少年郎感觉到她的目光,当即隔着人群朝她微微作揖,随后朝她眨了眨眼,再度扶灵离去。 她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少年郎不用人引荐,她也猜到他的身份,就凭那张与汝阳王朱翌颇为相似的面容,不难知道他就是安侧妃所出的第五子朱子佼。 “这是朱家五爷。”叶明澜道。 叶蔓君只是微点头,并没有吭声。 叶明澜径自道:“我与他接触过,这人还是少年心性,虽然与君姐儿你同年,可不如你来得稳重,若非他的表姐安娇现在怀了世子的遗腹子,安侧妃又与汝阳王妃走得近,几乎没有人会将他列为继任世子的人选,不过他的呼声最低。” 叶旭融微眯眼冷哼一声,“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肖想我姐?哼,乳臭未干,姐,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这样的小子心性未定,谁嫁谁倒霉。”浑然忘了人家还比他大上一两岁。 “融弟,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再说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要知道分寸。”叶蔓君忙道。她就算选择朱子然也不会考虑朱子佼的,这样的少年郎并不是良婿,心性未定,谁嫁他将来有得是苦头吃。 “姐,你心里有数即可。”叶旭融松了一口气道。他的目光落在朱子期那身着丧服的高大身影上,“姐,如果真的依汝阳王的建议,我觉得这成亲的对象还是朱二爷更适合些。” 一提起朱子期,叶蔓君的俏脸染上一层红晕,正要斥责自家亲弟不分场合地胡乱说话,结果却听到叶明澜不赞同的声音。 “朱家二爷不好相处,这样的夫婿不会是我们君姐儿的良人,依我看,还是朱三爷最合适,他性子温柔,待人接物无可挑剔,这是夫婿的最佳人选。君姐儿,依我看……” “澜二叔,这朱子然绝对不可,这人虚伪,不会是我姐的良人……”叶旭融一听顿时炸毛,他对这朱子然的印象极差,不可能会认可此人成为他的姐夫,同时他也不放心将长姐交给他。 叶明澜皱紧眉头,不明白像朱子然那样的人为何就入不了这融哥儿的法眼?“那是你与他接触不多,融哥儿,我还能害了你姐不成?就连方大人对这朱三爷也是大有好感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姐值得最好的,绝不是这样的伪君子就堪配的……”叶旭融寸步不让,他最是心疼这命运坎坷的长姐,既然现在要在矮子里面拔高个,就必须要选个好的。 叶明澜还想要试图说服叶旭融,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差。 眼看二人面色涨红,渐要吵起来,叶蔓君方才出面喊停,“都不要再吵了, 这是什么场合?好在哀乐震天,要不然让人听去,你们还让我活不活?” 听到这么重的声音,两人都面有赧色,他们急于说服对方,倒是忘了这场合不适合讨论这个,叶旭融最先认错,“姐,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君姐儿,堂叔也有不对,主要是我身负你兄长的委托,这才一时着急没有注意场合。”叶明澜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必要为了面子而死不认错。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都想让我幸福,但是我们有什么争执回去关上门我们慢慢再辩论,在这里说得再多于我们更为不利。”叶蔓君叹息一声,声音也放柔了不少,“我的身份本来就尴尬,这出殡的又是汝阳王世子,外界多少双眼睛都盯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在我的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所以我们行事必得小心又小心。澜二叔,融弟,我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这一番话说得二人都羞愧不已,尤其是叶明澜,他是长辈,与一晚辈计较本来就有*份,再者现在推举朱子然也不对,这毕竟是叶蔓君的婚事,得问她心仪谁,这后面才好操作。 这一反省他反省得更为彻底,只见他朝叶蔓君做了个长揖,“君姐儿,这次是澜二叔的不是,我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澜二叔向你致谦。你的婚姻大事不能马虎,我们必定要擦亮双眼选个好的,不可急躁行事。” “澜二叔说得对。”叶蔓君终于点了点头,“王爷向我提及此事,我还没有正面回答他,唉,你们都知道我原是为了什么而来,这中途换个夫君,要接受起来尚须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逼她做选择,她还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变化。 叶明澜道:“君姐儿,你放心,澜二叔不会逼你,这事情我已经写信给你兄长,我们等等他的意见。” 叶旭融蹲下来看着叶蔓君,“姐,我会改进的,不会再冲动行事。” 叶蔓君轻拍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她的不计较,她与这亲弟的感情一向深厚,不亚于她与叶蔓籽的姐妹之情,母亲通共只生了他们兄弟姐妹四人,相亲相爱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窝里斗?如果那样,就是剜母亲的心。 至此,三人在这个问题上方才达成了统一意见。 长长的出殡队伍终有走完的一天,叶蔓君看着这一地的纸钱,说不出来的心塞,她真的庆幸好在她没有成为冲喜的对象,她并不想为这样一个世子守一辈子。 转头吩咐人收拾东西,她准备先行回去,省得在这儿成为别人观赏的猴子。 就在她由绣帘扶着就要上马车的时候,有几个穿着丧服,围着丧巾的年轻女子围了过来,其中领头的女子长相俏丽,一双狭长的眼睛却有几分妩媚之意,眼角还有一颗泪痣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但她此刻身上找碴的意味很浓,表现出与她的长相颇为不符的气质。 只见她伸手拦住要上马车的叶蔓君,“你就是那叶家嫡女?世子的未婚妻?” 叶蔓君微皱眉,见到绣帘看不过眼要出声教训一下这前来找事的女子,她伸手将自家侍女拉到一边,“我就是,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此番前来又有何指教?” 她说话依旧语音如常,并没有半分被人吓到的样子,这样一副从容淡定的面容让这前来找碴的女子颇为不爽,她昂着头看着神色如常的叶蔓君,“我是朱二爷的表妹,姓滕,闺名媛媛,乃是滕家嫡出之女,我来是要告诉你,别打我表哥的主意,他的未婚妻是我,我们自幼就订下了亲事,不是你这样的女子可以介入的。” 朱子期的未婚妻? 叶蔓君闻言,方才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样的女子行事冲动又不计后果,贸贸然地找上自己来示威,可以说没有大局观,这就是朱子期的品味?那她还真的难以苟同。 “你在看什么?”滕媛媛不客气地开口道,完全不将叶蔓君这京城贵女看在眼里。 “没看什么,只是在揣摩朱二爷的品味,原来如此罢了。”叶蔓君微微一笑道,她自幼就被叶钟氏教导要成为大家闺秀,所以哪怕她再动怒,也还是会把刻在骨子里东西带出来。 只是这话听来没什么,细思却是意有所指,滕媛媛却是涨红了一张俏脸,不是羞的,而是怒的,“你什么意思?是说我给表哥丢人?叶家嫡女,我若是你,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儿,陪那世子赴黄泉,而不是在这儿挡着大家的道。” “没错,媛媛姐说得对,你这不要脸的女人,还想要嫁给小叔子,你的三从四德呢?念到哪儿去了?”另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是安家的女儿,闺名叫心如,一直爱慕着朱子期。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当要爱护才是。再者世子也是为人子者,自当会明白我的无奈,不会对我的选择横加指责。”叶蔓君虽然也熟读《女诫》,好在叶钟氏并没把女儿教成迂腐之人,所以她并不会傻的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去寻短见。 这世子不值得她去死,她还要为亲娘好好地活着。 安心如被叶蔓君这么一顿反驳,脸上又羞又怒,自从听到了汝阳王有意要叶蔓君嫁下一任的世子,她就与滕媛媛一般坐不住,哪怕她不如滕媛媛那般理直气壮,但也见不得这从京城来的女人夺去了朱子期。 滕媛媛看到叶蔓君这么一副油水不进的样子,气更往上涌,尤其再看到她似乎不想再搭理她准备上马车,她就更沉不住气,一把紧紧地抓住叶蔓君的手臂,“不说清楚,你不能走,说,你绝不嫁给朱二爷,他是我的……” 叶蔓君冷冷地注视她,她是没有产生出非嫁朱子期的心理来,但不代表她愿意接受她的挑衅,“滕姑娘,请自重,赶紧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这里是汝阳城,不是京城,你那一套在汝阳城行不通,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收敛点,把我对你说的话听进去,不然别怪我对你这外来者不客气,你听到没有?”滕媛媛完全不怕叶蔓君的威胁,这个女子还搞不清楚状况。 叶蔓君却不打算再容忍这个一再挑衅她的女子,就算她要刻意低调,那也不是有人踩上门来仍然无动于衷,她朝自己身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地上前,隔空运气朝滕媛媛一撞,滕媛媛当即站不住,松开了叶蔓君的手臂,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 叶蔓君看到这女子退开,施施然地由绣帘扶着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滕媛媛气红的娇颜,“滕姑娘,你的行为该适可而止,行事要三思,你娘没教你的做人道理,今儿个我来教你。”顿了顿,她又道:“我不管你是与朱二爷是什么关系,那不是我该理会的重点,滕姑娘,如果你那么担心你与朱二爷的感情,就请你努力把他拴好。” 说完,她不待这滕媛媛反应过来,当即掀帘子进了车厢里面,寒着俏颜坐好,吩咐车夫起程。 滕媛媛还想再拦着,哪知给叶蔓君赶车的车夫却是在这会儿扬鞭,她怕被马车撞上,这才往后一跳弹开来,气呼呼地看着叶蔓君的马车驶远。 “媛媛姐,你没事吧?” 以安心如为代表的好几个汝阳城的贵女都围了上来,滕家与容家几乎是汝阳城最大的本土势力。 “可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滕媛媛朝着叶蔓君的马车恨恨地骂着。 被叶蔓君这般对待,她窝了一肚子气,甩开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伴,在回到滕家的祭棚之时,看到那给她通风报信之人,“你回去禀报你的主子,只要他助我成事,我必会帮他达成心愿。” “是,滕姑娘。”那人躬身道。 滕媛媛微昂头看着这人离去,鼻子微微轻哼一声,朱子然这么做的目的她自然明了得很,迟早她要将这朱子然与叶家那可恶的女人一道送到黄泉去。 对于表哥朱子期,她早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婿来看,哪还会拱手让人?眼珠子转了转,她忙着人备马车准备到汝阳王府找姑姑去,只要姑姑站在她这边,她就会稳操胜劵。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蔓君歪在迎枕上,眉目之间俱是冷意,显然她的心情相当不好。 “姑娘何必与那等人计较?那不过个糊涂人,仗着自己是那朱二爷的表妹就来找姑娘示威,这样的人迟早被人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绣帘劝道,还给叶蔓君沏了一碗茶水递过去。 叶蔓君伸手接过,“我计较的不是她,不过是个冲动行事不计后果的人,我犯得着与她置气?” 绣帘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姑娘,你……莫不是真的看上那朱二爷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出头 叶蔓君在听以贴身侍女这问话的时候,耳根子悄然红透,不过这样公然讨论喜欢与不喜欢,不符各她自幼接受的教育,遂她的脸板了起来,“胡说八道些什么?绣帘,你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我是怎么教你行事的?你都忘记到天边去了?你这问话我听到就算了,传出去你让我如何做人?那个什么滕家的姑娘不知廉耻,难道我也要学她?” 被叶蔓君这么一番说辞教育,绣帘微垂下头自我反省,“姑娘,奴婢错了,不该说这些有违礼教的话,还请姑娘息怒,尽管责罚奴婢。” 她咬着下唇心里委屈地跪伏下来,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摆,她都是为了姑娘好,也不知道犯着姑娘哪里,惹得姑娘动怒教训她。 叶蔓君长吁一口气,看着这个跟着她时间最近的侍女,比起死去的卷帘或者其他的大丫鬟,她一向最为看重绣帘,素日里也倚重她多些,看她这般小心翼翼地认错,到底于心不忍,可不把话说重些,她也怕这侍女不知轻重又说些或做些不合宜的举动来。 好半晌,她方才叹气地把茶盏放下,伸手将绣帘搀扶起来,“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听不进去我说的话,但是,绣帘,这不是京城,我在这儿本就举步维艰,你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我不希望有一天你落得卷帘那个下场。” 一提起卷帘的枉死,她的心直到现在还在抽痛着。 绣帘与卷帘相处日久,对于她的死也未真正释怀,此刻听到自家姑娘提及,眼睛酸酸的,忍不住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姑娘,奴婢以后会小心谨慎的,不会再不知轻重地说话。” 叶蔓君这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重新又挨回软枕当中。 绣帘坐在一边绣着巾帕,看了眼外头的景致,她的脑海闪过朱子然那儒雅颇具风度的样子,如果自家姑娘嫁给朱三爷,那该有多好,不过听刚才姑娘与澜二老爷的话,显然姑娘似乎并不属意朱三爷。 “绣帘。”叶蔓君唤了几声也没见这侍女回应,遂又提高嗓音又唤了一声。 “啊?姑娘您唤我?”绣帘这才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姑娘唤奴婢有何吩咐?” 叶蔓君只是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看得出来自己这贴身侍女有心事,“绣帘,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连我唤你也没听闻?你以前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有什么心事你尽管说出来,能为你办到的我决不推辞。” “姑娘,奴婢……哪有什么心事?”绣帘嗫嚅道,她不过是个侍女罢了,哪里真的敢让姑娘为她操心甚至是办事。 “绣帘,我一直待你不薄,有什么话你是不能对我这主子说的?”叶蔓君细心地开导她,不管如何,这下人也是人,更何况还跟了自己这么久。 绣帘舔了舔唇,自己这满腹心事也不知道向何人诉?听到叶蔓君这么温情的话,她顿时眼睛都湿润了,“姑娘,奴婢想着……朱三爷那么好的人,若是有谁能嫁给他,必定是三世修来的福份……” 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却是在为朱子然说着好话。 叶蔓君的眉头皱紧,这会儿她看着绣帘的目光渐渐转冷,“绣帘,你对他了解多少?还是说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对他心生爱慕?” “不不不,姑娘,绝没有这样的事情,奴婢是什么身份,奴婢自己知晓,绝对不会产生非份之想,”绣帘忙摆手,她只是想着如果自家姑娘嫁给朱三爷,那么自己也可以天天看到他,只要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因为姑娘的原因,奴婢想着这样总比守寡要好得多,姑娘也不用一辈子凄苦,所以就去打听了这朱三爷的行事,方才知道人人都说这朱三爷好,奴婢想着这一人说好未必是真好,可人人都称赞,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好。姑娘若是能嫁得一个好人,这后辈子也能有个依靠,奴婢真的这么想的……” “绣帘,我不是说你有私心,只是人人都说好的人就真的没有问题吗?你不要这么天真,不然掉进了别人设下的陷阱也只能自叹倒霉。”叶蔓君打断她的诉说,眉尖蹙得很紧,绣帘这表现让她失望了。 绣帘却是一脸涨红,今天她似乎说错了好多话,让姑娘一再地对她说重话,她咬了咬下唇,“姑娘,奴婢鲁莽了……” “你知道就好。”叶蔓君这回不再和颜悦色地开导她,而是满脸冰霜,绣帘让她失望了,“绣帘,做好你的本份即可。”示意她不要乱插手其他不属于她置喙的事情。 “是,奴婢明白。”绣帘艰难地应了一声。 叶蔓君这会儿闭上眼睛假寐,这汝阳城的水比她想象当中要深得多。 一回到住处,她就召集了剩下的五个大丫鬟进来,因为卷帘的死亡,她还没来得及填充人手,到现在也是将就着使唤。 “从明儿起,珠帘、水帘,你们二人都近身侍候,月例银子提到三两。”她面色不改地道。 绣帘第一个感觉到危机,姑娘是因为她在马车上那一番话才会一口气提拔这两人吗?就算是大丫鬟之间也有等级之分的,一直以为都是以她为首,就算死去的卷帘也不能与她齐肩,在月份上还少了她半两银子。 珠帘与水帘二人顿时大喜,不但得到姑娘的信任,平白还多了一两银子的月份钱,遂都忙屈膝道:“奴婢谢过姑娘。” “散了吧,都各归其位,我先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尽忠尽职地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有人起了异心,别怪我这个当姑娘的不念旧情。”叶蔓君再度重申道。 以前都是她管得太轻松,现在看来不得不收紧,她是主子,自当一切以她为尊。 “是,姑娘。”五人都屈膝应声。 叶蔓君这才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绣帘在出去的时候看了眼叶蔓君微垂的眼帘,这会儿正心乱如麻,微微抿紧唇,低低地叹息一声就掀帘子出去。 听到这声响,叶蔓君方才微抬头看着这侍女出去的背影,神色越发严峻。 忙活了大半天,她正困倦着,挨在床上小睡片刻。 直到有人轻推她,她这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看到自家亲弟坐在她床前的绣凳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推枕起来,身上的衣物因为没换下来就睡而皱巴巴的,轻抚了一下秀发,“说吧,这个时候进来吵醒我,不是来与我大小眼的吧?” 叶旭融凑近她,“姐,那个什么滕媛媛来找你的碴,背后有人指点,你可知道是谁?” 叶蔓君斜睨一眼这小弟兴奋的眼神,之前她与那滕家姑娘理论的时候,他没有做声,她就知道这小弟必有古怪,所以对他现在说出的这一番话并不陌生,“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别给我兜圈子。” “姐,你真没趣。”叶旭融抱怨了一句,就因为她老说他行事冲动,他这回才终于沉住气一回。忍住火气没有与那姓滕的见识,跟在她后面还是颇有收获。 看到长姐沉静的面容,他最终忍不住将滕媛媛与那人的对话都说了出来,随后分析道:“姐,当时我就在想,目前汝阳王的世子之争,就在朱子期和朱子然之间竞争最为激烈,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子期没有可能会令他的表妹来说这么一番不讨喜的话来激怒我们,最有可能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惟有朱子然。后来我又跟了那与滕媛媛说话的男子,结果发现果然与朱子然有关,这个小人,这次还不原形毕露?” 最后更是握紧拳头,对朱子然这伪君子更是不以为然,难为自家堂叔与方大人还说他好,真真是老狐狸也有失策的时候。 “我也猜到背后必有人撺掇,这冲动的滕家姑娘才会到我们面前来挑衅,这人是朱子然并不为怪,越是表现出道貌岸然的人就越有问题。”叶蔓君沉吟道,随后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家亲弟的肩膀,“融弟,你现在终于成熟了,姐感到很欣慰。”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我是懂的。”叶旭融不满地道,他就是吃亏在太过于年轻,见过的世面有限,这才会在行事上有偏差。 “你明白就好,在这点上,真要跟大哥好好学学,我记得大哥在你这年龄的时候,根本就你这么冲动又毛躁。”叶蔓君乘机教育自己的亲弟。 “我晓得,再说我哪敢跟大哥比啊。”叶旭融耸搭着脑袋道,他一向把叶旭尧当成自己最崇拜的人,至于自家那个糊涂爹,他可没当他是一回事。 “又不是让你比,是让你学着一些。”叶蔓君道。 叶旭融搔了搔头笑了笑,“姐,我知道的。” 姐弟俩正说着话,绣帘在外面道:“姑娘,马夫人过来了。” “让她稍等一会儿。”叶蔓君扬声,然后急忙起来,把睡皱的衣物抚平一些,再整了整头发,这才出声让人把马兰氏请进来。 滕媛媛去汝阳王府找滕侧妃哭诉叶蔓君的行事,只见她一面哭一面道:“姑姑,她根本就不将我看在眼里,这不就等于也没将姑姑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当了儿媳妇哪能得好的?姑姑,我是为你不值……” 滕侧妃只得朱子期一个孩子,一直以来也将自家亲侄女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少时也曾提过两家结亲的事情,不过这只是口头提了提,当时因为汝阳王没有直接说同意还是不同意,所以两家并没有直接交换信物,这事就此搁下。 由于她疼这侄女,以致于这侄女时常出入王府,她是早就看出这侄女的心意,半是推波助澜地助她与自己的儿子玉成好事,想着这亲侄女成为儿媳妇这也好相处些。 前世子朱子杰仍活着的时候,滕家在选定侧妃人选的时候,并没有考虑滕媛媛,这是早就将她看成了是朱子期的妻室。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滕侧妃看着这哭得泣不成声的侄女,心疼归心疼,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这本末倒置的事情她不会做。掏出帕子给这侄女抹泪水,她道:“媛姐儿,看你哭得伤心,姑姑这心里也不好受,只不过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去招惹那叶家嫡女,王爷的打算你是知道的……” “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阻止那女人打表哥的主意?”滕媛媛当即不悦道,她没想到姑姑会是这么个态度。 滕侧妃在这府里能仅居于王妃朱陈氏之下,必有她一套本事,只见她面容一肃,“媛姐儿,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你得明白,这是我家期哥儿的前程,我就不能让你毁了它,王爷对那叶家嫡女印象极好,不管如何,她若是成期哥儿的妻室,那也是老天定好的……” “不,不,不,姑姑,我对表哥的心思您是知道的,您以前不是说过只认我这么个儿媳妇吗?姑姑,你这是出尔反尔,不讲信用……”滕媛媛反过来指责滕侧妃。 滕侧妃当即脸色一拉,不悦道:“媛姐儿,注意你的措辞,当日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现在的形势不一样,世子去了,期哥儿是第二子,这世子之位就该轮到他的身上,娶京城贵女为正妻一向是汝阳城的传统。这正妻之位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的身上,如果你可以消停一点不要去破坏你表哥的好事,将来的侧妃之一必有你一席,这话姑姑今儿个就可以给你承诺。” 滕媛媛听闻,面色苍白地往后一退,她不想学姑姑一样当个侧妃,哪怕再嚣张,不还有一个朱陈氏压在头顶上?这样的日子她并不羡慕。 滕侧妃就当没有看到她的面容,想着自己是长辈,不好与她这个晚辈计较,看她又一副受到莫大打击的样子,心下又不忍,起身正想抱抱她给她点安慰。 正在这时候,门帘被人大力扯下,她定睛一看,却是自家儿子回来了。 朱子期面色很冷地踏进这暖阁,目光没有看向亲娘,反而看向滕媛媛,“你今儿个做什么去了?” 滕媛媛吞了口口水,“表哥,我能做什么,世子出殡,我自然是随家人一块儿路祭他,好歹我也唤他一声表哥嘛,”眼珠子转了转,八成表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会这么问她,心下一紧,她不敢面对朱子期,遂忙道:“我家下还有事,先家去了……” 朱子期身形一动拦住她的去路,“急什么?表妹,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当众挑衅叶家嫡女,是何人指使你这样做的?” 他一听到自家表妹这拉后腿的行为,当即就心下大怒,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思及叶蔓君被这表妹堵住示威的情形,怒火只升不降,哪怕叶蔓君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但他就是不高兴,不喜欢她听到这么一堆乌工八糟的事情。 “没,没人指使我,表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不过是去找叶姑娘说说话,再说我又没有恶意的,你这么生气做甚?”滕媛媛一脸委屈地道。她认识这表哥这么久,哪会看不出来他正不爽着?一想到他是在为那个女人出头,她顿时心下又委屈又不高兴。 “你这叫还没有恶意?带着一群与你一样分不清轻重的女子到人家面前去耀舞扬威,让人家以为我们汝阳城的贵女都是一群没有教养的泼妇,这样就很光彩了?”朱子期嘲讽道。 滕媛媛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这表哥是如此看她的? “说,你背后教唆你这样行事的人到底是谁?”朱子期步步逼近滕媛媛,逼得她步步后退,可他的表情却是越发寒冷,完全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 滕侧妃听了半晌,算是理顺了来龙去脉,在这侄女到来哭诉的时候,她还没有想得如此深入,现在再回想,才发现疑点重重。因而她的面容也严肃起来,“媛姐儿,你倒是快说啊,你可是我们滕家的人,如果你真的拉了你表哥的后腿,就别怪姑姑认理不认人。” “我……我……”滕媛媛到这里来完来是打算搏同情的,万万没想到却变成被这母子俩逼供的节奏,“我不知道……哇……” 她大哭出声,希冀可以借此躲过盘查与审问。 朱子期看到她哭,并不为所动,上前不客气地提起她的衣领,让她惊惶的双眼与他直视,“滕媛媛,你别以为你一哭我就会松手,那个挑唆你这样行事的人是不是朱子然派去的人?说?”最后大喝一声。 这喝声吓得滕媛媛面色苍白,似要呼吸不过来,这表哥一向为人是冰冷些,可也没有这样对待过她,现在这副宛如地狱使者的样子让她本能地恐惧,哪里还记得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 “期儿,你别这样吓你表妹,我们好好问她便是。”滕侧妃到底还是心疼这个侄女,这人儿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娘,你别插手。”朱子期连头也没回,径自就对母亲大声道了一句,目光仍旧盯在滕媛媛那张俏脸上,“还是不说?嗯?” 威胁意味十足。 滕媛媛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自幼就是众星拱月般长大,这是头一次被人逼到了墙角,心里的惊悚越来越大,她忙飞快地点了点头,生怕朱子期不放开她,又忙道:“是朱子然,表哥,我没有撒谎,你快撒手……” 朱子期定定看了她半晌,相信她不敢对他说谎,这才把她甩到地上,他可没有多少怜香惜玉的公子哥儿情怀。 滕媛媛一得了自由,连大气也不敢喘,忙起来藏身到滕侧妃的身后,这表哥现在的面容极其可怕,她吓得浑身还在发抖。 滕侧妃也面色难看,对这不争气的侄女是又恨又恼,可也没想过要她死,遂忙打和场道:“果然还是容氏母子俩在使坏,我就知道他们二人都不是好东西,期儿,你赶紧去找叶姑娘解释一下,省得她对你产生了恶感,倒向朱子然那伪君子的怀里,这样一来世子之位就会是他的……” “娘,这事你别管,我心中有数。”朱子期面色很冷地道。 随后就匆匆地掀帘走人,在这儿多呆一会儿,他都不保证会不会弄死滕媛媛这个蠢货。 看到儿子话都没说清就走人了,滕侧妃一阵懊恼,随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侄女,少有的冷声道:“你最近就在家闭门不出静思己过,还有,我怕是有段时间不想见到你,你就不要到王府来,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吧。” “姑姑,我……”滕媛媛看到惹怒了自家姑姑,这时候才知道后怕,忙想要补救一番。 谁知道滕侧妃大喊一声,“来人,表姑娘要回府了,赶紧去备马车,还有通知门房,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放表姑娘进府。” “是,侧妃。”外头的侍女应声。 立即有人掀帘子进来拉滕媛媛出去,滕媛媛挣扎着,大喊着:“姑姑,您听我解释……” 无奈滕侧妃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她解释什么?谁阻拦她儿子的前程,她就与谁拼命,哪怕是娘家的侄女? 朱子期站在窗前背着双手看着滕媛媛不甘心地被人拉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叶蔓君解释,为这事解释,他还丢不起那个人。 一想到要靠与叶蔓君的婚姻才能得到世子之位,他就握紧拳头,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根本就不想凭借着裙带关系得到自己想要的,父亲这决断他并不赞成,无奈他的反对无效。 父亲更是直接道:“你不赞成也可以,那就退出吧,能娶叶家嫡女的不只是你。” 退出? 他为汝阳城付出的比死鬼嫡兄要多得多,让他拱手让人,还是让给虚伪至极的朱子然,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二房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其他各房的耳里。 安侧妃微眯眼轻啖口茶水,“这样也好,还是我儿心计深。” “可不是?三爷这么一出手,滕侧妃与娘家的关系必定会紧张,二爷与叶家嫡女又有嫌隙产生,怎么算都是好事。”一旁的亲信狗腿道。 安侧妃斜睨她一眼,“这可不能出去乱说,现在人人都盯着这世子之位,我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无论如何要争它一争。” 她握着茶碗的手顿时一紧,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朱陈氏听闻时,人正坐在出府的马车上,白头人送黑头人,她并没有送儿子到墓地去,那样太令她伤心了。 “狗咬狗骨,好,真好,本王妃好久没有看这么一出精彩的戏了。”她大笑道。 “王妃,我们是不是要在里面加一把火?” “那是必须的,这叶蔓君休想嫁给别人,我的儿子还尸骨未寒。” 朱陈氏一脸的厉容,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朱翌达成心愿。 因为手紧握,青青的手筋都凸了出来,她的面容瞬间变得狞狰。 马车驶进一条小胡同,护卫也紧密监视着,看看可有人跟踪,最终马车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居所。 朱陈氏被嬷嬷扶下马车,把斗蓬戴好,这才悄然上前,着人轻轻敲门。 门“咿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看到是她,那开门之人忙恭敬地行礼。 朱陈氏当即昂着头走进去,跟在带路人的后面,进到这别有洞天的后花园内。 看到那束着紫金冠穿着一身华贵紫衣正在自个儿对弈的男子,这男子的面容她既不熟悉也不特别陌生,只见她上前将斗蓬轻轻地脱下,朝男子微微晗首,“九王爷。” 九王爷放下手中的黑子,抬起头露出那张俊容,嘴角弯起一道弧线,手往对面的圈椅一指,“汝阳王妃,请坐。” 朱陈氏没有推辞当即坐下,她当了这么多年的汝阳王府,早就养出了王族的气派来,就算面对的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她也是半点下风也不落。 “九王爷,你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道。 “王妃,我可以帮你达到,不过我可不是分文回报也不收的性子,相对的,你必须要有所付出。” “那是当然。”朱陈氏朗声应道。 她找过机会下手要害叶蔓君,却时无功而返,所以在九王爷找上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要与他合作,至于以后是个什么情形,那又与她何干? 九王爷看了眼她那魔怔的表情,当即微微一笑,这局面于他甚好。 心怀鬼胎的两人这会儿正在密谋着。 京城,襄阳侯府。 林珑侍候了叶钟氏用了药,给她按摩一下手脚,径自道:“我那天瞅了瞅,这小太子长得真俊,圣上怕是欢喜坏了。” “毕竟是嫡子,哪有不欢喜的?”叶钟氏道,“要不然也不会在宫里点上长明灯祈福,还大赦天下为小太子祈福,这搁以前是根本就不会有的事情,皇后娘娘也算是苦尽甘来。” 她是知道皇后的子嗣缘极薄,现在她再度喜得贵子,她也替她高兴。 林珑自然也是笑眯眯的,苏梓瑜生了个太子,算是这段时间最大的喜事。 “对了,昨儿你去参加你表姐的喜宴,可有什么趣事?”叶钟氏问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拒绝 一听到自家婆母问起这件事,林珑的眉尖略有皱折。 权英姿终于出阁了,而她也赶上了她的喜宴,这本来是好事。无奈在喜宴上永远都少不了碎嘴的人,有些传闻并不是你不想听它就不存在。 她没去参加沈之良的婚礼,对这个人她现在是浑然不在意,又何必去关注他的消息?沈之良娶的是一个四品官的嫡女,原本是喜事一桩,结果因为鲁将军的女儿鲁慕青而成了悲剧。 鲁慕青不甘心就此退婚,纠缠久矣,居然在成亲那天潜进沈家,将那新娘子当场就捅死了。 她还记得当时有人形容道:“你没亲眼看到那场景?吓死个人,这鲁姑娘人姓鲁,性子也鲁就罢了,还心思歹毒成这样。听说捅死人的匕首还是鲁将军送给爱女的,锋利得很,血水和肠子啊流了一地,把新房都染红了,人们冲进去的时候,结果你猜看到什么?” 立即有人就好奇地追问,“看到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说一半留一半,这不是在吊人的瘾吗?快快道来,好让我等解惑。” 那会儿围着听这八卦的人就有不少,人人都伸长脖子想知道后续,她自个儿就坐在主家席上,耳朵自然少不得听进去这等人间惨案。 “还能看到什么?不就是那鲁家姑娘执着还滴血的匕首站在血泊中,脸上还溅了几滴新娘子的血,那鲁姑娘非但没有后悔,还微微一笑地朝赶过来的新郎道:‘她死了,这下子好了,你只能娶我,之良,只有我才是你的元配,她们都是贱蹄子不配。’” 那学舌之人把这段话学得惟妙惟肖,林珑是见过鲁慕青的,当时因为沈之良,两人还起了冲突,这鲁姑娘行事确实无脑又冲动,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她会做下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不止她,抽气声当时响遍了整个宴客厅,京城很少出这样耸人听闻之事。 “那新郎是个什么反应?”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想知道后续发展。 “还能是个什么反应?着人将这得了癔症的女子拖出去交回给鲁家带回去,可怜那沈家主母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这一下子就病倒了,至今仍缠绵病榻,更不用说女方家怕是不肯善罢甘休,谁家养大个女儿容易的?还是金贵的嫡女,这后面的事情麻烦着呢,搞不好沈浩的官位还会丢了也难说。” 听闻这后续,人人都唏嘘,直叹这沈家真真倒了大霉。 不过还有人记得林珑与沈家的婚约,立即就有人看向她,讨好地笑道:“还是侯夫人好命,早早就摆脱了沈家,这沈家谁进去谁倒霉” 这样的话听来极其不顺耳,她并不喜欢,当时她笑饮了一杯水酒,朝那人冷笑道:“我夫家姓叶,与姓沈的可不相干,他家发生什么惨事又与我何干?夫人还是多吃菜少说话为妙。再者这可是我家表姐的喜宴,神武侯府与淮阴子爵府联姻,这可是喜事,在人家的喜宴上说这些个惨案,是不是要触两家的楣头?” 那人碰了她的一鼻子灰,又被她这么一顿指责,当场灰溜溜地就溜了,其他的人更是没有人敢再朝她碎嘴。估计是忌惮她的话中之意,接下来没人再讨论沈家婚宴上的惨案,气氛方才恢复一些。 只是有这段插曲在,她喝喜酒的心情都灰了不少,这沈之良真是阴魂不散扰人不已。 现在听到叶钟氏问话,她当即想起这桩插曲来,不过这涉及到她自己的前未婚家,拿来碎嘴不太好,遂笑道:“能有什么趣事?那场合能说的都是恭喜的话,为俩新人祝福庆贺。” “那倒也是,本来我亲自去才是道理,可就这身子不听使唤。”叶钟氏发愁地道,这一场病表面看来她没受到多少损害,可是养起来却是不容易,至今她仍觉得精神不振。 “钟家大舅母都明白的,她还嘱我回来与您说,一定要养好身子才是正道,其他的事情不要操心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家君姐儿是个有福的人。” 叶钟氏闻言,嘴角扯了扯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林珑看到叶钟氏的心情大有好转,对她痊愈一事更有信心。 陪婆母说了一会儿话,看到叶钟氏精神头略有不振,显然是药性发作了打困,这才侍候她睡下,起身转出去处理家事。 哪知刚出了叶钟氏的病房,就被前来侍疾的凌姨娘拉住。 两人到一边去说话,只见凌姨娘道:“大奶奶,您看太太的身子这一时半会儿也好不起来,这一年又将过去了,三姑娘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等明年又大了一岁,这婚事更不好谈,大奶奶,您是长嫂,可不能撂下我们三姑娘不管?” 林珑仔细看了一眼这个老姨娘,哪怕每天吃斋念佛,也还是少不了人间烟火的气息,难怪会前来侍疾,打的是就是这主意,“太太的病情你是知道的,君姐儿的事情你也听说了,这会儿太太怕是没有心思理会这等事情,你且等等,迟些日子我必会与太太提这桩事。” 凌姨娘一听还要拖,心里老大不满意,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这大奶奶现在位高权重,今昔不同往日,“既然大奶奶这么说,那自然是以奶奶的意见为重,只是还请大奶奶怜惜一下三姑娘。这庶出也不是她愿意的,婢妾这辈子都亏欠了她,不能让好连桩好婚事也谈不上,那婢妾就罪该万死了。” 林珑看了眼凌姨娘抹泪的样子,到底也是颗慈母心,少不得说了几句安抚一下对方急躁的心。 正在这会儿,叶蔓安匆匆走过来拉住凌姨娘,“姨娘,你胡言乱语什么?我还不急着出阁,现在当以母亲的身体为重,以大姐为重。”忙又看向林珑,“大嫂,您别听我姨娘瞎嚷嚷,她的话当不得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也不好给大嫂与母亲添乱。” “添乱称不上,三姑子静心等待一些时日便是,等缓过来了,大嫂必会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林珑对叶蔓安的印象不错,哪怕当日行事略有差池,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叶蔓安的脸上娇羞一片,说到婚事有哪个姑娘能大咧咧地讨论,不然就是不知羞了,“麻烦大嫂了。”思忖一会儿,“我想着明儿是十五,有庵堂开坛作法,我正打算请示一下母亲和大嫂,想着最近家里诸事不太顺,大姐又遇上那样的事情,正好去祈福去去晦气,不知大嫂意下如何?” 林珑并不打算阻止她出府透透气,最近府里的气氛确是太过于低迷,但是,“太太正病着,我也不好陪你去,你一个姑娘家出府不妥……” “大奶奶,婢妾可以陪三姑娘去。”凌姨娘忙道。 林珑看了眼这对母女,由个侍妾陪同出府不太妥当,可想着也不用如此迂腐行事,遂还是轻点了一下头,“不过我得丑话说在前头,这临近傍晚必须回府,不得在外过夜,还有凌姨娘,你可得好好地陪着三姑子,万一出了差池,我可饶你不得。” “大奶奶放心,婢妾不会坏事的。”凌姨娘欣喜道。 叶蔓安听到可以出府转转,当即脸上泛起一抹笑容,方才拉着自家姨娘离去。在掀帘子进来的叶蔓籽差点撞了个满怀,叶蔓籽看了眼脸上略有喜意的庶出三姐,看她微点头致意出去,她还狐疑着。 “小姑,你站在门口处做甚?还不赶紧进来。”林珑催促道。 叶蔓籽这才三两步跑到她身边,“那对母女过来有何事?” 林珑不以为意地将叶蔓安的请求说出来,叶蔓籽听闻,撇撇嘴道:“假惺惺。” 与叶蔓君的温柔贤淑不同,叶蔓籽行事有时候会偏离正道,林珑听闻她略有嘲讽的话只是笑了笑,这嫡庶之间有条天然鸿沟,轻易跨越不得。 本来以为忙得七七八八了,就能回南园抱儿子乐呵乐呵,哪里知道接下来是一拨又一拨的人找上门来。 最先到来的是林家三房的林余氏和林玫,这母女俩一看到她就急得哭了出来,林余氏更是拉着她道,“珑姐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琳姐儿她好歹也是你堂姐,她现在被人拘在官衙里面等待押回苏州侯审,这可是有去无回,你现在是侯夫人,横竖不过是一句话,你们俩再怎样也是一个祖宗生出来的。” 林珑轻推开林余氏的手,同样是慈母泪,惟独这林余氏引不起她丝毫的共鸣,她径自走到主位坐下,原本不打算见她的,可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为好,省得日后再横生枝节。 “三婶母坐下吧。” 林余氏在林珑推开她的手时怔了怔,现在听到林珑的话,她忙“哎哎”地应声,由女儿林玫扶着坐到林珑的下首位来,脸上还是一片急意。就算除了宗,林琳也还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以前没到生死关头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去管她的死活,可现在面临死亡,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除了来求林珑,她也无人可求。 林玫端坐在母亲身边的椅子里,眼睛一直骨噜噜地转,打量着这厅堂的奢华与雅致,再去看林珑那身素淡却又不失华贵的衣装,心里略感不是滋味,对于这桩富贵姻缘,哪怕早已尘埃落定,她还是略有些不甘心,本来她也可以这般端坐在主位傲视群雄。 至于长姐林琳的生死,她根本就不在乎,会陪这亲娘走这一趟,无非就是想要进这襄阳侯府来,看看还有没有她的机会。 林珑没有漏看这母女俩的神情,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轻放下茶盏,“三婶母,搭救林琳一事,我不能答应你,主张把她送官的人是我。” “你?”林余氏睁大眼睛看向林珑,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裙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事已至此,她对你还有什么威胁,你为何就容不下一个她?” 她几次想要去探望大女儿,却都被狱卒拦了下来,说是上面有人发过话,就是给银子也不许探望林琳这罪大恶极的女人。 林珑直视林余氏,“她做了什么好事,你这个当娘的不会不知道吧?换句话说,她落得如厮下场,最该负责任的人是你这个当娘的,你是怎么教女儿的?三婶母,她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就该付出代价。” “她可是你的堂姐。”林玫忍不住朝林珑喊了一句。 林珑双眼无眼地看着这个堂妹,别以为她进来那些小动作就能瞒过她的眼睛,“玫堂妹,你可别忘了林琳已被除族,她可不是我堂姐,这事早已尘埃落定,等待她的是法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林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没觉得这堂姐是如此的讨人嫌。 林珑可不管她在想什么,径自站起来要人送客,看到林余氏不甘的眼神,她驻足与她面对面道:“三婶母,我劝你还是把精力放在三叔父的前程上,你突然要与我和解,无非就是为了三叔父的前程,这春闱过了年就要开始了,你还是把这心思用在正道上吧。对于三叔父的前程,我无能为力。” 她是完全拒绝了林家三房,这一房人她就当他们都不存在,往后不登她的门也无所谓,反正除了拖后腿,这三房就没干过一桩让人心喜的事情来。 林余氏和林玫的脸都涨得通红,母女俩都把希望寄托在林珑的身上,现在听到她这拒绝声,哪里能轻易接受? 林余氏忙道:“珑姐儿,说话得凭良心,你夫家的叔父就有人在国子监任职,什么叫无能为力?还有你夫婿,只要他开口,帮帮你叔父又有何不可?你叔父若能高中,你在这夫家说话不也响亮点?你可得搞清楚,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这么无耻的话也能说得出口,林珑都替这三婶母脸红,什么叫为她好?敢情她还得靠他三房才能坐稳这叶家媳妇的位置?笑话,天大的笑话,顿时她就忍不住大笑出声,看得林余氏母女当即怔了又怔。 好半晌,她这才收起嘲讽的笑容,“三婶母,说大话前还是先照照镜子,别什么话都往外冒,我能在叶家站稳脚根,跟三房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且好自为之吧,来人,送客。” 林余氏没想到林珑会不给她这婶母面子,眼看她被人簇拥着就要离去,她忙又去拦住她,结果这回根本就够不着她的衣袖,立即就有面冷心冷的下人挡住她,“珑姐儿,你这样对待血亲,就不怕天打雷劈?你能得到这侯夫人的位置,还不是靠了你祖父提携……” 林珑回头冷冷地注视着林余氏,“祖父在天之看到你们三房的无耻行径,只怕还要气得跳起来,你们没脸提祖父,这些年来你们都干了什么你们自个儿清楚,如果再纠缠于我,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袖子一挥,顿时就有人依令地上前拉着这对不要脸的母女离去。 林玫挣扎着,双眼流露出恨意地看着林珑,自家亲姐没说错,铸成大错的人是林珑,若不是她,她们都能过上好日子。 林珑没有漏看这堂妹那双淬毒的双眼,这又是一个林琳,林余氏果然不会教女儿,把一个又一个女儿都引向了歪路,有林琳这前车之鉴,她并不打算放任这个林玫再弄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她朝匪石用眼睛努了努林玫,“你暗地里给她安排一桩远嫁的姻缘,要远到这辈子都回不到京城。还有,一定要三房兴高采烈地嫁女,也要她心甘情愿地上花轿,省得又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 把这人远远打发掉,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老是在暗处动那歪心思。 匪石冷冷地看了眼林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确实要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差事要完成简单得很,“是,大奶奶,小的会办好。” 林珑点了点头,这才把三房这母女俩甩到脑后。 这才走了几步,就又看到四夫人叶程氏急匆匆地过来,人还没到她近前,就开口喊道:“侄儿媳妇留步。” 林珑站定在那儿,这四婶母会找上门来她并不意外,苏梓瑜因何惊了胎导致提前生产的,这全过程她都知晓。现在宫里的选秀已经暂时停止了,卷入这案子里面的各家嫡女都人心惶惶的。 至于首当其冲的丰菁更不可能逃脱,丰陈氏怕是因为上回的事情倒是没有求上门来,这丰菁的性子,闯祸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意外她很可能会人头落地。 “侄儿媳妇,见到你就好了,你可要救救我们家菡姐儿和萏姐儿,她们都是无辜的,现在受到牵连,怕是凶多吉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叶程氏红肿着双眼哀求,显然是来的路上已哭过。 林珑暗中叹息一声,这些人都把她当成救世主吗?个个出了事都来寻她。不过与对待林家三房的态度不同,这回她看着叶程氏道:“四婶母莫急,如果两个姐儿没有做下天理不容的事情,是不会有事的,娘娘现在喜得太子,哪里还会大开杀戒?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叶程氏这两天都在为女儿的事情奔波,听到林珑这样说,还是难以放心,“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侄儿媳妇还是向娘娘求一下情,放两个姐儿回来吧。” 林珑轻摇了摇头,“现在不行,这案子正在审,如果现在就放了两个姐儿回来,你让皇家的尊严往哪儿摆?我在义母的面前也开不了这个口,四婶母,你这不是强我所难吗?依我看,还是稍安毋躁,静观其变,只要没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叶程氏仍旧无法开颜,“可是?” 林珑伸手拍了拍这四婶母的手,“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宜静不宜动,四婶母若真的想救两个姐儿,就得忍得住气,一切静观其变。” 她好说歹说才把焦躁的叶程氏劝回去,这案子一天不水落石出,她是不会轻易插手的,胆敢害苏梓瑜,那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就得付出代价。 等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处理完,她这才得以喘口气回南园看两个宝贝儿子。 叶旭尧临近傍晚回来,一掀帘子,就看到妻子歪在罗汉床上摇着拨浪鼓逗弄两个儿子,那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感染了他。 他上前俯下身在妻子的脸上轻轻一吻,伸出食指轮流地逗弄一下两个儿子的小下巴。 “回来了?”林珑欣喜地起身。 叶旭尧按她躺下来,自己一掀衣袍坐到她的身边。 “你还没换衣衫呢。”林珑看着他这一身官服,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其实他这样穿真的很是帅气。 叶旭尧收拢她的爪子在手里,眼里有着些许春意浮动,“别乱动。” 林珑微噘了噘嘴,靠在他的怀里看着一对小宝贝们,享受这一刻的亲子互动。 叶旭尧逗了一下孩子,突然朝她道,“我向圣上举荐了朱子期为世子。” 林珑闻言一怔,忙转头看向夫婿,“夫君,你之前不是说不用操之过急吗?这会儿?” “你说得对,这婚事关乎大妹的切身利益,她行事一向稳重,能推荐朱子期,必然代表得到她的认可,这婚姻一事还是两情相悦更好。”叶旭尧顿了顿,还是没有隐瞒妻子,“我与认识汝阳王府的人都接触过,那朱子然虽然人人赞好,就这人人赞好反而让我产生警觉,这世上有谁真能做到人人赞好?除非……”最后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是那冷冷一笑倒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林珑与他心意相通,一猜就中,“他是装的,这么说来,这人很有可能会是个伪君子,把小姑交给这样的伪君子,我们又岂能放心?”轻咬了下指甲,“汝阳王的奏折还没有呈上来,圣上能听我们的举荐?” 叶旭尧轻点妻子的俏鼻梁,“一方面我会尽力说服皇上,另一方面就要看你了。” 林珑睁大了眼睛,随后眼珠子一转,她明白了丈夫的意有所指,这是要她进宫找机会与苏梓瑜说道说道,女人家的心都是软的,这涉及到婚嫁,就不是单纯地王府立继任世子之事。 恍然所悟后,她点了点头,“我会与义母好好说说的。” 叶旭尧握紧她的手,幸好妻子入了苏皇后的法眼,这样一来,大妹的幸福应该可期。 汝阳城因为世子出殡结束后,又恢复了一片繁华的景象。 叶蔓君养病了这么些日子,还是选择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坐在马车内逛一逛这繁华的城镇,其实目的还是选择玉肤坊开业的店铺。这回她确定是回不到京城了,还不如努力地融进这汝阳城。 这回她出门带足了护卫,就是预防了任何的状况发生,外面还有叶旭融给她保驾护航,安全应是无虞。 在她逛了一家店面出来的时候,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因日光颇为猛烈,她用手微微地挡了挡光线,眯眼看着那道被风吹动的身影。 “叶姑娘。”朱子期走近她唤了一声。 叶蔓君怔愣片刻,屈膝行了一礼,“朱二爷,这么巧,在这儿遇上……” “不是巧合,是我有意在这儿等你。”朱子期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依心意来找叶蔓君。 叶蔓君却是耳根子慢慢地泛红,她没有直视他,而是微垂头地用帕子按了按唇掩饰自己的失态,不过随后想到滕媛媛,她面色微微一冷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朱二爷找我有何指教?还是说那天因为我斥责了你的未婚妻,所以你要来找我理论?如果是这事,我不觉得我有错,朱二爷……”她越说神色越严峻。 朱子期却是打断她的话,略有些不自然地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呃?”叶蔓君神情一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朱子期轻咳数声,还是用沉静的面空略显尴尬的声音道:“滕媛媛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娘确是与我舅家提过婚事,可没有婚书为证,没有互换信物,这就算不得是定亲,所以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他解释起来也如同平日指挥下属般一板一眼,不过话却是说得相当清楚,把来龙去脉都道出来给叶蔓君听。 “可她为什么……”叶蔓君看他这说话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嘴角却是忍不住地扬起,勉强压下心里那一丝异样,这样的男人似乎颇为可爱。 只不过还是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那句为什么要来向我示威的最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朱子期就再一次解释道:“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我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我这表妹被我舅家宠坏了,一向行事都没有个准度,这么些年都要人为她的行为收拾善后……” 叶蔓君静静地听着眼前这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说话,她的小脸一直洋溢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与初相见时的不愉快相比,现在的她对这男人真的改观很多。 微风吹过,吹起两人的衣摆,暗暗地交织在一起,一如两人隐秘的心事。 园子里,绣帘暗自神伤着,这两天姑娘都没让她近前侍候,这次出府更是没带上她,她能不垂泪吗?眼泪一颗颗地掉落在花上,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突然,有人轻轻地揩去她的泪水,随后以她抬头双眼朦胧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男人时,就听到他似叹息般地道:“哭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章开窍 这声叹息直叹到绣帘的内心深处,绣帘一脸震惊地回头看向这魂牵梦萦的男人,透过重重雨雾紧紧地盯着这张俊颜,从他的眼里,她只看到他到她的怜惜,一如那天他从天而降救她一般,这男人就是她的救世英雄。 “朱三爷……”她带着泣音充满感情地唤了他一声,恨不得扑到他的怀里痛哭一场,可她不敢,她始终都记得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奴婢,这辈子就算是吃斋念佛愿意折寿十年也是不可能到达他的身边。 朱子然似知道她的心意一般,猛然地伸长手臂将她往怀里一带,手轻轻地拍在她的背上,给人的感觉是重重地怜惜却不带丝毫*的味道,“想哭就尽情地哭,然后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可以为你出头。” 这样的动作不合礼教,但是靠在这伟岸男子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雄性气息,绣帘不禁面上泛起红晕,鼻端不禁一抽,眼睛更为酸涩,委屈的泪水不禁从眼里滑落,她哭得越发伤心。 朱子然一直很有耐性地给她安慰,轻拍她背部的手也不曾停歇,只是在绣帘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色一直很冷,双眼更是如一对寒潭似要溺毙人。 好半晌,绣帘才止泪,意识到自己不知廉耻地靠在他的怀里哭,理智回笼,她如受惊般地推开他,咬着下唇双颊嫣红地背对着他,这样轻浮地靠在他的怀里,不知道他不会嫌她孟浪?越想越糟,她心里更恨自己。 朱子然似知道她的难为情一般,又往前挪两步靠近她,“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而哭?那天我既然救下你,自然不会撂开你不管?绣帘。” 他唤她名字时的低低嗓音,在绣帘听来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猛然回头看他,“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不过是一介奴婢,哪有资格让他知道名字? “你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朱子然微微一笑,知道她最是抵挡不住他的笑容。 绣帘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只因他的一句话,她感到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朱三爷……” 朱子然再度叹息出声,掏出帕子抬手轻轻地为她拭泪,“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什么都不说,让我如何帮你?” 绣帘轻摇了摇头,“朱三爷,您帮不了我的,是姑娘她……她……”当着外人的面抱怨自家姑娘,话到了唇边她又咽了回去,这样做终究不妥。 “你家姑娘怎么了?”朱子然追问,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他的眼一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退回去的。 绣帘却是浑然不察眼前这人的异状,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能说,这是背主的行为,我始终都是侯府的下人……” “傻丫头,你家姑娘始终要嫁进汝阳王府,你就不再是叶侯府的人,而是汝阳王府的人,而我是王府的三爷,过问一下不为过,再说有我给你当说客,你家姑娘多少也应会卖我几分颜面……” “不行的。”绣帘听到他这般说,急忙出言阻止,“现在您也是世子的人选,若是因为我而说了些姑娘不喜的话,必会影响您在姑娘心目中的形象,姑娘必定会更不喜您……”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忙用手捂住口,一脸懊恼看着朱子然。 朱子然的心里早就掀起千层浪,面上却不做出震怒的表情,只是表现出错愕,然后是苦笑,“我做了什么惹得你家姑娘不喜?你且说出来,我改。”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容她收回,绣帘又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对朱三爷您有什么不满?反正奴婢因为为您美言几句,姑娘她就……就不喜奴婢,现在正让别人来代替奴婢大丫鬟的地位。”话渐渐带有抱怨的味道,“姑娘的心思奴婢现在越发猜不着,她现在都渐渐不让奴婢近身侍候,奴婢这才觉得委屈……”说到后面,她又鼻子一抽一抽的。 朱子然微眯眼看她,叶蔓君明显是对这侍女进行处罚,他的心里衡量着绣帘到底还有多少利用价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叶蔓君的面容,随后袖下的手紧紧地一握,他又一副同情的面容看着绣帘,“你别难过,我去给你向你的姑娘求情,让她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于你……” “不行的。”绣帘忙双手拉住他的手臂,这会儿她连礼教大防都不顾了,“奴婢不能因为我而影响到朱三爷,姑娘她没明说过对朱三爷的观感,一切都是奴婢猜的,朱三爷您不能去……”最后说得更是要再度哭出来。 朱子然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在她抬头看他之际,他嘴角一弯,“你是不是喜欢我?” “奴婢……”绣帘脸颊涨红,不敢轻言喜欢他的话。 “不要再自称奴婢,在我的心里,从未当你是下人。”朱子然一副大义凛然地道。 这话让绣帘大为感动,她是大丫鬟,吃穿用度堪比小户人家,一向都自叹命不如人,现在她心仪的男子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焉能不搅乱她的一池心湖? 朱子然看到她这春心浮动的样子,猛然再度抱她入怀,这次的拥抱不同于前次,“绣帘,我也喜欢你这样直爽性子的女子……” 绣帘受不住诱惑地悄然伸手回抱他,耳里听着他那似醮了蜜的话语,一颗心比吃糖更为甜蜜。 只是幸福往往很短暂,她忆起两人之间的鸿沟,又开始自怨自艾,“朱三爷,请您放开奴婢吧,奴婢只是下人,配不上三爷您……” “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朱子然强势道,他低头在绣帘的秀发上轻轻一吻,“绣帘,别说些自轻自贱的话,在我的心里,你是弥足珍贵的。” “可我无论如何也到不了您的身边,姑娘是不会同意您我在一块儿的……”绣帘对这点有清醒的认知。 姑娘一向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她既然对朱子然缺乏好感,就不会同意将她给他。 “如果我娶了你家姑娘呢?”朱子然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她出怀,终于问出他预谋已久的话。 绣帘张大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这……” 朱子然伸手轻抚她的脸蛋,“这有什么可吃惊的?哪家姑娘出阁后,身边的侍女没被男主人收用的?你能跟得你家姑娘到达汝阳城,就等于将来必要便宜你家姑爷,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他给她画着一张美好的蓝图,“到时候我给你开脸当姨娘,等你我有了子嗣,你就是侧妃,绣帘,我朱子然一生必定不会负你。” 看他有模有样的举手发誓,绣帘感到一颗心又开始狂跳起来,本来听闻他这一番话心里略有微微的异样与不对劲也被她迅速压下,她想到能与他双飞双宿,再有他们的孩子,这样的生活是以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遂颤音地询问,“我们……真能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不能有?傻绣帘,幸福是要我们一起努力的。”朱子然含笑地轻捏她的俏鼻梁。 这样亲昵的动作打动着绣帘一颗少女心,此时此刻,她把叶蔓君这主子扔到了脑后,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在她眼里有如天神一般的男子。 深秋的风带着几丝凉意,叶蔓君与朱子期漫步在这繁华的街道上,两人靠得并不太近,气氛却相当地好。 叶旭融反倒落后于二人身后有三丈之远,这是他刻意给朱子期制造的机会,比起朱子然,他更喜欢这个朱子期,自然是希望亲姐矮个子里面挑高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思及朱子期前来给长姐解释的话,这足以证明朱子期对自家亲姐的重视,要不然也不会特意来澄清滕媛媛所制造的误会,在他眼里,这举动光明正大也就无可指摘,比起朱子然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举动,不知光明磊落多少倍?当下二者高下立见。 街道两旁都有不少摊贩摆摊,在王府世子去世的这段时间内,汝阳城禁歌舞,直到世子出殡,这才解禁,不少小贩现在都卯足劲准备多做几件生意好赚生计。 叶蔓君在一摊银饰面前停下来,这家银饰品做得并不精致,但粗犷中还是有几分意趣在,她拿起一支梅花簪细细看着,上面寒梅朵朵看来颇为讨喜。 朱子期上前看了一眼,他对于这些玩意儿一向不上心,但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这玩意儿的价值,这等粗糙的东西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叶蔓君是侯府嫡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出阁带的嫁妆随便一件都抵得这种货色千千万万件。 那摊主却是一看到有客人,忙笑着上前道:“姑娘真好眼光,这是我是新做出来的,手工最好的一件。”然后又热情地转向朱子期,“这位公子,买一只送你的心上人吧?这做定情信物最好不过……” 本来想要询价的叶蔓君顿时双颊飘红,忙放下,颇有几分嗔怒地看了一眼这小贩,真是什么都敢说。 朱子期却是怔愣在那儿,心上人三个字不知为何却让他突然嘴角上扬,不过在看到叶蔓君微微含怒的双眼,他又面容严肃起来,忙瞪了这小贩一眼,“别瞎说……” 叶蔓君一听这话,顿时面红耳赤地抬脚就走,原来她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她咬紧下唇,自己太想当然了,联想到自己写回家里的信举荐了朱子期,这回更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的面容渐渐染上一层薄霜。 朱子期看到她面容一冷,抬脚就走的行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她不高兴,明明之前两人的气氛相当好,话虽不多,可与她相处却是异常地舒服。 那小贩却是道:“这位爷,您惨了,说错话,这回人家姑娘恼您了,您还不赶紧买了这支簪子去向她赔罪……” 朱子期本来抬脚也要走,打算跟上叶蔓君说些什么缓和这僵持的气氛,一听到这始作俑者的小贩又在胡言乱语,他怒瞪他一眼,“都是你在胡说八道,再敢乱说,别怪爷不客气……” 那小贩不知道为何却是对此刻色厉内荏的朱子期并不惧怕,“这位爷,人家姑娘恼了,这可不赖我,说错话的是您。您说我瞎说,不就摆明了人家姑娘不明您的心上人嘛,这可不是小的胡诌的,这里那么多人听进去,问问大家不就知道了……”他随后一拉旁边的同为小贩的好友,“你来评评理。” 那小贩好友也忙道:“这位爷不开窍了吧,小的在这里听了一会儿都看出端倪来,人家姑娘愿意与您走在一块儿不就在给您机会,您倒好,连个示意表白的机会都错过了,我瞅着这会儿人家姑娘必定恼了您……” “没错。”原先卖簪子的小贩忙点了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身居高位的朱子期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耳根子通红之余却做不出来恐吓的举动,眼看叶蔓君就要淹没在人群里面,他突然心里一急,抬脚就去追她,似乎只要她一个转身,他就再也寻不到她。 那卖簪子的小贩看着这似财神爷的人走了,不由得婉惜一声,原本可以成交一桩生意的,都用上了激将法,还是卖不出去,只能自叹倒霉地整理摊上的物品。 突然,一锭银元宝落在他的摊上,他还来不及细看,就看到之前那支梅花簪子被一只大手拿起,“这个我要了。” 这声音不是之前那不开窍惹恼佳人的男子的?他忙抬头一看,果然是朱子期,没想到他会转回头,看到他转身就走,他忙拿起那锭银子急着喊,“这位爷,这太多了,小的找不开……哎,爷,您别走啊,这真的太多了……” 这会儿他高兴不起来,一看这爷就是有钱有势的主儿,万一哪天又回来找他麻烦那就糟了。 “多的赏你。”朱子期头也没回地就应了他这一句。 没想到这枝普通的梅花簪居然能卖出高价来,小贩顿时高兴得不知做何反应?用牙齿一咬这沉甸甸的银元宝,牙齿一疼,看到上面的牙印,证明这足足有二十两的银元宝是真的,这回真的发达了。 顿时他傻笑出声。 朱子期看到人群似要淹没叶蔓君,渐渐没了她的身影,情急之下,他连轻功都用上,越过人群这才追上叶蔓君,只是这会儿佳人正由叶旭融扶上马车,看这样子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叶姑娘?”他忙唤出声。 “朱二爷还有什么事?”叶蔓君回头,面色略有些冷然地看着他,对他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并不为所动。 感觉到叶蔓君的冷意,朱子期手里的梅花银簪就是怎么也送不出去,他将这银簪悄然藏进袖子里,轻咳一声,又恢复了一贯的面容,“叶姑娘要回去了?” “我瞅着这天色不早了,还是及早回去较为妥当,毕竟出来有些时候了,省得马夫人为我担心。”叶蔓君哪怕心里不舒爽,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大家闺秀的作派,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涵养。 “我送叶姑娘回去吧。”朱子期忙道。 叶蔓君微皱眉头,本意要拒绝,既然这人没将她放在心上,她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都怪汝阳王,提出这么一个不合理的建议。 叶旭融却是抢在长姐之前回应道:“那甚好,有朱二爷保驾护航,我们更能放心。” “融弟?”叶蔓君忙唤了一声亲弟。 “姐,我可没说错,上回在这街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可真怕又历史重演,到时候凭着我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姐你平安无恙?”叶旭融不惜贬低自己,其实他说的也是大实话,就因为上回的事情,这次是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带了多少人,就是防着那冷箭射向自家长姐。 亲弟这一番话,叶蔓君驳不了,她也知道亲弟说得在理。 朱子期一想到那天的情景,面色顿时一冷,其实在那天过后,他暗地里就派了更多的人手保护叶蔓君,随时预备有人突然发难。 但是再多人都不是他,还是亲自护着她回去更为放心,这会儿他朝叶旭融轻点了点头,“叶公子说的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叶姑娘就不用太过于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叶蔓君也不好驳斥,只好点头同意。 看到叶蔓君在车厢内坐定,朱子期坐上手下牵来的骏马上,与叶旭融一左一右护着叶蔓君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蔓君微微掀帘子偷偷看着外面的朱子期,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的侧脸看,心里却是起伏不定,绣帘那天没有说错,比起朱子然的伪善,这朱子期更能得到她倾心。 毕竟在弃舟上岸之时到现在,都是他护她周全,包括上回救她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 这回侍候她的珠帘与水帘都没有吭声,目不斜视地坐着。 好一会儿,怕朱子期发现她的偷窥,她的手指轻轻一松,车窗帘子那微微露出的一个小角就被掩住了,也瞬间遮住了朱子期感应到她的视线望过来的目光。 看到车窗帘子只是随车抖动,并没有人刻意掀起,朱子期不禁略有几分失望,之前的感觉果然是他多想了。 两人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朝廷设在汝阳城的官衙。 进了门,朱子期下了马,叶蔓君也由侍女扶着下来,于情于理她都要亲自向朱子期道别,踏着踏脚凳下来,她刚站定,还来不及说话,就看到朱子然含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朱子然似没有看到自家二哥,而是径自朝叶蔓君拱拱手,“叶姑娘总算回来了……” “朱三爷找小女子?”叶蔓君微蹙眉道。 朱子然却似没看到她这样的反应,而是径自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听闻叶姑娘要找店铺,这不,在下手上倒是有几间旺铺,若叶姑娘需要,可以转让或者租借,价钱好商量。” 他没有明说赠送这个字眼,而是用了以退为进的策略,这样一来,满足了叶蔓君的需求,又不显得孟浪,明显他是算计过才这么做的。 朱子期皱紧眉头,对这朱子然的举动深不以为然,本来想要出声斥责这个弟弟几句,结果却是吞回了腹中,此刻他也很想看看叶蔓君会做何反应? 叶蔓君连细思也没有,就笑着回应,“谢过朱三爷的好意了,只是我已寻到了合适的店面,就不用麻烦朱三爷让利给我,不然岂不是要朱三爷为难?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一开口就拒绝,还是没有半分转寰余地的拒绝。 朱子然心下大怒,面上却是不显,明明绣帘说她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这会儿却是直接开口拒绝他的好意,这女子真不知道好歹,哼,等他得到了她,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是京城来的就能如此清高。 “那真是可惜了,本来在下以为可以帮上叶姑娘的忙。”他似婉惜地道,“如果叶姑娘改变了主意,仍旧可以来找在下,在下随时恭候叶姑娘的光临。” “三弟,叶姑娘都说了找到店面,你的那几个店面还是留着自用吧,别像只苍蝇一般地缠着叶姑娘不放。”朱子期圈着双手冷声道,半点颜面也没给这个三弟留。 朱子然的脸涨得通红,只是一向都惯以温和儒雅的面容示人,这会儿他做不到与朱子期公然反脸。 叶旭融却是喷笑出声,摆明车马站在朱子期的一边。 朱子然的脸僵化得可以,险险就要破功扭曲在一块儿。 叶蔓君也觉得这朱子期说得好笑,只是她到底还是顾忌身份没有笑出声,朝这兄弟俩微微一晗首,“逛了这么些时候,小女子也乏了,就此先回后院歇息,恕不能相送。” 话音一落,她不再看向这兄弟二人,而是领着她的人径自就往后院而去。 朱子期看着她就这般与他擦身而过,侧目看到三弟藏不住阴冷之意的双眼,他突然想到,叶蔓君如果耳根子软上了这三弟的当,只怕一辈子都要以泪洗脸。 这场景只是想一想,他就感到万分难以接受,他不愿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三步并做两步,他追上叶蔓君,想也没想地掏出梅花银簪一股脑儿地塞到叶蔓君的手里,*地道,“送给你的。” ------题外话------ 抱歉,因为白天有事更得迟了,请大家见谅!   ☆、第一百九十一章表态 叶蔓君怔怔地看着手中被硬塞的梅花银簪,这式样不正是之前在那小摊上看的那支?他买下了? 吃惊之余,她想到了那小摊贩说过的话,脸色微微泛红,忙抬头看他,“你……”只吐出一个字,接下来的字眼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只是她的双眼泄露了太多内心的想法。 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以及泛红的双颊,朱子期脸上那丝尴尬与*这才稍稍褪去,显然她并不是对他无动于衷,嘴角微微上扬一笑,“就是想送你。” 未竟的话语尽数包含其中,有些话无须说得太直白,含蓄一点对方兴许更能接受。 叶蔓君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梅花银簪,顿时心内一暖,她正要开口说话,踱到她近旁的朱子然却是笑道:“二哥,你这是做甚?就算要送东西给叶姑娘讨好她,也不是选这样粗鄙的簪子,这不是辱没了叶姑娘?” 他原本以为朱子期会送什么给叶蔓君,结果一看居然是支丢在地上他都不会捡起来的银簪子,这庶出二哥估计是练兵都练傻了,就算要讨好人家姑娘,好歹也要送些做工精致的饰品才是。 朱子期闻言,面色一沉,冷冷地看了眼这三弟,他要送什么东西给叶蔓君是他的自由,轮不到他置喙,遂冷笑地回应了一句,“三弟还是管好自己吧。” 朱子然也嘴角一撇冷笑地回应,“我是怕你这样做不但辱没你自己,也拉低了我们王府的格调,叶姑娘是我们王府的娇客,岂容你用这样粗劣的玩意儿侮辱她?” 眼看这兄弟二人就要争执起来,叶蔓君微皱眉,让他们当着她的面争吵,她估计明儿起她就要成为红颜祸水的代名词,传出去绝对没有她的好名声。 朱子期本来想要回应,结果看到叶蔓君微蹙眉的样子,顾虑到她的名声,这才做罢,要与朱子然计较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么一刻。 朱子然却是不肯轻易做罢,好不容易才找到打击这二哥的机会,绝不容易他再赢得叶蔓君的好感,因而他看向叶蔓君,“叶姑娘,改明儿我命工匠给你打造一批精细的饰品,我们汝阳城有特产的玉石……” “不用了,朱三爷无须如此麻烦,这支梅花银簪子,我很喜欢。”叶蔓君打断朱子然自以为是的话语,谁要他打造饰品相赠,比起她娘给她出嫁置办的头面首饰,这朱子然就是倾家荡产打造也未必能及得,目光转向朱子期微微一福,“谢过朱二爷。” 朱子期还了一礼,“叶姑娘有礼了,只要姑娘喜欢就好。” 说这话时,他大胆地盯着叶蔓君微弯的双眼,这句喜欢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一时间,一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暧昧情绪笼罩在她与他的周遭,这种感觉该死的好,令他微微失了失神。 朱子然来回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动作,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但却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与众不同,他突然产生强烈的危机感,没能得到叶蔓君的心,他离世子之间就会越发遥远,袖下的拳头紧握,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泄露出心事。 叶蔓君看了一会儿朱子期失神的表情,突然掩不住地露齿一笑,叶钟氏一向把女儿往大家闺秀的样子去引导,所以她很少会这样笑,转头朝叶旭融道:“融弟,代我送客。两位慢行,小女子先行告退。” 她将那只梅花银簪郑重地塞进袖口中,这动作既是做给朱子期看的,也是做给朱子然看,其实就是含蓄地表达着她已心有所属,最好能让朱子然明白不要再纠缠于她。 朱子期一直嘴角含笑地目送她离去,然后才被叶旭融客气地送出大门,只见这叶家嫡出的公子轻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刻意伪装的成熟的语气低声道:“再接再励,不过前提可要说好,你可不许欺侮我姐,不然我们叶家可不会善罢甘休。” “自当不会。”朱子期能谈懂他语气下的威胁与担忧,因而并没有与他计较,如果他有姐妹,一旦她们出阁,只怕他也会担心不已,这么易位思考,就更能理解叶旭融。 叶旭融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在转头离去的时候看到朱子然微沉的目光,他冷冷一笑,“我奉劝朱三爷还是就此罢手的好,这样大家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这样明晃晃直白的话,根本就让朱子然难以歪解,尴尬之余又发作不得,表情当场滑稽不已。 叶旭融冷哼一声,径自抬脚就走,不再理会这虚伪的伪君子。 等这叶家嫡出次子一走,朱子然的面色就冷了下来,当着朱子期的面,他一向不屑于伪装,反正这张面瘫脸的庶出二哥一向都与他不对付。 “二哥,你不要太得意了,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叶姑娘不过是受你迷惑才会对你另相相看,假以时日,她会明白谁真对她好。”他中干外强地道。 朱子期冷冷地回应,“那是当然,她又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来谁是真心谁是装的?” 这话几乎严封不动地还给了朱子然,这让他的表情更为狞狰,“二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局面,当初才会去迎接这叶家嫡女,所以争得了这先机,看来二哥真是真人不露相。”朱子然嘲讽地道。 当初那死鬼大哥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顾不上远嫁而来的叶蔓君,想着这女子八成就是守活寡的命运抑惑是给这死鬼大哥殉葬,因而在朱陈氏提出要人去迎接叶蔓君立即来成亲冲喜之时,他装聋作哑,没与这二哥争这功劳。 现在看来是失策不已,要不然也不会落得如厮地步,让人占尽先机,朱子然满脸的不甘,父王真是偏心至极。 朱子期一眼就能看穿他内心的丑陋想法,“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不过你的心思龌龊,也别把人想成都与你一样。”一跃跨上下属牵来的骏马,“我劝你还是别动太多的歪脑筋为好,这样于你没有半分好处。” “朱子期,你不是我老子,轮不到你教训我,再说你我出身一样,没有谁比谁高贵,咱们还是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朱子然丝毫不为所动,他一直没想过会输给朱子然这不解风情的木头,此刻更是不愿承认鹿死他手。 “随便你怎么想。”朱子期不屑与他在这儿打口水仗,毕竟他不要脸面,他还要,兄弟不和的话传出去并没有半分好处。 他一勒马缰绳,马儿就撒足狂奔朝前方而去。 虽然兄弟俩的谈话并没有让人听去,但是他们在这朝廷官衙门口面红耳赤地说话模样却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 马大人在听到下属回报之时,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随后挥手让人出去,转头看向一声不吭的方渐新,“方大人也听闻了,你说这汝阳王也有意思,他难道不知道他那提议会让他的几个儿子争得面红耳赤?直接就指一个不就完了?偏还这么迂回,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方渐新放下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敲着椅子把首,“汝阳王的心思确实难以弄明白,不过我来时受过叶侯爷的嘱咐,这叶姑娘的婚事不得不妥善解决,可以说这汝阳王所做的对于叶姑娘来说是有利而无一害,至少她能名正言顺地留下来,总比尴尬着好。”顿了顿,他终还是问出了心里记挂的事情,“至于这新世子人选,马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问题一直是马大人不想正面回答,撇开朱家第五子,其余两人在他看来都是半斤八两,当然表面看来朱子然的上位对他的好处更大一些,毕竟这人较好相处,但那只是表面罢了,他在此处在任久矣,并不会完全相信朱子然表现出来的那一套。遂他又将皮球踢回给方渐新,“方大人中意汝阳王第几子?” 这不过是随口一问,就他的观察,方渐新更在意朱子然多一点,显然在来的路程中,他与朱子期产生了较大的摩擦,以至于他对这位朱二爷并无甚好感。 方渐新不意外这狐狸把球踢回给他,微微沉吟片刻,“这世子人选要以叶姑娘为重,毕竟事关叶姑娘的婚姻,你我二人的前程都系在叶家这条船上,马大人又何必对下官忌讳森严?” 马大人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叹息一声,“我不是有意为难方大人,只是这人选我拿捏不好,这才要听听方大人的高见。当然叶姑娘的幸福是首要考量,娶了她就代表必要向朝廷尽忠,本来我是属意朱三爷多一点,这人性子温和易相处,相信不会薄待叶姑娘……” “那马大人还有何顾忌?”方渐新打断他的话,这马大人的话正中他的下怀,朱子期人冷心也冷,嫁给这样的男人,女人怕是一辈子难开颜,“朱家二爷,我不太看好他,他这人不会是女人心目中的良婿。” 马大人见方渐新表明了立场,这会儿他倒不好说什么,本来他就不想直接表态,将来若是看走了眼,朱子然是表里不一之人,那他也可以推卸责任,遂这会儿更是不轻易表态,只一味地模棱两可地应话。 方渐新看他这般圆滑的样子,不禁心下冷冷一笑,这马大人是想把他当枪使,他焉能看不出来?只是他相信自己的相光不会有错,再者叶蔓君的婚事拖得太久于他越是不利,还是趁早把人嫁了,他好回京复旨。 “既然马大人也同意下官的方案,那么下官就写折子上奏为朱家三爷请命。”他不想再与马大人兜来兜去,径自直截了当地道。 马大人仍旧圆滑地回应俩字,“好说好说。” 这次会谈并不愉快,马大人送脸色不大好的方渐新离去,好一会儿这才返回书房,看到夫人马兰氏在等他,他忙道:“夫人来有多久了?” “我来有一会儿了,只是见到那方大人来找夫君商量事情,这才躲到屏风后头去。”马兰氏道,“夫君为何要这般应付方大人?依妾身看,这朱家三爷确是女儿家的梦中夫婿……” “都说你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信,你是朱子然肚里的蛔虫?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看人不能看表面,要不然我们将来如何能倚重叶家离开这鬼地方?”马大人呵斥了这结发妻子。 马兰氏也被自家丈夫的态度弄糊涂了,素日里看丈夫也与朱子然相谈甚欢,怎么背后如此说他?“夫君,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了?那朱子期有什么好的?我怕我们不作为,将来这叶姑娘不为我们铺路,那可如何是好?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孩子们,这么些年怕是都长大到认不出来……”说到这里,心里一酸楚,她抹起了眼泪,就为此,她处处讨好叶蔓君,就差把她当神奉起来。 马大人也知道自己亏欠妻子很多,上前拿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抹泪,“你别难过,这事听我的,我们谋定而后动,就让方渐新代我们打头阵,这样万一我真没看走眼,那朱子然是表里不一,我们正好改弦易张未为晚矣。” 退一步说,有方渐新垫底,更显得他国虑周详,这样一来,将来与叶家接触也能底气更足一些。 马兰氏泪眼婆娑地看着丈夫那张方脸,她并不蠢笨,这么一细思也能意会出丈夫的用意,恍然大悟地点头之余,她仍难免有些担心,“万一方渐新没看走眼,我们岂不是落于人后?这叶姑娘不是易讨好之人,不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迁怒于我们……” “不会。”马大人斩钉截铁地道,“这儿女亲事最是不易,你上回硬插那一手,这教训还能受够吗?叶姑娘的心里清楚得很,你要做的不是在我这儿哭诉,而是去探她的口风,看她心属哪个?这汝阳王让她再嫁下任世子,等于是把世子的选择权交到她的手里,这汝阳王绝不是傻子,你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还没这点觉悟?” 马兰氏这回听丈夫说得这么直白,是真真明白自己之前是走近了误区,顿时忙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去探叶姑娘的口风,不过依我看,她似乎不太喜欢朱子然。” 马大人皱了皱眉头,“朱子期与她结识较早,她情倾这冷面爷倒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这样就好办了,两情相悦的姻缘才是真的好。反正我们借了叶家的东风能离开这里,将来到任的官员受不受得了朱子期的冷脸,那就不归我们操心了。”说到最后,他竟是拨云见雾地大笑出声。 马兰氏转念一些,确如丈夫考量的那般,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仍是制止了丈夫的开怀大笑,“夫君还是别开心得太早,此事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还得细细地再探叶姑娘的意思才是。” “既然有了努力的方向,就赶紧去办。”马大人催促着妻子赶紧去办事,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汝阳城了,只恨他是大男人,不适合到未婚女子的住处,要不然他就亲自上阵了。 马兰氏忙“哦哦”两声,然后就急色匆匆地离去。 另一边厢的叶蔓君在闺房里面刚喝了两口茶水,就有人进来给她密报,她听了半晌,看了眼那不起眼的嬷嬷,“此事不要张扬出去,先给我盯紧便是。” “姑娘,真的现在不处理?”那嬷嬷担忧地问道。 叶蔓君把茶碗往矮桌上一放,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不要动,你且出去吧,不要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是,姑娘。”那嬷嬷忙行礼,从另一侧门退了出去,没与叶蔓君的一群大丫鬟碰面。 叶蔓君看着这嬷嬷离去,这才从袖口拿起那支做工粗糙的梅花银簪细细地打量,更孩子气般举着它往窗户处光亮的地方照了照,银子并不透光,但是朵朵梅花还是在窗户处盛开,仿佛置身在光与影营造出来的梅园中。 想到朱子期那一系列的反应,她不禁喷笑出声,从没发现这男人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原本她还以为他与自家兄长相象,现在才发现两人的区别甚大,她的兄长绝对没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想着想着,她的心情又慢慢转好,把银簪子握在手中按在胸口处,或许前程并不是一如她想象当中那么灰暗,她坎坷的命运也能迎来一丝阳光。 “姑娘?”绣帘奉茶进来,看到叶蔓君歪躺在罗汉床上发着呆,这是少见的举动,不由得唤了一声,接着目光落在那支连她也看不上的梅花银簪上面,眼里有几分怨恨,不知道姑娘喜欢这朱子期什么,一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叶蔓君这才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眼绣帘手中的茶碗,“放下吧。”她边说边把这梅花银簪放回袖口中。 她端着新沏的茶碗了两口,看到绣帘仍旧站在原地,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还有事?” 绣帘没想到叶蔓君一开口就是生疏的话,以前主子可不这么对她,委屈地咬紧下唇,“姑娘可是讨厌奴婢了?” “没有的事,你怎么会胡思乱想?”叶蔓君道,“绣帘,你是因为我抬举了珠帘与水帘,这才心里不舒服的?” “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姑娘,奴婢哪敢对姑娘有意见?”绣帘忙摆手道,一副急切不似做伪的样子。 叶蔓君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想到自幼一起相伴的缘份,遂语重心长地开口,“绣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可能我用这样的方式敲打你令你难以接受,但我还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对你代表着我还在乎你,若是哪一天我连敲打你也不愿意,到那时候你才该要担心,你明白吗?” 绣帘听得呆怔在那儿,自家姑娘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能感觉到那份诚意,但是,一想到朱子然的俊脸以及他们规划出来的蓝图,她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未来。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道“姑娘,奴婢明白的,奴婢在姑娘身边这么些日子,还能不明白姑娘的心意?” “既然明白,就不要再做让我失望的事情。”叶蔓君似叹息般道。 绣帘听不出其中的意味,以为暂时表了忠心,姑娘就不会再敲打她,“姑娘放心,奴婢哪敢做出让姑娘失望的事情来?这汝阳城步步危机,奴婢恨不得代姑娘去死……” 叶蔓君见她说得急切,也似一副发誓模样,俏脸微微一沉,随后道:“我乏了,你且出去吧,吩咐珠帘和水帘她们,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要进来。” “是,姑娘。”绣帘应声,拿着托盘福了福这才退了出去。 叶蔓君在她一离开,面容完全冷了下来,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用钥匙打开盒子,郑重地把手中的梅花银簪放进盒子里,然后盖上再上锁,做完这一切,她方才亲自翻找出家居服,到屏风后头换下这外出服。 正在她要歇息的时候,听到绣帘隔着帘子禀道,“姑娘,马夫人来了。” 她皱了皱眉,这马兰氏怎么又登门来?随后想到刚才在门口闹的那一幕,八成是来探她的口风,遂道:“请她进来。” 她把外衣的带子拉好,这才掀帘子到外面的暖阁处。 马兰氏一看到她,忙笑道:“打扰叶姑娘歇息了?” “没有,我不过是去换件家居服罢了。”叶蔓君道,“对了,马夫人前来找我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记挂姑娘,所以来看看。”马兰氏笑道,这笑容有几分言不由衷。 叶蔓君也不拆穿她,只是应付与她说着话。 马兰氏最终沉不住气,小声地问道:“叶姑娘,听说朱二你送了支银簪子给你?” 这消息在来时她就收到了风,心下早就翻来覆去地想过了,这送簪子可不是小事,这有几分情定的意味,果然这叶家嫡女还是情倾这朱家二爷。 “确是有这么回事。”叶蔓君道,半晌,她又解释道:“不过是我出去时碰到了朱二爷,一道逛这汝阳城见识一下这城中繁华时,我看上了这么支不起眼的银钗,当时因缘际会没买下,没想到朱二爷却折返回去给我捎带上罢了。” 这话她说得淡淡的,仿佛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马兰氏难掩失望的情绪,这叶姑娘的话真难套,遂又不死心地问道:“没想到这朱二爷看似个冷面郎君,却有如此体贴的一面,将来谁嫁着也是幸运的事情,这女人啊就是要夫婿体贴才能过得好,叶姑娘说是不是?” 叶蔓君斜睨了一眼马兰氏眼里掩不住的急切,微微一笑,“是与不是又与我有何相干?马夫人,你今儿个过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吗?” 马兰氏被她这么一抢白,当即有几分尴尬,忙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一二,“当然不是,叶姑娘误会了。”看着这叶姑娘不言不语的样子,她突然恍然大悟,这叶家嫡女一向庄重,又岂会与她这等外人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只怕得需是嫡亲才能得到她的真心话,自己这是自讨没趣。只不过就这样铩羽而归,她又不甘心,谁叫自家的命运都系在她的身上? 好半晌,她又急灌了好几口茶水,方才叹息一声道:“我也不瞒叶姑娘,这汝阳城再立世子,现今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发力,我家那位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之流,但是估计在这个问题上还是能说上一点话,不知道叶姑娘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回没有兜圈而是直白问出,只可惜叶蔓君只是但笑不语,好似对这问题浑然不在意。 马兰氏都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好歹您倒是支一声啊?好让她知道怎么做? 好半晌,她又沉不住气试探地道:“朱二爷如何?” 叶蔓君还是但笑不语,不过一会儿后,她的素手将茶盏轻轻地往她的方向一拨,“马夫人喝茶。” 马兰氏很想跳起来,她还喝什么喝?忤在这儿这久不就想知道她的心意罢了,就这么困难? 不好拒了叶蔓君,她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双眼透过茶盖的边缘暗暗打量叶蔓君优雅喝茶的姿态,这姿态她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有时候她都感叹这叶家嫡女的作派都堪当一国之母了。 正在感叹之余,她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大悟,叶蔓君其实早已表态,只是没有用语言直白地道出来,再细思她给自己解释银簪一事的仔细,这个姑娘是不屑于当众与外人讨论婚嫁之事。如果这样做,难免不会被人在背后笑一句孟浪,并不符合叶蔓君的教养,她后知后觉地想到。 这么一想,入口微涩的茶水都是甘甜的,自己这回算是猜中了她的心思,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果然是好茶。”心事一去,她笑着称赞。 “可不是吗?这茶可是我家大嫂亲制的,听说是从静王妃那处学来的,倒是便宜了我。”叶蔓君笑道,想到家中的嫂子,她的笑容多也几分怀念,与林珑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但感情之深厚却不是时间能衡量的。 “这是侯夫人亲手制的?”马兰氏吃惊地道,在她的观念里面,到了这级别的贵夫人哪个不是养尊处优?一如汝阳王妃朱陈氏。 叶蔓君大方地点点头,“我家嫂子倒是心灵手巧,听说还生了对双生子,我这一下子就当了姑姑……” 她早已收到兄嫂的家书,信中少不了安慰她的话语,以及让她稍安毋躁,一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当然少不得会提及她成了姑姑的喜事。不过在林珑单独写给她的信里面,却透露出更多的信息,这对于她来说倒是雪中送炭,至少家人都还记挂着她。 马兰氏听着叶蔓君少有的用兴奋的语言提及家人,对于那未曾谋面的襄阳侯夫人,她不由得叹一句,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就是好命到让人连嫉妒都兴不起,合该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两人谈了个把时辰,她方才告辞离去。 一出了叶蔓君的住处,她就急急奔去外院找自家男人,把打探来的消息告知。 马大人在得到妻子的信息时,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马兰氏拍拍胸脯道:“夫君,我还能骗你不成?这叶姑娘不会与我明说,不过我是女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你且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事情我敢打包票。” 马大人看妻子这副样子,终于打消了那些许疑虑,亲自研墨,这回他打算上折子举荐朱子期成为继任世子。 马兰氏忙在一旁打下手。 夫妻二人此刻同心协力,毕竟这是秘密上呈给圣上的密折,这是马大人特有的一项权力,所以轻易马虎不得。 汝阳王府。 在夜幕之下,朱翌正站在窗前看着这黑夜,一时间思绪翻飞。 在他身后的谋士叹息一声,“王爷这是何苦呢?直接指定一个,也省得他们兄弟反目,现在为了这位置都争到了台面上来了?” 朱翌闻言,这才回头道:“非是本王心狠,只是这几个儿子没一个让本王放心,子期过刚则易折,子然爱做虚伪的表面功夫,子佼不成熟仍旧还是个孩子,你说他们谁堪当大任?” 那谋士顿时说不出话来,身为父亲,汝阳王对于几个儿子都知之甚深,确实每一个都有缺点,“王爷,人无完人啊,我们就敢说自身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翌苦笑数声,“本王当然不是完人,只是这是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让我拱手让给京城的那位,我做不到,为了这份基业,我只能慎重地选一个继任的人选。子杰这孩子福气薄,不过他在世时,我也同样不放心,他性子太轻佻,这点比不上子期稳重,所以我刻意栽培子期给他当左右手,偏他就这么去了,至今我仍连他是不是死于阴谋也没能确定,这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失职。” 说到这里,他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有儿子数人,未长大成人的不考虑,就这么几个长大的没一个能令他放心。 “所以王爷就让叶家嫡女来试验他们?”那谋士总算猜到一点汝阳王的心思。 朱翌呆愣一会儿,方才道:“不完全是,不过我确是存了这心思的。如果这叶家嫡女能令子期学会柔能克刚,或者让子然明白做人不是看虚伪的表面,都未尝不是好事。加上我是真的欣赏这叶家嫡女,有她这样的血统掺进我们朱氏一脉,未尝不好。” 汝阳城想要与京城那位堂弟相抗抗衡,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当初祖宗选择便安于这一隅,自然是有道理的。 那谋士闻得这慈父的话也是久久无语,他在汝阳王府久矣,与朱翌都是半主半友的状态,自然能放松地与朱翌说话。 “对了,王爷,现在城中正流传一些不好的流言……”他没有隐瞒,把城中那些不中听的话都学说给朱翌听闻,大多都是说朱翌看上了叶家嫡女的话。 朱翌冷笑一声,“不过是区区流言,本王还不至于为此阵脚大乱,你且派人去暗查看看是何人在背后操纵。本来本王只是怀疑这城中有另一股势力暗中潜入,现在却是十分十的肯定,搞不好还与我儿子杰的死因相关。”说到最后,他的眼里流露出一股狠绝,他必定会回报此人。 “王爷放心,我早已遣人暗中顺藤摸瓜地查找源头之人。”那谋士回道。 朱翌这才脸色一缓,处在他这位置上的人,必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因一只梅花簪子,叶蔓君与朱子期倒是打破了僵局,两人虽然没有再会面,但朱子期却是时不时地给她送些新奇的玩物来逗她开心,她也大方地收下,这当中放出的信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为此有人喜上颜面,有人急于心头,一如此刻的秋风越刮越紧,似有入冬之嫌。 京城,襄阳侯府。 林珑正得闲地逗弄两个儿子,这俩小子现在越发沉了,她一人要抱起这两个小家伙都不容易,至此她体会到生一个有生一个的好处。 这一下子就当俩小子的娘,真心不容易。 正坏心眼地轮流掐了掐两个儿子的鼻梁,惹得他们皱成一张苦瓜脸,母子仨玩得正来劲的时候,如眉在外禀道:“大奶奶,那沈家夫人又登门来求见夫人,这回还赶她出去吗?” 林珑听闻,顿时脸色一沉,这沈之良的母亲沈方氏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几天都上门来找她,她并不想与沈家再有往来,遂一早就吩咐下去,见到沈方氏就回绝掉。 这样一来二去也颇为烦人,既然她执意要见她,那就一次把话说清楚,省得这人老是冤魂不散。 这么一想,她道:“请她到南园来吧。” “是,大奶奶。”如眉得了林珑的应声,这才赶紧去带人过来。 沈方氏大病了一场,如今看来更添老态,非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想登襄阳侯府的门。 跟着这引路的大丫鬟进了这暖阁,微一抬头就看到那俩养得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她有如雷劈一般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双眼怔怔地盯着那俩小人儿不放。 ------题外话------ 本来今天打算双更的,可现在估计更不了,抱歉啊,亲爱的们!某梦现在接着码,估计明天中午能更上一次。   ☆、第一百九十二章受虐 虽是双生子,但这两个小家伙长得并不太相像,不过现在就看得出来相貌那是一等一的好,长大后不知道会有多英俊潇洒,迷倒多少家姑娘。 沈方氏看得越发呆怔,双手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帕子,说不出来的苦涩萦绕心间,以及那一向被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悔恨,此刻都翻了出来啃噬她的心。如果,如果当年她没有狗眼看人低取消了儿子与林珑的婚约,那么今天这俩小人儿就会是她嫡亲的孙儿。 有这么一对孙儿在膝下承欢,该多么有人生趣味,哪似如今这般? 她的一双老眼都盛满了死灰与深深的懊悔。 林珑看到她发呆,眼睛并且死死地盯在她的一对儿子身上,这让她相当不舒服。在沈方氏进来之前,刚好这俩小家伙齐齐尿湿了尿布,她舍不得俩儿子受罪,亲自给他们换了尿布,争取这少有的与儿同乐的时光,要不然才不会让沈方氏见到他们。 “沈夫人。”她不带感情地开口唤了一声。 沈方氏这才如梦初醒,只是一双老眼怎么也舍不得离开那对小人儿,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啊?候夫人见谅,我一时失态了。”回过神来她如此应道,那侯夫人三个字也是艰难出的口,一想到眼前这年轻的小妇人差点就是她的儿媳妇,懊恼又升上心间。 林珑指了指自己下首位的圆椅,“沈夫人还是坐下说话吧。” “啊?好。”她一时间又看那俩小人儿出了神,这两个小家伙越看越俊,白白净净的相当讨喜,再联想到自家儿子那状况,好不容易才娶了妻,偏又被鲁慕青给破坏掉,这心里又把鲁慕青恨得牙痒痒的。 林珑循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家儿子的身上,再联想到沈家婚宴上的惨案,还是多存一个心眼为好,遂朝俩奶娘道:“哥儿们也该喝奶了,你们且抱下去喂奶吧。” 俩奶娘忙屈膝应是,她们对于这奶了一个多月的小家伙们异常地喜爱,遂一一欢喜地接过林珑亲自抱起来的孩子,再屈膝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沈方氏却是舍不得收回目光,这一刻连来意都忘了,目光追随着这俩小家伙直到他们被抱走,仍旧痴痴地收不回来。 “咳咳。”林珑重重地咳了两声,示意沈方氏回魂,别老用垂涎的目光盯着她的儿子们看。没错,就是垂涎,再垂涎也不会成她家的,看得她的心老大不爽,再说谁知道这沈方氏会不会受刺激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沈方氏这才慢慢地转头,颇为艰涩地开口,“你生的这对孩子真好看,养得真好。”这番赞誉于她而言真正是噬心之言。 林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她与叶旭尧都长不得不差,这孩子能难看到哪儿去?再者以侯府的条件,还养不好俩孩子,那还是不要活了更好。“我家祖父、公婆都宝贝这俩小子,自然什么好的都给他们俩。”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年沈家退婚确实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过现在回头看,却不过是人生一点点不经意激起的水花。 好半晌,沈方氏方才颇为难堪地点点头,“这么乖巧的俩孩子,没人会不喜欢的?侯府的长辈异常喜爱乃人之常理。” 当年是她眼拙了,所以当林珑这么说的时候,她除了应和也说不出别的违心之言,突然间她感觉到来这侯府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简直是来自取其辱的,不过一想到儿子,她本想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沈夫人今儿个过来是要与我讨论育儿经吗?”林珑这话颇有几分送客的意味。与前未婚夫的母亲,她无话可说。 沈方氏知道林珑并不想见自己,要不然也不会给她那么多闭门羹吃。叹息一声,她道:“我知道这贸贸然登侯府的门是我的不是,但是现在除了侯夫人,我也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侯夫人……” 林珑一听这话,顿时头就大了,她是不再计较当年沈家退婚一事,但不代表她会以德报怨反过来帮助沈家,这让她的丈夫将如何想?为了沈家让叶旭尧不高兴,她是万万不会做的。 端起侍女新沏好的茶水轻茗一口,连斟酌也省了,她轻声打断沈方氏的话,道:“沈夫人,我想你找错人了,沈家的事情早在很久以前就与我没了关系,我实帮不了你什么忙,你还是免开尊口请回吧。” 这回她是径自下了逐客令。 沈方氏顿时怔在那儿,她也知道自己求上门来很无耻,但是一想到儿子现在的状况,她当即起身冷不丁地跪在了林珑的面前,“侯夫人,看在我们两家当年的交情上,您就大发慈悲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到这里,不禁流出老泪来,“我儿之良他,他居然说要出家为僧断绝红尘,您说我能怎么办?我们沈家就他这一条血脉,他若是出家为僧,我与他爹还如何活下去?” 这些日子为了儿子这念头她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就连死去新娘子的家人来闹事,她也顾不上,只想着劝儿子回心转意。丈夫沈浩更是怒火中烧,又打又骂地劝了老半天也不见在效。 她是看到儿子这心意已绝,想到儿子心仪林珑,兴许林珑愿意劝说他几句,他能听进去也不一定?这样一来,儿子改了出家的主意,她就不用临老没有儿子送终。 林珑听到这番话却是怔了又怔,这太出乎她意料,她以为沈方氏前来是为了沈家那一摊子破烂事,现在谁不知道沈家受死去新娘子那家人的责难?沈浩原本的调职现在都取消了,官运受阻那是肯定的。 至于行凶者鲁慕青,早已下了大牢,鲁将军多方走动就为了营救女儿,无奈这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之事,鲁慕青必死无疑,要是不死那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现在居然是沈之良要出家,她反应过来后只是觉得可笑,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想逃避,这沈之良不过是尔尔。好在她林家祖坟冒青烟了,要是她当年真嫁给了沈之良,只怕现在有得苦头吃。 “那我更是无能为力,沈夫人,我们两家当年的交情早就随着我与沈家解除婚绝而告终了,再说你现在才来说交情不嫌太迟了吗?”她颇为冷淡反应地道。 沈方氏对于林珑反应冷淡并没有诧异,这是必然的,当年自家做得太过份了,她哭了一阵,道:“侯夫人,我知道我这样求上门来是厚颜无耻,可我们夫妻二人就这么个独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俩个老人吧……” “你这话应该拿去劝说令公子,而不是拿到我面前来哭诉,沈夫人,这是你们的家事,没有我插手的余地。”林珑冷硬地道,“我现在也有我的家庭,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我希望沈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她若是去劝沈之良不要出家,再与沈家纠缠不清,那就是拎不清了。再说沈之良这有刚剔自用,她若真去劝他也未必会有好结果,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思及此,她起身,准备唤人进来强行送客。 沈方氏膝跪上前,拉着她的裙摆一副恳求的样子,“侯夫人,只要一句话就好,他一定会听您的,您不知道您对他的影响力,我儿他……他早就后悔当年所为,只是时不再予他,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一听这话,林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敢情现在他们还委屈了不成?当年是谁做的过份了?她冷哼地打断沈方氏的话,“沈夫人,你还是请回吧,这般跪在我面前是何道理?对你们沈家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她弯腰用力地将沈方氏抓着她裙摆的手松开,无奈沈方氏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侯夫人,您不能如此绝情,就当真不念一点点旧情?” 这话带了几许质问的味道,林珑心中的怒气也表现在脸上,“当年你们沈家对我的时候又可念过旧情?当时我父还尸骨未寒,与他称兄道弟的沈浩又是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欺侮我们无依无靠,你们当时做得出来,我今天又为何念什么旧情?” 沈方氏被林珑这么一翻旧账,当即口哑哑地说不出话来,但想到儿子又紧紧地抓着林珑这根救命稻草不放,儿子现在估计只会听林珑的劝,他们老俩口说什么都没有用。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侯夫人,您就大人有大量……” 正在这时候,门帘被人兴奋地掀开,“姐……” 林琦正一脸红扑扑地跑进来,显然是有开心事要与自家长姐说,结果一看到暖阁里面的情形,当即怔在那儿。 跟在她后面的林绿氏还差点撞上她,“琦姐儿,你忤在这门口做甚?” 林琦却是没有回应林绿氏的话,两眼死死地盯着沈方氏看,这沈家夫人的长相她是至死也不会忘记,当年这人在她家没败落之前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后来她家败落后,当即翻脸不认人,这还历历在目呢,她居然好意思出现在他们林家人的面前? “你来做什么?”她当即柳眉倒竖地上前,把谢玉安教的规矩都忘到了脑后。 “琦姐儿?”林绿氏听到她的喝声,当即皱眉出声。 权美环也跟着掀帘子进来,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轻松表情顿时一变,双眼含怒地看向沈方氏,她还好意思来烦她的女儿? 林琦却是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扯住沈方氏的后衣领拉她起来,不让她再扯着自家长姐的裙摆,年轻力壮的她岂是大病后元气大伤的沈方氏可以匹敌的?只见沈方氏一边挣扎一边道:“侯夫人……” “琦儿,松开她。”林珑开口道。 “姐,你还要为她说话?你是不是都忘了当年她是怎么对我们的?由得她那儿子来羞辱我们,当众退婚,他们一家子黑心肝的可有顾虑你的名声?”林琦怒道。 林珑无视沈方氏眼里的感激,道,“不要弄脏了你的手,你这脾气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听了林珑这句话,沈方氏脸上的血色尽褪,看来林珑是真的不会再搭理沈家了。 林琦听后道,“这还差不多,我也不怕手脏,总之这女人不能再来纠缠你就对了。” 她的长姐现在嫁得如意郎君,又生了一对双生子,这沈家八成是看不得她姐过得好,所以又出现来恶心人。 沈方氏听着这姐妹俩的对话,面上一阵的羞赧。 林珑不去管沈方氏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人于她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她上前轻握住妹妹的手,“琦儿,放手,让她滚。” 林琦一向都不太反驳林珑这长姐的话,现在听得她的吩咐,嘟着嘴咕哝几句表示不满外,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沈方氏的后衣领,不客气地道:“滚!” 沈方氏得了自由,顿时吓得一张脸素白素白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林家的小女儿实在太可怕了,后背还有微微的汗湿。 林绿氏也认得这沈方氏,看到她无意识地退到自己这方,当下不喜地推了她一把,“我们姐儿让你滚,你还不滚?是不是要我们拿扫帚来赶你,你才舍得离去?” 沈方氏被林绿氏这么一推,当即踉跄跌到地上,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不敢怒瞪林绿氏这妾室起家的女人,只能暗怒于心。狼狈地爬起来,却看到权美环就站在一旁,她如遇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着这昔日交好的手,“霍夫人,你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 权美环冷脸看着这沈方氏,一把就甩开她的手,“我没有什么话要与你说的,更不会为你说什么公道话?沈夫人,你我的友情早就尽了,当年你怎么对我女儿的,现在我们就怎么对你,还不赶紧滚出襄阳侯府?” 看到权美环脸上的怒意,沈方氏不甘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当初是谁抛下儿女改嫁在先的?你不仁就不能怪别人不义……” “所以我不是受到了惩罚了吗?老天是公平的,不是不罚,只是时辰未到罢了。”权美环冷声反驳她。 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下场,就会知道她为了偿还以前欠下的债沦落到什么地步?从人人景仰的贵夫人落到现在这市井小民。 沈方氏脸色更形苍白,所以现在轮到她了?儿子成亲半途而废,现在又要出家为僧,这都是老天在罚她? 权美环看到她似有所悟,又开口道:“沈夫人,我劝你还是多做些善事吧,现在你儿子这件事就是上天的警示。” 沈家出的血案全城皆知,毕竟太耸动了,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她想要不知道都难? 沈方氏惊疑不定地转着眼珠子,她现在已是六神无主。 林珑见状,省得这女人在她的地盘上发疯,遂朝外头偷偷张望的商嬷嬷道:“商嬷嬷,赶这女人出府,给门房下死命令,以后不让她再进府来。” “侯夫人……”沈方氏回过神来,忙朝林珑大喊道。 商嬷嬷是什么人?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忙大声应“是”,然后立即唤来粗壮的仆妇把这沈方氏架住就要扔出府去。 “侯夫人,我还有话要说……” 沈方氏的叫嚣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耳朵里,没人会可怜这沈家主母,再说以沈家现在的背景根本不够瞧,惟一的儿子又闹出家,没落是肯定的。 林珑看到场面又安静下来,这才走回罗汉床坐下,招呼众人落座,“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而生气动怒,她不值得。” 只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权美环歉疚地看着大女儿,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方氏还不知道悔改,昔日只怕是更加恶形恶状,“珑姐儿,以前都是娘不好,若娘不那么做,你也不会受沈家的气……” “都过去了,我也不与他们计较什么。”林珑道,该出的气已出,如果还再计较,那就是与自己过不去,“你现在再来自责也弥补不了当年我们一家子所受的罪,还是别再提起让大家都不自在。” 人还是得向前看,昔日事情能随风吹去的就让它随风去。 权美环还是难以展颜,不过女儿这么说已是给她颜面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自责的话,说得多了并不能显出她改过的诚意来。 林琦却是好奇地道:“姐,她上门求你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听说她儿子,就是那沈之良闹着要出家。”林珑不甚在意地道。 “出家?”林琦睁大眼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大笑出声,半晌,方才止笑一本正经地道:“这样的人能出家吗?怕是连佛祖也不收他。” “佛祖收不收他,那是佛祖他老人家的事情,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林绿氏道,又抬头看向林珑,“总之珑姐儿不理她就是。” “那是当然的,我还没有这么拎不清。”林珑道,眼睛看向林琦,“好了,别再提沈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琦儿,你刚刚进来要说什么来着?” 林琦这才记起自己的来意,忙道:“姐不说我都要忘了……” 忙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好让长姐也兴奋一把。 “不就是多赚了几两银子,值得这么兴奋吗?”林珑笑道,其实她内心也高兴着,但是忍不住还是要这么说,好让妹妹保持头脑清醒,可以这么说,玉肤坊的根基是她奠定的,但是真正将玉肤坊经营得好的却是自家小妹。 小小一间的玉肤坊其实凝聚的都是她们姐妹的心血。 “那可不一样,姐,这是我们玉肤坊开业以来赚得最狠的一个月,你都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一箱箱银子的时候,别提有多得意了。”林琦兴奋地道,“现在宫里还有一笔大单还没有支付,这次是为了秀女而定制的,不过听说这秀女现在都被关了起来,不知道这单子会不会生变?姐,你可要去与内务府追讨追讨,可不能因为选秀中止就跑了我们的单子。” “放心好了,内务府不会少我们一个子儿。”林珑淡定地道。 苏梓瑜生了太子,等于是彻底坐稳了后位,以她皇后义女的身份,内务府敢少她的银子?那是不想混了。她没想过以权谋私,但不代表她合理且合法的收益要被人贪去,这是两码事。 “那就好。”林琦又笑嘻嘻地道。 看得林绿氏与权美环相视一笑。 “对了,我那俩宝贝小侄子呢?姐,赶紧让他们出来,我都想死他们了。”林琦又咋呼道。 林珑忙让人去传话把俩小子抱进来,方才看着妹妹板着脸训了一句,“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整日咋呼着,也不怕传出去别人笑话?跟着你那女夫子就半点好也学不到……” 林琦看到那俩小家伙被抱进来,满心满眼都是这对讨喜的小侄子,嘴上应付道:“好了,姐,你别念我了……庭哥儿,辉哥儿,想不想姨姨啊……” 她开始逗弄这对小宝贝们。 林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然后朝林绿氏道:“二娘,你着那女夫子多看着点,早些把这跳脱的性子给我改了。” “好。”林绿氏从善如流。 权美环有几分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如果她当年没自私走这一步,现在的天伦之乐就完全是她的,看了眼林绿氏含笑的侧脸,她告诫自己不能犯嫉妒,这是不能要的行为,没有林绿氏就没有她与儿女们和解的这天。 这么一想,她的心态又平衡了,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小外孙们身上。 南园的热闹,正好反衬出沈方氏被扔出侯府的尴尬与难堪。 沈方氏想要拍门再进侯府,她儿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 结果她等到了门房打开大门,却有辆马车停在她的身边,她错愕地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 叶旭尧自然认得这沈方氏,他站定在她面前,“沈夫人,别再来找我娘子,不然相信我,你的麻烦会陆续有来,而沈大人的前程怕就到此为止,”顿了顿,“不止这样,这么些年来沈大人做了多少亏心事,他心里知道,要我一一曝出来吗?” 边说他边整理了一下衣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口的却是威胁的话。 “你,你不能这么做……”沈方氏一脸惊骇地道,不过她心里明白眼前这年轻人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丈夫被贬官外放,背后不就是他做的手脚? “沈夫人尽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说玩笑话?”叶旭尧冷笑一声道。 沈方氏一副被惊吓到的样子,立即转身就走,由着侍女扶着上了自家马车,她是一刻了不想面对那年轻人,当然还包括林珑。 直到马车启程出了襄阳侯府所在的巷子,她才感觉到身上有些许暖意,缓过来后,她才开始反省,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来自取其辱。 叶旭尧站在原地看着沈家的马车驶远,这才微眯眼转头抬脚进了自家府邸,沈家至此真要消失在他与妻子的生活中,这样甚好。 他一回到南园,就听到里屋的欢声笑语,驻足听了一会儿,他转身往书房而去,知道一旦他进去就会破坏掉那气氛,毕竟他过于严肃。 林珑一面与家人说话,一面听着如眉进来禀报的话,暗中点了点头。 待到傍晚时分,权美环记挂着家下先行离去,林珑本想留林绿氏和林琦用晚膳,林琦掩嘴笑道:“我们在这儿是打扰了姐和姐夫,还是就此离去吧,改在再来找姐说话。” 林珑含笑地捏了捏她嫩滑的脸蛋,然后才吩咐人备马车送她和林绿氏离开。 站在廊下送走了她们,这才转身上楼,没回暖阁,径自往书房而去。 叶旭尧正在书房忙碌,看到妻子进来,放下手中的毛笔,两眼看向她,“都散了?” “她们知道你过家门而不入,哪有不散的?”林珑笑道。 叶旭尧起身走向她,伸手环着她到罗汉床处坐下,“我这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跟你开玩笑的。”林珑笑看他,“你偏还当真。” 叶旭尧看她心情不错,显然没受到沈方氏的事情影响,这才放下心来,与妻子扯了别的话题。 只是说着说着,林珑却提到了沈之良,“对了,听说沈之良要出家,你听说了没有?” “他出不出家的关我什么事?沈方氏拿这个来烦你?”叶旭尧道。 “可不是?他出他的家,又关我什么事来着?再说依我看,他八成是吓着了,这才闹着要出家为僧,不是说他当时就在血案现场吗?”林珑道,这些话她是刻意说给夫婿听的,有些话不能藏着掖着,要是不说形成了误会那就该糟了。 “管他是为何要出家?不来烦你即可。”叶旭尧看着她道。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理,“说的是,管他们家那些破事有何益处,还是把心思放在别处更好。”例如叶蔓君的事情,至今还没有个准确的定数,她都着急得很,“我明儿就进宫。” 叶旭尧一听,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伸手握紧她的手,“娘子,辛苦你了。” 林珑反握住他的手,“我们是夫妻,有何辛苦的?” 翌日,林珑换了身适合进宫的衣服,小太子离满月还有十来天,不过相信苏梓瑜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好进宫去烦她。 这回她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带上,上回赶上苏梓瑜生产,所以并没有怎么见着,后来苏梓瑜刚生产完,她再进宫就没有带上他们俩,正好这次带进去给苏梓瑜见见。 皇后寝宫现在是全宫最热闹的地方,非是其他的宫殿可以比拟的,其他的妃嫔在中宫产下太子后更加消停,皇帝在后宫洒甘露的机会越来越少,她们除了倚门望穿秋水之外,也无计可施。 林珑进到苏梓瑜的内室时,正好看到坐月子的苏梓瑜抱着小太子逗弄着,她忙上前道:“我带着俩外甥来拜见小舅舅。”然后转回头一手拿着一个孩子的小手摇了摇,“给小舅舅请安。” 苏梓瑜笑了笑,“就你调皮。” 林珑放下自家儿子的小手,凑近看了看小太子,比起前段时间,小太子是越发可人,不禁伸手想要接过,“义母,让我与太子殿下亲近亲近。” 苏梓瑜含笑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这才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林珑抱着,自己转而去逗弄那对大点的双胞胎。 林珑仔细打量怀里的小家伙,不可否认,有朱翊与苏梓瑜这样的父母,小太子俊得有点天怒人怨,将来少不得要令不少女儿家心碎,“太子殿下可有名儿没?” “有了。”苏梓瑜正伸手一边挠了挠两个小家伙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叫朱子睿。” 在她眼里这名字还比不上她之前所生的那两个皇儿,可朱翊却宣称是他花了不少时间亲自翻阅典籍取的,然后又综合礼部大臣的奏折,这才定下这个字眼。 好吧,她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林珑却是轻咬了咬子眼,“我倒是觉得啷啷上口,是个好名字,不过将来太子殿下继位,这名字也就没人敢轻易唤出口,叫啥也没有区别了。” 苏梓瑜想想也是这个理,遂笑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大不了到时候我多唤几声便是。” 这么一说,连林珑也被逗笑了,不由得伸手轻点小太子的小鼻子,看他皱了皱小鼻子,不由得坏心一笑,等这小家伙长大成人,她可没有这机会对他不敬,还不趁他小时候做个够本? 一说起育儿经,两个为人母亲的就开始滔滔不绝,这可是她们最感兴趣的话题。 等话说得差不多了,奶娘们也抱着三个小家伙下去喂奶,林珑这才看向苏梓瑜,“义母,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义母务必要答应我。” “到底是什么事?你且说来我听听。”苏梓瑜轻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林珑知道叶蔓君的事情关乎国策,要苏梓瑜插手有点说不过去,但不这样,她实在担心苏梓瑜不能嫁给如意郎君一辈子凄苦,在心里斟酌了好久,这会儿又酝酿了一下情绪,她道:“按理来说,我不该来此求义母,但事关我家小姑一辈子的幸福,我又不能不来求义母。义母也知道,这男人怕入错行,女人怕嫁错郎,我家小姑本就命苦……” 听到这里,苏梓瑜顿时就明白林珑要说什么,遂打断她的话,“珑姐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可是你家心目中有汝阳王世子的人选?” 林珑不意外苏梓瑜能猜到她的意图,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汝阳王次子朱子期,不瞒义母,这是我家小姑推荐的人选。义母想想,若是没有半点别的心思,我家小姑能认可他吗?必定这人身上有她认可的东西,这姻缘二字不就是讲究情愿二字吗?只要你情我愿,还愁不能幸福?” “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家小姑年纪不大,看漏眼也是有的,真就那么相信你家小姑的眼光?”苏梓瑜略有疑惑地道。 “当然不仅仅是凭小姑的几句话,在背后我们也花了不少心思接触与汝阳王府相关的人物侧面打听,这朱子期连我夫婿也认可,我想就算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林珑回应道,“现在怕就是怕圣上那儿有别的主意……” 苏梓瑜微皱眉下床,林珑忙伸手扶着她,两人踱到窗前,看着那秋风肆虐,好半晌,苏梓瑜开腔道:“朱家两子我都略有耳闻,在这里我也不瞒你,朱家第三子在京城有人脉,为他说话的人也有不少,不过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凭这点,他想要成为世子估计是没有希望了。” 能在京城疏通人脉,这人的想法估计就大了些,把手都伸到了天子脚下,朱翊这帝皇不会喜欢这样的事情。 林珑却是吃了一惊,“还有这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苏梓瑜笑道,“所以你说的这事准能成,不过为了你家小姑,我自当会与圣上再详说详说。” 一般的国事,她不好过问,可汝阳王世子一事,有一半是家事,她过问几句倒是不成问题。 “谢过义母。”林珑大喜地屈膝行礼道谢。 苏梓瑜拉她起来,“我们可是两母女,哪有谢来谢去的道理?”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林珑眼里还是满含感激。 汝阳城。 绣帘好不容易才觑准机会偷溜出官衙与心上人朱子然会面,这是她的幸福时光。可是傻傻的女人却没有留意到心上人三句两句都离不开叶蔓君,只要他问,她都有答。 朱子然听得越多,脸色越发往下沉。 缩在他怀里的绣帘皱眉道:“再这样下去,三爷,你怕是没有机会了,我们该怎么办?” 怀里小女人的愁苦样子落在朱子然的眼里,虽然嗤之以鼻不以为意,但他还要好好地利用这个傻乎乎的小女人。 他凑近她的耳畔轻语了一句。 绣帘却是满脸惊容地跳起来,“不行的,三爷,这行不通……”   ☆、第一百九十三章反将 她拼命地摇着头,自幼与叶蔓君一道长大的情份已经让她这段时间内疚得很,现在再这样对待自家姑娘,绣帘实在过不了自己这关。 朱子然早就猜到绣帘会直接拒绝,但这女人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他的五指山,站起身来,他伸手握住绣帘的双手,“镇定点,我不是要害了你家姑娘,你看看我那二哥,哪里有个温柔的样子?他若真娶了你家姑娘,得到了世子之位,还会把你家姑娘放在眼里?那个滕媛媛,你忘了?” 一提起滕媛媛,绣帘的脸色顿时难看,她当然忘不了这个女子挑衅她家姑娘的情形,这般无耻无德的女子,也就只有朱子期那样的冰块会看得上眼。 看到绣帘开始动摇,朱子然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的心,遂更加危言耸听道:“汝阳王妃的情形你是知道的,我在这里告诉你,这滕媛媛就是朱子期的未婚妻,如果他娶了你家姑娘,必娶滕媛媛当妾室,你想想,到时候你家姑娘该怎么办?” 绣帘似乎想到自家姑娘难过伤心哭泣的样子,这么一想连心都抽痛了,颤声地问道:“真的……是……这样?” 朱子然双手握住绣帘的双肩,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她道:“绣帘,你我是什么关系?我还能骗你不成?如果是我娶了你家姑娘,必定会对你俩都好,我的绣帘,你还不信我吗?” 看着对面之人那双墨黑的眸子,绣帘似乎都要溺毙于其中,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姑娘就是看不到他的好呢?“可姑娘喜欢的是朱二爷,你也看到了,他们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这感情正日渐加深,我们这样做真好吗?” 朱子然看到绣帘迟疑的样子,心下大为不喜,可面上却仍旧一片深情,“没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在一块儿了?” “怎么会?三爷,我做梦都想与你双飞双宿……” “这就不就结了?绣帘,总之这事你听我的,我绝对不会害你以及你家姑娘,我可以发誓保证……” 朱子然举起手来正要发个重誓,绣帘却是急忙伸手按在他的嘴巴上,焦急道:“不要,我信你……” 朱子然双眼一直盯着她看,唇却是轻轻地吻在她的手心上,微微挑逗着,绣帘的身子微微一酥。她从来没有被*洗礼过,就算与朱子然幽会顶多也就是拥抱一下,还没有上升到别的境界。 现在被他这样对待,她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朱子然的眼眸却是一沉,如果要绣帘对他死心塌地惟命是从,最好的方式就是得到她的身子,女人往往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更何况这个绣帘还对他的情意如此之深。 他的手环上绣帘的柳腰,双唇压上她的唇畔,在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时,他轻笑地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要闭上眼睛吗?” 已经中了一种叫朱子然的毒的绣帘根本就没有分辩的能力,感觉到唇上温润的肌肤,她不禁沉醉在他的世界当中,在他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她竟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任由这个男人轻薄她。 朱子然是有预谋将绣帘往一条不归路上引导的,再加上他是这方面的老手,没有半分经验的绣帘如何是他的对手? 在被他轻轻推倒之时,她的头脑已成了一滩浆糊,别说叶蔓君这主子了,就是今夕是几何她也忘得一干二净,双手更是在情动中攀上他的脖子,随着他起起沉沉。 几番春秋之后,绣帘的感觉方才落在实地上,她衣衫尽褪的窝在朱子然的怀里,这会儿她双颊嫣红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爷,绣帘现在是你的人了,您可要好好地怜惜绣帘才是。” 朱子然倾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似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还体贴地伸手将她汗湿的秀发拨到耳后,又轻轻地咬着她敏感的耳垂挑逗于她。 绣帘轻哼出声,这回她整颗心里面都只有他一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外人。 这样的快乐一直持续到她回去继续当差,好心情一直写在她的脸上,就连珠帘与水帘都能看得出来她的高兴。 “绣帘姐姐,可是有什么喜事?”珠帘凑近她,笑着开口问道。 正给叶蔓君沏茶的绣帘斜睨她一眼,“哪有什么喜事?” “没喜事?我才不信呢。”珠帘一副八卦的样子,“我的好姐姐,真的不能告诉我?” “都说没有了,你偏还不信,我能有什么法子?”绣帘轻推开珠帘,她并不喜欢这两个升上来与她平起平坐的大丫鬟,只是不好翻脸,遂一直都是应付式地与她们相处。 珠帘看到绣帘这副拽拽的样子,咬着下唇站在原地。 绣帘却是不理会珠帘在想什么,径自端着沏好的新茶就进去姑娘的屋里。 看到绣帘走远,水帘上前拉着珠帘道:“你干嘛自讨没趣啊,明知她就是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们,我们犯不着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我不就想着我们是一块儿从京城来的,亲近亲近嘛,哪里知道她会是这么个死样子。”珠帘不高兴地道,“往后我也不再讨好她。” “这就对了,反正她现在不得姑娘的喜爱,谁知道能待得了多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指不定谁看谁的脸色呢?”水帘撇嘴道。 珠帘点了点头,反正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屋里的叶蔓君接过绣帘奉上的茶水,边喝茶的时候边打量这侍女的神色,两人相处得久了,她焉能看不出绣帘脸上的喜色?“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 绣帘闻言,忙用手摸了摸脸蛋,感觉到一阵热意,想到自己与朱子然的亲密,脸色不太自然地道:“姑娘与朱二爷的感情已定,奴婢这是为姑娘开心。” “哦?真的吗?”叶蔓君看着她笑道,只是那笑意并未直达到她的眼底深处。 只可惜心虚不已的绣帘并未发现自家姑娘的异样,现在的她只是一心想着如何瞒过自家姑娘,“当然,姑娘,奴婢对姑娘那是一心一意,看姑娘已有归宿,奴婢这是替姑娘开心。” 看到绣帘这紧张辩解的样子,叶蔓君轻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不信你?只不过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朱三爷比朱二爷好吗?怎么现在又转态了?” 一提到这话,绣帘顿时尴尬地站在那儿,好半晌,她才找到了词来回答叶蔓君,“姑娘,此一时彼一时也,这是姑娘的姻缘,自然是谁能得到姑娘的心才是最好的,那会儿是奴婢魔怔了,还请姑娘原谅奴婢。” 说完,她微微屈膝请求叶蔓君的谅解。 这一切都是朱子然教她的,要她摆出这姿态让叶蔓君放松警惕。 叶蔓君没有唤她起来,这会儿她的眼睛紧紧地盯在绣帘的头顶上,从来没有过的寒意席卷她的全身,半晌,她似怀念般地轻声道:“绣帘,你是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 绣帘一愕,没有想到叶蔓君会提及往事,不过这问题不敏感,她很快就回答道:“是奴婢十一岁那年,那时候姑娘身边缺个玩伴,所以太太就将奴婢赐给了姑娘。” “一转眼都过了八年,绣帘,是我这个姑娘耽误了你花期,你都快二十了,我也没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你可怨我?” “奴婢怎么敢怨姑娘?奴婢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侍候姑娘……” 绣帘忙表忠心。 叶蔓君打断她的话,“傻瓜,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等我成亲后,就给你指定一门好婚事,如何?” 绣帘顿时一脸着急,她的心与人都给了朱子然,再也容不下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姑娘,奴婢真的不嫁人,奴婢……” “将你许给朱三爷,可好?”叶蔓君微挑眉地看着她。 绣帘一怔,这话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说好或者不好都不是。 她脸上的为难尽落在叶蔓君的眼里,她又轻笑出声,伸手轻点绣帘的额头,“我这是与你开玩笑的,你若要跟朱三爷只能为妾,我这当姑娘的如何能这样对待你?绣帘,妻妾有别,身为你的主子,我只想你的后半辈子过得好,你可明白?” 绣帘似松了口气,实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叶蔓君是不是有意在试探她,只能从善如流地道:“奴婢明白的,姑娘放心,奴婢不会有非份之想的。” “绣帘,我们女儿家要嫁个如意郎君,一辈子才能幸福,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今儿个说的话。”叶蔓君说完,径自起身踱回内室,走了一半,又转头看向绣帘,“绣帘,你不要让我失望,毕竟你伴了我那么多年,焉能没有半分情份?” 绣帘听到自家主子这么温情脉脉的声音,眼睛湿润一片,掏出帕子暗暗地抹泪,“姑娘,奴婢懂。” 叶蔓君点了点头,这才掀帘子进了内室。 只是她不过小憩醒来,就有人进来悄声禀告一句,她的面色渐渐紧绷,话已说到这份上,没想到居然是没有半分效果,“她又出去了?” “老奴亲眼看到的。” 叶蔓君素手轻轻一摆让这下人出去,起身披着披风踱到窗前,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致,心情却是一片沉重。 好半晌,她方才从怀里掏出朱子期给她的那块令牌,伸手抚摸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光处亮出它。 没多时,就有人如凭空出现一般地躬身立在她的面前,“叶姑娘有何吩咐。” 叶蔓君不意外有人的出现,朱子期给她说过暗中派了人马保护她,她转身看了眼那垂头恭立的人影,“我有话要你带回去给你的主子。” “请姑娘吩咐。” 叶蔓君也没有迟疑,径自把想对朱子期说的话都口述了一遍,能让朱子期派来的都是他的亲信,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口信会被他人误传给朱子期。 好半晌,她方才吩咐完,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叶姑娘放心,小的必会传到爷的耳里。” 叶蔓君这才轻轻挥手示意他离开,待这人又如来时那般快消失,仿佛并未出现过一样,她不禁微微愣了愣神,好半晌,方才回神。 躺到贵妃榻上,她把玩着手中朱子期给她的令牌,想着自己那无边的心事。 叶旭融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长姐躺在那儿想得出神,近前一看是那块写了个期字的令牌,不由得笑着拉了张雕花圆凳坐到叶蔓君的身边,促狭地笑道:“姐,你就这么想他?” 听到自家小弟这调侃的话,叶蔓君张开眼睛看他,用手中的令牌轻轻敲了叶旭融的头顶,“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有胡说八道?你看看你手中的令脾上刻的是什么字?我还不知道那朱二爷还给你了这样的定情信物,比那梅花银簪顺眼多了。”叶旭融指着那块令牌乍呼道。 “什么定情信物?别乱说一通。”叶蔓君没好气地教训自家小弟,“这可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于我倒是十分有作用的令牌罢了。”顿了顿,她可不想把精力都用在这无意义的对话上,遂凑近弟弟道:“我有事要你去办。” 叶旭融看到自家亲姐这神秘兮兮的样子,顿时来劲,忙拍胸脯道:“要办什么事?姐,你尽管吩咐,我必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叶蔓君倒是不怀疑亲弟的话,遂低声地把心中想法道出,最后还是免不了不放心地道:“可有难处?” 叶旭融微眯眼道:“没有难处,姐,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这就去为你的事奔波。” 有事可办,叶旭融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赶紧起身匆匆离去。 叶蔓君没有阻止他,坐在原处看着自家亲弟的背影消失在眼帘,这次她一定要斩断某些人的念想,手中的粉拳越握越紧。 月黑风高的夜晚,朱子然潜进了这朝廷官衙里面,悄然往叶蔓君的闺房而去,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叶蔓君还能如何反抗他?到时候这女子还不由得他搓圆捏扁?这世子之位也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待得顺利到达叶蔓君的闺房门口,他抬手朝自己人做了个撤退的手势,绣帘已经悄然迎了上来,“爷?” 朱子然一把抱住绣帘亲了个嘴儿后,忙问道:“里面都妥了?” 绣帘本来挣扎不已的内心这会儿已是坚定不已,事已至此,没有她的回头路可走,只要自家姑娘嫁给了朱三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跟着眼前这良人,“都妥了,我按您的吩咐把药粉撒在姑娘喝的汤中,现在姑娘正在里屋睡着……” “那好,我现在就进去。”朱子然的内心颇为兴奋,可脸上却是一片镇定,肖想久已的大美人这回真要落到他的掌中,一想到叶蔓君绝美的脸蛋与曼妙的身材,他感到一股兴奋游走了全身。 绣帘却是在他转身要进里屋的时候拉住他的手,不知为何,一想到他要进去抱自家姑娘,她的心里就泛着酸意,竟然不想松手让他去。 “怎么了?”朱子然诧异地看着绣帘,内心却是早已不耐烦,这女人莫不是想要变卦了吧? 这么一想,他的眸子一沉,只要绣帘流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想法,他必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到了这节骨眼,他不会允许有人坏了他的大事,更何况是这个利用价值渐渐减少的侍女? 绣帘只是心湖起了波澜而已,在夜色中她没能看到朱子然脸上那冷冷的表情,遂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到底在想着什么,好半晌,她还是松开了他的手,“没什么,爷快进去吧。外面的大丫鬟都被我迷晕了,不过时间有限,爷要抓紧了。” “我知道。”朱子然在暗中收起了袖口的匕首,转身大步走进内室。 绣帘看到黑夜中那道帘子如一道阴影般滑落遮住里面些许的亮光,她的内心在滴血,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里面的是她的爱郎,痛苦的是他在里面拥抱另一个女人,而她却要在这儿给他望风,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她掏出帕子暗自抹泪,正处在伤心处,哪里知道突然背后却有人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了她的大声惊叫打草惊蛇。 她惊愕万分地转头看向那个捂住她嘴巴的陌生男人,手脚在挣扎着,只不过在看到缓缓走向她的人影时,她错愕地眼大眼睛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被捂住的嘴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姑……娘……” 穿戴整齐的叶蔓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绣帘,她给了她太多次机会了,可她一次也没有把握,偏要站到她的对立面去,焉能让她不痛心?她自幼受到的庭训里面都有一条,对待敌人一定不能心软,不然万劫不复的就会是自己,所以对绣帘她已是仁至义尽。 绣帘缓过神来时,双眼又担心与疑惑地看向里屋,她明明看到姑娘喝汤后晕倒过去扶她躺下盖好被子的,在等待朱子然到来的时间里,她还确认过好几次,可为什么姑娘会在外头,那里面的人又是谁?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惊叫,是朱子然的声音。 接着又传来叶旭融的调笑声,“我居然不知道汝阳王府的朱三爷有潜入女子香闺的爱好?”随后声音又是一冷,“你这样的宵小行径真是卑鄙无耻外加下流。” 灯几乎在一瞬间点亮。 跌倒在床下的朱子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屋里的屏风后有人慢慢地步出来,那身影异常的熟悉,居然是他父王朱翌,还有庶出二兄朱子期,更甚者还有一脸惊讶外加愤慨的方渐新。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解,只能衣衫不整地僵愣在那儿。 门帘处也被人掀起,绣帘被押了进来,跟在后面的是由侍女扶着进来的正主儿叶蔓君,随她一道过来的还有叶明澜和马大人夫妻。 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朱子然的身上,包含着各式各样的内容,更是把他照得狼狈不堪。 绣帘这会儿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床上跳下来的叶旭融,以及茫然不知措的爱郎,她的双眼又开始含泪,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搭救爱郎? 叶蔓君由侍女扶着上前,只见她朝朱翌缓缓屈膝,“还请王爷为臣女做主,这朱三爷半夜潜进我的卧室欲行不轨,好在被我识破其小人行径,要不然臣女焉能还在这儿?这是汝阳王的管辖地界,请王爷还小女子一个公道。” 叶旭融也拱手为礼,“王爷,我就是见证,还请王爷不要循私偏袒令子。” 被朱子然儒雅风度蒙蔽双眼的叶明澜恨不得挖下自己的双眼,他真真是白生了一对招子,居然识人不清把贼人当成了好人,还大力推崇,一想到自己写给叶旭尧的信,他就恨不得找根绳子上吊了事,要不是叶蔓君姐弟警醒,他一死难辞其咎。 他上前也朝朱翌拱手行礼,“王爷,令子的行为严重地亵渎了我叶家姑娘,我叶家姑娘千里迢迢身负皇命到此,可不是来遭受这不平等对待的。” 朱翌一脸失望地看着朱子然,这三儿子真真让他看走了眼,原来他不但善伪装还能行事如此阴险,背着双手他缓缓走向朱子然,“本王自会禀公处理,不会由得这孽子逍遥法外……” “不,父王,事情不是这样的,儿子可以解释……”朱子然反应过来,急忙向父亲解释。 “本王亲眼所见,你还能如何狡辩?”朱翌怒喝,看着儿子半点悔改的样子也没有,他感到痛心之余,不由得感到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 在二儿子找他说这事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哪知亲临到这儿等待了这么久,这三儿子居然会上演如此龌龊的一场戏,把他的老脸丢尽了还是事小。 “不,父王,事情不是这样的,是她……是她引诱我的……” 朱子然的手指向了绣帘。   ☆、第一百九十四章暴露 绣帘当即脸色大变,眼睛大张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子然,她什么时候引诱了他?明明就是他先对自己示好的,她才会在他的刻意示好下失心*的,不,一定是她听错了,对,一定是这样…… 就因为绣帘在做心里建设,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朱子然泼向她的脏水,从而给了朱子然再度辩驳的机会,“父王,事情是这样的,是她约儿子来赴会的,儿子一时定力差,受不了她的引诱,所以才会出现在叶姑娘的屋子里。儿子明明是按她的要求进这间屋子,不明白为何屋里的人是会是叶公子?更是不知道这是叶姑娘的闺房,黑天瞎地的,儿子分辩不了方向……” 这番辩驳听来好像也有道理,叶蔓君却是冷冷一笑,这个朱三爷口才真是了得,难怪绣帘会着了他的道,甘心为他背叛她这个主子。 “绣帘,你听到了吗?你不吭声是不是说正是他说的那样?是你自甘下贱为了向上爬引诱他朱三爷……”她没再理会朱子然辩解,径自看向绣帘。 绣帘的心底建设在这会儿全线崩溃,叶蔓君所说的每一字都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遂忍不住大声反驳,“不是,不是这样的,是他,是他先对我好的,要不然我岂会背弃主子给他制造这样的机会,汝阳王爷,使坏的是他,是他朱子然……” 她连朱三爷三个字的敬称都不屑再使用,直到现在,她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原来她是这般傻,被人利用了还要替人数钱,为此还设计自家主子,越想内心越是纠结难过,她连看一眼叶蔓君这主子的勇气都没有。 两眼只是含着怨气与怒火地看向朱子然,这个伪君子,一想到自己曾经与他的亲密,她恨不得立即上吊自尽也好过苟延残喘地活着。 朱子然再也维持不了往日的风度,在绣帘大声指责他的时候,他就用发狠的目光看向绣帘,“胡说八道,若不是你自甘下贱地脱衣引诱,我这个当主子会看上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你是国色天香还是沉鱼落雁?我身边随便一个侍寝的女子都比你长得诱人,爷会对你使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这说出口的话充满了蔑视,更是连粗俗不堪的语言也用上了,搁在以前,他朱三爷是绝对不会让人看到这一面。 朱子期只是冷冷地看着朱子然的火烧眉头,这个善于伪装的三弟总算有人揭下他虚伪的面纱,目光庆幸地看着叶蔓君,好在她警醒,要不然这会儿她与他都会万劫不复。 他上前朝父亲拱了拱手,“父王,现在无论他们如何辩解,三弟潜进了叶姑娘的香闺就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婢女若没有人指使又如何胆敢放一个大男人进自家姑娘的闺房?这背后藏着什么样的阴谋交易早已人尽皆知,叶姑娘是京城娇客,这样的行为传到皇上的耳里,我们汝阳王府脱不了干系……” “朱子期,你这么说无非是要置我于死地,因为你不甘心我夺得世子之位,这是你设下的圈套,是你与她设下的。”朱子然用手指了指叶蔓君,猛然点了点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与她早就暗通款曲,你是她的情郎,她自然希望你成为世子,从此才能与你双飞双宿。”他脸现嘲讽的笑容以及恍然大悟,“所以她让她的侍女来引诱我,然后一步步地布下这个局,而我却是傻傻地掉进他们的陷阱里面,这才是真相,父王,他们两人才是始作俑者,儿子是无辜的……” 叶蔓君听得俏脸紧绷,见过无耻的人但没见过无耻得令人发指的人,这个朱子然是她生平仅见。 “无耻。”朱子期愤怒地上前提起朱子然的衣领,朝他瞪视道,“为了脱身,你就无耻地把脏水泼到我与叶姑娘的身上,朱子然,你真的卑鄙得无可救药了。” 他一拳就打在这三弟的脸上,并且出手极重。 朱子然的半边脸颊当众肿了起来,并且被打得跌倒在地,只见他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用手背擦去那嘴角的残留的血水,“看,恼羞成怒了吧?这是你下套害我的,证据确凿,你无可抵赖……” “你含血喷人。”叶蔓君再也不过眼了,“说的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胡言乱语,这不但是对我本人的侮辱,也是对我襄阳侯府的侮辱,更是对圣上的侮辱。朱子然,我以为你这人够虚伪够假了,也够卑鄙了,万万没想到你比我所能想象出来的还要下作。” “你别急着否认,你敢说你不知道她与我来往的事情?”朱子然伸手指着绣帘,“要不然你不会设局让我父王来看这一幕,这分明就是你们主仆的一个计谋……” “不是,全都是你朱子然胡乱编出来诬陷我主子的,这统统都是假的,不是真的,姑娘没有指使我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绣帘大喊,这会儿她挣开了背后大汉对她的束缚,用手指着朱子然探诉,“是我不知廉耻上了你的当,不关我家姑娘的事情,你别想往她身上泼脏水诬她的闺誉,朱子然,我绣帘诅咒你行恶事必有恶报,就算化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凄厉的控诉后,为表清白,她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屋子里的桌角,哪怕离她近的人也来不及拉住她,只见她的额头流下一串鲜血,身子缓缓地滑落在地。 就连朱子然也愣然在那儿,绣帘以死证清白的举动大出他的预料,那鲜红的血液让他一时间只能呆然地站在原地。 “绣帘?”叶蔓君大呼她的名字,急忙奔向倒在地上的绣帘,抬起她的上半身,焦急地用帕子按住绣帘额头的伤口,“绣帘,你怎么这么傻?忍住,我这就唤大夫来给你诊治……” 不用叶蔓君吩咐,马兰氏看到这变故立即就着人去唤大夫进来,今晚的戏一幕接一幕,发展之快让她也应接不暇,心底庆幸着当日她与丈夫的先见之明。 “姑娘……奴婢对不起……你,错信了他人的话……给姑娘的名誉……造成损失,奴婢……死不足惜……”绣帘幽幽地开口,双眼充满歉意地看向自家主子。 想到之前数次叶蔓君有意无意地暗示,都是她蠢,没有听明白,以为自己遇到的是良人,哪知居然是儿狼人?她不怪叶蔓君最后放弃了自己,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要怪只能怪自己没有戴眼识人。 “绣帘,不要说话,忍住,不要轻言放弃生命,知道吗?”叶蔓君双眼含泪地给她鼓劲,但绣帘流出来的鲜血早就把她手中的绣帕都染红了,“生命都是宝贵的,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不值当啊……” “姑……娘,我没脸再……活下去了,奴婢不但……没给姑娘……长脸,还……做了这样的……事情,奴婢……下辈子会再报……答……姑娘的……知遇……之恩……” 说到这里,绣帘提起来的一口气全然消散,她的头一歪,双手无力地下垂,显然是断了气。 “绣帘,绣帘,你睁开眼睛……”叶蔓君用力地摇晃着绣帘的身子,希冀着她还能有所反应,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那白皙的脸庞。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逼死绣帘,尽管她让她一再失望,只要这事一了,她立即给绣帘指桩婚事,只要有她在,那人是不敢嫌弃绣帘失过身,可这傻丫头为什么偏偏要寻死? 匆匆赶来的大夫,蹲下身子给绣帘打脉,随后再翻看她的眼球,好半晌,朝叶蔓君摇了摇头,“没救了。” 这侍女刚好撞到的地方大出血,就算是神仙在世也无能为力。 叶蔓君伤心地落泪,不管如何,绣帘之死她也要负上些许责任,如果她那会儿拉她一把,她兴许就不会寻死了。 朱子期上前弯腰轻扶她起身,对这侍女的死他没有半分感觉,明明就是做了错事,却用死来逃避应付的责任,不值得同情。 叶旭融也上前给安慰自家亲姐,“姐,你别为这样的人难过,她确实该死。” 若不是这个绣帘,长姐不会被朱子然反咬一口,胡说八道地把脏水泼回来,这个绣帘亏得还是从侯府出身的,行事如此偏差,他娘也真真地看走了眼。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朱子然在反应过来,立即又开口,誓要将这黑锅给绣帘背。 “孽畜!”汝阳王朱翌大喝一声,跨步到这孽子的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这会儿把人都逼死了,还能厚颜无耻地泼脏水,我朱翌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父王,你不信我?”朱子然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眼里却是六神无主,若父亲不站在他这一边,他怕是再无翻身之日。 “你要人信你,也要拿得出证据来。”朱翌冷喝,他就是给了他一个辩驳的机会才没有第一时间发作他,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一条人命就没了,他想起来还颇为后悔。 尽管那只是一个侍女,那也是一条人命。 朱子然顿时眼里死灰一片,父亲在这方面最是刚正不阿,他怕是难逃一劫了。 正在这时候,门帘处又是一阵响动,汝阳王妃朱陈氏出现在门口处,这让众人都大吃一惊,这王妃是何时进府来的?居然也在这时候前来凑热闹? 马兰氏吃惊地看向跟着王妃进来的下人,尤其看到下人一脸冷汗又无辜地看向她时,她就知道朱陈氏没让人通传就这样踏进府里。 朱翌皱眉看向发妻,她来这儿做什么?“王妃,你来做甚?” “王爷,妾身是来讨回公道的。”朱陈氏没有行礼,在她盛怒的面容下还能理智地回应朱翌的话实属不易,认识朱陈氏的人都会知道她现在出离愤怒了。 朱子期沉着脸看着这嫡母的举动,步子却是暗暗移动,挡在叶蔓君与叶旭融姐弟前,就的这个嫡母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做的人无心,看的人却是有意,叶旭融朝自家长姐眨眨眼,嘴角更是促狭的一笑,直到现在,他算是真正认可了这个未来姐夫,能时时以自家长姐为重,这未来姐夫当得还是挺够格的。 叶蔓君心下一暖,对比死去的绣帘,她显然要幸运得多,至少她的良人不是狼人,不是要时时夺她性命之人。 朱陈氏却是两眼并无斜视,她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朱子然,似乎每一步都带着无可化解的仇恨。 朱翌皱紧浓眉看着发妻,这发妻只怕疯病又要发作了,他忙一把拉住发妻的手臂,“有话我们回去再说……” “朱翌,你放开我——”朱陈氏冷冷地回视丈夫,一字一顿地道。 “王妃,这儿是官衙,不是王府由得你胡来……”朱翌不想家丑外扬,今晚已经让人看够了笑话,这会儿不想再添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叫你放开我——”朱陈氏使命的挣脱朱翌的抓握,这会儿的她力道之大,就连朱翌也未能抓紧她的手臂,竟让她挣脱了去。 朱陈氏得了自由,双眼仍旧恶狠狠地盯在朱子然的身上,仿佛要将朱子然吞噬掉,瞬间就掏出匕首刺向朱子然,“朱子然,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这话与举动一出,当场又令众人都惊呆了,这朱子然居然还牵涉进前世子朱子杰的死当中,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就连朱翌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显然他也是这消息惊吓到了。 就这么一失神,朱陈氏的匕首已是刺向了朱子然,朱子然也是在寒光闪过才能动弹,身子笨拙地一闪避开朱陈氏的动作,这会儿他的脑海却是乱成一片,这么隐秘的事情,朱陈氏是如何得知的? “朱子然,你该死,居然为了世子之位害死我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去死吧——” 一击不中,朱陈氏发了疯般地不停刺向朱子然,明显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有一两次甚至偏了方向刺向了叶蔓君,好在朱子期守护得当,叶蔓君仅仅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并没有损伤,不过她仍旧皱紧柳眉看向眼前一刺一躲颇为滑稽的戏码。 朱子杰的死有猫腻,她早就猜到,只是万万没想到朱子然会弑兄这么阴险恶毒。 汝阳王朱翌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制止发妻的动作,这么当场追着人杀什么样子?如果三儿子真的丧尽天良地杀害了长子,他必不会放过这三儿子。 “王妃,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我们冷静下来再说。” “冷静?朱翌,你让我冷静?我的儿子都被他害死了,你让我如何冷静?”朱陈氏大声嚷道。儿子的死是她永远无法释怀的伤痛,现在终于知道了凶手是谁,她就更不可能放过,誓要此人填命。 “你口口声声说子然害死子杰,那证据呢?在哪里?”朱翌试图唤醒发妻的理智,凡事都要讲证据。 朱子然躲闪着嫡母持匕首报复,此刻早已是狼狈不已地离发疯的朱陈氏有数丈远,一边喘着气一边回应,“这是含血喷人,父王,她老早就看我不顺眼,所以这是巧借名目要我死,这才是她的目的,父王,儿子是冤枉的,儿子没有杀害大哥,这是子虚乌有之事……” “好你一个巧舌如簧,我让你再辩,朱子然,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好,我成全你。”朱陈氏大声反驳,这会儿她显得理直气壮不已,双目仍旧含着怒意地看向丈夫,“王爷,你不是老爱说我发疯吗?好,我今天就把证据亮给你看,到底是我在诬蔑你的爱子,还是你的爱子做下天理不容之事?” 她愤怒地甩开朱翌钳制她的手,大力地拍了三下。 从得到了这消息到现在,她就无法冷静下来,尤其想到儿子的音容笑貌,心底的难过与恨意都直线上升。 朱翌这会儿也无法指责朱陈氏的行为,毕竟绣帘的死还在眼前,这个儿子卑鄙的行为他早已是知晓,再添一桩弑兄的举动,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众人的目光现在都被朱陈氏吸引了去,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朱陈氏的人押着好几个人上来,摆明了这朱陈氏在来时就已经摆明了车马。 其中一人是前世子朱子杰的马夫,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已经受过刑了,“回王爷的话,是……小的在世子爷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所以世子爷才会跌落马下……” 再有一人是朱子然的亲信下人,这人现在也是面如死灰,更是不敢看向朱子然,立即招供道:“是小的居中联络找上了马夫做手脚,就是要置世子爷于死地,这样一来,三爷才有上位的机会……” 这一条条证据都指向了朱子然,只见朱子然的脸色大变,这几个人都是关键,当日他早就下令要处决掉,没想到居然没死还让朱陈氏翻找了出来,现在都成了他的催命符。 “王爷,这还不是证据确凿?”朱陈氏冷冷地问向丈夫。 朱翌却是脸色难看地缓缓盯向朱子然,看得后者寒毛直竖,“孽畜,他们说是不是真的?是你害死了你长兄?” “父王……这……这是诬蔑,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朱子然立即反驳,绝对不能认,一认他就玩完了。 “你给我住口,死不承认就能抵消你犯下的罪孽?做梦!”朱陈氏立即大声反驳,此刻的她满眼都是恨意,就是这可恶的庶子断送了她儿子的大好年华。 朱翌这会儿也没有再偏帮这个三儿子,在有力的证据面前,说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这个三儿子必要为大儿子填命。“来人,给我拿下这孽畜。” “父王……”朱子然无力地唤了一声父亲,看父亲冷然的样子,他知道大势已去。 包括朱子期在内,汝阳王府的人都第一时间行动起来拿下朱子然。 朱子然深知他落在父亲的手中必死无疑,顾不上那温文儒雅的一面,当即就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开始反抗,擒贼先擒王,他想要成功突围,就必须要有一个有力的人质,而这个人自然非叶蔓君莫属。 所以他步步逼向叶蔓君的方向。 朱子期早就看出他的意图,自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招招封死他的路,不给他绝地反击的机会。 进不得,那就只能退,朱子然在开始为自己筹谋退路。 双方越战越是退出这逼仄的房间,往户外而去,一到了户外,朱子然的境更不利,竟是被王府的侍卫团团围住。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朱翌大声喝道,站在廊下的他此时被火把一照,更显得面容冷峻。 朱子然看了眼父亲没有情面可讲的面容,哪里会弃械投降? 朱陈氏却是不放弃杀死这朱子然,哪怕看到他被困在众人的包围圈中,就连朱子期也只是站在一旁指挥,她是知道这朱子期是怎么想的,反正朱子然已是瓮中之鳖是逃无可逃,省得弄脏自己的手,思及此,她冷冷一哼,果然庶子没一个是好东西。 这仇还是要自己来报。 她持着匕首杀向朱子然,速度快到朱翌和朱子期都拉不住。 朱翌一看顿时心里大骂朱陈氏愚蠢,就算要为儿子报仇也不急于这一时。 朱子期在父亲的暗示下再度持剑杀进去,准备拉开朱陈氏,哪知却被朱子然夺得先机,一跃而起夺过朱陈氏,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喝道:“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敢?”朱陈氏仍旧不怕死地大喝。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朱子然冷声道。 朱陈氏心里气结。 叶蔓君看到这里,这朱陈氏太过于心急,也不想想自己有武力值有多少?更何况现在是狗急跳墙,本就对她怀有恨意的庶子还能放过这利用她冲出重围的机会?用屁股想想也就知道了。 “姐,别靠得太近。”叶旭融紧张地拉着长姐藏在自己的身后。 叶蔓君倒是面不改色地轻拍了一下亲弟的手背,有王爷朱翌在一旁,她的安全应该无虞,更何况有朱陈氏在手,朱子然是不会想到再来抓她为人质。 叶明澜也紧张地站在叶蔓君的面前,“君姐儿,还是听融哥儿的为好。” 他就犯过一次刚剔自用的毛病,现在却是谦逊得不得了,在识人这一项上,他不及朱叶旭融,这是第一次承认这年轻人已然胜过他。 叶旭融听闻,看了眼这堂叔,待看到他眸子里面的悔恨时,算是明白了他的心事,只是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 朱子然劫持着朱陈氏步步后退,他仰头朝父亲道:“父王,你听信小人之言,不信儿子,儿子也没法只能出此下策,请给儿子备一匹千里马,不然儿子就把她杀了。” 为表他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他的长剑还在朱陈氏的颈项划出一条血痕来,朱陈氏痛得嗷嗷叫。 “闭嘴!”朱子然喝道,随后又在她耳边道:“杀死你儿子的是另有其人,你却找上我,哼,这是你自找的。” 朱陈氏没有转头,眼里的恨意更深,这杀她儿子的人该死!丝毫不信他此刻辩驳的话,在她眼里,这是朱子然的狡辩之言。 朱翌见状,朝朱子期道:“去,给他一匹千里马。” “父王?”朱子期并不赞成,就算是这样,朱子然也是不会放了朱陈氏这根救命稻草。 “本王心意已决,快去。”朱翌冷喝一声,朱陈氏再不济也是他的正妻,他自然做不到冷眼看她惨死。 正在这时候,朱子然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身子失衡地跌倒在地,手里的剑一松,给了朱陈氏机会。 朱陈氏早就恨不得亲自手刃这个杀子仇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在愤怒之下,她动作极快地一个旋身,手里的匕首趁朱子然来不及防备,狠狠地刺到他的心脏处,一下接一下,刀出刀进,用尽了朱陈氏全身的力气。 “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每念一句,她手中的力道更狠一分,朱子然身上喷涌出来的鲜血将她的脸与衣物都喷红了,温热的鲜血让朱陈氏更加兴奋。 所有人看到这里的时候,又是一阵惊呆,在朱陈氏这不要命地狠刺之下,朱子然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朱子然想要提起软剑结果掉这可恨的嫡母,死也要拉她下地狱,结果却是背后中了那一记银针暗含了麻药,让他的力道在渐渐流失,他想要拉杀自己的凶手共赴地狱也是无能为力。 生命在点点流失,他知道自己时日不远了,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疯狂的朱陈氏。 朱子期忙上前去拉开朱陈氏,朱子然离死不远,朱陈氏的发疯也该适可而止。 朱陈氏的双臂被朱子期束缚着,手中的匕首不能再刺向朱子然,她不停地叫嚣道:“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我要杀死这个没人性的家伙……” 倒在血泊中的朱子然却在这时候开口,“杀……死……大哥……的……人不是……我……是……九……” ------题外话------ 大家就不能来点票票鼓励一下某梦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怜惜 看到情势没有危险,叶蔓君慢慢地走近,双眼含恨地看着朱子然的苟延残喘,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字眼,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想法,只觉得这人死不足惜,若非他有心引诱,绣帘就不会死。 说到九这个字眼时,挣扎不已的朱陈氏一脚狠狠地踢在朱子然被匕首刺破的心脏处,他猛然地咳了数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无力地翻倒在地,目光落在天上的乌云处,今夜没有星光。 他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都化为子虚乌有,双眼渐渐迷蒙,如有来生…… 看到他不动,叶蔓君蹲下身来大胆地伸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鼻息前,朱子然已经没有呼息了,遂淡淡地开口,“他死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朱陈氏愣然在那儿,这个杀子仇人死了?一想到这里,她竟然仰天长笑,“死得好,死得好,儿啊,你看到没有,母妃给你报仇雪恨了,我的儿啊……” 竟又是大哭出声,忽悲忽喜,更显得朱陈氏疯颠不已。 朱子期松开她的双手,冷静地上前仔细检查朱子然的尸体,果如叶蔓君所说,这个作恶多端的三弟已是死透了。 缓缓地站起身,不去管那个哭笑不已的嫡母,径自拉着叶蔓君离得远些,“你还是不要靠得太近。”尤其是朱陈氏,一想到之前朱陈氏疯狂地杀死朱子然的样子,他就更为担心叶蔓君。 叶蔓君朝他暗暗一笑,表示他不用担心。 朱子期与她对视一眼,手轻轻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好一会儿才松开,这时候看向面露哀色的父亲,拱了拱手,“父王,三弟他……去了,请父王节哀。” 朱翌长叹一声,“这是他咎由自取的,死了倒也干净。” 只是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接连丧失两子,这痛苦不足以向外人道,一瞬间,他感觉老了许多。在迈步走向哭笑疯颠的妻子时,他险险还踉跄了一下,好在朱子期伸手扶得快。 朱翌轻轻地摆开二儿子的搀扶,就这样走到死去的三儿子的面前,看着那一地的血水,还有儿子身上被匕首刺成了马峰窝的胸口,说是不介意发妻,那都是骗人的,这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杀人偿命也不该是这样死去。 朱陈氏却在这时候拉住朱翌的衣袖,待丈夫看向她的时候,她笑得异常的诡异,“王爷,我给我们的儿子报了仇。” 朱翌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似得了失心疯的妻子,好半晌,他还是弯腰拉起朱陈氏,“王妃,我们回去吧,天凉了。” “好。”朱陈氏这会儿没有再忤逆朱翌,竟是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一如刚嫁给他的那会儿一般,眼里心里都是他。 只是朱翌知道,她这样的状态不过是一会儿,等到了明天,她就又会是原来那个被时间磨去了棱角却又偏执疯狂的汝阳王妃。 他没有转头,只是径自朝二儿子朱子期吩咐一句,“期儿,把这场面收拾了。” 朱子期恭敬地朝父亲拱拱手,“是,父王。” 夫妻二人经过叶蔓君的时候,叶蔓君礼数周到地福了福送别汝阳王夫妇。 朱陈氏却是驻足在她面前,朝她温柔一笑,“叶姑娘,世子的大仇得报,叶姑娘开心吗?” 叶蔓君不知道她的用意,说开心不对,不开心也不对,遂她干脆一声不吭。她恨朱子然,只恨他引诱利用害死了绣帘,至于他背后使计害死兄长一事,她完全没有感觉,所以朱陈氏的话不能引起她的共鸣。 朱陈氏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径自又笑道,“叶姑娘,你不要怕,我对你没有恶意的,等你嫁进汝阳王府,我还是你的婆母,我一定会把你亲女儿看待的,你看我俩的缘份多深,是吧?” 她还伸出那双染血的手握住叶蔓君冰凉的双手,笑得万分慈蔼,若非叶蔓君深知她的禀性,怕是要被她这副表相所迷惑。 “王妃客气了,此话折煞臣女。”叶蔓君微皱柳眉道。 朱翌知道朱陈氏这表现与恐吓无异,面色一沉地硬拉着她离开,临离去前对叶蔓君道:“你不要介意她的话,她就这个样子。” “臣女晓得。”叶蔓君再度屈膝相送,对于这汝阳王,她深有好感,自然态度上更为恭敬。 朱陈氏被汝阳王硬拽着离开,为此还颇为抱怨。 看到这对夫妻走远,叶蔓君这才由侍女轻轻地扶起,目光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心底知道,她与朱陈氏的梁子这辈子也化解不了,除非她出家永伴青灯古佛,要不然朱陈氏还是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你别怕她。”朱子期悄然走到她的身边,给她一颗定心丸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叶蔓君转头看向他沉静的眸子,微微一笑,“我信你。” 至今他还没有令她失望过。 朱子期暗暗地握了握她的手,在属下请示前松开了她的手,“我先去处理一下这团乱局。”他还得为朱子然处理善后事宜。 叶蔓君点点头,好半晌,方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亲弟,“融弟,派个人给绣帘收尸吧,与卷帘一块儿放着,到时候一并带她们俩回京城再入土为安吧。” “是,姐。”叶旭融忙应声,面对今夜的惨案,他至今仍回不过神来,忍不住唏嘘不已。 叶明澜走上前,面有愧色地看向叶蔓君,“君姐儿,澜二叔没有面目站在你的面前,居然被伪君子迷住了双眼,差点就推你进了火坑,若真是这样,澜二叔一死难辞其咎,君姐儿……” “澜二叔无须自责,要怪就怪朱子然太会伪装了,现如今他的人已身死,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叶蔓君豁达地开导叶明澜。 叶明澜仍旧一脸纠结,哪怕看到朱子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一想到叶蔓君婚事不顺的幕后黑手就是朱子然,他就又恨得牙痒痒的。 方渐新也从今晚接连发生的惨事中回过神来,默然无语地走近叶蔓君,朝她郑重行礼道:“方某愧对令兄的嘱托,居然向圣上上折子举荐这人面兽心的家伙为汝阳王世子,叶姑娘,若不是你机灵借机揭穿了他虚伪的真面目,方某险些酿成大错,于公于私,方某惭愧啊。” 越说话语越感慨,可只有他的心里知道,他这次的行事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糟了,只怕叶旭尧知晓后,必不会再为他的前程铺路,棋差一着啊,内心长叹一声。 “方大人客气了,就连澜二叔也上当了,方大人一时看漏了眼也在情理当中,大人无须如此自责,毕竟人无完人。” “谢叶姑娘不责之罪。”方渐新再度恭敬地拱手为礼。 叶蔓君微微一晗首算是回礼,这方大人的错处她并不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又不是她的自家人,再说这一路上他也算是颇为照顾自己。 方渐新至此方才真正把叶蔓君这女子看成与自己一样,哪怕以前再高看叶蔓君,他也还是认为她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罢了。 马兰氏看他们说完了话,忙又上前道:“叶姑娘,我已令人给您另备了住处,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先行到新院子歇息吧。”这院子接连死了人,她也会做人立即给叶蔓君另置住所。 “麻烦马夫人了。”叶蔓君客气地道。 看了眼收拾善后的朱子期,她还是转身由侍女扶着挪向新住处。 汝阳城内的一处住处内,九王爷朱飒正与幕僚对弈,只见他执起黑子下到棋盘处,一下子就插到了对方的腹地,正要说几句话时,立即有人出现禀报道:“王爷,事情已经办妥,朱子然被朱陈氏杀死了。” 朱飒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这个属下,径自毫不留情地执起对方的白子落在棋盒里面。 “王爷这招借刀杀人使得巧妙,只怕汝阳王妃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沦为王爷的棋子,为王爷除去一不听指使的人。”那幕僚开口道。 朱飒却是嘴角微微一撇,“他竟然不听本王的命令除去叶蔓君,那本王就除去他,既然上了本王的船,哪有随便下船的道理?当本王是猴子随意任他戏耍?” 那幕僚又叹息一声道,“只可惜叶蔓君依旧活得潇洒得很,要是她死了,我们搅乱汝阳城的目的就要达到了,这才是一本万利啊。” “哼,本王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猫有九条命?”朱飒冷哼道。 偏在这时候,有人立即朝他拱手道:“王爷,京里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生了位皇子,圣上当天就封为太子……” 这话音一落,本来捏着黑子正要下到棋盘处的朱飒,猛然将一枚黑子捏成粉末,他表情阴冷地看向前来禀报的属下,“你说什么?” 那名属下看到王爷的表情凶悍,竟是双脚打起冷颤,硬着头皮道:“回王爷的话,皇后娘娘生了位太子……” 朱飒猛然踢倒椅子站起来,面色阴沉地在院子里踱步,他没想到苏梓瑜会生下一个皇子,朱翊还这么快就封他为太子,这完全打乱了他的棋盘。 不停地来回走着,没有人敢到他的面前劝他一句,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来王爷正在盛怒的边缘,皇后产子一事给了他们很大的冲击,中宫有子,九王爷就离皇位越发遥远了。 “可恶!”朱飒用手猛然地捶击着朱红色的柱子,心里越发地感觉到不是滋味。 他了解苏梓瑜,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位皇子,苏梓瑜更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他原本只需要面对兄长朱翊,现在却又多添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敌人。 “王爷无须震怒,只要从长计议,一切皆有可为。”还是那幕僚率先开口劝道。 朱飒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眼睛里面的愤怒逐渐消失,他渐渐冷静下来,对于既成事实,他一向不会钻牛角尖,一如当年父皇离世皇兄登基,他当一闲散王爷就当了这么多年,表面还要装做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可有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处? “本王晓得。” 那幕僚对于朱飒那隐秘的心事多少有几分了解,说到底苏皇后还是那红颜祸水啊,这王爷一心一意要造反,有一半的原因就在苏皇后的身上,“王爷,这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小娃娃罢了,就算封得太子,谁又知道他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皇上又正值壮年,一切皆有可能……” “不许动他。”朱飒冷然地看着那幕僚。 他是想要得到皇位,却不代表他要动苏梓瑜的孩子,要得到苏梓瑜,就不能沾上她孩子的鲜血,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子嗣对于苏梓瑜来说有多珍贵,尤其是苏梓瑜接连丧子之后。 “王爷放心。”那幕僚面上恭敬,心下却是不以为然,朱飒想要皇位,行事又悠游寡断,这样如何能成事?退一步说,有了太子的皇帝根基更为牢固,这小太子对于稳定人心有异常的作用。 朱飒却是对手下人的想法不加揣摩,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是个不小的冲击。 看来一切又要细细地谋算了,如果苏梓瑜生的是个女儿那该有多好,一个女娃,他要容忍下来也相对容易一些。 新换的院子离原来所住的有一段距离,只是由于收拾得略有些匆忙,还是不能与原来所住的地方相提并论,叶蔓君细细打量了一下,就让珠帘与水帘领着一众侍女大力收拾一番。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她这才移步到内室换了衣裳准备歇下。 珠帘这时候掀起帘子进来禀道:“姑娘,朱二爷来向姑娘辞行。” 叶蔓君微怔,本以为没有机会与他私下说几句话,今晚他与汝阳王爷到来后,他们只是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就是反将朱子然一军,为这事忙活了大半个晚上。 “请他在厅中等候。” 她连忙把外衣穿好,然后又把秀发随意地拢好,不放心地又照了照镜子稍做整理,看着镜中女子微翘的嘴角,她双手掩颊脸红不已,果然女为悦己者容,她想到。 这么一番调整,她衣着整齐地步出内室,袅袅婷婷地掀帘子出去到外厅。 朱子期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听到后面的动静,猛然转头看向身后,就着晕黄的烛光,他看到一身淡粉衣裳颊露嫣红之色的俏丽女子就那样端庄素雅地走向他,心神为之微微荡漾。 “朱二爷。”叶蔓君还是礼数周到地给朱子期行了一个礼。 “叶姑娘。”朱子期也回了一礼。 两人见状,不由得会心一笑,他们俩似乎礼数过于客气,完全不像一对未婚夫妻。 是的,两人都知道,朱子然一死,这婚事就会落在朱子期的头上,成婚一事几乎板上钉钉。 叶蔓君放开些许矜持,“朱二爷请坐,来人,上茶。我还以为二爷已经出府了呢,没想到这么晚还过来向我告辞……”其实她有几分受宠若惊。 “本想着就此出府,结果却是不自觉地走到你新住的院子,如果我打扰到你歇息,那我就此离去……” “别……” 说了这一个字,叶蔓君意识到自己的急切,这与自幼所学的不符,然后又颇为尴尬地站在原地。 朱子期看到她的心意,突然伸手握住的她的柔荑,“对我,你有话不妨大方地说出来,叶姑娘,一辈子确实是太漫长,不过我可以保证会对你很好。” 叶蔓君看到他眼里的诚意,不由得反握住他的大掌,“我知道,朱二爷,蔓君千里迢迢从京城到达汝阳城也是为了幸福二字,希望二爷能一直怜惜蔓君这弱女子。”说到这里,尤其想到两个侍女先后死去,她的心里升起一抹悲凉,“我们女子一生都不容易,更何况我是远嫁,父母兄嫂都远在京城,哪怕再想念也只能在梦里见面,蔓君……” 说到这里,她几乎泣不成音。 朱子期不由得心下一痛,她的不容易他都看在眼里,更何况还有他那个时时刻刻不忘夺她性命的嫡母,一个使劲,他拉她起身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正要上茶水的珠帘轻掀帘子的时候看到里面相拥的二人,俏脸一红,忙把帘子放下,任由这帘子照出一道暧昧的影子。 “珠帘,你怎么忤在这儿不进去?”跟在后面的水帘忙问道。 “嘘,我们迟些再进去。”珠帘应声,指了指那晕黄烛光映出来的影子,她示意水帘不要去打扰里面的两人。 水帘也是个通气的人,忙随着珠帘放轻脚步到了外面。 两个大丫鬟都在外面的寒风中守着里面的两人,对于叶蔓君的处境她们都知晓,若能得到朱二爷的怜惜,姑娘的一生就会顺遂得多。 里屋的两人浑然不察有人来过,好半晌,叶蔓君才脸红地轻推开朱子期,这不是第一次靠在他的怀中,可如同第一次般她依旧心跳加速,“蔓君孟浪了……” “是我孟浪了才对。”朱子期自背黑锅,“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谢过朱二爷安慰,好多了。”叶蔓君这才抛开那几丝赧然,径自抬头看向他笑道。 两人再度坐下交谈,这次倒是融洽又亲密许多。 这一晚不能成眠的人不少,朱子然的生母容侧妃是其中一个,她抱着儿子凄厉的哭声几乎要将汝阳王府的天空掀翻了。 王妃朱陈氏在自家院子的廊下冷哼一声,“这样的孽畜死不足惜。” 她的目光移向滕侧妃住处的方向,再度轻蔑一笑,朱子期想要成为世子还得问过她答不答应?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补偿,大概十一点半左右。   ☆、第一百九十六章发难(二更) 另一边厢的滕侧妃却是着人去看儿子回来了没有?容侧妃的哭声让她的心跳加速,这王府接连死人,她也只有一个独子,可万万不能步上前世子与朱子然的后尘。 “侧妃,二爷回来了。” 听到下人的禀报,她急忙迎了上前,不由得责道:“怎生回来这么迟?为娘都担心死了,生怕你与那俩死鬼一样,呸呸呸,好的灵不好的不灵,儿啊,为娘就只有你一个儿,你可千万要小心保住这条命啊……” 朱子期看着母亲脸上的焦虑,也难怪母亲会坐不住,他伸手搀扶着母亲坐下,“娘,你不要急,不会有事的,儿子的命硬着呢。” “你说没事就没事?你听听这哭声,我听着都觉得寒碜不已,唉,这朱子然是自己找死,却苦了他娘。” 哪怕她与容侧妃不和,可这会儿也高兴不起来,有着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为娘宁可你没当上这世子……” “娘,这样的丧气话不能再说了,这世子之位我势在必得。”朱子期坚定强势地道,这里面有一半是为了叶蔓君,这样美好的女子,他不想拱手让给别人。 知子莫若母,滕侧妃是隐隐知道儿子的想法,“为了那叶家嫡女?” “不完全是。”朱子期答道,“现在除了我,还有何人堪当世子?五弟吗?他还是个半大的毛孩子如何堪当这重任?” 滕侧妃心里也知道现在儿子说的没错,这点她不担心,反正朱子佼争不过她儿子,她担心的是他对叶蔓君的动心,这让她半点也乐观不起来。自古多情者都是命运坎坷的,这汝阳王不但要娶京城贵女为正妻,还要娶本地的贵女为侧室,这是汝阳王府一向的传统。她怕儿子不动情则已,一动情会不会做出出格之事?若是搁以前她完全不担心,但现在显然不一样。 看到母亲仍未开颜的面容,朱子期微皱眉,“娘,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儿啊,你跟娘说句心底的话,这叶姑娘,你是真心悦她,这辈子非君不娶?” “我还以为娘会问什么,原来是这事?没错,叶姑娘很好,能得她为妻是儿之幸。” 朱子期没有隐瞒母亲他的选择,尤其是今晚与叶蔓君一番开诚布公地谈话,更让他怜惜这么一个弱女子,想要一辈子她遮风挡雨。 滕侧妃仍旧没有松开眉头,看儿子这一脸的郑重,她也更为重视起来,“儿啊,你须得明白你肩上的担子,这叶姑娘是好,可你不能只守着她一人,你明白娘的意思吧?” 朱子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问题,其实不但他,就连叶蔓君也未提及过,他们之间横隔的不但是汝阳城的风云变动,还有这么一个娶妻纳妾的传统。 滕侧妃语重心长地道:“你喜欢叶姑娘,私下可以多疼爱她一点,可这妾不能不纳,不然你坐不稳这汝阳王的位置,儿啊,为娘希望你能明白这责任有多重?” 凭一己之力就要挑战整个汝阳城的权贵,那是难上加难,一如当年朱翌对她有情,却不得不娶朱陈氏,不得不纳容侧妃等人。她哪怕再心痛,也得容得下这群人的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 “娘,这事不会成为问题,儿自有分辩。”朱子期答道,“夜深了,娘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起身行礼告退。 滕侧妃叹息地看着儿子离去,看来儿子有几分冥顽不灵,她还是向叶蔓君那方疏通疏通为好,希望叶蔓君是真正通达之人。 “侧妃何必担忧?这叶姑娘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会明白并且接受的。”身边的亲信仆人开解道。 “我就是希望如此。”滕侧妃道,随后命人点灯,她要到朱翌的院子,这一夜朱翌怕是心里难受得很,这朱子然再不济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王爷朱翌的院子里面一片漆黑,滕侧妃挥退下人,自己轻轻地掀帘子走进去,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极其的寂寥,她的心为之一痛。 她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王爷。” 朱翌的身子微微一动,在她的脸靠近他的背部之时,他伸手握住她在他胸前交握的双手,“怎么来了?” “担心您就来了。”滕侧妃道,“死者已矣,王爷一定不能让身子垮下去,不然您让妾身怎么活?” 这样温情脉脉的话很是温暖朱翌的心,这么些年他惟独最上心的就是她,无非就是她身上有他汲取的暖气,这是朱陈氏乃至其他的女人所没有的。 他转过身动情地揽她在怀,“好在我还有你们。” 滕侧妃靠在他的怀里给他安慰,耳边响起的还是那让人心悸不已的哭声,她更往他怀里靠。 翌日天一亮,容侧妃在得知儿子的死因后,竟是持刀闯进王妃朱陈氏的院子意图行不轨之事,却被朱陈氏身边的人拦下,当即就报到了王爷朱翌的面前。 朱陈氏押着容侧妃到丈夫的面前,“王爷,她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朱翌的目光扫过容侧妃脸上风干的泪痕,这个一向表里不一的女人其实并不得他的心,可她毕竟也为自己生了一个儿子,他抬头冷静地看着正妻,“子然已经给子杰偿命了,你还想怎样?她的心情你是过来者,为何就不能宽容一点?” 对于丈夫这番话,朱陈氏嗤之以鼻,宽容?对一个分享她丈夫的女人,她如何来谈宽容?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王爷此言差矣,我是正妃,她充其量不过是侧妃,向正妻举刀相向,这是死罪……” “够了。”朱翌大力地拍打着桌面。 这声音吓得朱陈氏脸色大变,不过她仍旧硬气地站在那儿与丈夫大眼瞪小眼,这一辈子她退让了太多,凭什么还要她再退让? 容侧妃却被这一掌吓醒了,只见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朱陈氏,无奈她的双手被人制住,“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朱陈氏,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这活脱脱又是一个疯子,朱翌头疼地看着这俩女人,他这一辈子做了什么孽,为什么娶的妻纳的妾都是一个德行? “你给我闭嘴,是你儿子先杀了我的儿子,有罪的是你儿子……”朱陈氏大声反驳。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朱陈氏,我不会放过你的——”容侧妃再也顾不上装温顺贤良,这一刻她只想着要为儿子报仇。 “王爷,你听听,她居然扬言不放过我,她凭什么?不过是个妾罢了……”朱陈氏大声叫嚣。 朱翌的头隐隐做痛,无论哪一个,他都不想偏帮,这半斤八两的两个女人让他越来越厌恶。 “王爷。”滕侧妃端着参茶从内室出来,上前把茶水放下,会心地给朱翌按摩着头部,缓解他的疼痛。 看到滕侧妃出现,朱陈氏和容侧妃都睁大眼睛,显然昨天晚上这女人就住在这儿,两人的心里都极不舒服,只是她们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的儿子,无暇再争风吃醋,儿子都没了,再争也没有用。 “王爷的头痛病又犯了,王妃和容侧妃还是先行回去吧。”滕侧妃道。 “本王妃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滕氏,你给我让开,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朱陈氏哪里会听滕侧妃的劝,在她的眼里,这女人一向就是与她不对盘。 “够了!”朱翌大喝一声,“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王爷,妾身不是这意思,只是她对妾身不敬,妾身才会这么说的,还请王爷明鉴。”朱陈氏跪下来道。 滕侧妃冷冷地看着她的举动,她是时常与她唱对台戏,可她这会儿却是真心疼朱翌,犯不着与她拧着干。 朱翌的额筋在不停地跳动着,看朱陈氏的目光越发冷然。 正在气氛胶着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汝阳城各大世家登门求见王爷,显然是因朱子然的突然之死引起的,对于其涉嫌害死嫡兄一事在汝阳城还来不及公布出去。 汝阳王府的会客厅,此刻几房人马互不对盘地站立在那儿,马大人也被人拖了来,不过老奸巨滑的他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坐在那儿几十年如一日般地看着各方人物斗法。 当中以容家闹腾得最为厉害,滕家是既得利益者,反而安静许多。 朱翌冷着一张脸出现在这场合,场面立即安定下来,看到容家的家主就要出声质疑朱子然的死因,他摆摆手,“先稍安毋躁,此事本王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手一抬,立即有人出现宣布朱子然犯下的罪行,不过却是隐去了夜闯叶蔓君香闺的事情,这是为了保护叶蔓君闺誉的举动,反而把他谋害嫡兄的罪行放在了首位。 众人当即哗然,没想到朱子然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朱陈氏又当众哭出声来,这样的举动完会封住了容家人的嘴,容家的家主顿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面色黯然地坐在那儿,感到面上无光。 朱翌看了一眼众人,举手示意哗然的众人消声,“此事本王已查清楚了,子然之死是咎由自取,容侧妃哀伤过度乃至精神失常,且暂由容家领她回去吧。” 这等于是休了容侧妃,容家的家主是容侧妃的父亲,错愕之后只能苦涩地接受,谁叫自己的女儿养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子来? 朱陈氏哭了一阵,突然朝朱翌道“王爷,臣妾想要过继庶五子子佼承欢膝下……”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一百九十七章落定 朱翌神色冰冷地看着发妻,过继子佼?这发妻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这样神色的汝阳王很是令人畏惧,可朱陈氏不怕,她与朱翌在一起了半辈子,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她,在她初到汝阳城之时,他与滕侧妃的事情就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就这事她记了一辈子。 “王爷,妾身惟一的独子没了,到了妾身这年纪也不能再生一个,这后半辈子也无所依靠,自然要找个人给妾身养老送终,王爷,子佼年纪什么的都合适,还请王爷恩准妾身所求?”她起身跪下给朱翌行礼祈求。 汝阳城的权贵都把目光集中在两人的身上,这个决定或许会影响世子的确立,毕竟朱子佼过继到王妃的名下就是嫡子,自然有优先确立世子的权利。 在后面暗地里掀起帘子一角细看的滕侧妃顿时恨得牙痒痒的,这朱陈氏来这招分明就是冲着她与儿子,到了这节骨眼,自然是她的子期最有机会成为世子,偏偏这朱陈氏要当这拦路虎,实在可恶。 厅堂里面坐着的滕家人的面色也不好看,惟有安氏一族之人都面露喜色,显然是早就与朱陈氏达成了统一意见,这分明就是两家暗地里的交易,这会儿他们都想到安氏女正怀着的前世子朱子杰的遗腹子一事,对于朱陈氏会提出这要求当即明了。 马大人微皱眉,这朱陈氏真是半路杀出来的拦路虎,叶蔓君与朱子期已经情定,这两人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现在就差一道赐婚的圣旨。思及此,他打破沉默,少有地站起来发表意见,“王爷,下官有几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马大人请说。”朱翌客气地道。这马大人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安份守己,没给自己制造多少麻烦,更甚者通过他,自己与京城的堂弟皇上还算相处融洽。 “那下官就畅所欲言了。”马大人装模作样地仍旧客套了一句,目光看了看皱眉的朱陈氏,并没有稍做理会,这样的女人必会被京城的圣上所弃,“王爷,立世子一事本来只是你们汝阳王府的私事,下官不好置喙,但下官深蒙圣恩来此为官,对这私事也就可以插嘴一二,王爷您说是不是?”他把拱起来的手重新放下。 朱翌淡然地点头,“马大人过谦了,这汝阳王府所在之地仍旧是天子管辖,我们朱姓一族仍是一家人,对圣上,我朱翌也是忠心耿耿的。” 汝阳城的权贵们听到他们王爷说这话时,有人微微一响地哼了哼。 马大人当做听不到那不满的声音,只要朱翌头脑还清醒即可,“王爷,下官以为王妃要过继庶子养老无可厚非,这是王妃的权利。但是,”微顿了顿,“这立世子一事当立贤,这庶出的五爷过继到王妃名下虽是嫡子名份,但在立世子的考量上,必要与一众兄弟一视同仁一较高下,能者当之。” 朱陈氏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这马大人在说什么鬼话?“马大人,这庶子过继到我的名下自当是嫡子,哪有什么一视同仁的道理?自古以来嫡庶有别,马大人莫不是不知道这道理吧?” “王妃说的没错,嫡庶确实有别,但嫡长子已逝,其他的就算不得是嫡子。”马大人的目光与朱陈氏对上,丝毫不会退让半步,“还是说王妃想要个孩子老有所依只是个借口?” 朱陈氏是来自京城的王妃,马大人是来自京城皇帝指派的官员,两者本是同根生,此刻却是相煎不已。 两人寸步不让地看着对方,显然他们不可能再同搭一条船。 朱陈氏气结,这马大人多年来都没有反驳她任何一句话,现在却偏在这场合与她唱反调,分明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全以那个叶蔓君为重,这让她焉能不恨不计较? “马大人此言差矣,这过继了就是嫡子,你这分明就是歪理,是不讲道理的事情。”朱陈氏当即反驳,要是不能立世子,她还要那朱子佼做甚? “王妃这是借过继为借口,实则是要破坏再立世子一事,这能者居之也是为了汝阳城的未来着想。”马大人也强势回应。 他早就受够了朱陈氏,可这么多年来,他因职责问题不得不与朱陈氏来往过密,毕竟他们都是圣上安插在汝阳城的棋子,一表一里互为响应,只可惜朱陈氏的行为近年偏差得让人越来越难以接受。 因这两人的立场不同互相争吵,在场的汝阳城权贵们也坐不住,一个背后有安家支持,另一个自然是得到以滕家为首的一派支持,容家也站到了滕家那一边,因朱子然的死,他们不得不选择支持朱子期,再者他们与朱陈氏有不共戴天之仇。 两派人马各执一词,目的就是让自己一派支持的人能登顶世子的宝座,从而更加维护自身的权益。 厅堂里面景观顿时尉为大观,你来我往地打起了口水仗。 听到消息后赶来暗地里张望的安侧妃一脸的着急,就差这临门一脚,她的子佼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世子,她一边张望一边与滕侧妃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友善,遂各自轻哼并没有交谈。 朱翌听了一会儿他们互相之间的辩论,眼看越演越烈,他顿时站了起来,目光森然地看着双方人马。 看到他有反应,厅中的众人这才停下热烈的讨论,把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朱翌。 “你们的争论本王都听到了,不过这立世子一事是汝阳王府的事情,自当本王说了算,你们再争论也是没有用的。” 他这话一出,等于是让他们不要再讨论,因为没有再讨论的必要。 “王爷……”朱陈氏第一个不赞成,她如何能甘心? “王妃,本王一直敬你这个正妻,但子杰已去,这是不争的事实,这继任世子必须担负我们汝阳王府的百年基业,这马虎不得,王妃是后宅妇人,管好后宅即可,此事就不要再参与了。”朱翌一捶定音道,“至于你要过继子佼,本王同意你的请求,过两天会办个过继仪式,但这与立世子一事无关。”等于他最终还是采纳了马大人的能者当之的言论。 朱陈氏被丈夫这当众打脸,顿时脸色难看地僵坐在那儿,这是她的底牌,本想着借这名份推朱子佼上位当世子,可现在她的丈夫却打破了她的计较,她的脸色为此都略有几分扭曲。 马大人却是欣慰的摸了摸胡子,“王爷英明。”当即拍起了朱翌的马屁。 朱翌却是不为所动,面色越发沉冷,“都散了吧。” 说完这话,他抬脚就走,竟是一刻也没有停留, 朱陈氏面容略有扭曲地由侍女扶着气呼呼的离开,一到外面看到那两个侧妃,她冷冷一哼,径自从两人的中间穿过。 安侧妃顾不上与滕侧妃的暗地里较劲,忙提起裙摆去追朱陈氏,现在这算什么?她把儿子都拱手让给了朱陈氏,可这世子之位仍旧没能到手,她岂不是赔了儿子又折兵? 滕侧妃也没有在这儿站着,而是急急去寻朱翌,她可不能看着儿子旁落世子之位,都到这份上了,不争也得争。 朱子期此刻正在轻轻地擦拭长剑,一旁坐着他的幕僚,两人正说着话,结果看到有人进来禀报,他忙举手示意对方不要再言语,朝进来之人道:“有什么情况?” “二爷,是好消息。”那人忙进来一脸喜色地述说着厅堂的争论,果如自家二爷所说的那样,王爷从来不是一个偏私不顾大局之人,现在这局面对自家二爷颇为有利。 朱子期的表情没有变化,这都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 朱陈氏一回到自家院落,当即扫落一屋子的贵重摆设,“岂有此理?这姓马的好大胆子,敢这样与本王妃相争?本王妃迟早要将你五马分尸才能解心头之恨。” 一旁的下人不敢扫到台风尾,故所有人都站在那儿不敢吭声。 安侧妃赶到的时候,刚急急掀帘子进去,就险些被朱陈氏扔过来的花瓶砸到脚,她下意识尖叫出声,忙跳到一边去,看到那一地的碎片,她的心跳加速,不过一想到情势有变,当即上前追问,“王妃,现在该如何是好?” 发作了一通后的朱陈氏显得有几分疲惫,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安侧妃,“王爷的话就是旨意,你不会连这道理也不懂吧?” “这么说,那我儿子佼当世子无望了?”安侧妃一脸不甘心地问道。 朱陈氏这会儿由侍女扶着坐下,令人把这一地的碎片都清理干净,这才回应道:“他现在应是本王妃的儿子才对,安侧妃注意你的措词。”微挑的眉毛显示她的强势。 安侧妃气得险些得内伤,这算什么一回事?她平白无故地把儿子送给她?想到这里,她自然是大为不满,“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将子佼过继给王妃了……” 话还没有落地,朱陈氏顿时眼晴冒火地注视着安侧妃,想要出尔反尔,没门!当初是谁要将儿子送给她的,现在见到没有好处就想撤,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这过继一事已经板上钉钉,没得反悔。” 安侧妃当即也变脸,“王妃,您这不是在明抢我的孩子?” “什么叫抢?我本就是他的嫡母,现在要来承欢膝下有何不可?你别忘了就算是侧室那也还是妾,没你在本王妃面前大呼小叫的份儿。” 朱陈氏一脸的蛮不讲理,她现在没了孩子,也见不得有人过得比她幸福。她就明抢了安侧妃的孩子,又有人奈她何?就连母亲因她丧子千里迢迢寄来的信也难以引起她的共鸣,尤其那信的结尾还让她放叶蔓君回京城,让她对母亲最后一点想念也如那封信一般化为灰烬。 母亲分明是收到叶家给的好处才写来这么一封信,这深深地让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因而对娘家越发没了期待,行事也就越发地随心所欲。 “王妃,这样不行的,子佼是我亲生的孩子……”安侧妃死活不愿意再将儿子过继给朱陈氏。 朱陈氏懒得再与她争论,直接让人将她架起来扔出屋外,还撂下一句话,“此事王爷已经允我所请,你若是不服找王爷去理论,莫在我的门前大呼小叫。” 安侧妃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与朱陈氏理论不出个结果,只得去找朱翌评理,只可惜她才到了外厅,滕侧妃就现身笑着看她,“王爷的头疼病发作了,正安眠呢,安侧妃若是有事要见王爷下回请早。” “滕侧妃,你让开,我有急事要见王爷……” 安侧妃意图闯进去,结果却被滕侧妃拦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安侧妃,与朱陈氏的结盟当时是你情她愿的,现在你想要反悔,这世上还有后悔药吃吗?你还是别傻了,赶紧回去与你儿子多相处些日子吧。” “你让开,我要见王爷——”安侧妃根本不听劝,她现在只想着留住儿子。 哪知道她的大声吵闹让睡着的朱翌很是闹心,一个茶盏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门口的安侧妃顿时消声。 滕侧妃笑看她,一副我之前说什么来着?“安侧妃还是回去吧。” 安侧妃咬着下唇,脸色灰败地转头就走,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游魂般回到了住处,人还没进去,就看到一直安置在她这儿的侄女安娇正被朱陈氏遣去的嬷嬷扶着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提了好几个大包裹的侍女。 她愣然地站在原地。 朱陈氏遣去的嬷嬷微微一福道:“侧妃,王妃嘱老奴前来接安姑娘到王妃的院子去安胎,这可是世子爷的遗腹子。” 安娇一直低垂着头,她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谁有用处都能将她抢了过去放在棋盘上。 安侧妃的怒火顿时发作,一把拉住安娇,“你这是选择王妃不要姑姑了?” 安娇咬着下唇,好半晌,轻轻地挣回自己的手,姑姑有自己的孩子,现在能维护她的只有朱陈氏,她哪怕再恨自己,也会看在她腹中这块肉的份上安置她。 安娇的反应刺痛了安侧妃的心,顿时甩开她的手,“要走就赶紧滚。” 她越过这侄女匆匆往院子里而去,安娇也暗松一口气跟着嬷嬷迁往王妃朱陈氏的院子,轻抚肚皮,这会儿她也不知道该期待生个男婴还是女婴好?一如她当初走错的路,没得再回头。 安侧妃急急急地往儿子的厢房而去,看到儿子站在廊下,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看她。 “娘,你现在如愿以偿了?”朱子佼轻声问道,好像这事与他无关。 “儿啊,娘不想这样的……”安侧妃想要上前去抱住儿子,这会儿她只想留他在身边。 朱子佼却是轻轻地往后一退避开母亲的抚触,想要讥嘲一句,最终还是不忍,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母亲,好半晌,方才叹息一声,“娘,当初你拉着我去见王妃时,就该预料到这后果好坏参半,我当时就说过这世子之位不争也罢,只要我们母子平平安安的即可,可你偏不听儿子的,如今这苦果只能我们自己尝。” 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痛她的心脏,安侧妃忍不住捂脸嘤嘤地哭出声来,只是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 不过两日,朱子佼就被过继给了朱陈氏当儿子,在仪式上安侧妃哭得不成样子,只是没人再可怜她。 汝阳城的世子之争渐渐明朗化,哪怕朱子佼成为了嫡子,也不能有所改变,汝阳王最终属意的只能是朱子期这个已经成年的二儿子。 对于城中的纷纷扰扰,叶蔓君倒是理会的不多,她相信朱子期给她的承诺,这个男人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她倒是把精力放在了玉肤坊分店的布置上,这开业在即,她要忙的还有很多,光是督促产品的制作就花去了她大半的时间。这来回奔走,等于将她已“康复”的消息暗暗传出去。 汝阳王请封世子的折子还没有到达京城,皇帝朱翊就已经决定册封朱子期为世子,圣旨也已颁到了叶旭尧的手里,这回他请旨亲自到汝阳城送妹妹出嫁。朱翊当即就允诺,这请求正合他的意,有叶旭尧亲临,这汝阳城的局势估计乱不了。 叶旭尧因为要送旨意到汝阳城,必须要把原有手头的工作做个交接,因而这一段准备出行的日子里颇为忙碌。 林珑听到丈夫要出远门,心下不大愿意他去,只是一想到叶蔓君,又觉得丈夫亲自去一趟为好,毕竟当初本就应是丈夫送嫁的,结果因为她生产在即,叶旭尧到底将她摆在第一位,这才造成了叶蔓君在汝阳城的寸步难行。 这日,她侍候了叶钟氏喝了药,又孝顺地给她按摩身子,总之在侍候婆母这一项上,她几乎可以打上九十九分,至于那一分就是吹毛求疵了。 叶钟氏的身子已经好转了不少,精神头比前段时间充足了许多,看着林珑那微睑眉无怨无悔侍候她的样子,对这儿媳她是再满意也没有,遂伸手握住她给她按摩的手,“这段时间倒是难为你了。” “婆母不要这么说,这是儿媳应做的。”林珑笑道,“再说现在小姑的婚事已定,我听说这朱二爷为人相当不错,相信会为小姑遮风挡雨在所不辞的,婆母还是不用太忧心。” 听着这儿媳妇的劝说,叶钟氏的心里也好过了不少,可这明显还不够,她到底想念自己的女儿,“君姐儿与融哥儿都在那儿,我这心到底放心不下,我打算这次尧哥儿送旨意去汝阳城,我也跟着去一趟,亲自看看我才能放心……” 林珑一听叶钟氏要亲自到汝阳城去探望叶蔓君,当即就傻眼了,一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二来这千里迢迢的,叶钟氏又是大病渐渐初愈,根本就经不起这长途跋涉,这一趟过去只怕凶多吉少。 “婆母,这怕是不妥吧,儿媳不是阻您去探望小姑,可这路途遥远,您的身子怕是吃不消,万一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有事的,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乏力得很,你且指挥那些下人给我收拾妥当,我好随尧哥儿一道出发到汝阳城。”叶钟氏固执地道。 “婆母,这样真的不行,您再担心小姑也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 林珑苦口婆心地劝着,无奈叶钟氏就是不听,到了最后,更是与林珑产生了争执,她搬出了一直不用的婆母的威严来命令林珑。 叶旭尧一回府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急忙抬脚就赶到母亲的院子,还没进去,就听到母亲大声地朝妻子呵斥,“我现在是你的婆母,还是我的话你开始不听了?是不是以为为叶家生了两个孙子,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你好大的胆子……” 林珑倒是没怎么辩驳叶钟氏那些个无中生有的话,她分明就是为了这婆母好,到头来倒是她的不对,心中是有委屈有怨气,可到底还记得叶钟氏昔日对她的好,更兼之她是病中又担心叶蔓君,所以她还是轻声细语地道:“婆母,儿媳不是这意思……” “你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叶钟氏立即怒目瞪向林珑。 “娘,您怎么就不讲理了?大嫂都说她不是这意思了,您偏还想歪了去。”叶蔓籽在一边道,这会儿她站在嫂子那边,明明娘的身体就不适合远行,偏还要去,这不是在给大哥添乱嘛。 “你给我闭嘴,这儿没你小孩子家家插嘴的余地,我心疼你姐,你到底懂不懂?”叶钟氏连小女儿了呛上了,现在她就要去看望叶蔓君,谁阻挡她都不行。 叶蔓籽也气得脸色变成猪肝色,这娘到底是怎么了? 林珑安慰地拍了拍叶蔓籽这小姑的手,要她别计较叶钟氏这会儿的蛮不讲理,毕竟是为人母亲的人,哪会不知道叶钟氏急切的心情? 就在叶钟氏还要再呵斥出声之时,叶旭尧进来道:“娘,这是怎么了?我远远的也能听到您的声音……” “儿啊,你回来的刚好,你媳妇她不听我的指挥,你来评评理。”叶钟氏拉住儿子忙道。 林珑朝丈夫苦涩一笑。 “嫂子又没错,这会儿分明有错的是娘……”叶蔓籽忙出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明扼要地道了出来,最后道:“哥,你说说有错的是谁?” 叶钟氏瞪了一眼小女儿,她要去汝阳城一点错也没有,遂强硬道:“儿啊,这回娘就随你一道去汝阳城,我要去亲自看看你大妹,她一个女儿家的面对那群豺狼虎豹,我光想想都放心不下。” “娘,您的身子不适合远行,这强行出行只会加重您的病情,我娘子和小妹都没有说错,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叶旭尧试图与母亲说道理,这会儿才发现一旦通情达理的母亲犯起拧来也是够呛得很。 “我不管,我……”正要再辩解说服儿子的叶钟氏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袭来,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娘(婆母)?” 叶旭尧离得近,忙伸手扶住母亲,脸上不由得焦急起来。 林珑和叶蔓籽也大呼一声上前去帮忙。 叶钟氏被儿子抱起放在床上,她想要挣扎起身,只是无奈身子乏力得很,最终只能无奈地躺回到床上。 林珑和叶蔓籽忙坐到她床边的雕花圆凳上给她按摩通血气,叶旭尧干脆出去唤府医进来诊脉。 好一会儿,府医方才进来给叶钟氏诊治,很快就开了方子,还叮嘱说千万不能再动气,要不然这之前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叶旭尧一一应了,接过方子看了看,没有问题后,这才交给匪鉴去抓药。 林珑趁机问道:“大夫,我婆母这身子适合远行吗?” 那府医一听闻,当即皱眉,“当然不行,太太适合静养,别说远行,就是到郊外来回一趟也是不行。” 林珑得了大夫的话,忙看向叶钟氏,“婆母,您也听到大夫都说不能远行。” 叶钟氏一脸的懊恼,之前强行要去不过是为了探望女儿,现在听了这府医的话,她也知道强行出远门不妥。 不甘心的她又看向林珑,希冀道:“要不你替我去一趟看看君姐儿?”   ☆、第一百九十八章说理 她去汝阳城? 林珑微愕,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面对叶钟氏的希冀,她不想让她失望,可她也有她的难处,遂脸现为难道:“婆母,这怕是不行吧?庭哥儿和辉哥儿还这么小,儿媳这会儿如何能离开他们出远门?” 她不是不心疼叶蔓君的处境,可她也是个母亲啊,她的孩子们现在才两个月多一点,连牙牙学语的年龄也未到。再说去一趟汝阳城来回怕是都要一年左右的时光,到那时候,她的孩子们怕是连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认得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怕别人照顾不好她的孩子们。 叶钟氏一听到林珑拒绝的话,当即脸色拉长,她也知道林珑的难处,可人就是这样,往往更希望有人按自己所想的那样行动,“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庭哥儿和辉哥儿没人照顾?我这当祖母的还能活上好几年,代你照顾一下他们的能力还是有的,不就一年半载吗?我还能饿着他们不成?” 林珑一听这婆母的话,就知道她不高兴了,忙解释,“婆母,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这个家还有这么多家事,光您一人怕是也忙不过来,再照顾他们哥儿俩,这不是让婆母操劳过度?这倒是儿媳的不是……” “总之我不跟你辩解那么多,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去不去汝阳城?”叶钟氏这会儿根本就不听劝,她一心一意地就是记挂着大女儿,林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这话,她又强调了一句,“你不去就我去,这事没得商量。” 就算死在路途上她也要去看看女儿过得好不好,这几乎是她的执念。 这事根本就是没有弯转,林珑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这分明就是让她难为,她求救般地看向一旁与府医说完话后把目光看过来的丈夫,她现在劝不动婆母,只能希望于丈夫的身上。 叶旭尧一直听到那边厢婆媳二人说的话,把府医打发掉,这才上前道:“娘,你明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又是何必呢?大妹那儿有我去即可,出不了乱子的,至于娘子,您现在病了,孩子们又小,她实是抽不开身,就让她在家里主持家下为您分忧吧。” 叶钟氏看到连儿子也不支持自己,颇有几分火气地道:“我知道我现在老了,吩咐不动你们,你们也有毛有翼了,也就不将我这半只脚踩进棺材里面的老婆子看在眼里,那好,我不求你们,我自个儿去就行了,哪怕死在半路上也与你们无尤……” “娘!”听到母亲越说越过份,叶旭尧终于忍不住地喝了一声,有些事适可而止,有些话也是一样。 林珑这会儿真表现出委屈的样子来,这一向通情达理的婆母也有如此蛮横的一面,这说得好像是他们这些晚辈的错。 叶钟氏被儿子这么一喝斥,错愕过后,不禁眼里噙泪,“我现在真是碍你们的眼了……” “娘,你怎么越说越不像样?”叶蔓籽也看不过去,“大哥大嫂又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也不是有意要忤你的意,无非就是为您的身子担忧,难道关心您也是错了?” 叶钟氏悻然地撇了撇嘴,看那样子分明就是不认可小女儿的话,好半晌,她拿帕子轻轻地按了按嘴角,“我没这么说过,我这是担心你姐,家里有个女眷去看看她更好,一大群都是大老爷们,哪里知道女儿家缺什么又该添什么?你姐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我可怜她又有错吗?我说我去,不麻烦你们这些小辈,可你们又不应允,现在我让儿媳妇去,你们又说不好,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不关心君姐儿的生死……” 本来这么一段话还有几句可以听听的,只是说到后面又偏到一边去,在这里的三人当中,只有林珑感到心里不是滋味,为了叶蔓君,她也没少担忧,从消息传回京城的那天起,她就一直为她的事情奔波,什么叫不管君姐儿的生死? 终没忍住,她还是轻声辩驳了一句,“婆母说话也得凭良心,我为小姑的事情奔波了多少,您心里有数,我这个当嫂子是真把她当亲妹妹来看待,您说这话岂不是在诛我的心?” 叶旭尧本来没有多少表情的神色更冷然一分,这婆媳相争的戏码他一直以来都是极力避免,就是不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可到底仍旧避不开这么一天。看到母亲抿紧嘴角一副被气着的样子,他终于还是出面制止这场争吵再升级,“娘,这事我已有定夺,你与娘子二人都留在家里,我独个儿去汝阳城即可。” 叶钟氏闻言,猛地将注视儿媳妇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这回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要么我去,要么儿媳妇去,总之我们家必有一个女眷要去,这事无可商量。” “那我去吧,我是小妹,正好可以陪姐说说话。”叶蔓籽自动请缨,反正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京城,这会儿出趟远门正合她的意。 叶钟氏和林珑都把怀疑的目光看在叶蔓籽的身上,这府里谁去都可以,惟有她不行,她自身还是小孩子家家,哪里懂得人情世故?只怕去帮倒忙还有可能。 “你,不行。”叶钟氏当即打消女儿的念头,这小女儿不去闯祸她就阿弥佗佛了,哪里还能指望她去汝阳城帮助大女儿?“这事情你给我打消这念头,未出阁的闺女在闺房里面绣绣花即可,出门抛头露面之事不能为。” “娘,你这是歧视,为什么嫂子就可以去?”叶蔓籽不服输地辩道。 “你嫂子与你能一样吗?你若有你嫂子的一半本事,我就阿弥佗佛了。”叶钟氏不给小女儿留面子,反正她说的是事实。 “娘,你这是偏见。”叶蔓籽不高兴了,当即抛下这句话就嘟着嘴掀帘子离开,娘这是什么眼神嘛?她就那么差劲比不上嫂子分毫? 叶钟氏只是摇了摇头,对于小女儿的心事她现在无暇去管,反正她说的是事实,之前把话说得难听,无非就是想激林珑去汝阳城罢了,在她内心深处,还是颇为认可林珑这儿媳妇的。 林珑看到叶蔓籽不高兴地出去,忙给了个眼神丈夫,匆匆地掀帘子出去追叶蔓籽,准备还是好好安慰她一通。 屋里只剩下叶钟氏和叶旭尧母子俩,叶旭尧叹息一声,坐到母亲床边的雕花圆凳上,“娘,您以前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现在这般岂不是在寒我娘子的心?她做为儿媳妇对您也是够孝顺的,这点您不否认吧?” 叶钟氏见儿子准备讲理,同样也埃叹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尧哥儿,为娘的又岂愿意与她相争让你夹在中间为难?可只要一想到君姐儿,我这心就疼,你能明白娘的用心良苦吗?”她的双眼含着一抹泪水,“我这身子骨也好得七七八八了,照顾一下孙儿俩人也不成问题,你就带你媳妇去一趟汝阳城有何不可?” 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珑就不能去?她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宜远行,可林珑没这限制啊,又有她帮忙带孩子们,她还有什么不放心? 绕来绕去,叶旭尧算是看清楚母亲的想法了。他身为父亲,可想到有个一年半载也看不到儿子们,这还没出门就开始记挂,更何况十月怀胎把孩子们生下来的妻子?“娘,如果在我们姐弟几人婴儿时期,要您出远门您去不去?” “当然不去,我出远门了又有何人来照顾你们?”叶钟氏立即条件反射地道。 “娘会这么想就不难理解我娘子了,我娘子不但是我的妻子,还是您的儿媳妇,君姐儿的嫂子,她更是我一对儿子的亲娘,您让她抛下一对只有两个多月大的儿子,千里迢迢地去看望大妹,换成是您,您又是否愿意?” 叶钟氏差点想说她当然不愿意,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与自己的孩子相提并论,只是话到了唇边,她又意识到不妥地吞了回去,好半晌,方找到理由来辩驳儿子,“那如何能一样呢?你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放心把你们姐弟交给她带,籽儿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她差点把籽儿养歪。可我就不同了,你们把庭哥儿和辉哥儿交给我,我必会把他们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叶旭尧看着母亲固执的脸,好说歹说她似乎都不会轻易打消念头,眉尖蹙得更紧。 另一边厢的林珑也是说了不少好话才将叶蔓籽哄得开颜一笑,只见叶蔓籽拉着林珑的手,“大嫂,我娘这么说你,你怎么就不生她的气?要换成是我,才不受这冤气呢。” 林珑摇头笑道:“这样都受不了,将来若是遇到难缠的婆母,小姑您可要怎么办?难道不活了不成?婆母又没有真给我脸色看,她不过是过于担心大姑子才会这样,除此外没有恶意的,我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争执就与她计较,那就真的是我这个当儿媳妇的不是。” 有委屈是真,感到心塞也是真,但她可没有因此记恨叶钟氏,这是两码事,相比起世间的婆母,叶钟氏待她真的算是没话可说的那种。 “啊?我娘那样的还算是好的?她刚才还那样拿话挤兑你来着?”叶蔓籽理解不了林珑的想法,换成是她必要相争到底。 “小姑,你这话今儿个与我说说就罢了,可别拿出去说给旁人听。我告诉你,这世上的恶婆婆可是不少的,我们家那位祖母不就是这样的?你往后成了婚有了家,更要记住大嫂今儿个说的话,有些无伤大雅的话忍了就是,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做人儿媳妇可不容易的,你以后就会有体会了。” 林珑开始担心要给叶蔓籽找个怎样的婆家才好,这小姑的性子与叶蔓君那是南辕北辙没有丁点相似处,如果将来出阁后还是一副在家的女儿姿态,只怕不出一年,这小姑必会与未来婆母来场天翻地覆的大战,到时候为难的一样是她这个娘家大嫂,不知道还要说多少话才能弥合两者关系。 叶蔓籽将信将疑地看着林珑,为人儿媳甚艰难的道理她懂,可她是堂堂公侯千金,哪需要受这样的气?不过她想归想,倒是没有如倒豆子一般全都倒出来。 与叶蔓籽又说了一会儿话,有下人来找,林珑这才轻拍一下她的手臂方才转身去处理家事。 等到诸事都处理完了,她顾虑着与叶钟氏刚刚闹得并不太愉快,还是先不要过去,让对方的气顺了后再过去方是道理,遂抬脚回南园看儿子们去。 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俩仍是婴儿时期,除了睡就是吃,不过一看到亲娘出现,哥儿俩都兴奋地在襁褓里面扭动身子想要引起母亲的注意。 “庭哥儿,辉哥儿,娘都要想死你们了。”她上前在两人的脸蛋上轮流亲了一口。 兄弟二人顿时笑得流出哈喇子,林珑没嫌弃地抽出帕子给他们擦拭,一边擦拭一边询问两人吃奶的情况,听了奶娘的回禀,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心。 着奶娘将两个孩子放到罗汉床上,她拿着拨浪鼓逗弄着他们,两个小家伙的眼珠子随着拨浪鼓转动,小手还动了动,一副想要抓住的样子。 正在逗孩子逗得兴起的时候,感觉到腰际被人一抱,不用回头,只凭那熟悉的气息,她就知道抱她的人是谁,“婆母那儿摆平了没有?” 叶旭尧在她的脸蛋上落下一个吻,随后就伸手抱起大儿子在怀里逗弄起来,“娘这回相当固执,你不用听她的,等我到时候一走,她也就折腾不起来。” 林珑一听,就是说叶钟氏还是不听劝,秀眉就是一拢,伸手抱起小儿子在怀中,“这样可不是办法,大夫说婆母受不得刺激,夫君,你说这回怎生是好?”叹息一声,叶钟氏算是给她出了道难题,怎么想都是不妥当。 “别烦恼那么多,只要你不真恼了母亲这次就行了,她过些日子就会恢复正常。” 哪怕丈夫这么说,林珑哪能说不烦恼就不烦恼?“本来我去一趟也无可厚非的,正好一来可以与小姑说说话,二来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可是这俩小的怎么办?” 她担忧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这小人儿只懂得吃睡外加乐呵呵地笑着,就这点来说是完全不像叶旭尧。 叶旭尧腾出一只手握紧她抱儿子的手,“都说让你别想那么多,你偏还不听?自古忠义两难全,他们还小离不开你,还是以孩子们为重。” 林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现在听到丈夫的话后,心里感到丝丝甜意,把头挨在他的肩上,“好,我听你的。” 叶旭尧轻轻地抬手抚摸她的脸蛋,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刻意叮嘱一些话,林珑边听边点头,手指却是一会儿逗逗大儿子一会儿又来摸摸小儿子的脸蛋,并没有把全部精力用于听丈夫老生常谈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丈夫说了一句颇为重要的话,遂抬头看向丈夫,“夫君,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叶旭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焉能看不出来她的走神?“没听清楚那就算了。” 他明显是在卖关子。 林珑轻推了他一记,“别逗我了,赶紧说。” 看到妻子嘟起嘴来抱怨的样子颇为诱人,叶旭尧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当即没忍住就吻上她的红唇,细细地研磨,半晌又嫌不过瘾,遂又加深这个吻。 林珑被动地让他吻着,更是配合他的举动,把这个吻进行到底。 一家四口靠在一块儿,这气氛别提有多甜蜜了。 外面要禀事的大丫鬟们都不敢轻易打扰,然后看着领人站在那儿等传话的匪鉴耸了耸肩,表示她们现在爱莫能助。 匪鉴惟有感慨主子俩的感情未免太好,八成又是在亲热,这么一想,更加想念香椽,最近妻子刚查出有孕在身,他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妻子的身边,无奈他还得跟随叶旭尧去一趟汝阳城,这一来一回的都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怕是赶不及见到自己孩子的出世。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里面终于有声音传出,宣他带人进去。 他回头看了眼面容清冷的女子,对方朝他点点头,他这才领人进去回话,就着大丫鬟掀的帘子,他大步踏进去。 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两个主子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在罗汉床上,这画面异常的温暖又和谐,他不禁看走了神,半天都回不过魂来。 “匪鉴。”叶旭尧轻喝一声,怀里这会儿抱着的小儿子却是被吓着了,乐呵呵的小脸蛋就是一皱,眼看就要哭出声来,他忙抱起他悠了悠地哄着,好半晌,这才哄得小儿子不再皱着一张小脸,重新乐呵呵地笑着。 匪鉴看到自家一向冷气大放的主子表现出这一幕来,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他认识的主子吗?别是被人调包的吧? 林珑却不去看匪鉴惊愣的神色,而是把目光看向被匪鉴领进来的女子身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送别 只见这女子约莫三十上下,长相倒是不太出众,就是神色间略有几分清冷,显得特别一些,而且看得出来是个干净利落的人,就这一点看来她还是颇满意的,遂开口朝那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早就察觉到林珑打量的目光,现在听到她问话,方才抬头注视她,“我姓辛,大奶奶唤我辛大娘即可。” 叶旭尧没再理会呆愣的匪鉴,而是朝妻子解释道:“辛大娘的来历有点特殊,不过她的武艺甚好,这点你放心,有她贴身保住你与两个孩子,我也能放心些。” 匪石终究是男的,有些事不大方便,他一直都有心寻个像苏梓瑜身边的红菱那样会武的侍女留在妻子的身边,这样的人选并不好找,年纪太轻的他不满意,毕竟年纪轻行事不稳重,寻来寻去也就这辛大娘还差强人意。 林珑看向辛大娘,“辛大娘,我这南园人也有不少,你的职责只是负责保护两个哥儿,别的一概不用理,自有大丫鬟去处理,不知道这样的工作你能否胜任?” 辛大娘一脸郑重地回话,“我这条命也是叶侯爷所救的,当时我就发过誓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叶侯爷的大恩,不过是保护两位小主子的安全,这个包在我身上,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人伤到两个小主子的。大奶奶放心,我是江湖儿女重情重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林珑是良家妇女,一直没有与辛大娘这样的江湖儿女打过交道,就连描写快意恩仇的小说她也是几乎没有涉猎,不过如今看到辛大娘那副不像说假的样子,她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那好,你且在南园安置下来,我让如眉领你去到你住的屋子去换身衣物,你看看还缺什么,直接问如眉索要即可,她自会安排。”林珑转头朝如眉也是这样的吩咐了几句。 如眉忙屈膝应声“是”后,就上前朝辛大娘道:“辛大娘且随我来。” 辛大娘朝林珑拱了拱手为礼就随如眉出去了,林珑被这礼看得都有点傻了,很少看到有女人会学男子那般行礼。待得确定这辛大娘走远了,她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夫君,这样真妥吗?我看她不似良家妇女……”到底还是担心居多,这会功夫的人要真的起了坏心眼要制服并不容易。 叶旭尧轻握妻子的手,“不用担心,她的背景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再说我还安排了匪石在你身边当差,有他与辛大娘一外一里的保住你们娘俩仨,我也就能安心出门。” 除了这两个会武的能人外,还有侍卫和得力的丫鬟婆子等一大堆人,相信安全上应该无虞。 林珑歪了歪头微咬下嘴唇思索起来,显然是想到了辛大娘的来历。 这是个镖头的女儿,家里原本也开着一家颇有名气的镖局,走南闯北地送镖倒也富甲一方。不过可惜的是她爹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她自幼也对练武感兴趣,至于女红什么的就是一窍不通了,及长,她爹将她嫁给了自己的大弟子为妻,原本郎有情妾有意的,小日子也过得算是和美。 只是后来她爹因病去世,她的师兄丈夫却背着她养外室,还生了两个孩子,她自己本身又没得生育,得悉此事时,愤怒归愤怒,可她没得生自然愧对夫家,最终还是接纳了这妾身进门,把那两个孩子也当成亲生的。 如果事情停在这里,兴许也算是方圆百里的一桩佳话。偏偏有些真相会在措手不及的时候爆出来,她在无意中听到丈夫与那妾室说的悄悄话,方才知道自己为何成亲十年都没有身孕,原来一切都是枕边人搞的鬼。 她的丈夫为了谋她的家产,给她下了绝育药,非但如此,这妾室在他们成婚前他就养了的,只是藏得好愣是没人发现,连她爹在世的时候都被蒙骗了过去,要不然岂会将独生爱女嫁给这样的中山狼? 那时候她就听得心头冒火,非但如此,那俩贱人还商量着如何除去她,好让那小妾名正言顺地成为正室,那俩贱种如何成为嫡子,这越听心里的愤恨越大。一向以冷静著称的她最终没能忍住心里的怒火,把那门踢开闯了进去,拔出随身的软剑就刺向丈夫。 夫妻二人本来在武力值上差不多,不过有那不会武的妾室在中间搅局,当丈夫的反而落于下风,后来更是一时失手反将妾室给杀了。 这样一来,这男人越发把妻子恨上,更是下手越来越狠,做妻子的也不遑多让,剑剑直逼丈夫的要害处。 那妾室所生的两个孩子在看到亲娘死了,也恨上了她,抓起手边的武器就攻向她,可恨的是这俩孩子的武功还是她教的。当时也是火气上涌,她出手重了些,间接导致那俩孩子意外死亡。 至此,夫妻二人已是不死不休,她想着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这贱男人一起死,绝不能放他好过。 最后的结果,男人是死了,而她也啷当入狱,偌大的镖局没人主事当即没落下去,只能关门倒闭收场,把大好的家业也断送了。 若非遇上了叶旭尧,辛大娘怕是要人头落地。 思及此,林珑抬眼看丈夫道:“夫君,她这案子算是了结了吧?有没有后续麻烦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在程序上已经走完了,她原先的闺名都没有用,而是让人称她为辛大娘可见她是下定决心要与以往割裂,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叶旭尧对这辛大娘是考察过的,对她的来历与案子也是重点盘查,显然在这场命案里面她是无辜受害的,因而才会以自卫为由救出来将她安排在妻子的身边。只有施了这样的大恩,对方才会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要不然他凭什么信任这辛大娘? 林珑听到这里,总算放下那一点疑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收留她下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还得多观察观察才能确定是不是真留她在身边?”随后又叹息一声,“不过她的命也真是苦,遇上那样的夫婿,还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老天开眼了。” 在她看来,辛大娘的丈夫与妾室是死有余辜,完全不值得同情,至于妾室所出的那俩孩子落得那结局也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有这样的爹娘没罪也变得有罪。这么一想,她对辛大娘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些。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让她走人。”叶旭尧笑道,手还很熟练的用帕子给小儿子擦拭嘴角的涎液,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像他这般有洁癖的人,对上这两个亲生的骨肉,真是怎么也发作不起来,在妻子的耳提面命下,他连为孩子换尿布也试过,自然也没得嫌弃。 林珑听到丈夫的保证,这才笑道:“那还差不多。” 叶旭尧看她一副得意的面容,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蛋,林珑佯装不悦地拍下他的手。“就快用晚膳了,我这就去让人备膳。” 她把怀里抱着的大儿子也一并交到丈夫的怀中,想到他过段日子就要出远门,还是趁这机会让他与孩子们多亲近亲近,省得日后俩个小人儿连爹都不认得。 叶旭尧“被迫”当起了奶爸,一手一个,顿时哭笑不得,只不过他也乐于与孩子亲近。 辛大娘就这样留在了南园,睡了一宿重新梳洗一番后,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细细打量过庭哥儿与辉哥儿两个小奶娃,她当即就喜欢上,她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自然就会当这小奶娃是自己的孩子般疼爱。 林珑看到她眼里的喜欢,这才放下心头大石,总得将她的孩子们放在心上才能尽心尽力地守护,轻轻摇了摇两个小小摇篮,让他们睡得熟一点,“你往后就住在他们卧房旁边的耳房里面,如果嫌小,那我可以重新再安排……” “不用了,大奶奶,我愿意住在那儿。”辛大娘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看向小奶娃的视线,当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甚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道出来,我不是惯会为难人的主子。” “大奶奶放心,真有需要会提出来的。” 林珑听她这说话的语气不再那么生疏,这才放心地将俩孩子交给她,带着人走出儿子们熟睡的屋子,三两下就转回暖阁里面,林璃正在那儿用茶等候她的到来。 “璃堂姐,让你好生久等,倒是我的不是。”林珑笑着坐下,接过侍女端上来的茶盏轻茗了一口。 “我们可是堂姐妹,哪需这般客套?又不是等两下都等不及。”林璃笑了笑。 林珑仔细地端量了她的神色,看起来红润有光泽,这段日子应是过得不差,遂试探地问,“丰硕的病情如何了?” 一提起这个,林璃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张太医说医疗的效果非常好,”随后略有些娇羞地低下头,“他最近对我也是千依百顺的,比成亲那会儿还要好,一副生怕我不要他的样子,看到他低眉顺眼做那小伏祗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说出离开他的话。”最后还是叹息一声,终归自己不是心硬之辈。 林珑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这夫妻患难见真情,希望丰硕以后不要再做出不知好歹之事来,“但愿丰硕以后真能不再重蹈覆辙。” “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林璃调笑道,不过守活寡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只是离了丰硕,她就是和离女,再嫁只怕也只能嫁给那些鳏夫,日子未必会比现在过得好,至少现在丰家没人敢得罪她。 “对了,你家公爹因丰菁的事情被撤了官,璃堂姐,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林珑问道。 秀女冲撞皇后提前生产一案在日前就结案了,丰菁只是被人当成枪手来用,幕后的人也没能逃脱,一一被揪了出来,好在叶家四房的双胞胎女儿和五房的叶蔓玲并没有参与,所以倒是平安渡过。只是经此一事,选秀一事被圣上大笔一挥就此做罢,各家秀女都回归各家,省得再给皇后娘娘添堵,太后就算颇有微词也只能做罢,谁叫这届秀女会做得那么出格? 包括丰菁在内的直接参与者都被赐了三尺白绫,好在皇帝喜得太子,为太子祈福,仅只是追究了当事人的责任,并没有让其家族受到刑责,但活罪难逃,就是就此罢官永不叙用。 丰家正在此列,估计丰老爷和丰陈氏因上回的事情,这回倒没有登门请她帮忙,不然又是一桩麻烦事,在林珑的眼里,丰老爷夫妻都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并不值得相帮,只是苦了林璃罢了。 林璃轻拨鬓边的碎发到耳后,感慨地道:“那小姑惹出这样的事情来,公爹都把她记恨上了,更是在府里下令不许人再提起她来,婆母遭此打击终日萎靡不振,可这有什么法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公爹打算迁回原籍去,夫君和我打算先回苏州探望我爹娘,不是说我哥娶嫂子了吗?正好借此机会大家熟络熟络,还有……”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一红不说下去了。 林珑众她的眉眼之间看得出来她的喜意,遂忙追问,“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存心让人着急吗?” 林璃凑近林珑的耳边,掩不住兴奋地道:“我有了。” 林珑微愕,忙转头打量她的眉眼,好半晌,方不满地道:“这么天大的喜事,你直到现在才说,早就该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才是,我想二婶母知晓怕是要高兴坏了。” “大夫给诊了脉才刚两个月,听说孩子小气,所以我也就先瞒着。”林璃是真心高兴有这个孩子,要不然她要丰硕与她回苏州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再说有了孩子,她后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林珑也是真替林璃高兴的,这会儿她倒是明白她不愿和离的原因所在,八成是为了腹中这块肉考虑的,这样一来,丰硕的病万一好不了,也不用忧愁子嗣问题,“别人你可以瞒着,对我你还瞒着?是把我当外人看吧?”看到林璃一副忙要辩解的样子,方才“扑哧”一笑,“我跟你闹着玩的,你偏还当真了?这胎要是生个男丁,我估计丰硕后半辈子都不敢忤逆你。” 女儿是好,可女人没能生个带把的,其命仍旧是悲苦,能似叶田氏那般的是少之又少,更何况叶田氏并不甘心无子,现在不正积极地求子? 林璃轻抚还没有凸出来的肚子,脸上也有着幸福的味道,“我也是这么盼望的,不过就算是个姑娘家家我也心满意足了,夫君说我能怀上这个孩子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不管如何,至少我的命也不会那么凄苦。” 至于守活寡什么的,她也不去计较了,反正如果嫁的男人不是东西,到处沾花惹草的,那又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至少经过此事,丰硕会真心对她好,她也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林珑看着锋芒内敛的林璃突生感慨,“我倒是觉得丰硕能得你为妻,倒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 林璃闻言,掩唇一笑,怀上身孕后,连丰陈氏现在与她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更不敢说一句重话得罪她,这才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还有谁指桑骂槐地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林璃看了看天色,到底还是担心丰硕,遂起身告辞离去,林珑也没有挽留,而是着如雁送她出府,这个堂姐也算是另类的圆满了。 林璃一回到府里,就有下人急着要找她,说是三爷睡醒了不见她正闹脾气呢。她并未着慌,现在丰硕异常地粘她,生怕她带着腹中的孩子离他而去,安抚了下人几句,这才匆匆返回自家的院子。 屋子里传出丰硕的大喝声,接着就是把碗摔破的声音,“把三奶奶给我找来,快去——” 听着这急切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声音,她的心间一软,林璃迅速地掀帘子进去,看到丰硕下床正要着外衣,显然是要出门寻她。“夫君,你这是做甚?我不过是出门一阵,你就把屋里弄得一片狼籍……” “娘子,你回来了。”丰硕不顾穿到一半的外衣,猛然地上前抱住林璃,紧紧地搂着她,才感到心的安定。 林璃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没好气地推开他,“这一地都是碎片,小心扎到脚。”扶着他到一边的罗汉床坐着。 她正要松开他的手吩咐大丫鬟清理这一切混乱,哪知丰硕却是抓着她的手不放,脸现哀求地道:“别走。” 林璃到底也不狠心拒绝他的请求,只能扬声吩咐大丫鬟进来清理干净,好半晌,待屋子里又变回整洁起来,这才回头与丈夫道:“你这是怎么了?像个孩子似的?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学着孩子一哭二闹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醒来见不着你,一时急了。”丰硕脸现红赧,真怕自己做的梦变成现实,如果林璃不要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到襄阳侯府一趟罢了,我在这京城除了珑堂妹那儿还能到哪去?”林璃没好气地把大丫鬟重新煎好的药放到丈夫的面前,“这药不能不喝,你得要赶紧恢复才行。” 丰硕一听妻子的吩咐,当即顾不上热端起药碗就一骨噜地喝下去,最近他的感觉好多了,身为男人那方面有问题与太监何异?他也不想林璃真守一辈子的活寡。 “你慢点喝,小心烫。”林璃跟在一边碎碎念,直到丈夫放下药碗,没剩一滴药汁,她这才用帕子轻轻地给他拭去唇角的药汁,“我到珑堂妹那儿,一来给她报喜,毕竟能怀上孩子是老天垂怜我们,这样的喜事我想与珑堂妹分享一二;二来自然是为了你……” “为了我?”丰硕指了指自己有几分不信,林珑对他是什么态度,他焉能不知道?那位厉害的侯夫人对他的意见大得很,不怂恿妻子与他和离都算是万幸了,这么一想,遂又紧张地握紧林璃的手,“她不会又让你与我和离吧?我看她就是打了这么个主意。” 林璃轻“呸”一声,“我都怀着你们丰家的骨肉,此刻还能和离不成?我堂妹可不是那等人,等我们离京前一定要去给她辞行。你也不想一辈子都没个出头天吧?等一年半载后你的病好了泰半,而我又生产完,我们还是要回到这京城,到时候少不得要珑堂妹为我们谋划一二。” 丈夫是因病请的假,只要病好后销了假,有了空缺就能直接补上的,这将来要走的还是林珑的关系。好在丰菁一事只影响到公爹不能入仕,对几个儿子倒是影响不大,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丰硕一听妻子的打算,遂一脸感激地抱她入怀,“娘子,难为你为我想得那么周到,能得你为妻是我丰硕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自家大哥和二哥就没这么好运了,虽说圣上并没有制裁他们,可他们因丰菁一事,还是被贬职发配到蛮荒之地去,反倒是自己因病躲过了一劫,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等这事过去了,自己还能从头再来,有叶家做后盾,将来不敢说官运亨通,至少也不会太窝囊。 “夫妻本是一体的,我不盼你好还能盼谁好?” 听到妻子暖人心的话,丰硕更是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头里,在这一刻,他们的心贴得很近。 好半晌,他方才道:“你好好收拾收拾,我们尽快起程回苏州。” 这话正中林璃的心意,她早就归心似箭了,至少回到了苏州,有亲爹亲娘在身边,她的日子必会过得更好。 请张太医来再诊治了一番,丰硕的情况稳定下来后,那就是固本培元的事情,张太医给开好药方子,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带着背药箱的小厮离去。 林璃也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反正她也只是主要收拾一些必带的东西,至于家具什么的只能封存在这儿。 在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林璃与丰硕辞别了丰家人,与丈夫一道登上大船准备返回苏州。 林珑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她,还让她捎了不少东西回去苏州,指了指那一堆物品道:“这是给二叔父和二母的……这是给未曾谋面的堂嫂的见面礼……” 听得林璃都头大了,不过仍旧一一用心记下,最后,林珑再塞给她一个大包裹,笑道“这是给阿绯的,你到了苏州后直接让人送去给她就好。” “珑姐儿,你是不是把侯府的库存都搬空了?”林璃嚷道,这么多东西,她看得都眼花缭乱了。 “好歹也是我一点心意。”林珑握住林璃的手道,“璃堂姐,如果有什么难为之事,你直接写信告诉我,我能办的必定会尽力办到,还有你正怀着身孕,路上要小心些才是……” 林璃边听边点点头,这会儿才体会到有人啰嗦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好半晌,林珑才转头看向面色惴惴不安的丰硕,“看在堂姐有孕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称呼你一句堂姐夫,往后可不许欺负我堂姐,要不然,哼哼!” 话没有明说,可威胁的意味很重。 丰硕额头早已冒出了细汗,忙拱手为礼道:“我哪敢呢?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娘子在先,往后自当会好好对待娘子,请侯夫人放心。” “我谅你也不敢。”林珑故意板着脸训了一句。 最后上船的时间要到了,林璃扶着丰硕踏上船板,站定在甲板上朝岸上之人挥挥手。 林珑一直目送他们离得很远,这才由侍女扶着转身准备上马车,丰陈氏腼着老脸凑上前,“请侯夫人的安……” 在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林珑就冷脸打断她的话,“丰陈氏,我与你可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请安,我承受不住。”竟是半点颜面也不给这丰陈氏。 丰陈氏碰了一鼻子灰,看到林珑坐回华丽的马车里面,顿时悻悻地退到一边让马车通行。本想着想要修补一下彼此的关系,哪知林珑是这般难相处,叹息一声,只能转身回自家的马车。 丰家大嫂和二嫂都冷脸面对这婆母,要不是她,丰家岂会得罪了襄阳侯府?现在连找个帮忙说话的人也没有,都是这婆母把小姑给惯坏了才会让丰家遭受灭顶之灾。 送别了林璃,林珑正要回府,结果在马车的抽屉里面发现还没来得及还回给尉迟士的巾帕,这洗干净后,她一直寻不到机会还给他,结果事情一多就忘了还有这事。 抽出那条粗鄙的巾帕,她细细地打量了片刻,轻掀起纱帘子问向外面的匪石,“匪石,那尉迟侍卫的住处,你可还记得?” 匪石一听到自家奶奶问话,忙上前回话,“记得,大奶奶莫不是要到他的住处去吧?” “我正有此意,几次进宫也没有碰着他的人,正好这次去把帕子还给他也算了一桩心事,让车夫把马车赶往尉迟士的住处吧。” 匪石看到林珑把纱帘子放下,想了想应该安全上无虞,这才上前吩咐车夫改道。 马车在一条颇窄的巷子处停了下来,车夫请示说马车太宽进不去,林珑惟有下来,带着侍女与匪石等护卫走进这条巷子。 这就是尉迟士住的地方? 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比当初权美环与霍堰所住的落霞胡同要好不少,这尉迟士到底还是圣上跟前的三等侍卫,安排这么个住处倒也适合身份。 到了门牌号,匪石指着道:“大奶奶,就是这里。” 林珑微眯眼看了看这大门,随后朝匪石点点头,示意他敲门。 门很快就拉开了,露出来一张老脸,双眼茫然地看着林珑一群人,最后目光落在林珑的华衣上,一看这夫人就是来历不凡。 “请问尉迟侍卫是住在这儿吗?”匪石开口问道。 那老嬷嬷忙点了点头,正要做声,身后却有声音传来,“秋嬷嬷,我这儿还有件衣物要你清洗一下……” “就来了,喜莲姑娘。”这叫秋嬷嬷忙回头应声。 林珑好奇地张望了一眼,这座小院并不大,可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是有女人持家的,莫非这尉迟士成亲了?可不对啊,她记得静王妃跟她说过,还想要做主把身边的大丫鬟赐给尉迟士呢,显然是并未成亲。 正在这会儿,那叫喜莲的丫头一把拉开秋嬷嬷,不客气地上下打量林珑,看到这妇人穿戴无一不精致,显然是出身极好的,但她就是本能地不喜欢她,“你找谁?” “你是尉迟侍卫的妹妹吗?”林珑问道。 “我不是,他妹妹在屋里。”喜莲道,“你要找她?” 林珑想着还帕子既然找不到正主儿,那给正主儿的亲妹妹倒也可以,遂点了点头,“正是。” 喜莲仍旧一脸不高兴地打量林珑的装束,再看了看自己,不由得越发心里不是滋味,想到那尉迟士的妹妹一直久居深宅哪儿也不去,既然有人找她,那她领她过去也可,至少与尉迟士的妹妹打好关系于她百利而无一害。“你且随我来。” 林珑轻提裙摆进去,匪石与如雁忙跟在后面,喜莲走了一半不高兴地道:“就你一人进来即可,让他们在外候着。” “大奶奶,这样不妥。”匪石冷冷地打量这叫喜莲的姑娘。 林珑一直是客客气气地对待这尉迟士的家人,毕竟他帮过她,没有必要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颐指气使的,可这叫喜莲的姑娘她是真心不喜欢,遂面色一沉,“我的小厮可以留下不进去,但我的侍女必须与我一块儿进去见尉迟侍卫的妹妹。” 喜莲当即不高兴,这个女子好生可恶,遂咬着下唇站在原地。 里屋却是传来声响,“是谁啊?” 这声音?很是耳熟,林珑一听顿时皱眉思索起来,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 喜莲扬着脖子道:“妹子,是来找尉迟大哥的。” 那窗户似乎开了一条小缝,只是一晃眼,这小缝就又关上了,接着里面的人又说话了,只是这次声音吵哑了不少,“不认识的人,你领进屋做甚?我正病着呢,喜莲姐姐你不是让我病上加病?”说完,还咳了几声。 林珑好奇地打量着这窗户,这前后的两道声音差天共地,前一道婉转如莺啼,后一道明显就是生病后沙哑的声音,她不禁被弄得糊涂了。 喜莲心里也正在古怪着,这人怎么说病就病了?之前还好好的,可是她不喜欢林珑这样的贵妇人,也就没有多废话,“你们走吧,我家妹子都说不认识你们,别赖在这儿啊……” “你怎么说话的?”匪石震怒地道,这么个破地方,他家大奶奶能来那是纡尊降贵。 林珑瞧了一眼匪石,匪石这才收起怒气站回到林珑的身边。 她微睨一眼这个叫喜莲的姑娘,没有必要再与她客套,遂接过如雁手中的粗鄙绣帕居高临下地递给这喜莲,“这是我那天借用尉迟侍卫的,现在正好拿来还给他……” “这怎么到了你手中?” 喜莲忙一把抢过来拿在手中,一双颇粗的眉毛都倒竖起来,难怪她屡寻不着。这是她绣来送给尉迟士表明心意的,只是不好意思送给他,所以就偷偷塞到了他的衣服内,希冀着他见到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结果没等来他的回应,反而是他将她偷送给他的帕子拿来给别的女人。 林珑看她一脸的怒火中烧,目光落在那绣帕上两只似溺水的鸳鸯,都说物似主人形,看来这绣帕应是这姑娘送给尉迟士的,“你是尉迟侍卫的……” “未婚妻。”喜莲昂着头道。 林珑一听是未婚妻啊,顿时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尉迟士喜欢这类型的,不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都与她无关,不过仍旧好奇的打量了一二。“喜莲姑娘,我把这帕子就交回给你了,你跟尉迟侍卫说一声即可。”她转头朝如雁和匪石道:“我们回去吧。” 喜莲却是抓紧帕子愣了愣,看到林珑要走,她忙上前拦住她,“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再走,我的帕子怎么就到了你的手里?” 林珑看着这个不大讲理的姑娘家,不由得轻蹙柳眉,她没看到她梳了妇人的发型吗?这就表示她已嫁了人,再说她光明正大地来还帕子,一切都是光明磊落得很。 想着那天尉迟士毕竟帮了她,再者她对这人总有几分怀疑,这才亲自来送还绣帕,要是换成一般人,遣了个小厮过来归还就算完事了。 正在这时候,门被人推开,尉迟士出现在门口,在看到林珑居然在场,不禁愣了愣。 ------题外话------ 抱歉了,昨天更得少了,今天本来还想要多码一点字的,无奈某梦得了重感冒,实在坐不住,请大家见谅。   ☆、第二百章求亲 “尉迟大哥,你回来了,这个女人居然说来还你帕子……”喜莲忙上前去拉住尉迟士的衣袖开始告状,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串。 可尉迟士的目光却是落在林珑的身上,对她的说辞浑不在意,只见他轻推开为喜莲,上前拱手为礼,“侯夫人怎会大驾光临寒舍?” 还是她发现了什么?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 林珑仍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可不是粗鄙的妇人,虽然对喜莲的说辞不太喜欢,但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或者强势迫人,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几次在宫里没有碰到尉迟侍卫,当日得你帮助,总归要归还才是,不得已之下只好登门拜访。”目光看了看喜莲,“希望没有引起你与你的未婚妻有了矛盾,不然就是我的罪过了。” 这话她说得有几分调侃的味道,毕竟在这京城里,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犯得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这喜莲太善于以己度人,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住到未婚夫家,除了不知羞耻外真的找不到词来形容。 喜莲一听到林珑说她是尉迟士的未婚妻,忙双颊泛红,扭捏着双手卷着那条鸳鸯绣帕站在那儿拿眼偷瞄尉迟士的表情,毕竟未婚妻三个字是她自个儿安上去的,尉迟士只是答应她那死鬼老爹照顾她,却并未答应娶她为妻。 尉迟士下意识的将眉头皱得更紧,看到林珑一副了然的样子,他竟是脱口而出,“侯夫人误会了,喜莲并非是在下的未婚妻,她不过是在下一个故人的女儿,因无处可去只是寄居在在下的家中罢了。” 喜莲没想到尉迟士会当场就戳穿她的谎言,顿时脸色大变,随后受不住这耻辱,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用手中的绣帕掩着脸跑回自己的屋里。 林珑看到她跑了,不由得眉峰微微一蹙,叹息一声看向尉迟士,“尉迟侍卫,你这话说得太直,伤了人家姑娘家的心,回头还是好好解释清楚为好。” 其实在否认喜莲是自己的未婚妻之时,尉迟士很快就后悔了,都什么时候了,自己还想着不让她误会,随即苦笑一下,“这是当然。” 林珑道:“既然帕子已送回,就此别过。” 如雁扶着林珑迈开步子就走出这尉迟家,尉迟士在后面恭送林珑离去,只是刚走出尉迟家的大门,林珑突然福至心灵,想起屋里尉迟士的妹妹所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与谁相似了,她猛然驻足,回头难掩眸中的惊讶地看着尉迟士。 尉迟士的心跳加速,不知道林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不过他仍力图一脸平静地站在那儿。 好半晌,林珑端详着这人的长相与那位故人并不相似,但是屋里那人又如何解释?她转身走近尉迟士,“尉迟侍卫,我要见见令妹,不知道你可否行个方便?” “这不太妥当。”尉迟士当即拒绝,并不打算让林珑与亲妹见面。 林珑心中已经起疑,再加上那道声音,她怎么可能会轻言放弃?遂冷声道:“如果我非要与令妹见上一面呢?” 尉迟士的脸也冷了下来,这会儿他全身都散发出拒绝的味道。 “匪石。”林珑唤了一声,无论如何她要揭开这个谜底,“给我拖住他。” “是,大奶奶。”匪石立即就应声。 尉迟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脸色一僵,匪石就已经出手攻向他,紧接着林珑迈开步子大步地重新踏进小院内,他的神色已大变,无奈匪石却是拖住他,不让他上前去阻止林珑的擅闯。 秋嬷嬷见状,忙赶上前想要拦住林珑,结果却被林珑一使眼色的如雁拖住。 林珑进屋,看了眼这屋里简单的陈设,不由得皱了皱眉,昔日的千金女如今却要窝居在这么一个地方,她迅速地赶到帘子处,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大力地掀起帘子,“高四……” 姑娘二字尚未落地,就看到那坐在窗前炕上的人儿放下手中的绣品,缓缓转头看她,这张脸,林珑并不认识,至少不是印象中的高四姑娘的长相。 “这位夫人擅闯我家有何指教?”尉迟士的妹妹缓缓下炕,走向林珑紧蹙柳眉。 林珑细细打量她,希冀能寻出破绽来,只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苍白着神色的尉迟姑娘正病着,之前的话倒也不全是骗她的。 没有实质的证据,她也不好指认她就是高四姑娘,眼前这人的长相与尉迟士有几分相似,说不是兄妹都不会有人信,应是她想多了。 她脸有歉意道:“抱歉,我以为姑娘是我的一位故人,结果却不是。” “那你还不赶紧让你的小厮别缠着我哥哥,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尉迟姑娘明显是在担心自己的兄长,对于林珑此刻的鲁莽倒是没有过多的指责。 林珑一直很仔细地观察她的面部表情,这表情不似做假,轻叹一声气,高四姑娘一个弱女子能躲到哪儿去?这偌大的京城无亲无故的她只怕生活凄惨,她想要寻到她,好歹凭借她的身份帮她更好的藏匿起来不是问题,生活也不至于太糟糕,转头吩咐如雁一句,“让匪石住手。” 如雁立即领命出去。 这会儿喜莲已是听到动静出来,拿着扫帚对着林珑,厉声喝道:“你想干嘛?”对眼前这个贵妇人,她有着天然的厌恶。 尉迟姑娘忙伸手拦住喜莲这粗鄙的丫头,“别这样,她没有恶意的,不过是认错人罢了。”又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珑,下了逐客令,“夫人请回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夫人这尊大神。” 林珑道:“那我告辞了,姑娘,多有打扰,抱歉!” 带着失望的情绪,她并没有过多的逗留,转身就离开。 那喜莲朝尉迟姑娘道:“就这样放她走?有钱人家的奶奶又如何?就能这样霸道肆无忌惮?” “她不过是认错人而已,喜莲姐姐,你无须如此动怒。”尉迟姑娘仍旧是沙哑着声音淡淡地道。 “她差点就让人伤了你哥,你还为她说话?”喜莲无法理解尉迟姑娘的想法,换成是她哪会轻易放林珑离开?一把挣脱尉迟姑娘拦着她的手,“随便你好了。” 显然正不高兴着。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竟是左右为难起来,想来林珑应不会让人真伤了兄长,她又挑帘子回到内室继续未完成的绣活。 林珑重新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一离开那阴暗的屋子,她感觉到身心都敞亮了许多,上前朝面有怒色的尉迟士道:“尉迟侍卫,抱歉,是我鲁莽硬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本来她想用银子做弥补的,可是转而一想,这样似乎又好像侮辱了尉迟士,所以掏银票的手就是一顿,只能口头致歉了。 “既然知错,那还不赶紧走?”尉迟士粗声粗气的下逐客令。 林珑没有辩驳,领着如雁和匪石就离开了这间小院,尉迟士在后面看着他们离开。 林珑一直没有回头,可是她却知道这人一直跟着她,直到到了自家的马车前,她方才转头朝尉迟士致意。 尉迟士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林珑并不死心,竟是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高志。” 尉迟士的身影连停顿也没有,很显然他不是昔日那个高国舅,林珑说不出心底是希望高志活着还是死掉,毕竟当初这人是要去杀苏梓瑜的,只是想到高四姑娘,她还是希望高志活着,这样高四姑娘也能有个依靠。 没有回头的尉迟士脸上的复杂表情,并没有被林珑看去,要不然林珑不会满脸失望地由着如雁扶上马车。 匪石在把马车帘子拉好之时,道:“大奶奶往后不要再搭理这样的人,连点规矩都不懂。” 林珑没有应声,这一趟可以说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她表情沉稳地唤车夫起程,为高四姑娘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既然寻不到她的人,她就算有心有力也无计可施。 挨到迎枕上,她用手轻撑着头,茫然地看着如雁在那儿沏茶,脑海一直回想着之前那一幕,希望能找到自己遗漏的地方,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却是无一遗漏。 “大奶奶还是别想这么多,这万事啊都讲究个缘份,缘到时,奶奶哪怕不去寻,那人也会出现在奶奶的面前。”如雁劝道。 林珑半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笑看她打趣一句,“这么有禅意的一句话,你跟谁学的?” 如雁以前连大字也不识一个,自从被林绿氏买来当林珑的丫鬟,这才渐渐学认了一些字,不过现在被林珑这么一打趣,脸色涨红地道:“府里到寺庙开坛做法事的时候,我听到那些高僧不都这么说的?这不对吗?” “对,怎么不对?”林珑忙道,经过这侍女一番话,她倒是能放开许多,“回头我给你看赏,往后多学点,我也好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谢过大奶奶。”如雁一脸喜意地行礼道谢,对于她这样的大丫鬟来说,能讨好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霞的覆辙,她可是不打算轻尝,老老实实地当差,将来也能落个好结果。 林珑走后,尉迟家的小院却是不太平静。 尉迟士寒着一张脸走进屋里,妹妹赫然在座,一看到他,忙起身道:“哥,你回来了?那襄阳侯夫人走了没有?” “走了。”尉迟士*地回了一句,目光却是落在喜莲身上。 喜莲畏缩了一下脑袋,竟是不敢对上尉迟士的目光,好半晌,方才嗫嚅地道:“我……我不是有意要说是你的未婚妻,我……” “我生气不是为了这个,喜莲,想想我吩咐过你什么?”尉迟士竟是冷声质问。 喜莲神色苍白,这会儿她倒是想起尉迟士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除了他与秋嬷嬷之外,这院子不能让陌生人出入,她当时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迎林珑进门。思及此,她忙补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着小妹一人在屋里也闷,能有个人来找她说说话也是好事,这才放那位夫人进门的……” 丝毫不提自己因为犯嫉妒,想要在林珑面前显摆她与尉迟士的关系颇近才会这么做,对,仅凭刚才的几句言词,她就能看得出来尉迟士对林珑不一样,这样的专注眼神,他是从来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喜莲,我已跟你说过,我们兄妹都有麻烦事缠身,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尉迟姑娘开口提醒道,就是怕自家大哥把话说重了,这样一来会引得喜莲伤心。 喜莲忙点头,“我下次会注意的,绝不再乱开门让人进来,尉迟大哥,你要信我。” 对这姑娘的保证,尉迟士说不上是信任还是不信任,这欠人恩情就是麻烦,等于把一个包袱背在身上,不过转而想想,有她做陪,妹妹足不出户倒也不会太郁闷,遂脸色放缓一些,“不许有下次,要不然,喜莲,只怕我不好再收留你。” 他会给她找户人家嫁了,这样—来,他的责任也算是了了,对她的死鬼老爹也算有了交代。 喜莲忙应声点头,摆手道:“尉迟大哥,我说不会有下次就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尉迟士暂时选择相信了她的保证,正要转身出去,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她,“对了,还有,下次也不要自称是我的未婚妻,这对你的闺誉不好,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喜莲想说我不怕你耽误啊,只是看着他严肃的面孔,她面有哀凄地道:“尉迟大哥,你真的……真的一点也没有……对我有……”意思…… 尉迟士知道她未竟的话意,很快就摇了摇头,“在我心目中,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喜莲顿时站不住,接连后退,她第一次对人动心,结果对方居然说当她是妹妹,受不住这结果,她哭着转身离开。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上前劝道:“哥,你这又是何必呢?她是真心对你的,那条帕子也是我指导她绣的,虽然绣功粗鄙,可心意值千金。” “妹妹,你不懂,下次不要再帮着她干这样的事情。”尉迟士冷脸拒绝掉妹妹温言相劝的话。 其实那天抖出那条粗鄙绣功的帕子时,他的脸红了又红,不知道这玩意儿如何会在他的袖笼里面?只是箭已出弦收不回,只能硬着头皮拿来给林珑包扎,后来之所以林珑几次进宫都没有碰上他,那是他刻意回避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林珑会找上他的住处,这个意外并不太合他的心意。 “哥,我也是为你着想,这喜莲是不太漂亮又不懂什么,可她至少是真心的啊,我们家只剩下我们兄妹二人,哥,你得开枝散叶才行啊。”尉迟姑娘开导着兄长,“至于那些镜中花水中月,哥,你还是不要再想,赶紧放下才是正道。” 尉迟士的表情一红,“我也没有再瞎想,妹妹,你不要想那么多。” 尉迟姑娘叹息一声,“哥,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话吧。”转身轻掀帘子进去里屋。 搁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想要喜莲这样的嫂子,可现在马死落地走,就轮不到他们再挑挑拣拣,对喜莲,她称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所有人都散去了,尉迟士方才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就此放下,不去考虑那么多。 只可惜心不由人。 林珑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还没有近傍晚,抬脚正要进主院,就看到叶钟氏身边的绣缎急匆匆走来,“大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太太正寻奶奶呢。” 林珑神色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一些。 自从那天自己没应叶钟氏的请求,让这个一向好说话的婆母恼了她好几天,不知道这会儿寻她是不是气消了? “不是,是那傅夫人上门做客。” 傅夫人? 林珑微愕,很快就想到了是谁,这不是傅年的母亲,她怎么会这个时候上门来? 这么一想,她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刚掀帘子进去,就见到暖阁里面除了叶钟氏与傅夫人之外,还有凌姨娘母女,并且叶蔓安还坐得靠傅夫人极近。 她定了定神,忙上前见礼。 傅夫人傅尤氏在品阶上不如林珑,所以忙起身回礼,“侯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林珑忙请对方坐下,然后径自坐到婆母叶钟氏的身边。撇去自家丈夫与傅年的关系密切之外,这傅尤氏与叶钟氏的渊缘也不浅,是其母钟尤氏娘家的疏堂侄女,所以自家丈夫与傅年还有一层稀薄的血缘关系。 叶钟氏的脸上略有些病容外,精神头还是不错的,朝林珑道:“傅夫人登门是要求娶三姑娘当填房的。” 听闻此言,林珑正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忙看向叶蔓安,什么时候叶蔓安与傅家扯上关系?还要嫁给傅年当填房? 傅尤氏一看林珑愣神,就知道她不知晓个中缘由,遂三言两语把相中叶蔓安的过程说出来。 话说那回叶蔓安向林珑请示出府到庵堂上香,没想到会遇上了傅尤氏,结果当时傅尤氏正扭伤了脚,身边又没有个侍候的人,这叶蔓安遂将这傅尤氏背下了山,就凭这点入了傅尤氏的眼。 当即问清了她的家世,说是襄阳侯府的庶出姑娘,傅尤氏当时还有几分介意她的出身不高,不过看她温文贤淑的样子,又满心欢喜上了。她有心要给儿子相一个嫡出姑娘,可到底没有一家合适,眼前这姑娘据说也是养在叶钟氏的膝下,想来也是知礼数的,方才登门求亲。 林珑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插曲,两眼看了看叶蔓安的神色,显然她是愿意的,这才笑出来,“那这么说来可是一桩喜事。” “可不是吗?只要你们家应允,我这回头就安排下聘事宜,绝对不会委屈了三姑娘。”傅尤氏笑道,双手一直握着叶蔓安的手。 凌姨娘笑得最是开心,虽说是填房,但傅家也是有功勋的人家,再说傅年她见过,那真是长得一表人才,女儿嫁过去并不吃亏,算来还是拣到了,果然烧得香多菩萨也会保佑的。 叶钟氏看了眼喜上眉梢的凌姨娘,并没有说些不中听的话,这个表面功夫她还是会做的,“既然我们两家都有意愿,那这婚事就此说定,改天择个好日子就把这喜事办了。” “那敢情好。”傅尤氏当即应和。 叶蔓安娇羞地垂下头,被人当众议论婚事,她是恨不得躲到屏风后头,可这傅夫人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也是没法只能坐在这儿听人议论。 傅尤氏总算发现叶蔓安的羞赧,这才松手让她告退,毕竟这议婚之事不能当着女儿家的面,要顾及女儿家的面子。 叶蔓安这才得以行礼庄重地退了出去,在帘外她用手捂了捂发热的脸,这算不算是佛祖开眼?感觉到那些大丫鬟都望过来,她方才袅袅婷婷地步出这正房。 傅尤氏讨论起婚事那是滔滔若悬河,叶钟氏早就不耐烦了,可又怕人说她苛待庶女,遂只能硬着头皮在此讨论着。 林珑看到叶钟氏说的话不多,忙起身歉意地道:“傅夫人,这婚事你与我讨论即可,还请你见谅,我婆母刚大病了一场,这身子骨禁不起折腾,大夫也吩咐最好要静养才能早日康复。” 傅尤氏这才留意到叶钟氏的脸色确是不如刚才好,忙歉意地说她一时没有顾及,请叶钟氏见谅云云。 叶钟氏强笑道:“我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以后自是我这儿媳妇当家,婚事什么的,你与她说也一样的。”等于是当众宣布以后让林珑当家。 傅尤氏一愕,没有哪家的婆母这么容易就会放权的?这叶钟氏倒是洒脱得很,可一想到林珑嫁进来才刚一年就为叶家添了两个孙子,享受此等待遇也不为过,想来应是极得叶钟氏的心。 “那是自然的。” 林珑忙吩咐侍女扶叶钟氏进去里屋歇着,凌姨娘当即自告奋勇地扶着叶钟氏这正室到里屋去。 林珑这才邀请傅尤氏移步到外厅说话。 叶钟氏回到里屋躺下,看了眼凌姨娘欲言又止的表情,遂会意地道:“三姑娘虽不是我所出,可我待她一向不薄,该有的嫁妆会有的,这点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想要向大姑娘出阁那会儿看齐是不可能的,毕竟嫡庶有别,可她嫁到傅子爵家中,也算是高嫁了,一份体面的嫁妆不会委屈她的。” 凌姨娘心里也知道想要比肩叶蔓君那是痴心妄想,哪怕当初看到叶蔓君的嫁妆之多其实她也眼红,可现在叶钟氏承诺不会亏待她的女儿,她就于愿足矣,遂跪下来道:“谢过太太。” 叶钟氏微睑眼眉,“三姑娘也算是出息了,这段时间你就搬去与她同住吧,让她好好地绣嫁衣,安静待嫁便是。” 凌姨娘喜出望外,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得与女儿同住一屋,叶钟氏在这点上抓得很紧,叶旭广这庶子与生母连接触都不行。“谢过太太。” 叶钟氏看她那表情,心里哀叹一声,她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嫁女的心情如何,一想到她的君姐儿,那心又疼起来,就此闭眼不再言语。 凌姨娘不敢轻吭,只能在一旁侍候着叶钟氏午睡。 等林珑与傅尤氏说完话转进来的时候,凌姨娘才起身局促地站在那儿,林珑朝她做了个退下的嘴型,凌姨娘这才急忙退了出去,她还想要找女儿好好说说这桩婚事。 林珑上前给叶钟氏掖了一下被子,叶钟氏很快就睁眼,显然并未熟睡,挣扎着坐起来,“回头你给我拟一个嫁妆单子。” 林珑明白这婆母是什么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儿媳拟好后会拿来给婆母过目。” 叶钟氏对于她办事的能力并不担心,这个儿媳妇也是一点就明的人,“关于去汝阳城一事,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儿媳妇,你我二人必要有一人前去。” 林珑微愕,这是叶钟氏最后的通牒? 为此事,她也颇为苦恼,一回到南园,看到自家两个宝贝儿子,这才把苦瓜脸卸下,专心一意地侍候儿子们。 辛大娘不是话多的人,倒是那两个奶娘轮流上前述说两个奶娃这一天的情况,例如什么时辰吃了奶,又什么时辰拉了便便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林珑是生母,对于儿子们的情况那是要做到了如指掌才行,仔细地询问一遍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叶旭尧直忙到掌灯时分才踏进家门,要交代的事情颇多,他这段时间都扑在公事上,能享受天伦之乐也只能是在夜晚这一刻。 一进屋就看到妻子正端坐在罗汉床上写着什么,遂好奇地上前,“在写什么?” 林珑连头也没抬,“在拟嫁妆单子。” “有谁要出嫁了吗?”叶旭尧好奇地一问。 林珑放下笔,趿鞋下了罗汉床,拥着丈夫到里屋换下官服,“你要当傅年的大舅子了,开不开心?” 叶旭尧微愣,“他家要娶谁?” “三姑子。”林珑没有卖关子,把傅尤氏到来说的话又重复一遍给丈夫听,“这桩婚事对于三姑子来说是好事,婆母也没有反对,我们两家算是定了初步意见,你回头见了傅年,可要嘱他要好好待我们三姑子才行。” 叶旭尧随口就应了声,自家庶出的小妹嫁给傅年?能不能收了那浪子的心还得要看以后,并不是他说什么就有用的。傅年与他亲厚是一回事,可涉及到婚嫁之事,就又是另一码事了。“我记得他娘不是说非嫡女不娶?” “兴许是看对眼了呗,缘份这事一向玄妙。”林珑道。心下却想到尉迟兄妹,原本想要拿这事与丈夫分析分析的,后来想想就又算了,反正她摆乌龙的可能性相当大。 “既然如此,那嫁妆单子就写丰厚一点,也算是给开石一点面子。” “这点我知道,私下里我再给她添妆,不过台面上的不能写得天花乱坠,婆母会不高兴的。” 林珑早就有了打算,会这么做也是让叶钟氏的心舒畅一点,当然她私下贴补的就不算了。 叶旭尧伸手揽她入怀,这些后宅小事,妻子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这会儿他不由得想到母亲的话,说他是个大男人在小事上终究不如女人细心,大妹那儿若有个女眷陪着行事也能方便些,如今一想,母亲的话未必都是无理取闹,倒也存在一点道理。后宅之事只有妇人才能最了解,这点他一个大男人确实是不好插手。 “在想什么?”林珑双手揽住他的腰,把头埋入他的怀里。 “没有什么。”叶旭尧低头在妻子的发顶落下一吻,没把心中的想法告知。 林珑也不追问,想到离别在即,就更是想要粘在他的身上一刻也不分离,想到儿子们,她不禁抱怨道:“你说我这次怎么就没怀上?” 叶旭尧的身子一顿,轻拍她的后背宽慰她道:“我们同房才一个来月,没怀上也很正常。” 林珑抬头嘟着嘴看他,“上回我们新婚之夜就怀上了,我想着你要出远门,这一来一回的,等你回来我们再生下一胎都得猴年马月。” 那会儿估计双胞胎都能到处走了。 叶旭尧心想这样更好,不过看到爱妻失望的表情,没把内心拖她后腿的想法道出来,“等庭哥儿和辉哥儿再大点不更好?到时候可以照顾弟弟或者妹妹了。” 林珑想想也惟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反正她没怀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翌日,叶蔓安要嫁到傅子爵家的事情传遍了侯府,人人都道这三姑娘的命真好,居然能以庶出的身份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少不得有艳羡之声。 叶明恂这个当爹的也没有反对,相反,他还是颇为赞成这桩婚事,想着到时候可以到女婿那儿捞点好处,毕竟叶钟氏在银钱方面管得他很紧,这让他相当没面子又没法的事情。 惟有同样是庶出的二姑娘叶蔓宁相当不高兴,怎么这三妹不但爬她的头,还能嫁进那样的人家? 气不过的她到叶蔓安的门前说些指桑骂槐的话,“飞上枝头又如何?你以为你是凤凰不成,你不过仍是只野鸡罢了,想当凤凰那是想错你的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竟是一心一意地向上爬,这飞得越高跌得也就越痛,我看你到时候还如何神气?哼,你以为你不作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在屋里的叶蔓安听着这些话,句句诛心,这个二姐实在过份,她气不过地想要掀窗户与她理论几句,凌姨娘却是一把拉住她,“你与她争什么?” “姨娘,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这分明就是在指我,我再不好也是她的妹妹,有她这样当姐姐的吗?”叶蔓安反驳自家姨娘,脸上一阵的恼火。 “莫非你想要与她对骂?你傻啊你,这样对你有何好处?”凌姨娘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叶蔓安初时还听劝地重新坐下来绣嫁衣,只是在听到外面的庶出二姐越骂越不入耳,遂忍不住把绣衣一扔,利落地掀开窗户,冷脸看向叶蔓宁,“二姐,这一大早的你骂谁呢?还让人安宁不安宁?” 叶蔓宁回头看这三妹冷笑一声,“我屋里的猫跳到你这院子的树上,我不过是说它罢了,你又着什么火?” “二姐,你再胡闹也要有个度,不然我就把这事告到太太那儿去。”叶蔓安看她不但不承认,还偏要借猫来说事,心头的火当即熊熊燃烧起来。 “你去啊,我还怕你不成?我在教训我屋里的猫,偏你要多管闲事,我站在理字上我怕什么?”叶蔓宁双手插腰道,她就是见不得这三妹过得好,她又能怎么着? 姐妹二人互相争吵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叶钟氏的耳里,叶钟氏气得把茶碗都掷到地上,“这两个孽畜,看我去如何收拾她们?” 眼看就要从罗汉床上下来,一旁的林珑忙伸手拦住,“婆母,还是我去一趟吧,您别动怒,犯不着为她们置气。” “你去也好,她们既然都不要面子,就不用给她们留面子。”叶钟氏吩咐道。 林珑点了点头,安抚了婆母的情绪,这才转身出了去。 一到叶蔓安的院子,就看到姐妹俩面红耳赤地指着对方叫骂个不停,她忙轻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听到她的声音,两人这才收起了牙尖嘴利的一面,叶蔓宁倒是恶人先告状地与林珑说着这三妹的不是,叶蔓安却是红着双眼站在原地,显然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林珑只看一眼就知道挑事的人是叶蔓宁,遂严厉地看着这庶出的二姑子,“你要训猫回你的屋训去,在三姑子的院子吵什么吵?公侯千金这四个字也被你弄得灰头土脸的。” “大嫂,你这就是偏心。”叶蔓宁不服气。 “我是不是偏心,你心里有数。”林珑并不为她的话所动,“好好地回去闺房抄上一百遍《女诫》,将来也好许个好婆家。” 打蛇打七寸,这叶蔓宁最担心的不就是婚事? 果然,叶蔓宁没再吭声,林珑遂让自己身边的婆子强行把叶蔓宁拉走,看来这二姑子也不能再留了,留来留去留成仇。 等叶蔓宁离去,她同样板着脸走向叶蔓安,“今儿个你还没有出阁,我这当嫂子的就多嘴说你几句,她不顾身份,你也不顾身份?婆母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二人,她是歹竹变不了好笋,你也要与她一道看齐?” “大嫂,是我错了。”叶蔓安当即认错。 林珑看她认错的态度良好,这才轻拍她的手,“你往后可不能再这样,她做的不对,府里自有人能治得了她,而不是不顾身份地与她对骂,这点你可得给我记着,将来嫁到傅家去可不能再这样了。” 傅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同样矛盾不少,这三姑子还真的是少点手段都不行。 “大嫂,我明白了。”叶蔓安这会儿带着哭腔道。 林珑这才消消气,与她一道转进里屋,看到凌姨娘担忧的眼神,这才按了叶蔓安坐下,“好了,把眼泪擦擦,这会儿还没出阁呢,与你姨娘多相处些日子,等你出了阁也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我晓得了。”叶蔓安吸了吸鼻子为道。 林珑又说了好几句话方才把这事了了,也没有在叶蔓安的院子久坐,就回去向叶钟氏禀告了。 叶钟氏听闻冷笑一声,“这姑娘大了这心也就野了,你去把冰人唤进府里,现在就给二姑娘找桩婚事,甭管是什么阿猫阿狗,把她嫁出去我耳根子清净一点。” 林珑忙应声,把这二姑娘嫁出去倒也合她心意,所以她又开始得忙碌地为叶蔓宁择婿。 “那现在寻到了没有?” 林珑进宫参见苏梓瑜,在闲话家长之时把这事说给了苏梓瑜听,苏梓瑜顿时也来了兴趣,竟是追问了后续。 “我想着也不好坑她,这填房啊妾啊什么的也就不往她身上搁,不过她的眼角倒是高,我也犯不着替她拿主意,直接让冰人拿去给她选,要怎么嫁随她的意。” 苏梓瑜听闻,点了点头,“这倒是,犯不着以后落得她的埋怨。” “可不是?反正她现在看到三姑子有个好归宿,一时急了倒也情有可原。”林珑赞同地道。 说了一会子话,小太子尿湿了,苏梓瑜亲自给他换了尿布,林珑在一旁打下手。 “对了,你婆母不是吵着要你去汝阳城吗?这事现在怎么样了?我算算,你夫婿这两天估计就要起程了,这事可不能再拖了。” 林珑苦笑了一下,“若不是顾念那两小子太小了,我也不会苦恼。这大姑子一向与我亲厚,放着她狐苦伶仃地在异地,我也不放心,可能怎么办?我婆母那身子也不适合照顾俩个小娃娃。” 苏梓瑜知道林珑是舍不得两个小儿子才会这样犹豫的,轻抱起换好尿布的儿子在怀里,沉吟一会儿道:“我想你婆母的话也未尝没有丁点道理,这女眷去一个对你那大姑子是好事,至少有人能压得住场。”顿了顿,“要你真的不放心,就把那俩小子送进宫来我代你照顾一段时日吧,有他们给我儿做伴是好事,你也能放心出趟远门。” ------题外话------ 终于能万更一次了,O(∩_∩)O~ 感谢大家的关心,某梦的感冒好了一些,突然码得好顺,会争取早日恢复健康。   ☆、第二百零一章决定 送进宫里? 林珑微愕,没想到苏梓瑜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来?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他们俩还小,这时候进宫陪伴太子也太小了点,到头来还不是累着义母……” “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三个也是照顾,珑姐儿,论起当娘的本事,你现在拍马也还不及我,好歹我也曾生养过三个小人儿。”苏梓瑜轻拍儿子的襁褓道。 林珑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苏梓瑜的论调,诚如她所言,在当母亲这方面来说,她还是个新手,哪怕她力图做得更细致周到些。 “圣上那儿怕是不好说,我家那两个特会闹腾,有时候大半夜的也会哭醒,到时候万一连带着太子殿下也跟着一道儿哭,这……这岂不是吵着圣上休息……” 怕是皇帝到时候要给她家儿子治罪了,她是知道后宫现在也没有填充进新血来,秀女们又都遣了回去,皇帝夜宿在皇后寝宫椒房独宠在朝野内外都不是新鲜事。而再度喜得爱子的苏梓瑜,不可能会将小太子安置得太远,一定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行,而她答应了给她看顾孩子们,就会一视同仁。 皇帝能忍受得了她家儿子们的闹腾吗? 苏梓瑜一听,顿时掩嘴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事啊?那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皇上若是有意见,我不让他进寝宫即可,这后宫里面能收留他的地方大把,他不愁去处。” 说白了,在苏梓瑜的心目中,儿子是第一位,至于朱翊,那是得靠边站的,谁也没有她儿子重要。 林珑听得那个汗啊,这义母也太强悍了吧?这可是一国之君啊,后宫多少人等着他临幸,能得他青睐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苏梓瑜哪会不知道林珑找了这么长一串话来说的目的,伸手握住她略有些冰凉的小手,“这天气就要入冬了,你也得注意自个儿身子,我还听你念叨着要怀第二胎,这女人的身子就是那地,地不好如何能长庄稼?”随后叹息一声,“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孩子们,这事我不过是给你个建议,该怎么做如何做,还得你自个儿思量,这我不给你拿主意。” 在她的心目中,是真将林珑当成了亲生女儿,这份情感不亚于她对儿子的爱,要不然以她的身份地位如何会帮别人看孩子? 林珑眼里一片感动,亲娘也不过如此,或者更不如苏梓瑜,遂另一只手伸出握住苏梓瑜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义母,你明白我就好,我……” 一时间竟有几分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苏梓瑜轻将她拥进怀里,“你也无须感到犯难,无论怎么做也不会有人指责你,只要尽了本心即可。” 林珑点点头。 苏梓瑜看她的情绪好转一些,这才笑着轻捏一下她的俏脸蛋,“都当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怕你儿子们笑话你。” 林珑破啼一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方才又道:“他们敢笑话,看我如何治他们。” “你到时候真舍得才好?” “哪有不舍得的?要不然我这个当娘的威严何存……” 不过苏梓瑜的话还是给林珑很大的触动,直到坐上马车出宫,她也仍在想着这事。 回到府里的时候华灯初上,显然她这次在宫里逗留的时间长了点,叶旭尧先她一步回来,看到她神色间若有所思地掀帘子进来,遂把怀里的小儿子交给一边的奶娘抱着,上前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道:“这是怎么了?” 林珑这才回过神来,“啊,你回来了啊?” 叶旭尧拉着妻子的手走到罗汉床上坐下,然后示意屋里的其余人等退出去,看妻子这表情,明显是有心事。 林珑却是朝抱着孩子的两个奶娘道,“你们出去吧,把哥儿们留下。” 两个奶娘知道这对夫妻一旦回到南园,都会亲自带一阵孩子,所以也没有感到这吩咐意外,上前小心地将两个正吮着自个儿大拇指玩的奶娃放到两人之间的空位上。 林珑细心地将两个儿子的拇指从嘴里拿出来,再用帕子轻轻擦拭干净塞回襁褓里面,朝那两个奶娘正色道:“别老让哥儿们吮手指,这样不太干净,你们见着就要纠正才是。” 两个奶娘看林珑这回训她们的话都说得十分严肃,心下颇有几分诧异,毕竟林珑一向对她们是满意多过指责,好半晌,这俩奶娘才异口同声地道:“是,大奶奶。” 林珑看了眼这俩人,随后才挥手让她们下去。 叶旭尧看着她又转回头细心地两个孩子掖襁褓,“一回来就找她们的茬,别跟我说没事。” 这个时候的孩子不都这样?哪个不吸吮手指的?妻子以前就算指出来也是和颜悦色的,这会儿却是渐有怒火,这可是很少见的。 林珑轻叹息一声,“以前没当娘的时候不知道这当娘的心情,我现在一天见不着他们一眼,这心就会惴惴焉,若是离了他们,你说我怎么活?” 这儿就是母亲的心头肉,这话她算是真正理解了其含义。 “说得这么严重,有谁让你离了我们的儿?”叶旭尧轻笑道。 林珑斜睨他一眼,“说正经的,不是跟你开玩笑。”遂把今儿个苏梓瑜提的建议说了出来,其实送进宫里她更为放心些,苏梓瑜绝对会照顾好孩子们,可她到底是亲娘,又如何能舍得? “你当时如何回答的?”叶旭尧沉吟片刻即问道。 林珑的目光仍旧离不开这俩个朝她呵呵笑的傻儿子,轻叹一口气,“我没有立即答应,其实有义母帮我看着,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顿了一会儿,又道:“可他们还这么小,每天每个月都长一点,我怕回来后都要认不得了,也怕他们会认不得我们。” 叶旭尧伸长手臂拥她入怀,“没这么为难,你留下来顾家与养育儿子们,我去即可。” 强要妻子与儿子们分离陪他出远门,这是在强妻子所难,况且如妻子所说,这俩小子月月不同,为人父母者如何能舍得错过他们每一刻的变化。 林珑没有应声,连苏梓瑜都承认叶钟氏的话在理,确实叶家去一个女眷,能更好的帮助叶蔓君,同样是一颗慈母心,她对叶钟氏也就无可指摘。 看着妻子左右为难的样子,叶旭尧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没有这么复杂,母亲那儿我再去劝说……” “夫君,你是不是也想着我能一块儿去?”林珑转头突然面对叶旭尧道。 她是他的枕边人,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随后亲昵地用自己的脸摩挲着她娇嫩的脸庞,“没错,我开始不做这样想,后来想着内宅之事可能你比我更在行,所以才会转变了想法。不过娘子,你的想法我更在意,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我不勉强你,这家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操劳,这俩小子也离不开你……” 林珑静静地听着丈夫的想法,心下早已乱成一团没个头绪,去与不去于她而言真真是两难的抉择。 正在他们夫妻交流着彼此想法的时候,如眉在外禀报,“爷,奶奶,老太太正在老侯爷的院子里闹呢……” 夫妻俩一听,当即没有了谈心事的*,双双站了起来对视一眼。 这叶秦氏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会儿,这会儿怎么又闹了起来? 叶旭尧沉下脸色,“我过去看看。”话音一落,人已是急忙闪了出去。 林珑也放心不下,忙着人把辛大娘唤进来,“辛大娘,你且帮我看顾一下他们哥儿俩,我去去就来。” 辛大娘点点头,哪怕已经寄居在侯府,她的话依旧不多。 林珑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又赶紧掀帘子出去,跟在丈夫的后面到叶老侯爷的院子去。 叶秦氏在老侯爷的院子里正哭得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我可怜的君姐儿,老侯爷,我这可怜的孙女独自一人在异乡,我这会儿无论如何也要去看望她才好……” 林珑刚走进院子,就听到这哭声,侧目一看,丈夫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正待要说些什么,眼角看到婆母的骡车正驶过来,她忙过去搭把手将叶钟氏扶下来。 至于叶明恂,没有人想过要通知他,反正这位大老爷在府里越发不得人心。 叶钟氏在听到叶秦氏这婆母哭喊着“我可怜的君姐儿”时,额筋不由得一抽,这老虔婆什么时候将她的君姐儿当孙女看?在她的眼里,孙女就只有三房生的才是宝贝的,其他的连草也不如。 “娘无须听她说这些犯浑话。”叶旭尧背着手走过去。 叶钟氏的脸一冷,“走,我们且去看看她要唱什么戏?” 林珑扶着叶钟氏与丈夫一道走进老侯爷的院子。 叶老侯爷的住处一向讲究清静,下人并不多,这会阻碍他清修,听着老妻这嚎声,他的耳朵都要被刺穿了,真不知道何时这老妻如此在意君姐儿这孙女,传回她未婚夫死讯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伤心。 叶钟氏刚一出现在这老侯爷院子的厅堂之时,叶秦氏就挣扎着由侍女扶起走近这个她并不喜欢的儿媳妇,“你正病着还过来做甚?这趟还应是我这个当祖母的去才对,反正我这把老骨头现在都不中用了,去看看君姐儿安好与否?这样我就算是死了也甘愿……” “婆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似是我这个当儿媳妇的逼你去死一般,好端端地说这样的丧气话,让人如何看您儿子儿媳妇等人?”叶钟氏冷笑地回应这个婆母假惺惺的话。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担心君姐儿有什么不对?”叶秦氏睁着隐有泪光的眼睛反驳叶钟氏,她就倚老卖老了,如何? 叶旭尧也是冷眼看这祖母行事,上前一步,强硬地将叶秦氏拉回她的位置按她坐下,“祖母还是别添乱的好。” “我怎么就添乱了?我这也是为了我孙女着想。”叶秦氏强辩道。 叶老侯爷似也不能忍受发妻这胡作非为,姿态强硬地道:“得了,你就别在这儿做戏了,就依你这身子骨儿,只怕船还没到岸,你在半途就要晕死过去了,这不是给他们小辈添乱还是什么?再说孙女儿出阁,哪有祖母跟着去的道理?一大把年纪了,尽是瞎折腾让人烦。” “老侯爷,我……”叶秦氏想要辩争几句。 “公爹说得对,婆母是真关心我家君姐儿,那就在府里好好颐养天年吧。”叶钟氏上前一边行礼一边强硬地打断叶秦氏的话。 林珑倒是没怎么吭声,这叶秦氏弄出这动静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还是静观其变吧。 叶秦氏似乎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叹息一声,“我也知道我这把年纪不适合出远门,只是顾虑着君姐儿罢了,既然你们都反对,那我也不强求了。只是儿媳妇,你这病还没肃清呢,能远行吗?”似关心地看着叶钟氏。 叶钟氏的神色一直不为所动,与叶秦氏打了一辈子交道,对于这婆母的禀性她自是了解得很,“没大碍了,劳婆母关心。” “依我说,你也不适合远行,这万一在路上有个好歹,君姐儿岂不是又要拖个三年才能成亲,这三年中谁知道又有个什么变数?君姐儿好不容易才又得来的婚事万一又黄了,这不是要君姐儿的命吗?” 叶秦氏每说一句话,这屋里的人脸色更冷一分,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家孙女的? 叶老侯爷的不快最为明显,毕竟几个孙女当中,他最为看重的一向是这嫡长孙女,若不是圣上给赐了婚,他还得要好好地挑选一番这孙女婿呢,哪会轻易就将她许婚?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他的问话里面都带了几分不悦。 叶秦氏与这丈夫生活了一辈子,哪会不知道他正不痛快?可她现在顾不上去怕这丈夫,于是道:“还是孙儿媳妇去一趟最为妥当。” 林珑微皱眉,这叶秦氏哭闹一场就是为了帮助叶钟氏行事?这给她的感觉怎么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叶钟氏的脸上也不见喜色,哪怕这婆母的话正在促成她的心愿? 叶老侯爷早就听说叶钟氏闹着要林珑去汝阳城的事情,现在听到这发妻也这么说,当即吹胡子瞪眼睛道:“你这不是胡闹吗?孙儿媳妇要理家,儿媳妇正病着,两个小曾孙还在襁褓中,她如何去得?” 别看老侯爷似乎不管家下事,一般人也不见,就三天两头要奶娘抱着两个宝贝曾孙给他瞧瞧,可这府里的大事他没有一件是不知晓的。能说出这话来,表明他是相当不赞成林珑远行的,哪怕心疼自家孙女,可偌大的侯府也离不了林珑这是事实。 叶秦氏似乎一直在等着丈夫这句话,当即道:“老侯爷此言差矣,没错,现在是孙儿媳妇当家,可我与儿媳妇还没有死啊。儿媳妇正病着,估计身上有病气,这可不能过给两个小曾孙,我这把老骨头就勉为其难代为照顾个一年半载,至于家下事,只能让儿媳妇勉为其难打理一下,实在也不行,我也能一并接下,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再操劳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这分明就是要夺去她的两个儿子再肆机夺权,好准备到时候教得俩娃不认爹娘,惟曾祖母一马当先的纨绔,林珑的眼里燃起熊熊怒火。 就连叶钟氏脸色也不好看,这会儿总算看明白戏肉是什么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时候儿子儿媳妇从汝阳城回来,两个小孙子躲在曾祖母的身后愣是不唤爹娘,还非要祖母抱才行,不抱就哭闹,一如当年她的籽姐儿。一旦这样,这俩孙儿就再也要不回来了,只能养在叶秦氏的膝下,这才是叶秦氏的目的所在。 叶旭尧看了一眼叶秦氏,叶秦氏被这个大孙子看得毛骨悚然,可她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谅这个孙子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看来祖母真是老糊涂了,要不这样吧,祖父,祖母前儿不是念叨着三叔家的枝姐儿吗?这会儿正好,枝姐儿因为三叔父与三婶母日前伏法都哭晕了过去,从庄子里传回来的话都说病得不轻呢,祖母顾念孙女,一并过去开解开解也是好的。” 叶秦氏瞬间睁大眼睛,这大孙子是要赶她到庄子去?虽然她是真的担心枝姐儿,可没想过要到庄子去,真到了那儿,万一这丈夫不开口让她回来,枝姐儿以后如何许婚?还有从军的琛哥儿又怎么办?这都是她的心头肉啊。“尧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可是你的祖母,你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把祖母送到庄子去?” “我不是说了,你是心疼孙女儿,过去开解枝姐儿的,这话祖母没听到?”叶旭尧半点情面也不留,这祖母如果安份守己,他倒还可以容忍她,只是她意图把手伸到他的儿子身上,那就没门! 他叶旭尧绝对不能养出一个纨绔的儿子来,为什么他一向不大喜欢小妹,就是因为小妹被这祖母一路捧杀般地养大,不仅盲目还愚蠢,好在现在走回了正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想再用这招来对付他的儿子,除非他死了。 “你,反了天了,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叶秦氏看到叶旭尧不似是说笑,竟是来真的,顿时又哭闹起来,“我一心一意为你们大房着想,你们却这样对我,你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说到天边去,也是不占理的事儿……” “那就‘谢过’祖母了。”林珑颇为讥讽地开口打断叶秦氏的哭闹,她挺直脊梁起身看着叶秦氏,“小姑那儿确实要有一个女眷去才合适,眼下也惟有我适合出行,婆母,儿媳妇就代您走一趟吧。”回头也朝叶钟氏微微一福。 叶钟氏惊讶地看着林珑,在这个问题上,林珑一直不松口,死活不答应她,她是不高兴可也没真恼她,换成她也舍不得抛下自己才几个月的孩子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叶秦氏一听,眼里顿时射出喜意来,竟是听不出林珑话里的讽意,“那你把两个小曾孙送到我院子里来,我保证会将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林珑朝叶秦氏露齿一笑,“只怕要让祖母失望了,我今儿个进宫见了义母,我义母说啊,我可以把孩子们送进宫去交给她代为照顾。祖母年事已高,婆母又病着,义母她也是体谅我的难处,真真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这送进宫里交给苏皇后的话一出,除了知情的叶旭尧之外,众人都大吃一惊,包括刚回府来听到这边出了事赶过来的叶明恂。 叶旭尧的目光一直落在妻子的身上,林珑明白他眼里的意思,朝他重重一点头,表明她决定与他一道去汝阳城并不是一时冲动决定的。 叶旭尧轻叹一声,对妻子越发感到有愧,毕竟错过儿子们的成长,他与她都将会抱憾终生。 叶老侯爷反应过来,却是一脸的喜色,还有几分不确定地追问,“苏皇后真的这么许诺你?” 林珑朝叶老侯爷笑道:“娘娘从不开玩笑,她跟孙儿媳妇说,可以当小太子的玩伴。” “好!”叶老侯爷顿时高兴地大喝一声,这孙儿媳妇果然命极好,能得苏梓瑜如此看重。自己的小曾孙们与小太子的感情越深厚,对于襄阳侯府来说就越好,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会儿他完全没有之前反对林珑远行的态度。“既然如此,你这两天也收拾一番,好随你夫君一块儿起程。” “是,祖父。”林珑微微一福应声。 她不怪叶老侯爷这一副势利的面孔,活到他这份上,没有什么能比侯府的前程更让他挂怀的。自家儿子能在几个月的时候伴驾,这将来可是一笔不可估量的政治资本,可见苏梓瑜这会儿无意中送了多大一份厚礼给她。 这点道理她懂,可当初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苏梓瑜,还是那颗慈母心在做怪,她舍不得自己抛下才几个月的孩子出行。 也曾考虑过带他们一道儿去汝阳城,可这想法刚一冒头,她就掐断了。一来汝阳城有潜在的危险,二来她的孩子们太小,这途中要有个万一,她就算是哭瞎双眼也无济无事,算来算去送进宫里给苏梓瑜帮忙照看是最好的选择。 叶老侯爷的大喜对应的是叶秦氏脸上的哀丧,她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苏皇后来,这让她功亏一篑。 哪怕再有不甘,她也没有再翻盘的可能,只能黯然地令侍女扶着她回去,只是才走了两步,就听到那不讨喜的大孙子唤了她一声,“祖母。” 她缓缓地回头冷冷地看着这孙子。 “今儿个夜里祖母就收拾一下明儿出发到庄子去陪伴枝姐儿吧。”叶旭尧依旧神色冷冷地道。 听到这孙子还是不改主意,叶秦氏气得身子发抖,“我都败下阵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尧哥儿,我还是你的嫡亲祖母……” “亏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嫡亲祖母,那我的孩子们也是你的嫡亲曾孙,你为老不尊地还想要再教坏他们,这会儿你可还记得我是你嫡亲孙子?”以前会容忍叶秦氏无非就是她还没有触及他的逆鳞,“我叶旭尧身为叶家的子孙,侯爵的继承者,就绝不能养出一个废物儿子来。” 叶秦氏面色苍白地站不住倒在侍女的怀里,这会儿她感到手脚都在发冷,这个孙子生来就与她不对盘,可她万万没想到他是这般绝情的人。 叶老侯爷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阻止孙子行事,老妻这回的打算也是他不可原谅的,叶蔓籽就算了,可现在那是他叶家未来的指望,如何能让她往歪路上引?这不是在毁他叶家的根基吗? 叶旭尧一挥袖,扶着叶秦氏的侍女立即会意地将叶秦氏扶走。 叶钟氏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冷冷地一哼,这个老虔婆也有这么一天。 林珑上前道,“婆母,夫君,我还是过去看看,好打点祖母明儿上路需要的一切。” 她话说得好听,实际上是要去查明到底是谁私下透露消息给叶秦氏的,让她来闹这么一出?一旦查出,她绝不会轻饶。 叶钟氏一听就知道这儿媳妇打的主意,点了点头,“去吧,给你祖母安置几个可靠又稳重的下人侍候你祖母到庄子去。” “是,婆母。” 林珑应声,转头朝叶老侯爷福了福,这才领着身边的丫头婆子赶往叶秦氏所在的菊园。 叶旭尧送了母亲上骡车,这才转身回去与祖父密谈。 叶老侯爷看到孙子转回头,道:“明儿让念平送你祖母到庄子去,就以我的名义让她去,省得带累了你的名声,你祖母也是,越老越糊涂。” “祖父,名声什么的,孙儿不太在乎,只要对外有个说辞即可。”叶旭尧扶着祖父坐下。 叶老侯爷叹息一声,“这名声哪能不在乎?你祖母也是净拖你后腿,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叶旭尧没有反驳祖父的决定,反正不管以谁的名义,叶秦氏都必须要到庄子去修身养性。 另一边厢的叶秦氏刚回到菊园,还没有坐定想好不去庄子的对策,林珑就带着人后脚走了进来。 她不悦地看了眼林珑,“你来做甚?” “婆母嘱孙儿媳妇过来给祖母整顿整顿这院子里的人。”林珑的手轻轻一拍,她身边跟着的都是府里老资历的管家娘子,“都给我好好问话了,如果有人行事不端立即报到我这儿,我自会处罚。” “这儿是我颐养天年的地方,你敢在这儿放肆?”叶秦氏几次被林珑扫了颜面,早就积怨已深,现在看到她这般行事,这心里就堵了一口气,随后又讥讽一笑,“再说我这院子里的人不都是你遣来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祖母此话差矣,正因为有人办事不力,我才要严惩。”林珑微微一笑道,“还有侍候祖母到庄子的下人我也会提前打点好,祖母无须为此担忧,安心歇息便是。”不顾叶秦氏睁大眼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敛起笑容,朝跟着叶秦氏的侍女道:“还不扶着老太太到里屋歇息。” “你……”只说了一个字,叶秦氏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林珑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地看着她的表现,一想到这个老女人曾有的念头,杀她的心都有了,哪里还会可怜同情她?朝身边跟着的嬷嬷一使眼色。 那嬷嬷立即会意地上前给叶秦氏掐人中,好一会儿,叶秦氏又幽幽地转醒,还来不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到她不喜欢的孙儿媳妇用命令的声音道:“还不扶着老太太到里屋去?” 随后她的身子就被移到里屋,过程中她并没有反抗之力。 林珑没有再去管叶秦氏,而是移步出去看那审问的结果。 她刚一到外面的开阔处坐定,就有一管家娘子上前道:“回大奶奶的话,都问清楚了,并没有人碎嘴透露消息给老太太知晓。” 林珑微蹙柳眉,这不可能?“都一一审问了?” “问清楚了,现在就等审问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把她们替换出来回话。” 林珑一声令下,正在里屋侍候叶秦氏的大丫鬟一一被唤了出来,一到林珑的面前,她们相继就识趣地跪下,“请大奶奶的安。” “我且问你们,是谁碎嘴透露府里的消息给老太太的?”立刻就有管事娘子喝问。 林珑只是轻轻地用杯盖拨弄着茶叶,似漫不经心地轻茗了一口茶水,可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几个大丫鬟身上。 几个大丫鬟忙喊“冤枉”。 问了半晌也没有什么结果,林珑似失去耐性般道:“既然都不招,那也好办,明儿拉出去发卖得了,省得在内宅里面兴风搅雨。” “不要啊,请大奶奶开恩!”几个大丫鬟都带着哭腔求饶。 林珑不为所动,扶着如雁的手就站了起来,一副就要离去的样子。 其中一个丫鬟忙站出来道,“大奶奶,奴婢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林珑半回头挑眉道。 “是这样的,昨儿有个以前侍候过老太太的嬷嬷到来,说是做了些以前老太太爱吃的吃食来孝敬老太太,奴婢几个也觉得无甚不妥,这才让她进来拜见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她说了些什么?” “是哪里的嬷嬷?”林珑追问。 “是那钱嬷嬷。”几个大丫鬟异口同声一致地说道。 林珑朝管事娘子看了一眼,后者立即上前道:“回大奶奶的话,这钱嬷嬷老奴晓得,最近调去了管库房。” 哦,还能管库房啊?看来是有点根基之人,林珑想到。 这会儿她看几个管事娘子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凌厉,看来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没按她的命令办事,“当初我是怎么吩咐来着?凡是侍候老太太的嬷嬷都遣到庄子去,怎么我的话也有人阳奉阴违?” 她这么一质问,立即有人全身打抖地出来自首,“回大奶奶的话,都是老奴犯浑,收了那钱嬷嬷的好处,私下将她留在了府里……” 这管事娘子,林珑也认得,平日里一副随大流的样子,没想到私下里敢做这阳奉阴违之事。 “把那钱嬷嬷给我找来回话。” 林珑这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应声,里屋的叶秦氏顿时面如死灰,这钱嬷嬷是她在这府里最后一点人脉,以前的人走得走,散得散,她好不容易才恩威并施地收伏那几个大丫鬟,让她私下里能与旧人接触,这才换来一点府里的动静,现在这爪牙又被林珑揪出,她恨不得又再晕一次过去。 那钱嬷嬷很快就被带到,根本就不用林珑严声喝问,她就什么都招了,说是自己无意犯的错,请大奶奶开恩云云。 林珑就算开恩也不会开到这群人身上,她端坐在圈椅内发话,“明儿就唤人牙子上门,把这钱嬷嬷发卖了事。” “大奶奶开恩啊……”钱嬷嬷这回是真的怕了,她还有一家子在侯府当差,如何能发卖出去?眼看林珑不为所动,她又朝里屋的叶秦氏大嚷,“老太太,您说一句话啊……” 叶秦氏这回一声不吭。 钱嬷嬷就这样被当成了弃卒。 林珑的目光溜过几个大丫鬟,“不发卖也行,明儿就拉出去配人吧。”别以为她这么好骗。 那几个大丫鬟灰头土脸地被人带了下去。 剩下的人,林珑没再严厉处罚,重新选定几个在她看来办事稳重的侍候叶秦氏到庄子去。 至于那收了钱嬷嬷好处的管事娘子,她也没有轻饶,不但撤了她管事的职责,还将她发落到庄子去。 这一切尽落叶秦氏的眼底,她站在窗台前看得一清二楚,最后抚着额重新坐回罗汉床内,看着这满屋的萧条,她突然生出了寂寥感。 处置完菊园的事务,林珑回到叶钟氏的主院,有些话她还是得向这婆母交待清楚,省得这婆母心存疙瘩。 一进到暖阁,她就跪了下来,“婆母见谅,儿媳不是不放心把孩子们交给您,而是您的身子本身就抱恙,再操心他们哥儿俩,这实在太让您操劳了,所以……” 叶钟氏看她跪下给她解释,忙起身上前亲自扶起林珑,还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婆母又怎么会与你计较这些?咱家的孩子能进宫给小太子伴驾,那可是别人家求也求不到的无上光荣,就是……有时候想念了不能时常见上一面……” 这是惟一令她感到遗憾的地方。 林珑扶着叶钟氏坐下,“本来这事儿媳是想着回来与您商量再做打算的,可没想到老太太会闹这么一出,所以只能自己做了主张,还请婆母见谅。” “好孩子,该说道谢的应是我这个当婆母的才是,你这趟去是为了君姐儿,婆母这辈子都会念你的好。”这会儿叶钟氏的话说得无比感慨,绝对真诚至极。“让你与两个孩子分别这么久,我这心也过意不去,可能有什么法子?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放心,你出远门的这段时间,我一定时常进宫看望他们哥儿俩,绝对不会让他们忘了你这个当娘的……” 这是她惟一能补偿给林珑的。 林珑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现在除了这么办还能怎么办?总之还是要跑这一趟的。 与叶钟氏解释清楚后,她就没再逗留,而是当即就打算回南园,结果一出主院的大门,就看到丈夫在门口等她。 “怎么不进去?”她上前挽着他的手臂,这会儿都入夜了,放肆一点也没有多少人会看到。 “你与娘正在说话,我进去打扰你们也不大好,所以就在此处等你。”叶旭尧将她轻抱上骡车,随后自己也上去坐在她的身边。 在骡车起程回南园之际,他还是不确定地轻抬起她的下巴,在晕黄的烛光中看着她越发美丽的眉眼,“真的决定与我一道去汝阳城?” 听丈夫问得郑重,她朝他嫣然一笑,“我不是给你答案了吗?难道你还怕我会反悔不成?现在都已说出口了,就是覆水难收。” 叶旭尧猛然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半晌,“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就再给我一个孩子。”她趁机要求道。 她想着不能带那俩小子在身边,如果能再怀上一个也算是安慰,至少心里不会感觉那么空落落的,让人难受得很。 叶旭尧顿时哭笑不得,妻子似乎生上瘾了,不过他还是答道,“好。”   ☆、第二百零二章同行 半夜时分。 叶旭尧的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结果身边的半边床位是空的,猛然之间睁开眼睛,本来应该睡在他身边的妻子却是不见踪影,他皱眉坐起来,思忖一会儿,推开帐幔,起身抓过披风披在身上就推门出去。 外面值夜的大丫鬟却是睡熟了,听到门“咿呀”的响也没有惊醒,他径直越这个大丫鬟往外面而去。 一到外面,一口寒风吹来,他也不禁打了个冷颤,挂在红柱子上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摆个不停,值夜的人看到他出现,揉了揉眼睛后,立即跑过来,“爷,有何吩咐?” 他摆了摆手,没有开口询问妻子的去处,这个时候不睡在他身边,她还能到哪儿去?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 推开旁边厢房的门,人还没有跨进去,就有一把闪着寒光的软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谁?” “是我。” 叶旭尧冷淡的声音一响,那把软剑立即撤去。 辛大娘收着剑侍立在一旁,心想这侯爷与那位侯夫人不愧是夫妻,走路都不发出声响也不让人通报。“大奶奶在里边。” “我知道。” 说着这话时,叶旭尧已经闪身掀帘子进去里边,这回倒是惊醒了好几个婆子和丫鬟,纷纷起身行礼,他轻摆手示意她们都不要做声,穿过暖阁进到里边的内室,这窒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颇为暖和。 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烛台,妻子披着一件大红色滕枝图纹的披风站在两个小小的摇篮旁边,只见她的侧脸专注而又闪着光辉地看着两个熟睡的小人儿,他不禁为之动容。 放轻脚步走近妻子,看到那四个奶娘都没睡竖立在一旁守着,他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还没待这四个奶娘无声地退出去,他已是站在了林珑的身后,伸手环上她生产后恢复得很快的细腰。 “怎么不睡跑到这儿来?” 他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暖暖的,也痒痒的,林珑没有回头,双眼仍旧盯着两个宝贝儿子看,“睡到半夜,突然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他们,你说他们怎么这么可爱?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以前也没觉得孩子有多好看,直到自己当娘了,才觉得自家儿子怎么看都是这么可爱。 叶旭尧在她颊边轻轻落下一吻,“只要大妹的婚事一办完,我们就回家,嗯?” 林珑回头双手捧着他的脸,歪着头看他,“我不过是感慨罢了,既然我们要去,就要为小姑把这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 叶旭尧突然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突然攫住她的红润双唇吻了上去,这个吻来得猛烈又绵长,林珑的双手揽上他的脖颈,用超乎平常的热情回应他。 寒夜里,两人的心比平时贴得更近。 好半晌,叶旭尧方才轻轻地松开妻子,此时的林珑双颊披着一层彩霞份外的迷人,两人都没再做声,而是无声胜有声地看着对方。 突然两人轻笑出声,叶旭尧揽着妻子的肩膀转身把视线落在孩子们的身上,林珑伸手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襁褓。 “趁我们还没有离开,明儿将孩子移到我们的寝室去睡吧,这样也可以与他们多相处一些日子。”林珑道。 叶旭尧脸上含笑地应声,“好,依你。” 翌日,天色一亮,叶钟氏就起身穿好外裳,梳好头发,这婆母到庄子去,她怎么样也会做做样子相送一番。 叶秦氏一宿难眠,看到大儿媳妇领着人进来侍候自己,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不用装模做样,我这会儿走了,正称你的心。” 叶钟氏拧干巾帕给叶秦氏擦脸,“婆母,这人老了就要为善,可不能老想着做恶,不然这老天都难容。” “哼。”叶秦氏根本不为所动。 林珑匆匆过来的时候,叶钟氏已经簇拥着叶秦氏从院子里出来,后面跟着抬了十几个箱子的家丁,还有提着大包裹的嬷嬷。 叶秦氏连看林珑一眼也没有,径自由着侍女扶上马车。 后面好几辆马车都装载着行李以及随行的下人。 “我走了,这府里以后就是你们婆媳的天下,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好到几时?” 从马车里面传来叶秦氏讥讽的声音。 林珑轻声回应,“只怕老太太要失望了。” 叶秦氏现在最恨的就是林珑,比叶钟氏还要让她咬牙切齿,微掀帘子露出她那张一夜之间多了好几条皱纹的老脸,“那我等着瞧。” “婆母怕是等不到这一天。”叶钟氏也冷声道。 叶秦氏从鼻子里哼了哼,她就不信这婆媳能好一辈子,将来等叶旭凯、叶旭融、叶旭广相继娶了妻还能没个矛盾?她也是当了人家几十年的婆母,哪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叶钟氏突然喝道:“动作快点,别误了老太太的出行。” 这话气得叶钟氏的手发抖,她就这么盼着她早点走? 连半个时辰都不用,行李就全部装上了马车,叶钟氏似恭敬道:“婆母,一路平安。” 马车缓缓起程,坐在马车里面的叶秦氏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强烈的不甘充斥在心间,今天她走得如此屈辱,他日必定百倍回报给她们。 出行在即,林珑不但要整理自己的行李,两个孩子们送到宫里去,也有不少的东西要收拾,遂也没有与叶钟氏多说话就回了南园。 正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抱孩子与之亲热的时间都没有,偏还有人不识趣地来烦她。 叶蔓宁拿着林珑那天拿给她挑选婚事的单子进来扔到矮桌上,“大嫂,你不能这么偏心,这样的人家你让我如何嫁过去?这不是在埋汰我吗?呜呜……” 一屁股坐到罗汉床上掩帕哭了起来,看起来份外可怜。 两个在摇篮里面的小人儿听到哭声,也本能地应和出声,顿时屋里一片哭声。 林珑不悦地将手头的行李单子递给如雁拿着,转头示意两个奶娘抱起孩子哄哄,“哭什么哭?一大早的,你不嫌晦气,我还嫌呢。” 这话说得极冲,换做平时她一定不会这么说话,可今儿个叶蔓宁过来引得她的儿子们哭出声来就是她不能容忍的。 叶蔓宁也是会察颜观色的,看到林珑俏脸含霜,方才拿帕子把几滴硬挤出来的泪水抹去,抬头仍旧有几分倔强地道:“大嫂,你看看这单子上的人家,我好歹也是公侯千金,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吗?这冰人分明就是不怀好意,或者看不起我们侯府,这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一句话,她看不上这成亲的人选。 这单子上的人林珑都有过过目,“你一大早来,就为了这事?” “那还能为了什么?姐妹几个,籽姐儿年纪还小不提,大姐是汝阳王府世子妃,三妹嫁进傅子爵家中,难道我就要嫁个这样家世的人?什么寒门学子都上榜了,你让我怎么想?” 叶蔓宁昨儿没少窝火,只是这大嫂归家晚兼之老太太又闹事,她没敢来找碴,一宿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今科的进士有什么不好的?莫欺少年穷你没听过?谁料得到日后这些人指不定封侯拜相呢?”林珑冷笑道,“到那时候你别怨自个儿眼光短浅就行了。” “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数。”叶蔓宁嘲讽地回应。 林珑没有心思应付她,有这个时间不如与儿子们亲热更好,“那行,我不逼你嫁,反正我现在要出一趟远门,你的婚事我也管不着,回头我跟婆母说一声,她自会为你安排妥当。” 叶蔓宁咬紧下唇看着林珑强势的样子,一旦婚事落到叶钟氏的手里,她还能讨得好?“大嫂,你不能不管我啊?” “现在是你看不上我圈出来的人选,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要强逼你上花轿?如你所言,你好歹是公侯千金,这样不是有失你的身份?”最后,林珑也来气的嘲讽一句。 在她眼里,这叶蔓宁拍马也比不上林璃和郑南珠,她们都知道靠着襄阳侯府这颗大树,将来夫婿给她们挣个诰命夫人当当不成问题,这可是正室。 依叶蔓宁的条件,一定要嫁进富贵人家,除非如叶蔓安那样当填房,或者是给庶子为妻,要不然抱歉,没你当正妻的份,妾侍倒是差不多。 “大嫂……”叶蔓宁这会儿着急了,看林珑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她本来以为闹一闹能捞到好处,哪里知道会踢了块铁板? “如庄,送二姑娘出去,然后跑一趟到太太的院子,就说二姑娘没有看上的人选,让太太给指一个。” 林珑不再应付她,径自起来继续收拾行李,给脸不要脸,她算是仁至义尽,一如她与苏梓瑜说的那样,在这婚事上她是没想坑这个庶出小姑。 叶蔓宁这会儿知道自己错了,正要再说些话补救,哪知林珑已经往内室而去,而如庄已经在一旁冷脸请她出去。 “大嫂……” 叶蔓宁一边被人强硬地请出去,一边急切地唤着。 林珑也没有从内室出来看一眼,继续指挥下人装箱子。 直到她忙完了泰半,下午时分去给叶钟氏请安时,叶钟氏道:“二姑娘的事就由我来操心,看我如何治她?不想当妻,那好办,要为妾还不容易?” 林珑看得出来叶钟氏是真动气了,不然这叶蔓宁也是养在她膝下的,好歹也不会沦落到为妾的地步,“那婆母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郭侯爷那儿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叶钟氏面无表情地道。 林珑怔了怔,随后咋舌道:“这郭侯爷都有一妻七妾了……” “那又如何?就不抬妾了?我们侯府的庶女给他做妾那也不会辱没了他,反正他与我们侯府的关系一向也密切。” 说白了,叶钟氏这会儿是将叶蔓宁当成了政治联盟的牺牲品。 林珑除了微微叹息一声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这都是叶蔓宁自找的。“对了,婆母,我想着反正我们夫妻要去汝阳城,是不是给小姑再带些东西去?这是我拟的单子,您过过目?” 叶钟氏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接过细细地看了,都是好东西,看得出来林珑不是个小气的长嫂,满意地把单子递回给林珑,“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这多了些,你做主划去几样吧,君姐儿原本就带了嫁妆去,你这会儿再给她添妆就意思意思得了。” 这回是再许婚给继任的汝阳王世子,这再添妆也显得好看些,她原本就想提,可又担心这儿媳妇会有意见,本来长女出阁的嫁妆就已经丰厚得让人眼红。现在这儿媳妇亲自提出来,她自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林珑收好单子,应了声,知道叶钟氏是怕她心里不舒服,既然她提得出来自然就给得起。然后又重新把另一张嫁妆单子递给叶钟氏过目,“这是三姑娘成亲时的嫁妆,婆母,您看看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叶钟氏接过却是不看,把这单子转交给身边的大丫鬟,“这些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现在专心一意地收拾行李与带带哥儿俩,这次是婆母对不住你了。” “婆母别这么说,我与小姑也是亲人,自然盼她好。” 林珑这表态让叶钟氏更满意她这个儿媳妇,主要是不骄躁不居功自傲,叶钟氏自然是满面笑容,病情也好了不少。 在这儿逗留了一会儿,林珑就告辞离去。 在回南园之前,她还是先去了一趟叶蔓安的住处,凌姨娘看她到来,忙迎了出来,一见面就行礼。 “凌姨娘,三姑子呢?” “在里屋。” 林珑亲自掀帘子进去,里面的叶蔓安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就起身相迎,“大嫂。” 林珑笑着走进去,看到那架子上正在赶工的嫁衣,不由得上前伸手摸了摸,“这绣得真不错,三姑子的手艺不错嘛。” “大嫂拿我来打趣,我可不依的。”叶蔓安端来绣凳,请林珑坐下。 林珑捋了捋衣摆坐下,仔细打量叶蔓安的绣功,“这不是过谦了是什么?就这绣功,我看不输府里的绣娘。” 叶蔓安娇羞地把头垂下。 林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挥手让人出去,屋里只剩下凌姨娘母女,她这才掏出几张银票给叶蔓安拿着,“这是我给你出阁的添妆,本来我是要添进你的嫁妆里面,到时候场面也好看些,可你也应知道,我要随侯爷去一趟汝阳城,这钱你拿着,需要什么就自己看着办吧。” “大嫂。”叶蔓安闻言,当即鼻子一酸就似要哭出来一般。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好了,都要为人妻了,就别再哭鼻子让人笑话,我过来也就跟你说这事,南园的事情还不少,我这就不耽搁了。” 凌姨娘看到林珑站起来,当即朝林珑跪下道:“谢过大奶奶,您对三姑娘的好,婢妾必为大奶奶立长生牌位祈福。” “无须如此麻烦,这也得三姑子争气才行。”林珑对什么长生牌位的不在乎。 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转身就离开,凌姨娘母女感激涕零地送林珑离去。 回到南园,叶旭尧已经在等她,“去哪了?” 林珑笑道,“到婆母及三姑子的住处兜了一圈。” “带上孩子,我陪你回一趟娘家。”叶旭尧道。 林珑没想到他会为自己打算得如此周到,笑容大大地道:“好。” 这趟出远门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这娘家的事情她自然是挂怀的,还是要向二娘交代一声。 夫妻一人抱着一个婴儿坐上了马车,不知道是不是两个小人儿意识到什么,今儿个特别粘他们夫妻俩,现在要出府更是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夫妻二人特别的开怀。 叶旭尧给他们二人都正了正头上戴着的虎头帽。 林珑打趣道:“早知道我让绣娘也给你做一顶,这样你们父子三人戴上肯定特别好看。”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你是要毁了我严父的形象?” “反正儿子们长大了也不会记得这事,你就戴戴又如何了?”林珑一时兴起,抓下小儿子头上的虎头帽给丈夫戴去,然后笑得咯咯不停。 叶旭尧任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没好气地抓下来单手就给小儿子套上,“别胡闹了,万一冻着儿子的小头顶,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车里有燃炭暖得很,他们可不怕冻着。”林珑抱起小儿子在他脸庞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另一边似乎听到声响的大儿子不干了,小嘴一张“啊啊”出声,竟是要扑向亲娘。 林珑伸头一视同仁的在丈夫怀里大儿子的脸上同样响亮地亲了一口,大儿子这才重新笑呵呵起来。 “这俩个小子连这个都要争,长大了指不定什么都要争上一争,到时候有得我们俩苦恼。”她没好气轻拍了一下长子叶耀庭的襁褓。 “这有什么,我们侯府难道就供应不上?”叶旭尧这当爹的不当一回事。 林珑当即给他一个大白眼,这要真争的是独一无二的物品,只怕到时候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一家四口亲亲热热的,马车还是很快就驶进了林府里面。 临近傍晚,林家一家子都在家,林绿氏和林琦、林栋都迎了出来。 一见面,林绿氏和林琦都抢着去抱双胞胎,林栋上前给长姐和姐夫见礼。 “栋弟,最近身子好些了吗?”林珑一见到亲弟,就拉着他的手追问。 “好些了,姐,我又不是瓷做的,你别每次一见到面就问这个。”林栋脸上略有羞红的道,他现在都是半大少年了,也是要面子的。 林珑轻拍一下他的头顶,“再大也是姐的亲弟。” 林栋任由她训话,不过双眼还是求救地看向叶旭尧。 叶旭尧上前给这小舅子解围,“好了,栋弟不是孩子,你得学着信任他。”顿了顿,“我与栋弟先去见见胡老先生。” 林珑点了点头,这才放他们郎舅二人离去。 林绿氏和林琦簇拥着林珑进屋说话。 “怎么这会儿想着回娘家来?”林绿氏一边给怀里的小人儿喂水,一边问道。 林珑也没有隐瞒,将她要与叶旭尧出远门的事情告之。 “姐,要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啊,这路上会不会有意外?”林琦皱眉问道。 林绿氏当即着急起来,“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哥儿们还小,能不去吗?” “这都说好去了,就不好再反悔,我想着有义母帮我照看他们哥儿俩,我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只是舍不得罢了。” 听到林珑的回答,林绿氏和林琦对看一眼,仍旧是不放心。 “你们都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有我夫婿在,不会有问题的。”林珑又强调了一句。 “我不是质疑姐夫的能力,而是太远了,少不得要忧心,再说临近年关,你又出远门去了,这结账也会麻烦许多。”林琦嘟嘴道。 “这个到时候你少不得要多担待一些,遇事不要自作主张,与我夫家的六婶母多商量一下,她一向通情达理……” “叶六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就是那马账房不讨喜。”林琦抱怨道。 她在店铺的时间多,自然与马账房的摩擦就大,双方闹过几次红脸都被林珑压了下来,省得为这个与叶田氏闹不愉快。 “说到这个,琦儿,如果他不太过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过去了,这猫啊时间一长哪有不偷食的?”林珑对马账房私下暗吞回扣什么的,也就当没看见,不过,“如果他太过份,你就把这事暗地里捅给六婶母,这人是她的,她自会清理门户,没有必要为此闹成大红脸。” 合资就是有这个麻烦,互相要顾念合伙人的面子,要不然迟早得拆伙。 “姐,我晓得了。”林琦仍旧不爽地应声。 林珑对小妹这态度虽不满意,但也没有苛责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计划书给她,“这是我对玉肤坊扩张的计划,你看看,我估计要到明年秋左右才能回到来,如果一切按这势头发展,你就按我规划的时间在周边的镇子开设分店,这事一定要跟我夫家那六婶母商量,不可自作主张,明白吗?” 一提起这个,林琦就来了兴致,还把怀中的小侄子递回给长姐,拿过计划书立即打开就看。 林珑觉得这小妹都要变成钱迷了,与林绿氏对看一看,均摇了摇头。 林绿氏看到林琦看得入神,轻拍一下怀里小人儿的襁褓,担忧地问,“会不会操之过急?” “二娘,放心,我们在京城开业都有一年了,又是宫廷贡品,那丰盛德现在被我们挤兑得日子难过,只能靠在其他各处的分店赚钱,这京城的总店能不能坚持到明年谁知道呢?我们这扩张速度已经算慢了。” 早在半年前,林琦就叫嚣过要开分店,可林珑还是压下她的提议,与叶田氏意见一致,还是站稳点再扩张更好,迟早她们是要超过丰盛德成为大顺第一胭脂水粉铺。 林绿氏听了这解释,还是略有几分担心,毕竟现在的好日子得来不容易,“生意一事,我没你们姐妹俩在行,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二娘,你就别管这么多,当那数钱的就行。”林琦头也没抬地就回了一句。 “好,二娘当数钱的。”林绿氏一脸高兴。 这边娘儿仨聊得起兴,那边叶旭尧却是与胡老先生密谈。 胡老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这汝阳城的事情,他有没有参与,老夫不敢讲,可自打小,他就不是个甘于人下的人。” 这皇家的事情他一向都讳莫如深,若非叶旭尧,谁也不能轻易套得他的话。 “这么说来,先生也有怀疑?”叶旭尧微眯眼。 “韬光养晦这四字,子阳如何看?”胡老先生笑问。 叶旭尧的面容一沉,“这么说?” “要做到这四字不容易的,轻了没人信,过了也没人信。”胡老先生意味深长地道,用手指了指天上,“你能发现端倪的事情,上面的人也能发现。” 听了这胡老先生一席话,叶旭尧算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圣上果然心如明镜。 “若非有所顾虑,一切早就结束了。”胡老先生感慨地道,“圣上还是以情为重的。” “再重情,也得以江山社稷为重。”叶旭尧冷声接口,一如朱翊对苏梓瑜那样,就是太过于理智才会伤透了苏梓瑜的心。 “叶侯爷知晓,就不用老夫再赘言了。”胡老先生再度摸着山羊胡子笑道。 “谢过老先生教诲。”叶旭尧起身给胡老先生行礼。 “叶侯爷客气了。”胡老先生话虽这么说,可依然受了他的礼,天子的礼他都受得,更何况一个候爷?“不过老夫仍要提醒叶侯爷一句,这兄弟之事,你还是要把握好这度,别轻了,但也别过重。” 毕竟中间还有一个极为难办的人物,会做出什么来不是他们能预料的? “是,谢过老先生指点。”叶旭尧恭敬地道。 在外面等候的林栋一直都安静地做着老先生布置的功课,直到内室的门打开,他方才放下功课迎上前,“老先生,姐夫,你们总算出来了,姐刚才还过来说,就要开膳了,让我请您俩过去。” “老夫这就不过去了,你们一家吃个团圆饭吧。”胡老先生极通气地道。 叶旭尧不是龟毛的人,见他无意,也没有勉强,拱拱手为礼,这才与林栋一道走向膳厅。 林珑也有邀请谢玉安过来,不过与胡老先生一样,这位女夫子婉拒了邀请。 一家子提前吃了个团圆饭,席间林绿氏少不得叮嘱林珑多吃一点,还有要叶旭尧路上多照顾林珑,别让她吃苦。 叶旭尧一一应了。 在出发的前一天,苏梓瑜就遣侍卫与太监过来抬两个小家伙的日用品入宫安置,然后还传话给她,出发那天她去送她,到时候再接这两个小家伙进宫。 林珑自是感谢苏梓瑜的体贴。 这天,叶旭尧也没有再安排任何事,在家一整天就是陪伴妻儿。 出发的那天,天气相当好,林珑一路上都轮流抱着两个儿子,没有一刻撒手,不是亲亲小脸就是摸摸小手,反正就是怎么看也不够。 “大奶奶,到了。”如眉禀报的声音传来。 她这才把手中刚抱了没有多久的小儿子交给奶娘抱着,还又吩咐道:“你们侍候哥儿们进宫,可要遵宫里的规矩,要不然出了事,这山长水远的我可救不了你们。” 两个奶娘都忙点头应声。 林珑这才由如眉扶着下了马车,这趟出远门,她就带着两个大丫鬟,如雁和如眉,外加十来个嬷嬷和粗使奴婢。 当然还有一个辛大娘,这是叶旭尧特意提出来要她带上保护她的,至于俩个小家伙在苏梓瑜那儿,安全上是无虞的,皇后寝宫是全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这可是朱翊和苏梓瑜夫妻二人吸取了血的教训换来的。 她才刚站定没一会儿,苏梓瑜的凤驾就到达了。 所有人都跪地恭迎皇后大驾。 苏梓瑜由晋嬷嬷扶着从暖和的凤辇上下来,当即扶起林珑,“这一趟出远门,你别操心,一切有本宫给你看着。” “是,义母。”林珑乖巧地应声。 离别之时,林珑难分难舍地在两个孩子的额头上亲了亲,再看他们一眼,最后狠狠心转头,由叶旭尧扶着踏上船板。 两个小人儿似乎感觉到分别,少有地哭出声来,每一声都特别地揪人心,林珑似走在刀尖上一般,步步维艰。 不过只是微顿了顿,她还是忍泪前行。 别说林珑,就是叶旭尧也是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挨到船上,看着岸上送行的人,有义母苏梓瑜,婆母叶钟氏,二娘林绿氏等人,她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看到苏梓瑜当众哄两个孩子,她就又红了眼眶。 大船还是按时起航。 林珑抹了抹泪,正由夫婿劝着准备回船舱,却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顿时怔了怔。 好半晌,她才看向丈夫,“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这尉迟侍卫会与我们同行?”   ☆、第二百零三章日子 叶旭尧看了眼望过来又很快转移目光的尉迟士,揽着妻子的肩膀一边前行一边道:“这次他是奉天子之命前去的,怎么,你对他很在意?” 林珑白了一眼丈夫,“什么叫我对他很在意?我两次受他帮助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晓?见是相识的故人,故而多嘴问了一句,偏落得你这么个词?”不悦地挣开丈夫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颇有几分气怒地往船舱而去。 叶旭尧见妻子这回真甩脸色给他看,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真是惹怒她了,不就一句无心之失的话,竟惹得她这么大反应?他若是真误会了才不会这么说,这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因为已有随行的官员前来请示,其中就包括尉迟士。 尉迟士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眼角似不经意地看向船舱的入口处,林珑的身影已经如翩鸿惊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尉迟侍卫?”叶旭尧唤了他一声。 尉迟士拱手道:“叶侯爷有什么吩咐?” “这一路上虽说按理不会出现任何危险,但尉迟侍卫还是要加强巡查才行,圣上让你同去汝阳城,在这问题上希望你能配合本侯行事。”叶旭尧板着脸吩咐。 尉迟士眼睛微微一眯,不过却没有反对叶旭尧的吩咐,他这刚提升为二等侍卫的宫廷侍卫与这侯爷的地位差别甚大,“是,叶侯爷。” 叶旭尧对他的识趣还是挺满意的,这宫廷侍卫倒是没有在他面前摆什么圣上红人的架子,伸手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希望尉迟侍卫能把精力与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尉迟士的眼睛突然张大,看着叶旭尧越过他先行回去船舱,自己那不着痕迹的一瞥被他看去了?这人什么时候对于这么隐秘的事情也能心细如发地留意到?亏他以前还说他是根木头,原来他才是那个看不清迷雾的人。 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他的表情略有几分失落,怪不得林珑会用那样难掩爱态又依赖的目光看着叶旭尧,他才是那个一叶障目的傻瓜。 自嘲一笑,他重新把目光看向这片风景颇为几分别致的两岸,这已经是初冬的两岸草木凋零,显得寂寥又苍茫。 比起儿女私情,他还有许多的正事要忙,遂站在那儿发号施令布置人选巡逻,杜绝有不可能发生的危险存在。 林珑虽然是初次乘船,却没有晕船的症状,一进到这要住上一段时间的船舱,就开始指挥着如雁和如眉两人开始收拾,至少要将这地方改得更舒适。 叶旭尧一推开船舱的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林珑正在那儿精神地指挥着两个大丫鬟爬高又爬低地装饰着这船中最大的船舱,却只有他们卧室五分之一大的地方。 他圈着手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他那之前恼他的小妻子何时才会发现他的存在? 好半晌,林珑一回头看到丈夫正在门口处看着她,不由得朝他道:“我要把这挂上去,你还不赶紧来帮忙?” 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帐幔,挂上这个船舱会显得柔和一些,她看着也会感到舒心一些。 叶旭尧听令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帐幔,手一抬快就挂好了,然后又听妻子的指挥把帐幔的另一头挂上,“以后这些活计让匪石来干,你可不能爬高又爬低,这到底不是陆地。” 林珑听到他话里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暖,说出口的话也温柔许多,“本来正要让如雁去唤匪石进来的,结果看到你忤在门口,不找你找谁?” 叶旭尧把手上的活计做完,一个转身伸长手臂揽上她的柳腰将她拉到怀里,“不生我的气了?” “我才没这个闲工夫。”林珑又白他一眼,用手肘朝他的胸膛处轻轻一撞,“再说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就知道你最好了。” 夫妻二人相处得久了,气氛自然轻松许多。 如雁和如眉对视一眼,均不好意思地悄然退出去,她们都是近身侍候的大丫鬟,知道爷和奶奶两人都喜欢独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干点别的? 如雁还会意地将船舱们拉上,然后两人守在门外。 叶旭尧弯腰一把抱起妻子倒在铺得柔软至极的船上,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拥着她听着外面船航行发出的声音。 林珑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处,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两个娃的哭声,为此她还刻意的找事情来做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只怕又想要流泪了。 “别再想孩子们,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去的。” 叶旭尧安慰着妻子,低头在她的头顶处落下一吻。 林珑带着鼻音轻“嗯”一声。 一直忙碌的夫妻二人享受着少有的宁静和安祥,这是平日根本就不可能有的悠闲一刻。 林珑为此更是睡了过去。 看着妻子睡着了,叶旭尧把那锦被铺开盖在两人的身上,也悄然地闭上眼睛,这段时间太忙了,别说是妻子,就是他也吃不消。 这一睡,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转。 林珑醒来时只有自己在船舱里面,丈夫已经不见了踪影,守在旁边的是两个大丫鬟。 她推被掀开帐幔下床。 如雁和如眉二人忙起身上前侍候。 “爷呢?” “爷正在甲板处,说是等奶奶醒了再用晚膳。”如雁快人快语地道。 林珑一听丈夫还没用晚膳,就忙换下身上睡皱的外衣,重新换上一件淡紫色的冬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枝金色镶紫翠的发钗,再用几件简单的发饰装饰了一下,这才笼着手走出去,这天气还没到寒冬,自然用不上暖手炉之物。 匪石在船舱外守着,看到她出现忙行礼,然后就领着林珑去找叶旭尧。 外面甲板处入夜后因有水汽的缘故显得比京城要冷得多,林珑以为穿得够多了,哪里知道出来一股冷风袭来,她的脸颊立刻生寒。 看到夫婿正与几名穿着官服的人说话,她没有立即上前,看到人渐渐散了,这才轻移莲步上前,“夫君。” 叶旭尧听到声响这才回头看向她,“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冷。”立即脱下身上的厚重披风披到妻子的身上,果不其然,她的脸蛋都是冰凉一片,显然是等候他有段时间了,该死,他之前太过专注于布防,倒是没留意到她已睡醒寻过来。 “匪石说你在这儿,我让他带我过来,也是我不让他出声打扰你的。”林珑轻笑地解释。 叶旭尧顾不得外人在场,立即将她拉到怀里好让她暖一点,“走,我们回去用晚膳。” 林珑笑着点头,由得丈夫拥着她回到船舱去。 完全被忽略的尉迟士这会儿已经溶入暗黑的背景里面,对于林珑全程都没有发现他在场,他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心底到底不是滋味。 他转身与这对夫妻背道而驰。 这趟出行是他向皇帝争取来的,早就知道会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场面,所以再不是滋味也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 船舱里面的夫妻二人却是无比的温馨,今儿个是叶旭尧亲自下的菜单子,与林珑成亲这么久,还是他第一次安排晚膳。 在远行之前,他们就带了足够的食物,各色肉食与蔬菜一应俱全。 屋子里的烛光剪到最亮,林珑一进到寝室里面,感觉到暖气扑来,把丈夫给她披上的厚重披风都脱了下来,如眉早一步被遣回来准备摆膳。 闻到饭菜的香气,林珑的肚子更饿了,今天只记挂着与儿子们分离,她也没有胃口好好地吃上一顿。 叶旭尧拉她坐到临窗的罗汉床上,“再怎么安排也不如在府里那么丰盛,你且忍耐一下吧,等上了岸就会好了。” “我没那么娇气。”林珑执起筷子挟了一筷爱吃的菜,果然是府里的口味,“这厨子的本事不小,不管到哪儿都能做出合胃口的饭菜。” “回头我给他看赏。”叶旭尧亲自给她布了好几个菜,好在他把这厨子带上了,本来是预防林珑晕船所以才特意带上的,就为了妻子能吃上一口合胃口的饭菜。 大顺朝水上客运发展的其实不如陆运那么繁盛,对于坐船很多人都会有顾虑,晕船也是其中一方面,再加上水运能到的地方有限,所以大家都会选择马车。 林璃是因为丈夫身体孱弱,没办法只能走水路回苏州,其中还是托了林珑的关系才搭上了宏帮的船,要不然只能走陆路。 此刻的林珑看到丈夫比平日更细心,不由得眯眼一笑,其实她也看得出来,这桌饭菜都是她爱吃的,显然丈夫为了自己花费了不少心思。 叶旭尧看她笑得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儿般,一向表情寡淡的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到妻子挟菜给自己,他一边盯着她的容颜一边挟起来送到嘴里。 “好吃吗?” “当然。” “是不是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 “当然。” “你说谎。” 林珑突然停箸看着他。 叶旭尧一愣,这会儿辣椒的味道扩散在口中,他方才知道妻子挟了什么给他吃,不过他并没有着恼,一把捉过她来坐在膝上,倾身吻着她红艳艳的双唇,让她与他一道分甘同味。 “辣不辣?嗯?”他连续问道,“捉弄我很好玩吗?” “谁叫你不假思索就回答我?”林珑指控道。 “你不知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吗?”叶旭尧轻触她泛红的脸颊。 林珑感觉到他的亲昵,脸上越发火辣,自从决定一同出行后,这厮对她越发的依赖,这是以前没有的。她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一个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朝他妩媚一笑,“这样,如何?” 他满足了她女人的自尊,又或者是这船上的初夜的诱惑,她似乎很想诱惑他做点什么? 缠绵的眼神与他的交错,他顿时醉倒在她的温柔乡里面。 晚膳早就被两人忘到脑后,交缠在一起的烛影越发缠绵绯侧,两人的呼息开始急促,随着衣衫渐渐掉落到船板上,接着就是女性的一声娇吟…… 狂风骤雨掠过,林珑慵懒地靠在丈夫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在想什么?” “不知庭哥儿和辉哥儿吃奶了没有?我算算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吃饱了。”林珑下意识地回答。 “不是说不提孩子们,你这是自找难受。”叶旭尧心疼地轻拨她有些汗湿的额发,将被子掖得更紧,省得不着寸褛的她冷着。 “我也不想去想的,只是到了钟点自然就会想。”林珑一副似无奈的样子。 叶旭尧轻叹一声,为了让她忘却离别的忧伤,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开始另一番的欲海沉浮。 皇宫。 朱翊已经坐在那儿许久了,可苏梓瑜却似没有看到他一般,一直在照顾着那三个小娃儿,对,三个。他原本以为多一对双胞胎没有什么的,可哪里会想到多了一对小人儿才不过几天,他更被挤到边缘去。 忍了又忍,他终忍不住做声,“梓瑜,朕在这儿。” 苏梓瑜刚给叶耀庭喂了水,回头好奇地道,“皇上,你还在啊?这晚膳都用完了,忙国事去吧。” 她随便地挥了挥手,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这完全让某人心里不爽了,朱翊起身上前拉起苏梓瑜,把她手里的小碗拿起塞到红菱的手里,“梓瑜,你不能这么偏心?” “皇上,你这是怎么了?”苏梓瑜一副不解的样子,抢过红菱手中的小碗,“没看到臣妾正忙着吗?若是皇上闲得很,后宫还有许多有趣的去处,不用忤在臣妾这儿。” 又是这话,苏梓瑜是不是吃定自己不会反抗?朱翊终于出离愤怒了,他是天子,天下之主,一次又一次地受她的冷遇,他也受够了。“梓瑜,你再这样,朕真的走了?” “晋嬷嬷,送皇上到苏妃那儿。”苏梓瑜赶紧扬声。 朱翊的脸色顿时难看,又拉不下脸来讨好妻子,看到妻子又去逐一摸三个奶娃可有尿湿没有?这会儿连额筋都出来了,当即挥袖而去。 “娘娘,皇上走了。”晋嬷嬷担心地道。 其实皇上现在改变了许多,对娘娘与小太子那是完全的上心,更是对娘娘接叶家那俩小家伙进宫照顾没半句怨言,反观自家主子是不是行事有些过头了? “放心,他啊就像狗一样,懂得到了时辰就回来。”苏梓瑜并不担心失宠什么的,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犯贱,现在是风水轮流转,她明白在朱翊的心里她的分量在与日俱增,只是她已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去为他跳动,他做得再多也弥合不了曾经的心伤。 把当今帝皇形容成狗,也惟有自家主子,换成一般人说这话那就等着人头落地吧,在场的宫娥太监赶紧当做自己没听见。 晋嬷嬷觉得这对帝后的角色似乎调转了,这怪事真的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果然,负气离去的皇帝只不过是去勤政了两个多时辰,在就寝前又如识途之狗般驾临皇后的寝宫。 苏梓瑜正安排好三个娃的睡眠之事,照顾这三个小孩子虽然累了点,可她甘之如饴,这样才算是人过的日子。 这会儿正卸下头饰准备就寝,听到朱翊大踏步走进来的脚步声,她难掩嘲讽地道:“皇上,您不是要走吗?怎生又回来了?” 朱翊觉得自己也真是犯贱,除了她这儿,他哪里也不想去,不想看苏梓瑜冷艳的面孔,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大床而去。 将妻子扔到床上,他一把扯下外衣就扑了上去。 苏梓瑜轻推开他的胸膛,“皇上,臣妾还不想再生一个,等太子大点再怀也不迟……” “梓瑜,别拒绝朕。” 听着男人沙哑的声音以及祈求的眼神,苏梓瑜神情一顿,就这一错愕,被他攻城掠地点燃了战火,她一时不察就被卷了进去。 屋外的宫娥听到里面的吟哦声,俏脸一红,听了半天壁角的晋嬷嬷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离去,还是去守着那三个小人儿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林珑离开孩子们已经接近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来她的思念非但不减,还与日俱增,只是为了不让丈夫担心,她倒是全掩在心里,随着小日子的到来,她的心情略显烦躁。 林珑的小日子在生产前就略有些不舒服,本来以为生产后会有所好转,但哪里知道还是老样子,所以一般这样的日子她的情绪会浮动颇大,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不过她现在懊恼的是果然没怀上孩子啊,兴许第一胎怀得太容易了,这第二胎才会难求些。 叶旭尧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妻子吃着蜜饯看着游记,比早上起来那会儿精神头好了不少,这才放心了些许,不过仍旧关怀地问了一句,“现在好些没有?” ------题外话------ 今天过冬耽搁了一些时间,祝大家冬至快乐! 约十一点半左右有二更。   ☆、第二百零四章宣告(二更) 林珑看到男人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游记,“没早上难受了,怎么这会儿得闲了?” 叶旭尧一掀衣袍坐到妻子的身边,以前他可不知道女人小日子会这么难受的,成亲近一年方才有机会领略到,仍记得第一次在床上看到血迹的时候,他还以为她受了伤,差点闹了笑话,现在想来仍旧不堪回首。 “前面没什么事,记挂着你,所以就进来看看。”他看了眼她又吃那些酸酸甜甜的腌渍品,不由得皱眉,“吃这个实没有多少益处,我让人给你做些有益的消遣食品。” “别,我现在挺想吃这个的。”林珑拦住丈夫,比起看游记,她更在乎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朝他伸手道:“陪我说说话。” 叶旭尧轻揽她在怀里,“怎么像庭哥儿和辉哥儿一般?” “怎么?不乐意了?”林珑佯怒道。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哪有不乐意?我就当多养了一个女儿。” 林珑闻言,白了他一眼,自己什么时候像他的女儿了? 正在夫妻二人耍花枪之时,门外传来了匪鉴的声音,“爷,尉迟大人找您,有发现。” 一听到这三个字,叶旭尧原本放松的神情就是一紧。 林珑看到丈夫收起了惬意的样子,遂坐起来,“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且安心躺在这儿别乱跑,我去去就来。”叶旭尧倾身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吻,然后一整衣袍就出去了。 林珑看着丈夫离去,脸上若有所思,哪里还睡得着?顾不上肚子的阴阴疼痛,她挣扎着下床,换了身利落的衣物,想也没想就往外走,还让辛大娘跟随,将如雁和如眉留下。 “辛大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私下里小声地询问。 “大奶奶不用担心,大爷会应付。”辛大娘面无表情地道,不过话虽如此说,此时的她却是将手暗中按在软剑的剑柄处,随时提防会出现的意外。 林珑是不懂武功,不代表她感觉不到气氛的紧张,尤其看到船舱其他的房间没人休憩,看来是真出事了。“辛大娘,别瞒我。” 这回她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辛大娘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到林珑严肃的面孔,这不是一般的闺中妇女,这才没有隐瞒,“回大奶奶的话,我们可能遇上了水匪。” 水匪? 林珑这回吃了一惊,陆有陆匪,水有水匪,这个她知道,可没想到自己会遇上,毕竟他们这是官船,打着朝廷的旗号,这群水匪是不要命了吗? 汝阳城。 叶蔓君与朱子期的婚事虽然还没有迎来圣上的旨意,但却已是人人皆知。她的玉肤坊拖了好几次,最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开张。 这日恰好天高云淡,极好的天气,她刻意穿了件带红边的素雅冬衣,毕竟顾虑着汝阳王连丧两子,所以她没有穿红着绿地刺人眼球。 这玉肤坊的装修一如京城那间店面,走的都是清高素雅的路线,产品一一摆好,早在三日前她就下好了帖子,这是她一个很好试水温的机会。 马兰氏极为捧场,呼朋唤友的结伴到这玉肤坊来,看到叶蔓君端庄秀丽地迎出来,更是笑道:“我祝叶姑娘生意兴隆。” “谢过马夫人。”叶蔓君微笑地回应,然后让店里的掌柜迎马兰氏等人进去。 只是吉时将近,开业在即,这店里就靠马兰氏的几个朋友撑不起场面来,而且能与马兰氏结交的都是朝廷那一脉的人,身份什么的根本就差叶蔓君好几个档次,这样的妇人只有巴结叶蔓君的份。 叶蔓君应付了一会儿,精致的脸蛋上仍旧有着客套的笑容,似乎并没有为此刻的冷清担忧。 马兰氏凑近她,看到那几个朋友都在挑选脂膏,轻声道:“叶姑娘,之前我就说过,不用派帖子给她们,她们不会来的,现在正摩拳擦掌地想着要把自家哪个女儿塞给朱二爷。” 在这样的日子里,她不敢表现出埃声叹气的一面来,只能劝叶蔓君不要再有期待。 叶蔓君的脸上神情仍然如旧,汝阳城权贵的想法她在进城那会儿就知道,为这个,滕侧妃找上她的门庭。 她还记得那天滕侧妃在客套好几句后,就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叶姑娘,本来我不该来说这些话的,但是你知道这汝阳城有着固有的传统,他们都怕京城那位皇上会派兵强硬来攻打汝阳城,所以这么些年来的防心渐重。不瞒叶姑娘,我是滕家之女,自然更明白他们的担忧。现在二爷即将成为世子,这可是第一位有着汝阳城当地权贵血统的世子,你可明白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滕侧妃,你到底要说什么?”叶蔓君当时微蹙柳眉地打断她的话。 滕侧妃这才没再长篇大论,“既然你要我单刀直入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期儿他除了你这正妻外,成亲当日必要纳进五个妾侍,叶姑娘,我提前告知于你,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你在期儿心中是有份量的,他对你的感情应是最深的,所以你一定要体谅他,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硬逼他表态,为难他……” 叶蔓君其实从接受朱子期那一刻起,心中就明白,他们绕不过妾侍这话题,想要两人厮守一辈子极难极难,可是心中多少是有期待的,结果却迎来了滕侧妃这番话。 她当时确实心里不是滋味,如果她没有见识过大哥大嫂的恩爱生活,或许她会甘愿接受这样的安排,哪家权贵不是妻妾成群的?只要男人尊敬她这个正妻即可,只要她能率先生下嫡长子即可,至于情爱,她没有过期望。 要怪就只能怪朱子期让她明白到什么是男女情爱,越是沉陷进去,她就越不能接受未来夫婿身边有别的女人,七出之嫉妒,她还没有成亲就已经能领略到它的味道。 那会儿看她久久不语,滕侧妃的脸上都略有急色,更是急切地道:“叶姑娘,我这真是为你好,并不是有意要制造你与期儿的矛盾,你要区别对待才好?你们要长长久久在一起,就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制度。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可明白归明白……” “滕侧妃……”她冷着脸正要打断她的话。 朱子期却是踩着厚重的军靴踏进来,这脚步声一听就是他的,然后就是一身铠甲面色冷然地进来,看也没看他的亲娘,而是一把抓起叶蔓君的手臂就拉着她离开。 叶蔓君脸现吃惊的表情,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人拉到外面。 滕侧妃忙大喊,“期儿,你这是做甚?快快放开叶姑娘……” 无奈她的喊叫无法阻止朱子期拉她离开的步伐。 “你这是做甚?”她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端庄的表情都乱了,只剩下女性自身的娇嗔。 朱子期转身一把将她抱起来,继续面无表情地大踏步往前走。 听闻到这边动静的马兰氏都忙带着人过来查看,本以为滕侧妃与叶蔓君密谈不会出什么乱子,哪里知道这朱二爷会突然出现。 叶蔓君再一次被他抱着,脸上羞赧得红扑扑的,看到马兰氏的面容出现时,她还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没再挣扎的她双手更是下意识地攀在未婚夫婿的脖颈处。 朱子期这一路都没有做声,连马兰氏也不敢上前多嘴,只能被迫让开路给这霸道的未来世子通过。 一直走到影壁后,朱子期把叶蔓君放坐到下属牵来的坐骑上,开口道了一句,“坐好。” 叶蔓君是闺阁淑女,京城没有女眷学骑马的风俗,一般会骑马都是武将之女,名声还会大为受损,被人说成是粗鄙之人,婚配大受影响。 她只能紧紧地握着马鞍,直到后面有人坐上来揽住她的柳腰,再接着是他解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一踢马腹驶出这官衙。 速度之快连闻声赶来的叶家堂叔侄也来不及拦下。 叶蔓君第一次骑在马上狂奔,风儿从她的脸蛋上划过,她感到有几分刺痛,然后就是披风向上一拉,她埋首在他的怀里,露出的就是身下的襦裙。 不过驶过繁华街市再驶出城门,这一高调张扬,人人都知道朱子期马上之人是其未婚妻,那位来自京城的贵女,顿时有不少人张望,由此衍生而出的传闻沸沸扬扬。 叶蔓君的耳边除了风声就是人们的议论之声,她那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有一点苦又有一点甜,竟似打翻了五味瓶。 直到驮着两人的马儿在一处山岗上停下来,她身上的披风才被解除。 叶蔓君猛然抬头看着朱子期,“你这是做甚?是不是嫌我的名声太好,没人识得,所以让人人都知道再横加议论?然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就想到这些?”朱子期冷然地问她。 叶蔓君有点恼他的自作主张,小脸别到一边去不搭理他,更何况她估计这骑马约有一个时辰,现在大腿更是磨得隐隐生疼,眼泪儿都要掉下来。 她的下巴被朱子期抬起,立即被迫看向他,只见他的眼里略有几分怜惜,不似这一路的冷面孔,“我娘是趁我出城练兵才去找你的,你不要因为她的话而难过,她的话做不得准……” “难道你能一辈子都守着我一个人?”叶蔓君不禁有几分苦涩地道。 朱子期的眉头皱得很紧,他的大掌改而轻抚她的俏脸蛋,“我不就正在努力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城中跑这一圈?” 叶蔓君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在宣告? 宣告他朱子期心悦之人是她叶家嫡女,有这一圈,闲言碎语会似风吹般茁壮成长,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传到那些权贵之家,然后又不出两个时辰,闺阁更是传遍,别看轻流言的份量,它只有重没有轻。 那些要送女儿给朱子期,或者想要嫁给朱子期的女人都会仔细掂量,值不值得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去讨好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可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弃这想法吗?朱二爷,他们不会的,这不就是你们汝阳城的传统吗?”叶蔓君仍旧理智的分析道。 “对,没错,他们不会放弃,可是这样一来,我如何做都不会再亏心,这是他们的选择,我朱子期也有朱子期的选择,并且我把我的选择做给他们看,如果他们硬要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以后翻脸不认人。” 朱子期说得十分冷酷而霸道,叶蔓君却觉得这个男人竟是如此的有魅力,少有的痴痴地看着他。 两人一直发乎情止乎礼,越礼的事情一概不做,可在那无人之地,只有一片冬景的映衬下,两人的气息交错在一起,显得暧昧而缠绵。 朱子期突然伸手捧起她的脸庞,第一次随心所动,低头印上她一直诱惑他的红唇。 叶蔓君紧张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在他加深这个初吻的时候,她竟是不顾十多年来的闺训,闭上眼睛任由他吻着。 此刻回想这一切,她还感觉到嘴唇上的温度,伸手不经意地掠过红唇,竟是不知羞地想起那羞人一幕。 马兰氏久侯不到叶蔓君的回答,看她应是走神了,正要开口唤她。 哪知这会儿偏有人唱礼,“汝阳王妃送来开业贺礼——” 这一声唤醒了叶蔓君,她微眯了眯眼,朱陈氏给她送礼?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第二百零五章应敌 “我们王妃祝叶姑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那端着礼盒进来道贺的嬷嬷把礼盒捧高,笑得一脸谄媚。 叶蔓君由珠帘扶着起身,走近前去,轻声道:“嬷嬷请起。” 一旁站着的叶旭融已是极快地走近朱陈氏遣来的这个嬷嬷,“姐,这礼还是我来接吧。”抢在长姐之前伸手硬从嬷嬷手中抢过礼盒,一想起朱陈氏的恐怖一面,他哪会让亲姐去亲自接礼? “有劳融弟了。”叶蔓君轻笑道,眼里却示意叶旭融不要当众打开,省得里面装有什么死猫死狗之类吓人的玩意儿,依她看,这朱陈氏绝对做得出来这么奇葩的事情。 叶旭融也是担心这个,不用长姐吩咐,他已是转手交给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小厮,让他拿到后面去处理掉。 那小厮拿过飞快地离去。 送礼的嬷嬷当即傻愣,这叶家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不过一想到自家王妃的性子,也是难怪人家这个反应,不过,“叶姑娘,这是王妃的一片心意,您不当场打开来看看让大家都看看王妃对叶姑娘的心意如何?” 马兰氏早就手心捏汗,这里面是什么她并不感兴趣,反正很有可能会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叶蔓君姐弟这处置深得她的心,遂上前替叶蔓君答道,“这王妃送的肯定是好东西,只不过这开业的吉时就要到了,我们叶姑娘还是先主持这典礼吧,叶姑娘,您说是不是?” 叶蔓君赞赏地看了眼马兰氏,脸上表现出大方得体的笑容,“还劳嬷嬷回去代我好生答谢王妃的厚爱,对这大礼我深感谢意,水帘,去给我拾一套适合王妃用的肤膏水粉包好。既然我这是胭脂水粉铺,自然是以我们店里的产品答谢王妃最为合适。”说完,不待这个嬷嬷再说点什么,她立即看向马兰氏,“马夫人,请,我们出去主持开业仪式。” 马兰氏也乐得应叶蔓君邀约出去,这可是叶姑娘在抬举她。 外面的鞭炮等物已经备好,不少汝阳城的民众在围观,叶蔓君笑着朝叶旭融看去,叶旭融立即会意地接过小厮手中的燃香,凑近去点燃鞭炮。 在鞭炮声隆隆中,叶蔓君亲自拉开上面牌匾的红布,由朱翊亲题的玉肤坊三个烫金大字立即醒目的出现,在阳光中十分的耀眼,不少民众都眼睛一亮,随后方才看清这三个烫金大字。 叶蔓君笑道:“我们玉肤坊的总店在京城,这块匾额可是圣上亲笔所题,玉肤坊所出的胭脂水粉肤膏之类的可是宫廷贡品,这是初次在汝阳城开的分店,大家可以尽情进去参观,今天所有的商品一类五折迎宾。” 这个折扣是前所未有的,林珑当年在苏州开的店和京城分店时都没有过这么大力度的折扣,那随叶蔓君过来的京城原店员们都大吃一惊,之前没听到叶姑娘说过会让利到这程度。 那掌柜的原也是京城玉肤坊的店员,因为销售得力,又肯举家跟叶蔓君来汝阳城,林珑就擢升他为新店掌柜,这样一来,叶蔓君的分店才能尽快上手。 “叶姑娘,这折扣实在是太大了,刨去成本,我们只能赚到一成的利润。”他上前忧心地提醒叶蔓君。 “没关系,这第一天不过是图个吉利热闹罢了。”叶蔓君笑道。 她的双眼看到那围观的汝阳城民众都大感兴趣,当即让身后准备好的店员们出来迎客,本来冷冷清清的店面里面一下子涌进了大批的客人。 虽不是城里的权贵,但看穿着也是中等人家,要消费一瓶玉肤坊的普通产品是绰绰有余,当然走高档路线的产品会受阻,毕竟这不是一般人家就能买得起的。 马兰氏却是有几分担忧,上前拉过叶蔓君,“叶姑娘,这虽然是宣扬皇恩浩荡的机会,但这里离京城太远,他们只知有汝阳王可不知京城还有皇上,万一这举动触怒了汝阳王,恐怕会得不偿失。” 叶蔓君轻摆了摆手,“马夫人,小心谨慎是好事,可这到底仍是大顺朝的地方,天子管辖之地,我想王爷是不会怪罪于我的,毕竟我这举动能缓和他与京城的关系,再说王爷不是那等胡搅蛮缠之辈,是通情达理之人。” 马兰氏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仍旧难舒眉尖,“叶姑娘心里有数就好。”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店面,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卖出去不少货品,不由得乍舌这京城来的人就是会做生意,“这情形比冷清要好得多,叶姑娘,我算是看明白了,还是您棋高一着,这样一来,城中百姓对叶姑娘不但更熟悉,也会更加称颂姑娘的美名。至于那群城中权贵们的女眷来不来,就无关大局了。” 叶蔓君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显得是那样的端庄贤良,“马夫人,给她们派帖子,我这是尽了礼数,至于她们是不是赏脸前来,我从来都不在意,反正失礼的不是我。” 语毕,她由珠帘扶着踏进店里。 马夫人微微一怔,随后不得不承认这叶姑娘说得在理,倒是她想得过于小家子气,像叶姑娘这样处理方显得大气。 正在场面越发热闹的时候,有人唱礼,“滕侧妃驾到——” 众人都面面相觑,这滕侧妃居然会亲自前来。 叶蔓君这会儿也是大为吃惊,她以为那天没能谈拢,这滕侧妃怕是对她意见极大,估计不会喜欢她,这会儿前来确实出乎她的预料。 与对待朱陈氏送贺礼的态度不同,对这个应是真正婆母的女人,看在朱子期的份上,她还是上前迎她。 滕侧妃由侍女扶着缓缓从马车里面下来,看到叶蔓君上前来迎她,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这外面冷,你何必迎出来?” “这是必须的,侧妃亲自前来使小店逢荜生辉。”叶蔓君笑道。 滕侧妃深深打量她一眼,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收,“期儿跟我说,这玉肤坊在京城以及江南的苏州极有名气,还是贡品,女人爱美乃天性,我也不例外,算来也是给叶姑娘开业道贺而来。” 叶蔓君一听这话,立即就明白是朱子期说动滕侧妃亲自到来的,顿时心里一片火热,他倒是为自己想得周到,“谢过侧妃捧场。” 滕侧妃亲热地与叶蔓君走进店里,眼角示意身后的嬷嬷送上开业的贺礼,叶蔓君令水帘上前接过,少不得又是一阵的道谢声。 叶蔓君亲自招呼滕侧妃,把店里的高端产品拿来,打开那制作精美的鎏金珐琅掐丝景泰蓝的盒子,亲自介绍产品的功效。 滕侧妃似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还亲自试了试产品的功效。 只是当身边簇拥的人渐少时,她似一边试产品一边微挑眉看向叶蔓君,“叶姑娘,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你最好认真考虑,别做出让你我都后悔莫及之事。” 叶蔓君微怔了怔,看来滕侧妃仍旧不死心,这会儿她倒是不想正面回答这个女人,于是道:“滕侧妃,这款肤膏能有效消除你脸上的斑点,这可是不少人亲自验证过的,你不妨试用一下……” 滕侧妃眯眼看她,这个叶姑娘倒是能沉得住气,嘴角微微一勾,她也接过这款肤膏试用起来,确实是抹到肌肤上特别润滑。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外人看来是相当的好,有不少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两人也似没有听到,仍旧笑眯眯地交谈着。 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朱陈氏的耳朵,她正给一只鹦鹉喂食,听到滕侧妃居然亲自去恭贺叶蔓君开店,嘴角一抽一抽地冷笑着,“倒是表现出婆媳欢的一面来,我倒要看看她们能好到什么程度?” “王妃,那叶姑娘似乎对于我们十分有戒心。”送礼去的嬷嬷若有所思地回禀。 “有戒心又如何?她再如何也还得唤本王妃一声婆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到时候真进得这王府,还不是任由本王妃随意拿捏。”朱陈氏冷冷地回应。 看到笼子里的鹦鹉老是四处乱飞,看它那想要寻找自由的样子,她顿时怒火上升,她没有的东西,这只畜牲也配有?遂伸手进笼子里面,把这只笼中鸟抓到手里狠狠地攥紧,顿时一只漂亮的鹦鹉就头一歪断气了。 “晦气的东西,都给我扔了。”她将这只死鸟掷到地上,然后一手将鸟笼推倒在地。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下人都头皮发麻,没有人敢胡乱开口相劝,毕竟自家小命重要,可不想步这只鸟的后尘。 朱陈氏涂着丹蔻的手轻浸到脸盆里面洗起来,接过侍女手中的巾帕轻抹起来,下巴微昂地看着外面傍晚寒风肆虐的天气,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这天越发冷了,我们也要做好过冬的准备。”她道。 没有人知道这王妃是什么意思?反正她们都习惯了朱陈氏的阴阳怪气,哪里还敢表现出好奇来。 好半晌,朱陈氏又开口道,“这朱子期就要娶妻纳妾了,也好,给我拟好帖子派到城中各权贵家中,就说我设宴款待她们,请她们务必出席。” “王妃,这?她们会不会又用称病一招推了?”有嬷嬷上前迟疑地道,可不说又怕到时候办事不力惹得朱陈氏不高兴。 这汝阳城的权贵女眷有时候也是相当离谱的,连王妃的号令也敢置之不理,更何谈响应? “那叶家嫡女的店铺开张,除了滕侧妃之外,可没有一家前去道贺。”送礼去的嬷嬷又赶紧开口,店里面的冷清她是亲眼所见的。 朱陈氏其实心里恨极了汝阳城这群女眷,她们居然连她的面子也敢扫,“以往她们会找千万种借口不来,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接到我的帖子会来的。” 这可是侧妃人选的关键时刻,又有哪家会错过?她这个王妃是表明了要倒向她们的阵营,她们焉有不欢迎的道理?她可是嫡母,为继任世子指几个侧妃轻而易举。 “是,王妃。”之前迟疑的嬷嬷立即应声。 这汝阳城的玉肤坊初开业,堪堪赚了几十两银子,当账房向叶蔓君汇报的时候,叶蔓君倒没有什么不满,反而叶旭融撇嘴道:“姐,这才赚了这么点,这店还是不开为好,省得花费心思,这汝阳城不比京城人多有钱,大嫂那店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儿根本就比不了。” 叶明澜也是持这样的观点,“这店开在汝阳城纯属浪费精神,君姐儿,还是租出去为妥,别为了此本末倒置了。” 叶蔓君不甚在意地道:“又不指望它来吃饭活命,万事开头难,这不过是第一天,能有这利润就不错了,大嫂说她成亲前在苏州开的玉肤坊初开业时也不过收入这么多,这天下之大左右不过一个京城,哪能处处都与京城相提并论?” “姐,我是怕你吃力不讨好。”叶旭融担忧地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叶蔓君一向有耐性,这汝阳城就算再不欢迎她,迟早也会给她攻克下来的。 叶明澜与叶旭融对视一眼,对于叶蔓君的坚持,他们也只能抱乐观的态度。 叶蔓君看过账册后,这才把它们合上交回给账房,吩咐了一下明天开门注意的事项,忙完后,这才有心情喝上一口茶水,随后想到什么,朝叶旭融问道:“那汝阳王妃送了什么来?” 一提起这个,叶旭融就是一脸的气忿,“姐,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省得半夜做噩梦,这个王妃纯属一疯子,都不知道这汝阳王何以容得下她?” “那到底是什么啊?”叶蔓君还是挺好奇的。 一会儿后,叶旭融答道,“能是什么正常物件,里面是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仔细看,都是一群死去的小老鼠,吓死个人。” 他说的还是轻描淡写,其实当时他以为这些个老鼠都是活生生的,还拿起来看了看,结果不提不知道,一提这才发现小老鼠的肠子等内脏都流了出来,看得好不恶心,扔都来不及。 叶蔓君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汝阳王妃实在太过份,遂扬声道:“来人,把朱陈氏的贺礼给我送到汝阳王那儿,这个哑巴亏我不吞下,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王爷会如何处理?” 叶明澜与叶旭融都没有拦着,一再的退让并没有让朱陈氏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还如何能再退让? 下人领命而去,叶蔓君的俏脸仍旧兀自气怒着。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飞奔进来通报,“三爷,大姑娘,澜二爷,有京里来的消息……” 三人一听,立即起身。 叶蔓君率先开口道:“有什么消息?” 那急忙从京城里来报信的人,把怀中的信立即掏出递给叶蔓君。 叶蔓君立即接过打开来看,随后一脸惊喜地道:“澜二叔,融弟,大哥大嫂要来汝阳城……” “什么?”两人一听,大吃一惊地凑近叶蔓君。 叶蔓君高兴地又重复一遍,把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信息,这才把信递给叶明澜。 叶明澜急忙地接过看了起来,“真是尧哥儿和他媳妇……” “融弟,你说两个小侄儿会不会一道儿过来?”叶蔓君高兴坏了,不过这问题一出口,她没等到叶旭融的搭腔,立即又道:“我这都高兴糊涂了,两个小侄子才多大啊?怎么可能一道儿过来?倒是难为大嫂还记挂着我前来。”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得颇为感慨,林珑舍下两个孩子来看她,她欠大嫂的还真多。 叶旭融是最后一个看信的,看完后折好收起,“大哥大嫂能来是好事,我与澜二叔非但没能帮上你的忙,还差点拖了后腿,这里的乱象一团就必须要大哥大嫂来才好呢。” “融哥儿的话在理,我的能力到底有限,更何况在朱子然一事上差点就犯了错误,尧哥儿是侯爷,他媳妇是侯夫人,能一块儿到来,朱陈氏这汝阳王妃只怕就好对付一些。” 叶明澜这会儿相当有自知之名,林珑是内宅妇人,对付朱陈氏也能更容易一些,哪像他这般隔靴搔痒始终不痛不痒的?这朱陈氏连开业这样的庆典都能送来死老鼠,谁知道以后还会如何变本加厉? 叶蔓君感受着家人的关爱,顿时心里一片暖意,开始期待大哥大嫂的到来。 此时同样关注叶旭尧到来的人可不止叶家的的人,还有隐居在城中的九王爷。 只见这九王爷披着一件氅衣站在屋内的空地上,看着冬夜的繁星点点,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凝重。 “王爷不用太担心,我们一切都安排好了,就不会出乱子,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的进行。” 幕僚的话,朱飒却听得不太入耳,眉间一皱:“按理应是如此,对方在明,我们在暗,只不过……” 他似乎有不好的预感,这才是令他心烦意乱的开始,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王爷,汝阳王妃那儿已有答话,这次我不信叶侯爷到来能缓解得了形势,只怕会雪上加霜,天下越乱对我们就越有好处。”幕僚还是十分乐观地道。 朱飒想了想后面的布局,脸上的表情这才松动了一些。 汝阳城的情势似乎如这夜幕一般越来越黑,可仍在大船上的林珑却是暂时感受不到这些,她的注意力都在今晨辛大娘所说的水匪身上。 在甲板上她没能看得出个端倪来,就被丈夫以身子为由硬是让辛大娘给送回船舱里面,而且自从发现了水匪的痕迹后,辛大娘就开始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她正值小日子的第二天,身子的不适还是其次,主要是担心此行的安全与否,兼之丈夫一直未归,她就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生怕有个闪失。 在屋里来回地踱了好久,一直盘坐在地的辛大娘睁开眼睛道:“大奶奶的身子不适,还是坐下来为好,大爷那边不会有事的。” 林珑这才由如雁扶着坐下来,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肚子,挨到如眉拿来的迎枕上,方才感到腰际不那么酸,“但愿如此吧。” 她安静不了多久,又开始引颈眺望入口处。 直到她眯眼打了个盹过后,叶旭尧方才沉着脸进来。 林珑一听到声响,立即睁眼,结果正在换衣服的丈夫出现在她的眼帘,屋里的大丫鬟和辛大娘已经避了出去,她推被下罗汉床走近丈夫。 “吵醒你了?”叶旭尧轻抚她温热的脸庞。 “没事,倒是你,前边事情不重要吧?”林珑上前给丈夫束好腰带,表情十分的担心。 “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叶旭尧说了句安她心的话。 林珑微眯眼地看他,似有所悟,“这么说?” 叶旭尧拥紧她的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不要管,还有不要让辛大娘离开你,有她在我也能更放心些。” 有些江湖事林珑不懂,可辛大娘走南闯北押过镖,她可是很明白该如何保护妻子。 林珑定定地看着丈夫镇定的脸庞,这男人一向不会无的放矢,这下子她感到心安不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一啄,“那你小心些,记得还有我和俩个儿子在你的身后。” 叶旭尧看她眉尖的忧虑少了些,这才放下心来,再抱了抱她,很快就转身出去处理事务。 林珑旋身看着他离去。 叶旭尧回头看她,朝她微微一笑,“去睡吧。” 林珑点点头,看到丈夫消失在眼帘,心情一放松,睡意也就来袭,在两个大丫鬟进来之时,她吩咐她们备热水沐浴准备洗个澡。 两个大丫鬟都微吃一惊,这个节骨眼上,大奶奶还要沐浴? 林珑再扬声吩咐一句,如雁和如眉这才称“是”出去让小厮们烧热水抬进来。 辛大娘一直都没有吭声,只是一进来就在原先地方盘坐好。 热水很快就抬来,两个大丫鬟支起了屏风,林珑轻解罗衣开始沐浴,因为是小日子,所以她只是站着舀水沐浴。 热水洗刷着身体,她的神经完全松驰下来,开始享受着这次沐浴带来的愉悦。 因为水匪要来,船上面的人都是紧张不已,神经都在紧绷如临大敌。不过在听闻叶侯爷的夫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烧水沐浴,顿时有不少人哗然。 “都什么时候了,这叶侯爷的夫人还有这心情?”有人质疑。 不过也有人却认为,“这说明什么?你们知道吗?恰好说明事情不太严重,要不然这侯夫人还沐浴个什么?” 这样的观点一出,众人也觉得有道理,林珑能按部就班地行事,证明他们的紧张纯属多余,叶侯爷一定有办法能制服那群来犯的水匪,一定是这样的。 紧绷的气氛有所缓和,因为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走水路出行,这没能脚踏实地才会过于紧张,如今想到叶旭尧一定是稳操胜劵,士气反而高昂许多。 尉迟士看到原本因为遇到水匪而有些低沉的气氛突然高涨,皱眉问清了原因后,不由得朝船舱看了一眼,这一眼相当的复杂。 “叶侯爷倒是娶了个好妻子,在关键时刻稳定了军心。”身边的同僚之一感慨地道。 尉迟士把目光收回,重新看着这黑夜,相信今晚对方应该有所行动,这将是个不眠之夜。“一般人哪能有这个命?你羡慕不来的,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吧。” “那倒是。”那同僚收起艳羡,不过嘴上仍旧道了一句,“这叶侯爷的夫人真是漂亮,看不出来都生了两个孩子,兄弟们是没这个艳福喽。” 尉迟士听他说得有点不干不净,遂眯眼看他,似有不悦。对方也意识到失言,当即闭嘴不再言语。 林珑沐浴过后,就放松地上床睡觉了,虽然男人不在她的身边,但她还是闭眼就睡着了。她不想拖自家男人的后腿,没有武力值的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不让自家男人操心。 夜里,站在船头的叶旭尧看着有好几艘船驶来将他这艘挂着朝廷旗帜的船包围起来,面色越发严峻。 水匪的头头看着这在夜里也显得极豪华的大船,当即大笑一声,“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反抗不要命?我可告诉你们,男人都跳到水里,我们只要女人和船上的宝物……” 叶旭尧上下打量这水匪头头,“如果我说我不跳水,也不弃船呢?” “那就别怪我们大当家不客气了。”水匪头头身边的矮胖子立即叫嚣。 “是吗?”叶旭尧微微一笑。 这笑容在寒风中的夜灯看来十分的冷,几乎要冻人心扉。 水匪头头看着那船上一身官服的男子那副不动泰山的气势,顿时皱紧眉头,一般朝廷的人都不会如此硬朗,他们在看到这声势浩大的包围后,往往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可眼前这男人却给他不好惹的感觉。 “你不是说这是朝廷的运银船?还有遣返的秀女在船上?”他朝身边戴着斗蓬的男人问道。 “没错,我骗你做甚?这儿是最佳伏击的地方,我们一直埋伏在这儿,他们就一艘大船,外加两艘补给的小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大当家的放心。”戴着斗蓬的男人道。 “对啊,大当家,我们冲到船上去,就会有银子和美人。”矮胖子立即兴奋起来。 大当家却是一脸凝重,再度看了看对方船头上冷笑的叶旭尧,他的感觉异常的灵敏,最后还是手一挥,“走,这男人不好惹。” “大当家,我们如何能当缩头乌龟?”矮胖子立即反对。 戴着斗蓬的人却是皱紧眉。 叶旭尧看到水匪船上的人似乎有退意,冷冷地道:“想走?没门!” ------题外话------ 亲爱的们,能不能来点票票鼓励一下?   ☆、第二百零六章收服 一众在大当家一声令下不得不退开的水匪,原本内心极为不甘,这块肥肉都要吞下了,却在临门一脚就又退回去,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大当家,为何要退?” “大当家,我们冲上那官船,一定能大有收获……” “……” 鼓动的声音一浪接一浪。 那披着斗蓬的男人却是朝那矮胖男子看了一眼,这可是一窝水匪里面的二当家,只不过没有大当家那么有威严罢了。 矮胖男子微沉吟,尤其看到老大一意孤行,遂冷声道:“大当家,你若怕事就且退下,兄弟们还想要做这一票大的好过个肥年,等严冬时节一到,到来年开春,这河道都要结冰,到时候兄弟们吃什么?” “没错,到时候兄弟们岂不是连谷种都没得吃?” “大当家,我们不退,我们的船数是他们的三倍,这一群官兵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有这大好机会在,我们要做票大的过肥年。” “……” 在矮胖男子的挑拨下,一众水匪又群情高昂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完全是占据上风的事情,正好可以再下一城夺得银子与美人,何乐而不为? 大当家的脸都气绿了,死死地盯着矮胖子道:“你要夺权?” “大当家说得真难听,这有能力者当之,是为了兄弟们更好的生活。”矮胖男子一擦泛油的鼻子冷冷地道。 大当家死死地盯着这昔日一起落草为寇的好兄弟,现在居然反目成仇真是始料未极,“好,你真好,不过这是带着兄弟们找死,我绝不同意,兄弟们,听哥哥一句话,我们现在撤还能有好日子可过——” “他这是危言耸听,兄弟们别听他的,我们往前冲,前面有银子和美人——”矮胖男子也一举手打断了昔日大哥的话。 一群没有读过多少书的水匪哪有可能听得进去大当家的分析,立即举起手中的武器在有心人的指挥下高喊,“听二当家的,听二当家的……” 披着斗蓬的人讥嘲一笑,果然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乌合之众,不过王爷说得对,这群乌合之众若是利用得好也能助他们成事。他的目光透过夜幕看向官船上的叶旭尧,今天这儿就是襄阳侯的葬身之地,到时候这人的死讯传回京城皇帝老儿的耳里,只要嫁祸在汝阳王的身上,何愁这天下不会大乱? 他在这夜色中打着如意算盘,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一群水匪的争论很快就有了结果,大当家已被杯葛,二当家即矮胖男子顿时登高一呼,带领一群目光短浅的水匪朝着官船而去,他们都目露凶光,恨不得立即夺得银子和美人。 正在此时,官船上的信号弹朝空发射,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显得是那样的华丽与璀璨。 正在经历权力变更的一群水匪看到这抹烟花的时候,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只是他们的船现在离官船是越来越近了。 大当家的预感成真了,他气急败坏的大叫,“还不撤,想要成为别人锅里的的水饺吗?” 二当家彻底傻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披着斗蓬的男子更是看得惊呆了,这襄阳侯早有准备?这怎么可能?他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计划?这可是河床最深处,两边都不靠岸,一旦落水是九死一生。 只可惜没人给他答案,他把斗蓬拉得更紧,看来要谋定退路了。 一群紧急撤退的水匪早已无路可退,在这最佳埋伏地点的水路上,正在上演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数十艘船在埋伏地点驶出,燃亮的火把几乎要把夜空照亮。 他们的船上都有着大顺朝的旗帜,很明显这是官船,呈包围状态将水匪的船只围在中间,大当家的脸已是青紫不已,刚享受权力没有一刻钟的二当家当即吓得尿湿了裤子。 “拿起武器,兄弟们,我们杀出一条生路。”大当家握紧手中的大刀,这会儿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外,已是没路可走了。 战斗一触即发。 大船上的叶旭尧背着手如一根旗杆一股坚定地站在那里,墨黑的眼眸看着此时的双方交战,战鼓声敲得极响,很明显一群水匪在做困兽之斗。 尉迟士朝叶旭尧道:“叶侯爷,我要下去参战。” 叶旭尧微眯眼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的底细他是查出来了,一如他与妻子说的那样没有问题,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开始对这个男人的底细产生了疑问,或者当初推荐他的静王爷会知道点什么。 他用手指着水匪船中的那个斗蓬人,“我希望能抓活口。” 尉迟士也早就发现了这么个特殊的人物,这人不像是水匪,那么就很可疑了,他郑重地一点头,“叶侯爷放心,属下会幸不辱命。” 话音一落,他就跃上大船的边缘,跳到下面的小船上,准备去迎击水匪。 由皇帝派来的侍卫以及襄阳侯府本身带来的人早就严阵以待,有一部分人跟随尉迟士一道跳到下面的小船。 战事进行得越发激烈,打斗声十分的吵杂,船舱里面的如雁和如眉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看了眼床上的自家主子,在这样声响中,自家主子还能睡得着?她们现在无比的佩服林珑。 辛大娘却是看了眼帐幔里面的女主人,眼里同样有抹佩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可见她是对她家男人有多信任。相比自己,同为女人,挑选男人的眼光却是差得太多,想到那如狼的枕边人,她又握紧手中的软剑,哪怕这人已经做古了,她还是一想起就咬牙切齿。 林珑的呼吸还是那么绵长,她是真累了,这是由生理决定的,再加上叶旭尧宽慰她的话,就更是放心入睡,翻了个身,全然不管那如雷的战鼓声,她又睡了过去。 临近天亮,这一场鏖战才告结束。 叶旭尧坐在圈椅内,看着那被五花大绑的水匪头头,冷冷一笑后道:“本侯给你们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不然过期不候,说,那个鼓动你们前来劫官船的人是什么身份?” 大当家没吭声,倒是二当家那个矮胖男人却是抢先开口,“大人,小的们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自称是赵先生,自愿投进我们的行伍里面,然后就提供了大人的船只信息,小的们才会铤而走险……” “没错啊,大人,小的们知道的就这么多……” 其他的人都开口附和二当家的说辞。 叶旭尧的目光却是落在大当家的身上,比起这几个人,这个男人显得有意思多了。“你呢?身为水匪头头,你又如何说?” “大人,请您告诉我,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们会在此行动,然后早早布下这陷阱引我们掉下去?”大当家直起腰看着叶旭尧问道。 他到现在也没有明白,为何官兵救援的船会来得如此快?这不符合他的认知。 叶旭尧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水匪头头落草为寇可惜了,有这般的见识可以做出更大的成就,而不是把头提在裤腰带上,与他对视一会儿,他轻拍拍手,算是满足他的愿望。 “你要知道不难,可你也得告知本侯,你这次行动的消息来源?还有那个什么赵先生是什么人?” “大人放心,只要大人为我解惑,我必也会满足大人的问话。” 大当家一言九鼎地掷地有声。 叶旭尧的眼里欣赏之意渐浓,朝匪石和匪鉴轻点了一下头,两名小厮立即展开手中的地图,这正是大顺堪舆图。 大当家睁开大眼睛看着这幅图,不知道这朝廷官员让他看什么。 叶旭尧的手轻轻地在地图上一指,“这里知道是什么地方吗?”看到对方皱眉,他又冷声继续道,“这里就是我们现在身处之地,这里正好是个盲点,有大批的芦苇生长,又借着一处天然屏障,你们要动手只会选择这里,而本侯此行正好有个敌手,他焉会放过此处?” 在出发到汝阳王府这一段水路上,他早就料到不会安宁,那时候大妹之所以没有受到袭击,是因为对方知道汝阳王世子必死无疑,所以才没有对大妹出手。而且与胡老先生一席谈之后,他就更确定自己很有可能会遇到袭击,所以早早就布下了防线,就为了一网打尽这一群人。 天色渐渐明亮,大当家也看得更加仔细,这会儿他算是输得心服口服,朝叶旭尧道:“大人,小的被抓也在情理当中。那位赵大人,小的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 “不过什么?”叶旭尧追问。 “小的曾见他与人通过信鸽联络,而且他与人联络都会画下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代表什么,小的也是一概不知……” “给他纸,让他画下来。”叶旭尧微抬下巴道。 大当家立即被松绑,匪鉴已经把纸铺在他面前的地上,而且把墨也磨好。他揉了揉手腕,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拿起画笔细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勾勒图案。 而与大船上正在进行的审问不同,此时的尉迟士正在与那斗蓬人进行殊死搏斗,斗蓬人本来意图逃跑,结果却被尉迟士斩断了退路,他不甘心只能奋力一搏。 最终尉迟士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见到大势已去,他打算服毒自杀不留活口,哪知尉迟士似乎知道他的打算一般,当下就卸去了他的下巴,令人将他绑起来。 收起长剑,尉迟士冷笑地看着这阶下囚,“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最好供出幕后主子来,要不然,哼,有得你的苦头吃。” 斗蓬从那人的头顶上滑落,露出一张枯瘦的面容,以及带着不屈又有几分恐惧的眼睛,显然正处在水深火热的煎熬当中。 “押着他回去。” 尉迟士在把赵先生嘴里的毒牙找到拔出手,立即一声令下,众人将这最后擒获的斗蓬人押到小船上,准备往大船上而去。 其他的人都在打理战场,数十只船只正在围拢过来。 在尉迟士押着这斗蓬人上船的时候,叶旭尧正在仔细打量着那大当家画出来的图腾,没错,正是图腾,这是他第一眼看到就能感觉出来的东西。 大当家反而一脸坦然,二当家等人却是惴惴不安,他们都知道落在官府的手中必死无疑,可有生的机会,没人想死啊。 当赵先生被押过来的时候,二当家一脸希冀地看着这个斗蓬人,“赵先生,您快把您幕后的主子供出来吧,救救兄弟们,我们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啊……” “没错啊,赵先生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只要你招供了,我们也能免除一死……” “……” 赵先生被卸了下巴,一句话也回不了,被踢跪下来,他恶狠狠地回头看了眼押着他的兵士。 叶旭尧看到尉迟士走近,把手中的图腾给他看,“尉迟侍卫,此物你可认得?” 尉迟士接过细细打量了好几眼,最后眯眼皱眉道:“这似九王爷府里的标志……” 叶旭尧在听到九王爷三个字时,目光紧紧地盯在那斗蓬人的身上,见到对方眼里划过一抹不可置信,这会儿他更有把握他并没有猜错这图腾的来历。 尉迟士在说出这答案的时候,却是立即会意地看向叶旭尧,果然没有在这男人的眼里看到惊讶,很显然对方已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九王爷,自己这回话显得又直又白,竟是落于下风。 因而他的脸上顿时紧绷,叶旭尧这该死的狐狸。 “至于是不是你口中的九王爷,这答案尉迟侍卫要自己去找了,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说完,叶旭尧站了起来。 尉迟士先是错愕,随后心里大骂起来,这个冰块男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把这人押进来审问。”他的手一指那赵先生。 赵先生挣扎不已,只是现在的他没有反抗的本事,又来不及服毒自杀,等待他的必是不好的将来。 正在接待前来接应官员的叶旭尧眼角瞥到这尉迟士的行动,心里渐渐有了计较,这个尉迟士一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人。 林珑醒来的时候,身子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她扇了扇眼睫毛,微抬眼就看到叶旭尧沉静的睡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卧室的,也不记得那嘈杂的战斗什么时候结束的,这会儿一醒来,已是风平浪静。 她伸手轻摸他的脸庞,自从生了那俩小子之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围着孩子转,已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地看看自家男人了,手指沿着他英俊的脸庞慢慢游走着,这个男人比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又俊帅了不少。 她在晨光中看着自家男人,然后又笑着缩在他的怀里,这世上没有比这处更能给她安全感了。 忙碌一夜的叶旭尧此时已经睡着,睡着的他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 直到过了晌午,他方才睁开眼睛,看到妻子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绣着帕子,他的眉眼间全是暖意。 林珑感觉到丈夫的视线,放下手中的绣活,“呀,你醒了?” “什么时辰?”叶旭尧耙了耙头发,坐了起来。 “寅时三刻。”林珑回答,起身吩咐侍女把洗脸水端进来,“饿了吗?我有给你留饭菜,这就去让他们端进来……” “别去忙这个,我不饿。”在回房休息之前,他已是吃过了一顿。 叶旭尧伸手拉住林珑,林珑倒在他的怀里,两人对看一眼,很快,他就亲了下去,搂着妻子开始求欢。 林珑气喘吁吁地轻推着他的胸膛,“我那个还没有结束……” “我又没说要干什么,就是想亲亲你。”叶旭尧伸出食指轻勾她的俏挺鼻梁。 林珑推开他的手,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勾得叶旭尧心痒痒的,真恨不得立即压她在身下行欢,只是碧血洗银枪的行为要不得,她会得病的,遂只能恨恨地再度攫住她的红唇发泄着过多的欲火。 夫妻俩恩恩爱爱的行径,如雁和如眉看到,早就脸红地立即退了出去,就算到了门外,这双颊还似着火一样。 前来寻找叶旭尧禀告事情的尉迟士正要侍女通传,结果听到里面暧昧的声音,尴尬之余,他的眸子里面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没有让人通传转身就离去。 似乎用逃的才能离开这显得幽暗许多的船舱,一到了甲板处,他就深呼吸一口带着水汽的冰冷空气。 “禀告叶侯爷没有?我们已经从那位赵先生那儿得到重要的口供……” 有人走过来急切地问道。 尉迟士看到对方穿着正四品的地方武将官员的衣服,整肃了一下面容,“还没,他的侍女说侯爷仍没醒来。” “那没办法,我们只好再等等了。”那四品武将不敢表现出什么不满,再说现在面前这个二等御前侍卫,他也得罪不起。 此刻的叶旭尧在温柔乡中沉浸了一会儿,最后拧干弄湿的帕子给妻子擦干净手,又舍不得地搂着她亲热了好久,方才重新梳洗。 林珑的双颊泛红,侍候丈夫换下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衣物,“外面的事情都妥了?” “不是告诉你不用担心吗?你且安心地待在船舱里面到达汝阳城即可。” “得了,我不过就是好奇问问,你呀,什么都不跟我说。” 林珑瞪了眼丈夫,一副他坏透了的样子。 叶旭尧轻笑出声,揽住她的柳腰,“我这不是怕你担心罢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林珑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与丈夫一道步向罗汉床,如雁和如眉二人已经把膳食都摆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坦白道来。” 看到妻子那霸道的样子,叶旭尧轻笑出声,这回没有再隐瞒她,把他之前布署的事情都一一说难她听,最后道:“怕你担心,所以才会什么也没有跟你说。” 林珑轻吁出一口气,好在丈夫早就有布署,不然现在必是让对方得手,“真是九王爷布的局?” 一提起九王爷,叶旭尧冷笑一声,“除了他,还能有何人?” 林珑轻掩酥胸平复震惊,“他真是胆大包天,现在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就连圣上也没有对汝阳城用兵,可见陛下也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的一面,九王爷好生糊涂啊。”在给丈夫布了几个菜,她又感慨地道:“想当初第一次游湖见到九王爷之时,我还觉得这人当个闲散王爷真可惜,现在才发现他若是安于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那是国之幸,家之幸。” “人心不足蛇吞象。”叶旭尧冷声地评了一句。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对了,现在我们审出的这些证据都要呈到君前吗?” “那是必然的。”叶旭尧并不打算为九王爷擦屁股,好不容易才搜集到他这零星证据,可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林珑闻言,没再说什么,这九王爷做得出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等到这一顿迟来的午膳用完了,叶旭尧才重新出现在人前,这会儿他的身边还带着妻子林珑。 “见过侯夫人。”那前来增援的地方四品武将立即给林珑行礼。 林珑客气地让对方平身。 叶旭尧却是听着尉迟士的禀报,好半晌,方才一拍尉迟士的肩膀,“做得不错。” 尉迟士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轻微晗首算是回应。 叶旭尧这才走向那四品武将,掏出出宫时皇帝朱翊给他的密牌,那四品武将立即跪下行礼。 叶旭尧把密牌收起,亲自扶着此人起来,“你此番要押着这一等人犯进京,且记本侯的话,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切不可泄露了珠丝马迹,要不然你不能活着进京。” 富贵险中求,那四品武将也很是在珍惜在乎这个机会,一拱手道:“叶侯爷放心,下官必不会辱命。” “好,皇上必定会论功行赏。”叶旭尧豪情地一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 惟有这样,这个中年武将才会把这桩案子放在心上。 那四品武将心头一阵荡漾,全是功成名就后的快活日子,他等来这么个机会并不容易,遂更加惟叶旭尧马首是瞻。 赵先生与一众水匪都被押下了大船。 叶旭尧背着手走近那个大当家,“你倒是个汉子,这样吧,只要你改邪归正,本侯可以为你写封求情信,他日做点别的什么营生也可,或者是投军西北为国效力也行,终归好过落草为寇。” 那大当家一脸意外地看着叶旭尧,这个男人在他的认知里面相当不好惹,而且时常面无表情,现在居然愿意帮自己?也难怪他会吃惊了。 “谢过叶侯爷再造之恩。”大当家当即感动地跪下。 叶旭尧道:“改过自新也未为晚矣,他日好自为之。” 大当家立即应“是”。 林珑站在甲板上看着丈夫的施为,终究丈夫还不是十分放心那个四品武将,有这水匪原大当家的倒戈,这赵先生被送到皇帝陛下的面前又多了一重保障。 大风将她的身上的披风吹翻起来,她发现的时候,正要命侍女把几步远的披风捡起回来,就有一个高大身影的男人将这披风拾来还给她。 “谢过尉迟侍卫。”林珑并没有亲自接过,而是示意如眉上前把这披风接过,眼神极度复杂地看着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以前她没这么想,不然必会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可现在她却是不得不朝这方面想。 “尉迟侍卫妹妹的病情在我们启程时好些了吗?” 听到林珑提及妹妹,尉迟士微微一怔,“已经好多了,不过她那是老毛病,天气一冷就会重犯。” “那还是身子弱呢,我在太医署那儿有相熟的太医,要不要我为尉迟姑娘引荐一个诊诊脉?”林珑似一脸关心地问。 “无须如此麻烦,舍妹这病小时候也看过不少大夫,都熬成了药罐子也没见到病根除了,侯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尉迟士想也没想就拒绝掉林珑的提议。 林珑做出一副可惜的样子,“不过既然尉迟侍卫认为没有必要,那我就不多费心了。”顿了顿,“他日尉迟侍卫与令妹成亲一定要给我派张喜帖,我好恭贺一番,算来我与尉迟姑娘只是见过一面,却是十分的投缘。” 尉迟士不知道林珑为何老将话题围绕着妹妹转,那日她们会面的气氛并不太和谐,他以为林珑已经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在意,嘴角一扯地随意应声了。 林珑一看他的表情并不是太有诚意,这个尉迟侍卫完全颠覆她的认知,有哪个人会轻易拒绝她?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巴结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可眼前这人却是反常得很。 有句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珑按下心中的疑问,细细地打量这尉迟士的表情,若非这表情真是自然到不令人起疑,她会以为此人必有易容。至于知道易容这事,她还是听辛大娘提及江湖趣事时听来的。 “我那日就说过尉迟姑娘与我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那姑娘真是命运坎坷,其姐原是宫里只手遮天的贵妃娘娘,姓高……”一边用似叹息的声音提及高四姑娘的往事,一边仔细面前之人的表情,看到对方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我,跟尉迟侍卫聊这个有何意义?这都是过去的事情……” “没,侯夫人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尉迟士答道,“故事里面的姑娘也是命苦,能得到侯夫人的同情实乃她之幸。” “尉迟侍卫不会以为我是多管闲事?”林珑微挑眉问道。 “是不是多管闲事?倒是轮不到在下置喙,毕竟在下不是当事人。”尉迟士表情有点*地道。 林珑正要再说什么,那边厢办完事的叶旭尧缓步走近,“在聊什么?” “夫君。”林珑一看到丈夫,忙莲步轻移地上前与他并肩站着,“没聊什么,只是有幸与尉迟侍卫的妹妹见上一面,这才问了问尉迟姑娘的近况。” 她三言两语地把两人交谈道出来。 叶旭尧自然不会误会妻子与这二等侍卫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情,只是单纯不太喜欢有人注视着妻子,这尉迟士的目光,不知道他自己发现没有,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这人对他妻子似乎有着不切实际的念想。 尉迟士避开叶旭尧探寻的目光,朝两人拱了拱手,“在下先行告退了。” 语毕,转身就走。 林珑看着他离去,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所想,这就会横看成岭侧成峰,这尉迟士与高志的身影重叠起来,若是换身华服,不看正面,这人活脱脱昔日一个高国舅。 “娘子。”叶旭尧不喜欢妻子的目光注视在其他的事物上,轻掐住她的下颌让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我觉得我有必要听听你的解释。” 林珑轻拍下他的手,“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解释?你呀,别将审犯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嗔完这句话,她就带着两个侍女转身离开,有些事还没得到证实她并不想与丈夫开诚布公地谈,再者万一这尉迟士真是高志,她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这心底两边拉锯战个不停,毕竟高志不等同于高四姑娘,一个姑娘家家,反而容易让人轻易放过,可一个大男人就另当一回事,所以这解释还是提前想好为妥。 叶旭尧只是目送妻子离开,摇了摇头,还是先忙正事吧。 夜里,夫妻二人终于可以并排躺着,林珑缩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锦被下的小脚轻轻地摩挲着丈夫的小腿,感觉到全身一阵酥麻,她挨得他更近。 叶旭尧却是伸手按住她做乱的腿,眼里的温度在上升。 这双墨眸里面是什么意思,当了一年多夫妻还生了俩双生子的林珑岂会看不明白?“好了,我不逗你。” 这回她规矩地躺好。 “对了,你的解释呢?” 一听这话,林珑就知道丈夫还没有忘记下午之事,反正她早就打好了腹稿,这会儿不过照本宣科罢了。 “这么说你就是去送还帕子的?”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这尉迟士是让人起疑,可我没找到有力的证据,一切就不好说了,他那妹妹我也不认识,当时差点摆了乌龙。” 林珑轻描淡写地将认错人之事道出来。 叶旭尧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正色看着她,“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轻易掺和,你现在是俩小子的娘,得要为他们着想,万一真有危险呢?我们都不能失去你。” “知道啦,我还不想将你让给别的女人,或者让别的女人享用我辛苦赚来的钱财再打我的孩子们,我啊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林珑轻拍丈夫的胸膛道。 “又在胡说八道,哪来的女人与你争?”叶旭尧躺平伸手揽紧她,她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林珑在他的脸庞上印上一吻,“就是没有才放心,若真有看我还饶不饶不过你?” “真霸道。” “就霸道了,你怎么着?” 看着她微翘的嘴唇,他笑着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就这么办,如何?” 一低头,以唇封唇。 这遇上水匪平安渡过之后,接下来的行程就简单得多了,只是越近汝阳城的地界,这天气就越冷,似乎连河水也有结冰的趋势。 林珑这会儿已用上了暖手炉,好在出门时所有的东西都齐全了,不然这会儿就要吃苦头了。 这日,她披着厚厚的纯白狐做成的大氅,头上还戴着一顶软软的纯白卧兔儿,在卧兔儿的中间镶了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衬得那张小脸越发娇艳妩媚。 “前方就是汝阳城的地界?我们是不是准备要弃舟登岸?” 说到这个,她一脸的期待,坐了那么久的船,再有兴趣都变得没有兴趣,这会儿她特别想要脚踏实地好好感受一番。 “没错。”叶旭尧背着手站在妻子的身边。 林珑看了眼那萧瑟的冬景,尤其看到光秃秃的枝丫上有着霜,看来这严冬将至,怕是等他们进汝阳城的时候,天气会更冷。 “我想小姑见着我们一定会开心坏了。” 叶旭尧倒是想象不出一向端庄的大妹高兴坏了会是个什么表情?一转头看到妻子红扑扑的面容,显然她是十分期待汝阳城之旅的,尤其是这段时间,没有家事阻拢,没有孩子们要照顾,他们倒是难得地腻在一块儿,有初婚时的甜蜜。 他伸手将妻子身上的大氅拢好,不让冷风灌进去,“做好准备,我们最迟在午时就会登岸。” “嗯。” 林珑兴奋地回应,忙转身,轻快地吩咐下人开始打包好行李。 哥嫂登岸的消息还没有收到的叶蔓君,此时人置身在汝阳王府,这汝阳王妃置办的赏梅宴,她最终并没有推掉。 看着这一拨又一拨的美女在眼前晃动,她又怎会看不出来汝阳王妃朱陈氏的意图? “叶姑娘看看哪家姑娘的容颜好?这可是为了给子期挑选合心意的妾侍,不但要侍候子期也要侍候叶姑娘,可不能马虎了。” 朱陈氏笑得和蔼地道。 ------题外话------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明天就是圣诞了,预祝大家圣诞快乐! 谢谢大家票票的支持!某梦会加油滴。手里还有票票的亲爱的们,别再捂着了,都月底了,赶紧投了吧。   ☆、第二百零七章暗斗 叶蔓君看着朱陈氏那张力图表现出亲和力,实际上却令人做呕的脸,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她仍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我身边有贴身侍女,倒是用不上她们,只怕王妃的好意蔓君不能领了。” 朱陈氏当即错愕,叶蔓君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想让朱子期纳妾?这个年轻的女孩真敢说话,当年的她心下不喜欢,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的,这会儿她一副饶有兴趣地打量叶蔓君。 “叶姑娘这话是何意?还是说没听明白本王妃的话?” 叶蔓君握紧手中的暖手炉,这汝阳城的梅花比京城开得早,此时已是开得灿烂不已,她似出神地看着朵朵寒梅绽放,嘴角更是噙着一抹笑意。 朱陈氏一直在等她回答,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叶蔓君出声,转头看她,却见她出神地看着寒梅,心下不悦,遂大声地唤了一句,“叶姑娘?” 这声音一出,借赏梅为名义的汝阳城贵女们都暗暗地打量亭子里面的两人,一个是汝阳王妃,一个是未来的汝阳王府世子妃,可以说这两人掌握着她们的命运。 叶蔓君嘴角含笑地看向朱陈氏,“抱歉,王妃,这王府里的梅花开得格外好,蔓君一时看走眼了,倒是一时走神,王妃要与蔓君说什么?” 看着这似歉意的表情,被人当场忽略的朱陈氏,脸上的不悦半点也掩饰不了,这人本来应是她的儿媳妇,她原先对她是再满意也没有,可现在她的儿子还尸骨未寒,她却是改弦易张,这让她心口憋的那股火现在越发烧得高涨。 叶蔓君看到朱陈氏越发阴沉的面容,嘴角那抹笑意渐收,既然她要撕破脸,她也不在乎,反正她的婚事是圣上指的。 两人都注视着彼此,有着暗暗较劲的味道,汝阳城的贵女们都沉住气看这两虎相争,到底鹿死谁手。 滕媛媛一脸嫉妒地看着叶蔓君,使劲狠狠地将身边的梅枝折断,然后咬牙切齿地表现出来。上回被姑姑驱逐后,她在滕家的地位直线下降,父亲更是直接呵斥了她,明知道她喜欢朱子期这表兄,父亲却属意庶出的亲姐滕纱纱成为表兄的侧室,把这本属于她的位置拱手让人。 在她身边的安氏女安心如也恨恨地看着叶蔓君,“看她得瑟的样子,哼,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二爷能喜欢她到什么时候?” 一提起这茬,滕媛媛就狠狠地瞪视着安心如,脑海里浮现出朱子期与叶蔓君共骑一骑的暧昧画面,这份嫉妒更是啃噬她的心,“你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遭到滕媛媛怒斥的安心如微垂头,不过嘴上仍辩解了一句,“媛媛,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在为你抱不平罢了……” 滕媛媛却是冷笑一声,“为我抱不平?省省吧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哼,安心如,你别想躲在我身后得渔翁之利,表兄是不会看上你的,少做梦吧。” 安心如脸色一白,她讨好滕媛媛无非是希望能离朱子期更近,现在听到滕媛媛这样不留情面的话,到底未嫁的姑娘家脸皮薄,“媛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 本想说句狠话的,可是又怕得罪了这滕氏女,到时候她更难靠近朱子期,最后只好捂着脸低泣地转身就走。 滕媛媛从鼻子里面冷哼一声,“我还没得到呢,你就想来分一杯羹,想得美。” 就在叶蔓君与朱陈氏两人不相让的时候,汝阳王朱翌与朱子期一块儿走进这片狭小的天地。 朱陈氏和叶蔓君两人赶紧起身给朱翌行礼,“见过王爷。” “都起来吧,这天气怪冷的,还是靠近些烤火暖和些。”朱翌这时候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 朱陈氏笑着拉起叶蔓君,“王爷说得是,叶姑娘别这么客气,赶紧起来。” 叶蔓君也不好当着汝阳王的面甩开朱陈氏的手,只是微不可察的轻轻抗争一二,无奈朱陈氏似乎抓得很紧。 朱子期上前一步,将叶蔓君的手臂从朱陈氏的手中拉出来,面却是看向朱翌,“父王,儿子想与叶姑娘去赏一下梅花,还请父王恩准。” “去吧。”朱翌笑呵呵地应承,并不打算棒打鸳鸯。 朱子期答谢一句,这才拉着叶蔓君远离朱陈氏的魔掌,省得这个变态嫡母又在明里暗里的欺负他的未婚妻。 两人在一众少女群中穿过,一众少女都嫉妒得咬紧一口银牙,恨不得取叶蔓君而代之,尤其看到朱子期仍旧抓着叶蔓君的手臂,她们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叶蔓君能感觉到各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她可没想过要相让,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女人能大度得起来,她挺直脊梁跟上朱子期刻意放慢等她的脚步。 那群少女的目光更酸了,她们都感受到叶蔓君暗中的示威,一排贝齿几乎要将下嘴唇咬破。 滕媛媛早已嫉妒得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梅枝,她的双眼一直追寻着那两人,这个叶蔓君可恶至极,哪怕表哥不喜欢她,可只要她喜欢他即可,她相信只要用心顽石也会有反应的,所以看向朱子期的目光充满了少女的幻想。 亭子里面,朱翌看着自家儿子那英雄救美的姿态,不由得大笑出声。 朱陈氏嘴角撇了撇,亲自把侍女奉上的茶水摆在朱翌的面前,“王爷,请用茶。” “王妃,你觉得他们是不是一对金童玉女?”朱翌接过妻子手中的茶盏,刻意地问道。 “王爷说是就是,妾身没有意见。”朱陈氏表现出温顺的一面。 朱翌抓起茶盖轻拔茶碗里面的茶渣子,并没有饮用,他抬起头直视妻子那张不再鲜嫩的脸蛋,“王妃,你明白本王是什么意思?有些话你明白即可,不要让本王说出口。”看到妻子的面色变得难看,他仍旧用那种让人打冷颤的表情看着妻子,“子杰已逝,你就不要再想了,子期是个好孩子,他将来会为你养老送终的,等襄阳侯到来就给他们俩办婚事,你也别在背后做那么多事情……” “襄阳侯要来?”朱陈氏立即抓住重点,一脸迟疑地看着丈夫。 朱翌点了点头,“我已收到了京城的消息,子期成为世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王妃,你若有恨有怨就冲着本王来,负你的是本王,与他们小辈无关,别再拿那些惊悚的事情去吓他们小辈了,这不是一个长者应为之事。” “我又没干什么?王爷此话言重了……”朱陈氏嘴上死不承认,内心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叶蔓君的嫡兄就要来了,看来留给她的时间越发有限。 朱翌将茶盏重重一放在案几上,“还死不悔改?死老鼠一事,你做何解释?她一个女娃子开个店罢了,无非是打发一下多余的时间,你倒好,给人送去死老鼠,这不是纯粹在吓她吗?” 自从收到叶蔓君送来的那盒死老鼠,他就憋着一肚子火,只是想着朱陈氏的丧子之痛,又不忍严厉地处罚她,为此他在面对叶蔓君的目光时都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明明做恶的人是他的妻子,他却是不得不维护这个疯癫的妻子。 亭子里面的王爷双眉倒竖地向王妃发火的样子,落在一众汝阳城权贵女眷的眼中,她们纷纷拉着自家女儿散开去,很明显,王爷与王妃产生了争执,不过她们心里兴灾乐祸的十分明显。 朱陈氏面上不悦,“这事我不是向王爷解释过,我根本无吓她之意,是那群下人之失,我怎么知道会送去这么个玩意儿?当时我吩咐说送金子所铸的小老鼠去,哪知道她们漏听了去,结果出了这事,又怎么能怪罪到我的头上?” 这番说辞随便拉一个汝阳城的人来听都不会信,朱翌自然也是不信的,“别再推诿了,王妃,别忘了你自己的责任。” “妾身如何敢忘。”朱陈氏*地回答。 这丈夫死偏心眼,明明这叶蔓君应是她那死鬼儿子的,偏让她改嫁朱子期,这想起都窝火,偏叶蔓君又好命。 “你最好给我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本王不再包容于你。”汝阳王下了最后通牒。 朱陈氏口是心非地应了声,只是心里百般不以为然。 另一边厢的朱子期却是拉着叶蔓君到那人烟稀少之地,毕竟没有人喜欢会被人围观,他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一颗梅花树下,他松开叶蔓君的手臂,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他不禁心生摇荡,轻咳数声化解这尴尬,“抱歉,我又失礼了。” “无妨。”叶蔓君抬头看他,温柔一笑。 朱子期看她没有不悦,这才放松一些,面向那繁华似锦的梅树,“我又让你为难了吧?我那嫡母前段时间还给你送去死老鼠,叶姑娘,我……” 叶蔓君轻踮脚尖,用握帕子的手轻捂住他的嘴,“这不关你的事情,我不会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扣在你的头上,朱二爷,做错的是汝阳王妃,不用你为她背书,我自能分得清。”意识到自己鲁莽了,她慢慢地松开捂住他嘴唇的手。 朱子期却是快速地一把抓住她欲收回的手,然后紧紧地握在手中。 叶蔓君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紧自己微冷的手,感觉比正捧着暖手炉的另一只手要热得多,“她原本就想要我死,这不过是她的诡计罢了,我也不会轻易被她吓到……” 朱子期定定看着这越发让他上心的红颜,“叶姑娘,能得你为妻,是子期之幸,对了,我还没跟你说,你兄嫂已经上岸了。” 叶蔓君一听这个好消息,当即高兴地道:“真的?” 朱子期轻微晗首,“我骗你做甚?算算时间,还须一个月他们就要到汝阳城了。” 叶蔓君一想到即将就要与兄嫂会面,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情人之间的气氛相当的好,可另一边的朱陈氏在朱翌走后,就气得脸色都发青了,这丈夫居然为了这么一个叶蔓君给她脸色看,是越想越气忿。 不过好歹顾忌这场合,她没有怒气一发作就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正在这时候,一名身着大红色冬衣的少女上前,把手中的托盘举到她的面前,“参见王妃。” 朱陈氏闻声,这才把目光看向这个梳着灵蛇髻的少女,滕家那个女孩,她也不算陌生,带着疏离与冷然,她将背挨在迎枕内,示意一旁的侍女把炭火拨得旺些,“我知道你,闺名好像是叫媛媛的,怎么?我可不是你那姑姑,你找上本王妃有何贵干?” 这朱陈氏果然不好说话,滕媛媛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接近她,毕竟她现在不受姑姑滕侧妃待见,就在刚才,她看到姑姑遣人来把那可恨庶出二姐纱纱唤走了,这表明姑姑现在青睐的是滕纱纱,而不再是她滕媛媛。 “臣女做了些梅花饼,特意拿来请王妃赏脸尝尝。”她膝跪上前,把手中的托盘扬了扬,示意朱陈氏注意到她盘中的梅花饼。 既然姑姑那边无路可走,她就只能另辟蹊径,找到可以助她成事之人。 朱陈氏的目光落在这少女盘子里面的梅花饼,这卖相倒是不错,可她却不是贪嘴的猫,只用区区几块梅花饼就能讨好她?真是想得太简单。“本王妃瞅了瞅,倒是没有什么稀奇。” “臣女的手拙,可这梅花饼是采摘了当季的新鲜梅花烘干后,又用每天采下来的新鲜露水和面,然后才能烹制而成……” 滕媛媛解释着梅花饼的制作方法,听来倒是有几分意思,朱陈氏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只是这会儿她却是没有戳穿,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拈起一块轻尝一口,确是满嘴留香,没看出这滕氏女倒是有双巧手。 “不错。” “谢王妃赞赏。” 滕媛媛忙表现出欣喜的一面,那眼光中的乖巧比平日更甚。 朱陈氏嘴角不着痕迹地冷笑,看了这少女半晌,方才轻声道:“起来坐一边回话,这么个好东西,没先拿去孝敬你姑姑?我记得你以前可是相当得你姑姑的赏识,对了,这段时间倒是很少看你在府里走动?可是身子不适……” 朱陈氏这可以一会儿是风,一会儿又是雨,反正她现在表现出和蔼,看起来就真的是和蔼。 滕媛媛脸上一阵的黯然,手抓紧那托盘,更是凸出节节泛白的骨头,“姑姑没让臣女进府来,她因为臣女对叶姑娘出言不逊,所以惩罚了臣女……” “真是可怜。”朱陈氏伸手轻握滕媛媛那冰冷的小手,“你受了委屈怎么不找本王妃说?本王妃岂是那帮亲不帮理之人?往后不用看你姑姑的面色,本王妃会给你一块令牌,让你随便出入,难得你对本王妃这片孝心,很多人都做不到呢……” “王妃爱吃,臣女就天天做来孝敬王妃。”滕媛媛忙表态,真是太好了,这王妃居然会如此抬举她,她也真傻,以前没有想到走她的路子,还事事都指望姑姑滕侧妃,好在她现在改弦易张还来得及。 朱陈氏轻点点头,“难为你了。” “不难为,臣女有得是时间,只要王妃喜欢即可。” 滕媛媛这急切讨好的样子让朱陈氏脸上的笑容渐多,好一个傻姑娘啊,本来她还发愁没人可使,这真是打磕睡老天送来一枕头的节奏,若是不接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 朱陈氏这回笑得十分开怀真诚。 滕媛媛看到朱陈氏似乎真心接受她,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只要巴上这王妃的大腿,她想要成为表兄的侧室之一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两人心中都打着如意算盘,端看谁的算盘打得响了,心怀鬼胎的两人都笑得开心灿烂。 梅花丛中,朱子期拉着叶蔓君漫步在花海里面,在他的眼里,这寒梅再美也不及叶蔓君半分。 叶蔓君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收起来,能这样与他相处的机会不多,她也是格外珍惜,若是半年前有人告诉她,她能在汝阳城寻找到一份真情实爱,她一定不会相信的,毕竟那会儿她早就认定了她的未婚夫不会喜欢她,她只怕要花数年功夫才能在这个不欢迎她的地界站稳脚跟。 “在想什么?” “没什么……蔓君能在汝阳城遇到朱二爷,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朱子期停下脚步,“真这么想?” 叶蔓君大方地点点头,“你不知道我是带着什么心情来这汝阳城的……” 朱子期突然想到去迎叶蔓君登岸时的情形,那时候的叶蔓君“只想活下去”的宣言给了他莫大的震撼,一个离乡背井的少女到了陌生之地的彷徨与不安,现在想来却是心疼不已。 他伸手轻抚她泛红的脸颊,“那时候我对你不好,叶姑娘,抱歉。” 郑重的道歉声在耳边响起,叶蔓君却是眼睛酸酸地摇着头,“没的事,朱二爷,你已经待蔓君相当好了,若没有你,只怕我现在已是枯骨一堆……”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朱子期佯怒地打断她的话。 叶蔓君感到心窝一阵的颤动,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走进她的内心深处。 正在两人感慨地交心之时,不远处却传来说话声。 “安姑娘,这天冷,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是中年嬷嬷的声音。 “嬷嬷,我在屋里待得闷,现今园子里热闹,我只是在远处看看,我不过去的,你也不用担心无法向王妃交差,嬷嬷,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安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这赏梅宴不再是去年的旧模样,早就换了新人,你也别令嬷嬷我难做,王妃什么性情你会不知道?安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天冷极易动了胎气……” 正在朱子期猜到来者是谁要拉着叶蔓君离开之时,一个由着侍女扶着又带了不少下人的女子转过梅花树,看到朱子期与叶蔓君两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二爷?” 叶蔓君也顺势看去,这女子穿着一身湖水蓝的冬衣,身上披着一件粉红色绣荷花的厚重氅衣,身形并不太高,面容却是极为瘦削,五官十分的精致,不过因为眉间总有展不开的忧愁显得是那样的我见犹怜。 这女子是谁? 她不禁在心中猜测起来,毕竟拜这赏梅宴所赐,这汝阳城的贵女,她是泰半都认得,可眼前这位,如若见过,她一定会有印象的。 那女子也用目光打量着叶蔓君,尤其是注意到朱子期还拉着叶蔓君的手,瞬间,她对叶蔓君的身份有了猜测,“这位……可是京城来的叶姑娘?” “你认得我?” “早已耳闻姑娘的大名,焉会不认得,只差一步,你我就要同侍一名夫君……” 说到最后一句,安娇意识到说漏了嘴,目光略有不安的看向朱子期,果然朱子期的目光沉了下来,显然是不高兴安娇所说之话。 叶蔓君难掩吃惊地看着这一脸懊恼的女子,这么说来这女子曾经是死去的朱子杰的侧室对象之一喽?她看向朱子期,希望他能证实她心中的猜测。 “这位是安姑娘,现在怀着我大哥的遗腹子。”朱子期做着介绍,更是把遗腹子三个字咬得很重。 叶蔓君没想到这看起来有几分瘦弱的女子居然身怀六甲,目光复杂地看向她的肚子处,只差一步,这人与这胎儿就是她要面对的难题,这世事真难料。“世子之死,我也十分难过,安姑娘节哀。” 安娇面色羞红,她几乎都要站不住,未婚就与男子有了苟且,总感觉别人看不起她,哪怕对方并没有这意思,“叶姑娘,对不起……” 她嗫嚅地开口,毕竟她先与去世的世子有了关系,于情于理都要向叶蔓君说声对不起。 叶蔓君微摇头,“安姑娘,你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该说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 未婚就有了对方的骨肉,还是遗腹子,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再者都到这境地了,她还有何必要向自己说对不起,是想让朱子期隔应她曾是朱子杰的未婚妻吗? 这个安娇不知道是真单纯还是颇有心计,她也不想去分辩,不过看她未婚先孕,要她相信她真单纯,她也是无法相信的。 “朱二爷,我看到那边的梅花开得好,我们过去那儿看看吧。”她不想再与这表面柔弱实则心机重的女子再共处一地。 “好,我带你去。”朱子期也乐得拉叶蔓君离开。 他实在不喜欢叶蔓君再接触与朱子杰有过关系的人,朱子杰已经死了,他曾经带给叶蔓君的彷徨与屈辱也该结束了。 叶蔓君转头朝安娇微微一晗首,然后就与朱子期转身离开。 安娇着在原地看着他们似神仙眷属般地离去,这成双成对的背影刺痛她的眼,只有她一人是形单影只的,没有人爱没有人同情的孤鸿。她的手紧紧地卷着手中的帕子,这心好痛,好恨…… “安姑娘,我们回去吧,这二爷与叶姑娘也走远了。”一旁的嬷嬷又开始劝道。 安娇也没有了赏花的心情,之前这嬷嬷没说错,这不再是去年属于她的花期,她不是叶蔓君,没有她这么好命,还能有人呵护与怜惜。 “没错,是该回去了。”她叹息地道。 “安姑娘,别怪老奴多嘴,你现在还是别想那么多,这人比人气死人,叶姑娘的运气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一旁的嬷嬷又开始开解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安娇犯嫉妒了。 “我晓得的,我就是一个苦命人。”安娇再度长长一声叹息,“哪能与叶姑娘那样的天之娇女相提并论?” “安姑娘晓得就好,我们女人啊还是认命吧。”一旁的嬷嬷抛出宿命论。 认命? 安娇死命地攥紧手中的帕子,想到朱子期与叶蔓君那郎才女貌的一对,她攥帕子的劲道又添了不少。 一场赏梅宴却是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当滕媛媛的所作所为传到滕侧妃的耳里时,这位汝阳王府的宠妃当即气得酥胸起伏不定。 “岂有此理,她难道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了?” “姑姑,息怒。”坐在一边的滕纱纱开导自家姑姑,“媛媛只是一时想岔罢了,姑姑,回头好好与她说说,她一定会听的,我们滕家的女儿岂能与王妃走得如此近。” “亏我白疼她一场。”滕侧妃听到这侄女相劝,这才稍稍止住了怒火,可嘴上仍旧是不饶人的说了一句。 正在这时候,滕媛媛踩着步子走进来,“姑姑,您唤我?” “我问你,你与朱陈氏是怎么一回事?”滕侧妃一见面当即发难。 “就姑姑知道的那样。”滕媛媛现在得到朱陈氏的撑腰,完全不再将这姑姑看在眼里,说话也少了几分恭敬。 “媛媛,你这是什么态度?快给姑姑道歉……”滕纱纱拉着这嫡出的妹妹要向姑姑道歉。 “我不,我的事你少管,滕纱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你别想取我而代之,你这个贱种。”滕媛媛一把甩开滕纱纱。 “反了天了。”滕侧妃怒拍桌子。 “姑姑,我的事你以后少管,王妃已经给了我令牌,我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我爱表哥,希望姑姑不要阻了我与表哥在一起。” 滕媛媛把手中的令牌朝姑姑扬了扬,表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听她的,然后再没有逗留,转身就迅速离开。 “媛媛,你给我回来,你这个傻丫头……”滕侧妃没想到自家会出这样不争气的丫头,这朱陈氏是什么人,她还敢与她来往,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姑,歇歇气,回头我必定好好说说她……”滕纱纱温声细气地道。 “纱纱还是你好。”滕侧妃轻轻地拍了一下侄女的手,只恨自己以前将滕媛媛宠坏了,这娶妻求贤,纳妾也亦然,这会儿她的心完全倒向了这侄女。 “姑姑谬赞了。”滕纱纱谦逊地回了一句。 只是低垂下来的头将她眼里势在必得的光芒掩去了,本以为要取得这姑姑的好感会难上加难,却没想到这一向讨厌的嫡出妹妹这会儿却是帮了她大忙。 朱陈氏虽是嫡妃,可这会儿当世子的却是朱子期,滕侧妃这姑姑更有巴结的价值,这么一想,她表现出来的温顺更能打动人心。 滕侧妃因为被滕媛媛气得不轻,所以对这滕纱纱的心计倒是没能察觉,毕竟她是真将滕媛媛当成了亲生女儿,哪里知道会疼出一只白眼狼。 滕纱纱一直在安慰着自家姑姑,直到天色不早,她方才告辞离去。 滕侧妃却留她下来陪她,打算给这侄女与儿子制造机会,如果儿子能欣然接受自家侄女,以后也能是佳话一桩,男人的宠爱往往是妾侍能与正室分庭抗礼的基础,她自己就是一例。 朱子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母亲歪躺在罗汉床上生闷气。 “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的心口疼。”滕侧妃叹了一口气地答道。“对了,叶姑娘回去了?” 朱子期坐到母亲的身边准备好好问问再开解她一番,“回去了,这天色不早,我亲自送她回去的。” “这就好。”滕侧妃道。 正在这时候,滕纱纱端着药掀帘子进来,“姑姑,药煎好了……”话还没说完,她似突然才发现朱子期一般,忙屈膝行礼,“见过表哥。” ------题外话------ 祝大家圣诞快乐! 不好意思啊,今晚某梦被事情耽搁了,回来得很晚,所以更得也晚,请大家见谅!明天万更补偿大家啊。 预告一下,明天林姑娘就要到达汝阳城了。   ☆、第二百零八章汇合 表哥? 朱子期看了眼这滕纱纱,眉头皱了皱,显然没能认出她来,不知道这个表妹是哪个舅舅的女儿? 滕侧妃知道儿子不识得庶出的滕纱纱,毕竟庶女一向不受重视,若非媛媛不堪造就,她也不会轻易就让纱纱取而代之,伸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女,“期儿,这是纱纱,你大舅舅的二闺女,你的亲表妹。” 朱子期听到母亲这平淡但似略有期待的声音,不禁微眯眼看着母亲,随手示意滕纱纱起身,就在这表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转头朝这并不相熟的表妹道:“你且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娘说,你在此并不妥当。” 滕纱纱闻言,咬了咬下唇,显然在母子俩之间她就是外人,这种被人排斥的感觉并不好。 “纱纱,你先且出去,我与你表哥有话要说。”滕侧妃温声地安抚侄女。 “是,姑姑。”滕纱纱这才脸色缓和过来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一到帘外,一口银牙咬紧,她凌利的目光看了眼这帘子,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男人不能这么轻易地驱逐她。感觉到大丫鬟的目光看过来,她收拾挫败的心情,朝那大丫鬟温和一笑,上前道:“葡萄姐姐,我且先出去,若是姑姑唤我,还劳烦姐姐通传一声。” 葡萄身为滕侧妃的首席大丫鬟,一向受滕媛媛的气不少,现在看到这二表姑娘如此温和好说话,这心早就偏了,“表姑娘放心。” “谢谢姐姐了。”滕纱纱摘下手中的玉镯子给对方戴上,“这是我一番心意,姐姐且收下。” 葡萄当即忙推却,“表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不能接受……” “葡萄姐姐别这么客气,他日我要用到姐姐的地方多得是,还望姐姐到时候不吝赐教。”滕纱纱急忙把玉镯子给对方戴上,并且不让对方有拒绝的机会。 葡萄这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下,意会地道:“多谢表姑娘。” 滕纱纱笑着与对方交好,然后才再掀空子到外面去避嫌。 屋里的母子二人对视好半晌,滕侧妃先败下阵来,“儿啊,娘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这妾不能不纳,你不喜媛媛没关系,好好与纱纱相处,就会发现纱纱是个好姑娘,娘还能坑了你不成……” “娘,我不喜欢这一套。”朱子期不打算与母亲打游击,开门见山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娘,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如果这叫纱纱的表妹真的那么得你的心,你就给她另找户好人家,而不是往我这儿推。” 儿子一口地拒绝令滕侧妃相当不悦,“为娘真的是不明白,你都在想些什么?叶姑娘是好,可也不代表别的姑娘就差啊?这男人三妻四妾太过于寻常,你为何就是不满为娘的安排?” “娘,儿已把话说清楚,就是不希望你将来在舅舅那儿里外不是人,省得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儿都是为了娘好。”朱子期耐心地劝说母亲,“儿也在这跟娘交个底,我就是喜欢叶姑娘,这世上的好女孩何其多,可我就取这一瓢饮。儿不指望娘能理解,只希望娘不要拖儿的后腿,趁早把这纱纱遣回去,省得她在王府里待久了,心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 听到儿子那只取这一瓢饮的言论,滕侧妃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这会儿她对叶蔓君也相当的不满,脸现不悦地道:“我真不明白那叶家嫡女给了什么药你吃?让你说出这么糊涂不负责任的话来?你看看这世上有哪个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活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糊涂的儿子,你是不是打算气死我才甘心……” 她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泛红起来,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朱子期一把扶住母亲,看到母亲的身子不适,他肚子里面未说的话不得不收敛回去,扶母亲躺下来,端起药来一勺一勺地喂母亲喝。 滕侧妃看到儿子这孝顺的模样,心口的堵塞这才去了一些,“儿啊,你还是别这么执拗,娘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汝阳王的位置不好坐,看看你爹就知道。挑个可心的不给你闹事的不好吗?只要纱纱能与叶姑娘相处得好,这就是你之幸,那叶姑娘处娘去说……” “娘!”朱子期好不容易才喂完一碗药,听到母亲这番话,那不满又冒出头来,结果看到母亲不悦地板着脸,免得再刺激母亲,他道:“娘,此事儿自有辩论,您且安心养病,至于叶姑娘处,就别去烦她了,她一个弱女子嫁到汝阳城来也不容易,而且她由头到尾也没有说什么,一切都是儿的主张,你要怪就怪儿子好了。” 说完,他不待母亲回复,起身打算离去。 知子莫若母,儿子有多固执,滕侧妃比任何人都清楚,看他一副意已决的样子,她只好道:“儿大不由娘,算了,由得你去,至于纱纱,别赶她走,娘最近心塞,让她留在府里陪我说说话吧。” 听到母亲服软的话,朱子期没再说些狠话来刺激母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方才挑帘子出去。 走到外面的回廊处,看到滕纱纱站在廊下似在看风景,他轻咳一声,滕纱纱这才意识到他已出来,忙转身上前行礼,“表哥。” “好好陪我娘解解闷,回头我给你找户好人家,再为了你添妆让你嫁得风光。” 听到这些与想象差得十万八千里的话,滕纱纱的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可面上却是不显,乖巧地点点头,“多谢表哥。” 朱子期把要说的话都说了,看这表妹也不像那顽石点不通,遂轻微晗首,“进去吧。” 滕纱纱又一副听话的样子般轻微晗了晗首,这才袅袅婷婷地轻掀帘子进去。 朱子期看着这表妹消失在眼帘,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屋里,滕侧妃轻握滕纱纱的手,“纱纱,平日多关心关心你表哥,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明白?” 滕纱纱皱紧柳眉,微微摇了摇头,“姑姑,表哥他……似无意于纱纱,纱纱虽是庶出,但也是知羞耻的人,岂能缠住表哥不放?这……怕是不行……” 以退为进。 滕侧妃微怒地轻拍她的手,“你怎生这么糊涂?他的话都是瞎说的,能听吗?我知道你面皮薄,可女追男隔重纱,只要你积极进取,何愁不能成事?” “姑姑?” “这事听姑姑的,我今儿个就修书给你爹,你就安心住在王府里面,有姑姑在,何愁没你的机会?” 滕纱纱这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听从了滕侧妃的安排,由头到尾,她都没有表现出非朱子期不嫁的样子来,这表哥不好接近,不过有这姑姑在,她不信她就真的不能成事?在滕侧妃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微微一扬。 自此之后,滕纱纱常奉滕侧妃的命令给朱子期送吃食,有时候又是带去一句话,总之,这滕纱纱出现在朱子期的面前次数越来越多,多到都有流言传出。 “姐,你是怎么想的?” 叶旭融一面给亲姐磨墨,一面没好气地追问,那滕纱纱现在都成了朱子期的新欢,难为他家亲姐还能坐得住? 叶蔓君正在画兰草,只见她轻挽袖口,神情专注,似乎对亲弟的话并未听时去,这惹得叶旭融当即一把抽出她刚画了几笔的兰草,“姐,我跟你说正经事,你给我句话成不成?” 叶蔓君把毛笔轻轻放下,含笑地问:“融弟,真看不出来你还如此八卦,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得改改,再说你想要我给你个什么反应?” “姐,你别这么淡定好不好?人家现在是近水楼台,谁晓得朱子期是不是有了花花肠子?” 叶旭融一脸的急色,他并不是反对纳妾之人,可现在是他亲姐的婚事,就又另当别论了,总而言之,他就是双重标准之人。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信的是他的人品,融弟,别没事就去打听这些事情。” 叶蔓君重新铺开一张白宣纸,打算由头重新画。 叶旭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亲姐,随手又把亲姐铺好的宣纸抽起来,“姐,你没听过男人信得过,母猪都会上树的话吗?你这样不行的,什么用人不疑,疑人勿用的话不能套用在男人身上,我劝你还是找朱子期问个清楚,他是不是有二心?” 叶蔓君叹口气地看着叶旭融,坐下来接过水帘奉上的茶水轻茗一口,“融弟,这事你不要搀和,我心中有数。” “姐,我是担心你吃亏,这还没成亲呢就纳妾,成何体统?”叶旭融一屁股地坐到亲姐的身边又劝说。 “融弟,你若真的有疑问就去问朱二爷,别缠着我好吗?”叶蔓君把这皮球踢回给亲弟。 “姐,这是你说的啊,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叶旭融立即把两张宣纸甩回给亲姐,迫不及待地拔腿就走。他早就想去问了,可又怕长姐事后不高兴说他莽撞,遂磨了许久终于得到长姐的许可,还不赶紧去弄清楚? 叶蔓君摇头笑了笑,放下茶盏,把那两张不能再用的宣纸递给水帘处理掉。 “姑娘真的不担心?”珠帘把文房四宝收起来,还是忍不住开腔问了一句。 “就是啊,姑娘,连奴婢也听说了,这滕家姑娘可是朱二爷的亲表妹,表哥表妹的亲成一家也不是没有……”水帘也担心地发表意见。 叶蔓君不是不担心,可担心之余,一如她与叶旭融所说的那样,她相信的还是朱子期这个人,“要真有什么以前就有了,还会等到现在?你们可别到外边乱传这些话,听过就算了,知道吗?” “是,姑娘。” 珠帘和水帘二人忙屈膝应声,看姑娘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二人都知道不应多言,遂都知趣地不再提及这些事。 这些传言叶蔓君不在乎,可汝阳城的贵女圈中却是炸开了锅,继叶蔓君后,人人都想撕了这滕纱纱,尤其以滕媛媛的恨意最深。 滕媛媛在汝阳王府里面遇到滕纱纱,立即上前甩她一个耳刮子,骂道:“贱人。” 滕纱纱的脸上立即出现五个指印,只见她掩脸微诧道:“媛媛,你这是做甚?” “贱人,你还有脸问?你都缠着表哥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给我说清楚……”一面说,滕媛媛还一面扯着滕纱纱的头发又甩了两个耳光。 “啊——媛媛,你快放开我……”滕纱纱求饶道。 一旁的侍女都看得傻眼了,这滕家嫡出姑娘太彪悍了吧? “住手——” 路过的朱子期看到这一幕,立即板着脸上前,将滕纱纱从滕媛媛的手里扯出来,为此还严厉地看了一眼刁蛮跋扈的滕媛媛。 “想耍泼回你的府里去,这儿是汝阳王府。” 滕媛媛因为被呵斥,心伤地步步后退,尤其看到藏身在表哥身后的滕纱纱朝她露出挑衅又胜利的笑容,她不禁手指那个虚伪的庶姐,“表哥,你为了这个贱人骂我?她根本就是在搏你同情,表哥,你别上她的当,她那人不过是做戏罢了……” “够了,我眼还没瞎,你的所作所为我看得一清二楚。”朱子期冷声道,并且手指府门口的方向,“你给我回府去,滕媛媛,这府里没人能任由你随意糟蹋。” “表哥,你又赶我走?”滕媛媛垂泪地问道。 朱子期却是不为所动,朝身后的小厮怒声吩咐了一句,顿时就有人出现扯滕媛媛离去。 看到嫡妹斗输的样子,滕纱纱的心里真是爽到了极点,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从这表哥的身后出来,她屈膝我见犹怜道:“谢过表哥仗义执言……” “表妹,你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苦肉戏往后不要再演了,只要那人眼不瞎心不盲焉能看不出端倪来?你是看到我往这边来才故意让滕媛媛打你的吧?” 朱子期面冷声更冷地戳穿滕纱纱的伪装。 滕纱纱轻掩胸口,“表哥,不是这样的……” “表妹,再辩驳就不是聪明人的作法了,这段时间你也费尽了心思,不过有些事情必须适可而止,要不然就别怪我这个当表哥的心狠,纱纱。” 这是第一次,滕纱纱在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可来不及心喜,这声音却让她犹如置冰库。 “纱纱哪里不好?”她不再表现出柔弱,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我不心悦你,表妹,这天下有千千万万的男儿,你莫将心思错付在我这儿,不然将来别怪我不念表兄妹之情。” 朱子期毫不留情地打破这表妹的念想。 滕纱纱面色苍白,更是衬得那五指掌印犹为明显,“纱纱明白了。” “表妹能明白就好,过两天就跟我娘请辞吧,别再故意在我面前晃给人制造谣言了。”朱子期立即打发她。 滕纱纱轻轻点头,由侍女扶着起身转身离去。 朱子期背着手看了半晌,然后才朝身后的不远处道:“看了这么久可满意?” 叶旭融从阴影处出来,当然他的脸上是挂着笑容的,上前做揖道:“朱二爷明察秋毫,在下信服,必会把这事情带回去与长姐分享。” 朱子期听到他提及叶蔓君,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看来那个小女人的定力还是差了点,也罢,她能为他花心思,这是求之不得之事,“这不过是小事,都是有心人散发出去的谣言罢了,叶姑娘是智者,不会轻易相信这些话的。” 叶旭融微微吃惊,这朱子期居然如此了解他家亲姐,好半晌,他方才认可道:“朱二爷,小弟算是认可你这个未来姐夫了。” 朱子期笑道:“那敢情好,等你家兄长抵达汝阳城,少不得还要融弟为愚兄多多美言几句。” 至少让叶旭尧这个大舅子能对他有更多的好感。 “好说好说。”叶旭融也笑道。 没过两日,滕纱纱就提出了告辞,滕侧妃这回没硬留她,只是说先冷冷也是好事,还亲自吩咐人备马车送这侄女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滕纱纱面容严肃,她轻掀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眼这华丽的汝阳王府的大门,眼里若有所思。 “姑娘真的就这么甘心?”一旁深知她心事的侍女道。 “不甘心又如何?他都这般赶我了,我若是再不知羞就真的没机会了。”滕纱纱放下车窗帘子冷冷地回应,“我若进入这汝阳王府当侧室,姨娘才能有好日子过,爹与嫡母才会高看她一眼,为了姨娘,我也不能输。” 她握紧拳头道。 一旁的侍女叹息一声,人人背后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家姑娘也不例外,庶出要力争上游就更难了。 这滕纱纱离开的消息,叶蔓君当天就收到了,自有好事之徒告诉她这样的事情。 马兰氏笑道:“叶姑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吧?没想到朱二爷能为叶姑娘做到这一步,这可不是容易的呢。” 叶蔓君微微一笑,心里比吃糖还要甜,可自幼受到的教育,她又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一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朱二爷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马兰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看叶蔓君那副甜蜜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大好,“听说令嫂这回也有随令兄一块儿来?” “马夫人放心,我不是过河拆桥之人,必会在兄嫂面前为马夫人美言几句。” “多谢叶姑娘。” 马兰氏相当满意,对那位襄阳侯夫人她也是好奇得很,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妇人?听闻比这叶姑娘的年岁还要小,也不知道叶侯爷带她来有什么用?也不怕这小夫人路途辛苦? 不过这些话她问不出口,只能旁敲侧击一番。 叶蔓君一向不是口无遮拦之人,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马兰氏能知道的有限。 最后马兰氏也只能悻然而归。 朱子期也亲自来看望叶蔓君,踏入这玉肤坊,看到未婚妻正在吩咐掌柜事情,他圈着双手看得入神。 还是水帘提醒,叶蔓君方才发现心上人的到来,遂把琐事扔下,娉婷地走近朱子期,“怎么来了也不支一声?是不是要吓死我啊?” “看你正在忙着不好打扰。”朱子期漠然的脸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 叶蔓君掩帕一笑,亲自引他到里面的内室说话。 “我还以为你还要忙着没空来看我……” “那你可有恼我?” 朱子期打断她的话,挑眉问她。 叶蔓君微愣,“我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吗?” “没别的事要问我吗?”朱子期故意问道。 这回轮到叶蔓君挑眉了,“奇了,我有何事要问你?” 朱子期看她的神态动作,当即又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有你的信任真好。” 叶蔓君回握他的手,“那你以后可不以负我,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遵命,娘子。” “谁是你娘子?不害臊?” “……” 两人正耍着花枪,感情自然更进一步,偏在这时候,有人在外禀道:“二爷,王爷遣人来找,让二爷尽快回府。” 叶蔓君闻言,微皱眉,“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府,等得闲了再来看你。”朱子期深情地看着她道。 叶蔓君点了点头,亲自送朱子期离去,不过这会儿她却感觉到眼眉狂跳不止,看到朱子期上了马朝她挥了挥手,她也强笑地朝他挥了挥帕子。 直到男人消失在眼前,她方才转身回店里去。 只是坐了一会儿感到心烦意躁,这才没再打理店里的生意,而是坐上马车先行回去,她总感觉到会有大事发生,但愿是她多想了。 朱子期进了王府,把马鞭抛给小厮处理,这才急匆匆地赶去见父亲。 “爹,你找我?” 朱翌看了眼儿子那行色匆匆的表情,立即点了点头,坐在圈椅内的他抬头看向一旁的亲信幕僚,“把我们新发现的事情与他说说。” 朱子期看到父亲这副严肃的表情,顿时心知出大事了,双眼立即看向那幕僚。 那幕僚也没有废话,“二爷,在我们汝阳城的边境发现了朝廷的军队。” 城中一角。 九王爷站在屋顶朝远处眺望,背着的手轻轻地互相敲打着。 “王爷,这回我们把皇上秘密布署的兵力透露给汝阳王知晓,看他还能无动于衷?这招真妙,我们安置在宫里的人算是发挥用处,送来如此及时的消息。” 幕僚止不住兴奋的表情,可九王爷却是面无表情。 “这次领兵的人查清楚是谁没有?” “回王爷的话,是霍源。”一旁的下属立刻答道。 霍源? 九王爷微眯眼地转头,“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他是不是被削爵的那个霍家的子孙?” “正是他。”下属再度应声。 九王爷这回却是轻笑出声,“没想到会是那个霍源,他一家被削爵都是因为当今天子,甚好,去秘密接触这个霍源,如果能为本王所用就更好了。” “是,王爷。”这回应声的是幕僚。 九王爷一直以来都忧心仲仲,可这个消息却让他大为兴奋。 汝阳王府。 朱陈氏一身犒素地出现在朱翌的书房前,只见她面容憔悴,在外道:“王爷,圣上此举妾身之前也没有收到消息,这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若是提前知道必定会通知王爷……” 屋里的朱翌听着妻子在外面忏悔撇清的话,不过这个消息最初也是朱陈氏泄漏给他知晓的,可以说朱陈氏这次是立了一功。 “请王妃进来吧。” 门“咿呀”一响,朱陈氏由侍女扶着进去,一进去,就跪在了朱翌的面前,“王爷……” “王妃,起来吧。”朱翌亲自示意侍女扶起妻子。 朱陈氏这才由侍女扶着坐到椅子里,“圣上到底想做什么?妾身一概不知,妾身收到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看来圣上是要防着我们了,妾身嫁给王爷自然就是王爷的人,这心自然要偏向王爷……” 朱子期坐在原位听着这嫡母表忠心的话,双眼看向她的眉目,倒是没能看出什么虚情假意来,最近朱陈氏不断向汝阳城的权贵示好,这与她一向的性子似乎略有不符。 朱陈氏也感觉到这庶子的目光多有不善,转头看向朱子期,“子期是不信母亲吗?我就算是从京城嫁过来,可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偏心向京城?” “母妃多心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朱子期答道。 朱翌轻声地摆手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而是圣上是不是真打算向汝阳城用兵?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王爷说得是,不过依妾身的愚见,估计叶姑娘会知道点什么?毕竟皇后是她亲嫂子的义母,能不透露一点底给她知晓吗?”朱陈氏用帕子捂了捂嘴道。 “母妃,她一个弱女子能知道什么?你莫要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朱子期相当不悦,当即出声维护叶蔓君。 “期儿。”朱翌出声喝斥儿子。 事关汝阳城的生死,就容不得太多的儿女私情。 朱陈氏心下对于这局面是相当的满意,最好这对父子狗咬狗骨,帕子下的唇角冷冷一笑,不过再出声时她又是另一副模样,“王爷莫要责怪子期,他是不舍那叶姑娘罢了,其实妾身也不舍,但我们汝阳城的安危又不能不顾,这万一……他们里应外和……” 朱翌听闻当即皱眉不做声。 朱子期站起来道:“父王,叶侯爷能携妻子前来就证明了圣上不会对汝阳城动兵的意图,叶姑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何来的能力与人里应外合?这本身就不合理……” “你不给人家来个苦肉计?或者是做戏给我们看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攻破我们的防线,这样一来,圣上收回了汝阳城,我们全家都无颜面对先祖……”朱陈氏冷笑道。 这个假设就连朱子期也不能轻易驳斥,这个汝阳王妃现在是抓住了汝阳城高层一众的心理,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朝廷玩这一手。 一旁的幕僚出声道:“王爷,王妃言之有理,圣上怕是想要借这事用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暗中布置兵力应对,这是祖上的基业,不能拱手让人。” “父王,切勿轻举妄动,如果我们有所行动,只怕圣上没这意思也得变得有, 这么些年来我们都勤于练兵,城中的男丁战时都能调动得了,犯不着先触怒颜……” “二爷此言差矣,这样一来我们就处于挨打之地,太过于被动了。” “……” 幕僚都不太赞成此举,纷纷建议调动兵力应对。 朱陈氏又适时地道:“王爷,妾身觉得几位先生言之有理,圣上之心我们摸不着,可我们也不能完全不应对,如有必要,朝廷派来的马大人的官衙也要封起来,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我们如若这样做,那与圣上宣战有何异?叶姑娘与马大人一样都是代表皇权,还有即将到来的襄阳侯,真动了他们,这仗就必打无疑,没得商量。”朱子期依旧保持冷静分析。 他虽然也不想汝阳城受制于京城,可真要打起仗来,偏安于一隅的汝阳城不会是京城的对手,哪怕与蒙国联手。就算能拖垮大顺朝十年八年,长远来说必败无疑。 所以练兵归练兵,这是以备不需之用,但要动真章却是必须慎之又慎。 朱翌也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这么多年来都尽量维持与天子的关系,毕竟两家同源同宗,相煎何太急?但是该有的防心却是不能没有,好半晌,他终于有所决断,“子期分析得是,我们现在静观其变,派人去监视圣上的这股力量,如有变化,立即来报。” “王爷?”幕僚与朱陈氏都急忙唤了一声。 朱翌举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此事本王意已决,监视之举可以大方进行,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所发现,等襄阳侯进城了,本王可以听听他的解释。” 朱陈氏深吸一口气,手紧紧地捏着帕子,都到这步田地了,他朱翌倒是能忍。 “父王英明。”朱子期起身行礼道。 朱翌两眼看向儿子,“马大人与叶蔓君那儿也要紧密监视,子期,你不会让父王失望吧。” 话说到这份上,朱子期纵然再维护叶蔓君,也不能再为其辩护,再度行礼道:“父王放心,儿子不会有辱使命,儿女私情不敌军国大事,必定不会混淆两者以致生灵涂炭。” 朱翌对于儿子这表态还是挺满意的,能分清私情与公事,这个儿子倒没叫他失望。 朱陈氏的脸色紧绷,心下已是转了数个主意。 汝阳城的风云变动,此时正在赶路的叶旭尧和林珑并未知晓。 坐了一路马车的林珑身子骨都要摇散了,虽说不是第一次这么辛苦出行,但身体仍旧吃不消发出抗议。 叶旭尧为了照顾妻子的身体,午时一到就会原地休整用膳。 此时也不例外。 林珑由如雁扶下马车,坐到匪石铺好绒毯的地面,看着侍女小厮利落地生火煮茶,她握紧暖手炉,看了眼不远处正与自家夫婿说话的周英吉,这是朱子期遣来迎接他们夫妻的副将,比汝阳王派来的人要和气得多,倒是没看出这朱子期还是蛮细心的。 叶旭尧结束谈话,就往妻子的方向走来,一屁股就坐到妻子的身边。 林珑把如眉新奉给她的茶水递给丈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城?我现在都迫不及待想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用顿饭了。” “还有几天的路程,你再忍忍。”叶旭尧道,“回头我再给你揉揉腰骨。” 丈夫这话说得正经无比,林珑却是红了俏脸,低语一句,“没个正经。” 哪次揉揉腰骨都会揉到别的地方去,她还不了解他,看着正儿八经地吓死个人,实则背后却是个“下流坯子”。 “谁不正经了?又瞎想。”叶旭尧伸手轻掐妻子的俏脸蛋。 夫妻俩亲热了一会儿,林珑指着那周英吉道:“夫君,我瞅着这朱子期能将这周副将遣来迎接我们,可见他还是挺在意小姑的,这可是好事,我啊这颗心放了一半。” “哦,为何是一半?”叶旭尧挑了挑眉问道,很明显他是有意在逗妻子。 林珑娇嗔地看了眼丈夫,“我原本怕妹有意郎无心,小姑会吃亏,可现在分明是郎情妾意,只要有情就好办,这就是放了一半心的原因所在。至于另一半,夫君也知道,这汝阳城的事未了,婚事会不会受阻谁也不知道,我实不想看到小姑受苦,这远嫁就是不好。” 叶旭尧看妻子叹气,微抚平她皱紧的眉头,“别这么唉声叹气的,不然都要变黄脸婆了。” “去去去,谁是黄脸婆?”林珑挥开丈夫的手,她有可能会让自己成为黄脸婆吗?生了孩子后,为了去黄气,她可是重新配过美白肌肤的方子,这小脸依旧嫩白得可以滴出水来。 看到妻子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叶旭尧这才放心。 林珑也不会真与丈夫置气,很快又开口道:“夫君,我们可得先说好,将来我们的女儿绝对不能像小姑这样远嫁,不然我一定与你没完。” 真正来了这一趟,她算是完全理解了叶钟氏的心情,换成她是叶钟氏,也真是死都要爬来看一看,不然这心哪能放得下?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坚定地道:“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本来他对女子远嫁是没有什么感想的,可现在的看法截然不同,大妹这婚事不好,这样的悲剧就不能再发生在他女儿的身上。再者林珑有苏梓瑜这当今皇后做为后盾,他们女儿的婚事就不会轻易地让人随意摆布。 林珑听到丈夫斩钉截铁的声音,方才不再去想东想西。 用过午膳后,林珑就被丈夫扶上马车继续前行,开始最后一段行程。 汝阳王府。 滕媛媛哭丧着脸坐在朱陈氏的面前,“王妃,您可要帮帮我才行……” 朱陈氏拍拍她的手,“我毕竟是这个汝阳王府正妃,这世子侧妃的人选还是我说了算,你且放心,我自会给你留个名额,甚至……” “甚至什么?”滕媛媛立即追问。 那滕纱纱是回去了,可与她却势如水火,姑姑写给父亲的信却是支持滕纱纱的,以至她现在在父亲那儿越发没有地位,再这样下去,她想要嫁给表哥就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朱陈氏凑近滕媛媛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眼,滕媛媛的眼睛瞬间睁大,“王妃?” “敢不敢?”朱陈氏重新端坐在椅子里,挑眉一问。 滕媛媛好半响都发不出声音来,两眼看着朱陈氏带着鼓惑的眉眼,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没想到媛媛你居然如此胆小,连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罢了,当本王妃什么都没说过,你且回去吧。”朱陈氏似乎失去耐心,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以后怕是要对你那庶姐唤一声侧妃了。” 这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激着滕媛媛的神经,她膝跪上前,一把抓住朱陈氏的衣袖,“王妃,我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 滕媛媛坚定的样子让朱陈氏很是满意,重新又坐下来,“这才是我认识的媛媛,放心,有我在,你迟早能踏进这汝阳王府。” 滕媛媛想着美好的前景,嘴角忍不住上场,没错,为了得到表哥,她什么都愿意做。 叶旭尧夫妻进城的时候,天色已过晌午飘着细雪显得更为寒冷一些。 朱子期带着人在城门处迎接叶旭尧一行人。 叶旭尧最先到达城门口,看了一眼上前的朱子期,这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沉稳许多,看到他拱手为礼,他翻身下马,还对方一个礼仪,“朱二爷。” “叶侯爷,请。”朱子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父王久候侯爷的到来。” 叶旭尧也不客气地将马鞭扔给匪鉴,与朱子期并排走进这汝阳城,此行的终点站。 马车里的林珑早已是轻撩起车窗帘子打量起这座城市,估计因为未来的汝阳王世子在此的缘故,道路两旁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声嘈杂。不过看到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可见汝阳城比她想象中要繁华得多。 “夫君。”她轻唤一声。 这辆华丽的马车驶进城的时候,朱子期就刻意看了一眼,知道里面坐的是叶旭尧的妻室。 叶旭尧很快就转身去轻掀车帘扶妻子马车。 年轻亮丽的林珑一现身,立即让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这叶侯夫妇二人都是少有的好容颜,看来是这般的登对,宛如金童玉女。 朱子期立即上前见礼,“见过侯夫人。” 林珑微微屈膝还了一礼,“这位想必是朱二爷了,我小姑信中有提起过你,算来也不陌生了。” 朱子期听得这话,耳根子微微一红,这么说来,叶蔓君是信中向娘家人说了他不少好话的,要不然叶旭尧夫妻不会给他这样的好脸色看,当即越发谦逊,会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在叶蔓君的家人面前搏个好印象罢了。 这一切都落在叶旭尧和林珑的眼里,只是初次见面,他们对这朱子期倒真是生出好印象来。 听得朱子期邀丈夫先到王府,林珑却是记挂叶蔓君,而且她没有公务在身,迟些再拜见汝阳王夫妇也不算失礼,遂道:“朱二爷,我想先去与小姑汇合,迟些再去拜会王爷和王妃,不知可否?” 朱子期早就知道叶蔓君等不及兄嫂的到来,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帝皇陈兵于汝阳城边界一事,很多消息叶蔓君都没能收到,不过今儿个出城来迎叶旭尧之时,他有私下给叶蔓君传过口信,想必她现在已是等不及了。 所以林珑开口之事正中他的下怀,遂忙点头,又是安排人给林珑引路先行到朝廷设在汝阳城的官衙去。 “自己要小心。”叶旭尧在妻子的耳边叮嘱一声。 这两天汝阳城发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水有多深,他要亲自试过才能知晓。 林珑点点头,一颗心早就飞奔到叶蔓君那儿。 叶蔓君的心情与林珑是一样的,这几天她也感觉到气氛变了,首先就是她的出行居然受阻,可见那天的感觉没有骗人,是真出事了。 朱子期只给她传来一个口信,让她稍安勿躁,还有就是谨言慎行,不过万事还有他,他自会护她周全。 可他人没有亲自到来跟她说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就始终难以安心。 再来就是今天收到朱子期的口信,她的兄嫂就要进城了,她哪里还坐得住?正好想要与叶旭融、叶明澜一块儿去迎接,哪知守卫倒是森严了,她连进出都不被允许,这让她胸口憋着一肚子气。 还有这到来的两个访客,让她更是难展欢颜。 滕媛媛和安心如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滕媛媛轻推安心如一把,安心如这才上前把盘子里的梅花饼一递,“叶姑娘,我们是真心来向您赔礼道歉的,那天冲撞了您,是我们的不对,您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我们吧……” “我已说过不怪罪你们了,两位请回吧。”叶蔓君实在不想与她们虚以委蛇,所以径自就下逐客令。 安心如转头看了眼滕媛媛,暗自焦急地摇了摇头。 滕媛媛遂一把抢过那盘梅花饼,忍住厌恶,努力表现出忏悔之意,上前轻声道:“叶姑娘,如果你原谅我们就尝尝这梅花饼吧,这可是我们俩特意做出来请求您原谅的,这梅花饼是我们汝阳城的特产,您就尝一块,不然就是不原谅我们姐妹二人……” “没错,叶姑娘,我们真知错了。”安心如哭哭啼啼地道。 叶蔓君本就不耐烦应酬她们,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到城门口与兄嫂会面,现在看她们句句不离梅花饼,口口不离悔过二字,心中渐起防意,越发不肯吃这饼。 “你们且放下,我待会再品尝。” “叶姑娘,您就这么恨我们吗?”滕媛媛用了激将法。 这两人实在让人出离愤怒,一向好脾气的叶蔓君这会儿也耗尽了耐性,“嚯”的一声站起来,打算将这两人赶走,省得碍眼。 正在这时候,水帘兴奋地跑进来,“姑娘,姑娘,大奶奶来了……” 一听到嫂子来了,叶蔓君立即提起裙摆就往外走,一向注重仪态的她这会儿却是顾不上这些个繁文缛节。 一脸急意地奔出屋子,在走廊上急急行走,一颗心从来没有这般急切过。 林珑在看到叶蔓君的那一刻,把暖手炉塞给如眉,提裙就奔向叶蔓君。 “小姑——” “大嫂——” 在见到林珑的这一刻,叶蔓君再也忍不住眼中委屈的泪水,一直以来隐忍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过的泪水,在面对林珑的那一刻瞬间释放出来。 林珑心疼地将叶蔓君抱在怀里,这个天之骄女真是受苦了,她的手一直轻抚着叶蔓君的背部,安慰道:“小姑,不哭哦,我与你哥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方才止声。 “大嫂,看我都失礼了。”叶蔓君紧紧地握住林珑的手,这一刻竟是舍不得放。 林珑仔细地打量叶蔓君,好半晌,她才感伤地道:“小姑,你瘦了。” 叶蔓君闻言,鼻头又是一酸,差点忍不住又要热泪盈眶。 “大嫂,我们先进屋说话吧。” 林珑点点头,与叶蔓君亲热地互相挽着往里屋而去。 她还没有打量一下这屋里的摆设,就看到两个年轻妍丽的女子大胆地看着她暗自估量着,这样的目光好生无礼,这就是汝阳城的贵女? 窥一斑而见全豹,林珑对汝阳城的贵女们的第一印象极坏。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安慰和理解,某梦感到鼻头也是酸酸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嗯,大家说得没错,码这一章时,想到君小姑与林姑娘的心情,瞬间又明白了,家人永远都是最坚实的后盾,无论身在何方,他们都是最记挂你的人。 不过往往起摩擦都是一些很小很细微的事,事后再想想自己也有不对,嗯,已经没事了,毕竟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包容不了的,过了就过了。   ☆、第二百零九章教训 汝阳王府,朱陈氏正阴阳怪气地看着安娇那已经凸出来的肚子,安娇在这渗人的目光中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惴惴不安地坐在那儿。 “你屁股下面生虫了吗?”朱陈氏不悦地冷声道,并且把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搁在案几上显示她的不满。 “啊?”安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王妃的话,不是的……” “既然不是,那你来回动什么?”朱陈氏立即指出她口不对心的话,“如若不想在本王妃面前尽孝,那就给我滚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扫帚星。” 这最后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安娇的心,虽然被这朱陈氏辱骂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她仍旧感到万分委屈,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落在衣襟上,不禁拿帕子轻按了一下眼角,咬着唇僵坐在那儿。 “哭什么哭?每天都哭丧着脸,怪不得把男人早早克死了。”朱陈氏骂道。 每次看到这个侄霉摧的安娇,她都会想起早逝的儿子,胸口的那把怒火是越烧越旺,如果没有这个扫帚星,自家儿子不会死。 “世子之死我也不想的……” “你还好意思驳嘴,都是你把我儿子克死了……” 朱陈氏一听这辩驳之言,当即站起来指着安娇的鼻子怒骂起来,并且越骂越是歇斯底里,最后更是把案几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滚,你给我滚——” 谁能忍受得了朱陈氏这样的对待?安娇捂着脸哭着起身,不顾自己正怀着身孕,逃离般地跑出这暖阁。 照顾安娇的嬷嬷朝朱陈氏屈膝行了一礼,就急忙去追安娇,别看王妃骂归骂,对这孙子还是极其重视的,她回头少不得还要好好安慰一下安娇才行。 朱陈氏也气得胸部起伏不定,一张脸更是抽搐不已。 “王妃。” 听到下人的唤声,她这才勉强抑制愤怒的情绪,“怎么样了?” “叶侯爷夫妇已经进城了,不过叶侯爷随二他进王府拜会王爷,那位侯夫人却是去了朝廷官衙与叶姑娘会面了……” “这么说她没有第一时间来拜会本王妃?” 朱陈氏微张眼睛似乎有几分意外,这襄阳侯夫人是没将她这汝阳王妃看在眼里?这么一想,她的神情又布满了阴霾。 “回王妃的话,正是。” 听到下人证实自己的话,朱陈氏的唇抿得很紧。好半晌,她又道:“听说这襄阳侯夫人比那叶姑娘的年纪还小,是不是这样的?” “奴婢远远瞅了一眼,看那样子确是比叶姑娘显小,脸上尚有几分稚气。”那被派去查看叶旭尧夫妻进城情况的侍女忙道。 朱陈氏轻咬了一口长长的指甲,随后冷笑一声,“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与我斗,真是嫌命太长了,你说她有没有自知之明?居然敢跑到这汝阳城来,哼,也罢,既然来了,少不得要给本王妃添点乐趣。” 把地面的狼籍收拾妥当,亲信侍女重新上茶,“王妃,那滕家姑娘和安家姑娘正好选今天拜会叶姑娘,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知道此刻得手没有?” 一提起这茬,朱陈氏的眉间微微一蹙,随后摆了摆手,“赶紧让人去打听一下这进展如何?赶紧来报。” “是,王妃。” 亲信侍女闻言,立即应声行礼退了出去。 朱陈氏起身微整衣物,手轻搭在侍女的手背上,“既然叶侯爷进府了,我少不得要与他会会面,且去王爷会客的厅堂。” “是,王妃。” 小心地扶着朱陈氏,一群人鱼贯地走出这温暖的暖阁。 此时此刻与林珑初会面的滕媛媛与安心如两人仍旧端坐着,并没有起来向林珑行礼的意思,这姿态就显得相当的无礼了。 滕媛媛直接无视林珑这京城贵客,而是朝叶蔓君继续道:“叶姑娘,您就尝一口我们做的梅花饼,这样一来我们才能真正相信叶姑娘您是原谅了我们……” “是啊,是啊,叶姑娘,您就赏个脸给我们罢了……”安心如立即附和。 叶蔓君看到这两人仍旧不依不饶,还如此轻视她的娘家人,俏脸已是沉了下来,正要怒斥这两个不懂规矩的汝阳城贵女。 林珑却是轻轻抬手示意叶蔓君不要动气,她缓缓落坐,目光落在滕媛媛那张倨傲的脸,似不经意地问道:“小姑,这二人是谁?” “大嫂,这两人是汝阳城当地乡绅之女。”叶蔓君接过水帘手中的茶碗奉到自家长嫂的面前。 “叶姑娘,你怎么说话的?”滕媛媛听闻当即柳眉倒竖,她爹可是权贵之一,什么乡绅? “放肆!”林珑当即轻喝一声,双眼含威地紧盯在滕媛媛的脸上,“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爹又是何品级?你又是何身份?我不但是圣上亲封的义安郡主还是襄阳侯夫人,这品阶摆在你的面前,你的礼数呢?” 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该有的威严却是一样不少。 滕媛媛错愕地看着林珑,“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教训我?什么郡主什么侯夫人,我可不识得……” “没错,你别把京城那一套用在汝阳城中,我们可不受的。”安心如听到林珑那虽不高但却充满轻蔑的声音,顿时也恼火了,就连叶蔓君这未来的汝阳王世子妃也没有这般呵斥她们。 林珑冷笑一声,“这初进汝阳城,我倒是大开眼界,小姑啊,这汝阳城是是未开化之地。就连汝阳王都得尊圣上为主,她们倒是自以为是得令人觉得可怜,也罢,既然不懂规矩,那本夫人就好好教教你们何为规矩?”不待滕媛媛和安心如说话,她即转头与匪石道:“把这两人拉下去大打十板子以儆效尤。” “你,你敢!”滕媛媛瞪圆了双眼,这个什么义安郡主襄阳侯夫人一时城就敢修理她们? 安心如也是满眼惊讶,“你凭什么打我俩板子?我们犯了什么罪?” “就凭你们二人藐视皇权!”林珑俏脸含霜地冷喝一声,“杀你们的都不为过,更何况只是区区几板子?这还是给面子我家小姑,要不然本夫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无礼。” 匪石早就拍掌让粗壮的仆妇进来拉着这二人出去打十板子,滕媛媛与安心如没想到这不过是初照面,林珑会这么狠辣?尤其是滕媛媛,被拉出去的时候嘴里还叫骂个不休。 “再打二十个嘴巴,我看看她那张嘴能不能洗干净一点。”屋里的林珑冷声吩咐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外面。 匪石立即应声,看着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女子敢对自家女主子不敬,更是存了好好教训对方一顿的心思。他跟在林珑的身边时间长了,自然惟林珑马首是瞻,哪里会容得有人如此不敬? 马兰氏在门口迎了林珑,一路跟进这院子,看到人家姑嫂二人久别重逢相拥而泣,她也识趣地没有再去打扰,一直在院子里徘徊,脑海里都是林珑那张年轻的脸庞,这襄阳侯夫人比她想象当中要年轻得多。 正在想得出神,结果看到滕媛媛与安心如二人被拉出来打板子而痛得“嗷嗷”叫,她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这安心如就算了,安氏的庶出女也没有多少人真将她看在眼里,可滕媛媛不同,不但是滕侧妃的嫡出侄女,最近更是汝阳王妃朱陈氏面前的红人,现在居然在挨板子? 这……这个襄阳侯夫人未免太猛了吧? 她不由得舔了舔干涸的唇,只能傻愣地站在那儿,一时间做不出别的反应来,更是不敢上前去搭救滕安二人。 不由得想到马车初停在衙门口的时候,她恭敬地等候在一旁迎这位侯夫人,初照面看她年轻还有几分不以为然,但现在这一出手,连她的胆子也在打颤,这侯夫人实在是……她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但心里的畏惧之情却是油然而生。 打板子的声音还是传进了里屋,叶蔓君倒是没有同情滕安二人,只是面上仍有几分顾虑,“大嫂,这样,妥吗?” 她怕会给林珑带来麻烦,一想到朱陈氏的恐怖,眉间皱得更紧。 林珑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小姑,没什么不妥的,我教训她们给个下马威这汝阳城贵女们,在道理上完全站得住脚,没人敢置疑半句,除非汝阳王打算要与圣上撕破脸。” 很显然出手教训那两个不知好乐的所谓贵女,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一步步引这两人说出不经大脑无礼的话,她身系皇权,又岂容得阿猫阿狗随意挑衅? “这样就好,还是大嫂够魄力。”叶蔓君笑道。 林珑叹息一声,伸手再度握紧自家小姑的手,“我没来之前,她们就这么对你?这汝阳城当真好规矩。”最后一句显然是出离愤怒了。 叶蔓君也叹息一声,“我不比大嫂这身份够硬,哪怕我也代表着圣上,但一日未成亲,就不得不顾忌一二,不然我实也不打算忍她们。” 这就是姑娘和已婚妇人的区别,未成亲前少不得要多顾虑一些有的没的。 林珑想想叶蔓君说的也在理,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直到生了俩双胞胎后,这才不再顾虑那么多,“多年媳妇熬成婆,这道理我懂,只是难为你忍了这许久,大嫂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叶蔓君不方便说的话,她来说;不方便做的事,她来做,反正她现在为人妻为人母,这面皮没有必要越碾越薄。 “多谢大嫂。”叶蔓君找到主心骨般地笑道。 林珑朝外抬了抬下巴,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两人是来做甚的?我瞅着她们似乎与你并不交好。” 要不然,叶蔓君早就为两人求情,而不是坐在一边干看着。 一提起这茬,叶蔓君表情有几分无奈,把两人的身份告知,当然少不得提及汝阳王府世子娶妻纳妾的传统。 林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更是轻拍一下桌面,“真是岂有此理?哪有这样打正妻的脸,妻妾一道进门,这汝阳王也真是够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据说这是从第二代汝阳王就开始传下来的传统,就连那位疯颠的汝阳王妃当年也不得忍受下来。” “那位朱家二爷如何说?” “他?倒是说让我不用操心,一切有他。” 提及心上人,叶蔓君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 已经出离了愤怒的林珑在听到这句话时,方才克制了几分怒气,轻点点头道:“好在朱家二爷还是清醒人,听这话的意思,他也是不赞成妻妾一道进门。”顿了顿,又微眯眼追问,“除此外,他可有明说什么?” “这倒没有。”叶蔓君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不过我信他不是那种口花花不讲信用之人。” 林珑闻言,朱子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哄着她家小姑玩的?不过看到叶蔓君虽然皱眉却没有表现出对朱子期的不满,她强压下心里的疑问,还是回头跟丈夫说说,让他去敲打敲打这朱子期弄清楚他的想法,现阶段没有必要在朱子期与自家小姑之间制造矛盾。 “这事我与你哥知晓了,就不能不管,管他们什么规矩,没有半点益处的陈规陋矩,存在都是多余的。” 叶蔓君自然也是希望能与朱子期两相厮守长长久久,中间当然不希望夹着别的女人,反握紧林珑的手,“大嫂,谢谢你。” “我是女人,也是过来人,我知道你的心情。”林珑感慨地道。 在成亲以前她也是在这个问题上有疑问,只是伴随着俩儿子的诞生以及叶旭尧对她越发上心,她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感到为难。 “大嫂理解我就好。”叶蔓君眼湿湿地道,就算有堂叔与亲弟在身边,可有些心底话却是不能对他们说的,毕竟男女有别,他们是不可能切身体会到她的想法,抹了一会儿眼泪,想起什么忙道:“别老是围着我那糟心事打转,大嫂,跟我说说我那俩侄儿吧,我可真想他们,只是这山长路远,他们又小,难为大嫂舍下稚子来看我,我……” 最后竟是感动得说不下去了。 提到儿子,林珑的心情又是一阵黯然,这一路上她都尽量不去想儿子们,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能熬得过来?不过现在听到叶蔓君问起,她强打起精神道:“幸好没带他们来,不然这一路上都要被他们烦死,虽然才丁点大却是让人少看一会儿都不成……” 她边说边用手比了比,尽挑儿子们顽皮的一面来说,而且没带出伤感,语气一直轻快而明朗,就是不希望叶蔓君为此感到愧疚。 叶蔓君听得入神,时不时欣喜地插口一两句,脸上的表情更是生动不已,恨不得胁下生双翼,飞回京城抱抱那俩未曾谋面的侄儿。 两人正说着话,匪石在外禀道:“大奶奶,那俩女已经教训完毕,不过她们都晕了过去。” 林珑朗声吩咐,“让人抬她们回去,大大方方的,这教训她们出言不逊是为了她们好,跟她们家人说,不用太感谢我,只要好生教教女儿规矩,若是下回再见仍旧无长进,本夫人可不介意再代他们教女。”随后轻挥手,“去吧。” 匪石忍住笑意,连忙应声“是”。 叶蔓君用帕子掩了掩唇角的笑意,这会儿笑话滕安二女似乎不厚道,可谁叫她家大嫂说得如此有趣,想不笑都难。随后似想到什么,她忙又拦住,“大嫂,我忘了跟你说,这汝阳城似乎出大事,我的行动被限,你进府顺利,可出府不知道会不会受阻?” 林珑闻言顿时皱紧柳眉,一把拉住叶蔓君低声道:“出了什么事?” 叶蔓君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我并不知晓,朱二爷好几天都没来寻我,估计是要避嫌,我想着这事必不简单。而且我探了马兰氏的口风,她明显也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城里的守备比前段时间森严了许多,若非因此,我早就去城门口迎你与大哥了……” 林珑倒吸一口凉气,丈夫现在还跟随朱子期到王府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不过这担心只是一闪而过,想到过来找叶蔓君前丈夫说的话,显然他对城中情况还是有所了解,必定会有准备,她没有必要自乱阵脚。 轻拍一下叶蔓君的手安抚她担忧的情绪,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苏梓瑜在她出门前给她的令牌,交由如眉拿出去给匪石,“这是宫里皇后娘娘的令牌,如果有人阻拦,你就出示此牌,除非汝阳王打算造反,不然他不能不遵皇后懿旨。” 能压得住汝阳王的只有帝后二人。 匪石恭敬地回答,“是,大奶奶。” 方才转身按林珑的吩咐去办。 叶蔓君轻拍胸脯,“好在大嫂有杀手锏,别人我不敢说,这汝阳王我见过数次,他不像是要造反的人,而且我与朱二爷的婚事,也是他首先提出的,可见他也不想见到生灵涂炭。” “如果汝阳王是清醒人自然好,就怕糊涂了就糟了。”林珑道。 叶蔓君自然也认可自家长嫂这话,“朱二爷也是这么想的。”为心上人美言一句后,她又神秘地道:“大嫂,原本城里的气氛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才会这样,我猜会不会是圣上枕兵在汝阳城边界的事情被汝阳王知晓了……” 除了这个可能,她猜不出别的原因会导致汝阳王连她也防备,搞得朱子期都要避嫌力证她清白。 林珑沉吟了一会儿,“你这话有道理,对了,这陛下派兵一事,你私下有没有说漏口让朱家二爷知晓?” 情到浓时就很难坚守秘密。 叶蔓君摇头道:“我很肯定没有,大嫂你在信中叮嘱过我,而我也不是口无遮拦之人,哪里会将这密事告知他人?再说我进城那会儿只想着这是最后的底牌,若是万一真的危及性命,就只能向这支秘密兵士求救,就更不会说给外人听。” 与朱子期再情投意合,她也不可能泄了底牌。 林珑轻拍这小姑的手,“小姑,你别急,我不过是循例问问,没别的意思。当初皇后娘娘告诉我时说过这是秘密行动,若非因为我与你的特殊关系,她也不可能会透露给我知晓。”偏头思考了一会儿,“圣上会出兵只是以防万一,不可能会宣扬出去,这就奇了,这事情如此泄漏出去的?” 叶蔓君再度摇了摇头,“我最近行动受限,没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不过我寻思着必有人告密,要不然汝阳王是不会知晓这事的,可到底是谁呢?毕竟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谁能把手伸到宫里去?唉,这是未解之谜。”顿了顿,又急切地道:“大哥那?” “别担心,你哥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就算汝阳王朝他发难,他也能应付。”林珑对自家男人也是信任无比的。 叶蔓君这才轻声道:“这就好。”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叶明澜与叶旭融堂叔侄俩这才匆匆进来。 “大嫂。”叶旭融人还现身已是唤得欢快。 林珑脸上一笑,待叶旭融进来,方才打趣了一句,“这才几个月没见,小叔怎么还是没有多长进?婆母在我来时还念叨着,就是担心你会不会在汝阳城闯祸……” “大嫂,你少看扁人,我可是努力有维护大姐哦。”叶旭融笑着回应,话是这么说,可眼里的笑意却是半点也骗不了人,很明显兄嫂的到来,他很是欢迎。 林珑又取笑了他两句,待看到后面的叶明澜进来,这才起身朝叶明澜行了一礼,“澜二叔,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我家小姑了。” 眼前这年轻至极的少妇虽说是晚辈,可到底还是襄阳侯夫人,叶家的支柱,叶明澜不敢拿乔,忙拱手为礼回应,“尧哥儿媳妇多礼了,我有愧尧哥儿所托,竟是差点引狼入室将君姐儿给坑了,说来惭愧啊……” 为了朱子然一事,他到现在都还是无法释怀,这一郁闷都郁闷到现在。 说起这事,林珑也是知晓的,毕竟当初叶明澜写给丈夫的私信里是推荐朱子然的,“这一码归一码,谁没个犯错看走眼的时候,澜二叔莫要如此自责,你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我家小姑好。” 这谅解并不责难的话,让叶明澜心底好受了不少,对这年轻的堂侄媳妇越发尊敬,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执掌襄阳侯府,待人接物没出过错,显然并非浪得虚名。 两人都坐下,自然少不得要提及汝阳城的情况。 这之前林珑都了解了不少,现在只是了解得更多些罢了。 叶明澜叹息一声,“最近两天我们的住处都有人窥探,更是连尧哥儿媳妇你到来的确切时间也不能掌握,若非马夫人遣人来说,只怕我们还蒙在鼓里。” “没错,大嫂,这汝阳王实在过份。”叶旭融也是一脸的忿怒。 林珑道:“这事我听小姑提及了,这不过是暂时的,汝阳王不可能困住你们一辈子,无非就是怕你们与外界取得联系,相信等夫君从汝阳王府回来,这事也就能迎刃而解。” “但愿如此。”叶明澜寄予希望道,“我现在连方大人也见不到,这朝廷官员在这汝阳城真是寸步难行。” 林珑知道情况十分严峻,不过仍旧乐观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方大人到底是内务府官员,品阶有限,至于那位马大人在汝阳城久矣,早就无人畏惧于他,这局面打不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她的丈夫,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又是亲家,汝阳王的反应必会不同,对这点,她是非常有信心的。 “大嫂说的是,澜二叔,我哥又岂是方大人之流能比的?”叶旭融一向极为推崇自家兄长,而且林珑的话一分析自是有道理得很。 叶明澜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这么说来,他想得倒是过多复杂了些。 嫂子正与堂叔与亲弟说话,叶蔓君没有搭腔,看到桌子上还有滕媛媛拿来的梅花饼,摆着碍眼,遂让人端下去。哪知拿起这盘子时,几只死苍蝇从里面跌下来,看得让人反胃不已。 “赶紧处理掉,省得恶心人。”她挥着帕子道。 水帘也看得皱紧眉头,拿帕子把这死苍蝇扫进盘子里要拿去倒掉。 林珑眼角描到这侍女的动作,不由得出声阻止:“且慢。” 水帘错愕地看着自家大奶奶,“大奶奶有何吩咐?” 林珑上前拿过水帘手中的帕子,展开一看,看到那几只死苍蝇,眼里若有所思。 叶蔓君一看,忙解释道:“这是滕媛媛拿来的,藏了几只死苍蝇倒也不出奇,大嫂不知道,这汝阳王妃连我们玉肤坊的分店开业都能送来死老鼠,这几只死苍蝇不算什么了……” 怕林珑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她忙解释。 “大嫂,我姐没说错,那几只死老鼠我是亲眼看到的,可怖至极,这几只死苍蝇倒是小巫见大巫了。”叶旭融乍呼道,“大嫂你是不知道,那朱陈氏就一疯子,我真替汝阳王感到难过,娶到这么个疯子为妻……” 林珑却是道:“朱陈氏归朱陈氏,这滕氏女到来不可能就为了藏几只死苍蝇吓吓小姑,我瞅着这盘梅花饼怕是大有文章。” “大嫂是说?”叶蔓君一点就通,随后目光复杂地看向这盘梅花饼。 “如眉,端下去,找只狗儿试试里面是不是暗藏文章。”林珑吩咐道。 如眉立即端了下去按令行事。 叶蔓君却是感到背脊一凉,很显然她现在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处。 ------题外话------ 抱歉,今天有点卡文,更得迟了些,请大家见谅!   ☆、第二百一十章博弈 她的行踪受限,正好又受到了汝阳城上层人物的质疑,如果她死了,滕媛媛与安心如二人再布置一个畏罪自杀的场景,留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这样一来,她就算是含冤而死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估计就是朱陈氏想要的结果。 叶蔓君的脸色变了几变,这朱陈氏要整死她的执念比她想象当中还要深得多,好一个狠毒的老妇。 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一凛,林珑伸手握住叶蔓君冰凉的手,“小姑,别怕,这里还有我跟夫君给你撑腰,她们若是敢在这梅花饼里面下毒,我就不怕将此事闹大。” 这话她说得十分铿锵有力,这朱陈氏再如此妄作非为,她们绝不能再容忍。 叶蔓君轻点了一下头,似想到什么,又叹息一声,“之前她送死老鼠之时,我就让人把这死老鼠转交给汝阳王,本以为这王爷会禀公处理,至少警告一下朱陈氏,让她有所收敛,结果却是大失所望。”她反手握紧林珑的手,“大嫂,这汝阳王虽然不见得对朱陈氏有什么感情,可对她这个正妻还是颇为维护的。” 林珑的眉间轻皱了一下,“我们先等一下结果,然后再采取下一步动作。” 叶蔓君郑重地点点头,冲动行事并不能很好的解决这件事,看到自家大嫂冷静又克制的样子,她也就放下心来。 叶明澜与叶旭融对视一眼,两人的眼里都十分沉重,若这梅花饼里面真的有毒,这汝阳王妃就真的可恶透顶。 因为出了这么个事情,一家子都没有心情再述说别后详情,竟是屏息等待这检验的结果。 经莫过了两刻钟,如眉就匆匆进来回报。 “如何?”叶蔓君第一个沉不住气,毕竟她是当事人,对这件事更为敏感。 “回大姑娘的话,这梅花饶里面确实有毒。” 如眉回头吩咐人的把那只死狗和梅花饶一并拿进来,随后跟进来的还有随行的府医。 叶蔓君的眼睛瞠圆了,死死地盯着那秀梅花饼看。 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这汝阳王妃根本就是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 “可恶!”叶旭融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林珑看了眼这小叔子,开口道:“小叔,稍安勿躁。” 随后她起身走向那只死狗,蹲下来轻轻地查看这只狗儿的死状,“这是什么毒?好生霸道。” 无须两刻钟就能让人毒发身亡,可见这朱陈氏要害自家小姑的决心有多强烈。 “回大奶奶的话,这是砒霜,发作之时极为霸道。”府医恭敬地回答。 叶蔓君也起身走上前查看,直接就蹲在了林珑的身边,带着帕子轻翻了翻眼前的死狗,“朱陈氏老想要我为她的儿子殉葬,这就是她为什么最想要我死的原因所在。” “大嫂,姐,这事实在太恶劣,我们不能就此罢手。”叶旭融愤怒地发表意见。 “我也赞面融哥儿的意见,在这汝阳城我们一再退让就是想让双方的面子都好看一点,也不至于给君姐儿竖太多的敌人,可这退让的结果居然是连下毒都使出来了,这还能如何容忍?”叶明澜也一脸的忿慨。 林珑起身,把手浸在如雁端来的热水中泡了泡,然后再用皂角洗了洗手,拿白帕子抹干净手中的水渍。 “去,把马夫人给我唤来。”吩咐了侍女之后,这才看向叶明澜与叶旭融,“这事当然不能轻易算数,可也鲁莽不得,须得三思而后行。” “没错。”叶蔓君也如林珑一般静了手,“大嫂说得对,这事须得从长计议,还是跟大哥相商再做定夺为好,大嫂,你意下如何?” 最后向林珑征询是敬她这个大嫂,免得林珑心里不舒服。 林珑倒是没有想歪,沉吟深思一会儿,轻点了点头,“小姑言之有理,轻举妄动只会把大好局面毁掉,等你哥回来我们再做安排。” 一家子人重新坐下,只是这会儿人人都面色紧绷。 马兰氏在得了林珑的吩咐后,立即随着襄阳侯府的侍女进来给林珑见礼,这位年纪不大的侯夫人一来就教训了本地两位贵女,她本能地并不敢小觑这个年轻的妇人。 “侯夫人找妾身?” “马夫人坐。” 林珑倒是客套地指了指下首处的位置,马兰氏晗首一笑后这才敢落坐。 “不知侯夫人找妾身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妾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马兰氏一番恭维的话还没说完,林珑就打断了她那听来毫无意义的虚话,随后一指那地上的死狗和桌上的梅花饼,“马夫人看看这些个东西。” 马兰氏进屋时没有斜视,一直都规矩着,就怕惹得林珑不高兴,看到她的手一指地面,她立即看去,结果看到七窍流血的死狗,顿时还惊吓得大叫一声,“啊——” 这,这襄阳侯夫人莫非与汝阳王妃朱陈氏一样,有吓人的爱好? 马兰氏的心脏顿时狂跳起来,直叹自己的命苦,怎么尽遇上疯子。 “马夫人,你定定惊,这梅花饼是滕氏女和安氏女送来的,至于这狗则是吃了梅花饼后的死态。”叶蔓君立即出声给马兰氏解惑,省得这位朝廷官员的家眷再度失礼。 听到这不是林珑这襄阳侯夫人兼义安郡主在故意吓她,马兰氏苍白的脸上这才缓了缓,不过一想到这梅花饼的来历,顿时又张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平息了内心的惊惧,“这滕氏女最近深得汝阳王妃的喜爱,汝阳王妃性情暴躁,时常行为让人不解又惊惧,妾身以为这梅花饼估计还是汝阳王妃授意滕氏女所为的。” 这位马夫人倒是没与她打官腔,林珑暗想到,这才真正看了一眼马兰氏。初进这官衙之时,对这毕恭毕敬的马兰氏,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现在才算看出点味道来。 被林珑这样盯着看,马兰氏的心里也有几分惴惴不安,若是没看到林珑惩罚滕媛媛和安心如就罢了,她必不会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但是一想到这位年轻侯夫人的狠辣手段,她半点也兴不起与她耍花枪的念头。 “马夫人倒是个爽快人,本夫人就最喜欢与爽快人打交道。”林珑轻笑道。 “谢过侯夫人赏识,妾身当不得夫人如此盛赞,只是有一句说一句罢了。”马兰氏这才暗松一口气答道,“妾身与叶姑娘也是旧相识了,这汝阳王妃已不是第一次使出这样的手段来,这城里除了她,还有何人会对叶姑娘下这样的毒手?那滕媛媛虽说对朱二爷有点想法,但若没人鼓动与撑腰,她是断然不敢对叶姑娘下这样的狠手。”随后又自责一句,“出这样的事情,妾身也难辞其咎,好在叶姑娘机警,这才没有着了她们的道,要不然,妾身哪怕一死也抵销不了罪责……” “马夫人,这不关你的事情,莫要将此事揽上自身。”叶蔓君很是谅解地道。再说就算马兰氏陪她一起面见滕媛媛,也不可能救下她的命,搞不好就是两人共赴黄泉。 “马夫人,我家小姑所言甚是。”林珑放上茶碗,“不过话说回来,这事马夫人少不得要当个见证人。” 马兰氏自知推脱不得,这位侯夫人唤她进来不就是存了这么个心思?遂轻点了点头,“侯夫人放心,妾身不会置身事外,这人敢在官衙里面对叶姑娘动手,就是没将圣上看在眼里。” 此时,她说得义愤填膺。 林珑不得不赞这个马兰氏,倒是个识趣之人,“马夫人果然快言快语,你的事情,小姑在信中与我提过,他日我家小姑嫁得如意郎君,我们夫妻少不得要送马大人和夫人一份厚礼以做答谢,你们在这段时间对我家小姑的照顾。” 这等于是应允了帮助马家脱离汝阳城。 马兰氏脸上难以克制激动的神情,叶蔓君的允诺再如何,也是不及林珑亲口所允,这等于是说他们夫妻真的熬出头了。 再也坐不住,她忙起身给林珑深深屈膝行礼,带有几分哽咽的声音道:“谢过侯夫人。” “马夫人请起。”林珑朝如雁看了一眼。 如雁立即会意地扶起马兰氏。 马兰氏这回坐下的心情与之前截然不同,这前途已定,她倒是安定了许多,只要她不惹怒这位年轻的侯夫人,自然不怕对方会用狠招来对付自己。 双方打开天窗说亮话,林珑对这汝阳城的情况就掌握得更多,她进城只不过这半日功夫,就听说了这么多事,这心情始终难以放晴。 “不瞒侯夫人,这汝阳王妃一日不除去,她都会视叶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她那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马兰氏最后更是说出了不曾对叶蔓君说过的话,“之前叶姑娘进王府遇袭,到现在还是无头公案,依妾身后,搞不好还是与这汝阳王妃有关,好在叶姑娘福大命大,这才逃过一劫。” “尧哥儿媳妇,我也有这个怀疑,只是没有全然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一提起这茬事,叶明澜难掩眼里的愤恨。 这刺杀事件,林珑听叶蔓君轻描淡写地带过,现在听得旁人侧面点评的话,对这事有了更多直观的想法,“这汝阳城真是步步惊心,难为小姑了。” 叶蔓君轻摇了摇头,“我们叶家是功勋世家,为君尽忠是大顺子民的本分,我又如何能说得难为?既来之则安之。” 有外人在,她还是歌颂了一番圣上的恩德,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偌大的侯府在,焉能因为她而有了危机,这是叶家女儿的使命。 林珑知晓她的用意,伸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这人啊,无论贫穷富贵,都极难随心所欲地活着,有所制肘在所难免。 这边厢林珑在了解事情的经过。 另一边厢的叶旭尧却是汝阳王的座上客,一开始双方都极其客套,并没有出格的谈话,不过是双方互相试探罢了。 只是这底牌并不容易摸清,汝阳王倒是没有叶旭尧沉得住气,吃了几口茶后,终究还是藏不住心底的话,“叶侯爷,我们两家是姻亲,自然说话也无须猜来猜去,不知本王这样说可对否?” “王爷有话尽管说。”叶旭尧道。 “那本王就直言了,叶侯爷,本王不过是薨逝了个世子,圣上派兵陈列在汝阳城的边界是什么意思?” 朱子期在父亲开口提及这个敏感的话题时,本能地坐直身子,为了这个,他都避免了与叶蔓君的接触,省得叶蔓君成为怀疑的对象。 叶旭尧却是不当一回事地将茶碗放下,“王爷,本侯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王爷为难,原来是这事。”嘴角少有的一勾,“这不是针对汝阳城的行动,而是正常的操练罢了,若是圣上对汝阳城不放心,又岂会派我成为特使前来?又岂会应允王爷所请再度将舍妹赐婚给继任世子?这足以表现圣上的诚意。” 这解释听来有几分道理,细思又觉得不大妥当,朱翌与朱子期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这心里依旧没底。 “叶侯爷,圣上真的没有对汝阳城用兵的意思?”朱子期再三求证,“我们同是朱氏子孙,并不想同室操戈,再者叶姑娘即将是吾妻,就更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一面。” “圣上若是有此意,本侯又岂会带家眷同行?你们怕是不知,吾妻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义女,这可是有正经封号的,并不是那种随口认来的。”叶旭尧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朱翌一看就知道叶旭尧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对他的说辞还是有几分认可的,不过这怀疑并没有消失,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叶侯爷所言,自是打消了本王的顾虑,毕竟锋烟一起,受苦的是百姓,遭罪的也是百姓,本王并不乐见这样的局面。” “王爷英明。”叶旭尧道,“不过本侯却是听闻王爷对京城所来之人都下达了禁足令,不知道可有此事?” “这不过是误会,并不是因为圣上派兵在汝阳城边界的原因,而是汝阳城本身最近提升戒备以防蒙国罢了。”朱翌早就准备了答案应付叶旭尧的责问,“叶侯爷也知道汝阳城与蒙国接壤,时值冬季,这蒙国过冬一向是物资短缺的时候,少不得会掠夺周边的城镇,所以汝阳城加强的防备。再者马大人和方大人是圣上亲派来的官员,而叶姑娘这娇客就更用说了,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这才有了限行一说。” 这些话听来也与自己说的一样似是而非,叶旭尧焉能不明白朱翌的心思?如果真的与朝廷打仗,自家大妹就是那人质,自然要看紧点。 “原来如此,倒是本侯差点误会了,王爷,现在圣上的兵士正在边界处操练,一旦王爷有需要,自当不会袖手旁观,这限行令是不是得废掉?” “那是必然,叶侯爷,既然有圣上派兵援助本王,本王必能夜睡无忧。”朱翌大笑出声。 他若是放那队兵士进驻汝阳城,那他的脑袋是被驴踢了,有来无回的道理不用人教他也明白。这叶旭尧也分明是有恃无恐,摆明就是用那边界陈兵恐吓于他,他焉能听不出他那番话暗藏的杀机? 朱子期看了眼父亲没有笑意的眼睛,就知道父亲并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个襄阳侯,他这未来大舅兄也并不是省油的灯,与他父王虚以委蛇了这么久,他父王竟是半点好处也没占着。 他没有造反的意愿,行事坦荡,倒是无惧叶旭尧的威胁。 叶旭尧淡定地喝了口茶水,对这朱氏父子也是暗中观察,心下暗自估量着。 这里面暗藏锋机的谈话尽落朱陈氏的耳里,在后面偷瞧的她握紧手中的拳头,这叶家子的到来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也不知道滕媛媛那边得手没有? 现在只要叶蔓君一死,局面就会全变,到时候再干掉襄阳侯夫妇,汝阳城与京城再我和解的可能,这迟来的一战必将到来,到时候,这汝阳城还不是她说了算? 冷笑一声,她转身离开。 一出这密室,她就朝身边的亲信问道:“叶蔓君那儿如何了?” 那亲信还未回答,就有人急奔过来,面色匆匆地看着朱陈氏,显然有话要奏。 朱陈氏看了眼这地方,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朱翌的人,她轻摆了一下手示意那人先不要说话,谨慎地离开了这院子有段距离,确定无人踊跃偷听,这才柳眉倒竖严厉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急忙来报的下人这才把事态的发展耳语密告给主子听,包括滕媛媛与安心如二人被教训一顿抬回家中的事情,当然少不得还有叶蔓君仍活着的不利消息。 朱陈氏听得眉间紧蹙,“事情怎么会这样?” “对方有皇后娘娘的令牌,没人能拦得住,王妃,那盘梅花饼该当如何?” 这下的毒药砒霜还是王妃亲自给滕媛媛的,制作梅花饼前去道歉也是王妃授意,至于拉上安心如,这倒是滕媛媛私下的主张,这也不难理解,滕媛媛是想着得手后,一旦事情败露就把一切责任推给安心如,让对方成为替死鬼。 可现在事情是完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这两人都被打晕过去,自然是来不及处理那一碟子梅花饼,只怕这饼里面暗藏的文章,对方迟早会知道。 “王妃,我们要想定对策才行。”亲信的脸色也着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他们初来乍到,谅来也不敢轻易来与本王妃硬碰硬。”朱陈氏微哼道,“再说此事是滕家女所为,与本王妃没有半点干系。” 一众亲信都若有所思,就算滕媛媛与王妃走得近,可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王妃参与了这起下毒事件,要借这个大做文章,叶家未必能如愿。 “都听明白了?”朱陈氏有恃无恐地冷笑一声,问道。 “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一切。”亲信也立即会悟,顿时笑着应声。 “孺子可教也。” 朱陈氏很是满意下人的聪明劲儿,只不过一想到叶蔓君还活着,真要嫁给朱子期为妻,她就又双手握拳,这局面她死也不想看到,真真可恶,这叶蔓君的命真硬,难怪将她儿子克死了。 自家主子的表情一时晴一时雨,下人们早就习惯了,在回去的路上,更是没有人敢乱说话。 叶旭尧结束了与汝阳王朱翌的谈话,正由朱子期陪着回去朝廷官衙的所在地,结果却被人拦着,“叶侯爷,我们王妃有请。” 叶旭尧微眯眼,这朱陈氏,他听妻子提及过数次,这些都是来自苏梓瑜这位中宫之主的秘奏,微沉吟一会儿,他欣然同意拜会朱陈氏。 朱子期拉住这未来大舅子,“叶侯爷,我这嫡母……” “无妨,不过是见个面罢了。” 叶旭尧轻摆手道。 朱子期这才没有再拦着他,但仍旧怕这嫡母会做出出格之事影响王府的声誉,所以他也跟上前去。 这汝阳王妃所住之处因为临近傍晚,倒是显得有几他阴森,朱陈氏端坐在厅中主位接见了叶旭尧。 “叶侯爷请坐。”朱陈氏似客套地道,然后朝朱子期看了一眼,“子期,你先出去。” 朱子期沉吟片刻,这才行礼退了出去。 朱陈氏方才笑看叶旭尧,“叶侯爷,听闻尊夫人与你一道进城,本王妃可是迫不及待想与尊夫人见上一面……” 叶旭尧并不用她这儿的茶水,略有几分嘲弄地看看向朱陈氏,“王妃,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叶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朱陈氏的脸色当即大变。 “王妃是聪明人岂会不明白本侯话里的意思?这么些年过去了,王妃为朝廷为圣上都尽了忠,圣上也是感念王妃的功劳,不过有些事要适可而止,你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别混淆了。” 说完,叶旭尧就站起身来,显然他是并不打算与朱陈氏久坐。 朱陈氏的脸色大变,手紧紧地扶着椅把,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她此时眼里都是狠意,哪还有之前刻意摆出来的姿态?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妃好自为之。” 叶旭尧拱拱手,不待朱陈氏开口就退了出去。 朱陈氏如风中之烛一般地站在厅中,满脸都是惊恐与恨意,她真傻,这么多年以为铲除干净了京城的眼线,其实不然,还有漏网之鱼。   ☆、第二百一十一章布局 在外院子里等候的朱子期原本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叶旭尧才会结束与朱陈氏的会谈,这嫡母再如何到底也是圣上安置在汝阳城的眼线之一,初来乍到的叶旭尧只怕还没有明白到朱陈氏立场的摇摆不定,两人沟通在所难免。 哪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怕也就片刻而已,这未来大舅兄就步履坚定地走了出来,他见到这身影时还微不可信地眨了眨眼。 “叶侯爷,怎生如此之快?” 听到朱子期这好奇又带着试探的问话,叶旭尧淡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朱子期闻言,眼睛略微眯了眯,这么说来,叶旭尧掌握到的信息只怕比自己猜到的还要多得多,“我这嫡母近些年来越来越胡作非为,倒是让叶侯爷见笑了,这边请。” 叶旭尧与朱子期并肩走出这汝阳王妃所居的院子,耳朵极尖的两人都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只是两人都当做没听到,仍旧客套地交谈着。 骑上马,驶出了汝阳王府。 叶旭尧其实出想早点与大妹还有叶旭融等人见上一面,有好些情况听说远不如当事人所述,在这之前,他还不打算行事过于出格。 朱子期为了叶蔓君,自然是希望能与叶旭尧打好关系。 因而这一路上两人都是有意地试探彼此,心中渐渐有了几分底。 到了朝廷进驻在汝阳城的官衙门口时,马大人与方渐新二人都已带着人等候多时,还有一些或明或暗的汝阳城兵士看守。 两人看到叶旭尧的身影,忙上前去行礼,“见过叶侯爷。” 叶旭尧跃下马,将马缰绳抛给匪鉴,朝两人暗暗晗首算是回礼,目光看向朱子期,“朱二爷,既然王爷已经承诺本侯,那这里的看守?” 朱子期掏出父亲的令牌,朝或明或暗的人道:“王爷有令,收队。” 这声音一出,明面上的人都听令地退走,至于暗处之人也没有过多的磨蹭,遵令退开,一时间,还给这朝廷官衙一个宁静。 叶旭尧一直没有作声,直到匪鉴朝他暗暗点头,表示汝阳城的人没有再监视这官衙,这才嘴角微微一勾,“王爷果然是守承诺之人。” “家父一向都是信守承诺之人,我们父子都不是出尔反尔之辈。”朱子期一语双关地道。 叶旭尧对这话,只是信个五成,事随境迁,还是再行观察才能做定论。 朱子期过来只是撤消汝阳王之前下达的指令,深知这会儿叶旭尧无论是与马方两位朝廷官员还是叶家的人都需要详谈,自己在此并不太方便,哪怕他们即将成为一家人。 因而,他朝叶旭尧拱了拱手,“叶侯爷,在下先告辞了。” 叶旭尧没有留他,只是淡淡地拱手一回礼,目前对方跃上马然后领着人走远。 看到没有了汝阳城的人看着,马大人这才上前迎着叶旭尧进门,“叶侯爷总算是来了,下官都望川秋水了,若是侯爷再迟一步,只怕这局面就要失控了……” 叶旭尧看了眼马大人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略嫌夸张,想想此人坚守在这儿也将近十年了,倒也无可指摘,毕竟这职位不好做,遂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马大人见状,初时愣了愣,随后是真的热泪盈眶,这个年轻的侯爷这无声的安慰戳中他内心的软肋,几乎略有哽咽地道:“下官在此是为圣上尽忠倒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真苦啊……” 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向外人道,不是此中人不知道做夹心饼的痛苦。 “你之辛苦,圣上都知道,马大人这么多年来尽忠职守,回头本侯必向圣上请旨犒劳马大人。”叶旭尧道。 马大人听到这声承诺,哪里还真的哭出来,不过心下却是触动不已,拱手行礼道:“下官谢过叶侯爷。” 方渐新与这马大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人谈不上是知交好友,但也没有结下什么化解不开的冤仇,对于马大人这夸张的举动,他只是冷眼作壁上观。 待得进厅坐下,他方才朝叶旭尧施礼歉意道:“出行前,下官曾向叶侯爷许诺会照顾叶姑娘,说来惭愧,若非叶姑娘机警,下官早就无颜面对叶侯爷……” 说来那次“捉花贼”事件让他羞愧至今,虽说向叶蔓君道过歉了,但是真正面对提携他的叶旭尧还是难以交差。 叶旭尧对这件事只知道个大概,此时他只是接过马大人毕恭毕敬奉上的茶水轻茗了一口,并没有第一时间对方渐新和颜悦色,在朱子然一事上,方渐新确是犯了大错,身为官场的老油条还被人几句假仁假义的话骗去,方渐新还是有失他的重托。 看到叶旭尧是这么个态度,方渐新的额间渗出冷汗,他是有犯错,只不过叶旭尧能和颜悦色地对待马大人,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就会如此严厉?只不过这样的差别对待他不敢有意见,只能一直弯腰维持行礼的姿势。 好半晌,叶旭尧方才放下手中的茶碗,轻语一句,“方大人无须如此自责,事过境迁,方大人以后多多注意便是。” 这话明面听来没有别的意思,可方渐新却是知道叶旭尧对他不满,今后他想要靠叶家青云直上怕是困难了。这些隐秘心中知晓,嘴上却是不能直言,只能苦笑地道:“谢过叶侯爷的谅解,下官往后必定引以为鉴。” 马大人看到这里,突然庆幸自己最后选择了朱子期,很显然叶旭尧对他满意很大程度是他呈给圣上的秘折里对朱子期的评价以及推荐,这回他真是走对了这步棋。 前边男人们正在商量要事,后边院子里的林珑遣退马兰氏,听说丈夫已经回到前院,又忙让叶明澜与叶旭融前去相见,反正后两者早已是按捺不住,起身行礼后就急忙离去。 “看他们猴急的。”她笑着打趣一句。 “澜二叔与融弟二人久未见到大哥,这番事情颇多,自然有许多话要与大哥说。”叶蔓君倒是解释了一句。 “我晓得,不过是说说玩笑话罢了。”林珑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叶蔓君的手,毕竟之前的议题过于沉重,所以说几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 叶蔓君面色有几分羞红,“大嫂别见怪。”顿了顿,又拉着林珑起身,“走,大嫂,我陪你到马夫人给你与大哥收拾出来的院子去看看,可缺些什么,趁这天色还未黑,我们也好添置。” 这里是叶蔓君的住处,林珑也想着过去看看今夜落脚之地,所以这小姑的话正中她下怀,“那敢情好,走,小姑,你给我带路。” 叶蔓君掩嘴一笑,“就算大嫂不吩咐,我也正有此意。” 在离开之前,林珑不忘吩咐辛大娘把那盘梅花饼与死狗安置好,这是重要物证一定要保护好,这朱陈氏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举动,所以懂武的辛大娘最适合看守证物。 辛大娘拱手道:“大奶奶放心。” 她自己也曾被别人暗中下药,生平最恨这样的下作的手段,所以林珑的吩咐,她是听进心里去的,无论如何要为这叶家大姑娘争回一个公道。 林珑满意地点点头。 叶蔓君倒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有几分男性化的辛大娘,在前往林珑暂住的院子走去时,终还是开口询问这辛大娘是何许人也? 林珑也没有隐瞒,把辛大娘的来历以及为何安置在她身边的原因都一一道出来。 叶蔓君听完后唏嘘道:“这真是个苦命人,遇人不淑怕就是她这么个下场。” 说来还是女儿家的命贱,不如男子尊贵,要不然她堂堂公侯千金何以因远嫁而处处小心谨慎?这么一说倒有几分伤感,她脸上的笑容渐收。 林珑叹息一声,“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小姑,所以这婚事不能马虎,一定要看清楚才好。” 叶蔓君知道林珑这话的意思,是要她看清楚朱子期的为人,万不可因为情爱而冲昏了头脑,“大嫂,我晓得的。” 林珑知道叶蔓君的性子稳重,不用她多提也必会想清想楚才会行动,“在这方面我倒是不太担心你,不过婆母可是愁的都病倒了……” “倒是让我娘为我操心了,为人子女者,我多有不孝……”叶蔓君难掩泣声,这眼里的泪水就那样滑落。虽然早已从林珑的嘴里知道了母亲的近况,她还是一想到亲娘落泪念着她的样子,就红了眼眶。 “小姑,快别哭了,婆母只盼你好,她就好,为人父母者谁不是如此。”林珑开解叶蔓君,“对了,你离家这段时日,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我给你说说。” “嗯。”叶蔓君轻声回应,对家中发生的事情的详细情况,还是迫切想要知道。 在听到庶出三妹叶蔓安将嫁进傅子爵家中时,她道:“看不出来这三妹倒是有点心计的。” 林珑微微一笑,早就猜到叶蔓安偶遇傅尤氏必不是表面看来那般,里面必有文章,不过一想到叶蔓安的出身,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二?不是人人都能好运嫁到一户好人家。 “这倒也怪不得她,反正那傅夫人相当喜欢她,将来若能收伏夫婿,倒也不坏。” “是这么说没错,我也只盼她能得好,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叶蔓君笑道,尽管她们并不相近。 林珑点点头。 一边说着话,这暂住的院子就近在眼前,叶蔓君携着林珑的手走进去,“这院子,大哥和大嫂还未到时,马夫人就开始着手布置了,还来问我你喜欢什么。”笑了笑,“走,我们进去看看马夫人的杰作。” 林珑不意外马兰氏的慎重,只要是官夫人,哪个不是心眼儿多的?这是常态,惟有这样的妻子才能助丈夫官运亨通,若是摊上个只懂悲春伤秋的,那倒是头痛了,那样的女子适合做妾,确是不堪为妻。 果然,一打开屋子,这布置还是挺得她的心,是她喜欢的风格。“嗯,还不错。” 下人早一步就将她的行李都搬了进来,如雁和如眉两个大丫鬟虽没有亲自指挥,可她带来的嬷嬷也是办事的能手,一切还是布置得井然有序。 如雁正领着人在里屋收拾,她惟有与叶蔓君到暖阁处坐下。 看了眼这窗明几净的样子,“倒是让小姑和马夫人费心了,我恍然间还以为身处南园呢。” 不错,这里正是照着南园的大致情况布置的。 叶蔓君用茶盖轻拨茶渣子,笑道:“我啊想留大嫂在这儿多陪我些日子,自然要花尽心思安排最好的,不过到底画虎不成反类犬,大嫂将就将就吧。” “能布置成这样就不错了,我还有何好嫌弃的?”林珑不是那等得了便宜平还卖乖的人,别人用了心,她自然是感恩的。 叶蔓君轻呷一口茶水,“大嫂还满意就好。” 姑嫂地二人是越谈越欢,男人们又在前院用晚膳,这后院里面正好两个女人一块儿吃,边吃边说倒也惬意。不管是林珑还是叶蔓君,她们都闷了好些日子,更是难寻到能交谈几句的女眷,现在是似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华灯初上,叶旭尧回来,并不意外见到叶蔓君在坐,这姑嫂二人感情一向极好。 叶蔓君方才惊醒般地站起来,“看我一直与大嫂说个不停,都不记得要让大嫂歇息片刻,真是该罚……” 看到家人不远千里来看她,一向行事都不会出偏差的她,这回高兴坏了倒是忘了体贴林珑车马劳累,疏忽了这点,这会儿她的脸上略有愧色。 “不碍事的,小姑,你可不要自责,我们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这脸皮不能太薄,知道不?”林珑笑道。 叶蔓君笑着点点头。 叶旭尧道:“你大嫂也不是那身子娇弱不禁风吹的人,大妹,坐下吧,我已经与澜二叔还有融弟详谈过了,这会儿我想听听你的说辞。” 叶蔓君重新坐下,她的心事几乎都掏出来说给林珑听了,这会儿听到大哥问询,打算从头说起。 林珑知道女儿家有些话就算是亲兄长也是不好开口的,遂拉着丈夫道:“你要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这会儿我都可以当小姑肚子里面的蛔虫。”暗地里还给丈夫使了个眼色,要他通气点。 叶蔓君感激地看向林珑,要她开口与兄长坦承心事,这是破天荒头一遭,真是难以说出口,“对啊,大哥,我与大嫂详谈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与大嫂多交流吧,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微微一福,不待兄长发话,已是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叶旭尧看着这大妹面皮薄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我可没怎么着她吧?犯得着走这么急?” “看你这架势,换成我也要走。”林珑没好气地道。 并且拉着丈夫起身回内室梳洗一番,毕竟这一路风尘滚滚的也劳累了,有什么事先去去乏气再说不迟。 叶旭尧随妻子行动,一进内室就抱她往浴室而去,正好夫妻二人洗个鸳鸯浴去去乏。 泡在那热水里,周身的劳累之气尽去,林珑忍不住微微轻哼一声。 叶旭尧挑眉看她,一把抱紧她的娇躯,“就算想要也得忍忍,我今儿个可没有力气应付你,等明儿我再补偿你……” 林珑的面色瞬间红透,半是热水熏的半是羞恼的,轻捶丈夫一记,“尽瞎说,再胡说八道,你下回别想着我再陪你。” 眼睛一瞪,说了句狠话。 叶旭尧轻轻地捏了捏她仍几分婴儿肥的脸蛋,这张小脸哪能看出已是为人母的样子来?不管妻子一向脸皮薄,他见好就收,微使劲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说说大妹的事情。” 一提起正事,林珑也不与他闹,遂将叶蔓君告诉她的心事述给丈夫听,随后倒是点评一句,“看得出来小姑对这朱子期是动了真心的,但这朱子期还要纳妾,我一想到就觉得不妥。你是不知道,这汝阳城的女子有多么令人气愤……” 顺带将下毒一事详细地说给丈夫听。 这起事件,叶旭尧早就听叶明澜与叶旭融二人提及,现在再听到妻子的说词,面上瞬间冷透。好在林珑与他做了一年多夫妻,也隐隐能摸清他的情绪,倒是不怕他此间的冷脸。 “夫君,这事你说怎么办?”她把球踢给丈夫。 “那你说呢?”叶旭尧反问妻子。 林珑连想也没想,“依我之意当然是不能吞了这个哑巴亏,不然这次是下砒霜,下回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不能再纵容那个朱陈氏胡作非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这个女人就是见不得我们小姑好,她那个倒霉摧的儿子死了又怎么能怪到我们小姑的头上?是非不分,死有余辜。” 越说越气愤,也就心疼叶蔓君这个小姑。 “那自是不能就此算了,朱陈氏这么做是没将我们叶家放在眼里。”叶旭尧冷冷地道。 林珑双手圈在丈夫的脖子上,在他耳边吹气道:“夫君,要不我们今儿个夜里就杀进汝阳王府讨个说法,我怕夜长梦多,这朱陈氏会有了应变之策。我与小姑猜到她也是凭她过往的行迹猜着的,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指证她,或许那个滕氏女会是个突破口……” 叶旭尧却是有另外的考量,只见他沉思后出言打断妻子的话,“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娘子,我们要让朱陈氏露出马脚来。” “怎么说?”林珑猛然坐直身子睁大眼睛追问。 这么说来丈夫是应该有对策了,她心里渐渐有了几分狂喜。 结果却听到丈夫的闷哼声,她方才后知后觉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俏脸红透地辩解,“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怪我……” 叶旭尧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看着她,“嗯?不是故意的?也罢,你点的火,自己给我灭去。” 一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随后一室如春。 至于林珑的抗议声早就化为灰烟,只能随夫婿一道跌落汪洋大海中起起伏伏。 后来是何时睡着的,她已是不知道了,只知道身子乏得厉害。 这一夜夫妻二人倒是能安眠,朱陈氏与之相反,却是一夜难眠,在这样的寒冷夜晚里,独自一人的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叶旭尧那几句话沉重地打击了她,终还是忍不住在这个深夜开始清洗身边的人。 这边院子里的动静如此之大,正在滕侧妃所歇息的朱翌又岂能听不到?他不悦地问道:“王妃那儿到底在做甚?” 坐在他身边的滕侧妃撇嘴道:“听说王妃那儿丢了东西,正在满院子地寻找,依她的性子,少不得要严刑拷打,她不就好这一套?” 朱翌却是一脸的不悦,“遣人去通知王妃,要她明儿再审问下人,别半夜三更弄得鬼哭狼嚎的,让人不得安歇。” 滕侧妃是巴不得朱翌斥责朱陈氏的,忙就让人把话带给朱陈氏。 朱陈氏听后,冷笑一声,这男人何时真正关心过她?现在少来管她的事情,她看了眼停下手的下人,“打,继续给我问。” “王妃,王爷那儿?” “不用管他,他正沉浸在温柔乡里面,没这闲功夫管我们的事情,今夜无论如何要把这人给我揪出来。”朱陈氏一握手,手指也发出响声,只见她的脸色在夜色里颇有几分吓人。 下人不敢怠慢,继续拷打下人,誓要将这奸细揪出来。 朱陈氏的倒行逆施,自然也会伤及无辜之人,毕竟在人人自危的情形下,不可能不殃及池鱼,人心惶惶之下,自然有人生出异心以自保。 天一亮,林珑醒来,看了眼揽着她睡的丈夫,有几分气恼地掐着他的鼻子,看他昨晚还那样“欺负”她。 呼吸不了的叶旭尧不得不睁开眼睛,“一大早的就吵醒我?又哪儿不高兴了?” “你还说?” 林珑嘟嘴看他,起身越过他下床开始穿戴。 叶旭尧却是掀病下床,从后面抱住她的柳腰,吻向她的脖子,“我哪儿让你不满意,你说,我改,嗯?” 一大早,他的兴致颇高。 林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色胚?正要说几句“狠”话。 结果有人轻敲门,传来匪鉴的声音,“爷,有情况。”   ☆、第二百一十二章对峙 一听有情况,叶旭尧这才没再闹妻子,松开妻子的腰,抓过自己的衣物穿戴起来,神色严肃道:“我先出去看看。” “嗯。”林珑应声,转身帮丈夫把腰带札好,再侍候他梳洗,一切都匆忙得很。 弄妥后,叶旭尧朝她点点头,大踏步上前就拉开房门踏了出去。 外面的大丫鬟在男主子的示意下鱼贯地进去侍候林珑梳洗,林珑也没有心情弄得太繁复,把珠钗与手钏戴好,也匆匆步出内室,看到丈夫眉间轻蹙地听匪鉴禀报,心下也有几分不安宁,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夫君?”她唤道。 叶旭尧伸手轻握住她伸出的手,“你先去安排早膳,用过后我们与大妹一块儿到汝阳王府去。” “做甚?” “自然是要讨回公道。” 林珑的眼睛顿时微微一眯,“这么说?” “这会儿不适宜多说,你先去安排,回头我再详细地告诉你。”叶旭尧示意妻子莫要操之过急。 林珑自然不会怀疑丈夫的话,再说这是好事,能为小姑讨回公道是她进城后就一直想要做的,可不能任由这朱陈氏随意地将叶蔓君搓圆捏扁,遂轻轻地点了点头后,“我这就去安排,还有遣个人去通知一下小姑才行。” “你看着办吧,不过要安排信得过的人。” “这事我晓得,你且放心好了。” 林珑笑着回应丈夫,松开丈夫的手,掀帘子出去就要如雁跑一趟,把她的话带给叶蔓君,如雁微微屈膝,“是,奴婢这就去大姑娘的院子。” 林珑轻拍了一下如雁的手,“仔细点儿,莫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她现在可不想打草惊蛇,要不然昨晚就会发难了,也不会拖到现在,再者这府里有没有朱陈氏或者汝阳王府的眼线,估计连马兰氏也不能打包票,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奶奶放心,奴婢必不会坏事。”如雁语气坚定地道。 她也不是昔日林家刚买回来的下人,经过侯府的生活以及学了规矩,她现在办事不输侯府出身的香椽和素纹,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林珑身边继如霞之后的首席大丫鬟,这个位置她是凭本事挣来的,并不是拼资历。 林珑也知道她办事日渐周全,遂也很放心让她跑一趟。 如雁到来的时候,叶蔓君也刚起床梳妆,水帘正在那儿布早膳。 看到如雁掀帘子进来,水帘刚好挥退端托盘的小丫头出去,笑着打招呼,“如雁姐姐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大姑娘起了没?我们奶奶有话要我过来与大姑娘说。”如雁笑道。 “正梳着妆呢,姐姐先坐,我这就去禀报姑娘,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水帘笑道。 如雁是林珑的大丫鬟,她可是得罪不起的,遂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中透着几丝讨好,更重要的是以前在侯府里,如雁可是与死去的绣帘是平级的,论资排班,她拍马也不及如雁。 “我就不坐了,水帘妹妹快去。”如雁道,“我还要回去给我们奶奶报信。” 水帘一见是急事,也不敢多嘴瞎聊,忙进去给叶蔓君禀报。 没一会儿,穿戴整齐的叶蔓君匆匆掀帘子出来,看到如雁正给她行礼,忙问道:“大嫂让你过来给我带了什么口信?” 如雁起身,上前凑近叶蔓君的耳边,把林珑要她带来的话耳语了几句,好一会儿,看到叶蔓君明显在思索,她躬身道:“我们奶奶就说了这么些。” 叶蔓君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朝如雁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告诉大嫂,我待会儿就去找她。” “是,姑娘。” 如雁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步履匆匆地又折返回去向自家主子禀报。 朱陈氏一宿没睡,到了天亮时分实在折腾不下去,这才到卧室去和衣卧床睡下,这一睡直睡到了太阳高挂空中。 “王妃,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身为朱陈氏身边的亲信,看到朱陈氏屡唤不醒,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让朱陈氏大怒,只能大着胆子推朱陈氏醒来。 朱陈氏正在做着很久以前还在京城当闺女时的梦,正梦到那噩梦般的赐婚随着圣旨来到她的身边,她哭着对母亲说,“娘,为什么女儿的命会这么苦,我不要嫁到那等陌生的地方,娘,您去求求圣上收回此命令吧,娘,女儿求您了……” “儿啊,娘又何尝舍得让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不过万般皆是命啊,儿啊,我们还是认命吧……” “不,娘,我不认,我不认……” 此时,她的嘴里还呓语着这句,“我不认,我不认……啊……你做什么?” 正在梦里出不来的朱陈氏,被身边的大丫鬟重重一推,这才醒来,被惊扰了梦境,她怒目看向那大胆的侍女,不知道她睡下后最不喜人吵她吗? 那亲信大丫鬟忙跪在脚踏上,着急道:“王妃,出事了,出大事了……” “给我说重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朱陈氏有起床气,现在更是被人吵醒,故而脸色十分的难看。 “王妃,叶侯爷夫妇与叶姑娘来王府找王爷……” 还没待这亲信把话说完,朱陈氏立即清醒过来,眉毛倒竖道:“可是为了那盘梅花饼?” “正是。” 朱陈氏听到亲信确认的声音,脸色是完全大变,叶旭尧夫妻迟早会为叶蔓君撑腰,这梅花饼也迟早会出事,只是,她没有料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一时间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汝阳王妃,朱陈氏也不是轻易就被吓到,深吸一口带着屋里暖气的空气,她微眯眼道:“慌什么,事情都按我的吩咐办妥没有?” “回王妃的话,都妥了,这事不会牵扯到王妃的身上。”另一亲信站出来一脸坚定地道。 朱陈氏轻点一下头,“来人,给我梳妆,既然找上门来,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说完,嘴角上勾冷冷一笑。 她梳洗还没有弄完,朱子期已是奉父亲之命前来“请”这嫡母,听到这不讨喜的庶子那冷冰冰的话,隔着一道门帘,她也冷冷地回应,“再怎么急也不能让我蓬头垢面地见客,子期,你且在外等候。” 朱子期在早上听闻了梅花饼下毒一事,当即就满脸怒容,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朱陈氏,但滕媛媛与朱陈氏最近走得近的事情人尽皆知,也惟有这个嫡母时刻不忘夺去叶蔓君的性命。 这事只要一想起,他紧握成拳的手就握得“喀喀”直响,恨不得冲进去提着朱陈氏的衣领前去回话,为叶蔓君讨回一个公道。好在他仍有理智,万不可一时冲动反而让朱陈氏借题发挥逃避责任。 “父王急着要见母妃,儿子再给一刻钟时间予母妃,若是母妃仍旧未妆扮当妥当,也别怪儿子硬闯。” 屋里的朱陈氏在听到这带着浓浓威胁味道的话,脸早已是气得扭曲起来,不悦地将镜子一把推开,怒极掀帘子大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既然母妃已妆扮完可以见客了,那就别磨蹭吧。”朱子期做了个请的手势,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极强势。 “你这个逆子,岂是忘了我还是你的嫡母?有你这般与嫡母说话的吗?”朱陈氏举起手来准备教训这可恶的庶子。 朱子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双冷如寒冰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戳出几个窟窿来,“母妃,我们还是先去回复父王的命令吧。” 他用劲地攥着朱陈氏的手腕大踏步踏出屋子,这个嫡母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粗鲁无礼。 “你放开我,朱子期,你听到没有?我是你嫡母,你这是以下犯上——”朱陈氏大声地叫嚣,眼睛充满恨意地看着朱子期。 听闻这大声叫嚷的朱子佼急忙赶来,结果看到二哥拉着嫡母前行,他一脸的惊讶,这是出了什么事? “子佼,你来得正好,把这反了天了的逆子给我拿下,回头我必会重重有赏于你……”朱陈氏如遇救星般地看向朱子佼,这个孩子一向比朱子期听话,一定不会忤逆她的。 “子佼,这是父王的命令。”朱子期只说了这么一句,示意这个弟弟不要搀和进这件事情里来,犯不着与朱陈氏成为一条绳拴着的蚱蜢。 朱子佼闻言,看了眼二哥那张如冰雕的冷脸一会儿,他却是跪地朝朱陈氏道:“母妃,儿子无能,不敢忤逆父王的命令。” 朱子佼选择了不站在朱陈氏这一边,气得朱陈氏够呛,果然不是从她肚皮里蹦出来就指望不上,经过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身边时,她怒骂,“好一只白眼狼,朱子佼,你今儿个背叛我的行径,我必会记住,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再好好地‘教导’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母命不可违……” 朱子佼的头低垂看着地面,不管如何,将来的汝阳王是二哥,他犯不着因为朱陈氏而得罪二哥,反正他没有多少雄心壮志,好好地安享太平日子才是他最在意的。 朱子期看了眼这弟弟的姿态,眼里的感情十分的复杂,不过现在不是与弟弟详谈的时候,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敞开心扉谈心。 等这两人走远,朱子佼方才站起来,他身边的小厮上前将主子的下裳上的尘土拍干净,再抬起头来时脸上一阵的担忧,“四爷,这样妥吗?王妃必会报复的……” “她再怎样强悍也是日落西山的太阳,总有不能折腾人的一天,我这辈子与王位无缘,还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朱子佼为人乐观,朝身边亲近的人笑道。 “话虽如此,可……” “没有那么多的忧虑,走,我们出府寻乐子去,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为好……” 今儿个府里必出大事,朱子佼看到二哥那阵仗顿时就能猜到,他可不想卷进去,还不如借个名头避出府去,这样一来他也好明哲保身。 “啊?爷,王爷不是让您收收心向二爷看齐吗?您还要出府……” “别废话,走,我们今儿个要玩个痛快。” 朱子佼拉着小厮的衣领就朝府外而去,这会儿走得越快越好,免得城门失守殃及池鱼,更何况他只是一只小虾米罢了。 临近朱翌处理事情的地方,朱子期方才松开朱陈氏的手,朱陈氏这一路都被迫跟上朱子期的步伐,早就苦不堪言,现在得了自由,遂狠狠地瞪视朱子期,“你这个逆障……” 朱子期冷眼看她,“母妃,您有时间在此教训于我,还是好好地想想辩解之词吧。” 朱陈氏直接就呸了他一脸口水,哪里听得进去这话?指着朱子期正要大骂一顿,结果看到滕家主与安家主都扯着自家被打了板子行动不良的闺女过来,她的脸色瞬间绷紧。 朱子期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嫡母肯定是梅花饼下毒一案的幕后主使者,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这可恶的嫡母除去,省得她老是找叶蔓君的麻烦。 滕家主看到外甥朱子期,轻点了点头,“子期啊,这事情……” “舅舅有话还是进去向父王解释吧。”朱子期淡然道,在这件事上他帮理不帮亲,哪怕这人是他嫡亲的舅舅。 “表哥……”滕媛媛语焉不详地唤了一声,眼里有着希冀,“救……我……” “既然有胆子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朱子期没给这表妹好脸色,径自踏前几步上了台阶,大声道:“父王,母妃已到。” 朱陈氏这才一整衣物,她好歹是皇室宗亲,怎么可以在人前失礼? “王妃……”滕媛媛伸出手轻拉朱陈氏的衣袖。 哪里知道朱陈氏却是手一偏让她够不着,只见朱陈氏双眼厌恶地看着滕媛媛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你既然如此歹毒,如果不受罚那还有天理?本王妃处事一向公正严明,媛媛,你做了错事,本王妃是绝不可能循私枉法,你且好自为之,莫要让本王妃再度失望。” 滕媛媛双眼大睁地看着朱陈氏,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地步?她下毒又挨打是为了谁?一切都是她授意的。“你……”她愤怒地用手指着朱陈氏,哪里还顾得上尊卑。 朱陈氏用手拨开她的手指,冷然道:“别用手指着本王妃,你还不够格,滕家主,你是怎么教女儿规矩礼仪的?别仗着有个当侧妃的妹妹就不将本王妃放在眼里,本王妃可是圣上亲封的汝阳王妃。” 滕家主气得脸色涨红,这个颠倒是非黑白的朱陈氏现在还有脸说这样的话?“王妃……” 正在这时候,朱翌身边的下人出来大声道:“王爷有旨,宣王妃、滕家主及其女、安家主及其女晋见——” 朱陈氏这才冷哼一声,踏上台阶,就着下人掀的帘子进去厅堂里面。 滕家主回头狠瞪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早知道她会这样拖累家族,当初一出手就应掐死省事。 滕媛媛的目光却是不敢与父亲接触,这个时候她正心虚着,在来的路上她已是被父亲骂得狗血临头,对于昨天的受辱,她的感官已没有今天来得强烈了,毕竟现在她的头可是悬在铡刀之下。 安心如的局面也不比滕媛媛好多少,脸色苍白地随父亲进去,好在有人扶着,不然她必会当即晕倒。 屋里的光线不及外面亮堂,朱陈氏一进来的目光没有先看向丈夫,而是落在襄阳侯夫人林珑的身上,这个少不更事的女子就是叶旭尧的妻室?只是这么看着,她的眼里渐渐不以为然,一个黄毛丫头又有何惧?她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要多。 定了定心神,她屈膝向丈夫朱翌行礼,“王爷,这一大早的就有这么贵客临门,王爷应该早点遣人通知妾身才是,身为汝阳王妃,我没有亲迎叶夫人倒是我的不是……” 一番言不由衷的话,林珑原本对朱陈氏有几分厌恶的情绪,现在又增添了几分,倒是难为叶蔓君与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老女人并不好惹。她伸手轻握着坐在身边的叶蔓君,给她支撑力量。 叶蔓君微微一笑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怕朱陈氏,这个老女人是巴不得她死,可她也不是无还击之力地任由她欺负,算来,还是朱陈氏吃瘪更多。 “敢问王妃,这碟梅花饼王妃应不陌生吧?”叶旭尧指着下人托盘里当成证物的梅花饼,立即发难。 朱陈氏一脸镇定地看向那盘梅花饼,“本王妃当然认识,这可是滕媛媛最拿手的吃食,在赏梅宴上她拿来孝敬本王妃,当时还有不少人看见的,怎么?这饼可是有问题?” 她夸张地张大眼睛似一脸惊恐地表情。 倒是好演技,林珑心想。“昨儿我初进城,自是先与小姑汇合,原本一家人见面正高兴着呢,谁知却有只贪吃的狗儿去碰这盘梅花饼,结果……”她的素手一指下人拖出来的死狗,“这狗儿却死了,府医告诉我说这饼里面含有砒霜,王妃难道也不知晓?”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显然是意有所指,朱陈氏却是佯装没听出来,“这还真惊险,叶姑娘没事吧?”她急忙看向叶蔓君表示关心,随后又似叹息一般道:“这梅花饼如何出现在叶姑娘的面前,我也实不知啊,若是知道有人胆敢下毒,本王妃一定会先拧了她的脑袋为叶姑娘讨一个公道……” 话说得义愤填膺,叶蔓君听得心头火起,虽然早就知道朱陈氏是不会轻易认罪伏诛,但也没想到她说话会如此无耻理直气壮? 林珑的手轻轻地拍在叶蔓君的手背上,示意她不要动怒,目光看向滕媛媛和安心如两女,怒道:“这梅花饼是你们二人献给我家小姑的,如今验出里面含有剧毒,你们二人意图要杀我家小姑,王爷,还请您禀公处理。” 朱翌的脸色越发难看,这下毒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发生在他的地界上,这是让他脸上相当无光的事情,“叶夫人,本王自会禀公处理,还叶姑娘一个公道。”遂轻拍案几,“来人,把滕媛媛和安心如两人押下去关起来严加审问……” 朱陈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两眼并未看向两人。 滕媛媛顾不上臀部的伤,大声道:“王爷冤枉啊,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是王……”在即将提及朱陈氏时,感觉到朱陈氏那冰冷得令人背后生寒的目光看着她,她咽了口口水,立即改变话意,“是他们故意嫁祸栽赃给我的,我送去的梅花饼并没有毒,这都是叶蔓君和她嫂子两人的杰作……” “没错,王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安心如哭着跪下来,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就不与滕媛媛来往密切了。 “到了如今的地步,还要胡言乱语攀负我妹妹,王爷,你们汝阳城的女子真的让本侯大开眼界。”叶旭尧冷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朱陈氏。 朱陈氏被看得背生冷汗,这个年轻人不好惹,她在昨天就领教了,好在她昨儿夜里将奸细找出并处理掉,现在这年轻人手头并没有证据指向她,她不能自乱阵脚,一边做着心理建设一边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朱翌听到这不留情面批评的话,脸上一阵羞赧,遂冷喝一声,“休得胡言乱语,叶姑娘与你们并没有怨仇,为何要嫁祸栽赃你们?你们这说辞根本就无人信……” “不,不是这样的,她嫉恨我即将要成为二爷的妾侍,所以才一心一意要除去我……”滕媛媛大喊。   ☆、第二百一十三章密旨 这辩驳的喊声极响,众人的神色也极微妙。 叶蔓君的神色更是一凛,她犯得着与这么一个只能当妾侍的女人较劲吗?还要除去她的性命,这滕媛媛自个儿脑子进水了,也不能当别人的脑子被驴踢了吧?这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没有之一。 林珑最先笑出来,最后嘲弄地看了看在座的汝阳城有头有脸之人,“我夫君真没有说错,这汝阳城里的贵女们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不顾汝阳城众人脸色一沉,两眼看向滕媛媛,“我家小姑是世子妃人选,是堂堂正妻,犯得着与过不去?还说是你死了,你们汝阳城的贵女们就会放弃这一‘远大的志向’?” 那远大的志向五个字相当的嘲讽,更是让滕家主与安家主的老脸红透,为了保证自家的利益,他们家无论嫡出还是庶出都有可能成为汝阳王的侍妾,这平日没有人嘲讽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这来自京城的贵夫人一开口就揭去了那层遮羞布,顿时感到面子挂不住。 朱翌的神色也极怪异,毕竟他自身就纳了不少汝阳城的权贵之女为妾,他等于扫到了台风尾,想来也是极没有面子之事。 先不说这侧妃人选还没有定下来,就算是定下来了,滕媛媛是死是活都对大局没有影响,又如何值得叶蔓君花费心思去整治她?未免显得有几分可笑。 这个想法很快就在众人的脑海里面,再看这滕媛媛,只觉得她的说辞相当的不可靠,叶蔓君下毒嫁祸她一事几乎不值得可信。 朱子期的脸色更是直接一黑,谁要这么个疯婆子当妾侍?当他也与老爹一样有眼无珠? “父王,这是子虚乌有之事,儿子并未承诺她什么,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为此还曾在王府里教训她的庶姐滕纱纱,可想而知以她这样的性子如何的嚣张跋扈,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此番言论纯粹是为了把脏水泼给叶姑娘,父王,此女心肠如此歹毒,不过想出这招数害人,只怕背后有人为其出谋划策。”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朱陈氏,实在受够了这个嫡母,以前还会怜她死去儿子乃至行为失常,但这回把手伸到他的后院就是他所不能容忍之事,更何况还要杀害叶蔓君。 心上人这一番澄清的话,令叶蔓君眉眼间有几分笑意,自家大嫂说过,女人要争后院的掌控权,摆平男人才是王道,不然争得再多又有何用?总得男人怜惜才是真的好。 朱陈氏倒还是沉得住气,不过对于这庶子暗中向她发难的行为还是气得嘴角一歪,等他日时机成熟,她必会除去这个不听话的庶子。 滕媛媛没想到她的亲表哥会这么说她,这已是第二次了,两眼藏不住伤情地问道,“表哥,媛媛在你的眼里就是那么不堪吗?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吗?” 朱子期不打算再给这个傻姑娘以妄想,直截了当地道:“表妹,如果你不是这么蠢的将真心错付给我,又岂会落得如今的地步?我已不是第一次与你说过,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念在我娘待你如亲女,我才会视你为妹,不过你这次做得过份了,这就不在我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这番当众不留情面的话语,直接就摧毁了滕媛媛内心中的那点幻想,原来表哥真的不悦她,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林珑看到滕媛媛傻愣的样子,不在乎在这个傻笨的女孩心里再加上一刀,最好让她丧失信念,这样一来估计她会说上几句真话,遂道:“一个未婚的姑娘家家就整日的情啊爱啊地挂在嘴边,还知道羞耻二字如何书写吗?本夫人听闻薨逝的世子生前还令身边的未婚妾侍怀上身孕,本以为这是孤例,现在看来,王爷,令贵地的女子还真的要好好教化才是,不然别人必当汝阳城的本地女子是粗俗不通礼教之人。” 朱翌觉得他一辈子就数今天最丢脸,虽说汝阳城不可能与京城相提并论,但在这块地儿,他就是土皇帝,现在居然被人指说他管辖之地是蛮地无教化,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挂? 朱陈氏看了眼丈夫,看到他一声不吭,任由这襄阳侯夫人说尽嘲讽之言,她还真的小瞧了这个年轻的贵夫人,说话倒是伶牙俐齿的,仗着她也是来自京城的身份,道:“襄阳侯夫人,这么些年来这汝阳城的女子是一天比一天知道礼教,并没有夫人嘴上所说的这么粗俗不堪……” “那敢问王妃,前世子是不是有个正身怀六甲的未来妾侍?”林珑一挑眉毛就与朱陈氏对上,这才是她此行的目标,至于那个滕媛媛与安心如不过是捎带的。 “是有这么件事,不过……” “那又敢问王妃,此女意图用梅花饼来毒害我家小姑,若不是出于本意,莫非是王妃的授意?” 林珑这回直接就把这顶大帽子扣在朱陈氏的头上,这朱陈氏自己的屁股还没有擦干净,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她焉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朱陈氏立即反驳,脸上一副被冒犯的表情。“此女行事有偏差,我扯到本王妃的头上是何用意?襄阳侯夫人,你给本王妃把话说清楚?” “王妃,您急什么,现在不正在审吗?身正不怕影子斜,惟有心虚才夜怕鬼敲门,我家小姑被人欺负到这份上,我们身为兄嫂的不追究到底,那还是人吗?”林珑冷笑地道。 朱陈氏当即被噎得胸口直疼,这个襄阳侯夫人显然是挖好陷阱等她跳下去,如果要说自己不是授意者,那就要严查,这样一来于她并不是最有利的;若是否认,也不好办,这不等于是承认自己是杀害叶蔓君的主谋,这怎么想都不妥,故而她只是一脸气愤地看着林珑,并不轻易发言。 叶蔓君听到长嫂这一番话,顿时感动得眼里泪光涟涟,不禁抽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 这举动落在众人的眼里,仿佛她在汝阳城这段时日受了无尽的委屈似的,滕家主与安家主本想出言维护自家女儿的,那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然岂不是被人说成欺负叶蔓君这个远嫁而来的京城娇娇女。 场面又冷了冷,朱翌脸色不豫地转着大拇指上的大板指,朱陈氏拿帕子掩了掩口,眼里的神色有几分不定。 叶旭尧开口打破此间的沉默,“王爷,就连令公子也怀疑此案背后有指使之人,看来此案牵涉不小,本侯听闻昨儿夜里王府并不安宁,不知是不是与本案有关?” 朱陈氏听闻,立即抬眼看向叶旭尧,他是什么意思? 朱翌皱眉看了眼妻子,昨儿夜里闹的那一出其实颇为可疑,渐渐的他的眼里有了冷意,这么说来,这妻子什么半夜审问下人捉拿偷贼只是表面之词罢了,真正的原因是要掩盖这下毒的真相。 朱陈氏是汝阳城里惟一一个一心一意要致叶蔓君于死地的人,这样的事情她很有可能做得出来,在他给了她警告之后,她竟然还是置之不理,这让朱翌对她失望至极,她不是不知道叶蔓君的死意味着什么? 这叶家嫡女绝不能死,她的生死决定着汝阳城的生死,他并不想直接与京城的堂弟对上,这于他于汝阳城都没有好处。 朱陈氏感到背脊有着一股寒意爬上来,这丈夫看她的眼神让她的心不停地打颤,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努力让声音平稳,“王爷,妾身院子里失了东西,我急于寻回有什么不对吗?这两件事并没有可比性,怎能混在一起来谈论?这是滕媛媛和安心如两人做的孽,为何要戴在妾身的身上?他们都误会了妾身,难道夫妻几十年,王爷也不信妾身吗?” 她知道朱翌,这个男人对她也许无爱,但绝对不是半点情义也没有,从她手刃朱子然,他还愿意维护她就可见一斑,所以她怨他,却从未真正地恨他。 朱翌放在椅把的手猛然紧握,就为了这份夫妻之情,他容忍了她多少的胡作非为?对她倒行逆施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他心中有愧,朱陈氏成为今日这模样,他也有责任。 这对老夫老妻彼此之间无声流露出来的纠葛尽落叶旭尧与林珑二人的眼里,夫妻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林珑略皱眉头,她是听叶蔓君详细说过朱子然之死的,就连杀子之仇朱翌也容忍了,可见他并不是那么地对朱陈氏无情,这么一想,眼里略有几分急意地看向丈夫,很显然朱翌并不想放弃朱陈氏,哪怕这是京城的一颗棋子。 叶旭尧安抚地看了眼妻子,示意她不要操之过急,不过一天一夜,他对这汝阳王朱翌的性子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再如何内疚也是有不容侵犯的底线,朱翌不可能没有,只能说这朱陈氏现在还在他的容忍范围内。 “王爷,王妃不过是区区几句话就能洗刷嫌疑,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虽然王妃也是奉命嫁到汝阳城,但是不代表她做了恶事却不受制裁,不然天理何存?还是说王爷治下就是如此的混乱不堪?” 此时此刻,他拿话来激这汝阳王,就是要提醒他,朱陈氏正在一步一步地越过他的底线。 朱翌此时心中早有决断,只见他目光冷冷地看向叶旭尧这年轻的钦差,“叶侯爷不用拿话来激本王,本王一向赏罚分明,此时也不例外,来人,拘拿王妃院子里的人问话,一个也不能放过。” “王爷,这不过是嫁祸栽赃几句话,您就拿妾身身边的人来开刀,这又合乎规矩吗?王爷,妾身是清白的……”朱陈氏急切地辩解。 她并不怕查出什么来,毕竟该清理的人她昨儿夜里清理干净了,但这个举动带来的影响极坏,这传出去后,等同于当众打了她十个巴掌,她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既然是清白的,又如何惧怕审问?”林珑咄咄逼人道,摆明了她不会善罢甘休。 朱陈氏怒瞪林珑,她性子里极欲压抑的一面忍不住表现出来,“你给本王妃住口,何时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来教训本王妃?本王妃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别以为你来自京城,本王妃就要怕你?本王妃也是出身京城的的名门之后,论出身论地位论年纪,本王妃又岂是你可以随意发难的?” 这当众怒斥的话,她说得歇斯底里,竟是半点礼仪也不顾。 林珑抬头与她直视,不怒反笑道:“王妃占不到一个理字,才会拿这些来压我一个晚辈,真是让人好生佩服,从侧面看,”故意顿了顿,在朱陈氏扭曲的脸孔中继续道:“你是心虚了,因为就是你指使这两人下毒毒害我家小姑……” “你给我住嘴,这是无中生有之事,下毒一事与本王妃何干?本王妃……”朱陈氏朝林珑大声喝道。 偏在这时候,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的滕媛媛却是道:“这一切都是王妃支使我的,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听她的命令行事,王爷,我句句属实,还请王爷宽恕小女子一念之差……” 一直不肯认罪的滕媛媛这会儿却是松口把朱陈氏供出来,实出乎众人的预料,毕竟她一直都不肯松口指证朱陈氏。 其实她此刻哀莫大于心死,朱子期这表哥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对于嫁给表哥为妾一事已经没有了希望,她就不得不为自己的生死考虑,若是难逃一死,她也不能放这朱陈氏逍遥好过,反正她再如何巴结她,也是不可能成为表哥的枕边人之一。 朱陈氏瞪大眼睛看向滕媛媛,恨不得手中有刀将这个可恶的女子捅死,“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本王妃何进授意你杀人?你可有人证物证……” 这个问话让滕媛媛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血色的脸庞再度苍白一片,她记得那天朱陈氏耳语吩咐之时,身边只有朱陈氏的人,至于那包砒霜早已用于梅花饼内,实在是拿不出来有力的人证物证,如今再回想,只觉得自己蠢得要死。 朱陈氏一看就知道她什么也拿不出来,嘲讽地一笑,“你自己做下的孽却要推到本王妃的头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滕媛媛,难怪你姑姑要说你是养不大的白眼狼,亏本王妃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妃的?看来襄阳侯夫人打你板子倒是没打错,你果然就是欠揍……” “不是这样的,她在说谎,是她教唆我去害叶姑娘的,是她——”滕媛媛厉声嚷道,手更是不顾尊卑地指向朱陈氏。 “你这是意图嫁祸于本王妃……”朱陈氏立即辩道。 滕家主虽然不再疼爱这个惹祸不断的女儿,但是此刻女儿被人如此欺负,他却是不能再不顾,于是上前拱手道:“王爷,小女虽然顽劣,但也不至于要嫁害王妃,如襄阳侯夫人所言,身正不怕影子斜,还请清查王妃身边之人以正小女的清白。” “你女儿做下这样的事情,哪有什么清白可言?”朱陈氏反驳。 叶旭尧却是道:“没想到汝阳城还有清醒之人,王爷,王妃说自个儿是清白的也不过是上下两片唇,这清查也是为了还王妃一个清白,假设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朱子期也不放过这个机会,这朱陈氏不能再挡在他与叶蔓君之间,天晓得如果他们成亲,朱陈氏指不定要生出多少的蛾子来。“父王,叶侯爷所言甚是,母妃说清白也得有铁证。” “还是说,王爷要包庇至亲,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林珑冷然道。 做为来探亲的娘家人,她并没有打算说太客气的话,毕竟她是叶蔓君的嫂子,维护自家小姑天经地义。 “查,自然是要查的,叶侯爷,侯夫人,本王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必会给你们夫妻以及叶姑娘一个交代。”朱翌斩钉截铁地道。 “王爷?”朱陈氏一脸的急切。 朱翌一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王妃,如果你真的没有做下本王警告之事,那自然就罢了,如果你真的多行不义,本王必定不会轻饶,必向京城的圣上直陈你的过失,禀公处罚以正视听。” 这番话朱翌说得毫无转寰的余地,朱陈氏脸色尤为难看,咬着自己的下唇坐回椅子里,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把处,手背更是凸出条条青筋。 叶蔓君看到朱陈氏这一副样子,没有同情只有冷笑,这个朱陈氏是如何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朱陈氏存在一天,她就要面临一天的生命危险。 只是她自幼受到最正统的庭训,这会儿做不出来落井下石的举动,但端庄的面容上却流露出来她对朱陈氏的不屑与鄙视。 朱陈氏的目光一与叶蔓君对上,看出她眼中的含意,她顿时咬紧一排银牙,双眼再也不掩饰她的恨意。 朱子期看向叶蔓君,看到她的面容未变,这才放下心来,滕媛媛是他的表妹,在这件事上他愧对于她,若非老天帮忙,他很可能就真的失去她,若真是这样,他将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厅堂里面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只是大家都不诉之于口。 没有多久,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王妃院子里有人招了。 “谁招了?把她拖上来。”朱翌怒道,不忘威严又凌厉地看向妻子,她真的将他的警告左耳进右耳出。 朱陈氏的眼睛瞬间睁大,到底是何人背叛她?手指紧紧地攥着椅把,在想着分辩之词。 被拉上厅堂之人正是朱陈氏院子里的人,只不过不是她那几个亲信,而是一个二等丫鬟,只见这个被用了刑的丫鬟断断续续地招认出朱陈氏指使大丫鬟去买砒霜,而她正是那个经手人之一,还一连招供出不少人来。 朱陈氏立即反驳,“一派胡言,本王妃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何来你口中之事?买砒霜?可笑之至,这分明就是你受不住严刑拷打而编出来的说辞……” “王爷……查查奴婢供出来的药商,就会……知道奴婢……没有说假话……”这二等丫鬟却是不理会朱陈氏的言辞,径自向朱翌道。 “这丫头倒是言之有理,只要顺藤摸瓜焉能找不出证据来?”叶旭尧冷声道。 朱翌现在也想弄清楚这事,不能再容忍朱陈氏胡来,焉知会不会还有下次?“叶侯爷言之有理,给本王去把这侍女供出来的药商拘来回话。” “是,王爷。”属下领命,立即就退出去。 朱陈氏这回感到全身凉透,这冬日之冷她算是彻底领会了,双目死死地盯在这个侍女的身上,恨不得能戳出几个窟窿来,这该死的小人,昨儿就该都处置妥当。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又有人进来报,有人招供。 立即又有一人被拖进来,这个人是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以前还比较得她信任,后来她有了更得力的左膀右臂,渐渐又弃了她。 在她听来,这老嬷嬷的话根本就是瞎编来给她泼脏水的,遂怒喝一声打断这老太婆的胡言乱语,“住口,你这是毫无根据捏造的说辞,本王妃岂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 “既然王妃说她是污蔑,那又何惧她的言辞?何不让她说完再行辩驳?”林珑笑道,只是她的笑容充满了嘲讽。 朱陈氏冷哼一声,“她不过是区区一介奴仆却以下犯上,我为何就不能喝斥?叶夫人,你这举动有失偏颇,现在本王妃可没被定罪……” “哪怕没被定罪,那也是嫌犯之一。”林珑用无辜的表情重重念出嫌犯之一这四个字,提醒朱陈氏她现在可是被怀疑的对象。 朱陈氏恨恨地咬着一口银牙瞪了林珑一眼,然后又自持身份地坐回原处,只有她知道屁股底下的椅子有多么的硌人。 不好的消息一桩接一桩传来,知道她最多事情的心腹亲信没有出卖她,而是服毒自尽了,至于另一个亲信却是咬舌自尽,两条尸体被拉到她的面前,前一刻这两人还是鲜活的生命,现在却成了死尸。 一向惯于用吓人的手段行事的朱陈氏现在却是被吓得不轻,慌张地拉着身后婢女的手,另一手指着那两具尸体,“拉走,给本王妃拉走,本王妃不要看到她们……” 这死去的两人哪怕一字未招,却是明晃晃地说明朱陈氏就是梅花饼下毒一事的幕后指使,要不然这两人也不会畏罪自尽。 朱翌并不同情朱陈氏此刻满脸的惊惧,在她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时,就要预料到有今天,“王妃,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 “王爷,不是我做的,是他们在害我,是他们……”朱陈氏的手指向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二人,若非这对夫妻坏事,她焉会落到如期境地? “本侯与夫人昨天才到达汝阳城,初来乍到之时又如何害得王妃你?”叶旭尧这回语带嘲讽地反问一句。 “王妃,听就你有失心疯的症状,我还以为是我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现在看来却是所言不虚。”林珑也笑眯眯地紧跟在丈夫后面发言。 她每说一句,朱陈氏的脸色就更为狞狰,这正中林珑的下怀,朱陈氏有失心疯。 “胡说八道,王爷,这都是胡说八道——” “这是不是胡说八道,王妃你心里清楚明白,为何你要两次三番地要我的性命?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叶蔓君不打算再沉默了,她不能一辈子躲在兄嫂的身后,这场仗她也要参与。 “你说说看本王妃为何要害你?”朱陈氏睁大眼睛看向叶蔓君,一副看似清醒的样子,可是她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那还用说?自然是为了已薨逝的世子……” “住口,你不配提起他,是你,是你的命硬不好,把我的儿子克没了,你没有资格提到他……”朱陈氏的理智在听到儿子之时就彻底丧失了,这是她不能被人轻易触到的地方,更何况这个轻触的人是叶蔓君。 听到这克夫论,叶蔓君并未动怒,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污蔑她名声的言论,汝阳城有相当一部分人都用这个来诋毁她的名声,只是随着她与朱子期的婚事成为定局,这样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不用刻意地去查,她也知道背后散播的人是谁,除了这汝阳王妃之外就是汝阳城贵女们,但这王妃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她看不得她改嫁给朱子期。 叶旭尧却是听不得这样的言论,一直神色都颇冷淡的他这会儿却是怒拍桌子,“王妃,注意你的用词。” “我又没说错,你妹妹就是命硬,天生克夫……”朱陈氏并不怕叶旭尧,冷笑着重复这番说辞。 朱子期上前一把将这行为越发失控的嫡母控制住,“母妃,你说够了没有?这样抵毁叶姑娘的名誉,你还说你没有暗害于她?谁信……” “朱子期,你给我放手,我就是要她的命,怎的?她只配到阴曹地府去陪我的儿子,而不是与你双飞双宿让我们王府丢尽脸面。”朱陈氏已经是不管不顾地将心底最深处的话说出来,接连受到刺激,她已是不知道理智为何物,转头恶狠狠地朝叶蔓君叫嚣,“你为何还恬不知耻地活着?你说,你早点死不好吗?全了你节妇的名声又可以不让我儿孤独,叶蔓君,你该死,该死——” 这样恶毒诅咒的话,叶蔓君听得全身发冷,这朱陈氏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林珑见状,起身上前将叶蔓君抱在怀里,“小姑,莫怕,她现在再也害不了你了……” “大嫂,我知道。”叶蔓君依在林珑的怀里,努力地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自己并没有事。 林珑还是不太放心地轻抚她的手臂,然后含着怒意地看向歇斯底里的朱陈氏,这个朱陈氏实在是让人恨之入骨。朱子杰的死又怎么能怪罪到叶蔓君的身上,这根本就是迁怒。 实在是丢人现眼,朱翌看着向叶蔓君方向发疯的老妻,朝儿子大喝一句,“把你母妃押回她的院子严加看守。” “是,父王。”朱子期立即应声。 两手押着朱陈氏就往厅外而去,期间不忘朝叶蔓君安抚地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那一刻的缠绵尽落在林珑的眼里,看来这两人应是真爱无疑,这算是一连串不好的事情当中最好的一件事,不过两眼一触痴痴望着朱子期的滕媛媛和安心如,她的眉间又皱了起来。 这娶妻与纳妾同时进行,不好,真的不好。 “王爷,此二女您打算如何处置?”叶旭尧冷声提醒。 朱翌看了一眼滕安二女瞬间再度刷白的面孔,“下毒害人实乃大恶不赦之罪,滕家主,安家主,你们可是这般认为?” 滕家主与安家主并不想女儿被追究责任,但现在证据确凿,又不容他们二人抵赖。 好半晌,安家主朝朱翌施了一礼,“王爷,说来也是小女的过错,不该起了这歹心,但看在我们为汝阳城劳心劳力了一辈子,就给我们一个恩典,饶了她们两个不知道轻重的丫头吧。” “说得真是好听,这下毒能用不知轻重四字来形容吗?”林珑听着觉得可笑,立即反驳问道,“依你之言,那我也可以把这梅花饼强迫令嫒吃下去,是不是也能用不知轻重四个字来推卸责任?” “这?”安家主一时语塞,找不到词来为女儿开辩。 “侯夫人,我们都这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在剜我们的心?我们发誓必将看好小女,不再让她惹事生非招惹叶姑娘……”滕家主也一副求情的可怜模样。 “不追究她们二人倒也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林珑沉吟道。 “什么条件?”滕家主与安家主一致同声问出口。 “就是你们家的女儿放弃成为汝阳王世子的妾侍。”林珑立即抛出自己的要求。 朱翌闻言微皱眉,刻意看了眼叶旭尧,这男子就任由妻子胡乱开条件?先莫说这是汝阳城的传统,单就一条来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难道他叶旭尧只有林珑一个女人吗? 叶旭尧只是淡定品茗不置一词,显然他是支持妻子论调的。 朱翌也捧起茶盏轻茗,也装做一副没有听闻的样子,其实女人多了也不好,争宠一事极让人厌恶,若是儿子能少一点女人他还是乐见的。 滕家主与安家主都面面相觑,他们没料到林珑一开口提的要求就戳中他们的要害,这个要求这女人也敢提。汝阳城的权贵不只他们两家,还有其他人,若是没有女儿在王府内,他们也不放心。 滕家主还想到庶女滕纱纱,妹妹极为看重这个女儿,为了家族利益,他宁可舍弃毫无价值的滕媛媛,也要保住滕纱纱嫁进王府的资格,思定后,他第一个往后退几步,表明不再庇佑这闯祸的女儿。 “爹?”滕媛媛难以置信地看着亲生父亲,在他的心里,她还不及滕纱纱? 滕家主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再睁开时他轻轻摇了摇。 滕媛媛看明白父亲眼里的意思,心凉透地倒地而坐,她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没得挽回。 安心如急切地看着父亲,“爹,您也要抛弃我吗?” 安家主看了一眼这个女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心如,是爹对不起你。” 家族比女儿重要,本来在侧室一事上,安家并不具备竞争力,他是寄予希望在安心如身上的,但现在看来是押错宝了,回头再选一个就是。他的女儿中没有合适的,旁支也没有关系,过继来一样是女儿。 人性往往就是这么自私直白,林珑并没有同情滕安二女被亲爹抛弃的不幸,若非前因,何来后果?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叶蔓君却是轻舒一口气,与这两女相比,她是幸运的,至少她的兄嫂为了她不远千里来到此处,这样的在乎对比滕安两位家主,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高下立见。 “王爷,竟然他们都不顾女儿,那就请王爷禀公处理,还我家小姑一个公道。”林珑朝朱翌请求道。 叶旭尧也看向朱翌,无声地施压。 朱翌对于这两个不顾女儿生死的混账,眼里一片谴责之意,“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心狠,这下毒本身就不可原谅,哪怕没能伤及正主儿?”转了转拇指的大板指,他朝身边人道:“将库房里面的三尺白绫赐给滕氏女与安氏女。” 这赐白绫的举动就是要她们死,滕媛媛和安心如顿时面如死灰,她们连二十芳华都没到,哪里舍得就这样死去? “王爷,开恩啊,开恩啊……” 两人拼命的求饶声哪怕已到回廊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厅堂里的数人,无人为之所动。 滕家主与安家主一脸黯然地行礼告退。 滕家主在离开之前还刻意看了眼叶蔓君,这个女子即将就是汝阳王世子妃,看来对朱子期的影响不小,确是不得不防,他眼里的防意渐深。 滕媛媛的下场很快传到了滕侧妃的耳里。 在初听到这侄女要被处死,她立即跳起来准备去搭救,可在听到叶家提出的条件之时,她又咬着指甲跌坐回椅子里。 “那位年轻的侯夫人真这么说?” 她仍然难以置信,有哪个女子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来?哪怕她也见不得朱翌有妾侍,可也没敢明目张胆地表示要霸占他一个人啊。 “侧妃,这话千真万确,那位侯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她的丈夫也没有出言呵斥她,不就是默认了吗?”心腹嬷嬷再次道。 滕侧妃痛苦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方才睁开,“且罢,事已至此,我再为此出头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顿了顿,“这叶家可真够霸道的。” 最后这句充满了嘲弄与提防之意。 “可不是?岂不是说不让我们二爷再有别的女子,只能守着一个叶姑娘过活?”那心腹嬷嬷也是不满的,多子多福的观念是根深蒂固。 滕侧妃却是银牙一咬,“这是痴心妄想,我儿岂能过得这么苦?” 她绝不同意,原本心里颇为满意叶蔓君的,可如此不懂事,她必要敲打敲打她才行,省得她往后不将她这个婆母看在眼里,到时候可就不那么妙了。 被关押起来的朱陈氏,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会自曝其短,正打算写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向朱翌忏悔,她不能死,不能死在叶蔓君的前头,这回她想到了安娇肚子里的孙子,这是第一次,她想要为这个孙子做点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门“咿呀”一响,随着满室的光线,一个身材颀长的人走了进来。 朱陈氏用手挡了挡过强的光线,好一会儿方才看清楚这人是叶旭尧,她放下手来,面色冷然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有多落魄吗?叶侯爷,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原来你早就利用京城的眼线来牵制我,只是你现在想要我死,我偏死不了,我这汝阳王妃可是有京城的旨意护身的,朱翌就算要我死,也不敢轻举妄动,这都要禀明当今圣上方才能处置得了我……” 再怎么说,她还能多活几个月,为此,她笑得越发猖狂。 “汝阳王妃,你别高兴得太早,再说我何时说过要你现在就死了?”叶旭尧嘲弄地看着她。 朱陈氏的笑声一收,狐疑地眯眼看着他,这个男人又要说什么?她的手紧握成拳,这次她不能再轻易地掉进他挖好的陷阱里面。 叶旭尧也不卖关子,“我的到来是为了舍妹的婚事,你好歹也是嫡母,现在死了,你让舍妹如何再与朱子期成亲?” 再等三年,岂不是个笑话? 朱陈氏没想到他不让自己死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守孝,这人让她渐渐感到可怕。 叶旭尧从怀里取出一本明黄的折子,朝朱陈氏道:“我这里有圣上的密旨一封,出京前,圣上与我说,若是朱陈氏行为有过失之处,当向她宣读此密旨,着令她按旨办事,不得有抗。” 朱陈氏双眼死死地盯着叶旭尧手中的密旨,全身止不住地打冷颤,终于,她期待又害怕的东西还是来了。 ------题外话------ 2015年翩然而至,祝大家新的一年事事顺心,幸福快乐!祝大家元旦快乐! 今天早上的万更是送给大家的节日礼物,谢谢大家对某梦的支持与鼓励! 新的一年到来,大家也送我几张票票当贺礼,可好?别笑某梦厚脸皮啊。 还有预告一下,可不能再忘了,今晚还有正常更新,如果大家还要某梦万更的话,就让票票给力些,好不?   ☆、第二百一十四章闹崩 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朱陈氏做过太多的美梦,梦到京城的皇帝一旨诏书至,她就能踏上船再回京城。 可多少次每每泪沾湿枕巾醒来的时候,现实告诉她,她是朱翌的正妃,是京城皇帝安插在汝阳城的棋子,她就算是死也也可能再回到京城。 这几乎成为一辈子的奢望,也就只能在梦里才敢觊觎。 可如今,圣上真的有密旨给她,她却是没有勇气接下,手在不停地打颤,这里面会写什么?死死地盯了好一会儿,却丧失了上前打开它的能力与气魄。 看着朱陈氏不为所动,叶旭尧也不气恼,这个朱陈氏的性子还真让人捉摸不透,他冷笑一声,“汝阳王妃,你真的不想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我……我……”朱陈氏畏惧地看了一眼这封密旨,步子却是不停地后退,里面会写什么,隐隐之中她竟是猜得到。 叶旭尧却是不打算放过她,这个人对于大妹的未来来说是最大的威胁,占有嫡母的名份,行事却与之不配,还是除去更能安心。 他径自打开这道密旨,语速平淡地宣读出来。 朱陈氏一直静静地听着,听到皇帝在密旨里面着她服下无忧丸,然后可以平安活到老,这是他对她的恩德。 真真可笑,无忧无忧,名字取得倒好听,可这玩意儿,她焉能不知? 比起夺人性命的毒药,这无忧丸显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不过是一死,它却能抹去她的神智,从此以后与真正的疯颠之人无异,原来这就是不要她死的真相,是要她活得比死还不如。 “汝阳王妃,你还不磕头谢主隆恩?”叶旭尧此时身负钦差之责,冷冷地看着朱陈氏道。 朱陈氏大笑出声,笑得肆意张狂,更是歇斯底里,最后笑容一收,她恨恨地看着叶旭尧,“谢恩?他凭什么让我谢恩?我为了圣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了,我背井离乡,在此吃尽多少苦头,现在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可以一脚把我踢开?这天底下还有比帝王更无情的人吗?我谢什么主,谢什么恩?” 声声质问,这都是她一生的血和泪,到了最后,有了叶蔓君,她就该下台一鞠躬吗?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堪破一个道理吗?”叶旭尧淡然地看着她再度狞狰的表情,“如果你一直安安份份的,圣上还会着我给你带来这一道密旨吗?你做了什么,心中有数,你的存在不过是要平衡圣上与汝阳王的关系,可你却是倒行逆施,这个结局于你并不冤枉。” “我不服,不服,他朱家的天下为何要牺牲我的一生?现在我的儿子死了,可我还有孙子,我不能死,不能死……” 朱陈氏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并且还想着冲出这间关押她的屋子,争取一线生机。 叶旭尧只是跨出两步捉住她的手臂,将她扔回屋子里面,步步走向她,她却是步步后腿,一脸戒备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叶旭尧朝身后看了一眼,匪鉴上前锦盒,让朱陈氏看到里面躺着三颗无忧丸,这三颗一服下去,她也就完了。 “你不用也行,”叶旭尧看着她满是惊惧的眼睛,凑近她耳边低语一句,“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圣上布兵于汝阳城界限上,如果你说出来,我倒是可以酌情让你少服用一颗。” 他拿过其中一颗无忧丸诱惑般地在朱陈氏的面前扬了扬。 朱陈氏睁大眼睛,她是知道这玩意儿的份量是越重越厉害,皇帝赐给她三颗,已经是不打算再用她了,可是她不信叶旭尧这只狐狸会放过她,为了他的妹妹,他也必会置她于死地。 “你想知道?”她笑得很是张狂得意,“很可惜,我不会告诉你我背后之人,你别想什么都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为我报分雪恨,你信不信?” 她用着令人毛骨悚然地表情回应着叶旭尧的话。 叶旭尧站直身体,将那颗无忧丸抛回锦盒里面,拿帕子擦了擦手,“无妨,你的秘密本侯迟早会知道,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朱陈氏,你且好自为之吧。”转头看向匪鉴,“你监视她每隔三个时辰服下一颗无忧丸,确保三颗都尽数落在她的肚子里。” “是,侯爷。”匪鉴应声。 匪鉴办事,叶旭尧一向极放心的。 他再度睨了一眼朱陈氏,把手中的帕子抛下,“动手吧。” 转身就踏出屋去。 朱陈氏眼睛大张,恐惧地看着步步向前的匪鉴,“你别过来,别过来——”她的声音渐渐凄厉,看到窗外似乎闪过朱翌的身影,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窗户,隔窗嚷道:“王爷,王爷,您救救妾身,这么多年,妾身没做过对不起王爷的事情,为王爷生儿育女,操持家下,哪一样妾身没有做到?王爷,您不能这么狠心,抛下妾身不理,妾身不想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王爷……” 苦苦哀求,却敌不过身后抓住她双臂的手,她剧烈地扭动挣扎着,“滚开,本王妃让你们滚,听到没有,都给我滚——” 匪鉴朝自己人一使眼色,朱陈氏被迫跪下来撬开了嘴,眼泪痛苦地滑下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不与叶旭尧做交易,就在这一闪念间,一颗褐色的小丸滑进她的口腔,她想吐出来,随后却是下颚被人一合上,轻轻地一顶,那颗入口即化的小丸随着口水渐渐融化进她的喉咙,再进到肠胃当中。 确定她已经服用了,抓住她两只手臂的人方才松手,朱陈氏披头散发地瘫在地上,无忧丸的药力正在慢慢地发挥,她感到大脑渐渐空白,努力想要记住自己告别父母登船远嫁的情形,想要记住儿子出生时的喜悦等等于她来说并不多的重要时刻。 可这些都不敌一颗小小药丸的力量,一切化做尘星点点在消散,她最后失神地看着屋顶华丽模梁,“朱翌……你……好狠的……心……” 没有朱翌的许可,叶旭尧众有密旨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拿出来,毕竟她可是朱翌明媒正娶的妻室。 直到记忆模糊的这一刻,她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举动有多么可笑。 屋外的院子里,再没听到那声声王爷,朱翌闭了闭眼睛,也好,这样一来,朱陈氏终于可以消停了。 叶旭尧看了眼表情复杂的朱翌,这个中老年男子,说他有情,他也似真有情,竟会屡次纵容朱陈氏的胡作非为,说他无情,他也似真无情,却能放任朱陈氏变成一介白痴。 “王爷放心,圣上并无意要王妃的性命,这样做也算是全了大家的颜面,往后若是不放心王妃,多派些信得过的人照顾她便是,相信王妃往后会安份守己,再也不会给王爷生事。” 朱翌的脸上略有几分不自然,让他对朱陈氏下手,他有几分不忍,现在借他人的手,把朱陈氏给解决掉了,倒也合了他的心愿。 朱翌叹息一声,“还是圣上处事周详,本王实不敢有何怨言,王妃能这样也好,也好,往后也不会再为难叶姑娘了。” “倒也不是全为了舍妹,她行事有偏差,终究会成为圣上与王爷的困扰,还不如就这样安置她更为妥当,也不会耽误了世子与舍妹的婚事。”叶旭尧淡然道。 提到婚事,朱翌的脸上方才有了些许的笑容,眼前这年轻人终于开口唤了朱子期为世子,可见册封庶子为世子之事进行得相当顺利,圣上也并没有刁难他,这让他的心里平衡了许多。 “谢过圣上的体恤,谢过叶侯爷。” 叶旭尧微微晗首,“王爷,我们两家往后就是亲家了,还望王爷能好生待本侯这妹妹,她行为端庄典雅,实是良妻之选。” 这可不是黄婆卖瓜,自夸自赞,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算来朱子期能娶到他那温柔又不失刚强的大妹,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本王岂是亏待儿媳妇之人?叶家好门风自然能教出好女儿来,来,叶侯爷,我们倒是可以相商一下婚礼日期。”朱翌脸上露出笑容道。 这话正中叶旭尧的下怀,对朱子期他试探过,这人看得出来对自家妹妹是极为上心的,身为大舅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遂点了点头。 屋里面的朱陈氏是什么情形,两人再也没了兴趣,而是并肩前行,看起来确有几分亲家的样子。 此时的林珑与叶蔓君却是被滕侧妃请了来做客,本来朱陈氏一事了了后,两人是打算出府离去,最后却被滕侧妃的人请到此处。 两家将是姻亲的关系,林珑早就想会会滕侧妃了,这人毕竟是朱子期的生母,而朱陈氏现在明显不能再挡道了,这婚事一向是后宅主母安排布置,有个当世子的儿子,这汝阳王府的当家主母非滕侧妃莫属。 滕侧妃笑着指示侍女给林珑奉茶,“侯夫人能赏脸前来,是我之幸。” 林珑也不客气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轻拨茶渣茗了一口,这喝茶的动作,她是再怎么做也不及叶蔓君优雅,毕竟她的出身限制了这方面的涵养。 滕侧妃将之看在眼底,不说别人,她自个儿在礼仪规范上也是不及叶蔓君这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可没想到身为叶蔓君的大嫂,林珑在这方面的熏陶也会落于叶蔓君,看虽如此,但却不能掩盖这位年轻侯夫人干净利落狠辣的一面,毕竟叶蔓君,这侯夫人要难缠得多。 “不知道我这儿的茶水能合侯夫人的口味否?”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看到这滕侧妃远比朱陈式要和气,遂也轻笑道:“确是好茶。” “侯夫人喜欢,那回头我让人包上两斤让夫人带回去尝尝,这茶只有我们汝阳城才有的,别处可寻不到。”滕侧妃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虽然她不知道朱翌会如何处置朱陈氏,但朱陈氏被关起来却是不争的事实,今后怕是没有机会再掀风起浪了,朱翌的性子她是知晓的,朱陈氏这回朝叶蔓君下毒已经触范了他的底线,朱陈氏完了。 而帮助她最后得胜的却是这对年轻的姑嫂二人,焉能没有几分感激? “那谢过侧妃了,他日回京城时,可以带给我婆母尝尝。”林珑提及叶钟氏,显然是要告诉对方,自家婆母是相当在意叶蔓君过得好不好的,也让滕侧妃行事要三思。 叶蔓君一直安静地用茶,在林珑提到母亲叶钟氏的时候,眼眶微微一红,几欲掉泪。 滕侧妃见状,忙抱她在怀,“天可怜见的,这远嫁之苦,你哪怕不言,我也是知晓你之苦的,莫怕,往后我必会将你当成女儿看待,你是知晓的,我并没有女儿,正巴不得快点娶个儿媳妇好得个女儿呢。”她慈爱般地轻拍叶蔓君背,“那些个糟心事我们都忘了啊,她往后再也害不了你,这次说来也是我们滕家对不住你,让你差点着了媛媛那偏激孩子的道,你可千万不要记恨我啊……” 说到这里,她也动情般地轻轻按了按眼角抹去泪水。 叶蔓君相当的不适应滕侧妃这举动,在她到达汝阳城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滕侧妃表现得如此热情,不适归不适,看在朱子期的份上,这婆母还是不要得罪为好,勉强止泪笑道:“侧妃说的是哪儿的话?没的事,这都是汝阳王妃做的孽,哪能怪到侧妃的头上?蔓君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断然不会如此草率行事,侧妃放心,这一码归一码,我焉会记恨于您?” “这样就好,就好……”滕侧妃一直轻轻地拍着叶蔓君的手背,眼里似有着庆幸还有宽慰。 林珑一直没有出声打断这对正在交流感情的未来婆媳,她看得出来滕侧妃的话六分真四分假,有些好听的话不过是说给她这个娘家人听的,若是她不来,估计她待自家小姑怕是没有这么热情。 心底叹息一声,这回她是真的服了叶钟氏这婆母,能为女儿虑事周全到这份上。 “有滕侧妃这番话,等婚事一过回京城后,我就可以向婆母交差了。”她也笑眯眯地道,你说话不大真诚,我也亦然。 “侯夫人倒是爽快人,我喜欢。”滕侧妃一直握着叶蔓君的手不放,眼睛笑得只见得到一条缝缝,“这婚事看来我们还有得忙了,到时候侯夫人可要搭把力才好。” “那是必然的。”身为娘家人,林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者她到这汝阳城来,就是为了叶蔓君成亲一事,自然要办得风光热闹才好。 提到自个儿的婚事,叶蔓君就没再插口了,而是难掩羞怯地坐在那儿听着这一中年一年轻的两个妇人交流起来。 成亲是繁琐的事情,不可能一次讨论就能出了结果,不过显然这次无论是林珑还是滕侧妃在婚事安排上诚意十足,自然说话就投缘了不少。 滕侧妃原本还想倚老卖老一番的,可没想到林珑倒像个百事通,这繁复的成婚安排上没有一样能难得住她。一旦遇到京城与汝阳城在成亲仪式上的不同时,林珑并不坚持京城那一套,而是入乡随俗地同意按汝阳城的仪式办,这让滕侧妃竟有几分喜欢上林珑这并不迂腐的小妇人。 插不了口的叶蔓君只能枯坐着,看到外面向她招手的朱子期,她看了眼自家大嫂和滕侧妃,这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婚礼仪式上,并没有过于留意她的举动,她也不打扰二人,悄然起身退了出去。 “朱二爷。” 一到了外面回廊,她轻唤出声。 朱子期握住她的手,笑着拉她向前,“跟我来。” 叶蔓君挣了挣,“你先松手,给人看到不好,我这就随你过去……” 朱子期却是握紧不放,现在两人都过了明路,就是正经未婚夫妻,没有那么多嫌可避,想到滕媛媛和安心如的做法,他一脸愧疚地看着心上人,“在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 叶蔓君伸手轻捂他的口,嗔道:“不许这么说,我没有怪过你,那两人的偏执是她们的事,再说朱陈氏就是一疯子,我还没有这么是非不分。” 朱子期再度握紧她的手,站住定定地看了她的俏脸一会儿,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人。 回廊处两人情深不已地看着彼此,屋里正在讨论婚事的两人焉能没有发现叶蔓君的悄然离开,这也是她们默许这未婚夫妻见上一面的。 之前叶蔓君在坐,林珑怕她难为,不好提这纳妾一事,可现在叶蔓君出去了,她倒是无所顾忌,轻呷一口香浓的茶水,“滕侧妃,关于纳妾一事,你怎么看?” 终于进入主题,滕侧妃知道叶蔓君在这个问题上霸道,一直都不肯点头应允她,为了儿子计,她也不能容许叶蔓君再胡闹,这回由她娘家的嫂子相劝,兴许叶蔓君会放下那痴心妄想。 “侯夫人,我也正想提及此事,这个传统的存在也是为了更好的稳定局势,不至于发生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人间惨剧,所以还请侯夫人劝劝叶姑娘不要太执着,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太平常之事,侯夫人是已婚妇人,相信也是明白的,我们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凡事不要太好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这一番话,这滕侧妃是不打算阻止朱子期纳妾,相反她还是极赞成的,林珑真想拍一下脑袋,她居然忘了这滕侧妃是本土人士,想当年,估计也就是滕媛媛那一类的人,为当个侧室挤破头。 她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直视滕侧妃那张保养得十分好的脸蛋,“如果我说我并不赞成朱二爷纳妾呢?” 滕侧妃眉间皱紧,有几分不解地看着林珑,这俩姑嫂的感情未免太好了吧,一般当嫂子将就着把事情办完回去能向婆母交差即可,至于纳不纳妾这又何时轮到娘家人置喙了? 思及此,她的脸上略有不快。 林珑倒是对她的反应不大在乎,径自道:“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就算是天子也不只皇后一个女人,但是滕侧妃也是女人,没有女人希望丈夫多个女人分去对自己的宠爱,同理可证,你这样要求我家小姑过分了……” “叶夫人倒是说得动听,可就连叶夫人自身也是不得与人共夫吧?这男人是茶壶,我们女人不过是盘子上的茶杯罢了,他爱用哪一个就哪一个,只要对自己最为宠爱即可,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滕侧妃皱眉声音有几分坚硬道。 “倒是让滕侧妃失望了,我那夫婿一向自爱,身边并无旁人。”林珑笑道。 滕滕妃倒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像叶侯爷那样的人居然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说来还有几分让人不相信,不过看林珑这幸福的笑容,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没有必要编个故事来骗驰。 本来想用感同身受这点来打动林珑,但凡女人与人共夫,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一夫一妻相守,只是这结果与她的设想相差甚远,“叶夫人倒是嫁得一个好夫婿……” “只要滕侧妃肯帮忙,我家小姑也能与朱二爷谱出一曲人间佳话来。”林珑试图争取滕侧妃的响应。 滕侧妃冷笑一声,“怕是要让侯夫人失望,我们汝阳城的世子可不能学叶侯爷,要不然会乱套的,身为母亲,我为了儿子可以连命都不要,哪能看他跌进泥沼里面爬不起来?” 如果今天她有女儿,她一定会同意林珑的提议,可她生的是儿子,那又另当别论。 在这个问题上,两个女人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原本和谐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冷情不少。 这边厢谈崩的情形影响不到朱子期拉叶蔓君去观看那为他俩成亲正在赶工的院落,本来府里为了迎世子妃也新建了一个院落,结果因为朱子杰的死,朱子期嫌晦气又嗝应,遂禀明朱翌,重新选了院落来施工,这也是为了叶蔓君着想。 叶蔓君没想到身边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会心思细腻成这样,感动地道:“你何苦为我花这么多心思?其实住哪都一样的,只要你我不心存芥蒂,又有何关系?” “我不想委屈了你,也不想别人老是在后面嚼舌根,老是提及你与我那死鬼大哥的过往姻缘,我想要给你最好的。” 这是他珍惜她的方式。 叶蔓君主动地握紧他的手,这一次感觉到两人的心靠得更近。 “关于纳妾一事,你给我点时间……” 朱子期觉得有必要这件事澄清一下,不希望叶蔓君在备嫁的时候,心情还郁闷不已。 叶蔓君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信你,由头到尾,我都没有怀疑过你。” 这话是朱子期一生中听过的最动听的话,直到白了头发掉光牙齿,他也还记得他的妻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他动情地将她抱在怀里,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再也化不开。 躲在暗处的安娇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顿时止住了脚步,在墙角后面偷偷地看着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这幸福真的很刺眼,至少很刺她的眼。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低头看到自己渐浑圆的肚子,从来没有一刻是如此憎恨这个孩子,若是没有他就好了。 “安姑娘,你愣在这儿做甚?我们还要去求二爷救救王妃,也不知道王妃现在如何了?”那一直侍候安娇的嬷嬷,因引避过了朱陈氏下人的那一劫,毕竟安娇是那么的不起眼。 安娇却是一转身,不理会她的话,径自往回走。 “安姑娘?”她追上去。 安娇却是猛然一转身,冷冷地看着这嬷嬷,“你也看到他们俩人好得似蜜里调油,我还凑进去做甚?嬷嬷,我想过了,来找二爷搭救王妃是没有用的,王妃指使人下毒害这叶姑娘,二爷素日又与王妃不对付,现在又如何肯施予援手?二他,我们是指望不上的,嬷嬷还是就此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出事?” “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 安娇一脸的嘲讽,朱陈氏那是咎由自取,她的垮台不知道称了多少人的心,只是难为她与肚了里的孩子,将来不知道要依靠谁?想到朱子期伟岸的身影,她不由得一阵心旌摇荡,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叶蔓君。 嬷嬷一时语塞,找不到话来驳斥安娇,“安姑娘,老奴有一话必说不可,你与王妃是唇齿的关系,没有王妃的庇护,你往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 “我现在做什么都是不对的,嬷嬷,静观其变就是最好的。”安娇觉得好在她没有真的出现向朱子期求情,要不然只怕她也会成为靶子。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嬷嬷,如果王妃真的回不来了,我只能靠自己,我肚里这块肉在一天,王爷都不会轻易动我的,我犯不着这会儿强出头。” 安娇越想越觉得沉默于她十分有利,想到自家姑姑安侧妃,再到朱陈氏这王妃,原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涸,她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手握紧成拳,她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再不筹谋将来,一切都将完蛋。 嬷嬷看着这安姑娘紧绷的面容,叹息一声,只能怪王妃平日做人太失败,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一边去救她。 这两人离开的消息,很快就有人报给朱子期听,正陪着朱子期检查这施工进度的叶蔓君闻言,皱眉道:“这人怎么行事如此鬼祟?她到底意欲为何?” 朱子期挥手让人退下,“我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安娇。” “她又没有正经嫁给前世子,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她?”叶蔓君以前没有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知道还有朱陈氏在,安娇就会有人撑腰,可现在朱陈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安娇的存在就会变得敏感。 “父王的意思,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嫁出去,至于那个孩子,父王是希望我们能养在膝下,记在你我二人的名下,这样孩子上族谱也能好看些。” 朱子期对于父亲的安排一直是不置可否的,念在朱子杰是他的大哥,他来养这个并不光彩的孩子也没有多大问题。 叶蔓君这是第一次听朱子期提及朱子杰这个遗腹子的处置问题,她的眉尖皱了皱,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想接纳这个孩子,毕竟这多尴尬啊。再说她也终将会有自己的孩子,哪能让别的孩子占去嫡长子的名头,这是在考虑万一安娇生了个儿子的前提下。 她是没当娘,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未来儿子的权益受到侵害。 看到叶蔓君的脸色不大好看,朱子期这才意识到在处理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征询过叶蔓君的意见,虽然在他看来不过是给口饭吃罢了,但也许叶蔓君压根就不想要这个养子呢? “你是不是不赞成?” 叶蔓君深吸一口气,做不来违心之举,也不想与他打太极,她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发问:“朱二爷,你有没有想过这将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他的出身本来尴尬,一旦记在我们的名下,就是嫡长子,你让我如何接受?” 朱子期倒没有想到这层面上,这名份问题有时候很是能害死人,“终归是养子,他占不去多少好处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此事我会再与父王相商,大不了送到旁枝家中去养,就是怕父王舍不得。” 他与朱子杰并没有太深厚的兄弟情谊,对于这嫡兄留下的遗腹子,他也谈不上感情深厚,不过有些怜他没有投个好胎罢了。 “朱二爷,这个问题我们不能妥协,如果生下的是个丫头,兴许我能接纳她记在我们的名下,女儿家终归要出嫁,我甚至还可以给她一笔相当丰厚的嫁妆,当成亲生女儿般送出阁去;如果是儿子,就必须要送去给旁支养,这个问题没得商量。”叶蔓君从未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态度如此坚定。 她不是无原则的烂好人,相反,她接受的教育十分的正统,绝不可能让人钻了空子侵占到她未来孩子的权益。 而且此时她能想象到二十年后的腥风血雨,就算她真将孩子当成亲生的养,可这汝阳城里她的敌手一抓一大把,难保这个孩子不会被人洗脑掉转枪头来对付她,当然她是想得太深入些。 朱子期看她的神情十分的严肃,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你别急,我们即将是夫妻,叶姑娘,我很高兴看到你能在我的面前直接表达你的喜好,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 好过表面应承背后耍阴谋,这样的例子他见多了,所以叶蔓君的拒绝,他并不着恼,强要叶蔓君接纳死鬼大哥的孩子也是强人所难,连他都不喜,叶蔓君又如何会喜欢?再说这孩子制造出来本身就是为了给叶蔓君制造难题的,想来也是死鬼大哥做得不对在先。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经过了此事,叶蔓君没有了逛新院落的兴趣,看什么都兴趣缺缺,朱子期也亦然。 在回程的路上,两人的交谈也变少了,最后还是朱子期开口道:“叶姑娘,你不用担心,若你不同意过继,我拒绝掉父王便是。” “朱二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小气,在这事上没有体谅你的难处?”叶蔓君也开口问道,毕竟她这次的态度太坚决了一点。 “你怎么会这么想?叶姑娘,易地而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再说我也不是那迂腐之人。” “你没有误会我,那甚好。”叶蔓君笑道。 朱子期握紧她的手,“我们要做一世的夫妻,你有什么想法都不要隐瞒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努力做到。” 经过这事,叶蔓君对于朱子期的了解更深了一些,这个男人是个好男人,她这辈子能嫁给他,此生已是无憾。 两人进得暖阁,林珑看到叶蔓君回来,起身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家小姑回来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就不再打扰滕侧妃。” 滕侧妃没想到林珑如此难说话,不就是纳妾吗?这妾进门还能越过叶蔓君这正室?很显然她是忘了自己的经历,此时的她已是爬到了朱陈氏的头上。 “大嫂?”叶蔓君低声唤了一句。 “别多话,我们先回去。”叶蔓君低语一句,拉着自家小姑的手就掀帘子往外走。 叶蔓君心里舍不得朱子期,但也决不会拎不清地在这场合拆自家的台,朝林珑这长嫂点了点头,与她一道转身再出去。 “叶夫人,发生了何事?”朱子期拦道。 之前还看林珑与自家亲娘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两人又闹得不愉快了呢? 林珑对叶蔓君这未婚夫其实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不过身为叶蔓君的娘家大嫂,她可不能这么发说话,“朱二爷,我想还是你与令母多多沟通为好,就是纳妾之事。” 说完,她拉着叶蔓君迅速离去,若不是那一道圣旨碍着,她还真想就此拉着自家小姑回京城,这娶妻又纳妾的,换成一般人家那不就是在打娘家人的脸?身为娘家人再不态度强硬一点,指不定将来要将她家小姑欺负成什么样子? 又是纳妾之事? 朱子期没再阻拦姑嫂二人的离开,最后还是给了叶蔓君一个安心的笑容。 举手挥退下人,他踱上前,看到亲娘一脸的愤慨向他抱怨,指着外面道:“期儿,你看看他们,这算什么一回事?我就没见过像叶夫人这样的女人,不许丈夫纳妾就罢了,连你也要管上,她当自己是谁?我还瞧不上她家那小姑呢,若不是碍于这圣旨,谁想要个不与我一条心的儿媳妇……” 滕侧妃被气得够呛,叶蔓君是如此,这叶侯夫人也是如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实在过份得很。 “娘,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这事你不要管,我自有安排吗?”朱子期耐着性子道。 “我也不想管啊,可现在不是要谈婚事吗?既然要办婚礼,少不得要纳妾啊,为娘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因此出事,儿啊,你得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 “娘,这妾我不同意纳进来。” 滕侧妃睁大眼睛,“她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吗?我可是你的亲娘,还能害人不成?” “娘,我自有我的考量,你且不要再管这事。” “你这个孽子——”滕侧妃指着儿子大骂一声,随后气怒攻心晕倒了过去。 “娘——” 朱子期上前将母亲抱在怀里,大声地让人去唤府医来诊治,一把将母亲抱起来安置在床上,给她掐着人中,眼里既有焦急又有几分不被理解的寂寥。 滕侧妃醒来看到儿子在病床前,想前之前的争执,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几分,把脸别开到一边,“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看到母亲排斥的样子,朱子期暗中叹息一声,怕因为自己刺激得母亲又再度晕过去,他惟有起身,道了一句,“那儿子先出去了。” 滕侧妃本来只是拿乔一下罢了,现在听到儿子真听自己的话出去,她又哑口无言地转头,正好看到儿子向侍女吩咐几句好好照顾自己的话,随后就掀帘子出去,这一幕看得她气怒不已,她只是想让他服个软罢了,没真想赶他出去。 “这个孽子。”这四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是真动怒了。 “侧妃,府医来了……”侍女进来禀报。 “让他滚,我没病,看什么府医……”滕侧妃大怒道。 侍女面面相觑,不敢轻捻虎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侧妃正在气头上。 林珑遣人去与丈夫打个招呼,就先携叶蔓君回府,姑嫂二人没等朱子期前来相送,就坐上马车驶出汝阳王府。 “大嫂,我有一事要与你说。”叶蔓君道。 “要说什么就直言,我们姑嫂二人还能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林珑笑她见外,这又不是外人,说话要三思,自家人当然是有哪句说哪句。 叶蔓君笑了笑,“倒是我迂腐了,大嫂别恼啊……” ------题外话------ 当当当,答应大家的万更还是如期奉上了,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二百一十五章告知 林珑笑着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表示她不会心存芥蒂,凝神聚气地听她接下来的话。在听到朱家有意将那并不光彩的前世子的遗腹子,记到朱子期与叶蔓君的名下时,当即变了颜色道:“这事绝无可能,小姑,你可不能耳根子软全听朱子期的话,这万一生的是个儿子,占去了名份,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同意,也省得以后为了这个伤感情……” 叶蔓君在听到嫂子这完全为她着想的话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哪家的嫂子能这般为小姑着想,也就她家这个罢了。以前大哥未成亲时,她时常听得闺中密友与家里嫂子争个你死我活的例子,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不能与未来嫂子太亲密,省得自家大哥难为,好在最后大哥娶的这个嫂子是真真的好人。 “大嫂,这道理我懂,我当时就没有应承下来,直接向朱二爷表示绝不能接受这个孩子。”她眼里略含泪水地笑道,“他当时也说会尊重我的想法,只要我不同意过继,他表示会劝服他父亲……” 林珑拿帕子轻轻地给叶蔓君按去眼角的泪水,“又哭又笑的也不怕人笑话,你啊,打定主意不应承即可。”顿了顿,又怕朱子期的说辞朱翌不采纳,这祖父疼孙子,她可是在自家那不靠谱的公爹身上见过,这公爹可以对儿子横眉冷对,但对她那对双生子却是真的疼宠得很,一看就是个祖父样。 “这事我必会让夫君与汝阳王谈,婚前就说好,无论如何也不能松了口,免得将来祸患无穷。” 她再度认真地思考过后,如此这般与叶蔓君道。 叶蔓君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拿这事与林珑说,就是怕朱子期拗不过朱翌,最后还是得接受一个糟心的孩子,这事自家大哥完全有立场去说,所以林珑这话是正中她下怀的,“不瞒大嫂,我也就是怕朱二爷他说服不了王爷,有大哥出面自然好些。” “你大哥是真疼你这个妹子的,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请旨前来,这事回头我第一时间与你哥提。”林珑拍胸口保证道,随后叹了一口气,“这不来汝阳城还不知道这糟心事一件接一件,让人应接不暇,倒是难为你了。” 这会儿她想起朱陈氏,只怕当年乘船来到汝阳城的朱陈氏未必会是今时这模样,想来应与自家小姑差不离的。只是这环境折磨人啊,生生地把一个人扭曲成这模样,思及此,她不由得肃然地看着自家小姑,“小姑,若有难为不开心之事,将来你就写信回京,我们身为哥嫂的必会想法子帮你解决,万不可都堵在心里,让自个儿难受了。” 叶蔓君的心思一向灵透,从自家大嫂这话意里就能听出真意来,“大嫂放心,我断不会学那朱陈氏,这人生啊有起有伏,没有必要把自个儿往死胡同里逼。” “你晓得就好,这汝阳王妃的位置不好坐,该手硬之时千万不能心软,不然只怕难以伏众……” 既然就这个话题聊起来了,林珑少不得要将她这两天的心得拿出来与叶蔓君细说,不说指点,好歹要让这小姑多长心眼,毕竟一人计短,两人总能计长吧。 叶蔓君也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多听听林珑这嫂子的话没错,毕竟她是过来人。虽说自家亲娘待儿媳妇是真好,但她也不能一味偏心亲娘,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得林珑这嫂子处处让着她娘,要不然哪来这婆媳和谐的一面?怕是早就争得个面红耳赤。 在马车驶进这朝廷官衙的时候,林珑问道:“对了,我可还没问一下这玉肤坊的生意如何?” 叶蔓君似一脸苦恼地道:“怕是要大嫂好生指点了,不瞒大嫂,这开业至今都有好长一段日子了,竟是只赚得那区区数百两银子,还不及京城一日利润的零头。” 没说口的是,怕是也比不上苏州城的老店,那店她是没见过,可听林珑说过一天也能赚上个百两利润。 林珑略微沉吟后,拉着她的手道:“生意一事,急不来的,这需天时地利人和,我进城时特意瞅了瞅这汝阳城,虽不及京城,但看来也是极繁华之地,将来是必会有作为的。”笑了笑,“再者又不靠它吃饭,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慢慢来即可。”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没能做出成绩来,这心啊总是不甘。”叶蔓君笑道,“我可不想输给大嫂太多,好歹不能砸了玉肤坊的名头,可惜这汝阳城的富贵人家并不买我的账,这也就是业绩上去的原因所在。” 光靠平民小康之家的消费能力,是很难赚进大把银子,原本她想借这玉肤坊打好与当地权贵之家的关系,只可惜事与愿违。 “这汝阳城的所谓贵女们都挤破头地想要一席侧妃之位,再加之相当的排外,就更不会轻易买你的账,冰山非一日就能融化,只要用心经营,总有能彼此和谐的一天。”林珑拿话开导叶蔓君。 这固步自封一向很难破解,再说由来已久,她这话不亚于过大年时那一句万事如意,人生哪能万事都如意?这打破彼此的藩篱更是难上加难。 叶蔓君眼里还是挺乐观的,“希望如此吧。” “等我把这些个行李都整顿好,我与你一块儿到店里看看,想想我们玉肤坊现在都能在这儿开分店了,你不知道我这心有多兴奋。” 林珑难掩眼里的喜意,算来,她可是玉肤坊的元老级人物,想当初,开这家店连资金都是东拼西凑的,根本就没想过要做大,只想着能养活二娘和她们姐弟仨还有南叔一家子就阿弥陀佛了。 叶蔓君是闺阁千金,一向不缺用度,现在看到林珑眼里成就感,她是真羡慕的,也下定决心要让玉肤坊的生意走向正轨。 京城,皇宫。 朱翊这个帝皇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好,至少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的,先不说朝堂上的破事,就这后院里面他也难如意。 撇下国事在宫里漫步,哪怕有宫妃向他抛媚眼,他也还是不知觉地走到皇后的寝宫来。 这寝宫里面的太监宫娥看到他,只是行礼,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人会吃惊,换做是好几年前,还会心喜帝皇对自家娘娘的宠爱,现在他们只会想皇上又要来找存在感了。 朱翊不知道这些宫人腹诽他的话,径自往寝殿而去,只是推门进去,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苏梓瑜呢?她人去哪儿了? “皇后呢?”他不悦地招来一个宫娥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说,今儿个的天色很好,带上太子殿下与叶侯爷家的两位小爷到御花园去漫步了,说是要让哥儿们到外头去透透气。” 朱翊一听到这话,脸色当即拉长,又是寻仨个浑小子,苏梓瑜少陪他们一天就会死吗?这仨个小子一定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 不由得想到当夜里他正抱着苏梓瑜想要慰籍一下身心的时候,那仨个小家伙就会来找碴。一听到哭声,甭管是谁哭的,苏梓瑜都会一把推开他,匆匆披上厚重的氅衣步履快速地往偏殿而去,那仨个臭小子就住在那儿。 然后他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苏梓瑜以前不会这么对待他的,至少在他们以前的孩子还在世的时候,她都会先让他身心舒畅了才会去抱孩子,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 犹记得第一次的时候,他愤怒不已,气恼地杀过去,想要严惩办事不力的奶娘。 苏梓瑜却没给他发作的机会,指挥着那一群奶娘哄着三个小娃儿,没错,那三个小东西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一个哭,三个都会跟着哭,默契极好。 等他反应过来时,这孩子也哄好了,而苏梓瑜则过来拉着他回寝室,他还傻愣愣地随她回去,居然想到她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的,记得他。 好吧,他就大人有大量莫与那三个奶娃子计较,搂着妻子的腰,他为自己的大度感到极满意。 不过什么叫乐极生悲,他很快就体会到。 等到了卧室里面,苏梓瑜道:“皇上先安歇吧,我实不放心他们,今夜我就宿在偏殿中看着他们……” “梓瑜,你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朕,你就不管了?”他是真的愤怒了,凭什么要守着那三个小东西,那会儿他是后悔同意让叶旭尧到汝阳城了,要不然他家那俩小子就不会在这儿跟着他儿子搞破坏。“再说还有一群奶娘太监宫娥呢,他们若是照顾不好小主子,我就将他们的头都拧下来。” “我刚摸了下孩子的衣裳出了点汗,这夜里若是一个疏忽感染到风寒那就糟了。”苏梓瑜斜睨了他一眼,“再说奶娘太监宫娥多,就能保证孩子万无一失?我想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死去的那三个孩子哪个身边没有成群的下人,可结果呢?” 没有一个能顺利地长大成人,都小小年纪魂断在这宫廷里面,因着年纪小,连葬礼也不能大搞,怕折了来生的福气,想起还是心塞不已,他当时面色略有愧疚,哪里还能发作得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与妻子一道看孩子去了,这一旦妥协了,往后的好几次都只能妥协,想来,他觉得自己夫纲越来越不振,这可不行。 此刻听到他们在御花园,他转身就走出这寝殿,打算去让妻子正视他,他才是她的依靠,那个才几个月的小娃哪里能让她依靠?别镇日里眼中只有孩子。 御花园里,苏梓瑜带着这三个孩子,那是身心都愉悦得很,昨儿刚降了一场小雪,这园子里的树木之上都铺着一层薄雪,看来银装素裹的份外妖娆迷人。 她怀里抱着的林珑那小儿子叶耀辉,摇着他的小手指着树上的薄雪逗弄着,这小娃儿的笑容最多,最是好玩,果然,他发出啊啊之声,显然看到雪很是兴奋。 苏梓瑜最受不了娃儿这个讨喜的样子,低头就在他的脸蛋上重重一吻。 另外两个小娃在奶娘的怀里,大点的叶耀庭只是好奇地看着这树上的白雪,没有如同胞弟弟那般呵呵笑,不过眼珠子转啊转,倒是显得精灵不已,奶娘也看得心喜不已,抓着他的小手轻碰那雪。 冰凉冰凉的,小手指很快就收了回来,嘴巴扁扁的,不过却是没哭出声来。 “别真拿雪让哥儿碰,这雪太冷。”苏梓瑜的眼角见到奶娘的举动,当即沉下脸来。 那奶娘原就是侍候叶耀庭的,一向也把这哥儿当自个儿孩子看,哥儿都五个月了,碰一下雪是无碍的,不过现在出声斥责的是皇后娘娘,她忙跪下,“娘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苏梓瑜道:“起来吧,记着你侍候的是主子,不是你自家的孩子,要更尽心点,知道吗?” “是,奴婢晓得。”奶娘大松一口气地站起来,这皇后娘娘果然比自家大奶奶要恐怖得多,在她面前带孩子,那是一点疏忽也不能犯。 想到侍候太子的奶娘不过是多喂太子喝口奶,结果导致太子吃得太胀不断地吐奶,结果这个奶娘当即就被遣出宫去,任凭这个奶娘如何辩驳,皇后都不再给予她改过的机会。 这能当太子的奶娘,将来少不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后来的奶娘吸取了教训,侍候太子就更是尽心尽力,一点错都不能犯。 自家这小主子虽不是太子那般尊重的身份,可也是侯府的宝贝疙瘩,自己侍候好了,将来的好处也是少不了的,这么一想,她心里的那点委屈顿时消散,小主子能得皇后娘娘更多的赏识是好事。 经过这事,苏梓瑜没有兴趣再赏这雪景,把叶耀辉的襁褓掖好交给他的奶娘抱着,上前将叶耀庭的襁褓整理好,这才看向她那熟睡的儿子,这小子比叶家那俩小子小上一个多月,故而只知道睡,出门时还醒着,这才不过一会儿功夫又睡了过去。 轻捏了一下儿子嫩滑的小脸蛋,看到儿子皱了皱小嘴巴,这才笑着松手,不再“欺负”儿子。 “前方有亭子,我们且过去坐坐。”她道。 一大群人这才朝亭子而去,在苏梓瑜这主子没进亭子之前,早就有太监先一步将炭盆摆好,好让亭子里暖和一下,再在石凳上铺着天青色绣朱红祥云图案的褥子,这方才由红菱扶着苏梓瑜坐下。 茶香袅袅,苏梓珍喝了口热茶,这才呼出一口浊气,目光溜到三个小奶娃的身上,她唇角的那抹笑容更是灿烂了许多。 远远的,朱翊就看到了亭子里面温暖的一面,苏梓瑜脸上的慈母表情一鉴无余,他原本心里那点子怨气,在近到她面前的时候,竟是散得无影无踪,一如母后气极时所骂的那样,说苏梓瑜和他是一物降一物。前世生来的冤孽。 有太监宫娥看到他到来,忙想要行礼喊出声来,他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放轻步子走进亭子里面。 苏梓瑜早就从地面上的影子里发现有人走进来,这无声无息地就能接近,除了这宫里惟一的男主子外,不做第二人想。 “皇上来了便来了,这般鬼鬼祟祟的是何意?”苏梓瑜竟是在朱翊要给她一个惊喜的时候,猛然转头一脸不解又不屑地看着他,都是大男人了,又是天下之主,犯得着学那宵小? 朱翊跟苏梓瑜做了那么久的夫妻,哪会不知道她这表情代表着什么?心里着恼,脸上却是略有些羞赧,“朕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 哼,居然不领情。 “又不是孩子了,还这样,也不怕这仨个奶娃笑话你?”苏梓瑜撇嘴道。 朱翊说不过妻子,只能蹲下来看看自家儿子,这儿子正睡得香,倒是叶家那俩小子正转着骨噜噜的眼睛盯着他看,甚是讨喜。他见了倒也欢喜,竟是忘了在来时心里正后悔留他俩在宫里坏自己的“好事。” 伸手逗弄了一下叶家那俩小子好一会儿后,他方才坐到苏梓瑜的对面,眼角刚好看到奶娘怀里的叶耀庭天庭饱满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娃儿肖他爹,若不是你与林珑成了义母女,朕真想许个女儿给他为妻。” 苏梓瑜一听当即笑出声来,不免嘲弄地道:“皇上,你那群女儿年纪都比我家的庭哥儿大,这可不妥,虽说女大三抱金砖,但娶个老妻岂不是让人笑话?” 朱翊的目光落到妻子的肚皮上,解释道:“朕说的又不是她们,是你我将来要生的女儿。” 在苏梓瑜的面前,他现在也学乖了,除了养在苏梓瑜身边的庶子女外,尽量不提其他嫔妃生的子女,省得苏梓瑜不悦之余,连带着他也没有好日子可过。 苏梓瑜听他这么说,面色当即一红,不自在地咳了咳,再看叶耀庭,顶顶地好苗子,只是可惜名份摆在这儿,她也不强求,“那还长远着呢,现在这个还没养大,你就想着女儿,美的你。” 朱翊这么一提,她的心有几分蠢蠢欲动,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也许再过数月就该再怀一个,再生个小公主,这心底的遗憾就会减少许多。 “我俩努力努力不就有了。”朱翊朝苏梓瑜笑道。 苏梓瑜朝他没有诚意地一笑,“你以为这孩子是天上掉下来的,说努力就能有,好歹也得太子近周岁了才好再提这事。”目光转到儿子那张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总得这个大点才好再提下一胎的事情,再说女人产后休养的时间长点,下一胎才能怀得好。 朱翊伸手摸了摸鼻子,没有出言反驳妻子,只因想到逝去的那三个儿女,这才想要多多弥补这发妻。目光看到儿子醒了,眼睫毛扑扇扑扇地眨着,突然间心里满是对这个儿子的爱,朝抱着儿子的奶娘招了招手,奶娘会意地上前,把怀里的小太子递到皇帝的手中。 朱子睿的眼睛眨啊眨,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咧嘴一笑,流出一串口水。 儿子这傻愣的样子,完全融化朱翊那颗刚毅的心,他掏出明黄的帕子给儿子擦涎液,“朕掂量了一下,睿儿似乎又重了些。” “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焉能不重?”苏梓瑜之前看他们父子亲近的样子,内心深处的触动极深,以前逝去的大儿子出生之时,何尝得到朱翊如此的疼爱?那时候只怕眼前这男人抱儿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这亭子里面的气氛极其温馨,路过的妃子见状,都嫉妒得咬紧一口银牙,本想过去行礼好破坏那气氛,只是被朱翊身边当红的太监拦下了。 只见这太监笑得并无有诚意道:“皇上有旨,不许人扰了他与皇后娘娘的兴致,娘娘还是请回吧。” 路过的妃子只能恨恨地瞪视一眼这当红的太监,含怨地远远瞥了眼朱翊,最后只能不甘地带着一众宫侍回去寝宫,省得在这儿看着人家一家子享受天伦之乐。 苏梓瑜自然是看到那些个不长眼睛的女人脸上黯然的神色,无声地冷笑一声,端起茶碗茗了一口茶水,待放下茶碗的时候,她道:“皇上,霍源陈兵在汝阳城的边界上一事,依臣妾来看,似乎与陈国公府没有关系,毕竟这消息并没有对朝野公布,知道的都是寥寥几人,怕是出了奸细……” 提起此事,朱翊将儿子交回给奶娘抱着,两眼看向苏梓瑜,这几天他正在整顿身边的人,相信应能查出泄密之人,“不管是不是陈国公府有没有参与此事,他家女儿却是实打实地挑拔了朕与汝阳王的关系,若是不追究陈国公府的责任,朕岂不是得暗吃这哑巴亏?他家降爵已是事实,没有贬为庶人已是朕念及朱陈氏昔日也有几分功劳……”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为陈国公府叫屈,他家受朱陈氏牵连在所难免,也不值得皇上格外开恩。只是臣妾以为,只怕这次汝阳王世子之死怕是背后有人在搞破坏,意图要毁掉皇上与汝阳王之间的信任,乃至兵戎相见……”说到这里,看到朱翊没有作声,想着估计朱翊是不喜她参与前朝政事,遂道:“臣妾不过是多嘴说几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你又来了,朕不是这意思,梓瑜,你是朕的皇后,这么几句哪算是后宫干政?”朱翊忙道,斟酌了一下心里的猜想,他拉着苏梓瑜起身,“我们逛逛园子。” 苏梓瑜看他这样子知道他有话要说,估计是为了预防有人偷听,点了点头,起身与丈夫一道步出亭子,吩咐红菱和绿素跟紧三个小奶娃,还有一干侍卫也不得懈怠,方才与朱翊走在前头,与众人拉开距离。 朱翊的目光落在园子里的雪景上,好一会儿,方才打破沉默,“梓瑜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飒弟?” 提起九王爷朱飒,苏梓瑜微微一愣,“这倒没有,听闻他病得不轻,太后几次想要探望都被九王爷以病气重怕传染为由拒绝了,臣妾大腹便便的不能去,后来要照顾这几个小的也就没顾得上这事,突然提及九王爷,这是怎么了?” 在朱翊的面前,她没有亲热地称呼朱飒,反而用了颇为疏离的九王爷三个字。 朱翊知道苏梓瑜与朱飒的关系一向很好,好得让他嫉妒不已,不过再好,眼前这女人已是自己的妻子,朱飒再怎么样也只是痴心妄想,这么一想,他的表情方才平和下来,“有一事朕告知你,可你现阶段不能告诉给母后……” “什么事这么神密?”苏梓瑜直觉肯定不是好事,而且还是与九王爷有关的,这会儿她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朱翊细细思忖后,没有过多的透露给苏梓瑜听,却是把叶旭尧与林珑前往汝阳城途中遇袭一事告知。 这事情一直没有张扬得满朝野都知道,故而一直围着孩子转的苏梓瑜这才听说,未待朱翊把话说完,忙担心地追问,“皇上,那他们夫妻可有受伤?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向朝廷的官员下手,这是不要命了吗?” 最后竟是出离了愤怒。 朱翊安抚了妻子的情绪,看了眼四周都是自己人在守着,而且有段距离,这才低声道:“你莫要担心,他们夫妻有惊无险地应已到达汝阳城,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有几天前已被押到京城,据朕的审讯,幕后指使者……”顿了顿,看了眼妻子睁大眼睛的样子,方才没再隐瞒,“正是飒弟。” 苏梓瑜瞬间窒息,手中的帕子更是被攥紧,失声道:“怎么会?” 朱翊的眼睛一冷,声音也冷冷地道:“怎么不会?父皇生前偏爱他,曾有过念头欲立他为储君,后来还是有直臣上谏,废长立幼,将来会招致祸端更是危害江山社稷,父皇方才打消了念头,梓瑜,别跟我说,你忘了这段往事?” 苏梓瑜自幼就进宫,那时候整个心思都围在朱翊的身上,哪会不知道这样的宫廷隐秘?只是后来毕竟没成为事实,太后绝口不提,也为了不伤他们兄弟的和气,她也是只字不提,不过不提不代表这过去不存在。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知道了冰山一角,整个思维都延伸了出去,想得只会多不会少,她略有几分恍然大悟道;“那他这些年当的闲散王爷……” 朱翊冷冷一笑地回答,“那不过是作戏给朕看罢了,为了母后能高寿,只要他不过份,朕就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他把手伸得太长了,居然在朕的身后搞小动作,朕岂能再纵容他?” 苏梓瑜听明白了,朱翊是怀疑汝阳城一系列的事件背后那只黑手就是九王爷,她的目光突然看向自己仍在襁褓中的儿子,突然全身打了个冷颤,双手紧紧地抓着朱翊的手臂,急切而果决地道:“皇上,这后宫要加强守卫,如果他剑指皇位,那睿儿就是他的拦路虎,如今睿儿还这么小,珑姐儿的那俩娃儿也养在我身边,我怕他会丧心病狂地向孩子动手……” 朱翊看得出来苏梓瑜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只怕日后对朱飒也不会有好脸色,这竟让他感到十分高兴,任凭朱飒做再多,在苏梓瑜的心目中,也是不及他们父子二人。当然他是不会对妻子说,这皇弟对她那点隐秘心思,他伸手轻拍妻子手背,“梓瑜莫怕,朕早已暗中加派人手,不会由得别人再下黑手害死我俩的孩子。” 苏梓瑜在听到这保证之时,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渐渐松开抱住的翊手臂的手,“臣妾失态了,九王爷这次是真糊涂,若非为了不使生灵涂炭国中动荡,汝阳城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可不是初立国那会儿积贫积弱,要灭了汝阳城有何难?”叹息一声,为她与朱飒曾经的友情逝去而难过,朱飒要谋这江山,就是在谋她儿子将来能继承的一切,身为母亲,她焉能允许? “确是不难,朕要动作又何须找什么借口?”朱翊冷哼道,“若非母后年事已高,朕早就办他了。” 说到底,一切还是为了太后的凤体着想,身为儿子,他实不想气死自己的生母。 苏梓瑜道:“太后的身体确是首要考量,但他如果再执迷不悔,皇上,我们没有必要再容忍他……” 听到妻了这番立场坚定的话,朱翊有几分意外,“你也容不下他?” 苏梓瑜的目光落在儿子那稚嫩的脸蛋上,表情严肃冰冷地道:“他要谋我儿子的江山,我焉能容忍?” 这话说得让朱翊一阵牙疼,果然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他伸手轻抬妻子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梓瑜,朕还没有死。” 苏梓瑜白他一眼,轻拍下他的手,“臣妾知道啊,你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离死还有十万八千里远呢,放心吧,祸害遗千年,皇上,你会长命百岁的。”再说他若死了,她直接就是皇太后,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爬上太后的宝座,这才真正是捧着金饭碗。 这话说得让朱翊又气得牙痒痒的,他怎么就是祸害了?霸道地一把揽紧妻子的细腰,“梓瑜,你偏心!” 这一副要不到糖吃的样子,令苏梓瑜喷笑出声,“皇上,你还是三岁孩儿吗?跟个小奶娃计较,你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朕不管,你可不能全偏心那小子,朕可是你的夫婿……” “……” 帝后二人在御花园里面耍花枪,听闻苏梓瑜带孩子游御花园,赶过来想要见见孙子的太后自然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见她面色阴沉地站在那儿。 “太后娘娘,皇上与皇后在御花园里亲热,这成何体统?”太后身边的嬷嬷提醒道。 太后面色不豫地看了眼这嬷嬷,再看了看没有发现她到来的帝后二人,眼里的不满更甚,这苏梓瑜实在不知羞耻,如今椒房独宠还不够,还在户外就勾引男人,以前倒是看不出来。 “摆驾回宫。”她气恼地转身,没有心思再去看孙子。 一众宫人又簇拥着太后返回寝宫,看到太后阴沉下来的脸色,没有一人敢开玩笑,纷纷都明哲保身地闭嘴前行。 轿子抵达寝宫,之前那胆敢批评帝后行为的嬷嬷伸手扶太后下轿子,“太后,这皇后娘娘倒是越来越受到陛下的宠爱,老奴听闻这后宫现在可是怨声载道,陛下已有许久没有在后宫遍洒雨露了……” 太后动怒地转身给了这个嬷嬷一巴掌,“哀家可要你多嘴,这皇上与皇后之事,焉是你这等宫人能多嘴的,若非你跟在哀家身边多年,哀家早就将你杖毙,柳嬷嬷,现在给我自打四十嘴巴以示惩戒。” 柳嬷嬷顿时跪下来,“太后息怒,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自打嘴巴……” 太后怒瞪她一眼,方才越过她气冲冲地进去寝殿,当然这后面的气恼完全是冲着苏梓瑜的不知羞收耻。 柳嬷嬷打了这四十巴掌,被小宫女扶回寝室上药,“嬷嬷这是何苦呢?太后娘娘现在的脾气越发得大……” 柳嬷嬷看了看屋外没人,这才低语一句,“为了九王爷,我这条老命都可以不要,还计较这些做甚?对了,王爷可有什么消息?” 那小宫女谨慎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张字条给柳嬷嬷。 柳嬷嬷接过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这字条烧掉,面色凝重地道:“王爷吩咐之事,我这就做安排。” ------题外话------ 谢谢大家送票票给某梦,这新年礼物很是得某梦的心,感谢大家! 今天本来还想万更的,可惜有事耽搁了,明天再争取多更点,大家也多给某梦几张票票鼓励嘛。   ☆、第二百一十六章出手 屋外的雪下了一整夜,太后起床之时推窗看到,这白雪皑皑的样子,让她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太后娘娘,该梳妆了。”一旁的宫娥小声地提醒道。 太后轻抚鬓边的碎发,叹息一声,“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早些,往年这时候,只是比较冷些,还不至于遍地都是雪花。” “瑞雪兆丰年,太后娘娘,这表示来年必是丰收吉祥年,是好事。”宫娥忙拣好听的来说。 太后听闻,脸上绽放出笑容,“你这小嘴果然甜,哀家必要重重赏你才好。” “谢太后娘娘恩典。”宫娥忙屈膝谢恩。 经过这巧嘴的宫娥说了几句好听的吉祥话,太后的心情方才由阴转晴,着人把窗户关上,这才由之前嘴甜讨乖的宫娥扶着坐到镜台前,看到镜里之人又比年初苍老的样子,她倾身向前用手抚了抚额上的皱皱褶,“哀家是不是又添了几条皱纹?” 正要给太后梳头的太监听闻,心一惊,手中的玉梳掉到地上,瞬间摔成两瓣,这声音也惊动了太后,只见她冷冷地转头不悦地看着这个倒霉的太监。 梳头太监忙跪下来,“太后娘娘开恩,奴才不是有心惊扰娘娘的,只是一时手滑没拿稳这玉梳,太后娘娘开恩啊……” 本来还没有怎么动怒的太后在听到这求饶声,当即面色一黑,“这一大清早的,你就来触哀家的楣头,看来没点惩罚是真不行了,拖下去打二十板子,今后让他到浣衣局去当差,省得又粗手笨脚地惹怒哀家。” 梳头太监顿时脸色大变,泛到浣衣局,这一辈子都完了,“太后娘娘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给奴才,奴才下次真的不敢再犯了……” 太后没有心思听这些个废话,皱眉挥挥手,顿时就有人把这梳头太监拖了出去,顿时殿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以前太后还不至于这么喜怒无常,自打皇后独宠后宫,太后的脾性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 最后,还是之前嘴甜舌滑的宫娥上前,拈起新换上的玉梳小心翼翼地给太后梳头,这伴君如伴虎,可是一点错也不能犯的。 “太后娘娘的头发真好,顺滑不已,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儿个想要梳个什么发型?” 太后在镜子里照了照,这人上了年纪,怎么保养都不若年轻那般,“随意好了,都老得不能看了,再怎么弄也无人欣赏。” 这随意就是不能随意,一向都是让人最为烦恼的,最后这嘴甜舌滑的宫娥给梳了个太后日常最爱的发型,见太后的脸上没有不悦,她这才悄然叹了口气,还小心地把露出来的白头发给拢到发髻里面,不敢轻易地偷拔下来,不然太后头皮一疼,她就要人头落地。 最后这梳头风波还是在众人小心翼翼侍候之下过去了。 轻抹肤膏的时候,太后突然问道:“这是不是上回襄阳侯夫人配的方子?” “正是,太后娘娘可是不喜欢要换吗?”手里拿着肤膏的宫女忙请示。 太后眯眼看了看这肤膏,“这倒没有,想来襄阳侯夫人所献的肤膏方子还是不错的,不过待她自汝阳城回来,确是要给哀家改改方子了。” 一众宫侍听闻太后不是要找碴,这才脸色好看些许。 柳嬷嬷连续两天没有到太后跟前侍候,等脸上的浮肿消失不见,又听得太后在处罚了梳头的太监之后又赏了一个宫娥,显然心情还是不错的,这才大着胆子又到太后跟前侍候。 太后看到她出现,笑道:“哀家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柳嬷嬷腆着笑容道:“只要太后娘娘高兴,老奴可以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得了吧,你这老东西,哀家还不了解你?” 听得太后有心情与自己开玩笑,柳嬷嬷的心情方才放松一些,上前小心地接过年轻宫娥手中的筷子,给太后布起菜来。 她侍候太后的年岁已经很久了,深知太后的喜好,这手菜布得相当对太后的味口,太后破例多进了一碗粥。 在皇帝朱翊遣人过来问太后进食情况时,还给了柳嬷嬷赏赐。 柳嬷嬷就这样又重新回到太后的视线以内,盘指一算,九王爷之事不能再拖了,若皇帝先采取了行动,九王爷只怕危矣。 今夜刚好是她值夜,在侍候太后换上睡衣挥退一众宫侍之时,她突然跪在地上,朝太后急切地道:“请太后娘娘救救九王爷。” 已换上明黄睡衣的太后眉头紧皱,厉声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你曾在飒儿幼时侍候过他,但也不能胡言乱语……” “太后娘娘,九王爷有密信给娘娘。”柳嬷嬷掏出怀里的信递给太后,这会儿她也不怕暴露出自己与九王爷关系密切之事。 太后一脸不豫地抢过柳嬷嬷手中的信,抖开就看起来,然后一脸的震惊,手都在不停地打冷颤,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后娘娘?”柳嬷嬷上前扶住身体摇晃的太后。 太后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那给你通风报信的人呢?让他来见哀家,哀家要问清楚。” “太后娘娘,他早已等着晋见娘娘了,老奴这就去悄悄带他过来。”柳嬷嬷急忙道,太后愿意见九王爷的特使,这表示着太后绝对会保九王爷周全,这么一想,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太后看着柳嬷嬷出去,方才一脸颓废地跌坐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在这抓得紧紧的密信上,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曾庆幸自己所出的两个儿子一直能和和睦睦的,如今看来,是她眼瞎心盲,他们还是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 柳嬷嬷领着人匆忙进来见太后。 太后此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如果她都不振作起来,估计这对兄弟真要彼此相杀,她冷冷地看着小儿子遣来的密使。 “王府里的那个是替身,是也不是?” 此刻,她的声音一如平常,让人听不出来端倪。 柳嬷嬷一时间心里一紧,只是忆及太后对九王爷也是宠爱有加,事事都顺着这个小儿子,这才稍稍放心。 那密使没有隐瞒,拱手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王爷如今人在汝阳城,还没有回到京城……” 得知这真相,太后的脸色终掩不住苍白一片,王府那个是替身,这是欺君之罪,一旦大儿子知道了,小儿子真的要保不住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糊涂啊……” “事已至此,娘娘,若您不施以授手救下王爷,王爷只怕真再也回不到京城了……”柳嬷嬷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求着。 太后缓过一口气后,方才再度问道:“信中所言,皇上已经抓到了把柄,此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密使没再隐瞒,把偷袭叶旭尧不成反被抓住把柄的事情一一道出来,在他离开汝阳城的时候,九王爷就特意吩咐过他,如果不能在半途拦住这群人上京晋见皇帝,就只能向太后求救,普天之下能救他的只有太后一人。 所以他中途使了几次手段也没能截住押着赵先生的那群人,倒是折损了不少兵马,进了京后,想要把这赵先生除去也没能得手,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依计前来向太后求救。 太后冷静地听完这全过程,怒拍一下案几,“这个逆子,他是不把哀家气死就不罢休,做出这等事来,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事已至此,太后娘娘,还是救救王爷吧,皇上已经暗中审过那赵先生与水匪头头几人,只怕皇上他……”柳嬷嬷哭着道。 太后痛苦地闭上眼睛,大儿子之所以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只是顾念她这个生母,可如今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真真是左右为难,顾哪一个儿子都是错。 柳嬷嬷侍候太后这么久,焉能不知道太后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万一她真的只顾皇上不顾九王爷,那就糟了,遂又哭道:“娘娘,皇上如今是皇位稳坐,可九王爷却真的是风雨飘摇,若王爷的事情败露,王爷必死无疑。” 这样危言耸听的话让太后的心头一跳,天人交战的最后却是弱势的小儿子占了上风,只要这次保得住小儿子,以后再寻个由头打发这个小儿子远离京城断了他的念想未为不可。 在后宫倾轧了几十年的太后,能混到现在无人可动摇的地位,一向都不是个犹豫寡断之人,“也罢,终归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就当哀家欠他的。” “老奴代王爷谢太后娘娘。”柳嬷嬷终于能放下心头大石。 太后的心情却是沉重万分,都怪她太疏忽了,这小儿子养病了这么些日子连她也不见,她就该知道里面有端倪,而不是听之任之地发展成如今这进退维艰的模样,一切都是老天在作弄她。 自打知道了小儿子谋反一事,太后就寝食不得不安宁,终于忧心忡忡,更是把自己在宫里的眼线调动起来,密切留意帝后二人的举动。 苏梓瑜这段时间都在加强三个奶娃身边的守卫,九王爷要谋反,自己这才几个月大的儿子绝对是绊脚石,这个时候她不相信一个谋反之人还会顾念什么昔日的友情。 这日,她在后顾三个孩子之后,看到她遣去九王爷府邸的侍女回来,忙道:“红菱,如何?” “九王爷仍称病,说是谢过娘娘的赏赐,只是他仍旧下不了床,不能亲自谢恩……” “那你见到他的真人没有?” 红菱听闻,摇了摇头,“隔着一道屏风,奴婢没能瞧见九王爷的真容。” 苏梓瑜猛然起身,这不像朱飒的作风,这会儿她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问,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她朝红菱道:“去一趟御书房,请皇上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这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朱翊正迈着步子进来,“梓瑜,你找朕有何事?” 有多久,妻子没有找过他,连他自己也算不来,此时听到她居然主动让人请他到皇后寝宫来,他脸上的笑容比平时都多了些许。 “皇上来得正好,臣妾有话要说……”苏梓瑜说到这里,忙朝周围的宫侍看了一眼。 那群宫侍都是人精,知道帝后二人有话要说,遂都知趣地行礼退下。 朱翊饶有兴趣地看着妻子,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可她这举动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开心,两人似乎又回到了昔日的时光。 “皇上,臣妾有个猜想,不知道准不准?” “哦,梓瑜有话就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话好避讳的?” “那臣妾就直言了,我之前几次遣人送药给九王爷,可都没有见到他的人,你说,这府里之人会不会是假冒的,而他真人很有可能不在京里……” 其实别说苏梓瑜,就是朱翊也早就怀疑朱飒很有可能出京,不过太后仍健在,他就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真逼死母亲的事情他做不来。“此事容朕好好想想……” 苏梓瑜又何尝愿意置九王爷于死地? 至少在她的心里,朱飒此人的份量并不轻,可她是为母者,一旦有人威胁到自己的子嗣,她就无论如何都坐不住,这就是母性。 “皇上还要想什么?现在事实就隔着一层纱纸,只要我们一掀开就能直触到真相,只要控制住九王爷,不让他危害到江山社稷即可,太后那儿也就有了交代。”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母后她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打发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我已是天子,飒弟就是弱者,人都是偏向弱者的,母后又焉能真不管飒弟?”朱翊知道一旦他真有行动,就不可能会轻易收手。 “难道就任由他胡作非为?”苏梓瑜一脸不豫地看着丈夫,冷笑一声,“如此纵容他,我希望皇上不要有后悔的一天。” 说完,她拂袖而去。 朱翊一抚额头,有几分后悔那日不该与她开诚布公的,为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妻子已经近乎魔怔了。看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他终究舍不得,又大跨几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卷进自己的怀里。 “好了,好了,此事朕依你。” 苏梓瑜靠在他的怀里,听到他妥协的话,不由得想到在闺阁里听过的话,女人时常会拿一句话来考验男人,就是我与你娘掉进水里,你救哪一个?如今她与太后是真的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朱翊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她那颗死寂的心突然又跳了一跳。 双眼紧紧地盯在男人那张哪怕已近中年仍是俊俏得很的脸蛋上,她道:“皇上,不后悔?” “不后悔。”朱翊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 这样的动作他们幼时时常发生,可自后来闹崩后就再也没有这样亲昵的动作了,如今再现,两人都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梓瑜不想让他再乱了自己的心湖,一把推开他,强自镇定地道:“臣妾先去安置好三个奶娃,做好出行的准备。” 朱翊的怀抱突然一空,还有几分不适,看到她似落荒而逃的身影,他突然轻笑出声,这笑容几分畅意又有几分痛快。犹记得,他们第一次背着人亲吻的时候,事后,她也是这般落荒而逃的姿势,这翻出来的记忆多少还带有以往的甜蜜。 这是好的开始,他有信心,终有一天,他还会再得回她的心。 无论是朱翊还是苏梓瑜都选择了微服出行,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宫。 坐在平常的马车上,脱去龙袍的朱翊与穿上平常妇人服饰的苏梓瑜都难掩那上位者的气息,毕竟坐惯了那位置,想要平常也平常不起来。 “皇上,如果府里那人真是替身,你有何打算?”苏梓瑜看了一会儿窗外繁华的街景,又瞬间把车窗帘子放下来,转头问道。 朱翊微沉吟,方才答道,“如若真的这样,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触犯了国法是不争的事实,我早已叮嘱叶旭尧,一定要留意汝阳城中的动静,朕这弟弟一向是个聪明人。” 并且聪明过了头,虽知这弟弟不安份,但当兄长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他,想来这么多年也够了。 苏梓瑜听到这答案,这心里是个什么感觉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她不想朱飒死,也不想圈禁他一辈子,曾经他给她安慰,只是再怎样,也不及她的儿子半分,或许她真的对他太凉薄了。 夫妻二人没再交谈,他们的心情都异常的沉重,其实这个谜底一直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可他们都选择了很长时间的视而不见,如今想要掀开,又觉得自己似乎也要跟着被撕得鲜血淋漓。 苏梓瑜突然伸手握紧朱翊的手,这一刻,她需要他。 朱翊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他是皇帝,是大顺的天子,就得要守住这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切不可因个人情感断送掉这大好河山,要把它稳稳当当地传给自己的儿子,然后是孙子,千秋万代。 九王爷府俨然在望,夫妻二人的神情十分的严肃。 驾车的太监把宫里的腰牌递给九王爷府上的守门人看,这守门人吓了一跳,忙打开中门迎接,最后更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迎着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进府。 朱翊一个眼神,立即有人出现控制住这守门人,不让他往里面通风报信,好让九王爷有了准备。 待马车驶进府里一段距离后,终于停下来,朱翊扶着妻子的手一道走下来,朝九王爷府里的中枢地带迈进。 这座府邸,其实帝后二人都不陌生,在朱飒分府单过之时,他们都曾来过此处与朱飒一道庆贺,后来更是来过好多次,尤其是苏梓瑜,那时候九王妃病重,她就曾前来探望过好几次,对这府里的构造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沿途的下人看到这对威势逼人的夫妻,哪敢阻拦?只敢跪在地上请安行礼。 越近朱飒所住的院子,苏梓瑜的感官就越敏锐,她暗地里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皇上,臣妾觉得不妥。” “嗯,别作声。”朱翊只是握紧妻子的手,他亦有同感。 倒不是担心自身安危,他胆敢来这九王爷的府邸,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而是这府里的气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夫妻二人终于踏进了九王爷养病的院子,就着下人掀起的门帘进去,结果,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太后她老人家赫然在座。 屋里飘着药香,可没有人在意,只是看着彼此。 朱翊怔了怔,上前行礼,“参见母后。” 苏梓瑜也不遑多让,上前朝太后屈膝,“参见娘娘。” “都起来吧。”太后威严地道,“你们夫妻二人怎生一块儿来看望九皇儿?” 朱翊笑了笑,“母后,听闻飒弟病了这么些日子,身为皇兄,自然是担心不已,还是亲自来看望一番更为放心,更何况皇后赐了药给飒弟,少不得也要担心,故此,儿臣才会携了她来探病。” “哦,你们夫妻倒是有心了。”太后似一副欣慰的样子,只是目光上下打量着夫妻二人的装扮,这分明就是微服出行,“那你们为何?” 没有明言,可她要表达的意思,夫妻二人焉能看不明白?苏梓瑜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若是大张旗鼓前来,怕是惊扰九王爷养病,这样更为不妥,还不如我们二人以微服出行,这样一来也能减少不少的繁文缛节。” 太后似满意地起身,握住苏梓瑜的手,“难为你们二人想得周到。” “应该的。”苏梓瑜忙道,心里却是提高了警惕。 “母后,儿臣担心飒弟的病况,还是先看看飒弟吧。”朱翊道。 太后感动地似眼里有泪光,由苏梓瑜扶着坐回原位,着人把帐幔掀起来,露出里面熟睡的“九王爷”的真容。“他刚喝了药睡去了,这会儿吵醒他实为不妥,唉,也不知道我儿为何就时运如此不济,摊上这么个病?” 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哭出声来。 苏梓瑜轻轻地给太后拍背,目光却是落在床上那人的上,确是长着一副朱飒的样子,不过是不是他本人,没有交谈过如何能确认?目光再移回太后的身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掩在帕子下的表情哪有半分哀伤?她紧紧地攥着这帕子,既然走到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题外话------ 抱歉,今天家里有事,没能多更点,某梦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第二百一十七章对立 朱飒的目光落在床上睡着的胞弟,背着手却是紧紧一握,眼里的戾气一闪而过,苏梓瑜能看出来的端倪,他焉能一点也没有发现? 嘴角浮现一丝的嘲讽,居然出动母后来保驾护航,这个胞弟远比他想象当中要难缠得多,突然想到苏梓瑜不久前说过他的一句话,说他会有后悔的一天,不用等以后,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就极为复杂。 太后假意哭了一阵,只有媳妇儿的安慰声,没听到大儿子的声音,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抬起头来看向一声不吭的皇帝,“皇上,哀家……”说没两句,她又眼里含着一泡泪。 到底是母子,朱翊早些年对苏梓瑜并不太上心,但对这个母亲却是一直极为孝顺的,见她看着自己哭得伤心,终做不到视若无睹,遂上前安慰母亲道:“母后,儿臣正在想哪位太医的医术高明,可以让他来给飒弟看诊,这样一来,飒弟的病有了起色,母后也好放宽心贻养天年。” “如若能如此,哀家也就能放心了。”太后泪水涟涟地道。 “太后娘娘尽管放宽心,九王爷一定会吉人天相,否极泰来的。”苏梓瑜也适时地插口再说些安慰的话。 只是在太后看不到的地方,她冷冽的目光与朱翊的目光对上,朱翊朝她轻微摇了摇头,好半晌,她方才抿紧唇暗暗点了点头算做回应。 太后没看到他们那短暂的交汇的眼神,径自看着病床上的“小儿子”道:“皇上,梓瑜,哀家实在不放心九皇儿一人在府里没个照顾的人,这段时间,哀家就在此看顾他,直到他痊愈为止……” 这话简单来说,就是太后要坐镇在九王爷的府邸,一步也不离开,就是誓要保住九王爷。 苏梓瑜心中一阵恼火,太后此时这么做真是拎不清,她一味地以小儿子为重,实则是让他在这个泥沼里面越踩越深,如果到了真收拾不了的场面,到时候太后的罪过就深重了。 “太后娘娘,您年事已高,还是回宫静养吧,这儿就让臣妾遣信得过的人来照看就是,绝对不会让九王爷有个闪失的……” 太后听闻,突然恶狠狠地瞪着苏梓瑜,冷笑一声,“你遣再多人能代替得了哀家?梓瑜,哀家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凉薄性子的人,九皇儿一向尊你这个嫂子,如今哀家不过是要亲自照顾他,你倒好,不帮哀家就算了,还要拖哀家的后腿,你可真好啊你?”顿了顿,她面容一板,“不用你假好心,哀家自会照顾哀家的亲子。” 真是好心遭雷霹了,苏梓瑜的面色也不好看,就算她能明白太后左右为难的心情,但不代表她认可她的选择,这是火上烧油之举,“娘娘……” 朱翊一把扯过苏梓瑜在身后,不让她再开口劝诫母亲,知子莫若母,这相反来说有时候也是可以成立的,此刻母亲绝对是借着刁难妻子来掩盖某些真相,“母后息怒,梓瑜她也是为母后的身体着想,一时情急,说出的话有欠思量,母后也莫要恼她,她的心也是好的。” 太后看到皇帝为皇后出头,心道这对夫妻现在的关系倒是好转了不少,不过她似乎越来越不乐见这样的情形,以前是她小瞧苏梓瑜的本事了,以为她以情为重,一生堪不破情关,所以少不得对她有几分怜惜,可现在却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朱翊在自己手心处那一挠,苏梓瑜焉能不明了?心底自嘲一笑,她又忘了人各有志这句话,既然这太后非要一条道道走到黑,她又何必拉她一把?这么一想,她顿时服软地说了一句,“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一时虑事不周,这下人再多也是不及亲母在身侧来得安心,为了九王爷的身体健康,还是太后娘娘凤体在此坐镇更能起到作用,臣妾真真是想得狭隘了。” 这话听在太后的耳里,自然能听出一点弦外的嘲讽之意,不过这个时候与苏梓瑜真起争执不是理智的作法,遂她装做听不出来其中的讽意的样子,“还是梓瑜明事理,你也别记恨哀家那几句话,哀家为了担心九皇儿这心都操碎了,一时也就顾不上别的……”手还亲热地拍了拍苏梓瑜的手背以示安慰。 “娘娘不恼臣妾,臣妾就已经万幸了,焉会记恨娘娘?”苏梓瑜忙屈膝道。 你会演,我自然也会演,反正她不会这么傻做那第一个撕破脸皮的人。 “这就好,这就好……”太后一副欣慰的样子。 朱翊看着这虚假的一面,第一次厌恶这做皇家的虚伪做派,目光又看向昏睡中的“九王爷”,至此,他可以完全确定此人是替身,真正的朱飒很有可能正在汝阳城。 有太后在此坐镇,帝后二人也不好强硬地拆穿这替身的把戏,说了些关心的冠冕堂皇的话,朱翊就携苏梓瑜离去。 太后站在窗前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床上的替身听到脚步走远,这才立即睁开眼睛下床,跪在太后的面前,“谢过太后娘娘救命之恩……” “哀家救的不是你,是哀家儿子的性命。”太后转身冷冷地看着这个披着一层似她儿子面皮的脸,表情里没有半分慈爱,反而隐隐有些厌恶。 那替身也知道太后不喜自己,从太后无声无息地驾临府邸开始,看他的目光都是不怀好意,他的头皮一阵发麻。 太后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心里却在想该在什么时候把这替身杀掉,绝不能再让他留在世上,她要保住小儿子的命,这人就绝不能留。 好半晌,她方才表情缓了些,“起来吧,这地上凉,你也正在装病,莫要让人看到起了疑心,在九皇儿未归的这些日子,你最好给哀家把这戏做好了,要不然不等九皇儿归来,哀家就先办了你。” “是,小的知道。”那替身听到这句威胁的话,顿时冷汗涔涔,感到背脊都凉透了。 太后轻挥手让他到床上去躺着。 柳嬷嬷掀帘子进来,看了眼那替身小心翼翼的眼神,这人空具有王爷的样子,却没有王爷应有的气度,好在最后时刻把太后搬来,要不然此人必会被帝后二人拆穿。她在宫里这么些年,焉会不知道这对帝皇夫妻也是精明过人的。 “皇上和皇后上马车了?” 听到太后发问,柳嬷嬷收回漫延的心思,上前恭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估摸此刻帝后的马车应该已经离开王爷的府邸了。” 太后微闭眼睛,把手里的佛珠攥紧,“接下来都要行事谨慎一些,还有密切留意宫中的情况。”顿了顿,“哀家让你飞鸽传书给九皇儿要他即刻回京一事,办得如何了?”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会误了娘娘的吩咐。”柳嬷嬷回道。不光太后,就是她,也是万分希望九王爷能尽快回到京城,只要这个骗局没有被抓到反柄,九王爷就不会面临最恶劣的局面。 太后念了声佛号,最后闭上眼肯不再言语,只是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极快,她做下的孽,为了儿子她也愿意背,愿苍天怜惜她年事已高,莫要再折磨她这个可怜的母亲。 柳嬷嬷小心地侍候在一旁,有太后这根定海神针在,她的心也安定不少。 马车里面的帝后二人都一直沉默着,显然都各有心事。 还没回到宫里,车窗外就有人轻轻敲了敲,表示有事启奏,朱翊亲自把马车窗上的帘子掀到一边,“有何事?” “皇上,天牢那边失火了……”外头骑着马的人弯腰低声禀报。 苏梓瑜也听闻,看了眼那冬日暖阳,这大白天的,天牢失什么火?似乎想到什么,她的瞳孔一缩,猛然地看向朱翊,“皇上?” 朱翊早已想到苏梓瑜猜到之事,举手示意她不要做声,厉声低喝道:“有什么损失,都报来。” “回皇上的话,这回烧死了一半的囚犯,牵涉进九王爷沟结水匪袭击叶侯爷一案的几名主犯都在烧死的行列当中……” 这是,杀人灭口,毁灭罪证。 朱翊与苏梓瑜的脑海里面瞬间响起这句话,尤其是朱翊的表情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在九皇弟的府里遇到母后之时,他就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预感,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是这消息到底比他预计的要早了些。 他把车窗帘子拉上,沉声道:“尽然都已经烧死了,就妥善安置吧。” “是,皇上。” 外面传来应答声,随手就是匆匆的马蹄声,显然是去执行皇帝的意旨了。 苏梓瑜挺直背脊坐得很正,冷嘲一笑,“太后远比你我想象当中要偏心得多。”帮着朱飒掩没掉犯罪的罪证,实在是高啊,她嘴角的嘲意更大了些。 朱翊身为皇帝,什么风浪没见过,他的面部表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又是那副外人难以捉摸的样子,“现在说这个有何用?只要他一心谋反,总还会让朕抓到他的小尾巴,到了那时,就别怪朕不念骨肉亲情。” 他握紧拳头,骨头发出一阵的响声,这显示出他的决心。 苏梓瑜转头看到他的样子,夫妻多年,焉会看不出他的心情大大的不好?哪怕是同胞兄弟姐妹,没有人会对母亲的偏心行径能心平气和接受的,天家只怕更为计较。 她这会儿倒是不介意展现她的柔情,伸手握紧朱翊的拳头,“皇上,您还有臣妾有太子,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朱翊与太后的母子亲情首次出现了裂痕,而自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回宫以来,她与太后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两人更是几次出现紧张的局面,选秀一事,更是太后意图给她使的绊子。 她是不在乎朱翊的爱情了,但她还要这个男人给她的儿子保驾护航,毕竟她的儿子还那么小,所以她必须争取朱翊完完全全地站在她这一边,以她和儿子为重,好让她的儿子这太子之位稳之又稳。 朱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尝过苏梓瑜这温柔的样子,眼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这段时日吃过太多苦头的他,在妻子突然示好之下,他也欣然接受,并且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如果苏梓瑜知道朱翊心头的想法,必定会嗤之以鼻,骂一句男人就是犯贱。对你好的时候,你当成了驴肝肺;终于有一天,觉悟了,不再对你好,你又感到浑身不对劲,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一回到宫里,朱翊先去处理国事以及天牢失火一案,她却是匆匆赶回寝宫,现在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仨个奶娃,要不然这颗心就是怎么也不能安宁,尤其是知晓天牢失火后。 寝宫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她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瞬间划破了这份宁静,结果刚走到安置那三个奶娃的住所,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以及娃儿“啊啊”的声音,她的心这才一松。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通报声,叶钟氏忙抱着自家的大孙子屈膝给皇后行礼。 苏梓瑜进来,笑道:“起来吧。” 叶钟氏这才随一众宫侍起身,一手还轻轻地拍了拍大孙子的襁褓,笑道:“妾身记挂这孙子,所以递了牌子进宫,没扰到皇后娘娘吧?” “这倒没有,你是他们俩的祖母,这祖母念孙子是正常的,本宫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苏梓瑜上前目光快速地溜过三个奶娃们,没发现什么异状,这才彻底地放下心头大石。 叶钟氏笑着应和几句,然后把目光看向大了不少的太子身上,“妾身瞅着太子殿下又重了不少,与皇上倒是越来越像了。” 苏梓瑜伸手轻掐了一下儿子那嫩嫩的脸庞,这小家伙越大越不像她,倒与朱翊似一个印子刻出来的,“这小子愣是不像本宫,本宫也没他法。” 襁褓里的小太子不适地扭动了一下抗议母亲的粗暴举动,那欲哭不哭的样子直接逗乐了苏梓瑜,遂大笑着伸手将宝贝儿子抱到怀里就亲了三个响吻。 可怜的小太子还没有适应母亲这说变就变的举动,小脸有几分茫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瞅着他娘不放,看得苏梓瑜的心都酥了。 叶钟氏看了一会儿这帝皇家的亲情,不由得想到自家远在千里外的儿媳妇,有几分歉疚地看了看自家两个小孙子,比起刚送进宫里那会儿大了不止一圈,看得出来皇后是没有偏心一视同仁的照顾了,但再怎样也不及亲娘啊。 “珑姐儿有信回来吗?”她问道。 苏梓瑜闻言,把怀里正逗着的儿子递回给奶娘抱着,正色看向叶钟氏,“这个哪能这么快?算算时间,他们只怕进城没有多久,这一路路途都极艰辛,也是难为她了。” “可不是?妾身一想到又是坐船又是走陆路什么的,这千里迢迢的,这心都有几分后怕。”叶钟氏一脸忧心地道。 那时候闹着要去汝阳城逼林珑表态,如今想来却是强人所难了,只能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梓瑜道:“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啊莫要那么担忧……” 两人聊到林珑,一时间倒是有挺多话题的,直到日头偏西,这大冬天的日短夜长,叶钟氏这才跪安出宫。 林珑不在家,这家事又重新落在她的肩头,虽说大病如抽丝,但她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康健,要不然也不能进宫去看望两个小孙子。 没有叶秦氏在府里兴风作浪,襄阳侯府少有的平静下来,各房各院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身为一府主母,这倒是叶钟氏一生中难得的平静时光,只是近年关,要处理的事情也确实有不少。 一回到府里,她回正院去换了衣物后,这才让人把叶蔓安唤来。 叶蔓安听到嫡母召唤,不敢怠慢,急忙扔下手中的嫁衣过去。 轻掀帘子进去行了一礼,她恭敬地道:“母亲唤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一旁坐着的是叶蔓籽,只见这小姑娘还不安地来回扭动着身子,结果在母亲的一瞪下,这才嘟着嘴坐定。 “唤你来,是问你的嫁衣做好没有?婚事就在这月尾了,你可要抓紧时间,如果不行,就让府里的绣娘搭把手,莫要误了花期。” 本来她是想要早点把这庶女嫁出去一了百了的,无奈傅家那边却是极重视,这婚期才会延到了本月月尾,毕竟操办一场婚事要安排的东西太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都七七八八了,母亲放心,必不会误了花期。”叶蔓安小心谨慎地答道。 叶钟氏这才轻点了一下头,似想到什么,她拉出矮桌上的抽屉,拿出一本用红布包好的书递给侍女,让她拿给叶蔓安。 叶蔓安不甚明了地看着手中的书,这是什么玩意儿?只是当着嫡母的面,她不好当场打开。 叶钟氏清了一下喉咙,一本正经地道:“这是给女儿家压箱底的避火图,你拿回去翻来看看,有什么不懂的让你姨娘教你,莫要什么都不晓得闹了笑话,好了,也无甚紧要事,你且退下安心待嫁吧。” “是,母亲。” 叶蔓安不是全然一窍不通,凌姨娘虽然这些年来吃斋念佛,也早就被叶明恂厌弃了,但不代表在女儿出嫁一事上她就无所作为,早早就跟她提过这男女之事,这也是怕叶钟氏这当嫡母的不当一回事,不然黄花大闺女的新婚之夜被被吓着了就不大好。 此刻她的面容驼红一片,把这书急忙塞到袖子里面,心里是真的感念叶钟氏,这嫡母虽说对她不亲不热的,但到底还是待她好过那叶蔓宁,如今那叶蔓安被禁足还未放出来,可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就要被送去与人为妾,自己这还不算好?要知足才能有福气。 等叶蔓安出去后,叶蔓籽才好奇地问她娘,“娘,这避火图是什么?好不好看的?” 看着女儿那睁圆的大眼睛,叶钟氏的面色一沉,敲了她一个粟子,“别什么都好奇,等以后你就会知道那是什么?现在你可得跟着我学管家,别老是没个稳重的样子,学学你姐和你嫂子,知道没有?” “知道了,娘,我不就问问嘛,偏惹来你这么一番话。”叶蔓籽不满地噘嘴道。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省得你将来出阁后,三天两天的回家哭诉,也省得你将来那婆家也到我面前细数你的不好,这女儿家闺阁中学得越多,将来越讨婆家的喜欢。” “娘,那我不出阁了,我一辈子陪着娘,好不好?” 叶蔓籽起身,小跑到母亲的背后伸手抱紧她,小脸上满是哀求。 叶钟氏觉得窝心又好笑,这小女儿自从拉回正途后倒是她的小开心果,伸手揽她在怀,“没听说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的话吗?你啊,别镇日地想着这不切边际的事情,娘这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叶蔓籽拖长声音回答,小脸上有着失望,成亲有什么好的? 这小女儿柔软的身子在怀,叶钟氏却是不由得想到身在汝阳城的大女儿,不晓得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只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汝阳城。 林珑正与叶蔓君一道巡视着玉肤坊,她看了看这店铺的地理位置,“这铺子选得好,看来小姑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叶蔓君笑了笑,“之前娘也为我在汝阳城置了几处铺面,这都算在嫁妆里面,可我到来一看,当初买铺面的时候过急,都不是什么好位置,后来看上这块地儿,方才高价让人匀出来给我,大嫂说好那就真的是好。” 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该打,连我都取笑上,我可不是那铁口神算,没这本事抢人家的饭碗。” 叶蔓君正要回话,却看到店里有一绿衣姑娘正在挑选货品,这女子她是初次见到,不过不代表她不认得她的样子,据滕侧妃送来的画像中,此女正是朱子期即将要纳的妾侍之一,滕氏纱纱。 林珑看到身边的小姑神色一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到那少女之时,也是皱紧眉头,尤其那少女也发现了她们姑嫂二人的目光,转头朝她们一笑,放下手中的肤膏,朝她们翩然走来。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请大家见谅!   ☆、第二百一十八章打脸 滕纱纱对这京城贵女是半点也不陌生的,哪怕初次会面,她也礼数周到地屈膝行礼,“滕氏女见过叶姑娘。” 一开口她即自报家门,告诉叶蔓君,她是滕侧妃的内侄女,两人即将共侍一夫。况且她礼数周到地行礼,表示尊敬叶蔓君这个未来主母,自然也是希望叶蔓君能看在她是滕侧妃的内侄女,从而高看她一眼。 这点小心思,无论是叶蔓君还是林珑都能看得出来,很显然对方出现在玉肤坊里面并不是偶然,目的自然就是希望能“偶然”遇到叶蔓君。 一说到纳妾一事,林珑心里还窝着一肚子火,男人对纳妾一事的态度永远都不如女人来得反应大,当日她明确告知滕侧妃她身为娘家人对于未来姑爷纳妾一事是极不赞成的,也跟自家丈夫表明过立场,叶旭尧只是说他会解决。她那会儿也是拿这个来安慰叶蔓君这小姑,哪里知道男人们相商的结果却是,妻妾同时时门的事情是不会发生了,不过,待叶蔓君嫁与朱子期半年后,就必须纳进那几家的女子为妾。 说到底,这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做法,当然站在汝阳王朱翌的立场来看,他已是做了让步,至少还给了半年之期给小夫妻培养感情,也是摆明先让叶蔓君怀上嫡子,杜绝庶长子的可能。男人对于纳妾一事本就不会彻底抗拒,叶旭尧自身不纳妾,不代表他就是反对纳妾之人,只是他心里有妻子有儿子,对旁的女人自然就没了那心思。 汝阳王退了一步,他也就不再坚持不许朱子期纳妾,也是要退一步,要不然这婚事就难办了,当日一知这结果,林珑就黑着脸表示她不赞成。 叶蔓君却是面色白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 叶旭尧那会儿只说了一句,“大妹,婚事一事,哥哥能为你争取的不多,毕竟这婚事是圣上指的,本身我们就没有多少反对的余地,可这半年之期很重要,你且记住,男人的心若全被你笼络了去,那几个女人又有何惧?” 他言下之意,什么妾侍,说到底不过是正妻手下的玩意儿,搓圆捏扁还不是看正妻高兴与否?至于朱陈氏失败的例子,这就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提,正妻当成她那样是相当失败的。 兄长的话,叶蔓君也是听明白的,就是在这问题上,她得完全先拿捏住朱子期,才能将那些个女人一一解决,想到这里,她与兄长的看法倒是一致,犯不着与那几个一心做妾的女人一般见识,反正这些个女人再如何蹦跶,也是不可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对于朱子期的为人,叶蔓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这是她亲自选中的良人,如果不信他,岂不是不信自己的眼光?至少,她还不至于是有眼无珠之人。 再者自家嫂子可是成功的范例啊,成婚之前她家大哥估计还没真想过只守着嫂嫂一人过活的,至于没纳妾,一来是给正妻面子,二来大哥自身有洁癖,只是后来夫妻二人感情好了,这纳妾一事又有何人不识趣地拿出来说道? 因而看到屈膝在她面前的滕纱纱,她倒没有歇斯底里地发作,只是淡淡地道:“起来吧。” 林珑也只是瞟了一眼滕纱纱的面容,这长相凭心而论是比不上叶蔓君的,男人好美颜,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凡事都会有个例外,如今看到叶蔓君没有反应过度,她暗自松了口气,不得不赞叶蔓君一句闺秀当如是。 姑嫂二人相挽着继续说话,完全没把滕纱纱放在心上,反而将她有意无意地晾在一边。 滕纱纱完全是懵了,这京城贵女就真的不在乎自己?原本她还以为叶蔓君会对她冷嘲热讽几句的,哪知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起来吧”,这就打发了她? 这与她想象的完全不符,这叶蔓君与朱陈氏不同样是京城贵女,为何差那么多?她可是亲眼看到朱陈氏对她家姑姑的打压与讥嘲,两人相斗早就是王府公开的秘密。 眼看这姑嫂二人要掀帘子进去店铺后面,她忙道:“叶姑娘,妹妹有话要与叶姑娘说。” 这妹妹二字相当膈应人,林珑的俏脸一沉,叶蔓君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两人都还没成亲共侍一夫呢,就连妹妹二字也蹦出来了,这汝阳城的贵女们到底还有脸不? 林珑微转头睨了一眼滕纱纱的厚脸皮,嘲讽道:“滕姑娘是吧?这妹妹二字可不能胡乱自称,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姑子。” 言下之意,滕纱纱算不得是叶蔓君的妹妹。 滕纱纱的脸色顿时羞红,感觉到周围的人的目光看过来,她感到背脊凉凉的,这襄阳侯夫人倒是好利的一张嘴,难怪一进城就先把滕媛媛和安心如那两人折腾死了。 可惜,她却是不打算就此打退堂鼓离去,上前再度厚着脸皮道:“叶姑娘,请给妹妹……小女子一点时间。” 叶蔓君与林珑对视一眼,最后微微点点头,也罢,就听听她打算说什么,遂道:“那你与我进来吧。” 滕纱纱一脸感激地跟在姑嫂二人身后进到店铺后面去。 不大的会客厅中,侍女鱼贯而入地一一奉茶,然后默然地退下去,一切排场与礼仪风度都显示出侯府这钟鸣鼎食之家的底蕴。 滕纱纱只是瞄了几眼,怕人说她不知礼仪,遂又不敢两眼随便张望,而是正襟危坐。“妹妹此番前来是……” “如果我的记性没错,不久前我嫂嫂才刚说她没你这个姑子,再者滕姑娘的生辰比我还要大上一两月,何来妹妹一说?莫要再胡乱自称,省得让人笑话也轻贱了自己。”叶蔓君神色颇冷淡地道。 滕纱纱的脸色又是一阵赧红,再度开口,已是不再胡乱攀关系,“叶姑娘,小女子知道你不喜我,可这有什么办法,小女子也是出于家族考虑,才会答应与人为妾,要不然谁不想成为正妻?谁愿意将来所出的子女低人一等……” “这么说贵府独你一个女儿?”林珑打断她那自述的话,这话听来不就是在装可怜搏同情吗?想用感同身受来打动叶蔓君,这滕氏女比之前那个意图下毒的要聪明得多。 “不是,小女子还是妹妹……” “那不就结了,你若不愿意,又有何人勉强于你?别想当了表子又立贞节牌坊,这让人更看不起你。” 林珑当场就戳穿了她那小小算盘,滕纱纱顿时满身的不自在。好半晌,她方才找到声音,“侯夫人此言差矣,妹妹们的年纪尚小,实不忍她们与小女子一样的命运。叶姑娘,这都是命运在捉弄我们,小女子不想与叶姑娘相争,只求叶姑娘能容得小女子,让小女子在后院能有个安身之地即可……” 这话说得卑微,但她是滕侧妃的内侄女,有自家姑姑做后盾,在后院之争中自然能立于不败之地,同时也是在委婉地告诉叶蔓君,最好两人能和平共处,要不然真斗起来,她也是不惧她这正妻。 叶蔓君打断她的话,“滕姑娘想得太长远,半年后是什么光景我们又如何能得知呢?滕姑娘还是先行回去吧。” 滕纱纱没想到叶蔓君居然油盐不进,本来她找上她就是有意先拉拢她,她想要在朱子期的心中争一席之地,少不得需要叶蔓君成为跳板,哪知对方根本就不将她看在眼里,她一再地放低姿态,结果对方却是这态度,这会儿脸面挂不住,面色有几分阴沉地道:“叶姑娘,你还不是先急于否认我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我,但我对叶姑娘是尊敬的,其他人未必会如我一般如此敬叶姑娘这正妻,叶姑娘莫要将好人当贼办,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其他人看不看笑话的,我不知道,可我却知道,你若在这儿不顾身份尊卑的胡言乱语,就让我看笑话了。”林珑一脸嘲笑地看着她,“先莫说你还不是我们家姑爷的妾侍,就算是,在主母面前焉有你坐的地方?更何况你还说了一大堆废话,依我看,可以打嘴巴长长记性了。” 滕纱纱是知道嫡妹滕媛媛被眼前这个长得一脸善相的侯夫人打了板子的,这会儿她的脸上有几分惊惧,感到屁股和脸部都微微做疼,瞳孔一缩立即起身,随后又觉得自己被对方拿捏住很是没面子,这一来,完全弱了气势,立即懊恼不已。 正在林珑好笑地看着滕纱纱的时候,外面的如眉开口道:“大奶奶,大姑娘,汝阳王世子求见。” 屋里三个女人一听到朱子期至,面上表情各异。 林珑觉得这朱子期来得真是妙啊,时间掐得相当准,正好也让她看清楚他将如何表态。叶蔓君却是眉梢微微含喜,她与朱子期虽说定了婚事,但两人聚少离多,此番能见到他的人,自然是高兴的,正好滕纱纱也在,自然是存了与大嫂一样的小心思。 惟有滕纱纱的眼里有慌张之意,表哥那日警告她的话还言犹在耳,这男人不喜她,自然就不会站在她这一边,转眼想到玉肤坊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她又渐渐定了心神重新坐下来。 “请朱世子进来。”林珑扬声吩咐。 如眉应声,没一会儿,朱子期掀帘子进来,面上虽说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能看出他的心情有几分愉悦,转眼一看到滕纱纱,他却是皱紧眉头,“你来做甚?” 这个表情反应落在姑嫂二人眼里,自然是极满意的,林珑还朝叶蔓君挤了挤眼,这姑爷不是糊涂人,日后就好办了,她如是想。 “我……我是听说叶姑娘这边店里的胭脂水粉相当好,所以才会上门来想要采购几样试试。”滕纱纱起身见礼,早就想好了说辞。 “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朱子期喝道。 他的目光快速地看向叶蔓君,不希望她误会了,好在心上人只是表情冷淡些,倒也没有误会什么,他这才稍稍定了定神,果然关心则乱,换在半年多前,他根本就不会为任何女人乱了心神。 “表哥……”滕纱纱急切地唤了一声,提醒他,自己还是她的表妹,他这般在外人面前不给她留半分面子,也就是不给滕侧妃面子。 “我让你回去,你还要说我第二遍?”朱子期面冷声更冷。 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家母亲的内侄女份上,他早就唤人进来提起她的衣领扔出去了,别给脸不要脸。 滕纱纱浑身打冷颤,她到底哪里不及那叶蔓君?他为何就要对她这么冷淡,思及此,她万分不甘心,咬了咬下唇,反正面皮已经厚了,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表哥,你别这样,我来此真的没有对叶姑娘有恶意,只是姑姑已经做主将我许给表哥,于情于理,表妹都想与叶姑娘打好关系,将来不给表哥添乱……啊——你做甚……” 她还没有说完,朱子期已是无法忍受,连吩咐人也没有,上前一步提起滕纱纱的后衣领,不顾她的抗议与挣扎,掀起门帘,众目睽睽下,将这滕氏女不客气地扔到玉肤坊外面的马路上。 滕纱纱虽说脸皮厚,但也没试过被人如此对待,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被扔出来,这脸色当即挂不住,更何况这扔她之人还是她未来的良人,这传出去让她还有何脸面嫁他? 面对这张眩颜欲泣我见犹怜的面孔,朱子期并没有同情心,只是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扔到地上,表示一副嫌她脏的样子,这让滕纱纱脸上的血色当即全部丧失,他……怎能如此辱她? “往后不要踏进玉肤坊,这不是你能来之地,滕纱纱,上回我已经把话与你说清楚了,你偏还要上赶着让我辱,这就是你的问题,往后别怪我这当表哥的没有提醒你,人若自辱而后人辱之。” 除却上回,这是朱子期第二次对滕纱纱说这么长一串的话,这就是他的立场,他从来没有骗过她,若滕纱纱还要上赶着嫁他为妾,那后果自负。 跌坐在地上的滕纱纱一时之间根本做不出反应来,只能傻傻地呆愣地看着他,自己就那么入不得他的眼? 在店铺背光处,林珑与叶蔓君共同看着这一幕,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没再看下去,相携进入内室,这滕纱纱完全根本就没有必要放进眼里。 重新坐下喝茶,林珑点头道:“到了今天,我才觉得未来妹夫是个伟岸男子,不输你哥。” 叶蔓君笑着提起茶壶给自家大嫂续茶,“这世上又有几人能与哥相提并论?不过他若不好,我也不会看上他。” 说完娇羞一笑,这是她说过最出格的一句话,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亲,女儿家的闺誉是十分重要的。 帘外已处理完滕纱纱正要掀帘子进来的朱子期听到未婚妻这话,忍不住一脸傻笑,心知她心悦自己,可这亲耳听到还是不一样。 “看把你美的?”林珑忍不住打趣一句自家小姑。 “如大嫂所言,我们女儿家一生求什么,不就求一良人么?” 叶蔓君的嘴边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更何况她也不想掩饰,毕竟朱子期今天为她出头的样子还是让她挺满意的。她对于滕纱纱出丑与否并不在意,让她在意只能是朱子期这个人。 林珑正要答话,结果却看到门帘下那双属于朱子期的皂靴,顿时笑道:“朱世子,你在外听墙角也有些时间了,怎还不进来?” 叶蔓君这才注意到朱子期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想到刚才自己大胆的话,顿时脸若朝霞一般红透,煞是迷人。 朱子期倒没有被人识破的尴尬,而是大方地掀帘子进去朝林珑一拱手,“见过侯夫人。” “朱世子客气了。”林珑笑着抬首示意他落坐。 朱子期看了眼叶蔓君,然后挑了张离她近的椅子坐下来,“在下倒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刚好处理完杂务,无意听到罢了。” “那你可满意?”林珑无视叶蔓君羞红的脸蛋,径自问道。 朱子期一愣,没想到这位比他年轻不少的未来大舅嫂说话如此直接,随后方才回神,“子期自是一生不负叶姑娘的期望。” 这回他看向叶蔓君的眼里完全是不加掩饰的深望,叶蔓君脸上的羞红慢慢退去,倒是能坦然地与他对视。 这样的回答显然让林珑很是满意,她想将来她若有女儿,女婿说上这么一句话她也能安心不少,至少有承诺有担当的男人差不到哪里去,“那朱世子可要永远记住今天许诺的话,万不可在将来的某一天伤了我家小姑的心,到时候别怪我这当大舅嫂的不给你脸面,好歹我还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朱子期起身给林珑郑重行了一礼,并不是被对方的话威胁到,而是出自真心地感谢对方对叶蔓君的维护,冲着这份情,林珑就值得他尊敬。 林珑看着这男人脸上的郑重,对于丈夫的话这才有所感觉,只要朱子期无心,那些个侍妾根本就不值得他们讨论,“既然如此,我这就把我家小姑并给朱世子了。这店新开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那我且先出去了。” 这话说得一义相关,说完,她也起身不打算做两人之间的那根蜡烛。 “大嫂……”叶蔓君脸色羞红,也想跟着起身。 林珑伸手将叶蔓君按坐下来,“店面的事情交给我即可。”说完,朝她眨眨眼。 她是过来人,知道两情相悦后是恨不得镇日腻歪在一起,但碍于礼教也俗务,叶蔓君与朱子期能相会的时间并不多,这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还是给个空间让他们说上几句悄悄话吧,在这点上,她还是极通气的。 叶蔓君感激地看着林珑,目送她掀帘子出去,而一众丫鬟也被她带出去,留给她与心上人一室的清静。 朱子期重新坐下,看着叶蔓君道:“你有个好嫂子。” “那是当然。”叶蔓君还是颇自豪地应声,不折腾不互相猜忌不内斗,她对林珑这嫂子那是推崇不已的。 朱子期看到无人,伸手握住叶蔓君的柔荑,“我娘的做法不代表我,也希望你不要记恨她,她是汝阳城内世家出身,少不得这思想转不过寰来,回头我会再与她分辩……” “我的心胸不至于那么狭窄,她是生你养你的娘,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这就好。”朱子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找叶蔓君,也是因为他娘送了那所谓侍妾画相给叶蔓君的缘故,他怕她心里有疙瘩,“至于似滕纱纱那类的女子,我自会一一解决,本来我就不想要她们,后宅里面太多女人过于聒噪,不是好事。” “可这汝阳城的权贵们能答应吗?”这样的承诺已不是第一次听,可这是第一次叶蔓君提出异议,汝阳王朱翌并未在此事松口,就可知道他还是坚持传统的,至少出发点与滕侧妃一致。 “不破不立,这等不合时宜的规矩没有存在的必要。”朱子期目光冷然地道,“叶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也是用来牵制汝阳王的手段之一,是他们这些所谓的上不了台面的世家平衡之举,不亚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想要将汝阳王永远绑在他们的船上的举动罢了。” 他不要那些个妾侍,除了因为叶蔓君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这群所谓权贵的井底之蛙,是时候要睁开眼睛看看这大千世界了,他们所谓的守规矩不就是要永远守住自己的利益。 而他朱子期,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他们摆布? 这些话,朱子期一向没有与叶蔓君直言过,如今拿出来说,很显然是为了安叶蔓君的心,也是感情水到渠成,有些心事他想拿出来与她说道。 叶蔓君感动地伸手轻抚他的眉眼,知道他这么做的不容易,最后她伸手反握住他的大掌,“朱二爷,你不是一人独行,蔓君永远与你站在一起。” 朱子期闻言,脸上的线条越发柔和,这世上如果没了叶蔓君,他到哪儿再去寻一个来补他这半圆? 滕纱纱受了这等大辱,第一个想到就是自家姑姑滕侧妃。   ☆、第二百一十九章惊见 滕侧妃听完侄女哭哭啼啼的倾诉,眼里明显有着不快,儿子这么做过份了,可这纱纱也是的,明知道儿子对她没有多少意思,就不能先忍忍? 终归是自己的亲侄女,她还是舍不得她难过痛哭,拿帕子将她的泪水抹去,“好了,纱纱,此事姑姑既然已经知晓,回头必会好生说说你表哥的,让他下回不再这般待你……” 这说了等于没说,滕纱纱泪眼婆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姑姑,“姑姑,纱纱受点委屈不要紧,可表哥这般做为,岂不是没将姑姑看在眼里?没将滕家看在眼里?只一味地将心放在那叶姑娘的身上,纱纱是替姑姑不值……” 滕侧妃心疼侄女是真心疼,但这话明显就是挑拔离间,她若是听不出来那也就不用在内宅里面混了,遂脸色一板,“纱纱,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这么大个人还不明白?那叶姑娘再不好也是我未来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你要嫁进来为妾,就必须要敬这嫡妻,我可不希望将来子期因为妻妾相争而焦头烂额。姑姑一向疼你,就是想着你够贤惠,这样的小伎俩拿到你姑姑的面前来使,你不觉得是班门弄斧吗?” 被滕侧妃一顿训斥的滕纱纱的面色更为苍白,她忙跪下来,“姑姑,侄女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侄女这是……” “罢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滕侧妃终归还是不忍真的处罚她,伸手将这侄女扶起来,“这为妾,你多有不甘,姑姑焉能不明白?姑姑就是过来人,被那朱陈氏压在头顶上二十年,这也不忍过来了?终忍得她现在日落西山,再也折腾不起来。你将来嫁给子期,也得学会一个忍字,你现在羽翼未丰,拿什么与那叶姑娘斗?” 滕纱纱本就是心思通明之人,听到这姑姑的话,无非就是一个忍字罢了,她眼里的光芒闪了又闪。她与姑姑终究不同,姑姑还有汝阳王的全心宠爱,可自己有什么?表哥今天那副嫌弃的样子又在她的脑海里面回荡,真嫁给表哥为妾,她能熬到姑姑这般扬眉吐气风光的一天吗? 对于这点,她终产生了怀疑。 滕侧妃却是不知道这侄女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想了这么多,只是一个劲儿地传授她为妾之道。 这听得越多,滕纱纱对未来的期盼又泯灭一分,她如何能笼络得住表哥?在他如此厌恶她的情况之下。 滕侧妃看她一声不吭,拍拍她的手道:“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还有姑姑给你当后盾呢,往后也未必真输给那叶家嫡女……” 这承诺就像画大饼,滕纱纱头一次产生了这个想法。 来的时候万分委屈与愤恨,此时却是一心的迷惘,这与她想象的相差太远。 勉强与姑姑再说了一会儿话,她就起身告辞,说要回府去了。 滕侧妃也没有拦她,而是给她了不少赏赐压惊,还表示一定会教训朱子期为她出气,不过她却是从姑姑的眼里看得出来,姑姑的话只信个五分就够了。 在走出王府的路上,她还是拐了个弯走向王妃朱陈氏的院落。 “表姑娘,那不是出府的路?”滕侧妃身边的大丫鬟葡萄忙道。 “葡萄姐姐,我是想去看看王妃现在落魄的样子。”滕纱纱忙做出一个感兴趣的样子来。 葡萄没有多想,不屑地道:“她有什么好看的?现在都不认得人了,王爷也只是赏口饭她吃罢了,曾经受她糟贱的下人,如今都在背后还以颜色,想想也好笑,威风八面的汝阳王妃现在连只阿猫阿狗也不如……” 滕纱纱的心一惊,面上却是不显,对外头只说王妃身染恶疾要静养,只有少数知情人知道朱陈氏的近况。 到了朱陈氏所住的主院,这里曾经是王府最豪华的住所,可因为主人的缘故,现在显得凄凉败落了不少,她走在这斑驳的回廊上,顿时生出几许感慨来。 没有进屋,她只是在窗缝处看着里面披头散发的朱陈氏抱着个枕头在傻笑,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而原本应该侍候她的下人都在一边吃她的补品一边玩牌,没有一个人去侍候已经变成白痴的王妃。 “表姑娘,别看了,我们回去吧,这不就一白痴,有什么好看的?”葡萄拿帕子捂嘴一脸嫌弃地道。 滕纱纱的目光闪烁起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沿着来时路走出去,路上还遇到了大腹便便的安娇。 两人算不得十分相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安娇唤住滕纱纱,“听说你已经成功入围新世子的侧室人选,恭喜你了。” “没有什么值得恭喜的。”滕纱纱面无喜色地道。 “怎么不值得恭喜?你以后就要飞上枝头了,我啊是羡慕不来的。”安娇略有几分嘲讽地道,手指了指主院的朱陈氏,“希望他日你不要落得像那位的下场才好,我可是亲眼看到这新世子啊有多喜欢这未来世子妃,就凭你能斗得过未来世子妃吗?” “不管如何,轮不到你对我冷嘲热讽。”滕纱纱瞟了眼安娇的肚子,冷笑一声,“我现在还没进王府的门,可不像某些人怀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连条退路也没有,只能这般熬日子呢。”似想到什么,她又凑近安娇道:“告诉你个消息,你肚子里面的孽种,王爷早有决断,无论是男还是女,都会送予旁支抚养,以绝将来再兴风作浪的资格,至于你,则是留子去母。” 安娇听闻,瞳孔猛然睁大,猛地一把抓住滕纱纱的手臂,“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做甚?”滕纱纱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这可是我姑姑亲口告诉我的,因为叶家不希望他家的嫡女养这么一个孽子,而世子爷也犯不着为不亲的嫡兄收拾烂摊子,所以王爷最终也只得妥协。” 安娇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手抱着浑圆的肚子,她是不爱这个孩子,可怀了这么久焉能一点感情也没有?再者还有她的命,越想她越觉得身子如坠冰窖。 滕纱纱没再看她,而是扬长而去。 虽然拿话挤兑了安娇,但她并不觉得开心,她不为表哥所喜,若是叶蔓君将她弄成朱陈氏那模样,光想想,就觉得全身冒冷汗。 “姑娘?” 夜里侍女看她从噩梦里面惊醒,忙掀开帐幔扶她起身。 滕纱纱没了睡意,披衣下床,趿上鞋子,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一想到白天的受辱,袖下的拳头又握得死紧。 可是一想到朱陈氏,她又松开了拳头,她没有表哥的爱,是不可能与自家姑姑一样能与正妻抗衡,而指望姑姑当后盾,这分明就是妄想。 天色一亮,滕纱纱就病倒了。 身为未来的汝阳王府世子的侧室,滕家对她是绝对上心的,又是延医又是祈福,可滕纱纱仍旧病情颇重。 这消息传到了林珑和叶蔓君的耳里,姑嫂二人对视一眼,这滕纱纱到底在唱哪一出?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这倒是个不坏的消息。”林珑倒是对这结果颇为满意。 叶蔓君淡然一笑,“她如何我也不品评,只是大嫂,她这病不会是那天气出来的吧?” “谁知道呢。”林珑不在乎地道,“我可管不得人家那么多闲事,走,我们看看布料去……” 待马车停定,她立即掀开帘子,由侍女扶着下马车,刚好在这时候,有辆马车驶过,因为冬日风大,车窗帘子没有拴紧,一飘一飘的,她似乎看到了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大嫂,你这是怎么了?傻愣着在这儿看什么呢?”叶蔓君看到林珑站在矮凳上面,不上又不下的,似乎有些魔怔了,忙担心地道。 林珑这才醒神,再定睛看去时,那马车早就驶远,她一时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朝一旁的辛大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去追之前的那辆马车。 辛大娘意会,闪身就去追那辆马车。 叶蔓君见状,待得站到平地,她忙拉住自家大嫂,“大嫂,什么情况?” 林珑朝她竖起食指在唇边,“小姑先别问,回头我再告诉你。” 叶蔓君虽然好奇,但也不是那好八卦之人,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大嫂,走,我们去看看汝阳城独有的云纱,这可是在京城难买到的,趁这机会多买点,带回去正好给娘给籽儿还有婶婶她们……” “还是你想得周到,难怪婆母如此喜欢你。”林珑对于叶蔓君的通气,那是相当满意的,对这后一话题相当的感兴趣。 姑嫂二人笑笑前行进了那布衣店子。 只是在采买过程中,林珑总有几分走神,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叶蔓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再出口相询。 待到两人采买了大量的布匹打道回府,辛大娘仍旧没有见到人。 坐上马车打道回府,走到半路,辛大娘方才现身。 林珑立即掀起车窗帘子,“跟上那辆马车没有?知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大奶奶,你责罚我吧,这马车的人相当狡猾,我到了最后还是跟丢了。”辛大娘一脸的懊恼,仍是耿耿于怀自己没有完成差事。 林珑难掩失望之情,不过也没有呵责辛大娘,“辛大娘,无须自责,丢了就丢了。”顿了顿,她又皱眉问道:“对了,辛大娘,对方可有发现你的行迹?” 辛大娘细思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跟得很是小心。” 林珑点点头,再说了几句抚慰的话,这才将车窗帘子拉上,转身坐好。 “大嫂,这?”叶蔓君一脸的好奇,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这到底跟踪的是谁? 林珑靠近小姑,低声道:“我似乎看到九王爷。” “他?”叶蔓君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好在自幼不是那一惊一乍之人,这才没有失态,终于消化了大嫂这句话,她再度道:“大嫂,这九王爷不是在京城吧?怎么跑到汝阳城来了呢?会不会是你眼花看错?” “我也希望是,不过他就算来汝阳城也不出奇。”林珑冷声回应。 叶蔓君突然想到兄嫂来时遇水匪一事,又联系此刻大嫂这冰冷的态度,冰雪聪明的她似乎想得越来越多,这会儿她似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林珑看到叶蔓君的表情变了又变,忙握住她的手,“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叶蔓君谨慎地点点头,这可不是小事,随便大声嚷嚷可不是她的风格。 姑嫂二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府里,马兰氏就迎了出来。 “侯夫人与叶姑娘今儿个倒是收获不少呢。” 林珑由侍女扶着进到厅里,“想着带回京当人情,少不得多购置一些。” 马兰氏伸长脖子看了看下人搬动的情形,不由得咋舌,这云纱可是贵得很,这侯夫人可真是个有钱的主。 林珑心中有事,与马兰氏说话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马兰氏以为她累着了,也就识趣地告辞离去。 林珑忙唤匪石进来,“去,问问大爷正在何处,如在府里,让他回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他。” 匪石忙应声退出去寻叶旭尧。 叶蔓君道:“大嫂,这事现在就跟大哥说?” “宜早不宜迟。”林珑很果断地道。 叶蔓君想想也是这个理,倒是没急着先回去换衣裳,而是坐下与自家大嫂等大哥回来,这期间少不得要提及九王爷之事。 叶旭尧刚好回了府,正与马大人相商事情,听到匪石禀报说妻子找他,他皱了皱眉,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起身向马大人告声罪。 马大人笑道:“年轻夫妻,侯夫人想侯爷也在常理当中。” 叶旭尧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对这话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倒是让马大人好不尴尬,直想抽自己一嘴巴,本想这么说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哪里知道对方似乎并不接自己这话茬。 匆匆进了后院,叶旭尧本以为妻子出了什么事,一掀帘子,见妻子正好好地坐着与妹妹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唤我有何事?” 林珑忙起身拉丈夫坐下,反正都是一家人,她也挨着丈夫身旁坐着,“唤你回来自然有话要说。”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还有对面明显正在发呆的妹妹,这两人搞什么鬼?不过他还是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 “是这样的,夫君,我似乎看到了九王爷……” 林珑没有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将她那惊鸿一瞥说出来与丈夫听,虽说她不敢肯定是不是眼花看错,但宁可杀错不能放过啊,这九王爷为了谋反连他们都想暗害在来汝阳城的途中,一想起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叶旭尧听闻,面色倒是不改,只是眼睛微微一眯,显然他是听进心里去了。 “娘子,这回你倒是立了一功。”他正色道。 “我可不敢肯定,万一眼花呢。”林珑怕他空欢喜一场,忙又再次强调这一句,这是丈夫的差事,她可不能因此而误导了丈夫。 “是与不是,我自会去查。”叶旭尧安抚她道。 “大哥,我似乎想起一些被我忽略的事情。”叶蔓君这会儿显然是结束了发呆,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说说看。”叶旭尧道。 叶蔓君还在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又道:“大哥,大嫂,你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那朱子然是怎么死的吧?” 这个,夫妻二人都有印象,忙点了点头。 叶蔓君继续道:“我记得当时朱子然被朱陈氏捅死的时候,临死之前似乎一直在念什么九,当时我与朱二爷都没有太在意,以为他不过是临死前的呓语罢了,如今再回想,似乎他的死疑点颇多……”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尤其是叶旭尧,妹妹这番话对他来说相当重要,这样一来,似乎一连串的事情都能连起来了,看到妹妹停顿,他催促一声,“继续说。” 兄长的重视,显然鼓励了叶蔓君,她歪了歪头似乎正在努力地回忆当日的情形,“……当时那朱子然身子明显歪了歪,这才给朱陈氏以可乘之机,要不然朱子然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让朱陈氏反击了呢?只能说朱子然的死不单纯……” 此刻再回忆,方才发现当时因为太震惊从而忽略了许多的疑点,她也是边说边冒冷汗,如果九王爷意图谋反,那么他人在汝阳城就不出奇了。 林珑也听得心惊不已,手更是握紧丈夫的大掌,在叶蔓君停下来之际,道:“我怎么觉得这是杀人灭口,如果这个成立,这么说朱子杰的死并不单纯。” 叶蔓君也唏嘘一声,“看来应是如此,不过这些到底都是我们的臆测……” “不。”叶旭尧出声打断妹妹的话,目光如矩道:“我们很可能已经接近真相了。”握了握妻子的手,这才起身,“这事你们不要说出去打草惊蛇,我现在就去找朱世子相谈,如果他真在汝阳城,接下来这汝阳城还会再起风云。” 不去找汝阳王朱翌,证明在他的心目中,朱子期显然是更适合的人选。 叶蔓君听到自家大哥如此抬举未来夫君,脸上都扬了几分笑容,“我晓得轻重,大哥,放心好了。” “我们还用你吩咐?自然不会嘴疏坏事。”林珑起身给丈夫整了整衣物,这才放他离去。 再坐下来,她伸手握住叶蔓君略有几分冰凉的手,“说来你的不幸还是这九王爷造成的。” 叶蔓君豁达一笑,“不,我还要谢谢他,若没有他的搅局,我遇不到朱二爷,更别说与他结成连理共偕白首。” 在她心中,朱子杰连人生过客也不算,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没有半分意义,如果真嫁给他,估计在几十年后,她会成为另一个朱陈氏也未定。 林珑看着并不纠结的叶蔓君,感慨道:“合该是你的幸福,走不掉。” 叶蔓君笑着大方地点点头,此刻,她也只想要一世的幸福。 此时的九王爷朱飒却是汝阳城权贵家中的坐上客。 容家主亲自给他奉茶,“九王爷,请用。” 朱飒淡淡地点点头,“本王提议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舍妹为了外甥之死是终日难过……”容家主还想要讨价还价一番。 容侧妃却是步履坚定地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她的脸上满是决绝。“大哥,你还要想什么?我的子然枉死了,杀他的人还活在世上,九王爷现在要为我们报仇,我们为何不接受?” 对于她的出现,朱飒并不吃惊,朱子然就那样命丧在朱陈氏的手中,眼前这女子焉能不恨?他不过是稍加挑拨,这女子就会轻易咬他下的铒。 “妹妹,你先回去……”容家主忙道,说好她只是旁听,怎么跑了出来? “我不回去,那朱翌薄情寡幸,我不过要杀那女人为儿子报仇,他倒好,就这样遣了我回家,他不仁我不义。”说到这里,她大笑出声,眼里的恨意与疯狂不亚于之前的朱陈氏,“我儿子的死状我还记忆犹新,这笔账得算。” “容家主,令妹倒是女中豪杰,够爽快,反倒你一个大男人,倒是犹犹豫豫的,颇让人小觑,连个女人都不如。”九王爷故意用上激将法,“富贵险中求,你们容家甘于一直俯身称臣?这汝阳城的建立当年也有你们先祖的一份功劳。” 容家主自然是不甘心的,以前还有外甥可以扶植,现在外甥死了,朱子期的侧室人选,他们容家的女儿不可能会受宠,只怕将来的境况还不如妹妹好,这前景堪忧啊。 “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容侧妃催促一声。 最后容家主神色一凛,同意了与朱飒的合作。 朱飒脸上有着了然的笑容,没有了一个朱陈氏,他照样还能在这汝阳城兴风作浪,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汝阳城边境。 行军帐蓬内,一名高大的男子似正在认真地擦拭着手中的大刀,而他的对面却坐着一名说客。 “霍将军,莫不是真忘了你家的血海深仇?” ------题外话------ 抱歉,今天卡文了,某梦删了一部分,这才更迟了,请大家见谅!   ☆、第二百二十章拉拢 霍源,年二十有二,长得剑眉星目,望之很是刚毅,只见他微抬头看向对面之人,此人一张长脸,长着一拨山羊胡子,看起来略有几分滑稽,“我霍家得蒙皇恩浩荡,仅仅只是抄家贬爵,又何来的血海深仇?” 这话说得平铺直叙,听来没有高低起伏,这让留着山羊胡子的说客皱紧瘦削的眉头,单凭这句话并不能把握得住霍源的心思。 “霍将军,此言差矣,据在下所闻,霍将军的妹妹可是死状凄惨,只怕至今仍旧死不瞑目,可恨那叶家宗妇,害得你妹妹最终落得这般结局。”他叹息一声,“听闻将军的祖母受不住这刺激,已是瘫痪在床,令尊带着你几个庶出妹妹窝居在一家破落的小院中,说来真替将军不值……” “这不过是我们霍家之事,又与卿何干?”霍源猛地将大刀指向山羊胡子,头微微昂着,一脸的讥笑。 山羊胡子倒是没有被他这举动吓着,而是依旧保持原有的姿态,“霍将军何必恼羞成怒呢?你在边疆为国尽力,可皇帝却在京城下令箭杀你的妹妹,更是不顾你家祖上立下的军功,硬是让你家人不得安生,这样的主子,你又何必再效忠于他?将军,良禽须择木而栖,好马也须得遇上伯乐才能发挥作用,要不然纵是千里驹也得埋没……” 霍源将手中的大刀往他的颈上一压,“你真的不怕死?” 山羊胡子的后背其实已经湿透,只是面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我能来得将军这里游说,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王爷也是爱才惜才之人,将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我们王爷说了,必会为将军报仇,还会令将军家里的爵位恢复,不会让将军的父亲与祖母临老不得安生……” “倒是挺会画大饼,可惜本将一个字也不信,有本事让你的主子前来说服本将,那样本将有可能考虑相信他。”霍源冷笑道,“至于你,本将会将你的人头送还给你的主子,也不枉你为他奔走一番,你,好自安歇吧。” 他握紧这大刀,抬起准备砍下去。 山羊胡子的额头有细汗冒出,只是他现在已经吓得不能动弹了,要不然,一准就会跳开到一边去。 就在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那看似来势凶猛的大刀却是从他的颈边划过,他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如铜铃,不敢相信霍源真的放过他。 霍源大笑出声,看到他额上的细汗,倒是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倒是条汉子。” 话音一落,他就收起大刀转身出帐。 山羊胡子吞了口口水,想要去拦他,只是身体始终动弹不得,嘴上只能嚷道,“霍将军,只要你深入汝阳城,自然就能与我家王爷会面,到时候自然能见分晓,也显得我们双方都有诚意……” 言下之意是要霍源先下投名状,才能双方精诚合作。 霍源冷笑一声,没有应答,而是径自走进最近的另一座行军帐中,果然看到有人已站在那儿等他,一身的青衣布衣显得身材更为颀长。 “都听到了?” 听到声音,那人缓缓回头,如果林珑在此,一定会惊讶地吓一跳,此人正是与她夫妻二人一同到达汝阳城的尉迟士,只是他没有进城反而赶往边境与霍源汇合。 “听是听到了,不过你意下如何?况且他口中的王爷,到底是谁?汝阳王还是?” 霍源走进来,将大刀插在地上,径自坐下来,“这就是有趣的地方,说是要延揽我,却是连个名帖都不敢露,真是可笑至极,当本将是什么?” 尉迟士也坐下来,与他面对面,“这是个契机。” “你什么意思?就这么想要为你家报仇?装不下去了?”霍源略带嘲意地看着尉迟士,很显然,他是知道眼前之人的底细。 尉迟士一脸严肃,“霍源,我来不是与你打嘴仗的,你须知道我身负皇命……” 霍源讥嘲地看他一眼,少给他来这一套,眼前这戴着人皮面具的男子胸中那复仇之火有多强烈,他焉能看不出来?“皇命?还是说你也想搅浑这池水,从而瓮中捉鳖,好给你家报那血海深仇?” 尉迟士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捉到那罪魁祸首,霍源,我们相交一场,你就真的不肯帮我?想昔日,我也帮过你,现在我已家破人亡,就当你还我的恩情,如何?” 霍源微睑眉看他,圈着手臂莫测高深地看着他,“这还恩情倒是也颇大了些,我是奉旨守在这里的,如果我擅离岗位,只怕事后皇上那儿不好交差,怕是要治我一个循私枉公的罪名,你也知道我家被圣上抄家贬爵,乃是一介布丁,可禁不起再折腾……”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圣上是明君,只要我们捅破这个谜底,圣上又岂会追究你的罪行?霍源,圣上能用你,即代表着他对你的信任,你还怕什么?”尉迟士道。 霍源依旧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一撇道:“你凭什么以为就这么区区几句话就能打动我?这回领旨出差的人非但有你,还有我那死对头叶旭尧,我凭什么帮他的妹子过得幸福?须知我的妹子正是因他而死,哪怕不是他亲手所杀,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我巴不得汝阳城动乱,然后将他的妹子也一并干掉,好为我霍家出一口气。” 尉迟士笑了笑,一脸的不以为然,“霍源,你也别装了,你不是这等因私废公之人,要不然圣上又岂会看中你?从而栽培你。你家的爵位是没了,可你还这么年轻,再积累十多年的军功,焉知不能封侯?这爵位回来也就是迟早的事,圣上也不是那等卸磨杀驴之人,至少他还算是一个明君。” “别说得你好像真了解我,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了,此事事关重要,我要仔细再分辩。”霍源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似想到什么,又笑道:“你倒是豁达,圣上明明是下旨杀你全家之人,你还能为他说好话?” “真正害了我全家之人是九王爷,我还不至于眼睛瞎了。”尉迟士道,“算来也是我姐与祖父等人贪得无厌,若我是圣上,也必定不会容忍这样的蛀虫存在,一旦拿到证据,满门抄斩也在情理当中。可是九王爷就不一样,此人阴险至极,利用了我家又最终出卖,这等小人窃国,这是国之不幸。”伸手轻拍霍源的肩膀,“于公于私,你我都一样,是分得极清之人,犯了国法当诛,也就无话可辩。可不能任由小人逍遥,再去害更多无辜之人,更不能见得生灵涂炭。” 霍源至此才正眼看他,这人到达的第一天就与他开诚布公了,只是他到底还是难以相信他,一如那山羊胡子所说的那样,眼前这人才是与圣上有着血海深仇,他家那个不算,谁叫他爹与他祖母偏要将霍香玉宠成那样,从而给家里招来祸端,霍家没被满门抄斩已是皇帝开恩。 “你就那么肯定九王爷必在汝阳城?” 尉迟士眼一眯道,“我一直都有留意九王爷府的动静,就连皇后产子,太子满月这等喜庆的日子,九王爷都托病不出,这里面必有猫腻……” “那你为何不到圣上面前去揭穿他,非要跑到千里之外的汝阳城?还要到这儿来游说我同意你那惊险的计划?”霍源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尉迟士声音冷冷地道:“霍源,以前我是游手好闲,没有办过一桩像样的差事,可不代表我不了解皇家的组成,只要太后在,在京城就动不了九王爷府,她是圣上和九王爷的生母,焉会眼睁睁地看着儿子上断头台?必定会拼了死命地保他,这也是九王爷有恃无恐地离开京城前往汝阳城的原因所在。现在大顺的版图内还有何处有汝阳城那般热闹?他不来掺上一脚,我的头可以被你拧下来当夜壶。”他的拳头突然握紧,骨关节发出一阵响声,“再者惟有生擒九王爷才能将其置于死地,到时候圣上也不会视而不见,主要是能令太后不能再当尚方宝剑护住九王爷。” “你想得倒是深远,可惜,我深恶叶旭尧,此事我还不能应你,须得仔细斟酌。”霍源冷声回应,“给他人做嫁衣的事情我可不干,还是那个可恶的叶家子,你也知道,我与他自幼就不对盘,只有我那个傻不拉叽的嫡亲妹妹才会将他放在心上,从而把命也搭上。” 他是武将,叶旭尧是文官,他们俩的差事很少有重合的,这次若不是因为叶蔓君被赐婚到汝阳城,他们仍旧是八杆子打不着。如今叶旭尧明为送亲到汝阳城,实则还是为了预防九王爷搅乱汝阳城这一池水,他若出手帮了尉迟士,岂不是间接帮了叶旭尧,一想到这里就会膈应不已。 尉迟士没再吭声,他相信霍源说会认真考虑就必会考虑,毕竟他还是十分了解霍源的为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山羊胡子仍旧不死心,打算继续游说霍源,只要这年轻的将军站在王爷这边,大事何愁不成? 霍源一时间成了双方都争夺的香饽饽。 汝阳城里的天气越来越冷,年关将近,城中的百姓忙忙碌碌的,一辆马车的车顶上已是皑皑插白雪,但仍旧停在一大户人家的后院。 那后院的门被人拉开,只见有一上了年纪的嬷嬷出来道:“你们回吧,我们姑奶奶说了,她一个也不见。” 车里面两位年轻俏丽的女子对视一眼,还是那梳了妇人发型的女子开口道:“你有把我的话全带给你家姑奶奶吗?” “说了,全都说了,可我家姑奶奶还是不见你们,你们赶紧离开,莫要污了我的地儿……”那上了年纪的嬷嬷不耐烦地道。 坐在车头的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喝道:“放肆,知道你是在与谁说话吗?” “匪石。” 车里的林珑唤了一声,看到匪石忍着气闭上嘴巴,这才再度看向车外那并不好打交道的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嬷嬷且拿着这个,还有我手中的这封信,再跑一趟,如何?如果事成,我会再给嬷嬷五个金元宝以做答谢。” 那上了年纪的嬷嬷看到林珑出手大方,眼睛都睁大了,忙接过那金元宝用牙齿一咬,果真是真金,老脸这才笑出一朵花来,接过林珑手中的信件,呵呵笑道:“这位奶奶放心,小的就为奶奶再跑一趟,只是我们姑奶奶的性子很是执拗,怕是……” “无妨,只要嬷嬷尽了心,不管成与不成,这金元宝也会是嬷嬷的,就告诉你家主子这么说好了,就是她到底想不想知道她儿子是怎么死的。” “这么说就行了?” 林珑看那上了年纪的嬷嬷还有疑虑,晃了晃手中的几个金元宝,以此来诱惑这上了年纪的嬷嬷,“对,就这么说。” 那上了年纪的嬷嬷看了看林珑手中的金元宝,再对比手中这个孤零零的一个,眼里的贪婪一鉴无余,咬了咬一口黄牙,转身就往深宅大院而去。 车里的叶蔓君担忧地道:“大嫂,若是她还不见我们,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林珑这会儿很肯定地道:“她一定见我们的,毕竟她可是为了儿子才变成现在这模样。” 之前她没有贿赂那通传人,想着先试下水,果然还是不行,转了转手中的金元宝,还是有钱使得鬼推磨。 叶蔓君可没有自家嫂子这般镇定,还是略有几分紧张地看着那道后门,“大嫂,我们还是冒险了,万一九王爷没找她呢,我们岂不是白忙活,再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信我们的一面之言……” “无妨,小姑,如你哥所言,这是最佳的突破口。”林珑伸手握住叶蔓君的手道,示意她不要紧张。自家小姑的顾虑确实在情理当中,不过到底受闺阁所累,她能见识的终归有限。“再说如果朱子然的死与九王爷有关,而他又是害死朱子杰的真凶,那么这两人若说是没有关系,打死我也不信,这两者必有关联。”目光一凝,“身为朱子然的母亲,容侧妃不可能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叶蔓君这才笑了笑,没再言语,好吧,她一切都听兄嫂安排就是,希望这容侧妃最好不要像朱陈氏那般,要不然只怕又是鸡儿鸭讲。 姑嫂二人方才再度耐心等待。 这一等又去了大半个时辰,叶蔓君都忍不住探头几次去张望,而她身旁坐着的林珑却仍旧淡定不已。 身边侍候的的如雁和水帘对视一眼,小心地给主子们泡茶,没敢随意地插口发表意见。 越是等到最后,人心就越是烦躁,到底见还是不见,总有个说法才是。 林珑一直沉住气等待。 又过了将近半个多时辰,那后门再度有响声,还是那上了年纪的嬷嬷先探头出来,“两位贵人,我们姑奶奶同意见您们了。” 叶蔓君与林珑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掩不住的喜意,只要能见上一面就是好的开始。 两人都戴上帷幄,拢好身上厚重的氅衣,由各自的侍女扶着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这后门太小,容不下马车前行,她们都是秘密出行,所以并没有走大道。 这回除了那上了年纪的嬷嬷之外,还有两个年轻的侍女带路,林珑仔细一看那侍女的穿着,必是大丫鬟那一级别的,这才深信之前那嬷嬷没有诓骗她,她朝匪石看了一眼。 匪石立即会意地将袖口中那五个金元宝暗中塞给那代为通传的上了年纪的嬷嬷,嬷嬷拿到了金元宝,双眼笑得只见一条缝隙,碍于那两个大丫鬟,不敢说千恩万谢的话。 林珑与叶蔓君并排走在这容家的宅院里面,与朝廷官衙那边相比,这汝阳城当地土豪权贵的宅邸显得奢华不已,随处可见奇花异草,自然还少不了金壁辉煌的装饰,豪华是豪华了,只是显得缺乏些许底蕴,与京里的暴发户略为相似。 姑嫂二人都暗自评估着,只是大家都没有作声。 九曲十八弯的,两人终于在一处院落停下来,待得领路的其中一个大丫鬟进去通传,好一会儿方才又有一中年嬷嬷迎了出来。 “侯夫人,叶姑娘,我们侧妃里面有请。” 这仪态看似无可挑剔,只是细瞧仍旧有几分生疏之嫌,显然是容侧妃不想让人说她不懂礼数,生硬安排出来的。 “有劳了,嬷嬷。”林珑笑道。 那中年嬷嬷没想到林珑如此好说话,那腰弯得更低了些,“侯夫人,这边请。” 林珑与叶蔓君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迈台阶,挑帘子,又再通传,方才进到暖阁。 林珑一进去,感到一阵暖气扑面而来,屋里点燃了炭盆,怪不得一进来就温暖如春。摘下头上的帷幄,脱下身上的大氅,她的目光与歪躺在罗汉床上的中年妇人,长得倒是颇为雍容,只是缺了几分贵气,这人就是朱子然的生母? 那中年妇人瞬间坐正身子,手里仍旧拿着林珑之前给她的信件,双眼微眯地打量着林珑,眼里有着评估之意,这就是京城襄阳侯府那位黄毛丫头侯夫人?果然年轻虑事不周,怪不得敢登她的门。 叶蔓君是见过容侧妃的,她微迈上前,朝容侧妃微微一晗首,“容侧妃,我们又见面了,蔓君这厢有礼了。”她还没有成亲,在品阶上不如容侧妃,膝盖微微一屈。 “叶姑娘不用这么多礼数,我可受不起。”容侧妃声音冷淡地道,可是她的身子却不见有半分移动。 林珑倒是一脸的镇定,没有行什么礼,而是上前径自挑了张椅子坐下来。 容侧妃冷哼一声,讥嘲道:“我还以为京城来的贵人都礼数十足呢,原来不过是尔尔。” 林珑微微一笑地面对容侧妃,“容侧妃不用拿话挤兑我,我来这儿可是为了容侧妃不受人欺骗摆布,当得是容侧妃的恩人,给恩人看座乃自古以来的礼数,我这是全了侧妃的颜面。” 容侧妃没有见地这么厚脸皮的女人,看到林珑不客气的样子,心里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你倒是厚脸皮,昔日王妃朱陈氏还老是摆京城的谱,现在想来可笑至极,那么个蠢女人,光会摆谱有何用?不过是银样蜡枪头罢了……” 这话与其在说朱陈氏,不如说是拿来指责林珑的,叶蔓君的眉头皱了皱,看向容侧妃的目光瞬间带也几分寒气。 容侧妃也不惧怕叶蔓君的目光,双眼更是挑衅地与她对视,一收当初第一次会面时带了点怯弱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她。 林珑点点头,“朱陈氏确实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没能将杀子真凶全弄死就变成如今的模样,确是不值得人同情,容侧妃,你说是不是?” 她这话同样一语双关,明着是在说朱陈氏,暗中所指却是容侧妃。 初一照面,两人就针锋相对,容侧妃把手中的茶碗往矮桌上重重一放,“哼,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她故意说得轻蔑。 “我还年轻,搏个牙尖嘴利的名声倒没什么,容侧妃却是年纪一大把,还是受人蒙骗,倒是可怜可悲可叹……” “你个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 容侧妃柳眉倒竖,一脸凌厉地看着林珑。 林珑收起脸上的故做姿态,正色且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道:“我说你可怜可悲可叹,你敢反搏我吗?朱陈氏还比你强,她至少杀死了一个害她儿子的元凶,可你呢?你又为你的儿子报仇没有?” “若不是王爷拦着,我早就杀死朱陈氏那个贱女人了。”容侧妃咬牙切齿地道,这几乎成为她的心病。 林珑冷笑一声,“你以为杀了朱陈氏就能为你的儿子报仇了?你与朱陈氏一样蠢,被人卖了还在那儿帮人数钱,真正的幕后真凶还逍遥法外,惟有你们两个蠢人在那儿自相残杀,果真是世上最蠢的两个人。” “你!”容则妃气得胸口直疼,大丫鬟上前要帮她揉一揉胸口,都被她不客气地一手拍开,她抓起放在矮桌上的信件扔回给林珑,“你别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说辞……”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摆在那里。”林珑厉声道,“汝阳王府前世子朱子杰的死,幕后除了你儿子朱子然之外,是不是还有一只黑手?” 容侧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林珑的嘴唇看,手却是紧握成拳。 林珑看了眼容侧妃那嚅动了一下的嘴唇,冷冷一笑后,她正色道:“至于那个人,是不是九王爷?” 容侧妃的瞳孔瞬间睁大,表情略有几分惊骇。 至此,林珑终于可以确定朱子杰的死,有九王爷和影子在,就连进来后一直没吭声的叶蔓君也微微眯了眯眼,双手攥紧帕子。 好半晌,容侧妃放松表情道:“哪怕被你们猜到又如何?无凭无据的,你以为你们拿到汝阳王那儿说道,他就真的相信了?别以为我同意私会你们,就会信你们的说辞,我儿的死另有蹊跷……” “蠢女人,说你蠢,你还不信,这汝阳城的水土还真不行,尽出蠢人。”林珑嘲讽道,目光看向自家小姑,“小姑,你可不能学这里蠢人那一套,不然你也会跟着蠢一份……” “你说什么?”容侧妃大怒。 这会儿她深深的后悔见了她们,这两人的到来根本就是与她做对的,她正要拍桌子让人送客。 林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看,“容侧妃,说你蠢你还不信,他九王爷能联合你儿子暗下黑手去害朱子杰,凭什么就不能再害你儿子?你想想,你儿子手中握有多少他的证据,他能善罢甘休?我家小姑初进汝阳王府之时,你可还记得那场路上劫杀,虽说此案最终没有审破,可这里面的凶手不外乎就两人,一是朱陈氏,一是九王爷,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容侧妃的眼珠子带着几分惊疑转动起来,她想要去端起茶盏喝一碗茶定定惊,哪知颤抖的手却是将茶碗不小心打翻,茶水在桌面漫涎开,很快流到地面,汇聚成一摊水。 没错,林珑说得对,那场劫杀,她应该是现在最清楚的知情人。 眼前这女人的举动,林珑看在眼里,已经万分肯定心中的猜测,“容侧妃,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诓你吗?他能杀得朱子杰,为何不能杀你的儿子朱子然?”   ☆、第二百二十一章吃醋 林珑步步进逼的话,让容侧妃的眼里的光芒闪了黯,黯了闪,她的拳头紧紧地握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那一摊水看,儿子的音容笑貌在水渍中闪现,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儿子,可是手刚要伸出,儿子的音容笑貌又立即消失,一切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 深吸一口带着热气的空气,如果林珑所言是真的,想到自己与九王爷的联盟,她岂不是反认杀子凶手是恩人? 不,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她死也不能接受,遂她抬起头来直视林珑厉声喝道:“你在说谎,我一个字儿都不会相信,你们是朝廷的人,所以拿话来诓我……” 林珑并不因为她的大喊大叫而泄气,相反有这反应很正常,此时她也大方地点点头,“没错,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说辞,可事实就摆在你的面前,信与不信都由你。可你的儿子却是死不瞑目,因为你这当娘的让杀他之人逍遥法外。”她的嘴角冷冷一笑,“你怎么就不肯动动脑筋呢?朱陈氏是怎么知道你们密谋杀害前世子朱子杰的?若没有人告密,她会拿刀捅向你儿子吗?她当了别人的枪手,而你正在步她的后尘。” 容侧妃的面色一直紧绷着,拳头握得死紧,可见林珑的话对于她而言并不是半点触动也无。 正在这时候,暖阁外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帘后道:“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我刚到你的院子就听到你这屋里有声响传出,可是出了什么事?” 眼看那人就要掀帘子进来。 容侧妃却是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句,“大嫂,我无事,我这儿还有客人,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再让人请你过来叙话。” 那本要掀帘子进来的手瞬间退了出去,随后还是那把声音道:“那好吧,姑奶奶若是有什么需要,可别自个儿藏着掖着,我这当大嫂的可不是那等势利眼……” “我知道了,大嫂。”容侧妃出声道。 林珑听到这对姑嫂的对话,顿时心知她的目的至少达到一半,若是真的半分也不信她的说辞,就不会隐藏她的行踪不让人知晓,更何况这人还是娘家大嫂,听对话,似乎容侧妃与自家大嫂关系还是不错的。 待得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她给叶蔓君使也个眼色。 叶蔓君会意地一点头,“容侧妃,那日我也在当场,亲眼看到朱陈氏是如何捅死朱子然的……” 容侧妃不喜欢叶蔓君,之前只顾得与林珑争锋相对,并没有过多地留意叶蔓君,如今听到她开口说话,她看向她的表情充满了恶意与憎恨,只是她并没有出声打断她的叙述。 儿子之死的全过程,她并没有完全了解到,毕竟当时能知道朱陈氏杀死她的儿子就已经是万幸了,那个薄情寡幸的朱翌早就下了禁口令。 如今听到叶蔓君这当事人亲口述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往下掉,这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每每想起都宛如一颗心被人生生地挖出来般疼痛不已。 林珑没再出声刺激容侧妃,必须张弛有度才能让容侧妃全然相信她们,她捧起茶盏静静地茗了一口茶水。 约莫三刻钟过去了,叶蔓君方才叹气唏嘘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容侧妃,朱子然意图对我行不轨,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如果换成是你,必定也会想法子自救,但当时王妃朱陈氏确实是来得突然,不管你信与不信,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 容侧妃一直没有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拿帕子擦拭眼泪,她依然不待见叶蔓君,可看眼前的少女那清澈而明亮的双眼,她的心慢慢就有了倾斜。 林珑也不再逼她,起身道:“容侧妃,你还是好生想想我们说的话,其实要求证并不是你想象当中那么困难,毕竟你不是最接近害你儿子的凶手吗?你有勇气向朱陈氏举刀,就要有勇气去查找出真相,莫要被人利用了还为对方数钱。”她转头看向同样站起身来的叶蔓君,“小姑,我们回去吧。” 叶蔓君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想在这儿久坐,毕竟面对朱陈氏也好,还是这个容侧妃,一旦走进死胡同出不来的女人身上都有股死气,看得令人难受。 容侧妃在林珑戴好帷幄就要掀帘子出去之时,道:“你容我好好想想,不过,如果你骗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林珑听到她放的狠话,猛然转头看向她,嘴角含笑道:“容侧妃,我静候你的消息,我犯不着捏造一堆随时都会被戳穿的谎言来骗你,是真是假,你自己想法子分辩吧。” 说完,她的素手将帘子轻轻地掀起,莲步轻移地走了出去。 叶蔓君也跟在后面离开。 容侧妃依旧端坐在的原位上,此时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儿子叫嚣着要为他报仇,一会儿是林珑拿话相逼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叶蔓君沉静回忆诉说的样子……等等林林总总的画面都挤在脑海里面,她的面孔也越发扭曲。 直到约莫过去了三刻钟,那送林珑与叶蔓君离去的两个大丫鬟以及那上了年纪的嬷嬷回来复命,她方才停止折磨自己,深吸一口气,“人,都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其中一个大丫鬟答道。 “这两个女人到来的事情,我不想宣扬出去,你们知道怎么办?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别怪我这当主子的心狠手辣,不念旧情。” “是,侧妃。” 三个下人都瑟瑟发抖地应声。 容侧妃这才挥手示意她们出去,正心烦意乱之时,娘家大嫂掀帘子进来,“姑奶奶?” “大嫂,你有何事?”容侧妃脸现不悦,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管旁的闲事,林珑与叶蔓君到来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让她十分的头疼。 容家大嫂皱了皱眉,“姑奶奶,你有话不妨与大嫂直言,我们现在都同乘一条船,还需要瞒着彼此吗?你大哥决定要与九王爷合作,我也是颇为担忧的……” “大嫂,这事你别管,反正我们家不吃亏就是。”容侧妃没有说真话,反而是拿话来堵自家大嫂的嘴,就这话她也说得言不由衷。 容家大嫂面有悻然之色,“姑奶奶,我总觉得这事太玄,你还是劝劝你哥,莫要上当了,就算我们能得到汝阳城也是守不住的……” “大嫂,你别这么胆小,可好?再说这是正事,你管好大哥的后院就行了,别的事不要插太多手,免得让大哥对你生了怨气。”容侧妃念在这大嫂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终是开口劝了一句。 容家大嫂叹了一口气,这兄妹二人都不是听人劝的主,就拿这姑奶奶来说,自从丧子之后,这行事就与以前大为不同,人也像换了一个似的,“姑奶奶说什么,我也就信什么,罢了,此事我也管不了这么多。对了,之前我看从姑奶奶的院子走出去两个带帷幄的女子,不知道是何人?” “说了大嫂也不知道,这事你就别管了。”容侧妃潜意识里面并不想让人知道她与林珑有所接触,所以下意识就把这事瞒了。 容家大嫂见问不出什么话来,而且看容侧妃也一脸的疲惫,只好起身告辞,掀帘子出去的时候还嘴唇嚅动了半晌,终是没再说出话来。 容侧妃在自家大嫂离去后,倒在罗汉床上,她的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林珑离开了容家,回到朝廷官衙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叶蔓君先行回去她的院子,她迈步走进丈夫的临时书房。 叶旭尧正在看密报,见进来的是妻子,遂放下手中的密报,抬头看她,“如何?” “结果还不知晓,不过依我看,容侧妃会对我们的话心动的。”林珑走过去,坐到丈夫桌案对面的圈椅内。 “只要她起了疑心就好,这样一来,她必不会诚心与九王爷合作。”叶旭尧对这结果还算是满意的。 林珑噘嘴道:“现如今也只能如此,这汝阳城当地的权贵中,也就容家与九王爷的关系最为密切,朱子然的死摆在那儿,我就不信容侧妃真的一点怀疑也没有。” 叶旭尧起身踱到妻子的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的唇上一亲,“你是今天最大的功臣,辛苦你了。” 林珑抓住丈夫的大手,“可惜我还没能说出幸不辱命四个字,对了,尉迟士那儿有消息传来没有?” 叶旭尧伸长手将刚在看的密报递给她,林珑立即松开丈夫的手,低头匆匆浏览起来,随后眼睛晶亮道:“这么说,霍源是愿意配合我们行事了?” 叶旭尧点点头。 林珑放下密报,一脸好奇地道:“夫君,那霍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讨厌的人。” 这是什么答案,林珑对丈夫的回答相当不满意,遂小心地问道:“你很久以前与他有过节?” “没有。”叶旭尧迅速地答道,“除了霍香玉那事之外,我与他相看两相厌。” 林珑听到丈夫提到那霍香玉,她现在仍是一听到这名字就恨得牙痒痒的,就因为这女人,她差点小产,想起还是心悸不已,“这霍家能养出霍香玉那样的女儿来,这霍堰只怕又是个蛮横不讲理之人,我也不信这一堆劣笋里面能长出好竹来,这霍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与我们联合?万一他在背后捅刀子呢?夫君,依我看,这人还是提防一下为好。” 叶旭尧有面色有几分古怪,“霍源能深得圣上信任,必有他过人之处。” “再如何,我还是持怀疑态度的,别忘了他家被抄家贬爵,我们也是始作俑者之一,虽说当日是他妹妹过份在先,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不跟我们计较此事?这爵位之难得,他家就这样没了,若说心中没怨气,打死我也是不信的。”顿了顿,“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叶旭尧伸手轻捏了一下妻子脸上嫩嫩的皮肤,结果被林珑一巴掌拍下来,瞪他一眼道:“正经点,跟你说正事呢。” “我晓得。”叶旭尧道,“这霍源是不好评价,不过他还不至于会弃京中的家人不管,从而铤而走险跟着九王爷谋反,这点你不用起疑。” 林珑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愿这霍源真的是豁达之人。想到霍源,自然就会想到尉迟士,这人没进汝阳城,而是与丈夫打过招呼后就暗中离队前往边界而去,这人的行为一直透着一股子古怪,她心底的怀疑一直没有消停过。“对了,夫君,那个,昔日的高国舅与霍源认不认识?” “高志?”叶旭尧狐疑地看着妻子,“你怎么提到他?” “就是突然想到,随口问问罢了。”林珑不好将心中的怀疑说给丈夫听,就算夫妻俩好到蜜里调油,有些话还是不宜说出来。 叶旭尧的一双利目盯着妻子看了半晌,方才道:“表面上看来这两人是八杆子打不着,霍源从小就是个小老头似的人物,而高志为人,你也是知道的,这人就是个浪子。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人私下有来往,霍源曾经惹过一两件不好处理的事情,都是高志为他圆过去的,你说这两人关系如何?” 林珑秀眉微蹙地道,“这么说来,他们私交应该不错,不,用甚笃来形容更为贴切。” 这会儿她抿了抿唇,尉迟士愿意去说服霍源,证明他有信心,这样说来,此人很可能真的就是高志,思及此,她的心跳加速。 叶旭尧一直有留意妻子的表情,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俯身在她耳边吹气,“在想什么?” “高志。”林珑条件反射地答道。话音一落地,她立即意识到说错话了,猛然抬头看向丈夫,“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怎样?”叶旭尧挑眉看她,而且脸上的笑容也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 林珑吞了口口水,起身悄然往后退,“你别这样嘛,我之前不是在问高志的事情?现在正在想他的事情也合情合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她打算现在就立即溜走,绝不在这儿承受丈夫放出的冷气。 只是她转身才走上两步,身子就被后面的男人迅速拦腰抱起,扔到了书房的罗汉床上,只见丈夫压在她的身上,依旧用让她发毛的笑容道:“急什么?我们再聊聊高志……” 林珑不禁在心中叫苦连天,心里更是埋怨自己,让你说话不经大脑,现在好了,看你现在怎么办? 她伸出双手揽上丈夫的脖子,吐气如兰地看他,“你别这样吓我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提他的,不就是刚好问到他和霍源才会一时口快这么说道罢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与我计较……” 她撒着娇,希望丈夫能尽快把这事揭过。 叶旭尧却是解开她的发髻,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我有跟你计较吗?” 林珑想拜托他还是别笑了,见惯了他似冰山的面容,突然用这样的笑脸面对她,还说着让人心里发毛的话,她也会怕的好不好?遂收起讨好她的娇笑,一把推开他,故意翻脸道:“坏人,我不跟你说话了。” 作势就要起身走人,她实在受不了丈夫这样的表情动作。 哪知叶旭尧却是不放过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急什么呢?我们还是好好沟通一二,自打你生了孩子后,我们都没有好好沟通过……” 林珑想说你的沉默是金呢?怎么这会儿聒噪得紧,以前让你说还偏偏惜话如金,这会儿怎么就完全变了一个样? 夫妻俩这一沟通,就沟通了一夜,隔日的林珑腰酸得可以,起不了床的她只能在背后暗骂丈夫。 叶蔓君来看她,似发现了什么端倪,掩嘴偷笑不已。 “笑,你还笑?”林珑不满地斜睨一眼自家小姑,今儿个是不是所有人都来看她笑话? “好,我不笑。”叶蔓君放下手,正经地端坐着,不过看那表情还是忍俊不禁。 林珑把头埋在锦被里面,自暴自弃地道:“好吧,你笑个够好了。” 都怪自家男人太狠了,偏折腾了她一宿不放,不就提了高志罢了,她又不是红杏出墙,所以说男人小心眼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得多。 “好了,大嫂,我不笑总得了吧?”叶蔓君到底还是厚道的,坐到床沿伸手搀扶起林珑,为免大嫂脸皮薄尴尬,她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大嫂,滕侧妃正遣人过来请大嫂过府,大嫂若是身子不爽利,我这就打发掉……” “不。”林珑忙摆手道,“滕侧妃让我过府必是为了你与朱世子的婚事,眼看都十二月了,这年关将近,婚事也不宜拖到明年开春再办,少不得还是要抓紧时间。” 边说她已是边下床趿鞋,为此还感到小腿发酸,心里又把丈夫骂了一顿,都怪他乱吃醋。 叶蔓君忙扶着她起身,心里到底还是更担心自家嫂子的身子,“大嫂,还是在家歇一歇吧,这过府相谈早一天迟一天并没有多少区别,也不差在这一两日……” 林珑一边套外衣,一边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也知道这婚礼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若是现在不做好准备,到时候准要手忙脚乱,这样更不划算。”坐到妆台前,由侍女给她梳妆,还是道:“我身为你的大嫂,也希望你能嫁得风光。” “大嫂,谢谢你为我如此设想周到。” 叶蔓君一面给林珑戴镯子,一面感动得鼻子一抽一抽的。 “傻瓜,你叫得我大嫂,我哪能不为你着想?”林珑嗔了一句。 匆匆梳妆打扮妥当后,她就让叶蔓君先回院子去,这商谈婚事,准新娘还是要避着点,由男女双方的长辈主持。 滕侧妃只有朱子期这么一个儿子,当然希望儿子的婚事能大操大办,再说没了朱陈氏挡道,她也是竭尽全力进行,什么都挑好的。 林珑当然乐见这情形,所以面和心不和的两人,相谈起来还是十分融洽的。 待得婚事商量得七七八八了,她喝了口茶水,“滕侧妃,听闻令侄女病了,是不是真的?” 滕侧妃眉头一皱,“这还有做假的?当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她年轻姑娘受了刺激,少不得心事一重,这身子就跟着出问题。说来你们也不拦着子期,由得他这般给纱纱没脸,这事都在汝阳城传遍,你们让她如何见人?” 林珑一听这滕侧妃有失偏颇的话,不悦地道:“你这当娘的都没能劝得儿子听话,还如何指望我们?滕侧妃自己也是女人,就别对我家小姑如此苛刻。” 滕侧妃同样面露不悦,不过自己把滕纱纱出丑的事情怪到林珑与叶蔓君的身上,是大为不妥的,遂低头喝茶掩饰心中的不快。 林珑没有在汝阳王府久留,而是商量好成婚日期就匆匆离去了。 没过两日,容侧妃就秘密遣人送信给林珑,在信中她表示同意与林珑合作。 林珑把信递给丈夫看,“夫君,她的话能信得过吗?” “无妨,她就算是临时变卦也阻止不了事情的发展,只是有她做内应,我们的筹划就能更容易实现罢了。”叶旭尧把信放到案上,与妻子如此道,“我与朱子期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务必要一举引蛇出洞。” 林珑还是有所顾忌,“夫君,这样真的妥吗?那天可是……” 叶旭尧伸手捂住妻子的嘴巴,轻“嘘”了一声,眼眸一沉道:“没有什么不妥的,只要把这毒瘤挤出来,大妹与朱子期才能有幸福的将来,这个时候万不可妇人之仁。” 林珑是知道轻重的,只是有些不舍叶蔓君受委屈罢了,不过两者一衡量,显然丈夫的话更在理,遂道:“好,我听你的,对了,小姑那儿要不要与她透透气。” 叶旭尧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林珑会意地掀帘子出去寻叶蔓君谈及此事。 ------题外话------ 抱歉,最近更得有点少,明天中午十二点应该有次更新补偿大家。   ☆、第二百二十二章出阁 叶蔓君听后倒是没有异意,放下手中的绣针,柔声道:“但凭哥哥嫂子做主即可。” “我就怕委屈了你,他们男人不懂我们女人的心事,一说反对的话,就说我们妇人之见,说来也够气人的。”林珑拿丈夫的话在背后吐槽。 叶蔓君听闻秀气地拿帕子掩嘴一笑,“他们就是这样的,总说我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其实他们就是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们女人罢了。”执起一旁的茶壶给林珑续茶,一面又道:“其实我们哪是这等小气不明事理之人,小事可以糊涂,大事却是不能,再说那九王爷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还想要搅浑汝阳城这池水让天下大变,说来是绝不可原谅之辈。” “可不是?这样的人不铲除了,绝对是大顺朝的不幸。”林珑叹口气道,“真所谓人不可貌相。” 叶蔓君捧起茶盏轻嗅一口茶香味,然后优雅地茗了一口,“以前在京中时,人人都道九王爷相貌好人品好,现在才知道古人此话诚不欺我,是真的假不了,假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真,大嫂,如果能避免一场混乱,我这小小牺牲又算得是什么?” 林珑闻言,抬头看着这小姑豁达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这样的女子才是最美的,如果今儿个换成是其他几位小姑,只怕就不会如此好说话了,尤其是叶蔓宁,不掉转枪头骂她一个狗血淋头怕是不罢休。 “小姑真的让人钦佩。” 听到嫂子这感慨的话,叶蔓君笑道:“嫂子这是抬举我了,我没你说的那般品德高尚,如大哥所说,我也想过安生日子,不至于周边老是数不尽的阴谋诡计,说来我可是直接受益者。” 林珑知道她不过是谦虚罢了,伸手轻拍她的手,这样美好的女子,希望朱子期能珍惜她一辈子。 汝阳城中一隅。 九王爷朱飒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里面附有母后亲笔写的两个字:速归!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熟悉的字迹,眼里的光芒闪烁着。 “王爷,太后娘娘这是在担心王爷,可是汝阳城的事情现在进展顺利,霍源就要到达,我们可不能在这时候撤退,不然就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有幕僚见到,立即站出来劝道。 “没错,王爷,如果现在回京,就会丧失这大好局面,霍源若是没见到王爷的真面,怕是不会轻易地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另一幕僚也附和几句。 “……” 朱飒将手中的纸条放到烛火中烧掉,看着那张有着母亲字迹的纸条化为灰烬,他的表情也在烛火中忽明忽暗,看来有几分可怖。 “京里有母后帮我挡着,我的安全应是无虞,暂时无须理会。” 只不过是瞬间,他就做了决断。皇兄虽是皇帝,但不能不敬太后,只要太后不承认京中那个“他”是假的,朱翊就算揭穿也没有用,大顺以孝治国,除非他朱翊想要被天下人唾骂不是一个明君。 “王爷英明。”一众幕僚都拱手道。 “得了,奉承的话还是少讲为好。”朱飒不至于被人奉承几句就飘飘然,对于他来说,可不能一时被话冲昏了头脑从而使出昏招,“这汝阳城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我们暗中的力量也要开始行动,这样混水摸鱼才能成功。” “王爷说得没错,我们等这天已经颇久了。”有人感慨地道。 朱飒转身微眯眼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晚,就快天亮了,他本来更为父皇喜爱,只因不是嫡长子,这皇位就与他无缘,就连此生最爱的女人也嫁作他人妇,想到苏梓瑜就会想到长兄朱翊,他的拳头猛然握紧。 这一次他不会再输了,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心中想定,他转身看向其中一个幕僚,“容家那儿可有异样?” “回王爷的话,一切正常,容家主与容侧妃兄妹二人都极力配合,尤其容家主,王爷给他画的大饼显然他十分受用,现在更是一心想成为新的汝阳王,想来就有几分可笑。” “其他的几家又如何?” 朱飒并没有把鸡蛋完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容家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些年为了实现心中的宏愿,他借着高家可是捞了不少钱,如今就差一口东风了。 “滕家不会上我们的船,朱子期毕竟是滕家的人。至于安家,如今仍旧在摇摆,不过现在安娇怀的那个孩子,汝阳王并不打算让其进嫡系的族谱,这点倒是可以利用起来做文章,安家估计心里也正寒凉不已……” 处理此事的幕僚一一将汝阳城的势力与变化道来,不但朱飒,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得仔细,他们是同乘一条船的人,自然希望这船能乘风破浪到达彼岸。 朱飒边听边做出指示。 寒风吹在脸上颇为疼痛,霍源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抵达汝阳城,在来的时候,他早与尉迟士分道扬镳,只带了一队亲信人马进城。 安置好后,他看向那山羊胡子,边吃肉边道:“本将已然是答应与你们合作,倒是你的那位王爷什么时候会见本将?如果他不见本将,本将绝不插手汝阳城的事情,毕竟藏头露尾的,让人如何信任?” 山羊胡子摸了摸那把并不多的胡须,“霍将军稍安勿躁,我们王爷必定会见将军一面。” “那样甚好。”霍源用匕首切下一大块肉放进嘴里嚼着,心里却是在衡量着。 山羊胡子看他这吃相,心里微有鄙夷,这武将就是粗鲁,而且头脑简单,哼,到头来还不是受他忽悠,等将来九王爷的大事一成,他凭这功劳相信也能换个官做做。 霍源才不管这山羊胡子怎么想,径自看了眼城中的繁华,手却是握紧了匕首。 只不到一天,他就得到了消息,山羊胡子的主子要见他,不过这地点,山羊胡子一个字儿也不透露出来。 霍源也没有刨根问到底,他倒要看看这行事小心谨慎的王爷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个。 上了马车,山羊胡子拿出一条眼罩笑眯眯地看着霍源,“霍将军,得罪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源圈着双手一脸不善地睁着他。 “将军无须担心,我们请得将军来,必是有诚意的,这样做无非想要双方都安心一点,经对不会伤害将军的。”山羊胡子解释道。 霍源的神色一凛,冷笑道:“本将赶到汝阳城,表现出诚意,你们王爷却是这般对待本将,未免可笑,本将拒绝。如果这般藏头露尾的,如何能成大事,本将还能指望恢复爵位?”说罢,他欲下马车离去。 山羊胡子闻言,额头冒出细汗,忙去拦他,“霍将军,我们再好好相商……” 霍源正要回他一句“没什么好相商的”的话,刚掀帘子就有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冷眼看去,倒是个高头大马的汉子。 “霍将军,这是万不得已的下策,还请将军海涵,我们王爷说了,待得与将军会晤,必会亲自请罪。” 霍源为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基本了然于胸,看来这九王爷是相当谨慎。他使出这计竟是不凑效,也罢,他还是静观其变。 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线条不再紧绷,“那本将就信你一次。” 转身坐回马车里面,一把扯过山羊胡子手中的黑眼罩戴在眼睛上,“还不快点,小心本将改变主意。” 听到他催促,山羊胡子仔细打量他的眼罩,确定没有异样后这才朝外面的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启程。 一群人都急忙动起来,难得现在这武将配合,要不然局面就难收拾了。 霍源一声不吭,而是静坐在马车里面,没了视觉,那就只能让其他的四觉更灵敏一点。 这九王爷倒是费尽心思,他想到。 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凭外头的马蹄声,他都可以肯定必是带着他在城中绕了好几个圈,最后马车才驶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面,进入到今天的目的地。 九王爷朱飒在院子里悠闲地坐着品茗,看到下属把霍源带进来,他微眯眼一笑,着人道:“还不给霍将军将眼罩除去?” 霍源在见到光线的一霎那,就看到了九王爷含笑看他,顿时做出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忙单膝跪下行礼,“见过九王爷。” 九王爷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上前扶起霍源,“霍将军不用如此,本王才是那个应向霍将军赔罪之人,刚才多有得罪,我这些手下太过于谨慎了一些,还请霍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霍源也就客气了那一下下,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请霍将军来是要商量大事的,还请将军不要拒绝本王的邀请,本王也是真心实意要与将军共襄盛举……” 未待九王爷拉拢的话说完,霍源猛然打断他的发言,“敢问九王爷,事成之后是不是可以恢复我家的爵位?” 对方那急切的态度,取悦了朱飒,这样的人才好利用也才好控制,想来皇兄这次用他来压汝阳王的边界应是失策了,欣然点头,“那是必然的。” “那好,末将也不是那心思弯弯绕绕之人,既然允了王爷,自当受王爷差遣。”霍源拱手做出一副听令的样子来。 朱飒轻拍他的肩膀,还是十分满意他的举动。霍源已经擅离职守,这就是一个把柄,也是给他的投名状,他对这军中猛将倒是更相信了几分。“霍将军果然快人快语,本王钦佩。” 一把携着霍源坐下边沏茶边商量,霍源也不推辞,表情严肃地回应着。 朝廷官衙,在叶旭尧的那间临时书房里面。 “怎么样?”叶旭尧看着尉迟士道。 尉迟士摇了摇头,“九王爷很是狡滑,现在很难掌握到他的行踪。” 果真是如此,叶旭尧本来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在自家妹妹的婚礼上做手脚了,轻敲了一下桌面,他道:“如今看来,想要用如此简单的方式抓到他是不现实了,尉迟侍卫,你把你带来的人安排好,我们只能依计行事。” 尉迟士点点头,与叶旭尧一块儿商量着如何完善布置。 直到事情告一段落,叶旭尧方才直视尉迟士,“不知尉迟侍卫与九王爷有何仇冤?”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尉迟士眼里的那抹化不开的仇恨,要不然此人不会如此积极地追捕九王爷。 尉迟士看了眼叶旭尧的双眼,“叶侯爷是怀疑下官吗?为国尽忠乃匹夫之责,下官深蒙圣恩,又岂能坐视不管?下官虽是区区不起眼的小官,但却是希望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之极,就是要叶旭尧不能再追问下去,他是不可能在这人面前透出自己的老底。 “尉迟侍卫误会了,本侯只是略有些好奇罢了。”叶旭尧也不是非要知道眼前这人的秘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妻子那天的话在心中发酵,他看这尉迟士是越发眼熟。 “如果叶侯爷没有别的事情,那下官告退。” 尉迟士并不想与叶旭尧有过多的纠缠,此人的嗅觉极灵敏,他怕迟早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来,现在还不是他身份暴光的时候。 叶旭尧焉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随手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尉迟士这才一拱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只是在出去之时与要进来的林珑撞上,好在他机警退后了一步,待看清是林珑,忙拱手道:“见过侯夫人。” “尉迟侍卫这就离去吗?我还想着午时快到,正要请尉迟侍卫留下一块儿用膳。”林珑笑道,“更何况昔日曾受过尉迟侍卫的恩情,上次说要做东答谢,结果却是一直没能达成心愿,何不就今日让我们夫妻一块儿答谢?” 尉迟士表情略怔了怔,看到林珑那如星子般灿烂的眼睛,他又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林珑只是笑着看他,“等会儿,我摆好宴,夫君可要陪尉迟侍卫多喝几杯水酒,若不是尉迟侍卫,只怕我们的孩儿那会儿就要遭殃了。” 林珑说的是怀胎之时差点摔下马车,被尉迟士救的那回。 叶旭尧点点头,配合道:“应该的。” 林珑见两个大男人都应允,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就去安排午膳,在船上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怀疑,而且人多嘴杂,她也就没有提出设安宴一事。 林珑将宴席摆好,这才去请丈夫与尉迟士入席。 尉迟士看了眼桌上的菜式,上面有做得色香味俱全的松鼠桂鱼,还有碧螺虾仁、卸粉蹄筋、响油膳糊、樱桃肉、雪花卸斗等等,这些都是苏州城的名菜,遂抬头看了眼林珑。 林珑笑着道:“尉迟侍卫怕是不知道我祖籍是苏州吧?这少不得口味就偏向那一带的风味,希望尉迟侍卫喜欢。” 说罢,她坐到丈夫的身边。 叶旭尧嘴角微微上扬地看她,焉能猜不出她的意图。 “无妨,这些在下也是爱吃的。”尉迟士道,“只是没想到在这极北之地也能寻到鳜鱼,夫人太费心思了,一般来说三四月份才是食用鳜鱼的季节。” 林珑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没想到尉迟侍卫还是我们苏州菜的知音,这个季节不是食用鳜鱼之时,所以我用了别的鱼来代替,尉迟侍卫可不要嫌弃才好。” 这笑容太过于明亮耀眼,尉迟士表情略微一怔,“哪里哪里。”还是把眼睛看向食物吧,省得做出失礼的表情。 叶旭尧示意侍女给尉迟士斟酒,“听来尉迟侍卫是到过苏州?” “早年曾去过,所以也有幸品尝过这几道苏州名菜。”尉迟士谨慎地道。 夫妻俩闻言,对视了一眼,很快就错开了。 叶旭尧举杯敬了尉迟士一杯酒,吃了口蟹肉,“去年之时,我与我家娘子就是在苏州相识的,想来时间过得极快,如今我们的孩子都好几个月大了。” 尉迟士闻言,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去年开春的情景,他那会儿正与苏州名妓绮娘游湖,要不然也不会遇到拿着竹杆的林珑,想来还似昨日发生的事情,遂扬着岂几分苦涩的笑容,“那是叶侯爷与夫人的缘份极深,才会千里姻缘一线牵。” 林珑劝了一回吃菜后,看了眼尉迟士颇为文雅的吃相,似回想到什么,“月老的红绳我们都了解不了,不过这姻缘一事确也是飘渺至极。尉迟侍卫不知道,在苏州之是地,我还见过那花魁,真真是美艳万分,只可惜命如纸薄罢了……” “她再美艳也不及夫人,什么命如纸薄,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尉迟士撇嘴道。 林珑惊讶道:“尉迟侍卫见过绮娘?” 尉迟士正要端酒杯的手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遂又去圆回来,“我这不过是猜测罢了,侯夫人听听即可。这秦楼楚馆里面的妓子哪个不是命如纸薄?想来这绮娘若真的长得美艳,必是心高之人,还不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听来好似有道理,可林珑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大了,这人想要极力掩饰什么,偏偏听在她这有心人的耳里,一切自然是别有意味。 再接下来,哪怕喝了不少酒,尉迟士却是不曾再失言,直到宴罢,他这才起身告辞。 拿着醒酒茶给丈夫喝,在林珑的印象当中,丈夫就不是个好酒量的人,只不过现在看到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她,她微恼,“你在看什么?” “这下满意了吗?”叶旭尧轻抚她的脸庞,带着酒香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林珑感到脸庞痒痒的,遂噘嘴道:“阴阳怪气的,不理你了,来,把这茶喝了我好去收拾。” “嘴硬。”叶旭尧批评了一下自家娘子,然后就一把拉着她到怀中,“收拾什么的自有侍女,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林珑推了他一把推不动,“不就留他吃一顿饭,你又吃什么醋?” “我怎么会吃醋?”叶旭尧一副皱眉嫌弃的样子,“还是说说你的发现吧?” 林珑与他做了这一年多夫妻,彼此之间可以说是没有秘密,只不过在这件事上林珑还是颇有顾忌,前睑眉道:“哪有什么秘密?不就是迟来的答谢宴罢了,你都瞎想些什么……啊……你做什么?” 叶旭尧的手托着妻子的后脑勺,不许她避开他的眼睛,“苏州菜,花魁娘子,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试探,娘子,你当我的眼睛是瞎的吗?你分明就是在有所怀疑,我是你夫婿,你还要瞒着我?嗯?” 丈夫的声音不高,可林珑还是听出了他在不高兴,这不等于那日他吃醋后在床上折腾她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并未生气。 几经细斟之后,她道:“我不过是有些许的怀疑罢了,真的没瞒你什么?唉,说来他现在也是个可怜人,我就那么小小的试探一下而已,也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就能指证他是他。” 这一番话说得横棱两可,可叶旭尧还是听明白了,松开妻子的后脑勺,改而揽着她在怀里,“据我调查来的关于尉迟士的资料,他并没有到过苏州的痕迹,所以今天他是疏漏了……” 林珑紧张地猛然抓着丈夫的衣襟,“夫君,他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我们……你就别难为他了,好吗?”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妻子的双眸,没有说什么话去试探讥嘲妻子,“给我个理由?” “我们现在不正共乘一条船吗?他这么积极也是为了当日的家仇,我不是要你一定要放过他,如果他不识趣地掉转枪头对付皇上,那么你怎么处置他都行,我都绝不会再多嘴一句。还有,高四姑娘,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我们不能这么残忍……” 好一会儿,叶旭尧方才道:“我只能答应你在没回到京城前,我不会动手,可你必须知道,他离圣上太近了,如果他真要做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林珑摇了摇头,“你忘了,还有静王爷呢,他可是圣上的堂兄弟,我总觉得他比我们知道的要多得多,毕竟这尉迟士明面上是从他府里出来的,如果他不放心,又岂会让他离圣上如此这近?” 叶旭尧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妻子那敏锐的嗅觉,往往有时候就能一下子抓到那个敏感点,“回京之后,我会先与静王爷打个招呼的,这是我仅能做到的循私之举,娘子,得寸进尺可不好。” 林珑想想丈夫的话也有道理,相信静王爷会想法子与丈夫达成一致意见的,只是身为女人,她可怜着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女,那种滋味她尝过,知道有多苦,遂抓着丈夫的手,“夫君,放过他妹妹,好吗?” 女人不如男人危险,叶旭尧是不会去为难一介女流之辈,对妻子这请求,他还是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林珑这才放心地完全靠在他的怀里,心里有几分难过地道:“夫君,我想我们的孩子们了。” 叶旭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等此间事了,我们就赶紧回家。” 林珑眼睛湿湿地点头,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孩子们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这心里不想犹可,一想就如洪水泛滥般不可停歇。 走回自己的住处的尉迟士也是一脸的懊恼,他伪装了那么久,终于在今天那两人面前破功了,这心情可想而知。 一口冰冷之风吹来,他握紧了拳头,趁着自己还没出事之前,一定要将九王爷绳之以法,不然他不甘心。 紧赶慢赶,叶蔓君的婚礼还是如期而至,汝阳城内早早就一片喜气洋洋,毕竟他们的世子要娶正妃,要等下回这样的喜庆日子,至少是在十几二十年后了。 而知情的人却是知道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守卫更是暗暗森严起来,汝阳王的面色终是紧绷的,他在书房见了即将要做新郎倌的儿子,“你最近在做什么?我看了你最近的调令,各处的兵马都有暗中调动,城中有天子的眼线,你还是收敛一点……” 朱子期看着父亲那张已经明显上了年纪的面容,这事老瞒着父亲也不是个道理,一脸郑重地道:“父王,儿子有话有与你说。”他的眼睛瞟了瞟周围。 朱翌一看这神色,就知道儿子所说的话不宜被人听了去,遂抬手挥退下人,“这下子可以给你老父我开诚布公了吧?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是说你也收到了消息,霍源已经进入了我们汝阳境内?” “父王,这个儿子比你知道的更为详细。” 朱翌听到儿子这句话,顿时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朱子期这会儿没再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说给父亲听,把当前的局势分析了一遍,当然对于自己的计划只是略提了提,一切只有四个字“顺水推舟”。 朱翌听得火大,怒斥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现在才说给我听?居然还私下做主张,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父亲的?” “父王,儿子不是眼里没父王,而是大哥与三弟接连身亡,儿子知道父王也是伤心的,如果再说出这些人行的龌龊事,只怕父王会受到刺激,儿子也是一心为父王着想……” 朱翌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罢了,你自小就喜欢自作主张,父王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那么多。”随后眼里的狠戾一闪,“这些年来,父王也是管得过于宽松了,以至于他们都蠢蠢欲动,哼,他们当本王是泥巴捏的吗?” “父王英明。”朱子期趁机说了句好听的话。 朱翌仍旧吹胡子瞪眼睛地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没真的舍得处罚他,他的儿子是有不少,可堪重用的就这么一个,剩下的年纪都太小,老五又是个性子散漫的,遂拍了拍儿子肩膀,“以后要好好地补偿你妻子,这事她终归是受委屈了。” “儿子知道。” 一提到叶蔓君,朱子期的眼里闪过一抹柔情。 朱翌自然没错过一向刚毅的儿子这少有的柔情一刻,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几分心酸,身为父亲,他终归对每个儿子都有一份亏欠。 叶蔓君的婚礼定在了十二月十八,这日恰好也是林珑十七岁的生日,只是因为要给一对新人让道,林珑倒是没有给自己安排庆祝。 叶蔓君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由重金请来的好命婆给她梳妆,看着镜中容颜俏丽的自己,她的鼻头突然一酸,从暮春时节起程,直到年关将近,她才能真正地当上新娘子,这一段心路历程想来就心酸。 “叶姑娘,这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花了妆。”马兰氏发现,忙道。 叶蔓君吸了吸鼻子,“马夫人,我晓得。” 林珑正在给叶蔓君整理那凤冠让侍女端好拿过来,听到这对话,笑着道:“无妨,反正等会儿哭嫁后还是要再补补妆的。” 上前给叶蔓君拢好发髻,拿着金钗给叶蔓君戴上,再将那检查无误后的凤冠给叶蔓君戴上,看着镜中女子的脸,她自己也有几分感慨,不由得想到自己出阁时的情景。 马兰氏却是道:“还是侯夫人说得在理,我倒忘了还有这一茬。” 叶蔓君羞得耳根子都红透,终归还是要出阁了。 正在这时候,喜娘进来催道:“姑娘都梳好了妆没?吉时可快要到了,不能误了的,姑娘还是赶紧点……” 一听吉时将至,林珑与马兰氏就赶紧再给叶蔓君检查一遍,看看哪里还有疏漏,直到没有问题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蔓君握紧林珑的手,眼圈微微发红,“大嫂……”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只是一时间却说不出来。 林珑轻拍自家小姑的手,“这出阁是人生大事,大嫂为你高兴着呢,要哭鼻子等会儿再哭也不迟。” 叶蔓君被林珑这么一安慰,这才又笑出来。 林珑轻拍她的肩膀,与马兰氏一道儿扶着叶蔓君这新娘子出去。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   ☆、第二百二十三章捉鳖(二更) 这朝廷官衙今儿个都变成了红色的海洋,随处可见大红的灯笼和喜绸,马兰氏可是费尽了心思来装扮,叶蔓君的婚姻是御赐的,所以在这儿出阁最为合适,而她要讨好叶氏一家子,少不得得充当管家娘子的角色。 本来身为嫂子的林珑是不宜看着小姑出阁的,只是叶明恂和叶钟氏远在京城,叶明澜又是堂叔,禀着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说法,林珑也就绕不开了。 到了外厅,这里早就热闹非凡,林珑松开扶着叶蔓君的手,由身边的侍女扶着到主位上坐好,而叶旭尧已是恭候在此久矣。 马兰氏也退开到一边,由喜娘扶着叶蔓君先给京城的皇帝行礼,然后再给哥嫂二人行礼。 跪下来的叶蔓君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毕竟这次出阁真的是千难万难,再者想到家中的母亲为她都病倒了,更是难抑伤感。 叶旭融看得眼里也湿湿的,毕竟是少年郎,心性还不十分成熟,旁边的叶明澜把手按在叶旭融的肩膀上轻拍了好几下,现在总算成亲了,他们的责任也就全了了,这好几个月都是提心吊胆地入眠,现在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林珑也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好了,再哭等会儿都要没力气了,小姑,我们不哭了啊……” 受了礼后,她忙起身搀扶叶蔓君起来。 叶蔓君哭得狠了,这会儿要收声却是不容易,还微微打了个呃,连自个儿都微微脸红起来。 林珑忙让人找了些止呃的丸子给叶蔓君暗中服下,听得外头有人大喊,“新郎倌来迎亲了——”,她忙把叶蔓君的红盖头给盖好,细声又叮嘱几句。 叶旭尧这个当大哥的这时候也起身走到妹妹身边,“大妹,大哥能为你做的不多,这往后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一个人了。你是叶家的女儿,可不要堕了自家的威风。” 叶蔓君点点头,“大哥大嫂放心,我晓得的。” 朱子期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走进来,脸上扬着少有的灿烂笑容,很显然他也等这天很久了,进来先给叶旭尧和林珑拱手行了一礼。 不待喜娘行动,叶旭尧已是亲自执起那红绣球的一端递给朱子期,“妹夫,我这就正式将妹妹交给你了,望你往后能珍之重之惜之,若不然,就别怪我这个大舅兄多事了。” 这话带了几分威胁,恰恰是表示娘家人对出阁的闺女的重视,朱子期听后并没有不悦,而是退开一步郑重地再给叶旭尧行了一礼,这才接过他手中的绣球,“子期能得叶姑娘为妻,必会一生对她极好。” 叶旭尧轻拍这年纪与他差不多的汝阳王世子,“带你的新娘回去拜堂吧,别误了吉时。” 朱子期握紧手中的红绣球,看了眼红盖头下的叶蔓君,这会儿他方才有了成亲的真实感,带着由喜娘扶着的叶蔓君,一步步走向幸福的另一端。 喜乐之声在今天似乎传遍汝阳城,为了显示对叶蔓君的重视,红地毯更是从朝廷官衙一直延伸至汝阳王府,道路两边也挂上喜庆的红灯笼,虽是大白天,仍旧红得耀眼。 两旁的道路上挤满了围观的民众,看着这二十年才能一遇的场面,骑在白马上迎亲的新郎俊逸非凡,有那姑娘家见了都暗自红透脸颊,再到大红的十六抬大轿,后面就是一百八十担嫁妆浩浩荡荡,场面不但壮观还派头十足。 不少人都议论纷纷,更有年长者直说当年现任汝阳王朱翌娶王妃的时候也没有今天这么热闹和高规格,这让一众女儿家都嫉妒不已。 夹在人群里面观看这一幕的那几个内定为朱子期妾侍的女子,都看得眼里冒火,心里更是难以平衡,比起一顶青色小轿被抬进去,这样的场面更是刺激得她们心里的妒火高涨。 滕纱纱躺在马车里面,透过车窗帘子看向那热闹的一端,尤其看到一向面表情的表哥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这巨大的反差刺痛她的眼睛,她偏过头轻咳数声,眼里一片黯然。 “姑娘,别看了,我们还是回府吧。”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劝道,来这儿看正室入门不是在剜自己的心吗? 滕纱纱摆手示意另一边的侍女把车窗帘子拉上,她喝过几口水压住毛躁的喉咙,脸色黯然地道:“你们说是不是我强求了?” “姑娘,恕奴婢多嘴,这世子爷明显心不在姑娘这儿,硬去当个妾室一辈子凄苦,还不若找个好人家知冷知热的,岂不痛快得多?”看到自家姑娘动摇,一旁的大丫鬟这才敢发表内心的看法,以前姑娘一门心思想要挤进王府侧室的一席之地,她们也惟有跟着一头热。 滕纱纱舒了一口气,眼里还有几分迟疑,“可是,我若不成为表哥的侧室,那我姨娘岂不是更没有地位?她现在好不容易才因为我让爹重视了一下,若是打回原形,我怕姨娘心里难过……” “姑娘,您是姨娘的亲闺女,她也是望姑娘好。”大丫鬟之一劝道,“而且看外面好大规模的迎亲模式,可见世子爷的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 这话无疑是在叶蔓君的心中犯捅了一刀,她的俏脸顿时血色尽失,用帕子轻咳数声,“看来我的病要‘加重’一些才好。” 为了不让父亲迁怒于她,她惟有这样才能找到条体面的退路,与叶蔓君争,她拿什么来争?如果今天表哥心仪她,她是死也不会放手的,必要力争到底,可现实却不是这样的。 “姑娘想得明白就好。” 一众大丫鬟忙道。 她们自然是最希望自家姑娘进王府的,可看现在这个情形,进王府就算使了手段生个孩子,只怕母子二人都会遭到朱子期的嫌弃,何谈出路?姑娘过得不好,连带她们都不能得势,与其如此,还不如怂恿姑娘另觅良人更好。 滕纱纱轻叹一声,时不予她,徒奈何? “回府吧。”她轻声吩咐,“省得嫡母找我的碴。” 因为滕媛媛的死,她是相当不受嫡母待见的,若不是还顶着朱子期未来侧室的名份,只怕她在府里更不能讨得好,此刻她咬紧修得尖尖的指甲,是时候该想想如何铺定后路了。 坐在喜轿里面的叶蔓君听闻外头的羡慕议论声,俏脸早已是红透,微透过轿上的窗帘子看着外面那引路的良人,她的心狂跳不已。 随着叶蔓君的一众大丫鬟也挺胸抬背,与有荣焉,这可是她们家姑娘的大喜日子。 喜轿按着点数到达汝阳王府。 朱子期下得马来,按风俗轻踢了三下轿子,拿弓箭朝轿底连射三箭,这时候,喜娘才开始说好话,掀开轿帘,把新娘子背出来。 跨火盘,方才往宾客满堂的正堂而去。 前方拿着大红绸花的朱子期笑容满面地牵着被喜娘背着的新娘子,人人都看得出来他正舒心得很。 汝阳王朱翌与被妆扮一新的朱陈氏端坐在堂上,等着新人来拜堂。 今日的朱陈氏两眼并没有焦矩,为免她做出失礼的动作,事前早已是用药控制好她的行动,只要坐在那儿等着新人拜堂,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往后再也不用出现在人前装装样子。 朱翌的身边还站着滕侧妃,这是她要求来的,毕竟今儿个是她的儿子成亲大典,她焉能不出席?反正朱陈氏再也压不住她的风头,她盼今天已经盼了许久,明知道这举动不合时宜,朱翌最终还是磨不过她而同意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样就算是夫妻了吗?叶蔓君由喜娘扶起来的时候,不禁想到这句话。 观礼的林珑也替自家小姑高兴,终于拜了堂,现在就剩还没洞房了,不过按世俗的标准来说,这两人已是荣辱与共的夫妻了。 一众观礼的汝阳城权贵们也是心思各异,朱子期的笑容太灿烂,他们看了就开始为自家的闺女担心,这如何能斗得过正妃?只怕一进门就要被踢到角落里面自生自灭,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打破了汝阳城固有的平衡。 正在各方心思不定之时,有女子大笑着从外面走进来,“如此喜事,王爷为何不通知妾身?妾身好早点到来观礼。” 林珑看去,进来之人是一身华丽装扮的容侧妃,看了眼她身上的大红之色,这分明就是越礼之举,再看了眼目光痴呆的朱陈氏也是同样一身红衣,不禁摇了摇头,这容侧妃估计是真的活腻了,希望她能压住内心的怨恨,不要坏事才好。 “你来做甚?”滕侧妃第一个怒道,这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何要她来凑热闹? “这是世子爷的大喜日子,我为何不能来?”容侧妃一改往日的柔顺,挑衅地与滕侧妃对视,她早就看这贱人不顺眼。 两人历来不和,这会儿更是针锋相对。 朱翌沉声喝道:“回去,这儿不是你来撒野的地方——” 容侧妃朝朱翌屈膝行了一礼,笑着打断丈夫的喝声,“王爷,如果妾身不回去呢?” 年少时她也爱慕过朱翌,是发自内心的一颗少女心在萌动,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爱也在一点点在磨灭,剩下的却是恨意在支撑着如形尸走肉的身体,如果有得选择,她宁愿年轻的时候不曾相遇。 “你好大的胆子!”朱翌一脸的怒气,这侧室太过于嚣张了,他的尊严遭到了侵犯,这前所未有之事令他这会儿是真的动怒了。 “妾身只恨胆子不够大,要不然,我儿也不会命丧贱人之手。”容侧妃侧过头狠狠地瞪着朱陈氏,不管如何,这女人是亲自动手取了她儿子性命的真凶。 朱陈氏回她一个傻笑,看得她冷笑不已,别以为变成傻子,就不用偿还血债。 这大逆不道的话,并不是朱翌喜欢听到的,只见他大喝一声,“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撵下去听侯处置……唔……” 话说到一半,朱翌感到心脏一阵的麻痛,不禁痛得皱眉倒在椅子里。 “王爷(父王)?” 滕侧妃母子俩都立即出声,并且冲到朱翌的跟前。 叶蔓君这新娘子此时只得自动掀起红盖头,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担心地急忙走到朱翌的身边,不知道这未来公爹会不会有事? 好半晌,厅中并无应声之人出现,这会儿,一众宾客面色大变,看来今儿个是真的要出大事了,他们都感到背脊发凉,更有甚者想要提前离去,这样才不让人瓮中捉鳖。 只是那些要离开的人却是刚一走出正堂,就被人挡了回来,只见一个又一个身披盔甲的士兵面无表情地迈进堂中,手中的长戟指着这些欲走的宾客,逼得他们又回到堂中。 众人见状,顿时脸上大骇,这是明晃晃的谋反。 容侧妃冷冷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红帕子挥得正欢得很,尤其看到滕侧妃喷火的双眼,那心情真是舒畅不已,装了一辈子小伏祗,就这会儿展示真性情最开怀。 朱翌虽说早就从儿子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皮毛,但远不如此刻看着自己曾经的枕边人公然反对自己的样子来得震憾,不管此间是真是假,他早已是愤怒不已,只不过越是动怒,他的心脏就越是纠结在一块儿。 “是不是很疼?”容侧妃看着自个儿丈夫在那儿挣扎着,她竟没有丝毫的心疼。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朱翌怒声道。 “王爷,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不会这般动怒,因为这样……死得更快一点……”容侧妃笑得嚣张地道。 “你给我父王吃了什么?”朱子期怒问。 “吃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再说我被遣出府去这么长时间,这事就一定是我做的吗?”容侧妃冷声反问。 “容侧妃,王爷也是你的夫君,你就这般对待他?”滕侧妃没想到这女人不但善伪装,还如此蛇蝎心肠。 “他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公平得很。”容侧妃一面对滕侧妃,就会如点燃的炮仗。 叶蔓君虽说早知道自个儿的婚礼会出事,可也没想到这事情比自己能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不禁暗中看向自家大嫂,只见林珑袖下的手轻轻一摆,让她稍安勿躁静观事变,她方才忍下到嘴的话。 马大人上前道:“容侧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们容家打算做什么?” “你们容家是不是打算造反?居然敢派兵把王府包围起来,这是大不赦之罪。” “……” 质疑喝问声不绝于耳,容侧妃却是老神在在。 没多时,容家主满面红光的进来,一进来就先给瘫倒在椅子里的朱翌装模作样的行礼,“见过王爷。” “你……好大的胆子。”朱翌脸色十分难看地怒道。 “王爷过奖了。”容家主的笑笑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带给王爷。” 朱翌、朱子期与一众在场的宾客都隐忍怒气看着容家人行事。 没多时,一个小兵进来禀报,“王爷,朝廷霍将军率部已经进犯我们汝阳城,他们已经快杀到了……” 又有一个小兵进来,“王爷,安家主率众造反,已然控制城中的兵力……” “……” 一个接一个消息传来,这回朱子期的眉头是真的打结了,明显事情有点脱离自己掌控了,看来九王爷的部署比他所能猜测的还要厉害几分,他的脸色终是完全沉了下来。 全场最镇定之人莫过于林珑,哪怕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她仍旧是老神在在地看着,并没有表现出吃惊或是别的样子来。 “子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滕侧妃忙拉着儿子急着追问,这会儿她感到了害怕,这容家的行事她也看出不妥来。 朱子期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目光冷冷地看向容家一行人。 这屋里燃有炭盆,可堂中诸人却是头冒冷汗,这一切都太出乎于人预料了。 滕家主走出来,目光沉沉地看向容家主,“你们志在汝阳城?” “别说你不想?”容家主反驳地看向滕家主。 滕家主面色阴沉大义凛然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容家主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这让滕家主气得七窍生烟,这可恶的家伙。 堂上的乱糟糟,在后面隔着帘子看到的安娇舒心地一笑,真好,这婚事最好搅黄掉,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她就是见不得人好,怎么了? 轻开帘子,她转回屋里的内窒坐好,看到汝阳王朱翌身边的大丫鬟一脸不安地站在那儿。 “安姑娘,如果王爷发现是我在他的茶水里面做了手脚,那我怎么办?”她一脸的为难,就怕容家不能夺得权势。 安娇淡定地喝口茶水,道:“慌什么,等我得了权势,少不得有你的好处。”又娇笑了一阵,“你且放心,事成后,我不会让你将你失贞一事到处宣扬,还会送你一份嫁妆,风光大嫁。” 那大丫鬟敢怒不敢言地看着安娇,若非被对方发现她与情郎私通,焉会被对方把持住最终走错这一步棋?现在只能听之任之。 安娇得意地一笑,手再度轻抚肚皮,这一胎如果是儿子,她就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各方的算盘打得精妙不已。 九王爷朱飒走进这汝阳王府之时,还刻意地看了一眼这王府的建筑,看来他的堂兄在这地界是真的当了土皇帝,这小日子过得堪比帝王。 “王爷他日夺得大宝,也必会是如斯风光,不,是比这更风光。”一旁的幕僚说了句好话。 朱飒却是面色冷静下来,“事情还没成,你说这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现在表面看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可他还是有几分不踏实感,直到各处的回报都远超预期,他这才敢现身在这城中大摇大摆。 身旁的幕僚得了他的喝斥,这才收起了那副得势的嘴脸,不敢再乱拍马屁,跟在自家王爷的身后走在汝阳王府中。 当九王爷出同在正堂之时,一直都表现得平和不已的林珑猛然睁大眼睛,抬头看向那化成灰她都认得的男子,果然那天她没有眼花,这九王爷是真的在汝阳城中。 这会儿她的脸上略有几分嘲讽,这九王爷是真的太笃定了自己必能成功了,不然是不会在此刻现身。 汝阳城的当地权贵大多数人是不认识九王爷的,就连汝阳王朱翌也只是略有些感应罢了,他现在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瘫在椅子里冷眼看着那长相气度都不凡的男子走进来,两人的目光一交汇,立即就有火花四溅。 血缘很是奇妙,不过两人都是同一个祖宗,自然有所感应。 林珑这时候迈开步子,走上前来,朝九王爷微微一屈膝,“见过九王爷。” 朱飒笑道:“侯夫人不用多礼。” 两人这一问一答都显得极合礼数,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来其中的玄妙之处。 “没想到我家小姑出阁也惊动了九王爷大驾,果真是皇恩浩荡啊。”林珑笑道。 “侯夫人真爱说笑,不过这笑话本王爱听。”朱飒同样笑着回应。 朱子期朝叶蔓君私下问了一句,“他就是九王爷?” 叶蔓君点点头,对这九王爷京中贵女都认得,她自然也不例外,好在今天总算引他现身了。 朱子期这才莫测高深地打量这堂叔,一时间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这人与朱子然的禀性真像,他不禁嘲讽地想到。 朱飒的目光看向堂兄朱翌,朝他点头致意,“翌堂兄,我们堂兄弟终于能见上一面了,倒是可喜可贺啊。” 朱翌着滕侧妃扶他坐好,这会儿他端出王爷的架子,“飒堂弟,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道你出京到我处,可奉有圣上的旨意?”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朱飒依旧是笑道。 朱翌的面容一肃,“没有奉诏私自出京,你就是犯了王法,飒堂弟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你现在才现身,这一切是不是与你有关?” 最后的喝问,他端的是一方霸主的威严。 九王爷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朱翌当惯了土皇帝,果然就是与众不同。“翌堂兄,你都死到临头了,我劝你还是就此做罢为好,别让人看不起,这汝阳城也该要换换天了。” “你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朱翌怒喝。 朱飒冷笑道,“成者王侯败者贼,翌堂弟这话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两人一上来就针锋相对,这让众人渐渐拨开云雾看清眼前发生的事情。 朱飒的目光在周围一睃巡,没有发现叶旭尧,顿时心里一惊,看向林珑,“你夫婿呢?” “他啊,”林珑笑笑道:“他正等着瓮中捉鳖呢。” ------题外话------ 某梦没求票票,可看到大家投票票支持,好感动!谢谢大家!如果大家手里还有票票,就砸几张给某梦吧,感激不尽!   ☆、第二百二十四章识穿 瓮中捉鳖这四个字,眼前的年轻少妇说得欠扁至极,朱飒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这会儿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半晌,身子本能地后退,他终归过于急躁了,很有可能会反胜为败,落入对方的陷阱当中。 跟随他到来汝阳王府的幕僚也发现了些许端倪,脸色相当难看的汝阳王虽然一副病态,眼里却没有慌乱,他们几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站位打算先护着朱飒撤退。 正在这时候,叶旭尧迈着从容的步子走进这喜气洋洋的正堂,后面跟着的同样是身穿盔甲的士兵,个个表情严肃,一进来就占据了重要位置,阻止有人借机逃走。 “九王爷,急什么?既然来到此处参加舍妹的婚礼,喜酒还没有喝,还是多待一会儿吧。”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朱飒凝重的表情,今儿个本来是自家妹妹的大喜日子,为了捉他这只鳖,他连妹妹的大喜日子都拿来利用,心里越不爽,他的表情就越放松。 “叶侯爷,原来你一直等在暗处,倒是本王失策了。”朱飒见状,眼睛微微一眯,现在绝不能自乱阵脚,不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然如何能‘请’到九王爷来出席舍妹的婚礼?”叶旭尧嘴角一勾地道。 朱飒不快地看着对方的嘴脸,这人与林珑不愧是夫妻,同样地说话气死人不偿命,他微微地移动着身体,随后又一停似苦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本王来了汝阳城?”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叶旭尧嘲讽地道。 朱飒的脸色顿时难看得无以复加,叶旭尧这话绝对有潜台词,他自问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就连见霍源也是精心布置后才见的,绝对没有可能被对方轻易抓到痛脚,这么说来京城的皇兄必定是怀疑上他了,思及此,他的气息微微紊乱了一下,怪不得母后会让人送来一张写着“速归”的纸条,这会儿他略有几分懊恼,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又动了动身体,目光看了看在场诸人,尤其看到容家主与容侧妃两人都面无表情,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慌乱与紧张,瞬间他意会到什么,大笑出声。 “王爷?”身边的幕僚不解地唤了一声,不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王爷发什么疯?现在不是大笑的时候,而是想法子从这个陷阱里面逃出去。 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着,尤其是看到朱飒似无意识地移动身体,他更是暗地里冷哼一声,眼睛朝妻子身边不远处的辛大娘看去,辛大娘意会地点点头,她也开始慢慢站位。 林珑却是往后一退,没有再靠前,尤其是看到九王爷不要形象地大笑,她就更不会靠近,笑话,她可是不会武功的,一旦被人拿捏住,最后吃亏的很大程度会是自己。一想到在京中还没满周岁的两个儿子,她就更惜命,自己这条小命可是宝贵得很。 辛大娘也有意识地挡在林珑的面前,这会儿把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手更是暗中摸向腰间的软剑,无论如何要护得女主子周全。 好半晌,在场中寂静无声中,九王爷这才收起自己那狂放的笑声,表情正经地看向容侧妃,“你什么时候倒戈的?” 容侧妃一脸仇恨地看着九王爷,“你管我什么时候倒戈的?你这个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绝饶不了你——” 她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咬牙切齿地要冲上去杀死朱飒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容家主一看到妹妹冲动行事,迅速地抓住她,不要她去找死,“妹妹,你冷静点……” “哥,你松手,我要杀了这人为我儿子报仇雪恨,要不是他,我的子然不会死……”容侧妃声泪俱下地控诉。 她这声控诉,让茫然坐在主位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朱陈氏的身子微微一震,一双无神的眼睛随着声音落在容侧妃的身上。 汝阳王朱翌在听到自己妾侍那控诉声时,心头更加疼痛,朱子然再不好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捂着胸口恨恨地瞪着九王爷这个杀子仇人,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毁在他的手里。 “你凭什么就认定我是害你儿子的真凶?”朱飒似好整以暇地看着容侧妃,轻声问道。 容侧妃用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瞪着这个阴险的男人,“套一句叶侯爷的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九王爷,你做了什么,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你这个伪君子,你骗了我儿,又差点骗了我……” 朱飒讥嘲地看着她,“你的儿子比本王更可恶一百倍,他做了什么?你这个当娘的敢说吗?为了世子之位弑兄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更为此还想玷污叶家姑娘的身子好让她就范,说来,比起本王,他更加十恶不赦,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最后那带着轻蔑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哗然一声,原来朱子杰和朱子然的死背后还有这等文章,前后一联想,不少人都惊出一身的冷汗。 马大人更是额头冒汗不已,这等事情真真的骇人听闻,站在他身边的方渐新也一脸的唏嘘,这趟差事他没能完成倒也怪不得他,谁能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黑手?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间有几分惺惺相惜,碰上九王爷这个幕后推手,他们白忙活一场倒也不冤了,毕竟天人打架,他们这等凡人没有轮为炮灰就已经是万幸了。 “就算再十恶不赦之人,自有国法来惩处,轮不到九王爷代劳。”叶旭尧背着双手冷声道,“抛开朱子然不提,前世子朱子杰又有何错处而遭到别人背后暗算?比起他们,九王爷你这个幕后之人岂不是更可恶千倍?” 朱飒冷笑地看向叶旭尧,“本王铤而走险就预计了会有今天,叶侯爷,你就算如此说道,也不会令本王产生愧疚之情。” “朱飒,你连杀我两子,你不配当朱家子孙——”汝阳王朱翌怒声道,扶着椅把颤微微地起身。 朱子期与滕侧妃忙一左一右地扶着他慢慢地步向朱飒。 朱飒依旧不改面容,“翌堂兄,你怎么还如此不开窍?这天下是能者居之,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我认了,可连争的勇气都没有,你活着还有何意思?” “你给我住口,不用你再说话挑拔于我,我没你这么龌龊,不顾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只为一己私利,你才是那个该死一谢天下之人。”朱翌完全不上对方的当,对方越希望汝阳城动乱,他就越不允许。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只可惜就是骗骗自己罢了,要不然你汝阳城囤兵十万又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抵御蒙国的铁骑,其实真实的目的还不是为了防止朝廷有一天要硬收回汝阳城,让你没能当得这个土皇帝。” 到了这地步,朱飒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朱翌的脸色顿时如猪肝之色,至于是羞的还是气的,也只有他自个儿能知晓,“一派胡言,我对圣上忠心耿耿,又如何要防止圣上对汝阳城用兵,你没在汝阳城呆久,要不然必知每年蒙国都会侵犯汝阳城的边境以至民不聊生,身为这汝阳王,本王有义务让他们……安居……乐业……” 说到最后,朱翌的胸口越发疼痛,本来激昂的话最后更是语不成句,哪怕身体残破成这样,他仍旧暗中看了一眼叶旭尧,这番话是他故意向京城的皇帝表忠心用的。 朱飒听后又是一阵大笑,这翌堂兄还真把别人当成傻子,这番虚得不能再虚的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他的皇兄从来不是个傻子。 半晌,他收笑道:“掩耳盗铃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自欺欺人……” 朱子期一面给父亲抚胸口顺气,一面冷眼看向朱飒,“自己龌龊自然看任何人都是龌龊的,飒堂叔,你让子期也大开眼界了,那张龙椅就真的那么好?” “你没坐过又怎知它不好?”朱飒立即回应。 “就算没坐过,我也知道坐在上面的人责任之重,这也就只有圣上才能坐得,而你九王爷,再怎样也只不过是个乱臣贼子。”朱子期声冷冷地应声。 朱飒的面容顿时冷然,只见他鼻孔处重重一哼,“故作姿态,更让人不齿。” “九王爷又何必浪费口舌?这天下不见得人人都要学你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一意要挑起战争以达到混水摸鱼的目的。”叶旭尧道,“汝阳王爷承蒙圣恩,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绝对要比你不知道把自己摆在哪儿要强得多。” “叶侯爷,你也别把话说得那么响,本王现在还不是你手中的阶下囚,由不得你随意奚落和处置。” 朱飒在说完这句话,完全移动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后,他突然间就发难,身子迅速弹跳起来冲向了林珑。 而他身边的幕僚也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竟是去缠住辛大娘。 一众宾客中的女眷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瑟瑟发抖地缩到自家男人的身后,她们都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就会受到池鱼之殃。 尖叫声一起,场面就开始混乱起来。 叶旭尧冷睛一眯,手一摆朝带来的兵士打了个手势,身子也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竟是擒向九王爷,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 朱子期也在第一时间把父母挡在身后,更是向新婚妻子叶蔓君使眼色,让她不要上前来,待在原地让人保护。 叶蔓君虽然脸上担心不已,但还是朝新任丈夫点了点头,眼前这两个参战的男人,一个是她的血缘至亲,一个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哪一个出事,她都会伤心不已,心里只能暗暗地祈祷,他们能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场面一触即发。 同一时间,霍源却是带人直捣九王爷的老巢。 那日,霍源虽然被蒙着眼睛,但他却记下了空气中的味道,就凭这个,几番查找,他还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不起眼的小院。 院子里的人在一大群人冲进来的时候,都来不及做反应,开门的小厮还以为是自家王爷取得了汝阳城的控制权,脸上还扬着大大的笑容。 霍源大踏步走进去,“把这里的人都给本将绑起来听候发落。” “是,将军。” 一众士兵领命,不客气地进去把人都抓出来。 “你,你们?”开门小厮脸上的笑容凝住,这将军不是向王爷效忠了吗?怎么会这样? 霍源站在原地,身材高大挺拔的他长相刚毅,兼之曾经出身良好,使他身上的气质矛盾而突出,此刻一站,竟有一分此关我守,万夫莫开的气势。 小院子里的人都一一被揪出来,包括那天去劝说霍源的山羊胡子,他也是一看到霍源表情不善的出现在这儿,顿时整个人都懵了。 “霍将军?”他不解地疑问。 霍源嘲讽地看向他,“你以为本将是轻易受你蒙骗之人吗?那不过是为了稳住你们而做的戏罢了,愚蠢之人。” “你,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引九王爷出洞?”山羊胡子的脑筋一转,立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表情更是骇然。 “你还没蠢到底,不错,还有得救。”霍源毒舌地道。 这话羞得山羊胡子一脸臊红,之前的暗暗自喜现在都变成了可笑之举,他一直被人拿捏在股掌之中,自己却是一直不知道,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还能换得些许体面。 其他的人因为这山羊胡子犯了大错而招来这祸端,都朝他愤恨地瞪视,就这水平居然也能获得王爷的青睐,王爷那会儿八成是得了老花眼。 小院里面的人,因为霍源来得突然,没有一人即时逃走,结果是一网打尽。 安氏大宅里面,安侧妃把儿子关了起来。 朱子佼拍着门,“娘,你放我出去,今儿个是二哥大婚的日子,你们不能毁了它,娘,听儿一句话,劝劝舅舅绝不能做这傻事……” 安侧妃隔着门缝不为所动地看着儿子,“儿啊,娘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舅舅也是这样,不这样,我们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永不翻身,听话,娘都是为了你好,只要你乖乖在这儿呆上一段时日,等你出来之日,你就会是汝阳王。” 朱子佼为人是懒散了些,可不代表他是愚蠢的,相反,他的反应相当的灵敏,只是为了不与兄长产生冲突,他一向都把这一面隐藏起来。现在听到母亲的话似有所指,他忙一脸大骇地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当汝阳王?”连世子也不是,直接就当王,这表示?“你们要对父王做什么?娘,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对父王不利,娘,你不能这么做……” 一听到儿子的反对,安侧妃脸上的戾气闪现,“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你给我说说,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对我的?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子佼,你别再傻傻地相信他,他的一颗心都是偏的,他让朱子期成为世子,可有想过你?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这边,我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 “娘,父王再不好,他也是我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让我袖手旁观?娘,你放我出去阻止舅舅,这样一来,将来舅舅才能保住性命……”朱子佼试图说服母亲,“娘,你就听儿一声劝……” 安侧妃目光闪烁地看着儿子那一脸的焦急,“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儿啊,你就等着娘给你报喜讯吧。” 说完,她狠心转身离去,不给儿子说服她的机会。 “好生看着五爷。” 留下一句吩咐,她走得相当得快。 “娘,你不能这么糊涂?娘……” 远远地还有儿子的声音传来,安侧妃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不能,她绝不能心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安娇配合行事,她绝不能步那两人的后尘。手紧紧地握成拳,最后她一定能把儿子拱上汝阳王的宝座。 汝阳王府的正堂之上,朱飒原本刚要碰到林珑衣襟的手在叶旭尧横插一杠子之时,顿时身子一转,把目标对上身体虚弱的汝阳王,这厅中除了林珑之外第二个最有价值之人。 他手中的剑不仅对上朱子期,还有一人也闪身出现攻向他的后背,猛一个回头,他对上一双仇恨的眼睛,顿时动作一怔,让后背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尉迟士出手招招狠辣,他等这个机会等得太久了,此时哪里会轻易放过? 看到自家王爷这边战况不利,好几个幕僚都转了方向接应朱飒。 叶旭尧看了眼战况,把怀里的妻子送到妹妹的方向,让两人在一块儿有个照应,更是安排人手保护她们两人。 “夫君,小心。”林珑看着丈夫道。 叶旭尧点点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走不掉的。” 尽管话这么说,可林珑还是不放心,虽然在屋子里面,但她却是能听到屋外的声音,朱飒安排的人手见到情况不对,必然是要出手的,朱飒此人生性狡猾,又怎么可能只是带了区区几个幕僚就大胆地来此? 叶蔓君的手紧紧地握住自家嫂子的手,“大嫂,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林珑也信心满满地点点头,这会儿最忌诲自乱阵脚。看到辛大娘气喘吁吁地退了回来,她忙让她在此守护莫要加入乱局当中。 偏在场面混乱当中,滕侧妃扶着脸色越发败坏的汝阳王退回来。 林珑看过去,汝阳王似乎出气多入气少,忙道:“王爷这样子很像是中毒。” 滕侧妃已经急得六神无主,“那可如何是好,现在这么混乱,想要召府医来诊治也不容易……” “婆母,您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叶蔓君只能扶着滕侧妃好生安抚着。 患难见真情,滕侧妃对叶蔓君这举动还是大有好感的,再者叶蔓君唤了她一声婆母,这可是给足了她这朱子期生母面子,遂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可现在我能不急吗?你公爹他……”说到此处,一时伤心,竟是哭了出来,随后又恨恨地咬牙切齿,“如果给我抓到那下毒之人,我必会让他后悔到这世上走一遭。” 这发狠的话听得让人头皮发麻,躲在暗处的安娇猛然全身打冷颤,看了眼堂中的混乱,以及堂外的打斗声,现在双方正打得火热,她的手又紧紧地揪着那帘子不放,她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现在她安家只怕已经控制住几处重要的据点。 “滕侧妃,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而是想法子救治王爷。”林珑道。 朱翌呼吸是困难,可他仍旧艰难地转头看向滕侧妃,“不要为我而感到难过……生死有命……我就算此间去了……也不会怨天怨地……见到子期成亲……我死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王爷,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妾身惟愿您能长命百岁抱得孙子……”滕侧妃跪下来握紧丈夫的手,“只要您好起来,我愿意折寿十年……” “你……你这是何苦呢?”朱翌的眼里有着感动,几十年了,也就只有她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不似她们几个,贪的不过是他汝阳王的名头罢了。 滕侧妃抓着朱翌的手在脸上摩挲着,“您答应我,不要轻易死去,这一辈子您还没有补偿给我……” 林珑看着他们两人这难舍难分的样子,却不觉得有多感动,目光看向一旁坐着的朱陈氏,不知为何只觉得寒凉一片。 她看不下去,遂招来匪石,让他冒着刀光剑影却将一名府医带过来。 匪石看了眼这汝阳王,迅速地点点头。 而场中的混乱却是到了尾声,人力单薄的九王爷很快就落入下风。 尉迟士手中的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朱子期却是扭着他的双手,让他手中的兵刃掉到地上,九王爷冷然的目光看向尉迟士,“你是高志吧?”   ☆、第二百二十五章相残 林珑在这嘈杂不已的环境中还是将这并不高的发问声听进耳里,顿时手心都捏了一把汗,一双妙目紧紧地盯在尉迟士的脸上,这该死的九王爷真是阴险至极,自己明明被擒住,少不得要戴顶乱臣贼子的帽子,居然还要拖别人下水,真真是她见过的最坏之人。 叶蔓君却是暗地里惊呼一声,高家不是覆灭了吗?这是她在京中就知道的事情,这昔日的高国舅按理来说应是死透了才对,可顺着九王爷的目光看去,这人并不是高志,至少不是她所认知的高志的长相。 尉迟士这个当事人的面容紧绷,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只要一个用力,这九王爷就会人头落地,而他就能报得血海深仇,几乎同时,九王爷那白皙的脖颈已是有道红红的鲜血蜿蜒流下,这让他的眼睛瞬间红透。 正在他的情绪游走在危险当中时,肩膀遭到别人重重一拍,把他那想要立马杀死九王爷的决心拍散了,他转头一看,帮他的人居然是叶旭尧,震惊之余,他的眼里也有几丝疑惑,这人与他并不对付,为何要帮他? 叶旭尧没有理会尉迟士眼里的疑惑,而是径自走到九王爷朱飒的面前,冷然道:“九王爷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这闲心思管他人的瓦上霜,未免可笑。” 朱飒也冷冷地与叶旭尧直视,“叶侯爷包庇朝廷要犯,不知道到时候该当个什么罪名?我那皇兄最是赏罚分明,只怕叶侯爷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叶旭尧眉毛上挑,“那就不劳王爷担心了,王爷有这心思还是想想如何求得圣上开恩吧。” 这等谋逆的大罪,只怕皇上有心饶过,直臣们也是不让的,朱飒的前景堪忧,哪怕他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朱飒被叶旭尧这么一反讽,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被朱子期扭着的双手更是握紧凸出条条青筋,“叶侯爷还是别高兴得太早,本王现在还没有败得不能翻身。” 叶旭尧的神色更冷了一分,圣上早就对这兄弟有了防心,现在更是被他人赃并获,还这样死鸭子嘴硬未免可笑,“等回到京城之后,希望九王爷还能如此嘴硬,不过在这段时间,怕是要委屈王爷了。” 他朝新晋的妹夫使了个眼色,朱子期立即会意,着自己的亲信将这谋反的堂叔关押到王府最严密的大牢里面。之所以没有押到朝廷官衙去,一是这官衙并不开堂审案,也就没有防守严密的监牢,二来叶旭尧仍旧有疑心会有人与九王爷暗中来往,与其如此,还不如交给汝阳王府看管可能更加安全一些。 正在这时候,一直在瞅准机会的容侧妃却是持着匕首杀向九王爷,“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九王爷被人制住,一时反应不及,仅仅只能侧了侧身子,对方的匕首瞬间划过他的手臂,把厚重的冬衣都划破了,一条血痕流出,可见容侧妃是用足了吃奶的力气。 “疯子。”受痛之下,他大骂出声。 容侧妃一击不中,又是咬紧牙根,再度握紧匕首狠狠刺下去。 叶旭尧捞起腰间的玉佩射过去,让发疯的容侧妃手中的匕首失了准度,没能再刺中九王爷,他立即重喝一声,“还不拉开这女人?” 九王爷就算是死,也不能是现在,他必须要带着活的九王爷回京城受审,而不是一条尸体。 朱子期的面色也是一冷,朝容家主看去。 这新任世子的目光极为凌厉,容家主不敢有违,忙上去再度拉住妹妹的双臂,“妹妹,你冷静一点……” “哥,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儿子,我要他填命天经地义……”容侧妃眼睛发红地叫嚣着,这时候的她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叶旭尧厉声道:“还不把她拉开到一边去,王爷犯了事必要受国法制裁,不是让你发泄私仇的。” 容家主不敢有违,死命地将妹妹扯到一边去,不让她再发疯去攻击九王爷。 朱飒看了眼容侧妃这发疯的样子,尤其是对方恨不得生吞他血肉的仇恨目光,让他头皮一阵发麻,这女人与朱陈氏一样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容侧妃表情阴狠地瞪着这杀子仇人,看着他就那样一步步地离自己远去,心中是满满的不甘。 尉迟士看到九王爷被押下去,对于容侧妃恨不得要杀了九王爷以泄心中的恨意,他深有体会,也巴不得这个害了一个又一个人的九王爷早死早好。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眼神复杂地看向叶旭尧,“你……”为何要帮他? 叶旭尧正欲与朱子期商量善后事宜,结果听到这带着迟疑的声音,冷眼看向此刻表情复杂的尉迟士,“没有什么为什么,现在去办好你的差事,毕竟你还是圣上亲封的二等侍卫。” 这一番不带感情的话让尉迟士顿时又气得牙痒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是,叶侯爷。” 他的声音*的,听来十分的不善。 叶旭尧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看到他转身出去处理跟随九王爷的那一帮子所谓幕僚后,又把注意力放到朱子期的身上。 朱子期一脸的惊讶,不解地问道:“大舅兄,这人如此无礼,你怎么?”还能听之任之? 叶旭尧仍旧是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不用管此人,妹夫,只怕接下来你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朱子期表情一变,明白这新任大舅兄的意思,这汝阳城的权贵有人叛变,而且还是配合着九王爷行事,现在怕是已经取得先机,他握紧拳头道:“我可不会怕他们,这样也好,是脓疮总得挤了才能好。” 叶旭尧看到朱子期这表情动作,眼里略有几分满意,倒是借机给朱子期点了几条明路,不管朱子期自己有没有想到,他这个当大舅兄的总不能置身事外不是? 林珑看到尉迟士走出去,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在这时候被拆穿进大牢,眼睛下意识地瞄向夫婿,心里突然如吃糖般甜蜜,终归夫婿还是没有做绝。这样就好,希望回京这件事能有个完美的落幕,至少高四姑娘不用终日带着张假面具东躲西藏,也能堂堂正正嫁人不是? 一个女人讨生活是相当艰难的,但有个依靠就不同了,这世道,总是对女人最为苛刻。 “大奶奶,府医带来了。”匪石道。 他身后跟着的的府医还是叶蔓君的陪嫁人员之一,一来就给林珑这襄阳侯府的侯夫人行礼。 叶蔓君忙道:“快,给王爷看看,他好似中了毒。” 林珑也忙让开到一边,“我瞅着这毒发作得倒是不快,可是看王爷这脸色,怕是正要攻心呢,你赶紧采取急救措施,不管如何,先要保住汝阳王爷的性命。” 此时的朱翌早已是脸上带着几分颓然之色,这是人之将死的面相,他想要摆手不医治了,可他的手还被滕侧妃紧紧地握住。 “王爷,您可要打起精神来,妾身不想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滕侧妃也借机起身站到一边。 爱妾眼里的祈求之色,朱翌全看在眼里,这会儿他的眼里有了几分求生意志。 那府医急忙望闻问切,好一会儿后,没有多说病情,掏出银针出来,给汝阳王的好几处大穴扎下去,神情一丝不苟。 正在这会儿,朱子期与叶旭尧两人赶紧过来,这汝阳王的生死可还是十分牵动人心。不过比起当儿子的朱子期,叶旭尧这姻亲倒不是太担心,在他看来,换自家妹夫当这个王爷也是不错的,绝对比朱翌更好沟通。 “怎样?”滕侧妃难掩担心,急忙追问。 府医收起剩下的银针,抬头道:“王爷所中之毒初始并不利害,可随着他的肝火上升,这毒就会迅速发作游走全身,发作极为迅猛。小的现在先是封住王爷几处大穴不让毒素漫延到心脏部位,不过这治标不治本……” “那可如何是好?”滕侧妃急得哭出声来。 朱翌倒是安抚地捏了捏她打颤的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命,他认了。 滕侧妃顿时哭得更是伤心,好不容易她现在能拥有完整的他,为何就不能让他们多相聚一会儿呢?为什么就要对她这么残忍,等到白头也不能拥有幸福。 叶蔓君伸手揽住滕侧妃,小声地安慰几句,虽然心知这会儿说什么也没有用,可不说什么她的心也难安,好歹聊胜于无。 朱子期厉眼看向这府医,“有何方式可救我父王,只要能办到的,我绝不推辞。” “子期,别管我,你还是先去平定城中的叛乱……”被银针封住大穴,朱翌看起来脸色红润了一些,精神头也比刚刚好了些许。 可人人都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与天争命。 府医摇了摇头道:“王爷所中的毒,小的还没有完全确认,这解毒丸怕是难以配齐药制作,小的现在真的说不好……” 听到这样的话,朱子期脸上又难看一分,他与朱翌的父子情还是颇为深厚,现在父亲要不行了,他焉能不伤心难过? 朱翌颤微微地伸手轻拍朱子期的手,“儿啊,别管我,先去办正事……” “父王?” “去吧。” 朱翌摆摆手让儿子离开,不要这么婆婆妈妈,他的眼里顿时又盛满为人父的威严。 叶旭尧道:“这城中的名医也有不少,何不下令聚集一道来给汝阳王爷治病?集思成益,未为不可,兴许能为王爷延命。” “对,大舅兄说得是。”朱子期一拍手道,随后就要转身出去办这要事。 叶旭尧看他一副关心则乱的样子,出手拦住他,“此事交给你的亲信去办,你还有急事待办,诚如王爷所言,你是汝阳王世子,这平定城中动乱之人非你莫属。” 若是他强行插手,只怕朱子期答应,朱翌也不会答应的,估计还死得更早些。 朱子期闻言,看了眼父亲眼里的戒备,顿时心知他想要为父奔波寻药终是不切实际,他肩上的担子还重得很,不能再让父亲担心。 他招来人吩咐了这事后,郑重地朝朱翌道:“父王,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希望他这保证能让父亲安心养病,不至于担心这事以至毒发攻心。 汝阳王点了点头,眼里感到欣慰。 正在这边厢众人都为了汝阳王的中毒而焦心之时,得了自由的容侧妃却是悄无声息地靠近朱陈氏,九王爷她杀不了,可这个痴呆的女人,她打死也不会放过。 目光呆滞的朱陈氏哪里还知道闪躲?而她周围的侍女在刚才变故发生时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又怎么可能去防范容侧妃?在匕首刺中她的身体时,她方才感觉到疼痛,从而大喊大叫。 这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结果看到眼睛发狠的容侧妃拔出那带血的匕首,还带起一串血水,又是狠狠地刺向朱陈氏的心脏部位,这次她要一击必中。 朱陈氏人是痴傻了,可不代表她不知道疼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她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地上,身子一直向后退,还猛摇头,“怕……怕……” “你还知道怕?你杀我儿子时为什么就不怕?”容侧妃恶狠狠地诘问,这个时候她是不可能再手软,回忆中儿子身上一个又一个血洞都刺激得她眼睛发红。 朱翌见到妻妾相残的这一幕,顿时气急攻心,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都是他管教不严,这才令得家宅不宁。 “不好,王爷,您不能动怒……”府医忙劝道,又抽出银针再度试图封住汝阳王身上的大穴。 朱子期恨不得杀死这两个女人,明知父亲身体危在旦夕,她们还能互相残杀?真真是可恨至极。 他跨步上前,试图分开两人。 叶旭尧却是没打算插手,这是汝阳王府的家务事,轮不到他一个姻亲多嘴,他走到妻子的面前,微微挡住她的目光,以及与妻子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妹妹的目光,这等血腥的场面,还是不适宜她们二人直视。 林珑微恼又窝心地看着面前的夫婿,好吧,他不让看,她也就不看,反正这血腥的场面看到也污眼。 叶蔓君也不想多看这样的场面,此刻她扶着的滕侧妃早已是呼吸一窒,身体僵硬,显然这场面吓住了她。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滕侧妃与这互相残杀的二人共同生活了二十来年,更是同侍一夫,哪能半点震动也没有? 赶在朱子期前来拉架之前,容侧妃的匕首已经是插到朱陈氏的胸口,顿时鲜血喷涌,溅得容侧妃一脸以及一身的鲜血,而她先是呵呵小声笑,随后却是哈哈大笑,“汝阳王妃,你也有今天,哈哈,老天终于开眼了,儿啊,你看到没有——” 这一声比一声高的声音,震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更有小侍女受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 轻掀帘子的安娇也看得目瞪口呆,掀帘子的手更是青白得骨节分明,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面,想到以前朱陈氏的霸道,她不禁唏嘘不已。在朱陈氏神志丧失的这段日子,她并没有落井下石地对待她,相反,下人疏于侍候,她还给她洗澡洗头,然后梳漂亮的发髻,听得她傻傻地笑着唤她,“儿媳妇,好不好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假好心,明明她也恨她恨得要死,可最终她那声儿媳妇还是让她心软了,直到痴傻了,她才肯承认她是她的儿媳妇。 可如今这么个人却是血溅喜堂,人生真是讽刺至极。 朱陈氏被捅破心脏,早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在大脑真空这一刻,听到容侧妃那一声高喊的儿啊,她的大脑如走马灯般地闪出一幕又一幕,随后定格在朱子杰那张笑脸上,只见他温柔地唤她,“母妃。” 人之将死,她看到了她的一生,那双原本没有焦矩的双眼却是瞬间充满恨意地看着全身都是血的容侧妃,她的手颤微微地去拔头上的金钗,不,她死也要拖这个贱人到地狱去。 “你,去死——” 怒喊一声,她积聚全身最后的力量爬起来,动作迅捷如兔子,在容侧妃猖狂大笑之下,将自己手中的金钗朝着对方的心脏狠狠刺进去。 容侧妃的笑容被定格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里有着刻骨恨意的朱陈氏,“你……”不是痴傻了吗? 朱陈氏也哈哈大笑起来,“我死也要拖着你一起去,贱人——” 两人都是同一表情,猛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生前恨之入骨的仇人,此刻却是叠在一起,血水流在一块儿,给这本就满目疮痍的喜堂更添一笔浓墨重彩的血色。 林珑的手紧紧地揪着丈夫的手臂,这一幕太过于震憾人心了,争来争去,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她不禁感到一阵唏嘘。 汝阳王朱翌看着这一幕,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 滕侧妃大喊出声,忙去扶住丈夫要倒下来的身子,无暇再去看那死在一块儿的仇人。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得少了,明天中午有更新补偿,若是十二点没能更上,下午两点必有更。   ☆、第二百二十六章善后 汝阳王爷这一晕倒,让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朱子期一把抱起父亲就往旁边院子的厢房去,脸上的表情相当的着急,沿途唤人把王府的府医全唤来,与叶蔓君陪嫁的府医一块儿会诊。 滕侧妃也无暇理会那死在一块儿的两人,经过她们的身边时,还狠狠地踢了两脚泄愤,都是这俩个贱人才会让王爷晕倒的,这两人死不足惜。 不过在看到安娇迅速地松开帘子又躲开的行为,她冷冷一笑,这个女人就是个不安份的,如今安家谋反作乱,绝不能再让这女子惹事生非,遂朝身边的亲信吩咐了几句,那亲信点点头,立即转身去料理安娇。 如今王妃已死,三大侧妃里面只有滕侧妃这新任世子的母亲一家坐大,身为滕侧妃的亲信,这虞嬷嬷却是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来了,遂走路都带风,哪还会将安娇这怀着前世子孽子的不知廉耻的女子看在眼里? 叶蔓君自是看到滕侧妃这一手,聪慧得不置一词,如今她是新媳妇,公爹的性命又危在旦夕,不适宜对滕侧妃理家再横插一手,遂低眉顺眼地跟在这婆母的身边。 林珑自然也没有漏看,与夫婿走在最后边的她低声道:“这汝阳王府看来也有本难念的经。” 难怪正妃和侧妃都是疯子,那绝对是环境逼出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叶旭尧倒是目光落在汝阳王那张苍白的脸上,看来受了这刺激,这命就算捡回来了,日后也必不能再理事,自己这妹夫提前承袭王位是顺理成章之事。听到妻子那小声地点评,倒是嘴角微微一勾,反正他家大妹也不是吃素的,轻搂了一下妻子,“天下间又有哪家是和平康泰的?” 言下之意这就是常态,只不过寻常人家没有那庞大的家产相争,自然激烈程度有所下降罢了。 林珑闻言,想想也是这般,遂也释怀,看了眼叶蔓君还穿着新娘服饰,眼里又有几分心疼,哪家姑娘不希望自己嫁人时风风光光的?现在倒好,这场面壮烈得让人想忘都难,“真真是委屈小姑了,夫君,我瞅着这汝阳王爷还是得救回来才好,小姑这才刚进门,先是正经婆母死了,接着再是公爹,外头还指不定要有怎样的流言呢?” 虽说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爱怎么说谁也管不着,但谁不想要个好名声?这可是女子立足于世的资本。 叶旭尧微蹙眉,毕竟他看着这汝阳王爷似乎真的要不行了,不过妻子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思忖片刻后,道:“现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顿了顿,“至于流言什么的,妹夫好歹是汝阳王府世子,倒是无须多虑。” “但愿如此。”林珑叹息一声。 跟着众人进了那厢房,看到朱子期放下汝阳王爷,她这才不再与丈夫小声交谈,不过还是扯过叶蔓君陪嫁的府医,嘱他必要拿出真本来事来,力求留住汝阳王的一条性命。 “大奶奶放心,小的必会竭尽全力。” 林珑听到这府医郑重地应声,这才让他到前头去与汝阳王府的府医会诊。 叶蔓君自中听到自家大嫂叮嘱的声音,眼里暗含感激地看了眼林珑,然后才低声与滕侧妃道:“婆母,公爹这是中毒,我想着这下毒必是身边之人才有这机会,一来让人把公爹的用品都拿来让府医们检验,看看中的是何种毒?二来侍候公爹的人都要抓起来一一审问,看看是谁在背后受人指使暗中投毒。” 滕侧妃原本急切在看着丈夫那张没有多少生气的脸,听到自家儿媳这声音,眼里一亮,“对,还是儿媳妇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我现在走不开,你且下去传令,不要让那起子小人逃走了。” 叶蔓君这会儿也不虚假地推辞,毕竟滕侧妃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汝阳王的身上,要她离开一会儿,她怕是都不肯的,反正她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何不尽力做力所能及之事。 林珑在叶蔓君下去办事之时,轻扯了一下她的手,姑嫂二人交汇了一个眼神,林珑这才放叶蔓君离去。 朱翌在府医们的急救之下,倒是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结果看到儿子朱子期还在眼前晃,遂又大怒道:“你……你还在此……做甚……” 外头都乱成了一团,他还不赶紧去收拾?围在他的病床边转也帮不上忙,还不如把那摊乱局收拾了更好。 朱子期忙让父亲息怒,哪怕心里担心得要命,生怕父亲就此撒手人寰,而他当儿子的也不在身边,这对于父亲来说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只是现在父亲催促,他也只得急忙起身先去处理城中的乱局,临走前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老父,最后狠狠心转身就走。 在确定汝阳王的情况稍稍稳定后,叶旭尧也就没有久留,赶紧去处理后续事务。 另一边厢的安娇本欲偷偷溜走,结果却被滕侧妃身边的虞嬷嬷拦住,只见她柳眉倒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犯事,为何不许我自由行动?” 虞嬷嬷冷声道:“我可是奉了侧妃的命令行事,安姑娘,老奴劝你还是听令行事吧。” 汝阳王妃朱陈氏死了,安侧妃现在自身难保,这安娇的两大靠山都倒了,又何必再买她的面子? 安娇气得半死,心里想着等她安家得势了,必将这老奴五马分尸,不然难解心头之恨,鼻子一哼道:“你给我等着。” “安姑娘有时间在这儿放狠话,还不如听了老奴的劝。”虞嬷嬷也不与她分辩,径自着人领她到滕侧妃指定的屋子关起来,不许她自由行动。 安娇被关在这里,门前都有人看守,心里是又恨又气,只是势单力孤的她并没有与滕侧妃抗衡的本事,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正在这时候,外头的虞嬷嬷却惊呼,“你说什么?这世子妃将王爷身边侍候的人都抓了起来审问?” 听到这个消息,安娇的心跳加速,顾不上抱怨,她贴在门边去听这两人的对话。 “可不是吗?她一个刚拜了堂的新娘子,连喜服还没来换下来,就开始插手府里的事务,看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善茬。” “这不是抢班夺权吗?那侧妃也由得她胡闹?” “不由得都不行?王爷现在的情况相当不妙,侧妃一门心思都扑在王爷的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情,只能听之任之。你也知道侧妃的性子,她啊是事事以王爷为重。” “这新媳妇还真的大胆。” 最后虞嬷嬷讽刺了一句。 屋里的安娇却是凉了后背,咬紧自己的指甲,可恨,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机会与时间处置掉那下毒的侍女,如果对方攀咬出她来,一想到这后果,她顿时又冒了一身冷汗, 这回她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手指甲都被她咬烂了,就是想不出好法子来。 还是叶蔓君的提议使得,检查了汝阳王所用的器具,果然找到了毒药的残留,几名府医伙同汝阳城临时征召来的大夫一块儿在最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来。 急忙煲了解药喂给汝阳王喝下,看到汝阳王原本黑紫的面空渐渐转为正常肌肤的颜色,一群临危授命的大夫们才松了一口气。 滕侧妃见状,忍不住又是笑又是哭地双手合拾大喊“阿弥佗佛”,多谢诸天神佛的保佑。 一直没有离去的林珑见状,也是脸上大喜地放下心头大石,这样一来,至少叶蔓君不会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是什么灾星,一来名声保住了,二来将来也不会落得滕侧妃的迁怒,对这结果她还是满意的。 “滕侧妃还是放宽心,这表示王爷吉相高照,必能否极泰来。” “承侯夫人贵言。” 滕侧妃这会儿面对林珑是十分客气的,毕竟这年轻的妇人一直守在这儿,这份关心,她还是挺受用的。 两人一时间似乎都不记得讨论婚事因纳妾一事的不痛快。 “还是多得了儿媳妇,要不是她机灵,只怕王爷真的就会……”滕侧妃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林珑轻拍她的手,“现在王爷平安渡过这危险,必有后福,滕侧妃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了朱陈氏压在头顶,又没有容侧妃与安侧妃两人随时膈应,其他连侧妃也没混上的夫人姨娘们就更不足惧,本就有感情又患难与共,将来这朱翌痊愈后,只怕真的会独宠滕侧妃一人。 滕侧妃那张徐娘半老的脸容上略有几分羞红,都一把年纪了,说这个到底有几分羞人,不过心下却是十分受用,她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正在这时候,一身大红色嫁衣的叶蔓君匆匆进来,先是问了公爹汝阳王的情况,得知情况正向好的方向发展时,也是念了声佛号,随后把自己审讯的结果呈给滕侧妃。 滕侧妃惊呼,“你说给王爷下毒的是王爷身边的侍女?” “没错,是个叫鸳鸯的侍女。”叶蔓君正色道。 滕侧妃顿时咬牙切齿,她是朱翌最为亲近的女人,对于丈夫身边的侍女那是了如指掌,这个叫鸳鸯的侍女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容貌也还称得上清丽可人。虽说朱翌是不吃窝边草的,从没有对侍女动过手,身边的女人一律都是有来历且有名份的,但她还是不想在丈夫的身边摆上几个美貌的侍女,就是怕哪天就让那些个贱蹄子爬床成功。 “那她可是受何人指使?”林珑倒是一下子戳中问题的中心。“一个小小的侍女是不会有这胆子向主子下毒,必是有人背后指使收买才会铤而走险。” “对,侯夫人说的是,儿媳妇,这人查到没有?我必要将此二人临迟处死才能消了心头大恨。”滕侧妃握紧拳头发下狠誓。 叶蔓君微皱眉道:“招是招了,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点说。”滕侧妃现在是受不得半点旁人的迟疑。 “是怀着前世子遗腹子的安姑娘安娇。”叶蔓君这回没有隐瞒,把鸳鸯招认出来的供词大致诉说了一遍。 “居然是她。”滕侧妃微怔地道,随后又笑了笑,“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闯进来,我正愁没有借口打发她,这下子好了,她居然不知死活地留了把柄给我,你们说这不是连老天都在帮我?” 她早就看不顺眼安娇那肚子,好在最后因为叶家施压,丈夫也打消了将这个孽种记到儿子名下的念头,只不过这个差点成了她孙子的孽种却是让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林珑轻舒了一口浊气,同为人母,她就算再同情安娇处境可怜,但涉及到叶蔓君的利益,这可怜之心就要不得了,望了眼病床上的朱翌,这安娇实在令人不齿。 叶蔓君倒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也没有开口为安娇说上一句好话,在她大喜的日子下药毒害她这新任公爹,安娇自身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切都是自取灭亡,与人无尤。 与府里的局势相比,外头的形势倒是严峻不已。 朱子期没有料到事情远比自己所知道的要严峻得多,安家一向在军中颇有脉,安家先祖也曾经是追随汝阳王的军中将领,后来哪怕没了兵权,这安家也是不放弃继续渗透进军中,所以导致现在动乱一起,安家时间迅速地拿下几处要点,把力量分散出去。 惟有他的亲信周英吉暗中奉他的令扑灭了安家点的火,安家在城里制造的混乱是有限的,倒是紧急出城的安家各嫡系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找到五爷没有?”朱子期朝周英吉问道。 周英吉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有人见到五爷坐在马车上与安家一道退出城外。” 朱子期原本紧绷严肃的脸此时更加却是染上了一层寒霜,联想这一连串事情,他不禁握紧马缰绳,这安家居然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先是毒死父亲,趁乱立朱子佼为世子再继任王位,这样一来,再借九王爷的手整死他,再上奏朝廷请封朱子佼,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传我的令,召集士兵集合,立即出城讨伐逆贼。” “是,世子爷。” 朱子期亲自出马,不出半天就让城中恢复了秩序,不过汝阳城境内却是颇为动荡,因为安家造反了,也有其他的小世家响应,外部情况实在不容小觑。 汝阳王府。 滕侧妃因为丈夫的情况稳定了,看到天色已黑,留了林珑住在府里,怕她这会儿回去会出意外,还不如留宿等叶旭尧来接更好。又催促叶蔓君先回去梳洗,今儿个成亲,这孩子必也是累了,因为共患难,她对叶蔓君倒是喜爱了几分。 叶蔓君也没有矫情地拒绝非要守在这儿做做样子,忙点头应是,毕竟她是真累了,这从天没亮就开始忙直到现在华灯初上,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住,更何况她又是一直娇养在闺中的娇花。 林珑也这小姑一块儿退出去,独留滕侧妃守在汝阳王朱翌的病床前。 姑嫂二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分开,而是前往了叶蔓君的新房。 这里,叶蔓君今儿个才有时间踏入,只见这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床上还有各色的花生红枣等物。 叶蔓君见状,惟有命人把床收拾好,她等会儿要先休息片刻,才能接着去给公爹侍疾。 等踱出喜房,看到自家嫂子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等她,她这才一敛衣裙坐下,接过水帘端上的茶水轻茗一口,“总算能坐下喘口气了,今天真是应接不暇,还没想过会‘热闹’成这样。” “倒是委屈小姑了。”林珑伸手握住自家小姑的手,安慰了一句。 “委屈倒是谈不上,只是这发生的事情让人心塞而已。”叶蔓君想到堂上的斑斑血迹,这心情就是难以好转。 林珑叹息一声,“你哥他们这些个大男人,选哪天不好,偏选你的大好日子来折腾,事前我就不大赞成,现在果然应验了。”看了眼门外,“只怕姑爷一时半会儿也回来不了,还要委屈姑奶奶你独守空闺,算来你哥也有一份不是。” 成亲就要洞房这才算是有名有份,如今看来这洞房也是要落空了,她之所以跟过来就是为了这茬,想要好好地开导一下叶蔓君,让她莫要太失望。 叶蔓君的俏脸一红,她又不是那等不知羞耻的女子,“他要忙正事,我也不好拖他后腿,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办完事回来,我就于愿足矣了。” “我看姑爷能娶到姑奶奶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林珑闻言,这下子是全然放心,只要叶蔓君的心态放放平衡就好。 叶蔓君的脸顿时羞红得抬不起来,林珑也没有趁机打趣,而是说了几句正事,念及当新娘本就劳累,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叶蔓君也没有出言挽留,而是起身相送。 看到自家嫂子由着打灯的侍女相送到客院去安置,她这才拢了拢氅衣,转身回去温暖如春的寝室内。 坐到镜台前,看着自己这精心打扮的妆容到底没能让心上人仔细一看,到底还是有几分遗憾的,“卸下吧。” “姑娘,不等姑爷了吗?”珠帘朝外望了望。 “他这会儿忙,还是不等了,梳洗后我就先歇下。”一面说,叶蔓君一面将头上的凤冠脱下来,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到脖子一阵酸疼,之前忙起来都忘了这玩意儿实在是重死人。 珠帘与水帘对视一眼,这才动手将叶蔓君头上的珠钗一一卸下。 而朱子期安排到新房来侍候叶蔓君的六个大丫鬟端水的端水,拿巾帕的拿巾帕,行动十分麻利敏捷,没有一人敢对叶蔓君不尊,显然是在成亲之前,朱子期就让人调教好了的。 叶蔓君看了看这群长相适中的大丫鬟几眼,一一问了名字,这才遣了她们出去。 实在是累得够呛,她一躺到铺好的床上就睡了过去。 珠帘与水帘忙把帐幔卸下,两人对视一眼,到旁边的耳房歇下守夜。 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一直在等着丈夫回来,好几次眺望总算盼到了丈夫回转,她忙起身相迎,“用晚膳了没有?若是没有,我让人赶紧做些端上来……”眼看就要转身去吩咐如雁和如眉二人。 叶旭尧拉住她,不让她瞎忙,“囫囵用过了,你也别忙了。” 林珑这才挥手让如雁和如眉两人退下,亲自给丈夫卸下外衣,“我让人备好了洗澡水,还让他们回去官衙拿来你的常服……” “你也累了,别光顾着我。”叶旭尧知道这场婚事,表面看来新娘子最累,可自家娘子一直在筹备婚礼,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更是脚都没点地,眼里有几分心疼。 林珑因他这么一句话,哪里还感觉到疲累?“还好,你在外奔忙更是没得闲,我这算什么?” 叶旭尧一把抱起她,她惊呼一声,忙双手揽上他的脖子,娇嗔一句,“吓死我了。” “我们一起去泡个澡,我帮你捏捏肩。”叶旭尧一面道,一面抱她旁边的澡间。 热气熏人的澡间里面,林珑看着那闭着眼舒服得靠着澡桶的丈夫,她的手仍旧挂在他的脖子处,俏眸睁大看他,“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叶旭尧睁开眼睛看向娇妻,手轻抚她被热水熏得迷人不已的脸庞,“什么故意的?” 林珑握起粉拳捶了他胸膛一记,瞪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的,还要反问我?”顿了顿,又道:“汝阳王的情况算是稳定了,不过府医跟我说,只怕汝阳王好起来,这身子也是大不如前,寿命会缩短许多。看来他是要提前让儿子承袭王位了,安家这事,我不信你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其实她早就有了怀疑,汝阳王父子没料到安家会如此大胆情有可原,可自家丈夫一直紧盯着九王爷,又岂会放过时刻注意的汝阳城权贵的动向,所以说安家之事,他是故意听之任之。 叶旭尧看着她的红唇在眼前一张一合,早就是心猿意马,低头就吻了上去,辗转缠绵,勾得她娇喘不已。 好半晌,他方才松开那亲得红肿的双唇,“不管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大妹,这安家乱上一乱是好事。”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   ☆、第二百二十七章初见(二更) 林珑闻言,怔怔地看着他,“这么说,你真的事前就知道?” 叶旭尧的嘴角一勾,他家娘子这反应看着还挺可爱的,“他汝阳王不是不同意取消纳妾吗?现在这安家一闹,给他们父子添了乱,这一收拾,必会大力打击这汝阳城中的各方势力,如此一来,又何须用纳妾来平衡城中的各方势力?” 林珑似不悦地又捶了他胸膛一记,为自家小姑抱不平,“那会儿怎不和小姑把话说清楚,还让她心塞这么久,你啊,真的坏透了。” 面对妻子的打抱不平,叶旭尧一个翻身,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澡桶的边缘,看到她嘟起嘴唇,一时心动又起,竟是俯身再度攫住她红唇亲吻起来。 好半晌,他的吻慢慢地游移到她的耳边,往她的耳洞里面吹气,用着低沉的嗓音问她,“坏不坏?喜不喜欢?” 林珑的耳朵痒痒的,被他问得心湖乱成一团,只能随着他沉沉浮浮。 等她从云海中回到陆地的时候,已是置身在柔软暖和的床辅上,被丈夫抱在怀里,到头来还是遂了他的愿,她不甘心地又握紧粉拳捶打他的胸膛。 这于叶旭尧来说不痛不痒,就由得她去发作那小性子。 好一会儿,唱独脚戏不好玩,林珑一个翻身躺靠在他的臂弯上,看着黑夜中的帐顶,“这安家动乱不会太持久吧?” 不然这姑爷与自家小姑何时能圆房?当然她是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夫妻总得有名有份才能踏实,相信小姑如今也是心底叹息的。 叶旭尧这回却是没有听出妻子的言下之意,一个翻身抱紧她的柳腰,“朱子期若没有能力收拾这残局,那他还是不要当这个汝阳王,直接就请旨回京当个闲散王爷得了。”这回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睡意,“夜深了,睡吧,明儿还有大把正事。” 林珑想想也是,还是抓紧时间补眠,一个翻身,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夜里,一直浅眠的叶蔓君听到动静,忙睁开眼睛,低喝一声,“谁?” 这新房到底不是那住了好几个月的闺房,她略有不适应,不过仍旧推开帐幔下床,打算唤珠帘和水帘进来。 偏在这时候,八仙桌上的蜡烛被人用火折子点燃了,骤亮的光线中出现的人的轮廓是那样的熟悉,坐在床上半掀帐幔的叶蔓君顿时连呼吸都停窒了,只能眼也不眨地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 朱子期一向所见的叶蔓君都是衣着整齐一丝不苟的端庄样子,何尝见过她披头散发衣着不齐地坐在床沿勾人的模样?此时见着,早已是乱了心湖,放轻脚步走近,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庞,“吵醒你了?” 在他出声的时候,她突然起身冲进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你终于回来了。” 她以为他忘记了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没想到在这么忙乱的时刻,他还记得回来看她一眼,这就足以让她感动不已。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千金,所以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拖他的后腿。 朱子期两手揽紧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面,就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两人无声地紧紧相拥了半晌,他这才轻轻地松开怀中的新婚娇妻,一低头就看到她柔情万千的眼眸,这让他恨不得溺毙在她的世界里面。舔了舔干涸的唇,再艰难,他还是开口道:“就是回来看看你,过一会儿我就要整装出发去歼灭安家诸人,你且在家等我。” 叶蔓君听闻他这就要走了,忍不住泪眼婆娑地道:“一定要去吗?” 她想要自私一次留下他。 朱子期亲吻她含泪的眼睛,“一定要去的。” 这是他的责任,他不能不去,现在父亲的身体状况暂时是稳定住了,他就更不能卸下这层层重责。 叶蔓君看了他一眼,没有抱怨也没有开口再挽留,离开他的怀抱穿上外衣,“我让人去煮点宵夜,你且吃过再出发吧。” 朱子期想说让她不要这么麻烦,只是看到她开口唤外头侍候的丫鬟进来吩咐,突然间不想打断这温馨的一幕,只两眼痴痴地盯着她看。 叶蔓君刚吩咐完转回来,就看到侍女掀帘子进来,“世子爷,周副将在外问世子爷可以出发了吗?” 朱子期在听到侍女这声禀报之后,知道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而他回家一是为了父亲,二自然是为了新婚娇妻,如今两事都了了,他自然就要出发处理正事。他毅然而然地起身准备离去,低沉的嗓音道:“我走了。” 再不走他怕自己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从来没有一次离开会让他如此牵肠挂肚,就算是母亲也不能,毕竟他知道母亲最依赖的是父亲。 叶蔓君看他就要掀帘子离开,她猛然冲过去抱着他的腰,“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不想一成亲就当寡妇。” 他们还没有洞房,她还想要为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为了她,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朱子期感受到她的心意,突然转身捧住她的头,重重地吮吻着她的红唇。 叶蔓君也不顾一众丫鬟还在那儿侍候着,两手圈住他的肩膀回应他这个为激烈的吻,这是他第二次吻她,可与第一次一样,她的心跳加速,只想要在他的怀里天长地久。 好半晌,朱子期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带着香气的嘴唇,猛然转身毫不犹豫地大踏步离开。 叶蔓君倚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他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家来,这会儿她开始理解大哥离家时,为何大嫂会那般怅然若失,毕竟一颗心早就随所爱之人一道儿出了门。 “世子妃,世子爷已经出去了。”王府原有的大丫鬟进来禀报。 叶蔓君这才不再倚在门框处,转回身带着几分惆怅坐在罗汉床上,而珠帘与水帘二人正端着紧急做出来的宵夜进来,“姑娘,宵夜做好了……” 叶蔓君闻言,连看一眼也未曾,“你们端下去吃了吧,世子已经出门了。” 语毕,她起身到内室准备穿上外衣,看这天色也快到五更天,反正睡不着,梳洗后她打算到公爹的院子去看看,不知道滕侧妃这婆母可曾去歇息?若没有,少不得要相劝一番。 珠帘与水帘对视一眼,看来自家姑娘的落寞是与新晋姑爷有关,再看了眼手里的吃食,顿时也没有了食欲,端出去后让其他的大丫鬟分吃了事。 两人进去侍候叶蔓君梳妆,水帘更是挑了条红色绣金线的常服,这可是自家姑娘新婚的第二天,少不得还是要穿得喜庆一点。 叶蔓君回头看到后,道:“公爹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现今外头的局势也不好,给找条不失喜庆又素雅点的来穿。” “可?”水帘想说姑娘正新婚呢。 “去吧。”叶蔓君坚持道。 水帘无法,只得翻霜倒柜地挑了条红底有宝石蓝暗纹的常服,叶蔓君这才伸手让她侍候穿上,下面配了条石榴红的凤尾裙,这一妆扮虽说不那么抢眼了,但还是看着十分有喜气,水帘这才又重新欢喜起来。 叶蔓君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插了几样饰品,觉得妥当后这才起身到公爹的院子去。 朱翌吃了解毒药后一直在沉睡,滕侧妃一直守在他的身边,生怕自家丈夫有个闪失,正打了个盹之际,看到叶蔓君掀帘子进来,忙道:“天亮了?” “还没呢,不过就快了,婆母还是先到旁边的厢房歇上一歇,这里有儿媳妇即可。”叶蔓君劝道。 滕侧妃摆了摆手,一张本来十分美艳的脸庞因为熬夜而憔悴了许多,“没事的,我不困,倒是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夜里世子爷回来一趟,后来又惦记着公爹的病情,哪里还睡得着?婆母不用管我,我年轻人少睡点不碍事的,倒是您,还是先去躺在床上眯会儿眼更好。”叶蔓君以前不大待见朱子期这生母,当然也与她坚持让朱子期纳妾有关,可现在看她对朱翌如此情深意重,倒也让人敬佩。 “不了,我担心王爷……”滕侧妃两眼都注视着朱翌,这是她的主心骨。 “婆母,您若是不肯去歇息,公爹好利索了,你去病倒了,岂不是更不划算?”叶蔓君话中有话地道。 滕侧妃一怔,这府里现在是她独大,不过尚有夫人姨娘等人,她可不想给人腾位置,不过,“可你公爹他……” “儿媳在这儿侍疾,婆母还有什么不放心?可是信不过儿媳妇?”叶蔓君故意板着脸道。 滕侧妃怕她误会,忙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罢,你且在这儿看着点,如果有什么变动,第一时间遣人通知我。” 她不想拂了这孩子的一片心意,遂由得叶蔓君扶她起身,不过仍旧略有些不放心地吩咐几句。 叶蔓君忙回应,让她放心云云。 滕侧妃这才由侍女葡萄扶着到正房旁边的厢房歇息,因为上了年纪也熬了这么久没有歇息,所以和衣一沾枕,她就睡了过去。 翌日,林珑过来探望汝阳王朱翌,结果一进来只见自家小姑,没见着滕侧妃,遂拉着叶蔓君到一边道:“怎不见滕侧妃?” “她到旁边的厢房去歇息了……”叶蔓君老实道。 林珑俏脸一沉,神色严肃地道:“她让你在这儿守着的?” 如果是,她可要好好地与这滕侧妃说道说道,虽说她家小姑唤这滕侧妃一声婆母,可认真追究,这正儿八经的婆母可是朱陈氏,还轮不到她滕侧妃来糟贱她家小姑这正儿八经的世子妃。 叶蔓君一听自家大嫂这语气,心知她误会了,忙道:“不是的,大嫂,是我劝她去歇息的,毕竟上了年纪,熬夜也是难为她了。” 林珑一听,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既然不是滕侧妃吩咐的,她也犯不着让她们婆媳离心,“你早说嘛,看我都想到一边去了,你敬她,若是有良心的人,必会念你的好,姑奶奶,我现在是真放心把你留在这儿了。”最后少不得打趣一句。 叶蔓君俏脸一红,“大嫂说到哪儿去了?我不理你了,我去看看公爹的药煎好没有?” 说完,转身出去吩咐大丫鬟端药来。 林珑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去把府医召来详细了解汝阳王的情况。 两人正说着话,滕侧妃这才由侍女扶着掀帘子进来,一看到林珑在此,忙打起精神道:“侯夫人来了?” “滕侧妃。”林珑与她打声招呼,“我刚听我家姑奶奶说你刚去歇息,这就过来了?” “到底记挂王爷的身子,哪里还能睡得着?”滕侧妃忙转过屏风去看望丈夫的情况,看他呼吸绵长一切都安好,这才放心地又出来与林珑说话。 两人之间的交谈多是琐事,不外乎是昨晚睡得可好之类的话题,直到叶蔓君端着药进来,两人方才结束谈话。 滕侧妃接过那药碗小心翼翼地给朱翌喂药,但凡有没吞进去的药水,她都仔细地用帕子给擦拭干净。 林珑见状,突然想到相濡以沫这四个字来,大抵就是如此注解吧。 待到晌午,叶旭融过来说城中已经彻底平静了,她这才没有再逗留在王府里,而是起身告辞。 叶蔓君亲自送她出去,反正有滕侧妃在朱翌的身边,她是派不上用场的。 “姑奶奶现在少不得要多担待一点,你可是汝阳王府世子妃。”林珑少不得叮嘱几句。 虽然她并不想撺使叶蔓君去夺权,但这可是个好时机建立自己威信的机会,毕竟滕侧妃要忙着照顾朱翌,这府里的琐事不交给叶蔓君又能交给何人?再说以叶蔓君的能力,要管好一座府邸是不在话下的,叶钟氏多年的教育可不是白教的。 叶蔓君知道自家嫂子这么说也是为了自己好,遂笑着回应说自己知道了。 林珑这才松开她的手,由如眉扶着上了马车,而叶旭融跨上马,朝自家姐姐说了几句,这才轻驾马腹护送嫂嫂回去。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蔓君轻掀车窗帘子,看到外面的街道相当的萧条,不复她初进城中的繁华,看来昨天那场动乱还是让人颇为忌惮,今儿个都缩在家中不出来。 她轻叹一声,亲自把车窗帘子拉上,果然动乱一起就会民不聊生。 刚一进到朝廷官衙,马车驶到影壁前,叶旭融跳下马,掀起车帘,“大嫂,到了。” 林珑这才整了整衣袖,下了马车,只是刚一站稳,就看到有人在看她,而且那目光略有几分放肆,她微一转头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上有着武将的杀气,而他的旁边跟着的马大人。 看马大人对这年轻的武将那奉承的样子,她略皱了皱眉,她在这儿住了一段时日,对于这朝廷官衙里面的官员大致都了解,可没过这号人物。 叶旭融微皱眉,靠近自家嫂子低声道:“大嫂,这人就是霍家那个霍源。” 一提到霍源两个字,林珑想到的第一个人必是霍香玉,这个曾经在她的婚姻里面阴魂不散的人物,每每想起都要咬牙切齿。 马大人看到霍源在打量林珑,也忙提醒一句,“那位是叶侯爷的夫人。” “叶旭尧的那位正妻?”霍源眯眼道,这会儿他打量林珑的目光更为冷彻。 自家那个不长眼的小妹自幼就痴迷叶旭尧,为此更是把命也丢了,害得自家也没了爵位,到头来,叶旭尧娶了这么个正妻,也没见得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当然,那是与别人比,如果与自家那犯花痴的小妹一比,自然是人家更胜一筹。 他突然举步走近林珑,朝他做了个揖,“见过侯夫人。” 林珑微微晗首,“霍将军。” 霍源没想到他还没有自报家门,叶旭尧这妻室就认得自己,目光往叶旭融处一扫,顿时明白难怪她会知道自己,他站直后眯了眯眼道:“不知侯夫人可还记得舍妹?” 林珑的脸色一沉,这人是要为霍香玉找回公道吗?哪怕面对的霍香玉的兄长,她问心无愧,也就没有必要退缩,遂冷声道:“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一个不知廉耻缠着别人夫君的女人,连提到她我都觉得羞耻。” 霍源在边关做了这么多年将领,头一回被一个女人如此打脸,而且说话还是如此不留余地,脸上微有薄怒。   ☆、第二百二十八章不欢 林珑可不怕他动怒,依丈夫的说辞,这人还不至于公私不分,所以她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更何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霍香玉这个问题上感到内疚的,那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遂脸色更冷了几分,“霍将军若没事,那怒本夫人不奉陪了。” 她朝叶旭融这个小叔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离开。 霍源却是站在原地,脸上的薄怒早已收敛,叶旭尧这个正妻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侯夫人匆匆离去,是不敢面对本将吗?” 林珑的步子一顿,猛然转身,面容倨傲地看着霍源,“霍将军这说的是哪跟哪?我自问没做过亏心事,又何来不敢面对霍将军?” 霍源正在说几句讥嘲的话,结果却看到叶旭尧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踏进官衙,显然是刚处理完事务,目光更是凌厉又不带感情地警告自己一眼,他却是好整以暇的圈着双手看他。他那是什么眼神?真好笑,他自问没对他那正妻有什么过态的举动,不过是交谈几句罢了,什么时候冰山似的人也那么般维护一个并不讨喜的女人了? 他可不认为叶旭尧会是那种因为娶了妻就会疼妻子的人,所以以前在家时少不得劝骂过霍香玉不要痴心妄想,少做些丢脸的举动,只是妹妹不听劝骂,还是一头热地扎进去。 叶旭尧收回目光看向妻子,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上前站在她面前,“你先回后院去。” 林珑点点头,她也不想与霍家的人久待,哪怕这个霍源的长相与那令人厌恶的霍堰并不相似,也与霍香玉相差甚远。她知道自己也是迁怒,说来霍源并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得罪自己,但就是一想到他是霍家的人,就会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厌恶之情。 没再看那个叫霍源的人一眼,她转身立即往内院而去。 叶旭尧朝弟弟看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家妻子的步伐。 叶旭融其实也不大喜欢霍家的人,他与霍源相差了好大几岁,本就不相熟,再加上霍香玉不要脸地缠着他哥几年,他冷眼旁观也是认为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知廉耻,大嫂可没有说错,所以现在得了大哥的眼神示意,他巴不得也赶紧离去。 看到这诡异一幕的马大人额头不禁冒汗,不知道这霍将军与叶家有什么过节,那个一向不大摆姿态但也绝对称不上十分和气的侯夫人会这般不给他脸面,当然,他是不可能主动开口打听别人的*。 他也不想待在这儿,生怕被卷进风暴当中两头得罪,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看到妻子马兰氏正走过来。他灵机一动,忙朝那两个似互相对峙的男子拱手道:“叶侯爷,霍将军,下官的夫人来找下官,下官先告退了。” 无奈他人微言轻,这两人没有一个人给他个正眼,他面色悻然地摸了摸鼻子就赶紧退下。 马兰氏看到丈夫急急走向自己,不解地睁大眼睛,“夫君,你这是?” “别废话,我们先离开。”马大人一把拉住不解的妻子转身,省得待会儿受池鱼之殃。 马兰氏顿时意会,赶紧也匆匆地随丈夫一道儿离开。 处在寒风中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还是霍源先冷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没有调戏你那妻室?不过是好奇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妻子罢了,瞅着还没我家香玉长得好看……” “霍源,闭上你的嘴巴。”叶旭尧的语气微含薄怒,“还有别在我与内子面前 提霍香玉这三个字,我们夫妻听了只会感到恶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霍源脸上顿时布满一层寒霜,“我那傻妹妹都已经身死赎罪了,你们夫妻还要如此用话糟践她?”顿时将手指握得“咔咔”响,大有大打一顿的意思。 叶旭尧冷笑一声,“糟践?我还没有这闲工夫,再说霍香玉也不配,别把你家抄家贬爵的事情怪罪到我们夫妻身上,那是你霍家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结果。” “叶旭尧,你别以为我怕你。”霍源表情不善地道。 他们的出身其实颇为类似,只不过一个走文臣的路子,一个却是武将,所以明面上八杆子打不着,可两人相识却是多年了。私心里,霍源也并不想走武将这条路子,可他没有叶旭尧这么好命,虽然两人的爹都不太靠谱,但叶旭尧还有个靠谱的祖父,哪怕这个祖父一心向道,但关键时刻,这个祖父还是侯府的顶梁柱。 其实临沂伯府在他父亲那一辈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败象,祖母行事偏差,看她把他嫡亲的妹妹养成怎样就可见一斑,父亲却又耽于与继母的情爱,就连他的母亲也是心死而死的,就算没有霍香玉绑架当今皇后的举动,他家只怕也撑不住多少年繁华的景象。 为此,他不得不弃笔从戎,投身武将的行列,希冀可以在紧要关头守住家业,虽说最后结果仍是没有守住,但他也不会怨天尤人,说来,他焉能不嫉妒叶旭尧的好命?以至后来他们就更是看对方不顺眼。 其实于叶旭尧而言,少年时代他对霍源的印象不过平平,称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只是在后来两人被称为一文一武的双星之后,他就与霍源的关系瞬间变差,不过也称不上是死对头,只能用不喜两字来形容。 “霍源,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大放噘词的吗?”他面色平淡地问。 霍源这人其实颇为坚守原则,他认定的东西就是死也会维护到底,一如他对圣上的忠诚,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抄家贬爵之后还能领兵做战,可见当今天子对他是相当喜爱的,也乐于裁培他。 闻言,他的面色一整,“叶侯爷,是本将言失了,我们还是聊回正事吧。” 叶旭尧自然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私事暂时先摆到一边去,此刻只谈公事。 两人走向那会客的厅堂,一面走自然少不得要交谈正事。 “随九王爷谋反的人都招供画押没有?”叶旭尧神色淡淡地问道。 霍源也一脸的严肃,再也没有之前说及私事的为情绪外露,“本将出马,他们焉能不招?不过……”后面的话他认为说与不说都没有多少关系。 叶旭尧的神色瞬间严肃,这招供画押的供词一天没有呈到圣上的面前,这九王爷就一天都有翻盘的机会,“这个不用你操心,本侯自有安排。” “如此甚好,毕竟你是知道的,就算我出奇不意地查抄了他那私宅抓到大部分的关键人物,但一定还有漏网之鱼,此间之事越早让人送信回京城越好,不然只怕对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九王爷这只落难的凤凰。” 他说得嘲讽,其实两人都知道,这个不惜一切会救九王爷之人会是谁?除了当今太后不做他人想。 叶旭尧想到牢中的九王爷哪怕已是阶下囚,仍旧面色从容不见一丝儿慌乱,显然他不是没有后手,思及此,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冷冷一勾。 “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过两日等汝阳王清醒,我现身去见他一面,倒也可以功成身退,省得再徒生枝节。”霍源道。 叶旭尧听闻,停下步子看他,“不用太急。” “哦?”霍源微挑眉看他,显然是期待他的下文。 叶旭尧却又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举步迈进厅堂里面。 霍源也不催促,跟在他身边一道儿进去。 他们不对盘归不对盘,在正事上,从来都是能竭尽全力合作的,毕竟办好差事,大家都有好处,一旦办砸了,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谁也别想逃。 此际回到后院的林珑仍旧心情起伏不定,她很确定自己不喜欢霍源,坐下来喝茶的时候,一张俊俏的脸蛋仍旧是处于冰河期。 叶旭融看到长嫂不悦,看来不是说话的时机,正打算悄然退上,省得扫到台风尾。不知为何这次见到长嫂,哪怕两人同岁,他竟产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小叔,且留步,我有话与你说。”林珑唤道。 叶旭融暗自苦笑,他就不应该跟进这暖阁里面,落坐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盏,“大嫂有何吩咐?” “对了,我想知道霍源的一些事情,你且给我说说。”林珑茗了一口茶水道。 叶旭融皱紧眉头,“这个,我也是知道得不大清楚,毕竟他很早就从军走武将这个路子,大嫂也知道,我朝是非军功不封爵的,他这般做想来也是为了临沂伯府的前程……” 既然大嫂想知道,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倒也是消磨去了大半天的功夫。 叶旭尧进来的时候,听到自家弟弟说道:“大嫂,大抵就是这样了……” “什么大抵这样?”他好奇地一问。 “大哥,你回来了。”叶旭融忙高声唤了一句,终于可以解脱了,天晓得他与霍源年龄并不相当,彼此之间并不相熟,也就以往霍源奉旨回京省亲的时候,赴宴见上过几回罢了,他所知道的霍源都是听别人提及的。现在听到大哥问话,他有几分心惊,搔了搔头,“没有什么……” 被大哥凌厉的眸子一扫,他顿时后背一凉,直接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林珑却是起身相迎,笑着道:“没什么,不过我是问小叔一些陈年旧事罢了。”顿了顿,“对了,既然大家人齐在一块儿,有一事我想与你们相商。” 叶旭融忙摆出尊敬的样子来,“大嫂,请说。” 叶旭尧坐下,示意妻子直言。 林珑把如雁托盘里的茶碗往丈夫的面前一摆,“是这样的,眼瞅着年关将近,我们也不好在这官衙里面过年,我想着婆母不是在城中购有宅邸吗?这算是小姑的嫁妆里面,回头我想与小姑相商,先打扫出来,我们一家子搬进去暂住到来年开春,等冰河融化了,才能起程回京,你们哥儿俩说妥当吗?” 这汝阳城是出奇的冷,河面早就结了一层冰,他们如果非要回京只能走陆路,一来陆路的路途遥远,二来还有九王爷这谋反的要犯,陆路可能会凭添几成变数,远不如水路来得安全些。 等到开春尚有数月,再者这官衙人来人往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出出入入也不好看,主要是她不想再与霍家的人有所交集。但是如果要搬,也还是得征得他们兄弟的同意,要不然她可就吃力不讨好还要落埋怨。 叶旭融忙道:“当初我们进城的时候也想过搬进去的,当时还让管家都打扫妥当了,只是后来大姐说住在官衙这儿更安全些,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搬。不过哥,我瞅着大嫂说得也在理,这过年还是在自家更自在些。” 叶旭尧对这些事情从来不会反对,由得妻子折腾,“此事你先过问大妹,她同意即可。” 毕竟已经划归了大妹的嫁妆里面,他们要暂住自然要征得她同意。 “这个好办,我改明儿就去与姑奶奶相商。”林珑见他们兄弟不反对,叶蔓君与她关系又好得很,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她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 叶旭融见大嫂没有什么事了,赶紧起身告辞,省得在这儿尴尬。 林珑这回没有拦他。 叶旭尧见亲弟离开,这才一把拉着妻子坐到膝上,“你别去管霍源说的那些混帐话,左耳进右耳出即可,他这人说话一向不中听。” “我可没有那闲功夫与他计较,反正等这城中太平了,他也就会回去边关,我们八杆子打不着,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而让自己不好过,我可没这么傻。”林珑笑道,“所以啊,你放心好了。” 叶旭尧仔细打量她的表情,见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才更抱紧她道,“你也别把心思花在他身上,我与他没有大过节,他就算要整我也会三思而后行,再说我又岂会那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 显然他是知道刚才自己留小叔子下来是问了什么,林珑想到后,俏脸如披了一层晚霞,“我知道了。” 叶旭尧这才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借机与她亲热一会儿。 林珑要搬的事情,向叶蔓君一打招呼,叶蔓君果然没有二话,立即就遣侍女去通知那宅子里面的管家打扫干净,把家具摆上,好迎家人去住。 倒是马兰氏听到林珑要搬,急忙过来问询,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惹怒了这位年轻的侯夫人。 ------题外话------ 抱歉,今天更得少了,明天再万更补偿大家!么么哒~某梦抱歉。   ☆、第二百二十九章放权 “侯夫人,可是妾身有哪儿做得不对招待不周?您说出来,妾身必定改过,侯夫人是知道妾身为人的……” 林珑正命从京中带来的大丫鬟收拾东西,现在听到马兰氏这急切而又慌张的声音,顿时笑着道:“马夫人不用着急,我们一家子要搬绝对与马夫人没有半点关系,相反,这段时日马夫人帮我良多,尤其是我家姑奶奶出阁,若是没有马夫人鞍前马后,我只怕要担待更多……” 边说她边引马兰氏到外面的暖阁坐下,屋里点着炭盆十分的暖和,林珑着人上茶,顺道把她明面上要搬的原因说出来,当然真正的原因她是不可能会说的,她是巴不得与霍家的人半点关系也不沾上。 马兰氏一听里面没她的原因,这才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家做错什么惹怒了这襄阳侯夫人,毕竟她家前程还系在这襄阳侯的身上,万分是得罪不起的。 “侯夫人倒是想得周到,这过大年的还是自家舒坦,既是如此,那妾身就不多嘴挽留侯夫人了。” “马夫人若是得闲时常可以到我那儿坐坐,甭说现在这汝阳城后未了,就是了了,我们也还要待到开春的,有人串串门子,时日也好打发。” 林珑呷了一口茶水开口邀请,这马兰氏行事还是颇得她的心,这分寸拿捏得极好,不会过于奉承得令人心生厌恶。 “那敢情好,妾身少不得要多打扰侯夫人了。” 马兰氏却是喜出望外,赶紧应声,这可是个好现象,表明林珑对她的印象不坏。这年轻的侯夫人的性子,她也摸得个七七八八,只要不招惹她反感,那还是相当好说话的人。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目前的局势,马兰氏知她搬家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拾,就识趣地起身告辞,不多做打扰。 林珑也不留客,着小丫头进来送马兰氏出去,转身就回内室继续吩咐侍女收拾东西。 马兰氏也没闲着,林珑那儿她不好帮忙,可叶明澜与叶旭融这对堂叔侄那儿,她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帮忙一番,毕竟这两人没有女眷打点,总会有不少疏漏的。 林珑知晓后,背后朝丈夫说道:“这个马夫人还真会钻营,不过她人也不坏,夫君,我们回京后就帮她家一把,看看江南有什么好空缺的位置,就让他们夫妻去就任吧。” “你倒会做人情。”叶旭尧斜睨妻子,“这天下可是圣上的。” 林珑一副你少来的样子,上前提起茶壶给他续了一碗茶水,坐到他的对面,“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不是太重要的职位,你想要安排个把人还是不难的,得了,别跟我打花枪,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她家夫君好例也是侯爷,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叶旭尧喝了口妻子续的茶水,苦笑了一下,看来他家娘子现在是把他当小厮来使了。也罢,这马大人也是个知分寸的,为官名声也尚可,念他在这地方当了这么多年尴尬的官职,圣上估计也早有调他离开的心思,省得他调职无望与汝阳城的关系搅和不清,他后面帮衬一把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林珑看他丈夫没有反驳自己,好吧,这倒是挺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尤其是一想到当初他那欠扁的样子,再到如今这副听话听教的样子,她似乎也有几分成就感。轻咳一声,这想法要不得,虚荣一下即可。 “对了,汝阳王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这两天忙着搬府的事情,都没去探望。”她想起问道。 记得上回去时,朱翌体内的毒素是完全解了的,只是到底伤了元气,整个人精神颇萎靡,当然在她以及叶旭尧的面前,朱翌是不会表现出太虚弱的样子。直看得她都为他感到累,她家姑奶奶人都嫁进这王府了,两家就是姻亲,他们夫妻还在害他不成? “现已大好了,据大妹说,他的胃口还不错。”叶旭尧是每天都有过去问候的,不管出于何种身份,这等礼数是必须有的。 “这就好,等我们搬好了府邸,我再过去探望。” “也不差这一两日。” 林珑见丈夫的神色淡淡的,遂也不再对这话题感兴趣,“对了,朱世子那边的情况如何?能赶得及在年前回来吗?” 她上回去见叶蔓君的时候,不过才两三日功夫,这小姑就明显消瘦了,她是过来人,焉能不知道这相思之情是真真地愁煞人。 “如无意外,应该能赶得上年关。”叶旭尧在这问题上没打太极,就是要妻子到时候去见大妹的时候,好安慰一下他这个妹妹。 林珑闻言,这才轻笑出声,“如此甚好,我想着能赶得上过年,姑奶奶一准会高兴。” 夫妻二人正在拉家长的时候,汝阳王府里面也是一派温情。 朱翌的身体渐有起色,滕侧妃扶着他坐到主位上,然后自己笑着坐到他的下首位上,一身红衣的叶蔓君在喜娘的搀扶下给他们二老敬茶,把缺失的礼数补回来。 “公爹,请喝茶。” 跪着的叶蔓君把手中的茶碗高举过头,这会儿她尽的是一个儿媳的孝道。 “好好好。”朱翌一脸的高兴,只不过他的脸色蜡黄,一看就像个大病初愈的样子,“这段时日,你婆母照料我,也难为你一进门就要撑起门户,打理内外,子期能得你为妻是他之幸,也是我汝阳王一脉的幸事。” 叶蔓君这个儿媳妇做了多少,他心中都有数,在这危急的关头,她都能表现得可圈可点,他这个当公爹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遂一接过这儿媳妇敬的茶,他当即就喝了一大口,并没有故做姿态,还当众赏了不少东西给叶蔓君。 叶蔓君含笑得一一接过,又给他磕了个头谢恩。 轮到滕侧妃这个侧室,按理来说滕侧妃的品阶还不如她这个世子妃高,她可以不跪的,念在滕侧妃生育朱子期有功,她行个屈膝礼也就完了。可最后想到朱子期这如意郎君也是多得滕侧妃拉扯长大的,所以她还是轻撩裙摆跪了下来。 “婆母请喝茶。” 滕侧妃一脸的感动,本来在叶蔓君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呼吸就停窒了,生怕她会撂她面子,毕竟有这么多夫人姨娘看着,她可不想让人背后笑话她连杯正经的儿媳妇的茶都喝不到。 好在这个儿媳妇还算是十分会做,她自然也不能拿乔,接过那茶水轻茗数口,这才放到一边嬷嬷端着的托盘里面,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赏给叶蔓君,除此之外,她还摘下自己最喜欢的红宝石镶嵌的龙凤金钗戴到叶蔓君的头上,又摘下手中戴着的一对水头极好的翠绿镯子亲手给叶蔓君戴上。 伸手扶她起来,她轻握她的手,“这地上凉,我们一家人意思意思一下即可,可别着了凉添了病根,等子期回来,我可得将你完好无损地还给他,要不然他必定要跟我这个当娘的急。” 叶蔓君听到滕侧妃提到夫婿,俏脸上嫣红一片地微微垂头。 滕侧妃见状,心里更觉得愧疚,毕竟刚成亲,自家儿子就不得不去平叛,把个千娇百媚的媳妇儿留在家中独守空房,她这当婆母的哪能半点触动也没有? “等子期回来,我让他好好陪陪你。” “夫君忙正事要紧,我已是他娘子,断然不会拖他后腿。”叶蔓君柔声地应了一句。 闻言的朱翌脸上的光彩更盛了一些,起身当众宣布由叶蔓君主持中馈,这个决定让府里的众人都哗然不已,这几天叶蔓君管事只能说是临危受命,可现在却是正儿八经地由她当家,这是不是太早了点?她们都把目光看向滕侧妃,如今一家独大的滕侧妃允许这个儿媳妇爬到她的头上? 只见滕侧妃表情淡定地道:“回头我把钥匙交给你,你是世子妃,当这个家名正言顺。” 其实私心里她是不赞成这么早就让儿媳妇主持中馈的,哪家不需要多磨合一段进间考验新媳妇的能力?但如今是特殊时期,朱翌的身体更让她牵挂,也就无心再与儿媳妇争这个权利,哪怕几十年来是她第一次染手这个主母之责?此时也不得不拱手相让。 与其表现得明显不悦让人看笑话,她还不如大大方方交权,至少面子上好看,叶蔓君也得念她的好不是? 叶蔓君也感到挺意外的,她还嫩得很,虽然大嫂要她抓这个机会建立威信,她也是照做的,但是没想过要这么快把滕侧妃挤下去,再不名正言顺,腾侧妃也是朱翌身边位份最高的女人,当了一辈子小伏祗,滕侧妃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也是不会轻易放权。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滕侧妃表情,见她面上并无勉强,心态平和,看来也是真心想要把这王府交给她的。眼角瞄了瞄元气大伤的朱翌,顿时明白滕侧妃心中必是有了一番取舍。 她这才没有虚伪地故作推辞给外人看,大大方方地应声,“是,婆母,儿媳必当尽力,如若遇到不懂的地方,儿媳必会请教婆母,到时候还望婆母不吝赐才教。” 这话说得也极给滕侧妃体面,这会儿她算是满意地笑出来,轻拍叶蔓君的手,“你这孩子办事我还有什么地方不放心的?好好地管好这后院,不能让子期多费心神。” “是,婆母。”叶蔓君乖巧的应声。 朱翌对这场面十分满意,毕竟滕侧妃的出身决定了她的能力高低,哪怕他宠她,而她未出阁前也学过掌家,但到底了当了二十多年的侧室,一直未能染指被朱陈氏捂得牢牢的中馈,这管家的能力到底是有所欠缺。 只看那天他晕倒后,出面处理善后的都是叶蔓君这个儿媳妇,就知道谁斤两称头更足。 在场观看的夫人姨娘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这会儿都有几分面面相觑,这世子妃进门的时机真好啊,难缠的朱陈氏与虚伪的容侧妃一起完蛋了,安侧妃带着儿子逃出城去,而滕侧妃一向与王爷情重,自然不能在这方面霸着不放,到头来竟是成全了世子妃一人。 这命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在自家姨娘的催促下,一众年纪还小的庶子与几个年龄不一的姑娘家上前给这长嫂行礼,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这个场合上,他们都做得相当体面。 叶蔓君倒也不难为他们,把一早就准备好的份量不轻的见面礼一一分送,搏得这些个庶子庶女们嘴里一致的称赞。 朱翌看得是连连点头,这儿媳妇不迂腐,远比当年朱陈氏刚进门时强多了,他还记得当时朱陈氏与他的庶姐妹们闹过几场不愉快,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嫡庶有别。 如今看到儿媳妇的人缘不错,他也就笑容满面地挥退那群他并不放在心上的妾侍,待屋里剩下的人少了,他这才沉吟道,“王妃出殡事宜,你打点好,虽然她死的不光彩,可这事到底是家丑,面子上还是要做得好看点。” 这事不用朱翌吩咐,叶蔓君也一早就开始准备,也得要向京里请旨给朱陈氏谥号,这汝阳王的存在一向特别,连带的汝阳王妃丧礼规格一向也比亲王妃要高一个档次。要忙得地方实在太多,“公爹放心,儿媳会办得极为体面,而且那天参加婚礼的人,儿媳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难听的话流传出去。” “如此,甚好。”朱翌称赞了一句,这些丑事他并不想传得人人皆知,就算儿媳妇不处理,他事后也是要处理的,毕竟里子输了,还是要面子这块遮羞布的。 “那容侧妃可是一道发丧?”叶蔓君还是请示了这个问题,不管如何,这容侧妃也是朱翌的枕边人,还是一道儿入土为安妥当些。 “一道吧。”朱翌到最后也没有太为难容侧妃,就算那天她态度不恭,那也是为了要引出九王爷,他这当丈夫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滕侧妃的手指绞了绞巾帕,显然对于这二人的发丧不以为然,要她来说,将这两人抛到乱葬岗去就得了,还给什么体面的葬礼。一想到容侧妃临死时的张狂,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抬头看向朱翌,“王爷,这容侧妃杀死王妃,可见这容家女都家教不好,凶残至极,妾身倒是有一提议,不知王爷允否?” “说说看。”朱翌轻咳数声。 滕侧妃忙起身上前轻拍他背部,叶蔓君忙给递上茶水,待看到丈夫的神色稳定后,她这才再道:“虽说最后这容家是悬崖勒马了,但是前世子的死与王妃的死,这都有容家的搀和,依妾身看,这容家女就不要再进子期的后院,无论如何也要给点颜色他们看看,要不然真当我们王府是病猫。” 提到纳妾事宜,叶蔓君握着茶碗的手紧了紧,只是没想到这滕侧妃会有朝一日站在自己这边,随后想了想,这滕侧妃是恨极了容侧妃,所以连带地也不喜这容家女,所以才会有此提议。 一提到这个,朱翌的脸色完全沉下来,“哼,等子期把安家收拾掉,他们一个个都逃不了,还指望他们家的女儿能进王府当那半个探子?做梦。本王没把他们家的女儿都遣回去就已是厚道了。” 念在那些女人也为他生了一儿半女,此刻再让她们都出府这凉薄的举动,他还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就给她们一口饭吃,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只是他再难宠爱那些女人,自此后更是不会再上她们的床。他不想恶心自己,自然也不想儿子也恶心。 滕侧妃完全是一脸的惊喜,这么说来最后这妾侍就只剩下自家的侄女,这好啊,叶蔓君这儿媳妇她满意,自家的侄女更贴心,有这俩儿媳妇,她也就知足了,女人太多未为是好事。一来会掏空了儿子的身子,二来也会多是非,以前她之所以会赞成,就是怕儿子少了汝阳城权贵的支持坐不稳这王爷的位置,如今没了这考量,她自然又是另一番面貌。 叶蔓君却是暗暗吃惊地看着公爹,只不过聪慧如她,一下子就明白这转变的根源在哪儿,渐悟后,心中的欣喜慢慢地散了去,出了这事,这在意料当中。当初让她夜不能寐的纳妾之事,现在倒是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不过看到滕侧妃脸上的笑容,她顿时又提高警惕,错了,还有一个滕纱纱。 这个发展完完全全符合叶旭尧的预期,所以当林珑听到叶蔓君转述的时候,是一点儿也不吃惊。 “大嫂,你不惊讶吗?”叶蔓君睁大眼睛看着林珑。 林珑这才暗呼不好,太过淡定了,绝对不能跟小姑说她那新上任的丈夫出公差也是自家丈夫背后的手笔,不然这温和又识礼的小姑必会有微词的,毕竟一成亲就夫妻分离,换个人都受不了,遂道:“我那是为你高兴都顾不上吃惊了,你还好说?现在这样多好,就只有一个滕纱纱,还有半年功夫呢,我就不信解决不了她。” 叶蔓君闻言,也没有过份的追究,“是这个理不错,听说她现在病得不轻,所以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有借机登门表现,看来传言非虚。” “不管她是病着还是好端端的,这人一日没有打消进王府为妾的念头,都还是要防着她。”林珑道,与人共夫,光想想都心塞不已,“不管就算如此,你还是要笼络住姑爷,不要让他起异心,这夫妻一辈子长得很呢。” “我知道。”叶蔓君明白这个道理,年轻时朱子期不想纳妾,不代表到了中年或者进入晚年后,朱子期还会如此坚守,当然这得是他对她失望才会生出异心, 这夫妻之情,也像那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般,不进则退,须得更上一层楼才好。 林珑看叶蔓君开窍,这才没有再啰嗦这个问题,“对了,过两天暖房,我打算邀请几个客人,到时候,姑奶奶也一道儿来吧。”当然碍于如今这局面,她是不可能大操大办,只是亲朋好友聚聚就算了。 “行,最近因为我公爹的身子有起色,知道他死不了,这城中也就太平了,事儿并不多。”叶蔓君一口就答应了。 姑嫂二人一一查看这新府邸还缺什么,然后列单子让人去置办,这当中少不得交换一下彼此的意见。 林珑对这新府邸倒也满意,虽然不及京中的侯府,但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见朱陈氏有多疼爱这个女儿。 “对了,那下毒的安娇呢?这下人都供出她了,安家又弃了她逃走,没理由她现在还好吃好喝的呆着?” “不瞒大嫂,她真的还好吃好喝的呆着,因着她那肚子,公爹现在并不发作她,可等她生产后就说不定了。” 叶蔓君也没有过多地插手安娇的事情,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毕竟是朱翌这公爹的长孙,朱翌舍不得打掉也在情理当中,毕竟朱陈氏母子的死都有别人阴谋的影子,朱翌应是内疚的。 林珑闻言,眉头皱了皱,“也罢,就由得好逍遥一段日子吧。” “那倒是,我也犯不着为了她弄脏了自己的手,反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入嫡系的族谱,我就睁一只上闭一只眼得了。” 叶蔓君不以为意地道,她也不至于毒心肠地去打掉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虞嬷嬷把安娇近况汇报给自家主子,然后舔舔唇道:“侧妃,那活血的药材都准备好了,老奴会每天让她吃一点,保证她绝对会在生产是一尸两命。” 躺在贵妃榻上的滕侧妃猛然睁开眼睛,表情凌厉地叮嘱一句,“做的时候手脚干净一点,不要让人揪到小辫子。王爷对这孙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我本来也不想做绝了,可这安娇却触了我的逆鳞,没要她五马分尸已是我仁慈了,这孽种绝不能留。” “老奴晓得,绝对会做得天衣无缝不让人察觉,不会让她成功产下胎儿的。”虞嬷嬷保证道。 “这就好,把这孽种整死了,也免了日后再起纷争。”滕侧妃淡定地道,脸上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虞嬷嬷看滕侧妃的表情没有不悦,趁此机会眼珠子一转又道:“侧妃,这世子妃刚进门就掌权会不会太急躁了一点?到时候会不会仗着自己手中有权不将侧妃看在眼里?老奴这是担心她不敬侧妃……” 她努力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劝说滕侧妃,毕竟她是滕侧妃的亲信,在王妃朱陈氏在生时,她就没能染指府里的核心权利,现在好不容易才迎来这大好局面,她自是希望能扬眉吐气一番。再者她与叶蔓君这个新上任的世子妃并无交情,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又岂会受到叶蔓君的重用?君不见叶蔓君陪嫁过来的下人数目多得吓死人,这轮到她出头吗?想也知道必是要起用她带来的管家娘子。 滕侧妃原本脸上都是慵懒之情,结果在听到这虞嬷嬷的挑拨之情,眉音蹙得更紧,“应该不会,她的性子极稳重,能当着众的面给我留面子,就不会真踩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这番话在我面前说说即可,别到外面瞎嚷嚷,让她与我离心离德。”叹息一声,“我本想着等她有了子嗣再交权给她的,可王爷的身子更重要一些。” 虞嬷嬷听着自家主子这一番话,知道她也还是有几分顾虑的,眼珠子一转,也就不急于在这时候劝说自家主子了,自家主子那是一门心思都放在王爷的身上,想也知道她的取舍。 “是,侧妃说得在理,倒是老奴想得狭隘了。” 滕侧妃正在挥手让她下去,看到大丫鬟葡萄掀帘子进来,“侧妃,王爷唤您。” 滕侧妃这才起身忙拢了拢秀发,朝虞嬷嬷道:“你且下去吧,别管旁的事情,仔细把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要出了纰漏,我可饶不过你。” “侧妃放心,老奴办事保准稳妥。”虞嬷嬷忙打包票。 关在屋子里只能绣绣花的安娇,在听到外头碎嘴的下人羡慕地背后议论叶蔓君这个新上任的世子妃,尤其是听到她一进门就当家,脸上顿时愤得得扭曲了,那绣花针更是直接就扎进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珠子落到真丝的绣帕上,顿时晕开成了朵梅花。 她才是汝阳王府的世子妃,她现在怀的是汝阳王的孙子,为何她就不能得到一切?愤怒地将手中的绣帕掼到地上,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因为她的愤怒,肚子一抽一抽的,她恨极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没用的东西,居然也不能为你娘争上一争……” 守着她的小丫头见到不好,忙去拉开她自虐的手,更是大呼让人进来。 虞嬷嬷刚好赶回来,见到一群人围在门口,听了来龙去脉后,冷笑一声,“都散了,别有事没事都忤在这儿,你也一样。”进去一把拉开那小侍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安娇仇恨的双眼,“安姑娘,你要悬梁还是金钗刺喉,老奴我都不拦着你,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你这个恶奴,你会得报应的。”安娇猛然跳起指着虞嬷嬷大骂出口。 虞嬷嬷根要就不能不痒,如果这安娇寻了死,那可是省了她不少事,遂朝那小丫头看了一眼,小丫头会意地咬着下唇离去。 “安姑娘还是好自为之吧,你家的人逃走也没带上你,可怜哟,现在怕是已经被世子爷全都处决了,刚好,加上你就一家团圆了。” 语毕,她嚣张地大笑着转身离去。 安娇恨得抠烂了自己的手心,这可恨的恶奴。 这晚,林珑吩咐人把晚膳备好,华灯初上还未见丈夫归家,正要让匪石去官衙那儿催丈夫回家,结果却听到一声“娘子。” 她惊喜地转身,结果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支起了布幔,在灯光的映照下,布幔却透出光影来,正是那皮影戏,而且正在背后操纵这皮影的人正是她的丈夫,她姑且坐下来看他搞什么花样? 叶旭尧也没有走出布幔跟她说话,看她坐下,嘴角微微地向上一翘,继续操纵手中的皮影,“娘子,你看这春光可好?” 然后手中另一只皮影动了起来,他捏了捏嗓子学那女声,“夫君,这春光如此好,你可是要陪妾身共赏?” 林珑不由得喷笑出声,她那一本正经的夫婿何时学会了彩衣娱亲?这会儿她倒是来了兴致,也不急着起身张罗他用晚膳,而是歪躺在罗汉床上看他弄这皮影相。 “娘子,我携你来正有此意,春光无限好,正好你我二人共赏之……” 叶旭尧还来不及转换女腔,林珑抓起桌案上的花生砸过去,捏着嗓子学那曲的腔调道:“你这夫婿拉我赏春光,可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赶紧从实招来,我好宽大处理。” “你这娘子好生凶猛。” “你娘子我就是如此凶猛,夫君啊,你若想换那是痴心妄想了。” “你夫婿我怜你在家操持家务劳苦功高,这才拉着娘子赏春光代为赔偿……” 听到这里,林珑握着花生仁的手却是顿了顿,突然明白他弄这些是为了什么?她略有向分哽咽地道:“我又没要你补偿我……” “可我过意不去啊。” 叶旭尧放下手中的皮影,起身走向躺在罗汉床上的她,伸手轻抚她在烛光中显得莹润不已的脸庞,低头珍视地在上面亲吻了一下,“生辰快乐!”这是他欠她的。 那天事情太多,她的生日也要为大妹的成亲让道,后来她没再提,可他却是记挂在心里。 林珑两手勾着他的脖子,“都过去了,偏你还记得。” 叶旭尧一个用力将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膝上,看着她比初相识时显得成熟了不不少的面庞,突然心生几许感慨,双手搂着她的腰,“本来去年就委屈你了,打算今年给你大力操办一番的,谁知会碰上这事?你也知道现在城中的气氛不大好,想要给你补办庆生也不好请戏班子,这才让人弄了个皮影,我唱戏给你听。” 他肯为她花心思,这就足以让她感动了,证明他的心里有她,“不,这就够了,只要和你在一块儿,天天都是生辰。” 她捧着他的脸,主动送上红唇。 他又如何会放过,攫住她柔软的唇瓣狠狠地需索一番。 正在夫妻俩亲热之际,如雁隔着帘子请示,“爷,奶奶,这长寿面煮好了,过就端进去吗?” “端进来吧。”叶旭尧气息不大稳地开口。 林珑窝在他的怀里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要跳下他的膝盖,他却是揽紧了她的腰阻止她的举动,“坐着,别动。” “给人看到不好,”她微有抗议地道。 “无碍的。”叶旭尧却是不在乎与她在人前秀恩爱。 如雁端着长寿面进来,两眼都不敢斜视,虽说主子们行房的时候,她们这些上大丫鬟还是得在门外侍立听侯吩咐,少不得听到一些儿童不宜的声音,但亲眼看他们夫妻恩爱的机会却是不多的,她们的大奶奶脸皮薄。 林珑的面容一片烧红,只好不去转头看人。 叶旭尧挥手让这大丫鬟下去,看了眼她这表情不禁觉得颇为诱人,不过还是先让她吃长寿面,他再吃她好了。挟了一筷子面条,他细心地喂她吃,“好不好吃?” 林珑斜睨他一眼,突然勾紧他的脖子,与他分享这一口食物。 有一就有二,一碗份量颇足的长寿面就被他们这般分吃入肚,当然少不得叶公子的饭后甜点。 翌日清晨,腰酸背痛醒来的林珑不禁觉得自己亏了,她这补过生日到底便宜了谁?到头来他倒是神清气爽的。 气不过的她伸手掐了一把丈夫的手臂。 叶旭尧一个翻身又压她在身下,“娘子,你又想要了?” 林珑欲哭无泪,可抗议无效,只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折腾,她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过了晌午,另一边床上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她握紧粉拳捶了捶那半边床铺,权当出气,这才下床穿衣,着人进来侍候梳洗。 这年关将近,不论是汝阳城还是京城都是颇为忙碌的时候。 林琦这段时间对账都对得两眼昏花了,与叶田氏更是没得闲的时候,好不容易完成得七七八八,只剩苏州城林南打理的店铺还有些余账没清完。 林绿氏挑帘子进来,“琦姐儿,我给你娘备了些年礼,你待会儿就给送去。” “我不去。”林琦不喜欢霍家的人,哪里愿意跑这一趟?“二娘,让栋弟去吧。” “栋哥儿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寒地冻的,我都不让他到处跑,就是怕他感染了风寒,不过是送个节礼,你给你娘送到就回来便是。”林绿氏道。 林琦的嘴噘得老高,“到她那儿还不是得见到些不讨喜的人,我这是找罪受,何苦来哉?” 林绿氏推她,“好了,琦姐儿,别抱怨,赶紧跑这一趟就回来,二娘给你做你爱吃的酒酿丸子,听话。” 叶田氏看她们母女俩推搡,不由得笑道:“好了,琦姐儿,你就听你二娘的吩咐跑这一趟,反正又耗不了多少时间?她到底还是你亲娘。” 不管认与不认,权美环始终还是他们姐弟仨的生母,这点是改变不了,更何况现在权美环也变了不少,这关系自然就得修补一下,她也是明了林绿氏的想法,想来权美环得感谢林绿氏才对。 被两人催促,林琦再不甘愿也得披上大红色的斗蓬坐上马车往霍家而去。 自从这霍家得了长子从边关托人捎带回来的银子后,又换了个二进院,这日子比起刚削爵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至少不用一家子挤在一块儿。 她的马车到达门口的时候,得了权美环吩咐的新雇来的门房根本就不敢拦,点头弯腰地迎这林家姑娘进去。 她进去后不用侍女相扶就跳下马车,不过侍候她的侍女都见惯不怪了。 打量了几眼这宅子,看着是比以前住得要好了许多,这霍堰终于不再靠妻子的嫁妆过活,不过她仍是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这霍家就是让人看了就火大,看到霍家庶女经过,她上前道,“霍夫人在哪儿?” 哪怕现在与母亲的关系缓和了,她也不是不唤她一声娘的,都用霍夫人三个字来代替,许是以前被母亲的寒凉伤透了心。 那庶女是怕了林琦的,这林家次女远不似那位当了侯夫人的大女儿般,真惹怒了她,说让你吃耳光就吃耳光,她可是领教过了,再说现在大哥的地位很牢固,她们的婚事还要指望权美环,也就不敢太过于得罪她的亲生女儿,也不似以前那般背后讥嘲权美环。 “在我祖母的屋里。”她嗫嚅地道。 林琦不屑地看着她那缩头缩脑的样子,她有这么可怕吗?一听到权美环在霍周氏那个老虔婆那儿,她就扔下这霍家庶女径自往霍周氏的屋子而去。 果然还没挑帘子进去,就听到霍周氏这老不死的冷声道:“怎么?我现在支使不了你了?权氏,我告诉你,你是霍家的儿媳妇一天,就得侍候我一天,给我把这屎尿端出去。” 林琦不听犹可,她的性子护短,就算与权美环的母女关系也不咋的,可也不兴有人这么糟蹋她生母,遂一把将那帘子扯下,任由冷风直灌进去,大踏步地踏进去,未待权美环回答霍周氏,她就抢先道:“要端你不会自己端啊,这都是你的拉的屎尿,你自个儿解决。” 霍周氏中风后,经过医治,说话是流利了许多,可这身子终归是瘫了,她又喜欢折磨权美环,放着儿子为了孝敬她额外花钱买的丫鬟不用,隔三岔五地就要唤权美环进来指使一番。 对于林家两个丫头,她是厌恶至极的,尤其是这个林琦,自从领略过她的伶牙俐齿之后,她是恨之入骨的,一又浑浊的老眼怒瞪林琦那鲜艳的少女容颜,“哪来的阿猫阿狗多管我家的闲事?我支使我的儿媳妇,何时轮到他人置喙?”   ☆、第二百三十章送礼 林琦冷哼一声,故意笑得十分欠揍地道:“我就管了,你奈得了我何?人都瘫成这样了还不忘恶心人,有本事起来甩我巴掌啊?” 霍周氏气得老脸涨红,挣扎着欲起身去教训林琦,没看过这么欠扁的丫头,只是她全身都使不上力,仍旧在那儿挣扎着,遂双眼恶狠狠地看向权美环,喝骂道:“你傻站在那儿做甚?还不快来扶我,就由得你的女儿这般羞辱我?” 若是以前的权美环必定会战战兢兢地听命,处处讨好她这个婆母,可惜吃过苦头知道悔改的权美环却是半分也不为所动,“婆母,你说你还逞这个强做甚?若真的看不惯我,那就让霍堰与我和离好了,反正我也不在意,以前是要面子怕人背后说道,现在我都看淡了,事情也过去了,又有何人对我权美环说三道四。” 这番话气得霍周氏颤抖着手指着她,差点就要背过气去,只是心口的愤怒一直支撑着她。权美环现在真的是硬气了,这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的,尤其是搬进这宅子之后,她是半点亏也不吃的。 林琦暗对母亲这应付称好,这死老虔婆是一点也不能惯的,要不然就会给她三分颜色开起染坊来,她笑眯眯地当着霍周氏的面对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权美环被她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这小女儿的性子比大女儿活泼,但又更直了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后又想到小女儿这底气还是大女儿给的,她这亲娘并没有给过她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和好处,越想越是羞愧,也就不怪儿女们至今也不唤她一声娘。 看了眼霍周氏气得翻白眼昏过去,她把女儿那竖起的大拇指收起来,朝外头唤一声,“小香,进来侍候老太太屎尿,还有着人去请大夫过来看诊,老太太又晕过去了。” “是,太太。”名唤小香的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穿着一身棉布衣裤就进来麻利地打理霍周氏的周身。 这味道不太好闻,权美环一把拉着拿帕子掩鼻子的女儿往外走,“这味儿熏人,我们到我屋里去说话。” 林琦巴不得赶紧离去,实在受不了这气味,再加上心里厌恶霍周氏,遂反而转手拉着母亲走得更快一些。 权美环由得她做这小举动,跟在她身后,眼里又雾蒙蒙一片,当年的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舍得这亲生骨肉而去跟那个霍堰,到头来与儿女都生份到这等程度。 走了一半的林琦似有所思,转身道:“就这般把她扔在屋里,回头霍堰那老匹夫不会又来责你吧?”随后方才发现母亲眼里似有泪水,怀疑道:“好端端地你哭什么?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这让人看了就烦,我爹八成就是你哭没的。” 这最后的话说得过态了,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过去的事现在还拿来说道,实在也是在剜权美环的心。 果然,权美环原本只是有些泪意,一听到女儿提及死去的前夫,这泪水更凶了些,可她又不敢大声哭,生怕女儿厌烦她,“是我……对不住你爹……也对不对你们姐弟仨……” “好了,你也别难过了,我那不过是嘴巴不修,你听过就算了,也别往心里去,现在你好好过活,我们姐弟几个也就遂了心愿,可别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让大家都不安生。” 听听到女儿这话,权美环赶紧止泪,其实她现在坚强了许多,也就不似以前那般瞻前顾后,也没敢再提及死去的前夫让女儿不悦,她挑能说的话说道:“祸害遗千年,那老虔婆死不了,霍堰现在也不敢拿捏我什么,离了我他也难娶到媳妇,我们俩就这般凑和着过日子。” 什么情啊爱啊,到了这把年纪,她也终于看淡了,只是一切都太迟了,如果她能早点堪破这个情字,与林则好好过日子,估计现在一家子还能团团圆圆的,说一千个道一万个,她是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琦本来还想讽个一两句的,只是看到生母眼里的死灰,最后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亲自挑了帘子与她进到她的屋里。 这里摆上的都是权美环的嫁妆,倒是比外头的家具要好得多,霍家是喘过了一口气,可到底比不上先头,合着一家子近十口人,也就那三五个仆人侍候。 坐下后,母亲身边新添的侍女小红把茶水端上来退下后,她这才把怀里的节礼单子递给母亲,“这不要过大年了,这是二娘备好给你的节礼,你好生收着吧,虽然也不太丰厚,比不得人家高门大户的。” 权美环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女儿还有心结,这心一揪一揪的,接过单子只是略略看了看,林绿氏想得极为周到,倒是省了她一大笔过年的银子,“这还不丰厚,那什么叫丰厚?我都不用再置办年货了。”顿了顿,“我瞅着这多了些,要不我收下一部分,其余的你拿回去,就靠着玉肤坊赚钱过日子,你们也不能大手大脚,过了年你就要及笄了,议婚事也得要攒嫁妆才行。你姐出阁的时候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轮到你,好歹也要置力得体体面面的……” 林琦打断她的长篇大论,“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玉肤坊是宫廷贡品,生意好着呢,一年到头赚得可不少,足够我们一家几口的嚼用,还愁攒不出嫁妆来?得了,你就给我放心吧,有二娘还有我姐看着呢。”她翘着双腿轻松地道。 以前在苏州时家境那么穷,那时候她还真忧心没有嫁妆嫁不出去,可当钱真的多得坠手时,她就半分都不担心,也就没了先前在苏州时自私的心思。 权美环在女儿提到林绿氏时,这心免不了被刺痛了一下,目光触及到那节礼单子,林绿氏确实也是够仗义的。想想以前她还怀疑林绿氏有没有私下贪墨玉肤坊的银子,现在看来自个儿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琦把带来的小包裹拿来放到矮桌上,一打开都是女人护肤用的瓶瓶罐罐,她轻咳数声,“你看看你为他们霍家操持得都似老太太了,这是我特意给你调制的护肤膏,你且用用吧,也别省着,用完就差你那个小红去店里跟我说。” 权美环略微吃惊地看着小女儿,没想到小女儿还如此惦记她,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儿女最可靠,她以前为那个霍香玉都造了什么孽,“哪用这么麻烦,我到了这年纪自然就会老了,弄得再好看给谁看呢?” “你别矫枉过正,把自己说得像个老太太似的,我可不爱听。”林琦没好气地道:“给你,你用就是,哪这么多话?” 眼看小女儿真是不耐烦了,她这才赶紧收下,这是小女儿的一片心意,光是想想就比吃糖还要甜。不由得想到大女儿,她脸现忧思道:“你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眼看她都去了这么好几个月,我一来担心她,二来也着实想念两个外孙子,这会儿算算都半岁了,应该会坐及长牙了。” 听了母亲这略带遗憾的话,林琦安慰道:“想来叶家大姑娘已完婚了,可这河道结冰,怎么也得要开春才能启程回来,再加上路途,入夏能到京都算是早的了,你啊就少忧心,我姐有姐夫照料,终归是出不了乱子的。至于两个小外甥,我前儿随亲家伯母进宫瞧了一回,可精神了,可见皇后娘娘照顾得极周到,等姐回来后,接回家中你就能见着了。” 那还是她极想念两个外甥,这才央了叶钟氏带她进宫见见,叶钟氏也没有推脱,当即就递了牌子进宫。那还是她首次到宫里呢,本以为可以大开眼界,结果见到这深宫的奢华一面,也只是咋咋舌罢了,终归还是在外头自由自在,若真的拘在里面不得自由,不若死了还好,当然这是她私下里吐槽。 当然苏梓瑜这个当朝国母爱乌及乌,对她友善得很,再者看到两个小外甥过得并不比太子差,她这才真正安心。 对于苏梓瑜,权美环接触得不多,以前身为外命妇,她也是逢年过节进宫请安,与两宫的关系都不深厚,后来又因为自私自利,那是彻度地被两宫厌恶,她也就不敢央人家带她进宫见两个小外甥,相信叶钟氏也不会待见她的。 “这样就好。”她放心地道。 母女俩正说着话,立即有人掀帘子进来,是那小红,“太太,襄阳侯府给您送节礼来了。” 权美环听闻,惊得差点掉下罗汉床,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是谁?” “襄阳侯府啊。”小红忙又道了一句。 这小丫鬟毕竟是新采买回来的,在处事伶俐这方面跟以前霍家的奴仆是没得比的,不过倒也出没过差错就是了。 “既然亲家伯母给你送了节礼来,你出面收下便是,估计是因为姐出远门,这亲家伯母是代我姐送来给你的。” 权美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穿了鞋不慌不忙地出去应对。 林琦这一下子是完全猜到了叶钟氏的心思,不然叶钟氏何必花这心思?不过是念及林珑为了她的亲女撇下两个亲子去汝阳城主持婚礼,况且她也是知道她们母女二人和解了,这过大年的,她也不好什么表示也没有。 此刻在主院这暖阁里,她看着那给权美环送节礼的管事娘子,“霍夫人都收了吗?” “收了,还说谢过太太惦记她呢。”这管事娘子从袖口掏出权美环给的单子,“这是霍夫人的回礼,她说礼极轻,不过还请太太笑纳。” 叶钟氏没想到权美环这落魄了,礼数还是不缺的,这行事也还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着身边的大丫鬟接过粗略地看了看即放下,依权美环如今这家境,这回礼算是丰厚了,当然那是与她送的节礼没法比的。“这回礼收下便是,礼轻情义重,还有管好你的嘴,可别让我听到些不中听的话。” 这些下人惯是捧高踩低,况且又是见过大富贵的人,自然是看不上权美环这回礼的,她当时也没想过权美环还会如此礼数周全,这可是自家儿媳妇的亲娘,多多少少给她留点面子。 “哪能呢,太太,奴婢晓得的。”管事娘子笑道。 给个天做胆,她也是不敢非议大奶奶的亲娘,听说是不认的,可如今太太送了节礼,代表着这亲戚还是走的。 叶钟氏这才轻“嗯”一声挥手让她退下,给林珑的娘家以及生母都送了节礼,算来也没有纰漏的,她这才放松地躺在罗汉床上。扳手指算了算,大女儿成亲应有好多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夫妻恩爱?轻叹口气,鞭长莫及啊,只能相信自家儿媳妇能帮衬到大女儿。 正想得出神,听到外头的低泣声,她脸色一板,“让她进来。” 绣缎得了自家太太的吩咐,这才出去让叶蔓宁进来说话。 叶蔓宁小心地掀帘子进来,在外头跪了好几个时辰,一进为感觉到屋里的暖意,鼻子一痒似要打喷嚏,忙忍住,这回再见叶钟氏,她是完全怕了,乖乖地跪下,“给母亲请安。” 叶钟氏冷冷地看着这个庶女在这几个月间迅速消瘦,眼里没有半分怜惜,真是自找的,“这会儿想通了没有?” “女儿想通了。”叶蔓宁赶紧道,一脸的可怜兮兮,她是半点也不敢再挑三拣四,这段时间她都被要嫁人为妾吓得半死。 “还嫉妒你三妹吗?” “不敢了,母亲,女儿真的是不敢了,那会儿女儿是猪油蒙了心才会那样的,三妹能嫁进傅家,那是三妹的造化,女儿不能比也比不得。” “看来这几个月禁足是真长进了,以往教你也不见得你能这么聪明,果然还是要用鞭子抽一抽,这才能好呢。” 对于叶钟氏的讥嘲,吃足苦头的叶蔓宁哪敢回嘴?加之她本身就的这嫡母,更何况还被她狠狠修理了一顿,就更是怕得瑟瑟打抖。 叶钟氏看她那副小伏祗的样子,就越发看不上她,出身不好又没本事,还妄想嫁进高门大户,真真是痴心妄想了,若真让她嫁进去她还担心呢,生怕带累了侯府的名声。只不过这人好歹也是养在她膝下的,当日与林珑说要送她去做妾,那是气极之时说出的话,后来细思过一遍,终归于她的名声有碍,这才做罢,只不过她也拿这个吓唬了叶蔓宁好几个月。 她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这才道:“念你还知道思过,也罢,终归你还唤我声母亲,这做妾一事就此作罢,我给你挑户殷实人家,你且嫁过去安生过日子吧,别再心高气傲,这命啊有时候挣也挣不来。” 叶蔓宁听到不用为人妾,顿时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终于摆脱这可怕的命运了,如今不管是什么人家,只要光明正大地抬出候府嫁人为妻,她都赶紧嫁了,这嫡母的手段她是真怕了。 “就你这点出息,还要妄想嫁进什么高门大户,没得让我笑掉大牙。”叶钟氏把话往刻薄处说,脸现不屑。 叶蔓宁不敢与她计较,只得爬起来老老实实地跪着,“女儿再也不好高骛远,一切全凭母亲安排。” 叶钟氏看不上她不知天高,同样也看不上她这知道斗不过不得不摆出来的面孔,摆手道:“既然知道错了,往后就收敛一点,这接下来的日子你也别出门去交际,好好在屋里修心养性兼绣你的嫁衣。” “是,女儿知道。”叶蔓宁哪敢分辩半句? 她这会儿是后悔得半死,想当初林珑给了她自个儿做主挑夫婿的自由,她倒好不珍惜,现在只能全凭嫡母做主更被动,可惜苏州过后无艇搭。 看到叶钟氏挥手让她出去,她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到了帘外,这才敢擦一擦额头的汗水,没敢再久留,只得赶紧抬脚离去。 结果她刚要走出叶钟氏的主院,就碰到回娘家的叶蔓安,看到这同为庶出的妹妹如今一身光鲜的样子,她的眼里还有几分酸溜溜的,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敢再说刻薄话,只能低语一句,“三妹回来了。” 叶蔓安看了她一眼,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这庶出二姐一向与她不对付,一见面少不得要说上几句不中听的话。不过她不抬杠,她也就无须在嫡母的院子门口讽她,省得别人背后说她闲话,遂点了点头唤了声,“二姐,这不是就要到年关了,我这是回来给母亲送节礼的。” 叶蔓宁飞快地轻“嗯”一声,没有心思与她说话,赶紧拔脚就走。 叶蔓安还挺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背影,看到绣缎在看她,她这才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我们这就进去吧。” 绣缎知道这个庶出的三姑娘现在八成心底正在挠痒痒,遂也就似不经意地把叶蔓宁不用嫁人为妾一事说了出来。 叶蔓安还微微吃了一惊,随后也就想明白了叶钟氏的心思,遂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绕,叶蔓宁嫁得好与否,均与她无关。 她掀帘子进去给叶钟氏请安,听到这嫡母用颇有几分冷意的声音让她起来,这才起身小心地陪坐在一旁。 叶钟氏看了眼这个同为庶出的女儿,自然没有忽略她一身气派了不少手妆扮,看来不吭声的那个才是精明的,显然摔过一中跤的叶蔓安是学聪明了。 不过这个庶女显然也不大得她的心,遂只是随意问了问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如何,听得眼前这个庶女都是回答还好,她的嘴角就撇了撇,更加不上心。 叶蔓安也不敢久逗留,只是客套地把礼数尽完了,这才退了出去,往自家姨娘的院子而去,这个她是请示过叶钟氏这嫡母的。 叶钟氏看着这个庶女离去,还是吩咐绣缎道:“把给傅家的回礼拿来我过目一下。” 绣缎双手奉上叶钟氏之前拟好的单子。 叶钟氏看了看,再加减一二,这才重新递回给绣缎,“按这新单子执行,收拾妥当待会儿就让三姑娘带回去。” 绣缎应是接过看了一眼,忙又请示,“太太,这可比之前丰厚了许多……” 叶钟氏随意地摆了摆手,“傅家的当家太太既然愿意给这继媳做脸面,我也就无须做得令人诟病,好歹是正经姻亲,这面子上也得过得去才像个样子,赶紧去办吧,省得傅尤氏背后编排我虐待庶女。” 绣缎这才无疑意地拿着单子下去重新备好回礼。 叶蔓安此时却是坐在自家姨娘的屋里,凌姨娘看到女儿顿时一脸的喜色,看到女儿从袖口拿出一包银子给她,她忙推却,“姨娘花不了这么些银子,你且拿回去,这新入门的媳妇到处都得打点,比我这花销大得多……” “姨娘你就拿着吧,这大过年的,我也不好给你备什么礼,省得嫡母不高兴,我能孝敬你的就是这银子,在这府里你也没个进项,舅家一向不争气,虽说那次让他们没脸,可他们哪里舍得真的不来打挠你?少不得还要来你这儿打秋风。” 一提及自家表哥一家子,她脸上顿时颇为嘲讽。 凌姨娘惟有接过,一转眼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她拉着女儿的手,“你且告诉我,你与姑爷处得如何?” 叶蔓安脸色娇羞地低垂着,“挺好的,他与大哥交好,自然待我不错。” 其实有苦自己知即可,她不是小孩子了,到处嚷嚷也不像个样子。 凌姨娘看到女儿那一脸的羞意,不似在说假话,这才稍稍安心,看来多念些佛经还是好的。“你与你婆母有恩,她自然不会难为你,等生了一儿半女,你在傅家就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自家姨娘说一句,叶蔓安就点一次头,总之就是不让生母再为她操心,最后更是道:“姨娘不用老担心我,我自会好好过日子的。” “这就好。” 凌姨娘心头的大石落地,也就不再啰嗦,眼看天色不早,她怕女儿归家太迟惹得婆母不高兴,忙又催她赶紧去向叶钟氏辞行。 叶蔓安依依不舍地与生母告别,两人在院子门口分别,她的眼里不禁染上一层湿意。 回程之时看到颇为丰厚的回礼,她终是放下心头大石,算来这嫡母还是好的,终归不让她丢尽脸面。 傅年待她只能用一般来形容,更兼之他后院的美人不少,她这个正妻也就难以笼络他的心,思及此,她用力地卷着手中的帕子,原来人生的门槛是迈过一个又有一个。 她是不愁婆婆难相处,却是愁不得丈夫的心,她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来傅年不满意她,他看她的眼神生疏而淡漠,远不如自家大哥瞧嫂子的热切,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自己的婚姻问题多多。 看到傅家在望,她收起心思,待会儿还要好生讨好婆母,这是她在傅家立足目前最大的后盾,摸了摸肚子,她咬紧下唇,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受孕,只有生了孩子,她才能不用被傅年后院的美妾压那一头。 傅尤氏看到这儿媳妇回来,笑着拉她坐到自己身边,“你母亲身子可好?” 叶蔓安知道自家婆母问候的是叶钟氏,不是她姨娘,忙道:“看着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应该是大姐成了婚,她也没了这心事,身体自然就好了起来。” “那就好,我听说这婚期是十二月十八,如今应是完了婚的,你大姐这命也是够苦的。”傅尤氏道。 叶蔓安心想,这世道有谁容易呢?要有也就自家嫂嫂罢了,不过这话好是不会说的,遂只能附和着婆母的话。 傅尤氏看她似有些疲累,倒也不留她多坐,忙让她回去歇一歇。 叶蔓安惟有起身告辞,行礼退了出去。 傅尤氏对这儿媳妇还是满意的,不过很明显这儿媳妇还是不得儿子的心,这免不了眼里还有几分忧心。 叶蔓安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刚要问丫鬟,傅年回来没有? 结果丫鬟道:“奶奶,爷说他在外有应酬,着您不用等他用膳。” 叶蔓安闻言愣了愣,随后说了句“知道了”,就把这丫鬟打发出去,看了眼这屋子,哪怕燃了炭盆,还是颇为清冷。“来人,再往盆子里加点炭。” 她希望屋子能暖和一点。 年节一到,京城各家出阁的闺女都要往娘家送礼,汝阳城也是不例外的,只不过因为有动乱,大家过年的兴致终究不高。 朱子期的归期不定,叶蔓君的愁眉终是不展。 林珑少不得安慰她,“你啊也别忧思太多,反而让自己染了病,等把这安家解决了,姑爷也就能回转了,不过眼下看来是赶不上过年了。” “盼是这么盼,可大嫂也知道,这安家勾结了蒙国,公爹气得半死,直斥安家忘恩负义,这仗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了了的。” 叶蔓君忧思地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死心 林珑自是也晓得目前的局势,因为安家勾结蒙国的原因,自家丈夫也是不得闲的,现在还在与汝阳王、霍源等人开会,研究应对的方案,一旦涉及到蒙国,这事情就大条了,必是要向京城的皇帝汇报的,战事一起,谁也不能安生地过年。 “姑奶奶不用这么操心,这战火估计烧不到汝阳城,毕竟汝阳城有十万大军,再加上霍源的兵力,这就不容小觑,蒙国讨不了好。”她还是拍了拍叶蔓君的手背安慰道,“等到一开春,这水草一长,蒙国也就顾不上再与我们争战,到时候姑爷也就能回来了。” 这还是她一介妇孺保守的估算,当然她是希望战事能尽快止歇,这样无论是对自家还是对黎民百姓都是好事。 叶蔓君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大嫂说的我都懂,只不过这心啊就是怎么也安定不了,生怕他在外有个闪失,到那时候我……” 说到这里,她顿时说不下去了,以前是担心自己的命运,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他,恨不得胁下生双翼飞去陪他生死与共。 林珑看到叶蔓君眼眶通红,顿时心疼,忙起身坐到她身边揽她到怀,“姑奶奶,姑爷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你们还要生孩子还要白头偕老呢,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叶蔓君一直在人前都是坚强的样子,就算有泪也是背着人流,她不得不坚强,毕竟她是朱子期的妻子,她要向外人展示她这种坚强,让众人对他的丈夫有信心,不至于动摇了人心。 只是在面对娘家大嫂的关怀之时,她就抑不住泪水,伏在林珑的怀里痛快哭了一场。 林珑一面给她拭泪一面劝导,其实她心里也酸酸的,不由得想到高家逃跑那会儿夫婿是奉命缉捕,她也是担心个半死,有泪都是往肚子里流,如今看到叶蔓君这样,她是特别能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好半晌,叶蔓君才止泪,自个儿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看到林珑宝蓝色的衣裳上有着不明显的泪痕,不好意思地道:“看我又出丑了,大嫂别介意,我这就唤珠帘找套我没穿过的衣裳来换……” 她的身型与林珑差不多,所以不愁林珑穿不上她的衣裳。 林珑却仍旧担心地道:“这不急,反正屋里燃着炭盆,冷不了,倒是你心情好点没有?这哭出来也就好受些。” 叶蔓君重新破啼为笑,“好多了,若是没有嫂子在身边,只有我一人,那时候真是有苦也不知道向何人倾诉?我知道他一定会想法子生存下去的,只不过……” “忍不住要担心,这我了解。”林珑打断她的话接口道,“一个人别胡思乱想,有心事就与嫂子说,你与姑爷一天没有美美满满的,我与你哥就一天不回京城。” “嫂子。”叶蔓君感动地握紧林珑的手,有娘家在就是好。 姑嫂二人正说话,滕侧妃却是遣人来请二人过去,说是有事相商。 叶蔓君与林珑对视一眼,两人没有出言交换意见,倒是叶蔓君朝前来通传的葡萄道:“你且先回去禀报婆母,就说我这就过去。” “是,世子妃。”葡萄应声,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在帘外,她轻舒一口气,这世子妃得势太快,她犯不着得罪她,只是可惜好不容易才盼到滕侧妃一家独大,却是没能赶上好时光,此时偏来了个世子妃。罢了,她本份当差,只要不犯到世子妃的手里,自然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在离去时看到水帘这个陪嫁大丫鬟,她忙扬着笑脸打招呼套近乎,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也得为将来打算才是。 水帘能当得这贴身大丫鬟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一看就知道这葡萄的用意,这到底是王府原有的奴婢,自然也是有心要交好。 两人热情地说了几句话,葡萄这才赶紧离去向主子汇报。 屋里的林珑换了身叶蔓君着珠帘拿出来的新衣,整理妥当后,这才与自家小姑一道儿往滕侧妃的院子而去。 滕侧妃此时显得忧心忡忡,一看到儿媳妇进来,忙让她坐下,扬着笑脸与林珑打了声招呼。 待上了香茶,叙了一番客套话,她这才进入正题,“不瞒侯夫人,我那侄女纱纱病得正厉害,现如今只怕用冲喜的法子才能让她快点好起来,所以我打算做主让她先进府,等子期一回来就给开脸……” 这滕侧妃的提议让姑嫂二人皱紧眉头,叶蔓君自是不高兴的,这半年之期还没到呢,再说朱子期人还在外征战,这后边就纳妾进门,怎么想都是膈应得很。 林珑却是按住她的手,这丑人还得她来做,毕竟一来她是娘家人,二来她终究不会在汝阳城久呆,就是与滕侧妃闹得不愉快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等她回京后,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彼此都是未知之数。 “这病重了找的是大夫,哪有匆匆嫁人的道理?再者当日王爷可是许诺了半年之期的,怎么?如今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滕侧妃早就知道叶家不会同意,本来这王府纳妾是无须通知这姻亲的,但坏就坏在王爷许了半年之期这个承诺,所以她才知道林珑今日到王府来,才会把她也一并唤来。 “侯夫人不说,我也是知道这道理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纱纱那孩子的病情颇重,我这当姑姑的能不操心?侯夫人就当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婆子,反正纱纱迟早都要进王府为妾……” 叶蔓君越听心里越是不是滋味,她这刚一成婚,丈夫就出了公差,人还没有回来,这婆母就想着纳妾,这都算是什么一回事?心里头一回对滕侧妃有了几许不满。 林珑板着俏脸看着滕侧妃,“滕侧妃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 滕侧妃对她这问话大感诧异,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想要安生日子?“侯夫人这话是怎说的?” 林珑自然是看出了滕侧妃的不快,遂冷笑道:“汝阳王病体刚好些,先莫论年关将近,单是大军在外,你在后方给世子纳妾,传出去像话吗?还打破承诺食言而肥,滕姑娘病重,这进了门,说句难听的,万一病亡了呢,这不是王府在找晦气吗?再者如今王爷正在打压汝阳城的权贵,在这个时候迎滕家女进门为妾,只怕于王爷的布局不利吧?” 滕侧妃猛然睁大眼睛看向林珑,这个她倒是没有想得太深入,只是一味地担心纱纱,毕竟比起滕媛媛,滕纱纱更得她的心。 “可是……” 林珑见滕侧妃仍旧没有打消这念头,顿时火冒三丈地道:“如今安家与蒙国联手,汝阳城危在旦夕,你还有心情想这纳妾一事?就连我家姑奶奶嫁进王府来这么长一段时间还在独守空房,这不管如何,都是我家姑奶奶做出了牺牲,至今未得圆房,你这当婆母的非但不感动,还要往她的心里捅一刀。你扪心自问,你过得了自己良心那一关吗?滕侧妃,你也是女人,当年汝阳王爷娶妻纳妾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古语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滕侧妃讨得林珑这一顿指责,顿时脸上青白交错,心口疼痛不已,看了眼一直不吭声的叶蔓君,又感到羞愧难当,毕竟诚如林珑所言,一进门就要媳妇守空房,这是夫家有愧,“我……儿媳妇你也别心里去,我不是有心要让你心里不舒坦,可这是汝阳城的传统……” 林珑才不给她又用传统来说事,目光森冷道:“滕侧妃就不怕自己让汝阳王爷生厌?如今安家叛出汝阳城,容家也是自身水洗都不清,其他几家就算没有参与也是蠢蠢欲动,王爷正在大力整治,你倒好,却在后方拖他的后腿?别扯什么传统,在现今的形势之下,这传统早就不值得一晒,没有这狗屁汝阳城权贵的支持,姑爷也能坐稳这王位,还是说你想要姑爷一辈子受制于人?” “当然不是……”滕侧妃急忙辩驳,只是才说了这几个字眼,她就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林珑的语言陷阱里面,顿时又止了话头。 林珑闻言倒是神情缓和了一下,“不是就好,滕侧妃还是明事理之人,按我来说,既然滕姑娘不好了,还是赶紧找个名医来诊治吧……” 正在这时候,葡萄进来禀报,说是滕夫人来拜访。 滕侧妃一听自家嫂子来了,忙让人请她进来,必是纱纱的病情有变。 滕夫人掀帘子进来,林珑斜睨了一眼,这滕夫人长得并不漂亮,一张长脸十分凸出,眼睛却细又眯长,脸上更是有着斑点,想来滕媛媛应是不肖母。 滕夫人看了眼林珑和叶蔓君,没想到这二位也在,她礼数周到的给三人行礼,然后才道:“妾身是为纱纱之事来的,大夫刚来诊治,说是纱纱得的病很重,需要送到别院去养病才行,这孩子也是没福缘的。妾身与夫婿相商过,纱纱这病也不知道能好还是不能好,万一真的不行了,那也是不能送到王府来为妾,这婚事还是就此做罢吧,姑奶奶看看可好?” 在这当前形势下,各家都不得送女进王府为妾,就她家送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与夫婿都不敢太过于高调,正好滕纱纱又病重,颇有自知之名的在病床上提出退婚一事,说是病重之躯不能进王府,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她挂着朱子期未来妾侍的头衔病死,于王府的名声有碍,还是不如趁早取消婚约更为妥当,这样一来,病亡也就与汝阳王府无关了。 她与夫婿一再商量,虽说滕纱纱所说的理由过于牵强,但是现在城中风声鹤唳,滕家没有必要成为众矢之的。再者她又不是滕纱纱的生母,自家女儿也没了,就更见不得滕纱纱过得好,所以她是十分赞成取消婚事的。 林珑与叶蔓君两人都有几分啼笑皆非,这最后惟一的妾侍人选就这样也没了?之前她们还百般防范,如今却是被安家叛乱一事搅黄了,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世事果然无常。 滕侧妃皱紧眉头,“这?” 她的目光看了看那姑嫂二人,开始有几分后悔请她们过来,这想与嫂子私下说几句都不容易。 “依我看,这事还是依了滕夫人的意思吧。”林珑笑道。 滕侧妃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有个亲侄女的儿媳妇,她将来也多一重保障,不过如今看娘家人这意思,她再坚持也不好,遂道:“既然大嫂有此意,那我还如何能拦?你嘱纱纱好生养病,不要想太多,等她病好了,我这当姑姑的自会给她挑一门好婚事。” 滕夫人心里不以为然,面上还是笑呵呵地应了,直说是滕纱纱修来的福份。 林珑倒是看了眼滕侧妃仍未死心的双眼,看来自家小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在林珑姑嫂离去后,滕侧妃忙拉着自家大嫂问道:“你们真的这么想?” 滕夫人叹息一声,“不然能如何?万般皆是命。”遂将心中的隐忧道出来。 滕侧妃闻言,顿时松开自家大嫂的衣袖,看来她也得死了这份心思。 另一边厢的姑嫂二人也在背后商议,叶蔓君地轻拍自家嫂子的手背,“大嫂,我心里有数,如今看来这滕纱纱是不会进门了,若是滕侧妃还要一意孤行踩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再容忍她。” “姑奶奶心中有数即可,不过想来她们也弄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林珑提点道。 叶蔓君感激地笑了笑。 这大年将至,朱子佼却是没有心思过年,这段时间他被母亲下了软筋散一直拘着,看了眼外面纷飞的雪花,俊俏的容颜上满是疲惫不堪。 “儿啊,你就吃一点吧?娘这也是为了你好……”安侧妃哭着劝道。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儿子会用绝食这招。 朱子佼冷眼看她,“你的心里还有我这儿子吗?招来蒙国人,就算我当了这汝阳王,不也是别人的傀儡?与其这样活着,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这样也能对得起我们朱家的列祖列宗。” 反正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死心,不再试图劝她回头是岸。 ------题外话------ 今天有事更得少了,明天万更补偿大家!   ☆、第二百三十二章别离 安侧妃看着儿子那心如死灰的脸,真的着慌了,她把碗递给侍女拿着,与儿子道:“儿啊,你这是何苦呢?你爹的心里哪怕有你一点儿的影子在,也不会连竞争世子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听娘的话,这蒙国人不会久待的,等这仗打完,我们再赶他们走,你舅舅跟我说,我们有绝对的把握可以驱走他们……” 朱子佼无声地笑了,笑自己母亲的天真,笑自己舅舅的欺瞒,真把他当成不懂事的三岁娃儿了吗?他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娘,你真当儿子那么好骗?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话,你没听过吗?”忍不住嗤笑一声,“真让狗咬住了,你想把狗甩开,不死也要一身残,你别忘了还有皇帝在虎视眈眈,他会放过这个扫平汝阳城的机会吗?娘,你醒醒啊,这汝阳城是我们朱家祖先用血打回来的,难道就因为我们子孙不肖,就此断送了吗?” 说到伤心处,一向充满阳光笑容的朱子佼此时满脸的愁苦,舅舅要卖了汝阳城,他不怪他,毕竟他不姓朱,可他娘与他都是朱家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背叛的行为呢? 安侧妃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一时间似找不到主心骨一般。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内心里早就是信了的,但她就是被那一线希望蒙住心神,老想着万一老天垂怜,她的儿子能坐上王位,到那时候她就能吐气扬眉,这么多年受的苦也就能补偿回来了。 如今被儿子的话重头一棒,她终归还是不得不从那种美梦中醒来,半晌,她舔了舔干涸的唇,有几分艰难地开口,“儿子,娘不是不想回头,可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话她说得极小声,还没等说完,她就掩面嘤嘤地哭出声来。 朱子佼一看母亲这姿态,顿时心知她动摇了,这会儿他的脸上放出光彩来,伸手抓住母亲的手,兴奋地低声道:“娘,你没再糊涂下去,儿子真的好高兴,谁说没有回头路?二哥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他必会念这兄弟之情,只要我们回头,他必会求父王从轻发落我们母子俩,儿子只求与娘的太平生活。” 安侧妃在王府斗了一辈子,虽说也不是极聪明之人,但绝对不是愚钝之人,从这番话里就能听说儿子的打算,她呐呐地回应,“可你舅舅他们呢?” 朱子佼两眼认真地看着母亲,不答反问,“娘,是儿子重要?还是舅舅一家子重要?” 如果她选择他,那么就回头是岸,如果她选择舅舅一家子,那么从今以后她就得失去他这个亲生儿子。 舅舅叛出汝阳城,如何能指望父兄能宽谅?换成是他当汝阳王,也得大义灭亲才能震住汝阳城一大群摇摆之辈,所以,他的舅舅必须死。 安侧妃两眼睁大地看着儿子,出卖娘家人以换得自身安危,这让她如何做得出来?她的眼睛闪烁不停,“子佼,你容娘好好想想。” 抛下这句话,她不再试图劝说儿子用膳,而是神思慌张地起身准备冷静好好想一想,还因为动作匆忙而将椅子踢倒了,不过她也浑不在意,茫然地转身走向房门。 朱子佼明白母亲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这么久以来的抗争与劝说,头一次见到成效,眼看着母亲就要离去,他不能再等了,遂加了一句,“娘,你最好尽快想清楚,儿子已经三天没进食了,不知道能顶到什么时候?” 安侧妃闻言,手握紧门框立即转头看向儿子,哪知儿子却是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这小子是在逼她,她焉能看不出来?可知子莫若母,她知道儿子真下定了决心,九匹马也不能拉他回头。 咬了咬下唇瓣,她一声不吭抬脚走出房门,步到外面的台阶上,一口冷风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接过侍女递上的暖手炉握紧。 正心乱如麻之时,看到兄长匆匆步来,她站在原地等着他靠近。 “怎样?”安家主沉声问道。 这外甥就是麻烦,如果不是需要他来作幌子,他早就不会再容忍他的任性,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狠心。 安侧妃摇了摇头,眼含泪水道:“哥,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平日里好说,真的拧起来,我也劝他不得。” 安家主的脸色顿时一黑,“这个逆子,他是不是连你这个亲娘也不认?我进去说说他。” 与妹妹错身,他转身就要迈进小院。 安侧妃抓住兄长的衣袖,摇了摇头道:“哥,你去劝说也没有用,他现在谁的话也不听,免得你还要受气。等他的性子平和点,我再劝劝他。” “你就是太惯他了,他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安家主颇有几分愤懑地道。 安侧妃脸上一阵的苦涩,“我就这么个儿子,不宠他能宠谁?那王妃朱陈氏、滕侧妃、容侧妃等人不也是这样?” 如果生了十个八个,她也就不这么稀罕朱子佼了。 安家主这才脸色缓了缓,“你好生与他说道说道,如今有蒙国的助力,我们的大事准成,朱子期那小子奈何不了我们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哥,事成之后,你真的有信心赶走这蒙国人?”安侧妃打断兄长的话,再度把心中最大的隐忧问出来。 一提到这个问题,安家主就会眼神闪烁,极力避开妹妹那火热的目光,“早就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全盘的计划,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吃亏的,只是有子佼在,将来不用两面受敌,你且好生劝劝子佼,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不待妹妹再问,转身就走了,这蒙国好请,可难打发啊,现阶段,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先将朱子期打败再说。 安侧妃仍站在原地看着兄长离开的背影,刚刚兄长的表情与话语让她的心凉了半截,看来她真是想得太美好了,兄长如今不过是拿话诓她罢了。 思及此,她长长地一声叹息,早知是这么个局面,她真不该走这一步棋。 “侧妃,还是要以儿子为重才好,毕竟他才是那个给您养老送终的人。”身边的忠仆小声劝道。 安侧妃转头看着这一脸忧心的嬷嬷,苦恼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是……” “侧妃,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没了五爷,您在安家还有什么份量?到时候寄人篱下,您的日子,老奴都不敢想象。”那忠仆忧心地道。 安侧妃光是想到儿子万一死在她前头,她将来会过的日子,顿时打了个冷颤,身子略有些不稳,好在那忠仆扶得快才没有摔倒在地。 “容我好生想想。”她握紧那忠仆的手颤声道。 那忠仆这才没再说话,扶着安侧妃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自己只能尽力达成五爷的交代,只是成与不成尽在安侧妃的一念之中。 安侧妃经过一处转角,还没有现身,就听到有人小声议论,她原本并不想听壁角,只是在听到有人提及儿子的名字,她这才驻足小心地隐藏身型。 “朱子佼进食了没有?” “回爷的话,还没呢。” “太好了,这拦路虎一死,爹就只能捧我一人,这朱子佼完全就是挡路的,若不是碍于姑姑,我早就干掉他了。” “爷,只怕他现在一心求死,爷真要杀他还是成全了他呢,呵呵。” “这事不能光明正大地做,需得小心着点,赶紧去再探,务必让他早死早操心。” 那下人道了句“是”,这才匆匆离去继续守在朱子佼的院子前。 安侧妃听得心惊肉跳,手更是紧握成拳,这个意图杀她儿子取而代之的人就是他她娘家的大侄子,没想到一脸忠厚的大侄子居然如此狼心狗肺。 她没有出声惊动娘家大侄子,直到身边的忠仆提示她,说是人已经走远了,她这才敢现身,一打开手,手心全是冷汗。 “侧妃也听到了,这安大爷是不怀好心啊,如果他真把五爷害死了,到时候侧妃怎么办?”那忠仆趁机再劝道,“这世上可没有侄子为姑姑养老送终的。” 安侧妃的脸色瞬间发白,果然到了利益攸关处,就能看得出人心是好还是坏。 前方的战事风云变幻,后方的人却也是紧锣密鼓地准备增兵。 “你这次也要跟着霍源一道儿到前线去?”林珑听到丈夫的话,顿时就脸现不悦地问出声。 叶旭尧就知道一与她说这个,她就会是这么一副表情,想到她不愿离开自己,这心顿时柔软成一片,“只是做个监军罢了,不会有危险的……” “这前线打仗,你说没有危险我就真信,那我就是傻子了。”林珑不高兴地回应,“现在还差两天就要过年了,你却告诉我,你不与我过年了,放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儿子们也不在身边,你就不想念一下我吗?” 说到后面,她的话音难掩哽咽,拿话安慰人时自是能说得一套套的,可轮到自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通透,本来就委屈,他再不在,就是最委屈。 叶旭尧看她眼里含泪,顿时就心疼不已,伸手揽她到怀里紧紧地抱着,恨不得将她揉到骨血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 好半晌,他才掏出帕子给她拭泪,“好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怎么就先哭上了?” 林珑泪眼婆娑地瞪他一眼,给他一个“我就是要哭”的表情,看他怎么办? 叶旭尧叹息一声,不怪妻子此时的谅解,只要她心里有他,又岂会轻易与他离别?“只要霍源的大军一到,配合妹夫行事,这战事越早结束,我们不就越能早点回去看儿子们?” 只有拿这个出来说事,妻子才会不再那么多愁善感,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想念在京城里的俩儿子。 林珑不舍归不舍,心里还是明白,他必须前去,不可能因为她的泪水而改变初衷,只是习惯有他在身边,这乍一分离终是难掩伤感。“你要去就去,谁拦你了?何必拿儿子们来说项?” 她难得地耍了性子推开他,转身跑到床前扑在锦被上一阵难过。 叶旭尧揉了揉额角,耐心地上前,躺在她身前再细心地劝她,“你也知道这汝阳城与京城的关系,汝阳王如何会放心让霍源的大军入境?我到底是他的姻亲,有大妹在他汝阳王府内,又有你在城中,惟有我随大军出发增兵到前线,他才能睡个安稳觉。”看到妻子的神色松动了不少,他这才伸手使力地将她抱在怀里,一个翻身,让她躺在他的身上,“这蒙国一旦过了汝阳城的防线,岂不是生灵涂炭?这过大年的,哪家不想安安稳稳的?我们越早平定越好,还是太平日子……” 林珑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用低沉嗓音说的话,枕在他的身子上还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终是不再使小性子,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他,“你要答应我,开春之前就要结束战事,我们才好回京。” 叶旭尧在她的红唇上一啄,“好,我向你保证,必定会赶在开春前结束战事。” 林珑这才一副“还差不多”的样子,想到他要出远门,她突然两手揪着他的领子,一个翻身跨躺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领子扯开到两边,幽怨道:“你要奔赴到前线去,我们起码有好些日子不能在一起儿,我现在还没有怀上呢。” 言下之意,是要他与她多多欢爱用做弥补。 这可是叶旭尧巴不得的事情,在妻子低头吻上他的脖颈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情,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准备共赴巫山*用做对她的补偿。 两人翻云覆雨在这张拔步大床上,把外面的事情暂时抛到一边去不去做理会。 叶蔓君过府来找林珑是想要开解她让大哥到前线去,结果却被告知大爷与大奶奶都没空,心思玲珑剔透的她顿时明白,这对恩爱过人的夫妻八成正在互诉衷肠离别,回了句“不要打扰他们”,就重新坐上马车先回汝阳王府。 直到天泛鱼肚白,林珑才从那欲海里面划到岸上,红艳的小嘴气喘吁吁地靠在丈夫的胸膛上,此刻的她全身都无力,由得丈夫拿着枕头靠在腰上,这才感到舒服一些。 “累着了?”叶旭尧轻吻她光洁的额头,伸手轻轻地将她汗湿的秀发拨到耳后,还是忍不住又细细地吻了吻。 林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正在叶旭尧脸现疑惑之时,她道:“没事,与你在一块儿,我快乐着呢,真恨不得缩在你的怀里跟你一块儿去前线。” 叶旭尧听着她孩子气的话,顿时低笑出声,真没想到她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又亲又吻了好半晌,这才拥紧她在怀里,毕竟从傍晚到现在酣战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是耗尽了精力,哪里还能再做怪? 随后想到她之前提过怀孕一事,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前答应了她再生一个的,所有有些话他怕不说,等她还没怀上问起大夫那就糟了,只怕到时候她产生误会,指不定又是伤心又是怪他,到时候只怕他更头疼于解释。 思定后,他轻抚妻子的美背,示意她睁眼看他。 疲惫不已的林珑看到丈夫似乎有话想说,忙不解地抬头看他,这欢爱之时快乐归快乐,可过后还是很疲劳想要睡觉、 “娘子,有一事我要告诉你,不过你听后可不许生气,你能否先答应我?” 林珑狐疑地看着丈夫这郑重的神色,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神色这会儿凝重起来,猛然坐起身定定地看着他,“好,你说。” 叶旭尧无暇看眼前这美景,也学她一般坐了起来,反正屋里的燃着炭盆暖和得很,“听后真不生气?” “不生气。”林珑再度做了保证。 “好。”叶旭尧深吸一口气,还是快刀斩乱麻,省得日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娘子,只怕你现在不容易能怀得上孩子了……” “为何?”林珑立即追问。他们夫妻甫一成亲,她就在新婚之夜怀上了,证明他俩身体都极好,再说她也休养了这半年,怎么会怀不上? 思及此,她的脸色顿时慌张起来,生怕是不是丈夫有了什么毛病?可也不对啊,之前他的举动都让明他健壮得很,虽说不是一夜七次郎这么夸张,但也来个四五回绝对不成问题的。 “娘子,你别急,我这就告诉你。”叶旭尧忙安抚她。 这会儿他不再隐瞒,把他从张太医那儿拿了药的事情全盘托出,看到妻子冷下俏脸,他惟有苦笑道:“我怕你伤身子,遂没让你服用那避子汤,倒是让劝功给我配了一副男子食用的药避子,这为期少则半年,多则*个月。而且劝功的医术了得,所以可能要等到开春药效才会过,到时候我们正好孕育下一胎。” 林珑冷冷地看着他,女子不比男子,而且她一直想要霸着他不许别人碰,就会想为他多往几个孩子去堵住外头悠悠之口,光有两个儿子不够,不然她为何急于求子呢?可他倒好却是拼命地拉她后腿。 她一声不吭地躺回床上,不想再做那善解人意的贤妻良母,裹紧被子背对着他,就算明知道他最早明日迟则后日就要起程离开,她还是难以笑脸对他一副不介意的样子。 叶旭尧就知道这坦白绝对不是从宽,可不坦白等她起了疑心就绝对更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他也躺下来硬是挤进她裹紧的被子里面。 两人拉扯来拉扯去,好一会儿,林珑松开锦被,转过身瞪着他,“你还想怎的?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她起身准备套上衣服到隔壁厢房去睡,这会儿,她不想看到他。 叶旭尧哪里会放她离开?伸手拉住她,让她跌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娘子,我都坦白给你听了,你还要生我的气?我这么做无非是怜惜你,绝对不是生了异心。”为了让她消气,他少有地诉起了衷肠,“不瞒你说,你生庭哥儿和辉哥儿那会儿,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好在最后化险为夷,可是你差点难产的画面我却是挥之不去,想着等你身体彻底养好我们再生下一胎,反正你我还年轻,迟个一年半载没有关系……” 林珑听着他少有的长篇累牍地解释,从认识到结为夫妻也有近两年的光阴,对于这个男人,她自认还是十分了解的,即便是这样,她仍旧难以释怀,“为何做决定前不与我商量?这生孩子的事情是我们夫妻共同之事,你把我撇到一边去径自做决定,那又可有顾及到我的感受?夫君,哪怕你怜我惜我,可我还是希望在你做每一个决定之前能与我相商几句,你可知道?” 叶旭尧这才闹明白她为何生气,不是气他背着她用药,而是气他瞒骗了她,这会儿他诚意十足地道:“娘子,这事是我不对,我该事先与你商量的,而不是怕你反对独自做决定,你就原谅我一次。” 看着他小心地陪不是,林珑再大的气也渐渐消了,叶旭尧何尝会做这小伏祗的举动,若不是真正的怜她惜她,何来如此的小心地讨她欢心? 想明白之后,她的脸色也柔和下来,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遵令,娘子大人。”叶旭尧立即响应。 林珑忍不住地噗笑出声,一副这才算了的样子,翻身躺到他的身边,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要睡觉。” 叶旭尧看她闭上眼睛,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转身拥紧她在怀里,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低头珍视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随后又不满足地亲了亲她的俏鼻梁,再到嫣红的嘴唇,不过为了不吵她睡觉,只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 闭着眼睛的林珑忍不住嘴角上扬,更是抱紧他的脖颈往他怀里钻。 最终,叶旭尧还是在翌日下午时分准备出城前去与朱子期会合,霍源的大军早已得令开拔,而他本人正与叶旭尧一块儿前往。 两人私下再交流几句,叶旭尧终归记挂妻子,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主意我们路上再相商。”随后不顾及霍源,而是迅速地到妻子的身边。 这一幕看得霍源牙痒痒的,他说的可是正事,他倒好,全往儿女柔情上去了,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叶旭尧的冷心冷情下还有这一面呢?他不满地轻骂一声。 “将军,你嫉妒了,就赶紧回京述职娶一个。”身边的副将玩笑道。 霍源斜睨他一眼,“看来你很不想当先锋?” 那副将一听,顿时一脸的苦色,从军之人哪个不想立军功?毕竟有了军功才有升职,才有大把的赏赐,才能惠及家人,再说这一仗还是与汝阳城的十万大军联合,取胜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这先锋是大家都力争的一块。 “将军,卑职错了,请将军责罚。”那副将赶紧道,不管亡羊补牢有没有用,但不补就绝对无用。 “算你小子识相,这回就饶了你小子。”霍源笑骂道。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娶妻,可少年离家未有一番功业,他也就不想先成家,当时还拒绝了不少霍周氏给他找的权贵之女,还是先把精力用在事业上。 现在因为妹妹的鲁莽,家道一落千丈,家里那几口人也得靠他的军功养着,这成亲的人选怕是不好找。祖母中风后看来信依旧还是强悍,一般人家的女儿她是看不上的,可如今的霍家哪里还能娶得权贵之女?他只想找个合心意的就行了。 看了眼人家夫妻恩爱的一幕,他不禁感叹一句,“也许等这一战结束,我也请旨回京述职顺便找个看对眼的。” 那副将闻言,心里是敢怒不敢言,他刚才又没说错,将军何必拿话来噎他? 霍源才不管他怎么想,想到霍家的一大家子,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不少,妹妹真是给他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此刻的林珑眼里是根本看不到霍源这厌恶至极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丈夫,叮嘱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无法放心。 叶旭尧好笑道:“好,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好了,我会尽快回转。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且安心地准备过年,有什么要紧的事解决不了,就与澜二叔和融弟相商,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林珑也是满口应“好”,既然不能拦着他离去,那就要努力地做到不用他担心,免得因为分神而在战场上有个闪失。 叶明澜郑重地道:“尧哥儿放心,我必不会让侄儿媳妇有个闪失的。” “大哥,家里还有我在这儿呢,大嫂和姐,你就别挂心了,弟弟我还等着你捷报频传呢。”叶旭融立即搭腔。 叶旭尧朝叶明澜点点头,再拍了拍叶旭融的肩膀,这才跨上匪鉴拉来的战马上,定定地看了眼妻子,这才轻踢马腹前去与汝阳王朱翌做辞。 朱翌对这局面还是相当满意的,虽说请示的旨意还没到京城皇帝的案前,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还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蒙贼,若能肃清一部分蒙贼,他就算是闭眼也能瞑目了。 说了好些激励士气的话,他那伤了元气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叶旭尧和霍源朝汝阳王朱翌拱了拱手,与汝阳城的援兵一道儿启程,这次增援必须要加紧行军,所以一刻也耽误不得。 叶旭尧出了城门,就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依依不舍的妻子,生怕回了头就走不了了。 林珑一直挥着帕子送别丈夫,每次他一别离,她的心就会紧紧地揪着。 “大嫂,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叶蔓君踱到她的身边道。 林珑把手缩回来,抱紧暖手炉,努力地挤出一抹笑看向叶蔓君,她可没忘记这叶蔓君的丈夫此刻还在前方的战场上,“姑奶奶放一百个心好了,我可没有什么舍不得,你大哥前去也好,与姑爷一块儿赶跑蒙人,这可是大善呢。” “大嫂能放宽心就好。”叶蔓君了解林珑甚深,知道她不过是强颜欢笑,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内疚。 在回程途中,姑嫂二人乘坐同一辆马车。 只是马车行驶到一半路程,有人拦车,二人停下交谈,叶蔓君朝水帘看去,水帘轻掀车帘,“是何人?” “世子妃,这是我们姑娘给世子妃的信。” 叶蔓君一听是找自己的,这才着水帘把信拿进来,并没有接见那个送信的丫头,而对方朝她屈了屈膝就赶紧跑开了。 林珑转动了一下手中精致的暖手炉,漫不经心地道:“是何人写给你的?” “是滕纱纱。”叶蔓君道。 林珑微挑眉,这滕纱纱又想弄什么幺蛾子?“写了什么?” 叶蔓君脸色古怪地将信递给林珑,林珑接过迅速地浏览起来,遂笑道:“这滕纱纱也是个妙人,居然想到给你写这么一封信,也罢,她现在向你投了诚表明她无心再纠缠着姑爷,明儿就是过大年了,又赶在年前到别院去养病,于我看来,这滕纱纱倒还有可取之处。” “可不是?”叶蔓君握紧暖手炉,“她能想明白自然好,我也不会难为她。” 林珑把信递给水帘让她收起来,“依我看,她这病还是蹊跷得很,八成还是装的成份居多,不过也好,她想要结你一份善缘,给她就是。” 叶蔓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点了点头道:“等她宣布病好了,我再会会她便是。” 京城,皇宫大院因为过年而到处都挂满了吉祥喜庆的灯笼。 柳嬷嬷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待看到冒着风雪的来人,遂道:“准备好了没有?” ------题外话------ 本想万更来着,可是今天在外有点累着了,某梦明天再补吧,群么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阴谋 那进来的人除下斗蓬,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来,看穿着应是个年轻的宫娥,“嬷嬷放心,奴婢已经打点好了,势必不会失手。” 柳嬷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自从接到汝阳城飞来的信鸽带来的消息,不过两日,她就生出了不少白发,如今九王爷人被扣押在汝阳城,光是想想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她第一时间就把事情禀告了太后,太后怒不可遏,直骂九王爷是逆子,如果听她的话回京,哪里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到太后这骂声,她的心几乎都要凉了,太后这是准备放弃九王爷了吗?在这千难万难的时候,如果失了太后的偏帮,那九王爷真的危矣,试问这天下之大还有何人有这能力助九王爷渡过难关? “这事万不容失,惟有如此,王爷才能安然无恙地回京。”她郑重无比地叮嘱道。 那宫娥点了点头,不过她拉了拉柳嬷嬷的衣裳,“嬷嬷,太后怎么说?” 王爷被困在汝阳城,太后不可能不闻不问,若是王爷要翻盘,太后才是那最大的助力。 柳嬷嬷神色晦暗示明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宫娥,王爷在宫里的势力只怕现在都在张望着,如果她将太后未表明态度的话说出,只怕人心思变,还有何人会为王爷这即将要戴上谋反罪名的人献出忠诚付出生命? 好一会儿后,她方才外强中干地笑了笑,“太后偏疼小儿子,人尽皆知,这次的事情太后也知道,若能成功救出王爷,只要回到京城那就好办。” 那宫娥闻言,也学着之前柳嬷嬷那般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失了太后的宠爱,王爷也未到山穷水尽之地,只要再蛰伏必能寻到最好的时机东山再起。” “说得没错,所以我们现在绝不能泄气。”柳嬷嬷笑着轻拍她的肩膀。 那宫娥会意一笑,把斗蓬重新戴好,“嬷嬷,我回去当差了,出来得若久了会引人怀疑的。” “路上小心,这可是关键时候。”柳嬷嬷叮嘱一声。 那宫娥应了声,就又如来时那般匆匆地投入到风雪当中。 柳嬷嬷站在窗前看了半晌,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这才踏着雪走在红墙黄瓦的宫道中,走了一会儿,看到宫人在扫雪,她的心情一阵起伏。 莫消说柳嬷嬷,太后这个年也是过得不好,自从接到小儿子被叶旭尧与霍源联手抓到后,她的心情就没好过,这不争气的逆子,越想心里的怒气更是噌噌地往上升。 她当然不会放弃小儿子不管,不过这次她是真的动怒了,所以才会在柳嬷嬷等人面前没做出姿态来,这群人簇拥着她儿子造反,也不加相劝几句,本身就该死。 “太后娘娘,过两天是宫宴,皇后娘娘遣人来问,太后娘娘到时候会否回宫出席?”有宫娥进来请示,不过在看到太后表情不善之后,她立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 太后收回看着雪景的目光,前两天知晓小儿子的大逆不不道,她气得伤身,足足躺了两日方才见好,就这样也错过了好几场宫中活动,也难怪苏梓瑜会遣人来此一问。 “过大年,哀家自是欢喜的,哪有不参加的道理?你且让人以此回禀皇后。” 听得太后肯定的答覆,请示的宫娥立即应声退了下去。 太后打发掉这宫娥,脸色就立即沉了下去,她的手转着佛珠,心底却是一片荒凉,事已至此,再埋怨小儿子也无济于事,还是想个法子捞他上岸才是正理。 苏梓瑜得了回覆,正摇着拨浪鼓的手顿了顿,不屑地笑道:“看来太后的身子是康复了嘛,我还以为她要躺到十五元宵呢。” 晋嬷嬷回道:“太后娘娘自然是不想过多的缺席宫宴吧,毕竟若是久不露面,别人还以为她与皇上母子不和呢。” 苏梓瑜一听,更是嗤之以鼻,他们母子之间早就有了嫌隙,上回天牢失火一事,暗里诸多证据都指向了太后,朱翊焉能一点想法也没有?只是明面上没有实质的证据,兼之顾及母子亲情还有太后的颜面,朱翊才暂时忍了下来不处理。 更何况九王爷在汝阳城被抓,这就更坐实了九王爷谋反的罪名,朱翊得到消息的当天就下了密旨给叶旭尧还有尉迟士,务必要押着九王爷回京受审,途中不可出了半点差池。 只是收到消息时正在过大年,所以这事暂时就押下了,因而朝野上下还是一团和气,除了极个别知情者为此而忧心忡忡过不好年。 晋嬷嬷正要说话的时候,结果看到叶家那小儿甚是顽皮,竟然爬了过来伸出藕节一般的小手试图去勾苏梓瑜手中的拨浪鼓,小嘴还笑呵呵的,隐隐可见粉红的牙床上露出了刚冒头的牙齿。 那小手甚是有劲,狠狠一拽,就将苏梓瑜并未握紧的拨浪鼓拿到手中,苏梓瑜这才反应过来,定晴刚要看这顽皮的小儿,他居然身子一转留给苏梓瑜一个小屁股,抓着拨浪鼓就爬走了。 这动作看得苏梓瑜一愣一愣的,随后大笑出声。 包括晋嬷嬷在内的宫侍都跟着笑出声来,这娃儿甚是调皮。 另一边听到笑声的太子和叶家大儿,抬起小脑袋看着大笑的大人们,太子毕竟还小一些,倒是双胞胎的另一个心有灵犀,目光落在弟弟手中那只红色的拨浪鼓上,立即两手并两脚攀爬起来,速度极快地爬到弟弟那儿去,伸手就要霸道地抢过弟弟手中的拨浪鼓。 叶耀辉当然不肯相让,这是他从大人手中抢来的,哪里就能拱手让给哥哥?他脾气也犟,愣是抓紧不撒手,小嘴儿一扁一扁的,眼看委屈至极愣是不肯掉一颗泪。 你争我夺,两兄弟相抢起来。 小小的太子看着好玩,颤微微地也爬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学会爬这个动作,穿着厚重的冬衣圆滚滚的似个球。 只是他到底小上那么个来月,爬得并不太稳当,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一旁紧张盯着的奶娘正要去抱,苏梓瑜伸手拦住她,示意她看着不要动手。 这是儿子第一次学会爬,她可要好生看着,而且只要没有危险,她是不打算打断儿子这第一次的探险。 至于林珑的那对双生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学会了爬,如今是爬得越发顺溜,照这样发展下来,只怕再过个把月估计就能颤微微地学走路了,所以同样也没有危险。 奶娘这才面色悻然地退到一边去,生怕小太子有个闪失,到时候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下来,这是其一,其二她到底奶了这么久的孩子,对这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是有感情的。 小太子本来嘴一扁就要哭,小脑袋转着去找熟悉的面容,只是那几个大人都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抱着他,顿时哭出声来,眼泪滴哒滴哒地就掉了下来,打湿了身上大红喜庆的衣物。 怎么没人理他? 眨巴眨巴泪蒙蒙的眼睛,他自个儿又拱了拱身子,打算找亲娘诉苦,小身子先是不听使唤,随后又试了好几次,这才把双手双脚平衡起来,他这方才大哭地爬向坐在罗汉床边沿的母亲。 亲娘哟,儿子可想你了。 他顾不上去看叶家兄弟的打闹,越近母亲,他爬得就越快,最后更是冲到苏梓瑜的怀里,揽着她不撒手。 苏梓瑜的一颗心都要化了,其实在儿子眨着泪看向她的时候,她的心就软了下来,只是到底仍旧按捺住不动弹,果然她的儿子还是没让她失望。 她低头在孩子嫩嫩的脸蛋上重重一亲,接过绿素递上来的帕子给儿子抹泪,看到儿子因为她的亲吻而不哭了,她又高兴地大方赏了他两个响吻。 “这是怎么了?”皇帝朱翊一进来,就看到儿子哭着倒在妻子的怀里,顿时皱紧了眉头。 一众宫娥这才发现皇帝驾临,立即跪下行礼。 苏梓瑜因为抱着儿子在怀,倒是坐着没动弹,嘴里笑道:“哪有什么?不过是你儿子刚学会爬……” 把之前儿子英勇的一面拿出来与孩子的父亲分享。 朱翊日理万机,无论哪个孩子的成长,他都没有参与太多,哪里会注意到他们何时学爬学走路?但是这个刚出生的嫡子,却能得到他最多的父爱,他出生的时机太好了,比他的哥哥姐姐好太多,出生在他对苏梓瑜的感情最浓烈之时,所以他能得到的就最多。 在听了妻子的解释,他就大喜地伸手抱过儿子到怀里重重地亲了一下,“我们的太子殿下真聪明,将来父皇把这江山社稷交给你也就能放心了。” 苏梓瑜原本在丈夫抱着儿子的时候还满面笑容,随后听到他那番黄婆卖瓜的话,顿时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听听,这是当人父亲该说的话吗?这孩子才多大啊? 随后她摇了摇头,把目光看向还在你争我夺的兄弟俩,这俩小子是不爱哭的主儿,看似相争,其实两人玩得正酣,她看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出什么乱子,这才没有出手阻止。 与儿子亲热了一阵的朱翊这才看向另一边玩闹的兄弟俩,眼里略有几分喜爱,“这俩小子像他们的爹娘,依朕看来,倒是可塑之材。” 苏梓瑜听得都要翻白眼了,这越说越离谱,这俩小娃才多大啊?果然皇帝的心都是偏的,只因他日日到自己宫中,见到叶家兄弟的机会颇多,这也就入了他老的法眼,得了他的偏爱。 其实他自己其他的儿子女儿一大堆,也没见他多偏疼那一个,只因见得有限,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倒还是得了些许帝宠的,毕竟以前朱翊也是颇偏疼这两个儿女,现在看他们养在自己宫里也还算乖巧听话,方才没有移情。 思及此,她接过红菱递上的茶碗轻茗了一口,掩盖住了嘴角的讽笑,果然母得宠不得宠,在这宫里就注定了你孩子是个什么命运?等喝过这口茶水,她方才与有荣焉地接口道:“那敢情好,我这个义外祖母可要代他们谢过皇上的栽培了。” 朱翊自然是不知道妻子的心思早就百转千回,笑着看她,“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是他们亲娘的义母,朕不就是义父吗?这算来算去还是一家人。” 这话其实苏梓瑜是爱听的,毕竟先莫论她与林珑的情份,光是照顾了这俩娃儿好几个月,她都当成了是亲生的,这自家孩子能有个好前程,她当然是高兴的。“能得皇上这句话,臣妾是真的大放心了。” 朱翊一听这话,眉尖就皱了皱,每每气氛刚好的时候她就会说上几句破坏这气氛,他以前做的错事到了现在,做得再好似乎也弥补不回来,不过见惯不怪的他还是舍不得甩脸子给苏梓瑜看,只是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梓瑜,你要学着相信朕。” “皇上,臣妾没说不信你啊,不过,你也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臣妾不过是谨慎些罢了。” 这解释等于是没解释,朱翊也没有动怒,早已学会了不去计较她那点小心思,有时候说得再多不如做得更多,这样终有一天,他相信石头也能捂热,他终究会将她的心再度夺了过来。 正在他深思的时候,怀里的小家伙估计是看到那边两个小玩伴玩得正欢,小身子挣扎起来,非要钻出他老爹的怀中。 朱翊了然地伸出食指轻刮他的小鼻梁,弯腰小心地把儿子放在超大的罗汉床上,看着他笨拙地学着平衡,好几次都失败了,不放弃再来过,终于还是颤微微地爬了起来直冲目标。 儿子这举动取悦了老子,朱翊脸上一阵欣慰的笑容。 这时候,永安公主与七皇子进来,给朱翊和苏梓瑜请安。 “皇上最近都忙着没有考校七皇儿的功课,这不,如今过年正清闲,正好考考七皇儿才是。”苏梓瑜笑道,她是有意招来这俩姐弟,既然他们的心都偏向自己,她倒是没有必要做丑人,总比栽培那些个白眼狼为好。 养在她宫中的皇子皇女,她也是有偏爱的,与昔日的高凝珍不和是一回事,她还不至于没肚量的迁怒到这对姐弟的身上,只要不起异心,将来能成为她儿子的臂膀,她还是乐于栽培一二的。 “父皇。”七皇子一脸渴望地看向父亲。 朱翊今儿个看到儿女都如此争气,心情自然大好,看了眼笑吟吟的妻子,一把拉过儿子就开始考校他的功课,听儿子对答如流,更是当即给了他不少赏赐。 七皇子大喜,虽然宫里的兄弟不多,但是能得到父亲的赏赐就证明他没有因为母亲的失德而失宠,别人也就不会给他脸色看。 永安公主双手揽着苏梓瑜的手臂,靠近她亲昵道:“母后,你真好。” 这话她是发自内心的,就算有人背后跟她说苏梓瑜对他们姐弟好是装的是有目的的,她也不信,毕竟自己生母的恶毒是她亲眼可见的,相比之下,这不是亲生母亲的苏梓瑜不是更胜母亲吗? 再说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已经没了生母的照拂,她能紧紧地巴住大腿的就是这嫡母,万不可惹她厌弃,不然她就算空有公主的名号也是不可能有幸福可言,在宫里生存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这种趋利避凶的本事。 苏梓瑜闻言,伸手向后轻拍拍她的脑袋,笑道:“说说,今儿个嘴这么甜是不是想要母后赏你什么?” “哪有?”永安公主笑着撒娇。 她年岁不大,不过十一二岁,撒起娇来那是可爱得很。 苏梓瑜倒也不吝惜财物,有时候赏赐不过是一种手段,当即拉着她到自己面前,上下看了看,“我们永安是大姑娘了,母后把那套新得的红宝石首饰赏给你,可好?” 永安公主闻言,顿时大喜,苏梓瑜那套红宝石首饰她可是见过的,用料以及工艺都是极品,在一众上贡的饰品中,也惟有这套入了苏梓瑜的眼,当然一同见过的她也是喜爱不已的,“真的?” “母后何时骗过我们永安?” 苏梓瑜轻笑着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庞,这长相好在长开后不大像高凝珍,不然就真的膈应她了,高凝珍该庆幸的,她至少没有学她拿孩子来撒气。 “那儿臣谢过母后。”永安公主大喜地屈膝道。 “我们母女俩哪有这么见外?”苏梓瑜轻抱着永安公主笑道。 母女俩顿时笑抱在一块儿。 另一边查过儿子功课的朱翊见状,遂问道:“你们母女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苏梓瑜拥着永安公主道:“一眨眼之间,永安都是大姑娘了,只怕再过两年,皇上就要开始挑选驸马了。” 一听到这打趣的话,永安公主娇羞地垂头不依地应了两句。 听妻子这么一说,朱翊方才留意到这个女儿渐有少女的身形,似乎比去年长大了不少,眉眼间像自己,看着倒是挺舒心的,“朕到时候必定要好好挑一挑,能当得朕的女婿,一般人可不行。” 永安公主尽管仍旧害羞着,但心上却是暗喜不已,没了生母的照拂,她其实也担心自己的婚事,现在听到嫡母上心,父亲也有所表示,这才稍稍安心。 小女孩的心思,苏梓瑜焉能不明白?不过她可不会去计较这点小心思,反正女孩儿终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也就碍不着她什么,目光看向儿子,再没有比她儿子更重要的孩子了,为了这得之不易的儿子,她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打发了两个小孩子去与那三个奶娃玩到一块儿,她这才与皇帝起身踱到窗前准备说些孩子不宜听的话,不过她也没敢走远,总要把这三个奶娃置于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皇上,九王爷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办?” 正看着两个大的儿女带着三个奶娃在玩的朱翊脸上一直扬着和蔼的微笑,不过在听到妻子的问话,脸上的笑容一窒,微敛的目光隐去些许杀气,“他触犯了国法,自当受罚,哪怕是朕,也不能置国法于不顾。” 这表明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嫡亲的弟弟了,以前还好,他不过是伸手揽钱,现在倒好,直接就想搅乱国内的一池水,这样的乱臣贼子,哪怕有血缘关系也是不能容忍的。 苏梓瑜听到这肯定的答案,一时间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不过她终归是理性占上风的,不可能为情感所惑,更何况九王爷这次的做派实在让她瞧不起,“皇上说的是,不过太后那儿怕是不好办,除了大年初一那天她回宫接受内外命妇的跪拜之外,其余时间仍旧坐阵在九王爷的府邸,可见她是不会轻易妥协的。” 明知是假还要坚持下去,太后是最为难办的。 朱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母后再如何也阻上不了朕的决心,这是国法,莫说母后,就连朕也不能不顾。” 一句话说到底,他是打算依法办事。 苏梓瑜这才不再问下去,反而说起过两天宫宴的布置。 两人说了一阵子,不远处的罗汉床上的三个奶娃都轻哼出声,苏梓瑜忙抛下朱翊先去看孩子们的情况。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有点担忧的站在那儿,他们不知道这三个奶娃为何要哭? “母后?”永安公主想要解释。 苏梓瑜轻揉她的头顶,“永安是个好姐姐,不关你的事情。” 一旁的三个奶娘忙抱起孩子,一检查居然是尿尿了,遂笑着禀报。 苏梓瑜听闻,放下心来,让她们抱孩子去换尿布,然后又让两个大的先回去他们的寝室。 永安公主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拉着弟弟的手,行了礼后方才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的回廊,左右见不到人,她这才松开弟弟的手,“往后你可不要再轻易与太子弟弟玩。” “为何?”七皇子不解地问。 永安公主凑到他耳边道:“你读书读傻了吗?母后就太子弟弟一个嫡子,他若有个闪失,你承担得起吗?到时候父皇母后都会不喜欢我们的。” 七皇子已经进了学,而且生母死后其实也见识过人心变动,很快就明白了亲姐的话,他与太子弟弟同为龙种,可生母不同,就得分出个高下来,太傅也教他要兄友弟恭尽臣子之道为君尽忠,将来太子弟弟可是皇上。 “姐,你放心,我懂,不会轻易招惹到太子弟弟的。” 永安公主轻揉弟弟的头顶,只要他们不动歪心思,他们姐弟在宫里想求个安稳生活还是可行的。 姐弟俩一向亲密,七皇子对于长姐的话一向颇为听从。 这些对话,在朱翊离开去处理政事的时候,晋嬷嬷悄悄地禀告给苏梓瑜听,苏梓瑜听后朝晋嬷嬷道:“以后他们这些对话,你无须再禀告于我,只要他们安份,就无须动他们。” “娘娘放心,老奴明白。”晋嬷嬷立即应声。 苏梓瑜逗弄着三个孩子,心思却飞到了汝阳城,不知道那儿的形势如何了?再看看叶家兄弟俩,伸手抱了抱他们,一人的脸上亲了一下,“如今河床冰封,他们夫妻回来只怕要等到开春,回到京中估计也是夏天了,哥儿俩只怕也要开口学说话,你且去让人绘制他们夫妻的画像,我到时候好教他们唤爹娘,莫到时候连爹娘都认不得,只怕珑姐儿真恼了我?” 晋嬷嬷笑道:“好,老奴这就去吩咐。郡主一向明事理,哪里会真恼了娘娘?” “我这不就是说说罢了,看他们学爬也挺快的,估计不用到一岁必会开口学说话,至少珑姐儿回来看到俩孩子对她不陌生,这心里也会欣慰一点。” 晋嬷嬷想着也是这个道理,再想着叶旭尧夫妻出这趟公差,名为送亲,实责是公务,这可是解了大顺朝的后顾之忧,她看这俩个小娃儿就越发怜爱。 不过还没等宫廷的画师画好呈上来,在出席宫宴之时,叶钟氏就给送进宫来,自家的俩孙子都六个多月了,只怕学说话也会提前,她心里对儿媳有愧,也想着至少教会俩孙子与儿媳见面时知道要谁做娘。 苏梓瑜命人打开来看,画像上的叶旭尧与林珑都惟妙惟肖,她笑看道:“画得真不错,叶夫人费心了。” 叶钟氏的怀里还一边坐了一个娃儿,自家这俩孙子,苏梓瑜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穿着大红绫缎的冬衣显得极精神,大孙儿越发类父,小孙儿则是肖母,看得她的心都要酥了。“臣妇是他们的祖母,费心是应该的,倒是谢过娘娘照顾他们才是。” “珑姐儿把他们托给本宫,本宫少不得要尽心,至少不能负了他们的娘。”苏梓瑜让人把画像收起来,准备过了元宵,这俩孩子再大点就让他们天天看着。 哪怕话是这么说,叶钟氏到底是臣妇,可不敢托大,“娘娘的恩典,臣妇一家都铭感五内。” 苏梓瑜也不去与叶钟氏分辩,反正她是君她是臣,叶钟氏真的不懂谦逊,那才是有问题。“今儿个宫宴,这哥儿俩就交给你这亲祖母亲近亲近。” 叶钟氏大喜过望,其实就算苏梓瑜不开口,她是打算开口要过来亲近亲近,哪怕只有几个时辰也好啊,“那臣妇谢过娘娘的恩典。” 苏梓瑜笑着受了她的谢礼,身为中宫之主,这宫宴她是必须要主持的,叶钟氏进宫早了些,遂她起身先行离去,留下俩奶娘与红菱以及大批的宫廷侍卫守着,就是杜绝任何纰漏。 叶钟氏得了俩孙子在怀,自然是宝贝得很,不过这俩小子倒是调皮,他们尚不会走,却喜欢去扯叶钟氏身上的饰品,扯叶钟氏的耳坠时还差点把他们的祖母耳朵扯出血来。 叶钟氏也不恼,笑着轻拍他们的手,“淘气,是不是要让祖母出点血才高兴?” 两个娃儿都笑露出长了小小牙齿的嘴巴,叶钟氏又不记得他们的淘气,低头仔细看了看他们长牙的牙床,轻叹一声,“若你们的娘在此,看你们长了牙必会高兴个半天。” 红菱笑道:“等郡主回来见着了,必定欣喜。” “那可不同,孩子一点点的转变,当娘的见着都会兴奋且记住的。”叶钟氏笑道。 红菱自己没生养过,所以对于当娘的心思自然是揣测不出来的。 陪俩孩子玩了一会儿,孩子们毕竟还小,临近傍晚的时候就睡了过去,叶钟氏给孩子们掖了掖锦被,然后坐在一边痴痴地看着。直到有宫娥过来说,宫宴就要开始了,皇后娘娘请她过去。 她这才起身轻整衣衫,实在不舍得离开,但不出席也不好,而孩子们又睡着了不好吵醒他们,低头亲了亲熟睡的俩孙子的脸庞,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打算出去坐坐后就赶紧回来。 红菱守着俩个宝贝,一会儿给他们掖了掖被子,一会儿又摸了摸可有热着出汗,对这俩娃儿,她照顾了一段时间自然是喜爱得不得了。 两个奶娘坐在一边做着绣样,侍卫在外守着。 一切都正常得很。 就在百无聊懒之际,有几名宫娥进来,先向红菱行礼,“红菱姐姐,皇后娘娘唤奴婢过来抱哥儿俩过去。” 红菱看了眼这几个宫娥,颇有几分面生,皱了皱柳眉,顿时心生警惕,她坐在俩孩子的身边,开口问道:“我怎么没见过几位?” 那之前开口的宫娥笑了笑,“奴婢们几个可是今儿个摆宴的太和宫的宫女,红菱姐姐陌生也不出奇,只因宫宴内外命妇颇多,奴婢几个也就入了娘娘的法眼特命来接叶家俩哥儿过去。” 红菱冷眼看着她们,一般人不知道苏梓瑜对林珑这俩个孩子的重视,她可是清楚得很,若是皇后娘娘打发来抱孩子的必是奶娘之一或者是晋嬷嬷、绿素等人,绝不会让几个面生的宫娥来抱孩子。 “哥儿俩都睡着了,你且回去禀报皇后娘娘,外头风大还是不抱出去为妥。”她不清楚这几人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遂拿话打发她们,然后自己抱了俩孩子就走。 “红菱姐姐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这宫里谁不想混个出人头地,皇后娘娘难得用了奴婢几个,若是连差事都办不好,岂不是以后都入不得娘娘的法眼?”那之前开口的宫娥立即道,“若是怕风大,那包得紧些就稳妥得多。” 红菱心中的疑心越发地大,这几人必不是善茬,她再移得近俩个小娃儿,看了眼外面着着的侍卫,心里却估算着,“你们要抱走哥儿俩不是不行,那把娘娘的手谕拿来。” 这个要求让几个宫娥都皱紧了柳眉,她们对视一眼,没想到红菱如此难缠。 “娘娘只命奴婢几个来接,并未有什么手谕。” 那之前开口的宫娥边说边直起身子,表情冷冷地看着红菱,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罢,这俩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抱走的。 红菱在她们变脸之际,已是极快地将叶耀辉背在身后,用锦被打了个结,一手却是抱起叶耀庭,抽出腰间的软剑,大喊,“来人,有刺客——” 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名开口的宫娥已是攻向了红菱,两眼发狠的她目的自然是红菱一背一抱的两个孩子。 红菱怕她伤着孩子,心有所顾忌之下,动作自然就不那么流畅。 那俩做绣样的奶娘已是吓傻,她们何尝见过这等阵仗?这是皇宫,也还有人敢公然抢孩子,再说这俩孩子是叶侯爷家的,并不是皇子们,这节奏她们看不懂,可不代表她们不知道情况危急。 “来人,有刺……” 客字尚未出口,奔出去的俩奶娘就被人一剑捅死。 外头的侍卫,先冲进来的与其余几个宫娥缠斗起来。 偏在这时候,有浓香飘进屋子,后头来不及冲进来的宫廷侍卫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被人用大刀一人一刀地割了喉,血水流在地上瞬间结成了冰。 红菱看得心惊,显然对方是早就布好了局,然后在暗处等待机会,为了不吸入这*香,她只能闭气且战且退。 那最早冲进屋里的宫廷侍卫也警觉地闭气,顾不上保命,上前护着红菱后退。 那之前开口的宫娥却是步步进逼,她身上就有克制*烟的解药,所以行动并未受阻,看到红菱就要退出屋子,她冷冷一笑,“聪明的就把孩子们留下,这样我尚且放你离开。” 红菱却是闭气不答,这个时候她不能落入敌人的圈套里面,她受过苏梓瑜的大恩,若不是苏梓瑜,她这罪官之后只怕一辈子都淹没在掖庭之中,所以苏梓瑜对于她来说是世上最重要的主子。 为此,她死也要护住这俩孩子,给了还存活的几个侍卫使了眼色,要他们舍命让她突围。 那几个侍卫顿时会意地拼尽全力拦下这几个宫娥。 红菱却是执剑施起轻功快速地退出屋子离开。 屋外的冰天雪地上也早就有人在等她,并且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她,那等在此处的是一名太监,只见他做了个兰花指用轻柔的嗓音道:“把孩子们交给咱家,不然你与俩孩子都得死。” 红菱仗剑在胸,看了眼这阵仗,真舍得下成本,在宫里布下这局是不要命了吗? 心里权衡一二,她看了眼那点燃*香的地方,示意对方先熄了再说。 那公公会意地让人去把*香掐灭,“好了,红菱,你是聪明人,还是把孩子交给咱家吧。” 红菱谨慎地看着他,“既然我都无路可走,说说,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 “红菱,你以为咱家会蠢得告诉你?别做梦了,我的目的只是孩子,不是你。”那公公道。 “这么说公公会放我离开?”红菱似一脸不可置信地道。 那公公点点头,“自然,咱家不是说了只要孩子?” 红菱似一副挣扎的样子,随后点点头,“既然公公如此说道,那我还是惜命的,不过这孩子我只交给公公一人抱着,如何?” 那公公皱紧秀气的眉头,看了眼红菱一背一抱的俩孩子,当然也没有漏看她执剑的手。“把剑丢下。” 红菱做势把剑扔到地下。 那公公这才允许红菱过来把孩子抱给他。 红菱慢慢地靠近,而周围的弓箭手却是对准红菱,解决了剩余侍卫还活着的一名宫娥也现身在屋外,被包围的红菱形势越发不妙。 红菱审时度势,上前把手中抱着的叶耀庭交给那名公公,对方伸手来接之时,她一个滑身错过这个公公,趁对方错愕之际,她顺手点了他的穴位,就在那名仅存的宫娥正要下令要人放箭的时候,她袖口滑下一把匕首抵在那公公的颈上,“有他给我做肉盾,我可不怕你们的箭。” “别放箭,兰芷,你要我死吗?”那公公喝骂一句。 而那叫兰芷的宫娥却是脸上闪过一抹戾气,这公公愚蠢又没谋略,还怕自己分去功劳非要参与这次行动,简直是找死。若非此人的干娘是柳嬷嬷的结拜姐妹,她才懒得与他来往。 红菱看他们不动手,心下暗喜,一面拖着这肉盾公公,一面往后退,两眼暗中观察周围的景致,寻找脱险的机会,也不知道这会儿皇后娘娘知道这里的变故没有? 这里离设宴的太和宫并不远。 兰芷却是不放松的步步紧逼,不过看了眼那传出乐声的太和殿,她皱了皱眉头,不管如何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被红菱截持的肉盾公公也是一脸的急色,看来小命危矣。 “咻”的一声,风中箭矢射来的声音极响,红菱的耳朵动了动,一个旋身就将那肉盾公公甩过去挡箭。 随后再有箭矢声音响起,不过掩在宴会的喜乐当中,倒是并不太响。 汝阳城。 林珑正在汝阳王府出席宴会,这次倒是来了不少汝阳城权贵的当家夫人和千金,她们都是奉令出席宴会,其实就是来向新任世子妃叶蔓君行礼的。 叶蔓君对于这群人并不陌生,在几个月前她们死命地排斥她,可现在却是不得不臣服在自己的裙下,想来也是十分的讽刺。 而身为娘家人的林珑与她同坐一席,滕侧妃自然是坐在另一边。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林珑胸口一痛,这痛楚来得极快,她受不住地用手掩心,轻声痛呼。 “嫂子,你怎么了?”叶蔓君忙扶着林珑,一脸着急地问着。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大家来点票票支持,某梦保证二更绝对也是份量十足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撕破(二更) 林珑勉强压住这股疼痛,轻轻地朝小姑摇了摇头,“现在好多了,刚才不过是心痛了一下子,姑奶奶不用担心……” “嫂子,怎么能不担心?我着人唤府医来给你诊治。”叶蔓君忙转身吩咐水帘去请府医来。 这宴会是为了叶蔓君在汝阳城站稳脚跟而设的,林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搞砸,遂拉住叶蔓君的手,“姑奶奶不用着急,真的没事,这会儿又不疼了。” 她现在真的没说谎,疼痛也是那一瞬间的事情,这会儿真的缓了过去。 叶蔓君仔细打量林珑的脸色,见她真的不似在说谎,这才做罢,“嫂子,如果哪儿不舒服,你可不能瞒着要说出来,哥现在不在,我这当小姑的可要代他好好照顾你才行。” 林珑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我保证。” 另一旁的滕侧妃看到他们姑嫂的举动,抛下正在说话的汝阳城贵妇,转头看向林珑,“侯夫人没事吧?” “劳滕侧妃关心了,无大碍。”林珑扬着笑脸道。 上流社会就是这样子,就算有什么不和的地方在重要场合也要和和气气的,以保持双方的颜面,就如她不喜滕侧妃,但还是要笑容满面的攀谈。 “侯夫人是汝阳城的贵客,我们可不能怠慢了,若有不适的地方,可要说出来,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滕侧妃笑道,只可惜笑意并未抵达她的眼底,这个年轻的襄阳侯夫人颇为可恶,屡次都出言让她的计划落空。 一想到侄女滕纱纱不能进王府为妾,她对林珑的不喜又更上升了一个层次,这叶家宗妇不在京里待着,偏要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就为了一个叶蔓君,也不知道这叶家人是怎么想的。 “谢过滕侧妃了,若有需要我必会开口。”林珑轻拍了一下叶蔓君的手,“再者我们家姑奶奶可是世子妃,两家是姻亲,关系亲得很呢。” 滕侧妃闻言,脸上悻悻的。 就算她生的朱子期当上了世子,可她还是个侧妃,论品级是无法与叶蔓君相提并论的,譬如今天的宴席,就只能叶蔓君居中而坐,她就要避开到一边去,这侧妃不过是喊得好听罢了,严格说来也不就是一个妾。 想想都要吐血,这心情之糟可想而知。 她也不是没想过劝丈夫改立她为正妻,无奈丈夫却道,就算他答应她,但仍旧是不行的,京城的皇帝不批,就不能进入皇家玉牒里面,终归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也知道是自己的出身限制了,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当这个汝阳王侧妃。 在汝阳王朱翌养伤的日子里,她不在乎被这个儿媳妇抢风头,可是在这场合,她却得给儿媳妇让道,想想都觉得不是滋味。 叶蔓君自然是留意到滕侧妃脸上的不甘,人就是这样子的,在患难与共的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是好的,可等患难过去了,她就一切都是不对的,哪怕她真心敬她为婆母。 此刻她微微一笑,“婆母不用担心,这是我娘家嫂子,我自会做好安排。” 她这笑容落在滕侧妃的眼里突然觉得怎么就那么讽刺呢?这个儿媳妇也是个不好惹的,她突然产生了这么个想法,眉尖皱得更紧,冷冷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看到周围的汝阳城贵妇和千金都明里暗里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不想让人背后嚼舌根说她与儿媳不知睦,遂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你嫂子远道而来,你多关心她是对的,更何况叶侯爷还在与子期并肩做战,我们做东道主的可不能落人话柄。” 叶蔓君也不会傻得让人背后说她不敬婆母,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稀罕朱子期这个丈夫,自然就不会真的得罪他的亲娘,不过话里带点小刺还是必须的,“就算不为这个,我嫂子与我亲如姐妹,哪有姐妹之间不关心彼此的?” 滕侧妃笑了笑,似亲热地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背,不过只是微微一拍就收回了手,又转头与之前的汝阳城贵妇攀谈起来。 林珑把这对婆媳的微妙表情都收入眼底,本以为她们可以和睦,现在才知道自己果然想得太美好,天下间要找对亲如母女的婆媳是难上加难,就连她与叶钟氏之间要维持平衡也是个学问。 叶蔓君自然是一眼就看到林珑的表情代表什么,遂低声地道:“嫂子,我不是不想敬她,可我若退一步,她就要进一大步,那我的退步也就变得没有意义,我不是毫无原则的圣人……” 她向林珑解释着,毕竟林珑数次出头就是为了她能与滕侧妃和睦,宁可这个丑人自己做了,也不让她来担,她感激,但这个担子终归是自己的。 林珑握紧她的手,“我晓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可没教你必要忍她,只是怕你与姑爷未圆房,一切都还有变数。” 她的眼睛瞟了一眼滕侧妃。 叶蔓君俏脸一红,“我知道分寸。” 这未圆房,男人对自己的感情就还不是强烈到可以对抗一切,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就如面前这嫂子,也是成亲后才让她哥这般上心,婚前再上心也是有限的,一旦有了*关系,这婚姻才有了实质。 林珑也不在这场合开她玩笑,而是岔开了话题。 叶蔓君心下暗暗感激。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就有人过来举杯敬酒。 叶蔓君看过去,是滕夫人。 对于朱子期这个舅母,她的印象并不深,却记得她是滕媛媛的亲娘,不过几次会面,倒也没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敌意,遂举杯示意了一下,就轻茗一口。 滕夫人这人很是识时务,哪怕恨极这对姑嫂,她也是一点表情也不露,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她选择了把这恨意掩藏在心底,没有必要为家族招灾。 “侯夫人,妾身敬你一杯。”她示意人把酒杯满上,把目光对准林珑,没人知道她捏着酒杯的手指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她的媛媛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到来而被诛杀的。 林珑从来不信眼前的中年女人不恨她,她也是为人母的人,知道孩子对母亲意味着什么,所以滕夫人恨她很正常,这般压抑却让她还是暗暗警惕了,不过在绝对的权力之下,她也做不出来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举起酒杯,朝她笑了笑小酌一口表示她接受她的敬酒。 滕夫人却是把酒一干而净,亮了亮杯底,方才行了个礼告退。 林珑待她走了,方才与叶蔓君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对她提以轻心,她现在没能力报复你不代表以后没有,我反正迟早要回京城,天高皇帝远,她的手伸不到京城。” 极度压抑的人最终都会像朱陈氏那般,最终不是毁灭别人就是毁灭了自己。 叶蔓君嘴角一勾看了眼滕夫人这夫家舅母,对嫂子的话轻点了下头。 这汝阳城的贵妇们背后议论叶蔓君这新任世子妃,叶蔓君与林珑这对姑嫂自然也是在议论她们这一群乱象横生的所谓贵妇。 两者之间也是泾渭分明的。 这宴席近尾声,林珑始终记挂着自己那莫名的心痛,显得有几分精神涣散,最后还是与叶蔓君告罪一声先行退席。 叶蔓君在送林珑出去的时候,还吩咐了如雁和如眉两人,若是看到林珑再有心痛,必要请府医诊治还要遣人来告知她一声云云。 林珑笑道:“你就别啰嗦了,里头还没有散席,你可不能离开这么久。” 叶蔓君笑着应声,“我知道了,等你走远了我这就回去。” 林珑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自己随着打灯的侍女匆匆离开。 叶蔓君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去。 林珑刚上了马车,叶明澜和叶旭融堂叔侄俩就匆匆离席赶来会合,两人因为走得急了额头还冒着一层汗水,吐息间还带着浓浓的酒香。 “倒是让你们也难为了,跟着我中途离席。” “大嫂,反正喝到最后都是在互相吹牛,有啥毛子意思?我早就想走了,再说哪能让你一人回去,我可答应了哥要好好照顾你的。”叶旭融不以为意地道。 “融哥儿说得是,这些宴席开头都正儿八经的,越往后就越是不堪,早点走也好,省得惹了一身腥。”叶明澜出身大家,哪会不明白这上流社会宴席的常态? 林珑见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不满,这才轻笑着点点头,“那就家去吧。” 让如雁把车帘子放下。 堂叔侄二人立即跃上下人牵来的马,由匪石在前方开路,马车在中间,后面跟着大批的侍卫,很显然是要保护林珑这位侯夫人兼郡主。 林珑倚靠在马车内铺得厚厚的垫子上,手里是如雁塞过来的暖手炉,始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痛? 明明她的身子很好,是不可能得了心绞痛的,正胡思乱想间,外头突然一阵骚动,她忙扶稳马车壁,示意两个侍女不要慌张。自从将九王爷拘在王府的牢房内,她身边的人就增加了不少,就是为防有人截持她来换九王爷。 这个想法一冒出,她突然福至心灵,常言道母子连心,她突然的心痛,莫非是她的俩孩子有了什么意外?或者九王爷在汝阳城未落网的党羽将消息传回京城,所以她俩儿子也成了众矢之敌,成为了来换取九王爷和筹码。 不想犹可,一想她的心跳突然剧烈,她的想法虽说有几分天马行空,但却不是没有道理,太子殿下估计他们不敢抓,可她的儿子们就不同了。 如雁和如眉对视一眼,她们均看出林珑的脸色在一瞬之间变得青白不已。 “大奶奶?”如雁想到外头的情形以及叶蔓君的叮嘱,忙唤了一声。 林珑使劲地抱紧暖手炉,她不能自乱阵脚,必须相信苏梓瑜这个义母,在关键时刻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俩孩子的,一定会的,努力让心情平稳,她沉声道:“不用着急,我没事。” 但只有老天知道她恨不得插上双翼飞回京城,飞回她孩子的身边,将他们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过她真的不能自乱阵脚,再说眼前她也遇到了难关。 马车行驶得越来越不稳,就连手中的暖手炉都掉到了马车板上,她两手只能抓住车壁。 两个侍女也不敢尖叫出声添乱,而是屏住呼息力图镇定一点。 不过就算是主仆仨如此镇定,还是有人跳上马车,马车帘子被不客气地扯下,林珑看到对方那高大的身影,顿时皱紧眉头,脚却是将暖手炉勾过来,关键时刻她还可以把暖手炉中的炭火撒向对方,这对于她来说是驾轻就熟之事。 那壮汉一眼就认出了身穿华服的美人是襄阳侯夫人,他的眼里顿时冒出精光,只要把这美人儿拿捏在手中,他就能赎出王爷。 这么一想,他立即踏进马车打算把林珑抓到手。 几乎同一时间,林珑却是弯腰把暖手炉拿到手中,迅速打开装炭的地方,动作一气呵成,想也不想就一鼓作气地朝对方的眼睛处撒过去,然后抓着如雁和如眉两人准备逃出马车。 那壮汉冷不丁地被燃得正盛的炭泼中,脸上一疼,身子就晃了晃,就这一下子被林珑和俩侍女用力一推,他立即失衡,跌下马车。 林珑看到拉车的马已被砍断了马腿,倒在地上呜呜地流泪,这马车是不能再使用了,这会儿她也顾不上别的,只能拉着俩侍女匆匆下马车。 可偏在这时候,那壮汉因为吃了林珑这一亏后恨她入骨,一跃上马车,手中的大刀就要砍向林珑。 而正与人缠斗的叶家堂叔侄顿时吓得魂都要掉了,匪石更是不顾中刀的危险飞身过去要救自家女主子,如果林珑有个闪失,他绝对会死在自家爷的剑下,这没得商量。 只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那壮汉的大刀要不管不顾地砍向自己,情急之下,林珑大喊,“你不顾你的九王爷了吗?” 就这一声,让意图杀了林珑泄愤的壮汉顿时清醒,他要抓的是活人,这才能换回王爷,一条死尸是毫无价值的。 就这一顿,林珑已是汗流浃背地拉着俩全身打颤的侍女离开。 壮汉很快就留意到林珑的动作,嘴角不屑地一勾,他直接伸手就要去抓林珑的后背衣服,谁知偏有人凭空闪出,手中的武器狠狠地砍向自己伸出的手,若不是他缩得快,此时必定少了一只手臂。 林珑听到风声,知道有人相救,她稳了稳心神,回眸一看,居然是张熟悉的面容,当即愣了一下。 京城,皇宫。 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苏梓瑜看着浑身是血的红菱,以及她抱在怀里并未受伤的婴儿,顿时双眼充血,恨不得手刃仇人。 “娘娘……奴婢只保得住辉哥儿……庭哥儿他……”红菱喘着气想要把话说完,她怕自己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被人……夺了去……那人叫……兰芷……是个宫……娥……” 没错,她凭借着那肉盾公公躲过了好几支暗箭,只是就凭她一人难以护住两个哥儿周全,倒是闪身时中了两支暗箭,也惟有咬牙忍不来。 最后那叫兰芷的女人个闪身过来,就从疲于应付暗箭的她手中抢过了叶家嫡长孙,得了一个孩子在手,她没再逗留,迅速施展轻功离开。 红菱当即红了眼想要去追,无奈她身上中箭,又要护住叶家嫡次孙,无法施展轻功去追,好在这边的情形被巡逻的御林军发现,她怀里的叶耀辉这才逃过一劫。 “红菱,你别说话,我这就让太医给你诊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苏梓瑜接过叶耀辉在怀里紧紧地抱着,“至于庭哥儿,我就是把皇宫搜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到,谁若敢害他性命,我必会诛他九族。” 最后的话她说得极为狠厉,也是希望有人把话带到敢劫走孩子的凶徒耳里,好让他们知道该如何掂量? 在场看到皇后发狠一幕的内外命妇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只敢她们也不得轻易离开,顿时有人就在心里把那胆敢绑架孩子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叶钟氏若不是有亲娘和娘家大嫂钟郭氏扶着,只怕已经当场脚软倒在地上,一想到大孙子还落在歹徒的手中,她就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你给我镇定点,如果你也倒下,你让庭哥儿如何?他的亲爹亲娘都不在京里,除了皇后娘娘,他能靠的就是你这个亲祖母。”钟尤氏毕竟经历的事情多了,所以现在哪怕是担心得要命,她也还能镇定如厮。 “姑奶奶,婆母说得是。”钟郭氏也劝了一句。 权吕氏也挤开人群到叶钟氏的面前,身为林珑的亲舅母,对于庭哥儿被绑一事她也担忧不已,“叶夫人,你可要稳住。” 叶钟氏点点头,她不能倒下,这会儿她稳定了心神,推开母亲与娘家大嫂的手,径自朝苏梓瑜走去,目光当然落在嫡次孙的身上。 这小孙子明显哭过的,此时小嘴巴一抽一抽的,看得她也想跟着落泪。 苏梓瑜知道她的心情,把叶耀辉交给她抱着,还握紧了她的手,“无论如何,本宫都会将庭哥儿找到交还给你,这是我对珑姐儿的承诺,我绝对不会让他有任何的闪失。” 叶钟氏抱紧小孙子,此刻除了相信苏梓瑜这个中宫之主外,她已无人可信,遂抱紧孙子给苏梓瑜屈膝行礼。 苏梓瑜没有再吭声,在着人小心把晕过去的红菱抬下去救治之余,她还是有几分后怕的将奶娘怀里的小太子抱在怀里,看了眼儿子仍旧无心无肺地笑着,她顿时心里有了计较。 吩咐众人封锁宫门之后,她这才朝之前歌舞升平的太和宫走去,此刻宫殿里面早已没了刚才的热闹,安静无声的宫殿里面惟有太后仍旧在坐。 她看了眼太后那双浑浊了不少的眼睛,挥手示意宫娥太监退出去。 “梓瑜,你这是何意?”太后一脸不解地问道。 苏梓瑜抱紧了儿子在怀,心里却想着叶耀庭,祈祷着他能平安渡过这一关,目光却是凌厉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庭哥儿在哪?” “哀家如何得知?”太后一副稀奇的面容看向她,“这可是奇了,这孩子被人劫走了,你应该往别处寻去,来问哀家是什么意思?他是叶家的子孙,哀家动他做甚?” 反问就是最好的攻击,太后这会儿发挥得淋漓尽致。 苏梓瑜这会儿没有心情与她打嘴仗,更没有心情与她兜圈子,要不然她也不会单刀直入地就问庭哥儿在哪,“为了谁太后娘娘难道不清楚吗?皇上不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本宫来捅破,你、是、为、了、朱、飒。” 最后一句她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这会儿她是完全不介意扯下这层面纱,更连九王爷三个字也不屑说。这次九王爷的所作所为,彻底地将她对他的情谊都荡然无存,至少在曾经,她还顾念一下儿时的情谊。 太后的瞳孔一缩,手紧紧地攥着,声音倒是尖利起来,“你说什么?哀家不明白,这事儿与飒儿有何干?你这当皇嫂的把他牵扯进去是何意?” 苏梓瑜大笑出声,随后笑容一收,冷冷地道:“都到了如今这关头,你又何必再做戏,九王爷府里的那个是替身吧,真正的朱飒却在千里之外的汝阳城落网,你且给我说说,他不待在王府里面,利用替身在府里掩饰千里迢迢跑到汝阳城做甚?你别告诉我他只是想要赏风景,我可是一个字儿也不信。” 强势的苏梓瑜,是太后想也未想过的,这会儿她无限怀念曾经的苏梓瑜,那会儿的苏梓瑜任由她搓圆捏扁。 实在是词穷了,她惟有外强中干地回应,“你在胡说八道,苏梓瑜,你别以为你现在生了太子就能踩在哀家的头上,你若对哀家不敬,哀家就让皇儿下旨废后,看看他是要你还是要哀家这个生母,除非他甘愿让天下人耻笑他不孝。” 苏梓瑜根本就不将她的威胁看在眼里,在这场爱情里面,她输了前半场,后半场却是一直遥遥领先,朱翊要废了她也得找个理由,而且朱翊现在有多眷恋她,她焉能看不出来? “太后娘娘,得了,你也别来这一套,你知道我是不吃的。”她再度厉声喝问,“庭哥儿在哪?如果你现在把他交回来给我,我还可以替你掩饰一二,若不然……” 她故意停顿,把案上一只上好的白玉酒杯掷到丹陛下,顿时这只上好白玉雕成的酒杯就碎成了好几块裂片。 “你……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第一次见识到苏梓瑜这一面,因为气愤声音都打颤,“枉哀家疼了你一场……” 这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苏梓瑜定定地看着太后那张老脸,“疼我?你真的确定疼我吗?不,你从来在乎的都只有你自己,要不然我那几个短命的孩子死时,你这亲祖母做了什么?你可有为他们讨回公道?没有,你一项也没有做,你只是虚伪地表达了你的哀伤,以及你的无能为力,在那个时候,你又何尝真正地疼我?我算是看明白了,要不然还被你骗得团团转。” 这是她憋在心里的话,早就想要一吐为快,只是等到现今撕破脸皮了方才有机会一吐为快。 太后面色苍白,这苏梓瑜真是好大的胆子。 正在这时候,外面的太监大声地唱礼,“皇上驾到——” 一听到这声唱礼,太后顿时如找到了主心骨,她起身急匆匆地步下红色的地毯铺就的丹陛,拉着儿子的衣袖指着苏梓瑜,大声命令道:“我要你立即废了皇后苏氏,从此幽禁在冷宫里面,让她终身思过,反省今日顶撞我的罪行。” 在气愤恼怒之下,她连哀家这个专用词汇也没使用,两眼更是恶狠狠地剜着抱着太子的苏梓瑜,这个可恶的女人,当初她是瞎了眼才会选中她进宫。 此刻她已是忘了苏梓瑜是护国公苏家的女儿,她只记得现在她是婆母,她不过是不敬不孝的儿媳妇。 苏梓瑜挺直背脊与她对视,别以为这样她就怕了她,当然的她的目光少不得看向她的帝皇丈夫,只见朱翊如墨的双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令她安心。 随后,朱翊伸手将太后抓着他衣袖的手抓下,看到母亲眼里的不可置信,他仍旧缓缓地道:“母后,别再做戏了,庭哥儿是无辜的,你且放了他,朕才是那个你该抓住的人。” 他的话一语双关,这个时候庭哥儿被劫,谁的嫌疑最大,自然是他一向最敬最爱的亲娘啊。 要不然谁有本事在宫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光凭九弟的人脉吗?他还真不信了,毕竟他对九弟一向不是不设防的,惟一可以解释的就只有自家亲娘横插一杠子,所以才会为了劫持两个婴儿死了那么多人。 要不是妻子派会武功的红菱守着,估计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你也认为是哀家主使的?”太后睁大眼睛看着从自个儿肚皮钻出来的儿子。 “母后,儿子一向敬你,可你为何做得出却不敢认呢?你做这一切无非是为了九弟罢了,儿子已经把他带来给你。” 朱翊拍了一下掌,御林军统领就提着一个脸色灰白的男人进来,往地上一扔,那人立即爬到太后的脚边。 只一眼,太后就认出了这人是九王爷府里的那个赝品。 此刻这赝品正匍匐在太后的脚边,惊恐的双眼祈求地看着她,这人的长相有九成似自己亲生的小儿子,太后感到一阵的头晕,仿佛小儿子正在看着她。 可皇帝却没有再不生怜悯,生为帝皇的他不可能时时都心软,杀伐果断,这才是一代帝皇,他上前弯下腰把母亲脚边的赝品抓住头发迫使他抬头,温柔地问太后,“母后,他到底是不是九弟?” 太后感到浑身冰凉,这个答案她不敢轻易地给,只是想到小儿子远在汝阳城受困,她的手指就狠狠地抠着手心,挠烂的手心处有血水滴下来把裙摆都染湿了,只是深棕红色的裙摆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也不是?”皇帝再度逼问,“如若母后不答,那就别怪儿臣不给母后面子,儿臣当即下令处死此人,那九弟也就无须回京受审,朕一道旨意下去,他也就能下黄泉与父皇团聚,与我们朱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你为何要如此逼我?”太后怒道,“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如果亲弟弟的存在令大顺的江山不稳,那儿臣必会亲自把他除去,母后,你也别逼儿臣。”皇帝此时的面容极为刚毅。 母子二人对峙着,太后在赌儿子的决心有多少。 苏梓瑜却是不想再等了,她担心迟则生变,更何况庭哥儿只不过是个才刚满半岁的婴儿,遂大声地朝外面的御林军统领道:“来人,把这冒充九王爷的人拉下去砍了——” “苏梓瑜——”太后恨恨地看向这个与她对着干的儿媳妇,这一次她不再掩饰自己恶的一面。 “母后,庭哥儿到底在哪儿?”朱翊也失去了耐性,一把将这赝品甩给御林军统领。 太后之所以成为太后,与她在关键时刻都站对了位置有关,此时此刻,她知道与儿子儿媳的这场争斗中,她早已处于下风,如果现在她不合作,小儿子那是永远都不要再想回来了。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才一脸失落地睁开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偏在这时候,有人匆匆进殿,“皇上,皇后娘娘,有哥儿的消息了——” 苏梓瑜抱着小太子迅速地步下丹陛,急着问,“在哪儿?” 太后却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受不住这变化的她身子一软倒在红地毯上,可是她的儿子儿媳却不再理会她,而是相视一眼后就匆匆离去。 头一次,太后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此刻的柳嬷嬷抱紧怀中的孩子,还是急得团团转,看了眼急急回来的小宫娥,“如何?” “嬷嬷,到处都落了锁,宫门已关,太后娘娘安排的出宫地点也有人守着,我们现在是出不去啊。” 柳嬷嬷顿时急得额头冒汗,怀里的小东西之前哭过,看来应是饿了,她没法只好让人弄来粥水来喂,好在这小东西倒也不挑食,小口一茗一茗地喝着煞是可爱,看得她也有几分喜爱。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这小东西要活着才能换回王爷,她必须出宫才能配上奶娘,要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兰芷包扎好了伤口,喘过气后道:“我们必须尽快出宫,太后那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如今留在宫里越发不安全,还是走为上着。 “我何尝不知道?可现在宫里因为丢了孩子而封锁,连太后那边也联系不上,如何走?”柳嬷嬷没有好气地反问。 兰芷皱紧柳眉,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弄到这个小娃,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正在几人都一筹莫展之际,有守风的小太监进来嚷道:“嬷嬷,有人往这边来了,看那样子是御林军……” 柳嬷嬷顿时心惊地起身,看了眼怀中因为喝饱吃足的奶娃儿陷入沉睡当中,她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还是做奶娃儿好,哪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仍旧睡得着。 “走,我们现在转移地点。”兰芷拿起剑道,“太后那儿应是生变了。” 看来太后在最后关头出卖了她们,她恨恨地想。其实没有太后的帮忙,她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将孩子弄到手,可这会儿太后不帮九王爷了,她就又恨得牙痒痒。 柳嬷嬷闻言也是色变,这兰芷是九王爷培养的死士,在紧要关头她只能听她的。 她小心地将孩子身上的小被子包好,为了挡风,她还轻轻地将孩子的头部用被角盖上,这才跟在兰芷的身后转移地步。 无奈皇宫终是帝皇所把持的存在, 几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而帝后二人的轿辇已是赶到。 苏梓瑜的目光落在柳嬷嬷怀抱着的孩子,眯眼喝道:“把孩子还给本宫。” 柳嬷嬷吓得瑟瑟发抖,兰芷却是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过来用剑指着,“皇后娘娘,恕奴婢不能从命,你们让开,不然我就杀了这孩子——” “好大的胆子。”朱翊看着这宫娥装扮的女子居然胆敢威胁他,顿时一脸被冒犯的表情。 兰芷却不怕他,只要有这孩子在手,她还怕什么?“皇上,让还是不让?” 埋伏好的御林军统领朝皇帝暗暗点头,朱翊这才怒喝着让人让开。 兰芷冷冷一笑,她在前方开路,耳朵却是听着四方的声音。 当听到有人暗中放冷箭的时候,她冷笑一声,这孩子是她用来防身的,手中的剑往后一挡。 哪知却有人攻向她提孩子的手,被打中的虎口一阵发麻,她手中的孩子掉到了地上。 这是她的护身符,她忙用脚尖要将孩子踢上来。 哪知另一双手却比她更快地将孩子稳稳地抱住。   ☆、第二百三十五章处置 苏梓瑜看到那御林军统领把叶耀庭抱住,顿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她急急把怀里的小太子递给另一旁轿辇上的皇帝丈夫,空出来的双手朝那御林军统领唤道:“你赶紧把孩子给本宫抱过来。” 她一定要亲手将今晚历了险的孩子抱在怀里才能真正安心,这份心情不单单是为了林珑这义女,她照顾了叶家俩小儿这么长时间,这俩孩子在她心里的份量可想而知。 看了眼被妻子硬塞抱着的儿子,朱翊的脸上的神色略有几分尴尬,他是皇帝,私下里怎么与儿子亲近都无所谓,可在公开场合为了维持皇帝的威严,他是甚少与孩子过份亲近的,更遑论是抱他们了。 侧目看到御林军统领沉稳地把叶家大儿为递给妻子抱着,他这才紧了紧怀中睡醒的儿子,看到他转着眼珠子打量自己,真是越看越爱,孩子还是自己的好。轻轻给儿子拿明黄帕子抹去嘴边的涎液,他头也没抬地吩咐道:“这几个人犯都 给朕好好审问,如若不招出幕后主使绝不能让他们死了。” 兰芷被卸了下巴,想要服毒而死也成了幻想,倒是一双眼睛狠狠地剜着在场的人,此时她的心里对皇帝是万分的痛恨,王爷那样潇洒的人才配当圣主。 柳嬷嬷面如死灰,不得不哀叹一声大势已去,太后那儿怕是也指望不上了,没有了有份量的人,想从叶旭尧的手中救出王爷那是痴心妄想。思及此,她瘫坐在地,眼里满是死亡之色。 惟有那几个小宫娥小太监不停地喊着皇上开恩啊的话,不过在朱翊瞄了一眼后,御林军中就有人拿出破布堵住他们喊冤的嘴,不让他们开口说话吵着皇上和皇后。 苏梓瑜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叶耀庭的小身子,就着宫侍举高的灯笼,没看到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朝一旁跟着的绿素道:“回去赶紧让晋嬷嬷把太医院里擅治小儿病痛的刘太医请来到宫里候着。” “是,娘娘。”绿素应声,急急退下,现在看到叶耀庭这个小人儿已经没事了,她整颗心都悬在红菱的身上,不知道红菱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她与红菱的情份比一般人深,毕竟两人都苏梓瑜的贴身宫娥,素日里的感情也好,如今看到红菱命悬一线,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担心。 苏梓瑜把叶耀庭的小身子包好,不让冷风灌进去,检查没有纰漏后,她这才抬头看向那御林军统领肖福林,“肖统领这次立下大功,本宫必会赏赐于你。” “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肖福林立即行礼朗声道。 “肖统领莫要客气,本宫这是感激你救下庭哥儿,这是你该得的。”苏梓瑜笑道。 肖福林这才应道:“谢皇后娘娘的恩赐。” 苏梓瑜颇为满意地看着这年轻人,肖福林能当上这御林军统领,那必是朱翊信得过的人,再说这次他确是立下大功,该笼络的她必会笼络。 朱翊没有阻止妻子赏赐臣下,心里也明白她一向责任心重,这叶家俩儿是她照顾的,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梓瑜,这次是朕疏忽了。” 他万万没想母后为了九弟会做到这等地步,要是早知道,他必会把这三个小儿保护得滴水不露。 苏梓瑜这次地是极讲理,再说丈夫在太后在面前维护了自己,这是以往不可想象的,所以她倒是给了个笑脸丈夫,“这不怪皇上,就连臣妾也没想到他们连个奶娃都不放过,可怜的庭哥儿和辉哥儿招谁惹谁了,不就有对能干的爹娘,就要受这样的罪?” 她忍不住双眼狠厉地看了一眼被押下去的兰芷与柳嬷嬷几人,这些个人真该死。 “放心,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朱翊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冷冷地道。 苏梓瑜轻“嗯”一声,“天冷,皇上,我们还是先回寝宫吧。” 她记挂着红菱的伤势,至于叶耀辉,有叶钟氏看着是不会出乱子的。 朱翊点点头,命人摆驾回皇后寝宫。 这边厢儿子平安了,另一边厢的母亲终也摆脱了险情。 林珑回到府里,换下身上带血的衣裳,重新梳好了头发,这才坐下来由府医诊了诊脉。 “大奶奶只是受到了些许惊吓,没有大碍的,小的给奶奶开副定惊安神的汤药喝上两日就会心定神宁。”府医恭敬地道。 林珑想到自己那莫名的心痛,忙说出来请示府医可有大碍,府医听闻后又仔细地望闻问切,最后道:“小的不才,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大奶奶应是日有所思才会有这症状,归根到底还是略有焦虑,须放宽心才好。” 她闻言,看来不是身体出了毛病,估计真是儿子那边出了事,勉强压下心头的焦虑,此时山长水远,她必须相信苏梓瑜的承诺,如果儿子有危险,她必会想法子解决,一定的。 “我那俩侍女今儿个夜里跟着我也受累了,你过去给她们打打脉,也开副方子吃吃。” “是,大奶奶。” 府医应声,收拾好药箱,就随着小丫头到耳房去给俩大丫鬟诊脉。 其实如雁和如眉都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受惊过度还没有缓过来,林珑体恤她们,这才让她们先去歇息不用急着当差,还拨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侍候着。 待府医走后,她起身着人拿来那貂皮氅衣披在身上,冒着严寒的天气挑帘子走到外面的风雪当中,准备到前院去。 结果在回廊处遇到了匆忙赶来的辛大娘。 “大奶奶,我听闻了今晚出事,您没事吧?都怪我这身子什么时候不舒坦,偏偏是在这两日,要不然跟着去赴宴必也能保护大奶奶……咳咳……”辛大娘急切地道。 林珑是知道辛大娘感染了风寒,这才命令她休息,不用与自己去赴汝阳王府的宴席,如今听到辛大娘自责的话,遂笑了笑,“好在有惊无险,辛大娘无须自责,这人生病也是常事,你且安心再休养两天,等风寒好了,再回我身边当差也不迟。” 哪怕林珑这主子如此说道,辛大娘还是难以释怀,眉间的皱褶越发多了些。 林珑怕她站在这儿吹风过多加重病情,遂忙让侍候她的小丫头扶这辛大娘前去歇息,辛大娘初时不肯,非要跟在林珑的身边侍候,直到林珑一脸不悦地说了句重话,这才放弃不再坚持,由小丫头扶着边咳边回自己养病的厢房,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养好病回去当差。 她可没忘记当初叶旭尧帮她的恩情,这次已是让大奶奶遇险了,绝对不能有下次。 这宅子比起京城的襄阳侯府那是小的可怜,可却也是个五进五出的宅子,住在后院的林珑至少要走上好长一段路才能到达前院。因为叶旭尧不在家的缘故,叶明澜和叶旭融堂叔侄俩为了避嫌,均是一致住在前院,所以有什么事林珑都是亲自到前院去,并不会轻易唤人到后院说话。 这前院的气氛十分的严肃,毕竟经历了一场厮杀,为了保护众主子的安全,侯府倒是死了不少侍卫,叶明澜正在抓紧时间处理,兼之汝阳城的官兵过来问话,他还要一一应付,自然是不得闲。 厅中的客人自然由叶旭融陪伴着。 林珑轻掀帘子进去的时候,今晚救了她的男子已经包扎妥当,当然只是受了不轻不重的伤,于生命是无碍的。 “大嫂,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叶旭融忙起身相迎。 林珑把暖手炉递给小丫头拿着,目光落在尉迟士的身上,感慨地道:“承蒙尉迟侍卫几次三番地相救,要不然我必危矣。” “侯夫人客气了。”尉迟士起身拱手为礼地道,他并没有抬头与林珑的目光对视。 林珑却仍旧是直视他那张平静的脸。 她犹记得当时若不是尉迟士及时赶到挡住那壮汉,她空有一些小手段小伎俩也是白搭,就算保住了小命,估计也是要与九王爷交换才能平安脱险,还不算过程中有可能受到的侮辱,事后一想,真个汗湿九重衣。 想着在那会儿尉迟士护着她的样子,若非深知他就是高志,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毕竟高国舅是怎样的人,她在苏州城已是领教过了,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会欠下他几次救命之恩。 尉迟士其实也是心潮澎湃起伏不定的,哪怕表面是严肃不已的。他没有随大军往前线而去,他还必须留在后方看住九王爷,当然他也是分了神在林珑的身上,所以当得知她遇到了袭击,他第一时间就现身去救她。 说不上来对林珑是怎样一种心情,这女人再好也是别人的妻子,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他的,可他就是无法不去关注她,似乎这已是一种本能。 尤其是她在那混乱的场景中,还是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认真问他,“告诉我,你真是高志吗?”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正儿八经地问自己,这让他的内心得到了很大的安慰,至少,至少她还没有完全忘却自己,他很想脱口而出,自己就是她嘴里的高志,他没有死在那场刺杀当中,只是话到唇边,他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场刺杀苏梓瑜的举动,是引发他高家灾难的开始,如果早知道,他必不会这么做,再者苏梓瑜是她的义母,在这点上,他对她终是有愧的。 事到如今,他是否高志都已不再重要。 叶旭融到底是少年心性,观察还不是十分的仔细,因而也就没有发现他们之间不对劲的气氛,笑着朝自家嫂子道:“大嫂,府医刚来诊治过,尉迟侍卫没有大碍,只是略有些小伤口,用了药,两三天后就能结疤。” “叶三公子说得是,侯夫人真的不用对在下感到抱歉,毕竟叶侯爷随军在外,在下保护夫人也是职责所在,可不能让九王爷再逃脱刑责了。”尉迟士拱手为礼道。 “尉迟侍卫不用如此客气,你的伤口怕是要几天才能好,我每日令侍女给你煲一些强筋健骨的汤水送去给你,你可不能拒绝,这毕竟我能想到答谢你的法子。”林珑忙道,怕尉迟士拒绝接受,她忙把话说绝。 尉迟士住在朝廷官衙那边,虽说马兰氏会安顿好,但是终归没个女人照顾,这单身汉的日子想而易见。 尉迟士见林珑坚持,倒也没有拒绝,如果这样能令她心安的话。 三人正说着话,叶明澜带着汝阳城的官兵进来。 林珑是侯夫人只是略说了几句,其他人倒是说得详细了许多。 正在这时候,得了消息的叶蔓君和马兰氏两人匆匆进来。 “嫂子(侯夫人),你没事吧?” 听到这两人异口同声的话,林珑起身笑道:“好在有贵人相助,倒是有惊无险。” 其实这也是运气了,九王爷残余在城中的人手有限,制造今晚这局面已经是拼尽了力气,只可惜还是没有生擒她拿来交换九王爷,估计他们应是没有能力再进行下一场的阴谋。 算来今晚虽然遇到了这般惊险的事情,但还是有所收获的。 “这就好,阿弥佗佛,多少佛祖保佑。”马兰氏双手合拾地道。 叶蔓君却是拉着林珑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道:“嫂子不知道,听到人禀报的时候,我这颗心都差点蹦出心脏,就是怕嫂子有个闪失啊,虽然早就防着他们会来这一手,但这元宵节还没有过,他们就如此行动,真是出乎意料了。” 林珑安抚地拍了拍叶蔓君握着自己的手,“之前都备有足够的人手应付,这次也抓了不少人,估计接下来他们都因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眼看着马大人与方渐新等人都了来,一时间,这里外男太多,她这等妇道人家还是有所避忌为好,所以起身引自家小姑与马兰氏到偏厅去说话,后院太远而且天又冷,还是在暖和的屋子里最好。 三人重新坐下,待侍女上了香茶,叶蔓君与马兰氏这才详细地问了林珑遇险的经过,随后两人均拍了拍胸脯,实在是惊险至极。 “这样可怕的经历,但愿我一辈子都不要遇上。”马兰氏惊出一身冷汗地道,这襄阳侯夫人真是大命,哪怕人手再充足,这吓都吓死了。 林珑淡定了茗了一口茶水,“这种倒霉事,没有人想要遇上,我这是逼不得已只能自个儿反抗,要不然只有等死的份儿。” 再多的侍卫救不了她也是枉然,而且那要抓她的壮汉本身就是奇人异士,大力不已,依九王爷之前敛财的能力,弄几个奇人异士也不出奇。 “那可是,侯夫人福大命大,必有老天庇佑。”马兰氏趁机拍马屁。 可惜林珑并不太受她这一套,听到这些马屁话,连个笑容都欠奉,窘得马兰氏脸红不已,暗暗记得以后绝不能再轻易说出奉承的话,这侯夫人并不是个耳根子软爱听奉承话的人。 叶蔓君轻声道:“嫂子也不用太担心,我公爹说接下来会加强城中的防守,一定要杜绝再发生此类的事情。” 就像她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其实这样的事情是防不胜防的,绝对不是多调派一些人手就能防得过来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林珑是绝对不会让叶蔓君冒着风雪再回汝阳王府,遂遣了人回去汝阳王府通报一声,就说她留叶蔓君在宅子里住一宿。 至于马兰氏自是跟马大人返回官衙,她之所以到来无非是向林珑献殷勤罢了,目的达到,自然就会告辞。 林珑顺道也留了尉迟士住在前院,毕竟他于自己有恩,留宿一夜倒也无可指摘。 夜里,姑嫂二人挤在一张床里,这是自叶蔓君出嫁后,她们二人首次彻夜谈心。 “嫂子,那尉迟士真的就是昔日那个高国舅吗?”叶蔓君翻了个身用手撑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林珑。 林珑也侧躺着,“如无意外,应该是。” 叶蔓君毕竟是女人,自然要感性得多,“看来这尉迟士对嫂子可不一般……” 林珑忙拿手掩住自家小姑的嘴,“没的事,你可别瞎猜,给你哥听到,指不定要乱想到一边去。” 叶蔓君忙拉着自家大嫂的手,“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哪会不知分寸的到外头乱嚷嚷?再说我不信他尉迟士,可不代表不信嫂子,你对他可不会有什么男女私情,我知道你的一颗心全记挂在大哥的身上。”说完,还用手指了指林珑的心脏处,笑呵呵地道,“只不过这尉迟士八成是仰慕嫂子,要不然他岂会出现得如此巧合?” 林珑其实一直都刻意地不去想高志对自己的感情,毕竟她回应不了,她有夫有子,没有必要去寻找婚外的刺激,也不大高兴有人倾慕自己,回应不了的感情也是一份负担,看来她以后是要尽量少出现在尉迟士的面前。 叶蔓君见林珑不吭声,以为她真恼了自己说的这几句话,忙求饶地摇了摇林珑的手,道:“嫂子,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可不要往歪处想……” 林珑这才斜睨她一眼,“好了好了,我还能不了解你?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无非就是点醒我,这尉迟士,不,是高志对我别有用心,对吧?你啊,还真是你哥的好妹妹。” 所以处处都站在叶旭尧的立场上,也是怕因为今晚的英雄救美,自己会对别的男人倾慕,要不然一向稳重的小姑哪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叶蔓君躺下来讨好地笑了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嫂子,你也别怪我乱猜高志的心思,你是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上我那夫君的,无非是他那时候救了我,这颗心就跳得厉害……” 所以将心比心,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家嫂子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但不能保证别人啊。 这一夜,林珑睡得并不安宁,一晚上做了不少的梦,大多都是那年发生在苏州的往事,有些事被人这么一点醒,她才会看得清清楚楚,情之一字果然最是让人困惑与伤神,哪怕你并不去招惹。 直到天亮时分,她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皇宫大院里的帝皇夫妻也是一夜不好眠。 苏梓瑜在叶耀庭平安后,就让叶钟氏过来看望,想着天色已晚,叶钟氏是不适宜出宫归家,遂少有地让她歇在自己寝宫的偏殿内。 刘太医给叶耀庭仔细检查过,表示孩子一切均安,她这才把孩子一并交给叶钟氏照顾,让她与劫后余生的俩个孙子好好亲近亲近。 而她在将自家的小太子哄睡后,这才交给晋嬷嬷看守,除了这老嬷嬷,她也不放心交给别人,当然她寝宫的人手又增加了一重。 安顿好三个奶娃,她这才再去看看红菱的伤势,太医诊治过后表示不大乐观,如此能挨过今夜,红菱得救的把握就会更大些,故而她把绿素留在那儿照顾。 掀帘子进去,绿素正给红菱换额上去烧的巾帕,看到她进来,忙起身行礼,眼眶还是红红的。 苏梓瑜示意她起身,“怎么样了?”上前用手轻碰红菱的额头,还是颇有些烧。 绿素哽咽道:“还是有些烧,太医说每隔两个时辰要服一次退烧的汤药,只要今晚的烧能退,红菱应能脱离险情。” 苏梓瑜轻拍绿素的肩膀,“好生照顾她,这次她也是给本宫尽忠了。” “应该的,奴婢们的命都是娘娘给的。”绿素已是哭出声来。 苏梓瑜没再说什么,她不过是力所能及地施恩,在她们看来却是天大的恩德,叹息一声,出来时看到太医侍立在一旁听候她的吩咐。 她还是再次仔细地叮嘱他要看顾红菱的伤病,务必要挽救这条年轻的生命。 太医忙应是,皇后如此记挂,他必会竭尽全力。 等她暂到了朱翊临时批奏章的偏殿时,天边的一角已是泛起了微微白光,一夜不睡的她精神头倒还不错,毕竟昨儿夜里太惊险,她一闭眼就是那些个画面,稍有差池就会是另一个结果,反而没了睡意。 把宫侍沏好的参茶奉到丈夫面前的桌案上,她瞄了一眼丈夫正在亲拟的圣旨,顿时蹙了蹙柳眉。 很少能体会到妻子如此温柔一面的朱翊此时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想到上回妻子给他奉上参茶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这是自回宫后这一年多时间里,苏梓瑜首次这般体帖地为他。 苏梓瑜因他动作的停顿,看了眼他面上没加掩饰的表情,顿时没好气地道:“看来臣妾想要做回贤妻良母,你还不适应了,是不?” “没,哪有,朕高兴着呢。”为了掩饰尴尬,朱翊端起那碗参茶就喝了起来,只是因为喝得过急,险些被烫到。 苏梓瑜瞪了他一眼,这人八成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怜惜,不过她还是心软地拿起空碗对着他,“赶紧吐出来,别烫着。” 朱翊愣了愣神地看着她,听话地将自己口中的茶水吐出来,这样的梓瑜真的好温柔好漂亮,若非时间不允许,他真想就这样扑倒她好好与她亲热一番。 苏梓瑜轻掐了他手臂一记,“瞎想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待会儿就要早朝了。 哪怕昨儿出席宫宴的大臣归家迟,但这早朝是祖宗订下的规矩,并不能轻易地取消。 朱翊压下心中的渴望,真想要她,今晚有的是时间,吹了吹茶水,喝上一口去去心火。 “朝中将有大变动?”苏梓瑜探头再看了眼圣旨。 朱翊沉声道:“九弟结党营私,既然与母后撕破了这层纱衣,那就没有必要再容忍,势必要清除到底,这朝堂终归只能是朕一人之天下。”此刻他也不再亲热地唤九王他为飒弟。 前年的盐案,他就已经开始布署了,当时就希望能镇住朱飒,让他即时收手,可惜事与愿违,到头来他这弟弟却是偏离他预设的轨道越来越远,以至于现在到了不得不收拾一方的局面。 苏梓瑜轻叹息一声,“臣妾怕引起朝中动乱,皇上就算要收拾他们也得悠着点……” “朕知道。”朱翊朝妻子温柔地一笑。 苏梓瑜突然心窝一暖,唇边也绽起一抹笑意,“希望皇上不要以为臣妾是想干政……” 朱翊握紧妻子的手,正色道:“朕从来不会这样想,梓瑜,这天下早晚都是我们儿子的,你是他的亲娘,自然会为他好。” 苏梓瑜顺势倒在他的怀里,这温柔的举动,喜得朱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手揽上她的柳腰,这一刻就让他们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紧紧依靠彼此吧。 好半晌,苏梓瑜先打破沉默,“太后那儿,如何……安置?” 本想用处理二字,后来想到丈夫终归是太后的亲子,遂话到唇边她改用安置二字。 “等会儿天亮,你以太后凤体违和之名,暂时将她安置到离宫养病,不要让她再回九王爷府邸。”朱翊沉思片刻后道,在他要处理九王爷之时,母后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苏梓瑜得了他的话就是得了圣旨,她又不是傻子,是不会再给太后有机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臣妾谨遵圣谕。” 朱翊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还在新年期间,皇帝连续下达了好几条人事变动,有好些个为大官被贬了职,顿时朝中大臣都人心惶惶,看来八成与昨儿宫宴发生的事情有关。 不过他们只是听说襄阳侯府那俩个小小年纪就进宫伴读的孩子被绑了架,后来又平安救了出来,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听说皇上与太后昨儿夜里吵了一架?”有点内幕消息的人私下里关起门议论起来。 “可知因何事?”当然有不知情的人立即发问。 那知悉一点内幕的人都摇了摇头,“这个谁知道呢,天家的事情,谁有这胆子打听得仔细?不过倒是贬了好些人,你注意到没有,那可是与九王爷亲近的官员……” “这么说,九王爷……” “佛曰,不可说。” 交汇了一个会意的眼神,稍微猜到点的达官贵人都缄默不语,也没有人敢上折子保这些个官员,免得引火烧身。 正在朝野议论之际,太后凤体违和需搬到离宫养病一事又疯传开了。 “审宴那会儿,太后还好端端的。” “听说是夜里得了急症,这才不得不迁出宫里到温暖一点的离宫养病。” 这借口其实上层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人信,只能说太后与皇帝闹翻了,再思及皇帝的人事调动,他们顿时敏感的知道要出大事了,遂有部分言官本想上折子指责皇帝对太后不孝的,也都偷偷把折子藏了起来,这个时候没人敢轻捻虎须。 离宫距离京城并不太远,不过地势不错,建的宫殿也是冬暖夏凉,曾经苏梓瑜也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轮到了一夜之间老了不少的太后。 苏梓瑜亲自送太后到离宫,再看了眼这熟悉的宫殿,一时间倒还有几分恍惚。 太后由宫娥扶着下马车,她现在不复往日的精神,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梓瑜,哀家有一事相求……” “太后娘娘无须开口,臣妾是不会答应的。” 苏梓瑜知道她要说什么,落到如此地步太后仍旧记挂小儿子,想到朱翊与自己的儿子,她突然感到一阵寒凉。 太后拄着龙头拐仗,听到她想也不想地拒绝,顿时怒道:“苏梓瑜,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太后娘娘,臣妾为人妻为人母,需对丈夫儿子负责任,再者臣妾是国母,也要对臣民负责任,您想让我为九王爷说几句话求情,恕臣妾办不到。”苏梓瑜挑明了道。 帮了九王爷,就是害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她还没有那么伟大。就算他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就算在她接连丧子的过程中,九王爷这小叔子给了她安慰;就算他对她有一份暧昧未明的情感,要求情那也是不行的。 “苏梓瑜,你让哀家太失望了。”太后握紧龙头拐仗稳住自己的身子。 苏梓瑜却是挺直背脊与太后直视,并不惧怕她的指责,反正她问心无愧。 离宫的一切都是现成的,而且早就得了命令太后会过来养病,所以早已是打扫干净,迎了太后入住就算完事了。 苏梓瑜并不久留,她记挂在宫里的三个孩子,离开这么久还是无法放心,所以哪怕天色已黑,她仍旧坐着马车返回皇宫。 太后站在窗前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媳妇离去,一双老眼里满是痛苦,握着龙头拐仗的手不禁收紧,不知道还有何种方法能救出小儿子? 此刻她恨不得立即死去找先皇,省得看到这等局面。 叶钟氏直到苏梓瑜回到皇宫,这才依依不舍地递了牌子出宫回府。 叶老侯爷领着叶家几房人都在等她,毕竟他们家的子嗣在宫里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们哪能不闻不问? 叶钟氏生怕叶老侯爷承受不住,不待他发问,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庭哥儿和辉哥儿没事吧?”叶老侯爷担心地一再追问。 叶钟氏保证地道:“公爹不用太担心,太医还给看诊过,都表示没有大碍,现在又活蹦乱跳的,娘娘给养得好。” “那就好,那就好……” 叶老侯爷提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他年纪大了,宫宴之事也没有多少兴趣,还不如修修道炼炼长寿丹。 “你打点一份厚礼给肖家送去,虽说他是奉了圣上的旨令行事,但到底于我们叶家有大恩。”叶老侯爷指示道。 “公爹不吩咐,我也是会准备的,而且我必会亲自登门道谢。”叶钟氏道。 叶老侯爷见她办事细心,遂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让身边的小厮念平扶自己起身离去。 老侯爷一走,叶家其他的大老爷们也都一一告辞起身。 倒是叶家妯娌们却是聚在一块详细打听宫宴上发生的事情,依品级,叶家妯娌都没有资格出席,也就曾是襄阳侯夫人的叶钟氏能前往。 叶钟氏没有多少兴致详谈,略说了几句就道困乏了,几个妯娌这才知趣地起身告辞离去。 不过四房的叶程氏却是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大嫂。” “四弟妹有何事?”叶钟氏按了按额角问道。 “是这样的,大嫂,你不是要到肖家去送谢礼吗?我听闻这肖福林可是御林军统领,年纪轻轻倒本事不小,听说还没有娶妻,你也知道我那对双生女儿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今年得议婚事才行。” 本来还指望进宫参选能指桩好婚事,结果却是不了了之,不过没被牵址进皇后早产一事就已是万幸了,不过她仍旧愁白了头。 叶钟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这妯娌,去年刚娶了儿媳妇,今年却又愁上了嫁女,“你怎么看上他家?” “这不是想着年轻有为嘛。”叶程氏笑笑道,谁不想女儿能嫁得好? 叶钟氏看着她道,“他家,你还是别想了。” “怎么?有什么不妥?” “这肖家倒也是官宦之后,他家老爷子还曾任过刑部尚书,只是你不知道这老爷子却是子嗣不旺,到了老年才与那发妻生得两子,你不记得了?十多年前肖家长子回京述职却被土匪给害了的事?” “倒是还有点印象?” 叶钟氏看到叶程氏若有所思,这才喝了口茶水道:“他家长房无嗣,而肖福林的爹偏也是个子嗣不旺的命,单得这么一个儿子。现这老爷子还活着,能看到大房无着落吗?所以这肖福林必要兼挑两房。” 换言之,就是要娶两个妻子,传两房子嗣的重责。 叶程氏一听,顿时大失所望,原本还想着这是个青年才俊,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得多了。“大嫂,当我没提过。” 她起身,匆匆说了两句就告辞离去。 叶钟氏也没有留她,换成她是叶程氏,也是不会挑这样的女婿。 叶家俩小儿遇险一事,林家完全不知道,为了林琦及笄宴,林家可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邀请了好些亲朋好友,只是林珑不在,这场面也就无法做大。 叶钟氏与叶田氏还是应邀而来,不过事前,叶钟氏可是吩咐过叶田氏,不得透露庭哥儿和辉哥儿宫中遇险一事,省得林家人担忧搅和了林琦的及笄宴。 叶田氏与林琦也是相熟得很,自然是点点头同意了,当日只字未提。 至于权府,权吕氏倒是知趣,也没把这事外透出去,她想着搅和了这及笄宴于她没半分好处,想到皇后娘娘对叶家好俩小子的重视,她看林琦的眼神都与以往不同,心下自是另有一番斟酌。 权美环遇到娘家大嫂自是问了父母的身子,哪知道与她嫌隙颇深的大嫂权吕氏却简单回应了几句,气得她一肚子火又不好在这场合发作。若非爹娘的身子骨欠佳,必会出席小女儿的及笄礼。 林珑及笄那会儿,林家没钱又没势,所以根本就没有办,只是自家人吃了一顿饭就算数了。 为此,林绿氏没少念叨,所以到了林琦,她可是尽其本能地办大办好,非要弥补回来这心里才算平衡。 请了叶钟氏当正宾,还请了两家与林琦交好的贵女当有司和赞者,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林珑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呢,被请的人家哪有推辞的?纷纷给面子前来出席林家次女的及长笄礼。 等一切繁琐礼过后,这才正式开宴。 林琦跟女夫子谢玉安学了这么些日子,在正式场合是收敛了许多,看起来也是端秀大方,更何况又是义安郡主兼襄阳侯夫人的亲妹妹,所以不少跟林家亲厚的夫人都暗自里品评,看能否讨来当儿媳妇。 正在林家办这及笄宴的时候,倒是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在门口与门房拉拉扯扯,管家接到消息,匆匆赶到门口,“谁自称是我们家太太的亲戚?”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大家手里有票票的都抛给某梦吧,某梦再上肥肥的二更好不?   ☆、第二百三十六章相聚(二更) 管家的一双厉目扫过那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乡下农村人,这几人就是太太的亲戚?他满目都是怀疑。 其中一个看起来起码有五六十岁的女人撇开那门房,上前想要一把抓住管家,哪知管家却嫌她的手脏,急忙退开到一边去不让她抓着。 那女人着急地道:“我是你们府里太太的亲娘,我的秀丫头在哪?你让她出来,她必不会不认我的……” 管家狐疑地看着这个女人,林绿氏不过三十的年纪,现在看来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哪来这么个糟蹋的娘?“去去去,别忤在这儿,这儿是你们能讹好处的地方吗?别污了这地儿,到时侯将你们扭送衙门,你们就知道味道了……” “这么说你们是不认穷亲戚了?”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尖利地道。 管家正要回答,哪知这个女人尖利地说完,突然朝外头经过的行人大喊起来,“这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大家来评评理啊……” 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人传到了林绿氏和林琦的耳里。 正在宴宾客的两人忙起身对视一眼,林绿氏朝客人们礼貌地笑了笑,这才由林琦拉到角落去说话。 “二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知道?还自称是我的亲戚?我哪还有什么亲戚?” 林绿氏也是急得不行,她早年被卖进青楼,对家人都没有什么印象,如今却有人寻上门来?依她看来倒像是讹诈多一些。 叶田氏出入林家的次数极多,自然也能知道一些情况,上前道:“不管是不是,还是先去看看,今儿个来了不少客人,还是别出洋相的好。” 林琦也当机立断地道:“叶家六婶说得对,二娘,我们赶紧去看看情况。” 林绿氏也忙点头,“好。”不过看了眼满堂的宾客,接着又道:“琦姐儿,还是我去看看,你今儿个是主角可不能缺席了,我去去就来。” 林琦想想也是这个理,遂没再坚持非要去大门口看一看了,不过少不得叮嘱绿姨娘,“二娘,若有不对劲之处,尽管打出去,大不了我们官府见。” 林绿氏道:“我晓得。” 轻拍了一下林琦的臂膀,她急匆匆地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远远地就听到有人控诉什么发达了就不认亲戚的话,她心里就一阵恼火,这还没有认亲呢就闹上,这样的亲戚有哪家敢认? 一众下人看到当家太太到来,忙让开一条道来,管家上前正要禀告一声,结果那个之前看来五六十岁的女人却是上前仔细地打量穿得一身富贵的林绿氏。 林绿氏初是不悦,只是在触及到对方的眼睛,她顿时有如雷击,午夜梦回时,她也梦到过这双眼睛,依稀记得她哭着甩开自己的手,“你别怪娘,娘没法子养活这么多个孩子,卖了你也是不得已的,不然你兄弟都要饿死了……” 两人都震惊地看着对方,目光渐渐有了了然。 “秀丫头。”那看似五六十岁的妇人上前一把抓紧林绿氏的手臂,眼里流泪地道:“你是我的秀丫头,我是你娘啊……” “娘?”林绿氏震惊地看着对方,茫然地重复这个词语,毕竟对方的样子她是真的不认得了,就是这双眼睛她还是有点印象罢了,不过瞧得久了,她依稀可见自己是有几分像这女人的。 “哎,我的儿啊。” 这看似五六十岁的妇人应声后,一把抱住林绿氏就开始痛哭。 兴许是母女连心,林绿氏突然悲从中来,眼泪就这样哗啦啦地流下来,她也动情地抱住妇人痛哭出声。 而之前撒泼说不认穷亲戚的年轻些的妇人忙站起来,羡慕又贪婪的眼睛扫过林绿氏一身的穿戴,喃念道:“我的乖乖,这得多少钱才能置办得出来啊……” 她倒还有几分精明,忙收起那副羡慕又贪婪的眼神,上前套近乎道:“这是姑奶奶吧,真是富贵了,我们都不敢认……” 林绿氏闻言,这才拿帕子止泪,泪光闪烁地看着这市侩的妇人,约莫四十上下,兴许是没得吃,脸上没有肉,腮帮子又大,看着有几分滑稽,只一眼,她就不喜。 那看似五六十岁的妇人也止了泪,拿衣袖把泪水拉着林绿氏介绍道:“这是你大嫂,秀丫头,这是你二嫂……” 林绿氏茫然地听着这妇人介绍着那几人,只是没有看到疑似她父兄之人。 “你兄弟们不好意思登门,这还在原落脚处等着呢,我的儿啊,娘可算是找着你了,你不知道娘前来寻你有多辛苦,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到京城来……” 林绿氏听了半晌,只有这妇人是惟一能引起她共鸣的,思及那个梦,她卖她似乎也是情非得已,这么一想,心下便是软了。 她还唤不出一声娘来,只得道:“你先哭,我先安置你们在院子里,回头我得闲了再与你说话。” 那看似五六十岁的妇人忙点头应了,她是来认女儿的,而且看女儿也没有不认她的意思,哪有不遵女儿安排的意思? 倒是那所谓的大嫂拉了一下自家婆母的衣角,都被自家婆母忽略了去。 林绿氏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先是着人安排他们到偏院去等候,那所谓大嫂忙说要把男人都唤来,林绿氏皱眉点了点头。 那大嫂才喜笑颜开地让自己的小女儿跑一趟,去把其他人唤来,然后自己与林绿氏扶着自家婆母进来这高门大户,看这庭院的豪华,可知这小姑是真的的发达了,心里逐渐打起了小九九。 林绿氏安置好她这几个疑似的亲戚,让人上饭菜招待他们吃,只是临出门前,看到这几人如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她不禁又觉得他们可怜,摇了摇头,她踱回自己的院子把这这亲娘弄脏的新衣脱了下来,重新换了身穿着,这才重新回到宴席上。 林琦一把拉着重新出现的林绿氏道:“真是二娘你的娘家人?” 林绿氏点了点头,“那自称是我娘的人,我还有点印象,不过我也怕认错,再者今儿个客人不少,让他们在门口闹也不像话,所以我暂时安置了他们在偏院里头。” 林琦还没有做声,得了消息过来女眷这边的林栋就走了过来。 想来也是为了认亲这档子事,林绿氏三言两语地就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读过圣贤书的林栋倒是不太计较,“二娘先安抚他们的做法还是不错的,等宴席结束,我们再好生审问一下,如果他们是冒认的,那么就送到官衙去让他们吃板子。” 这主意林琦赞成,总不能让自家人被人讹了。 林绿氏心下有几分不忍,不过栋哥儿说得在理,若是来讹诈的,若是直接赶出去指不定他们还要编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思及那个所谓的大嫂,她顿时就没了同情心,“栋哥儿,二娘听你的。” 这事母子仨商定后,这才重新主持宴席。 权美环看到他们在一起相商事情,心里难免有几分难过,不过她免力压下, 趁机拉着林绿氏低声问可是有了麻烦事? 林绿氏摇了摇头,不过这些事她还不打算说给权美环听,只能道:“出了点纰漏,没事的。” 权美环将信将疑,只不过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过问,这才松开抓着林绿氏的手,说了几句客套话放了林绿氏去应酬客人。 本来她们二人同场就让不少人有了看笑话的心思,哪里知道这两人却是和和气气地说话,并没有做出争吵的举动来,倒是让不少人出奇。 与权美环有了嫌隙的权吕氏低声道:“你与林绿氏和解了?” “我与她又没什么,谈不上什么和解不和解。”权美环有几分记恨自家大嫂之前待她的冷淡,遂也是把话说得不清不楚,脸上更没有什么热情。 权吕氏碰了一鼻子灰,嘴角抽了抽,心里是越发不喜这个姑奶奶,挺直身板,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都落魄成那个样子还要傲气,也不怕人笑话。 直到华灯初上,这宴席才算告终。 林绿氏和林琦送这些个女眷出去,叶钟氏离去前少不得与林琦说了几句温和暖心的话,还说等开春京城各豪门设了赏花宴,如果林珑还没自汝阳城回来,她亲自带她出门交际应酬,当然还少不得吩咐林绿氏要给琦多做几套见客的衣裳,这姑娘大了可不能吝惜衣裳饰面的钱财。 林绿氏自然听出叶钟氏的意有所指,这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林琦要高嫁少不得要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走动,有叶钟氏护着,她自然大可放心,忙不迭地应声,并表示她绝不会舍不得那点钱财,必会把林琦打扮得花团锦簇云云。 听着这两人说到自己,林琦面上一阵羞红,不过对于叶钟氏的热情,她还是十分感激的,姐姐这婆母忒好说话了,还能如此照拂自家,换成别家的婆母哪里做得到?还怕娘家人去沾光呢。 “有大嫂带着琦姐儿去应酬,那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们琦姐儿就能寻到如意郎君。”叶田氏笑道。 “亲家六婶,你又笑话我,我可不依的。”林琦佯装不高兴嘟着嘴。 “女儿家大了,不嫁人还想怎的?”叶钟氏笑着伸手掐了掐她还有些婴儿肥的脸庞,“你姐十五岁就嫁到我家来了,十六就生了俩个大胖小子。” 林琦一听更是脸色羞红一片,扭转身与其他的宾客说话,不肖与她们说。 “这害羞上了,亲家母可不要与她计较。”林绿氏喜上眉梢地道,“珑姐儿说了,不让她这么早嫁,如果有好的先订下亲事,少不得还要多留两年在家里当姑娘。” 叶钟氏是了解的,若非家贫,林珑也不会这么早嫁给自己儿子,“亲家母放心,我把琦姐儿当成女儿看,断然不会让她吃了亏的。” 林绿氏对这叶家妯娌是相当的热情,直把她们送上马车这才离开。 与叶钟氏同乘一辆马车,叶田氏笑道:“大嫂愿意照拂他们一家,倒是他们的造化了。” 叶钟氏看了眼这个一直不大起眼的庶子妯娌,“能得林家嫡长女为媳也是我的造化。” 叶田氏闻言当即大吃一惊,这大嫂一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哪怕她的为人其实并没有大毛病,但就是让人难以亲近,再说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她对儿媳妇有这么高的评价。 其实她哪里知道,正正因为这次那哥儿俩遇险了,叶钟氏更觉得愧疚,若非因她相逼,林珑哪里会舍下两个儿子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如果那俩小子有个差池,她万死难辞其疚,这孩子就是母亲的心头肉,这不等于是剜林珑的心。 所以林家请她来当主宾,她二话不说就应了,林珑没能在京城提携她妹妹,她这当婆母的也就包下,由她亲自领着林琦去交际,这可与平日里在玉肤坊与贵妇人的交际不同。 叶钟氏对于叶田氏的吃惊浑不在意,反而看了眼她的肚子,“你还没有消息?” 叶老六遣走俩妾侍都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叶田氏轻摇了摇头,“还没呢,不过我们夫妻都不急了。” 这也是真话,孙太医表示自家丈夫的情况是越来越好,现在过了年,开春就不远了,正是孕育生命的好时节,也给她开了副调理身子的药,能不能怀上就得看开春了。 叶钟氏仔细打量这个妯娌的状态,比起以前,现在的她肤色红润,看起来半点也不显老,看来心态是真的放宽了,遂也赞赏道:“这孩子也是急不来的,你们放宽心,总能怀上的。” “承大嫂吉言,若能一举得男,我们就席开三天流水宴。”叶田氏许了愿。 叶钟氏少不得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安慰这个一直无子的妯娌,比起其他那几个妯娌来说,叶田氏还是不错的。 宾客都送完了,最后走的权美环再舍不得也还是坐上了林家的马车离去,林绿氏才携林琦和林栋姐弟俩进屋。 这一天是真累了,但三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一想到偏房的那些个所谓亲戚,三人都是皱紧眉头。 林栋是林家惟一的男丁,开口让管家把那些个人带上来问话。 顿时来了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看得母子仨都皱紧了眉头。 林琦正眼看去,打头的是个看似五六十岁的女人,扶着她的两个女人应是她的儿媳妇,除此外,还有两个长相愁苦的男人,余下的就是年轻一辈,约莫估算一下也有*人之多,其中两个还带了媳妇,应是那两个长相愁苦的男人的子嗣了。 真是浩浩荡荡的一家子,还有那几个年轻女子更是直勾勾地盯着林琦身上的珠宝,都舍不得转开视线。 那看似五六十岁的女人一上来就要拉着林绿氏说话,林琦却是看了她一眼,她顿时僵在那儿,这穿着贵气的少女实在让人心惊。 林栋问道:“你们自称是我二娘的娘家人,可有什么证据?” 一大群人面面相觑,那俩长相愁苦的男人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听老娘的话才寻上门的,其实他们哪里还记得被卖的妹妹长啥样,能约莫记得还有这么个人就不错了。 那看似五六十岁的妇人忙道:“我记得我家秀丫头身上的胎记。” 林绿氏身子打了个颤,定定地盯着那老妇看。 林琦朝她勾勾手,“你且过来小声告诉我在哪儿?长啥样?” 那老妇不敢有违,毕竟林琦看来贵气十足,她可不敢得罪,忙上前去凑到林琦的耳边小声道:“在臀部,有个花型的胎记。” 林琦原本还有几分不喜她说话冒出来的臭臭的口气,只是在她说到胎记之时,她顿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这妇人,还朝林绿氏点了点头。 林绿氏忙拉着老妇到面前,让她低声与自己再说一遍。 老妇一看到女儿又涌起眼来,忙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直到这会儿,林绿氏才大哭出声地唤了一句,“娘啊——” 老妇也激动地抱着林绿氏再度哭出声来。 林琦朝弟弟点点头,看来这与二娘还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估计是真的了,不然如何知道林绿氏身上有这么个隐秘的胎记?毕竟林绿氏被赎身多年,估计就算是她以前的恩客也不可能记得她身上的特征,老鸨就更不可能。 林绿氏所在的那间青楼早就易了几次主,老鸨也换了几个,哪里还能合着人来讹诈他们。 那大嫂一看这姐弟俩的举动,顿时就知道他们心里信了自家,顿时喜笑眉开地认亲。 那俩长相愁苦的男人自也是笑开来,他们只在这林家吃了一顿饭,就再也不想离开,在外面讨生活不容易啊。 俩姐弟还没有问话,那大嫂就开始介绍自家。 这家人姓李,除了林绿氏的生母李老娘还活着外,李老爹早就在前些年去世了。李老娘生有两子,分明是长子李德柱和次子李得茂,均比林绿氏要大得多,应为兄长。 李德柱娶妻李周氏,就是那李家大嫂,育有二子二女,长子李新材已娶了妻李陈氏,还生了个孩子大妞妞;次子李新贵约十*岁,长女李翠喜大概十五六岁,小女儿李翠贞像个十三岁的样子。 李德茂妻室李张氏,同样生有二子二女,长子李新富已成亲,妻子李徐氏;长女李如花同样是十五六岁,次女李如玉十二岁,最小的是儿子李新荣,只得八岁。 看来是拖家带口前来寻亲。 李老娘一直握着林绿氏的手不放,“秀丫头,你原叫李桂秀,都是娘没用,当年逃灾来到京城实在没法活了,才将你卖了换钱养活你的兄弟……” 听着这与梦中差不多的话,林绿氏哭得更伤心了,活了这么久方才知道自己原来叫李桂秀,这心头一悲凄,那泪流得就越多。 林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掉的,连茗了口茶水边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二娘的。” “皇榜。”李大嫂即李周氏忙道。 就是那张嘉奖林绿氏的皇榜,林氏母子仨这才恍然大悟。 “那张皇榜都是陈年的事了,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寻到来?”林栋发出疑问。 身为长房的李德柱道:“这路上没盘缠一路过来,所以才会来得迟了,大妹子啊,你兄弟我们过得太惨了……” 林绿氏听闻,看到自家长兄这个样子,眼里有几分同情。 其实李家人是无意中听到皇榜写了什么,然后李老娘说以前将女儿卖到那烟花之地去了,他们立即决定赌一赌,看看是不是自家妹妹,如果是,这以后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当即扔下锄头,就筹银两上京寻亲。 没想到这运气还真是不错,这皇榜上嘉奖的妇人还真是他们的亲人,这会儿一家人都是笑得见黄牙不见眼。 林琦与弟弟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里的不屑,这一家子似乎都不是什么正直之辈,不然能凭一张黄榜就能上京寻亲? 轻轻地拨着茶渣子的林琦心下自有计量,谁家的钱财也不是从天上刮下来的,她姐老说她钻进钱眼里了,没错,她就是守财奴,这些人想要从她手里刮出钱来那还真的不容易。 目光看向握住李老娘不放手的林绿氏,当中最难办的就是二娘,毕竟她直到现在才寻到亲人,一时间欣喜若狂倒也可以理解,林琦默然地想到。 当夜,林绿氏征得姐弟俩的同意,就把李老娘一家安置在后四进院里面,屋子只是草草收拾出来的,可李家的人想到林绿氏母子穿得那般富贵,面上就不满意,但也没有什么表示,还知道要克制。 林绿氏歉然首:“等明儿再去置办些家具物什,今儿个夜里先将就将就。” 李老娘心疼女儿,“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没有什么好讲究的,这样的屋子比我们乡下的草屋要强得多了。” 林绿氏对亲娘还是很有好感的,“娘,今儿个夜里我们娘俩禀烛夜谈,女儿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李老娘也是有不少话想要问女儿,毕竟当年把女儿卖了后,他们度过了难关就回乡去了,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女儿,自然有不少的体己话要说。 林绿氏拉着母亲就往自己住的厢房而去,母女一夜几乎没睡都是在说这些年的经历,李老娘心疼女儿守的这寡,再者听到女儿并无生养后,不由得皱眉,“那三个孩子终归是别人生的,将来能孝顺你吗?” “娘,你不用担心,这天下没有比我这三个继子女更孝顺的人了,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生。”林绿氏满足地道。 李老娘将信将疑,先莫说这三人的亲娘仍在,就是不在,这又能待女儿有几分真心?乡下的兄弟们为了钱财与养老爹老娘都要争个半死,这女儿养着三个非亲生的,光想想她就觉得不靠谱。 最后想到好在她寻来了,少不得要为女儿谋划一二才行,要不然女儿晚景可要凄凉了。 林绿氏并不知道母亲心里在想着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努力地为娘家人张罗吃穿用度,样样都尽心尽力,尤其是非常孝顺李老娘。 林琦冷眼旁观着,二娘正在兴头上,她还是先不要打击她为好,至于林栋,她则让他好好读书备考,今年林栋就要初涉考场了,胡老先生说了,中不中是其次,先见识一下没坏的。 所以为了他好好读书,她与林绿氏都是不许外人在他的院子的周围吵闹,所以林栋对于李家人的奇葩事知之甚少。 谢玉安这位女夫子给林琦斟了碗茶,轻推到林琦的面前,“看来你二娘是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这李家人她只见过一眼,就一眼望穿。 “二娘这些年来不容易,难得她高兴,这李家人能让她高兴,我也不介意花些银两。”林琦的举止在谢玉安的影响下文雅了许多。 谢玉安斜睨她一眼,“你可不能让那群人坏了你的名声,不然你姐从汝阳城回来,只怕杀了李家人的心都有了。” 林珑对弟妹二人都极其维护,算来也是林琦和林栋的福气。 “哪能呢,我可没有这么蠢,好歹与夫子你学了这么久。”林琦挑挑眉道。 谢玉安其实是喜欢林琦的,这小丫头性子虽然直了些,但本性纯良,暇不掩瑜,倒是个不错的女娃。 京城里的事情暂时吹不到汝阳城,林珑收到丈夫的信,表示战事已近尾声,在开春之前,他们必会开拔回城。 这消息让林珑和叶蔓君好生欣喜了一把,终于有了几分盼头。 叶蔓君也是把朱子期写给她的信翻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到匣子里,这时候她想以大嫂以前也这么干过,顿时眉眼都是笑意。 正在这时候,水帘掀帘子进来,“姑娘,那安家女似乎要早产了?” 叶蔓君把抽屉拉上,抬头疑道:“我算了算她还没到日子啊。” “可是刚刚她屋里的嬷嬷过来通报了,说是提前做动。”水帘撇了撇嘴道,这安家女真不要脸,未婚先孕,难怪老天要她早产。 叶蔓君不想多理此事,不过目前她执王府中馈,少不得要前去看望一番。 她匆匆赶到时,汝阳王朱翌与滕侧妃早已等候在这儿,她忙上前给自家公爹请安。 朱翌咳了半晌,方才好不容易止咳道:“儿媳妇,你放心,这孩子落了地我就让人送走。” 叶蔓君忙给公爹奉茶,“公爹先喝口水吧,这事不急。” 她只说不急,可没说不办,汝阳王也是知道她的顾虑,只不过他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差,也就无暇顾虑这个孙子。 滕侧妃一脸的莫测高深,这孩子一生下来就应该是个死婴,才能免了她的后顾之忧,不过面上她还是安抚朱翌道:“常言道七活八不活,估计会生个大胖小子。” 一提到这即将出生的孙子,朱翌的脸上还是扬了几分笑容,“但愿如此,就算送给旁支养,那也还是我朱翌的血脉。” 这句话就有歧义了,无论是滕侧妃还是叶蔓君,都深深地皱紧了眉头,这孩子到底还是个烫手山芋啊,滕侧妃无比庆幸自己还是下手比较快的。 直等到天黑,孩子方才落了地,结果一出来就是个死婴,安娇更是产后大出血,稳婆抢救了半天也是没有办法,最终也随着她的孩子一道去了。 汝阳王朱翌明显是受到了打击,当场脸色就难看,滕侧妃怕有个意外,忙劝着朱翌先去歇息,剩下的只能由叶蔓君来处理。 叶蔓君没有进产房,只是看了眼那下人放在盆子里的死婴一眼,小小的身子紫黑紫黑的,她顿时心惊,忙让人摆手送走。 水帘更是瞪了一眼那拿死婴给自家姑娘看的婆子,这万一吓到姑娘怎么办?姑娘还没生养呢。 “世子妃,这安家女如何处置?”虞嬷嬷请示道。 叶蔓君看了眼那阻挡血气的帘子半晌,“还是好生安葬了吧。” “世子妃仁善。”虞嬷嬷隐含讽意地道。 叶蔓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顿时心知说错了话,忙陪了个笑脸,无奈叶蔓君似不领情地轻哼一声,她顿时惊出一头冷汗,这个世子妃不声不响地怪吓人啊。 叶蔓君也不管她怎么想,转身就离开了这充满了血腥气的屋子。 二月下旬之时,朱子期与霍源的大军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朱子期拍了拍藏了妻子信的胸口,只等这一战结束,他就回去与她相聚,为了那一天,他将拼尽全力。 他的目光森然地看着前方蒙国的军队,举起手中的长剑示意军队出击,剑尖在初春的太阳中闪着寒光。   ☆、第二百三十七章归来 大军势如破竹,本就没有了什么战意的蒙*队节节败退,更是退回到汝阳城的防护林一带,没有多久,大军就生擒了安家主,解救出朱子佼母子。 被五花大绑的安家主瞪着妹妹,咆哮道:“是你出卖我们的,是也不是?”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败再败,每次想出的计谋最终也被朱子期和霍源看破,这才导致溃败不成军仓皇北逃,蒙国贼却又背信弃义,关键时刻扔下他一大家子不管顾。 安侧妃脸色倒是有几分平静,“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了子佼,什么都能舍得。”等于是间接承认了她出卖军情给朱子期的行为。 安家主恨不得生啖妹妹的肉喝她的血,愤恨不已地想要冲上前去找妹妹的晦气,无奈双手被人制住,只能用眼狠狠地剜着。 安侧妃吓得脸色苍白,捂着狂跳的心脏,只不过她不会说一句惭悔的话,如若今日大哥成功了,她没了子佼,也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安家主的妻子朝小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你个杀千刀的,你会得报应的,我且等着看你会落得什么个下场,老天一定会收拾你的……” 安家被抓来的姑娘们嘤嘤地哭个不停,男丁倒还好些,除了脸色苍白些,至少还没有这么孬种,不过他们看向安侧妃母子的眼光充满了愤恨,若不是家贼出卖,他们也许已经打入汝阳城,又何至于沦落到此地步。 朱子佼把母亲搂在怀里,目光森冷地看着他的舅舅、舅母以及表亲们,他们视他为筹码,他把他们视为棋子,又有何不对? 朱子期背着手一脸森寒地走进来,目光凌厉地看向安家一众人,安家主毕竟原先是臣属,目光几乎都不敢与其相对,只能垂下头来瑟瑟发抖。 “押他们下去好生看着,回到汝阳城后交由王爷处置。” 他一声令下,士兵听令,立即就将谋逆的安家一大家子人都押解下去,惟有安家主的妻子仍旧叫嚣个不停,不用人吩咐,立即有人用破布堵住其大喊大叫的嘴巴。 他轻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算是对他的嘉奖。 “哥,我做得对吗?”朱子佼抬头问兄长。 朱子期点点头,“子佼没忘了自己是朱家的子弟,兄长十分欣慰。” “这么说父王会原谅我们母子吧?”朱子佼紧紧地抱着身体打颤的母亲,这人时候他还是要兄长一再的保证。母亲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而且这次也是为了她才会背弃了安家。 朱子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父亲会原谅他,却未必会原谅安侧妃,不过这次安侧妃回头是岸,相信父王也不会真的要她背什么责任,遂道:“父王一向仁善。” 朱子佼这才轻松了一口气,有自家二哥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安侧妃朝朱子期屈膝致谢,这一刻她终是承认了他世子的地位。“多谢世子爷。” 朱子期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其实也不好,不过后院的纷争他一向不理,念她是朱子佼的生母,他还是轻声道:“死罪或许可免,活罪估计难逃,不过我会如实向父皇表达情况,你立的功我也不会埋没。” 经过人生巨变的安侧妃从未把前景想得太过美好,“只要子佼不获罪,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这都怪我,子佼是无罪的,若不是我拘锁着他,他也不会受我牵连。” 至此,朱子期对安侧妃的印象方才好了些许,着人领他们母子下去安顿,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信步走向叶旭尧和霍源商量战策的屋子,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重创蒙贼,至少要让他们在几年时间内不对大顺的边境造成压力。 这边厢大军每一个举动都牵动后方的人心,林珑和叶蔓君如今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战事上,根本就无暇去管其他的事情。 好不容易,在二月底的时候收到大军胜利的捷报,叶蔓君立即就出府赶回娘家与林珑庆贺。 “嫂子,你快看。”她把前方的战报递给大嫂,这是她从公爹手中得来的,只怕自家嫂子还没有这么快接到大哥的消息,毕竟用来传递战报的马匹要跑得快些。 林珑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事情,接过小姑手中的战报仔细看起来,随后眼睛一亮道:“这么说,他们就要开拔回来了?” 叶蔓君欣喜地点点头,“总算是盼到这一日了,我啊这才算是放下心头大石。” “不错不错,我可还等着你与姑爷圆房能尽快怀上个孩子。”林珑趁机开起叶蔓君的玩笑。 叶蔓君这回倒不脸红娇羞了,而是正色道:“汝阳王妃死了,按理来说还要守孝呢,我与夫君怕是不能这么快要个孩子。” 所以这朱陈氏死了也还要拖累人,她私心里是不满的,不过念在这人也是从京城来的,所以她的丧礼,她是按规格给了她最高待遇。 林珑倒是一时兴奋忘了还有这一茬,叹息一声,“这倒是,看来还是我疏忽了,倒是难为你们夫妻了。” 天子遇到这样的丧事也就象征性地守个三个月就算了事,汝阳王府特殊些,再者朱翌的身体也不大好,现在理事都是强撑着,等朱子期回到来估计就要全面交给儿子,所以为朱陈氏守的孝也不会长,约莫半年左右就可以了。至于过年宴客一事,也是朱翌为了她能融入汝阳城破例举办的,再说汝阳城实际来说是汝阳王的天下,也就不会有御史大夫参一本的事情发生了,它本身的官僚是自成一体的,全归汝阳王辖管。 叶蔓君笑了笑,“我也暂时不想那么要个孩子,迟点怀上倒也无所谓。” 思及安娇生的那个死婴,看了后多少都让人心里不舒服,所以她现在是完全不想怀孕一事,只是希望丈夫能早点归家。 林珑见她并没因此而心情沮丧,遂也不再提及这样的话题,而是把话题引向别处。“对了,那滕侧妃可有找你麻烦?”思及宴席之上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她还是颇有几分忧心。 “这倒没有,现在她的注意力全在公爹的身上,哪还有心思与我斗来斗去?不过她手下那些个侍婢倒是让人烦不胜烦,回头我找个由头慢慢地全换上我自己的人。”叶蔓君皱了皱柳眉道。 林珑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是可行,只是你不可操之过急,须得一步一步来,下子不能吃成个大胖子。那些下人虽说不用太过于顾虑,不过如何她们私下弄点什么事出来倒也让人头疼就是。” 自家婆母给叶蔓君的陪嫁里面就有不少优秀的管事娘子,这完全是为了叶蔓君的内宅而配制的,原本想着是以后再用上,实没想到朱陈氏会走得这么快,自家小姑一进门就直接当家,倒是少事了不少。 “嫂子放心,我晓得分寸,现在那些个重要位置上我还没有换人,慢慢地蚕吞卵食,等她们醒悟过来,估计我也全都置换过来了。”叶蔓君道,“其实我这婆母毕竟是妾侍起家,大部分留下的都是朱陈氏时期的老人,她自己的亲信人手并不是太多。” 聊起家事,她说得头头是道,这可得归功于叶钟氏多年的教诲。 林珑见她心中有数,会意地点点头,现在看来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看了眼外头早春的情景,她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起程回京,一想到估计儿子们已开始学说话走路,一颗心为之火热起来。 叶蔓君在娘家逗留到傍晚时分方才家去,婉拒了林珑留她用膳,毕竟她现在初当家,少不得处处离不开她。 滕侧妃在傍晚时分收到儿媳妇归家的消息,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满,“好在她还知道王府的门朝哪边开。” “侧妃,这如今王爷的身子眼见好了,您是不是出来给老奴们主持大局?”虞嬷嬷诞着笑脸请示,听这句话,可见自家主子对于世子妃还是颇为不满的。 安娇的差事,她办得极完满,没让人任何人怀疑到早产的秘密,再说安家已是阶下囚,就更不会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滕侧妃皱紧眉头,“这事不好办,既然我在王爷的面前表了态,就不可能再把这中馈之责揽回身上的道理,此事你休要再提,省得王爷疑心我。” 虞嬷嬷一脸的失望,看来滕侧妃不满儿媳归不满,还是没准备让世子妃难堪。 “怎么?她给你安排了不妥当的差事?”滕侧妃扫了眼虞嬷嬷,问道。 虞嬷嬷不敢怠慢,忙道:“这倒没有,因着侧妃,世子妃对老奴还是十分重用的,只不过不是侧妃当家,这心总是不大安罢了。” 毕竟她不是叶蔓君陪嫁来的人,现在重用她,以后不好说,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有什么不安的?你是我跟前的人,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为难你,若是她做出出格的举动,你且告诉我,一场主仆,我怎么说都会为你撑腰。”滕侧妃道。 虞嬷嬷闻言大喜,忙千恩万谢。 滕侧妃此时说得轻巧,殊不知这句话倒是埋下了隐患,日后她少不得为此与叶蔓君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把原本的情分都耗得七七八八。 京城,林府。 这李家人有个什么举动,府里都人有人向林琦汇报,哪怕她忙于玉肤坊的生意也是一样,无论如何她都会分出部分精力来应付这一家子。 好说歹说这李家人进了林府也有个把月了,这段时间估计正忙于享受吃喝玩乐,倒还是没生出别的幺蛾子来,只不过这短短的个来月,就把原本面黄肌瘦的一家子养得白胖了不少,只不过这乡下人就是裹上绫罗绸缎也还是一副乡下人的作派。 譬如那对年纪与林琦不相上下的堂姐妹李翠喜和李如花,就非常爱跑林琦这儿,美名其曰要亲近一番才好。 就如此刻,这俩堂姐妹就懒在林琦的屋子,每次来她们都概叹这林家真是富贵,居然给个闺女也住得这么豪华。 看到林琦梳装台上的首饰盒,两人都心喜若狂地上前去自主地打开来,看到里面件件珠玉都流光溢彩,遂不问自取地拿出来比划,还转头看向林琦,“琦妹妹,这都是你一个人的?” 林琦的性子本来就比较张扬一点,素来也爱这些亮晶晶的玩意儿,所以林珑给了她不少,再加上林绿氏也宠她,自然少不得每月都要添上一套饰面,摆在台面上的都不是精品,那些好的她自然全是收了起来的,遂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没错。” 虽说如此,不代表她喜欢别人随意动她的东西,所以她的眼神格外的冷。 无奈这对堂姐妹都没有留意到,正比划的李如花到底脸皮更厚,“琦妹妹,我喜欢这几件,要不你都给了我吧?” 李翠喜也是双眼一亮地看向林琦,这么多好东西她一个人能用得完吗?手里更是抓往了好几件。 这一幕看得不只林琦,就连侍候她的大丫鬟都面容抽搐,这李家人是强盗吗?哪有这么厚脸皮向人讨东西的? 若是在苏州那会儿的林琦早就上前去一人赏一嘴巴,可跟谢玉安学了这么久规矩,她是收敛了不少,可不代表让人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遂她上前去,一把夺过李翠喜拿着的那几件扔回珠宝盒里面,然后又去拿回李如花手中的,哪知李如花却是攥得紧紧的,愣是不撒手。 “你放不放?” “琦妹妹就给了我吧?” 真厚脸皮,林琦想到,脾气一上来,她重重地踩了李如花一脚,趁她吃痛撒手之际,把自个儿的东西夺了过来扔回盒子里面,盖上盒子递给一旁的大丫鬟,“你们住到我家来,二娘可是给你们又做新衣裳又给你们置办了相应身份的头面,怎个还不如足?竟贪到我头上来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如花没想到林琦会踩自己一脚,咬着下唇有些愤恨地看向林琦,她都这么多珠宝了,给自己两件有何不可?“没想到琦妹妹这么小气?”、 “这是我的东西,我爱给就给,不给谁也管不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林琦在苏州时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此刻却是半点脸面也不给这二人。 李如花与李翠喜被她这么一讽刺,顿时面色涨红。 李如花更是心里不满,她家姑姑是林家的当家主母,这女子未婚在家就要听从母亲的教诲,这林琦还敢如此对待自己?“我要把这事告诉姑姑……” 林琦冷笑回应,“你尽管去,我可不怕你。”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把她当成病猫,她才不怕她把事情闹大,这宅子姓林,可不姓李,还没住两天呢就想要骑到她这主子的头上,真是不知羞耻。 正在这时候,林绿氏与李家二位大嫂一块儿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这阵仗,林绿氏大为不喜,自家这俩侄女怎么就不知礼数地闯到琦姐儿的内室?她还没有做声。 李如花却是先哭上,“姑姑,琦妹妹她骂我们不是东西……” 李翠喜反应慢半拍,看到堂妹哭,她也忙抹起干涩的眼睛响应。 到底是娘家的侄女,林绿氏看向林琦,“琦姐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琦不喜欢李家堂姐妹,不代表会迁怒于林绿氏,不过心下仍自不高兴,朝一旁的大丫鬟喜雨道:“你来跟二娘说。” 喜雨上前道:“回太太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她边比划边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林绿氏一听,忙看向自家俩侄女,“我可有亏待你们,你们怎么厚颜无耻地打起了琦姐儿首饰的主意?这是你们的东西吗?” 李翠喜和李如花没想到自家姑姑不偏帮她们,而是完全信了林琦,这脸色越发难看。 “姑姑,她这么多,给我们一两件难道不行吗?”李如花不舍得那些亮晶晶的珠宝,开口要求道。 “没错,姑奶奶,我们翠喜出门都还没有一件像样的头饰呢。”李家大嫂李周氏开口道。 “姑奶奶,你们家这样不就是小气了吗?要不你给俩丫头重新再做一套。”李家二嫂李张氏的小眼睛里满是算计的光芒,这姑奶奶有钱,不使劲儿掏出来岂不是便宜了林家那俩姐弟,这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家人的厚脸皮真的出乎林琦的意料,对待这些人光讲理不行,有时候拳头比讲理有用得多,她正打算好好教训一番她们。 林绿氏却是道:“我们家多少都我们家的,何时轮到旁人指手划脚了?大嫂,二嫂,你们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那就赶紧给我滚出林家。” 这话相当重,李周氏和李张氏才过了几天富贵日子,哪里舍得就此离去? 李张氏反应快,忙掐了女儿李如花一记,“跟你说过多少回,别贪图人家的东西,赶紧给我把这心思歇下。” 李周氏也反过头来教训了一番自己的女儿。 林绿氏看着这俩大嫂的作派,这硬起来的心肠竟是又软了,遂道:“不想走那就给我把脸皮磨薄了一点。”转过身来歉意地拉着林琦,“琦姐儿,她们到底刚从乡下来不懂规矩,你就看在二娘的份上,不要与她们计较。” 林琦原本想要借题发挥一番,结果听了林绿氏这话,想着这么多年的情份,遂点了点头表示揭过这一页。 林绿氏眼里愧疚就更甚了,终归是因为她,林琦才忍气吞声的,她不是不知道这小女儿张扬的性子。 因这事不得逞,俩母女回头又让李老娘说了一顿,倒是消停了一些。李翠喜和李如花又当没事人般来林琦那儿串门子,只是再不敢打林琦东西的主意。 只是没过两日,林琦却被林绿氏遣人从玉肤坊里面唤了回来。 坐在暖阁里,她茗了一口茶水,看了眼安份地坐在椅子里的李翠喜和李如花,不知道这俩人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倒是一旁与林绿氏坐着的李周氏捅了捅自家这姑奶奶的腰间,眼角更是朝林琦那儿努了努,让林绿氏赶紧开口。 林绿氏却是一脸的为难,这如何能开得了口?只不过这段时间难得有亲人在身侧,与老娘相认后她确是开心了一段日子,只是娘家人开始提要求,能满足的她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却是拿话拖着。 “二娘,您有何话要与我说?这么急匆匆地要我从铺子里回来?”林琦假装没看到李周氏的小动作,径自朝林绿氏问道。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自林珑出嫁后,她与林绿氏相处的时日最多,所以这感情是颇为深刻的,也是发自内心敬这个二娘,要不然她才不会容忍一群吃白食的赖在她家不走。非但如此,竟然还敢觊觎她的东西,简直就是神憎鬼厌。 林绿氏悻悻然地道:“琦姐儿,前儿亲家母不是派人来说,过两日要带你去庞尚书家中赴宴吗?” 林琦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二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刚刚开春,各家就开始设宴,二娘不用担心,我衣裳首饰都准备妥当了。” 及笄后,林绿氏就给她裁了不少春装,都是这一季时兴的,更是大手笔地置了不少精品饰面,这钱花得似流水,她大呼舍不得。可林绿氏却说,现在的女儿家不打扮更待何时?等以后再打扮就老了,家里有钱不缺这个。 此时林绿氏仍旧皱紧眉头,另一边的李张氏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脸着急地看着她,弄得她越发尴尬。 “够了,你们这是在做甚?”林琦看不过眼,一把拉过自家二娘,俏脸含怒地看向李家那两个儿媳。 “二娘没事。”林绿氏轻拍了一下林琦的手背,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家两个嫂子。 李家大嫂李周氏的面皮厚些,扬着笑脸拉过自家的女儿李翠喜,“琦丫头啊,你看你翠喜姐姐也没许人家,这不,你有好路子,就提携一下自家姐妹,可不能光顾你一人啊。” 本来她的女儿李翠喜在乡下时已定了亲事,只是未待成亲,这未婚夫就在城里惹了事被人打死了,这一下子婚事没着落,在决定寻亲之时,就把这女儿也带来了,想着这姑奶奶发达了,女儿兴许能嫁得好。 “对啊,琦丫头,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啊?”李家二嫂李张氏也把自己的女儿李如花扯到身边,“你看你如花姐姐也跟你一样都十五了,这姐妹要互相扶持才是,那侯府太太带你去宴席,你就把你如花姐姐一块儿带上吧。” 李如花在乡下时并未定下亲事,原本有相好的就要订亲了,只是后来听到自家有这门富贵亲戚,她当即就嫌弃乡下那相好的没用,立志要找到有钱的姑姑,凭姑姑的关系攀门好亲事。 “琦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嘛,姐姐一辈子念你的好。”李如花比李翠喜能言善道,所以忙配合老娘的话。 林琦看着这两对母女的厚脸皮,终是压不下火气,要来她的性子就暴烈一些,遂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侯府太太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带去的吗?她们俩是什么东西,不说远的,她们可连我身边的大丫鬟喜雨都比不上,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哎,我说琦丫头,你这是怎么说话的?翠喜好歹是你姐姐。”李周氏插腰道。 “我姐姐可是襄阳侯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林琦回应得丝毫不给面子。 这话噎得李周氏母女面色涨红不已,确实林琦也没有说错,她们是听说过这林家大姑娘嫁得可是一等一的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她们没见识过自然也就形容不出来。 李张氏却是一把拉住林绿氏,“姑奶奶,你赶紧说句公道话啊,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你也在娘的面前拍了胸口答应的?” 林绿氏很想喊冤,她什么时候拍胸口答应了,只是说可以与琦姐儿商量一二,至于琦姐儿应不应,她可做不了主,怎么到了她的嘴里却变成了这样?脸色不悦地推开二嫂扯着她的手,“二嫂,说话得凭良心,我可没有打过包票。再说那宴席上的都是达官贵人,翠喜和如花哪有资格前去?就连我们琦姐儿那也是沾了她姐的光。” “我们翠喜和如花哪儿差了?”李周氏呛声道。 “对啊,我们为何去不得,这没有天理?”李如花也表示不服。 林绿氏还要再辩。 林琦却是把手往矮桌上重重一拍,终于震得那两对母女住了口看向她,她这才上前把自家二娘按坐下来,自己也坐到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迷你金算盘,在上面噼啪地打了几下。 李家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用金子做的迷你金算盘,顿时双眼都放出光来,这乖乖呀,得值多少银子?她们在心里换算成银钱,再换算成下层百姓流通最广的铜钱,得出一个数值,顿时心里咋呼不已。 只不过一会儿后,她们就笑不出来了,林琦抬起头看来看她们,“你们一家子十四口在我们林家白吃白住白穿,前后可是花了我家三百零十一两八钱的银子,这还不算我们家奴仆侍候你们一家十四口人的工钱……” “琦丫头,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要穷亲戚了?”李周氏当即咋呼道。 林琦冷笑一声,“长贫难顾啊,这些个银子我也就当接济你们了,这也是对我二娘尽的孝道。”顿了顿,“不过看来你们还是不知足啊,既然你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我可要让你们长长记性才好,二娘,我们家可不是土财主,没这么多闲钱养他们。” 林绿氏也知道娘家人是真的丢人,一连好几件事都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李老娘这亲娘还好一点,至少没做出格的事情来,这会儿她也不好再要林琦忍她家这堆吃白食的人,“琦姐儿,等下个月,我在外面有体己钱给他们置块地再买个宅子就让他们搬出去。” “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周氏和李张氏异口同声地大呼出声,他们在林宅住得好好的,可不愿搬出去。 林绿氏首次冷脸地面对她们,“我到底是出嫁的闺女,哪有娘家人到出嫁女的夫家长住的?大嫂二嫂,你们不知羞,我也感到羞耻的,好在琦姐儿和栋哥儿孝顺我,没有提出异议,也怜你们在来时吃了不少苦头,你们才能住了这么久,这迟早是要搬的,等我给你们找好宅子你们就搬走,这事没得商量。” 李家俩对母女顿时感到一阵晕眩,本来是想借着林琦进入上流社会意图高嫁的,哪里知道却是触了自家姑姐姐的楣头,竟让她下定决心撵他们出去,这么一想,她们都慌了。 一慌,自然就是百般求饶讨好,可惜无奈是林绿氏还是林琦都是吃了秤坨铁了心,所以这俩母女根本就讨不了好。 不用林琦出声,林绿氏就不耐烦她们,忙让喜雨撵了她们出去。 待屋里没了外人,她才一脸歉意地看着林琦,“琦姐儿,这事都是因二娘而起的,二娘对不起你们姐弟仨,我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厚脸皮,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份贪婪成性……” 听到自家二娘力数娘家人的缺点,她越是说越显得凄凉,林琦到底于心不忍,“二娘,别说了,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可没有犯浑好坏不分。就如二娘说的,我们置了地和宅子就把她们赶出去就是了,你能有个娘家人不容易,不过她们长久住在我们宅子里可不是办法。” “我晓得的,这些事情我会办妥,你们姐弟都不用操心。”林绿氏叹息一声道,这娘家人终归还是让她大失所望。 想想也是,她娘能为了儿子活命而卖了她,两个嫂子的奇葩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二娘,如果银子不够,就从公中拿些……” “够的够的,这两年来玉肤坊都赚钱,我得的分红银子也不少,可是存了不少私己,本来我也花不了多少钱。她们也是乡下人,用不着置什么高门大户,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林绿氏哪还让林家再掏钱?本来她娘家人就已经占了不少利。 林琦看自家二娘坚持,遂也不再劝,反正她本来就不想再把钱花在李家人的身上,现在这样正好。 母女俩商定,竟是感到松了一口气,倒是能相视一笑。 只是林绿氏一离开林琦的屋子,就被李老娘唤了去。 一进屋,看到亲娘,她二话不说就道:“娘,你别劝我,这事我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大嫂二嫂那丢人的举动我都不屑说,本来我以为她们要好好说,可哪知是越说越过份,我都里外不是人了……” 李老娘却是拉过女儿坐到身边,“秀丫头,娘都明白的,这事不怪你,我也骂了你大嫂二嫂她们,本来长住在你这儿也不是个办法,搬出去也好,只不过,你兄弟不想再种地,你两个大侄子也是这么想的,想要谋份差事。”顿了顿,“听说这玉肤坊是你们林家的产业,秀丫头,你能不能安排你兄弟和大侄子进去做活?” 比起两个儿媳妇,她自然是想得长远些,光靠这女儿接济娘家只是一时的,得有份赚钱的营生才是正道。 林绿氏仍旧是皱了皱眉,“娘,这未为不可,但你也知道,这玉肤坊是林家姐妹的,这事我得与她们商量才行。” “那是,娘明白的。”李老娘道。 只要有希望,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往日那么难的日子都挨过了,现在眼看都是好日子,倒也不急于一时。 林绿氏想着自家那两个大哥眼看都是老实人,不比两个大嫂般不知廉耻,遂心下也是愿意帮他们一把,若能到玉肤坊的作坊那儿当个管工什么的,也还是可行的,但前担是须得林琦点头。 这点清醒的认知她还是有的。 “对了,你家那出阁的大姑娘呢?还没回来?”李老娘问道。 “她与夫婿出远门了,现在才开春呢,哪有这么快就能回来?”一提起林珑,林绿氏还是笑容满面地道。 李老娘却是皱了皱老眉,原本还以为这大姑娘与自家女儿关系一般,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相处不过个把月,但她对这女儿的性子那是摸得极准的,正愁苦着如何点醒她才好。 李家此事按下不表,倒是汝阳城那边却是一片欢歌喜舞。 出征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汝阳王朱翌率领汝阳城的官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当然少不了朝廷的代表马大人和方渐新。 林珑和叶蔓君两人倒是没有凑上前去,而是坐在最靠近城楼的酒楼里面观看,戴着帷幄,轻撩起一角,却是两眼止不住地落在自家夫君的身上。 叶旭尧最先发现她们,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扬。 林珑是一脸的喜意,这会儿的她一颗心都飞到丈夫的身上,若非是妇道人家,不然她一准儿就会去城门口迎他。 当然她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少不得看到尉迟士也看过来,目光微微一凛,这会儿她真觉得自家小姑的猜测很有道理,并不是她厚脸皮多想。为免多生事端,她把帷幄拉好,转身坐回酒楼里面。 倒是叶蔓君仍旧张望着,毕竟她的良人没有自家大哥那么灵通,这么久也没发现到她,她不禁暗暗着急,心里忍不住骂朱子期是猪头。 叶旭尧毕竟是兄长,不忍妹妹失望,这才悄然提醒朱子期一句,朱子期这才恍然大悟地立即抬头看向城中那家酒楼的二楼处,果不其然地看到新婚妻子正含笑看他。 他的眼里顿时漾满柔情,出征有多久,他记挂她的心就有多久,几乎是两眼痴痴的舍不得收回,在心中勾勒她的点点滴滴线条,化做了她与他连接在一起的彩带。 朱翌最先发现儿子的不对劲,老眼往儿子看的方向看去,居然看到儿媳妇也到这城门口来迎儿子,想到他们小夫妻刚成亲连房也没圆就匆匆分离,顿时摸了摸自中毒后花白不少的胡子,眼里满是了然。 霍源与朱子期并肩做战了几个月,自然是好感度大增,与朱子期倒是十分合拍,现在看到他与叶家嫡女这痴缠的一面,不禁明白什么叫柔能克刚,他看得不禁有几分羡慕。 叶旭尧却是想要掩额了,这妹夫还真的是,也不看看这场合?他走上前,“朱世子,还是先进城吧。” 进了城,办完事情,关起房门,他们夫妻想要怎么恩爱都行。 朱子期脸上有几分臊红,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轻点了点头,与一众人等进了城。 酒楼二楼里面的叶蔓君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重新坐下来。 林珑却笑道:“姑奶奶,这茶还是别喝了,这会儿回府好好地整饬整饬好迎姑爷,你们可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只怕这*一点就着。 叶蔓君俏脸通红,好在有帷幄挡着,不过她仍旧拉了拉林珑的衣袖,“嫂子,你又拿我来取笑,我可不依的。” 林珑拉着她的手,与她一道儿下到一楼去,“话虽是玩笑话,可道理却还是有的,女为悦己者容,姑爷这些个月来怕也是极相想念你的。” 叶蔓君顿时红了眼眶,还是嫂子会为她打算。 其实她出来时是刻意打扮过的,不过回了府后,她还是重新洗了个花瓣澡,再换了身新衣裳,坐在镜台前描了眉画了个漂亮的妆,显得她更加晶莹如玉散发出迷人的味道。 珠帘笑道:“姑娘真好看,我若是姑爷必定会被迷死。” “贫嘴。”叶蔓君轻斥了一句,随后却又是掩唇笑了起来。 “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珠帘忙辩道。 叶蔓君的脸上爬上红晕,看了看镜里的人影儿,希望自己的妆扮能让他眼前一亮。 这一等,直等到入夜,这人才回了来。 ------题外话------ 还要不要二更呢,亲爱的们票票支持啊,某梦加油去码字,可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配对(二更) “姑娘,世子爷回来了。” 水帘挑帘子朝里探了个头咋呼道,看到自家主子瞪了自己一眼,随后忙抚了抚鬓发起身准备相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 她侍候了叶蔓君这么久,对于她情绪的把握是相当准的,这会儿姑娘高兴着呢。 叶蔓君急忙步到门帘处,还少有地给了水帘一个粟子,让她咋呼。 珠帘跟在后头出来,斜瞟了一眼水帘,“你敢拿姑娘来打趣,嫌命长了啊。” “我这是替姑娘高兴。”水帘反驳道。 叶蔓君不去管她们两人的口水仗,亲自掀开厅前的门帘,打算跨步出去,结果去看到一身戎装的朱子期也正要进来,两人险险地撞在一块儿。 叶蔓君低呼一声“啊——”想要后退一步避开,哪知朱子期却是速度极快地拉住她的手腕帮她平衡身子,她抬头看他,与他一双沉静的眸子撞在一块儿。 几个月不见,朱子期比去时瘦了不少,整个人更见精壮,周身还有几分杀伐之气,总之比起以前,他看起来显得更见刚毅勇猛,这是酒楼二楼远远的那一眼看不到的东西。 她迫切地看着他,眼眨也不眨。 朱子期看到她眼里的依恋以及思念,嘴角忍不住上扬,自然也没有漏看她这精心妆扮的美丽,顾不上这还是在厅堂门口,他一个使力将她拉到怀里,“看够了吗?” “没。”叶蔓君老实地回应他,这会儿她的相思之情都溢了出来,竟是伸手捧着他的脸,颇有几分心疼地道:“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吧?” 朱子期伸出另一只没抱着她柳腰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行军打仗皆是如此,男儿大丈夫,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也就不配称为大丈夫了。”顿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娘子,我终于回来了。” 叶蔓君眼里含泪,他的荣光自然是属于她的,“欢迎回来。” 这话似有催情的作用,他动情至极地一把抱紧妻子在怀,忍不住低头搜索她的红唇,一如离去那会儿一般,他急切地压上她泛着香气的柔软唇瓣,辗转细细地吻着,这一幕在他多少个夜里梦中闪现,此刻他是如此渴望着她。 叶蔓君收起矜持,双手揽上他弯下来的脖颈,热情地回应着他的需索。 两人在这门口热吻起来,无论是外面守门的小丫头还是屋里的大丫鬟都羞红了脸,不敢抬头去看,更没人敢去提醒。尤其是王府的大丫鬟看到珠帘和水帘这两个世子妃的贴身侍婢没动,就更是不敢轻易动弹,世子妃好脾气从不打骂下人,可世子爷就绝对是让下人一见到就打寒颤的存在。 好半晌,叶蔓君才娇羞地缩在丈夫的怀里,“你刚回来,还是先去沐浴,我先准备晚膳。” 说完,她轻推开他,转身推着他进里屋。 朱子期从善如流地随她动作,只是进到内室,看到妻子吩咐人准备好衣物和热水,他终是忍不住握紧她的手,“一起?” 叶蔓君的俏脸红透,就算现在她渐渐熟悉他身上的气息,可哪里能做到与他洗鸳鸯浴的程度?羞怯地推开他,“你赶紧去洗,洗完出来就有得吃了。”说完,旋身急不可待地离开。 朱子期却是大笑出声,他的小妻子真是可爱,也罢,这个时候让她与他一块儿沐浴也是难为她,还是循序渐进为妥。 叶蔓君摆好膳食的时候,朱子期却已着家居服出现,闻到饭菜的香气,他看了眼膳桌上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娘子,你费心了。” “你我是夫妻,我为你费心是应该的。”叶蔓君贤惠地给他挟了一筷子菜。 朱子期吃得那叫一个满意,“好在我推掉了今晚的宴席,要不然我们夫妻哪有这欢聚的时光。” 叶蔓君闻言,满脸满心都是高兴,给他布菜都带上了说不出的温柔写意。 “娘子,你也吃。”朱子期看到她都不吃什么东西,忙给她挟了一筷子菜,当然这也是叶蔓君爱吃的,可不是只有她才会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他也是亦然。 “好。”叶蔓君柔柔地道。 朱子期觉得他的新娘在这柔黄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漂亮,脸上的严肃全然不见,只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柔情在其间跳跃。 汝阳王的院子里,滕侧妃此时却是险险咬碎一口银牙,“那个女人还有脸回来?” “侧妃,安侧妃确实是回来了,听说现在就安置在她自己原先住的院子里。”虞嬷嬷也咬牙切齿地道。 滕侧妃恨恨地道:“子期就是太心软,真该将他们母子除去才是,带回来做甚?” 这不是在刺她的眼睛吗?她越想越恼火,好不容易才熬死了朱陈氏和容侧妃,如今这安侧妃又回来让她不舒服。 “侧妃,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这样如何?”虞嬷嬷做了个杀的手势,反正安侧妃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只要将她的死推到看不开自尽上即可。 滕侧妃咬着牙眯了眯眼,心里在衡量这么做成功的机率有多大? 正在这时候,朱翌由人扶着进来,她忙敛下心里的杀意,上前去扶着朱翌,“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多喝了两杯。”朱翌身为王爷,今儿个倒是犒赏了出征的将士,后来儿子先行离去,他只能多待一会儿。 “王爷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这酒伤身,不宜多喝。”滕侧妃唠叨道,对于她来说,丈夫比世上所有人都重要。 与小厮一块儿扶着丈夫到内室躺下,她弯腰给朱翌脱鞋,完全不假手于下人,最后看到侍女端来解酒汤,她接过小心地喂给丈夫喝。 朱翌一把抓住她的手,拖她躺在他的身上。 “王爷,别闹。”滕侧妃忙道,挣扎着起身再喂他喝解酒汤。 朱翌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滕侧妃被他看得心惊肉跳,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突然握着碗的手紧得青筋都浮了出来。 朱翌却是突然闭上眼睛,似乎睡了过去。 滕侧妃坐在床沿拉过锦被将他盖好,这一刻她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待丈夫的呼吸绵长似睡着之后,她这才轻轻地挣脱开他握着她的手。 心里如倒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她静静地坐在那儿一会儿后,这才打起精神掀帘子出去,果然虞嬷嬷还在等她的答覆。 她走过去轻声道:“不要做什么小动作,反正她是待罪之身,我犯不着为了她而让自己的身上染血,那朱子佼好歹也是王爷的骨肉。” “侧妃,这是最佳的时机。”虞嬷嬷急忙提醒,可不能给安侧妃翻身的机会。 “总之我说不动手就不动手,你没听到吗?”滕侧妃面有不悦,这会儿她发现这老奴仆似乎很有主张一样,一旦起疑,她看她的眼神都不同了。 虞嬷嬷明显感觉到主子的疏离,心惊之下,不敢再轻易进言,只能诺诺地应声,“是。” 看来她还是向世子妃投诚比较好,滕侧妃对她的信任动摇了。 滕侧妃不耐烦地挥手让她离开,这会儿她有了打发掉虞嬷嬷的念头,只是她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若让她说出去自是不妥,看来要想个两全之策。 她再进到里屋的时候,朱翌正好翻了个身,双眼迷朦地看着她,“去哪了?” “在外吩咐一些事情,王爷还见哪儿不舒坦?”滕侧妃笑道。 “本王的头疼。”朱翌看着她道。 “那妾身给王爷揉揉。” 滕侧妃看到熟悉的朱翌,脸上的笑容更盛,这会儿她倒有几分庆幸,好在她没有对安侧妃那贱人动手,毕竟朱子佼还摆在那儿,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她不希望与朱翌离心离德,这一辈子,他都是她依靠的男人。 她坐上床,温柔地给他揉按着太阳穴。 夜渐渐深了。 叶蔓君在外吩咐了事情,转身进内室的时候,却惊异地看到屋子布置的一如他们成亲那天一般,大红缎面的喜床,床上还有红枣花生等物,桌上铺着红巾,当然少不了那一对雕龙刻凤的大红蜡烛。 除此之外,窗户上还细心地贴着大红喜字,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个新房。 她一个旋身正要出去找丈夫,结果却有一双健臂揽上她的细腰,朱子期的嘴唇贴着她秀气的耳朵,往里面吹着气,“喜欢吗?我记得我还欠你一个洞房。” 叶蔓君眼里噙着激动的泪水,耳朵边都是他的气息,她忍不住半转身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唇。 她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细心,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知道他是将自己真的放在心上了。 朱子期这次的吻不同于之前,带着浓浓的*气息,他的大手解开她腰间的腰带,把她身上的外衣一把褪去。 叶蔓君的脸上染上了朝霞的艳丽,她的心跳加速,这一刻她想把自己完美的献给他。 朱子期低头吮吻她的耳垂,沿着脖子渐渐地往下。 “嗯……”叶蔓君轻吟出声,感觉到双腿正虚软着。 朱子期却是会意一把抱起她,大步地往喜床上迈,把花生红枣等物甩到床下,然后才小心地衣衫不整的她放到床上,动手卸去她头上的钗鬓,让她的一头秀发铺在红色的喜床上,凭添几许的诱惑味道。 这一幕在朱子期的记忆里面鲜活了一辈子,直到他垂垂老矣躺进棺材里面才告终止。 他伸出大拇指轻抚她的红唇,慢慢地俯身压在她的身上,她伸双手环住他,紧紧地再也不放开,开始这亘古而又新奇的旅程。 桌上的红烛把两人相交的影子映在窗上,缠绵再缠绵,见证了一个少女迈向少妇的每一个阶梯。 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唠叨着,“怎么又喝了酒?”一闻到他的酒香味,她就要皱眉。 “不过是应酬了几杯,不碍事。”叶旭尧拉她到怀里,抱着她一道看着窗外的明月。 “我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林珑转身就要去忙。 叶旭尧却是不放开她,“别忙,与我一道赏这月景。” 林珑闻着他喷出来的酒香气息,应是喝了不少,不过看他的动作不像醉倒,这才做罢,把头靠在他的肩狎处,“都开春了,我让人去探过河床,说是冰雪开始融化了,我们什么时候起程回京,我想儿子们了。” 每每听到她说想俩个胖儿子,叶旭尧都会多愧疚一分,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等四月份吧,那时候河道畅通,正是归家的时候。” 林珑想想反正都等了这几个月,也不差这二十来天了,遂点了点头,“打伏辛苦吗?” “你说呢?”叶旭尧反问。 林珑一个转身抬头看他,“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我若晓得还问你做甚?” 叶旭尧低头与她饱满又漂亮的额头相抵着,“行军打仗甚是艰苦,哪来的舒适?不过军人保家卫国是职责,也就无从谈什么辛苦不辛苦。” 林珑想想也是,两手揽着他的腰埋头他的怀里,又岔开了一个话题:“你说小姑现在在做什么?” 说完她就后悔了,什么不提提这桩?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 果然,叶旭尧低笑出声,拥着她往床上而去,“我们也来洞房吧。” 林珑推了他一把,“都老夫老妻了,还洞什么房,没得让人笑话了。” 叶旭尧却是不放手,“我们努力再生一个,我算算时效应该过去了。” 林珑闻言眼睛一亮,她家俩个儿子现在都应该有九个月了,她若能怀上下一胎刚刚好,遂主动的靠向他的怀里任由他予取予求。 在叶尧的眼里,林珑怎么看都是可爱的,尤其是她愿意为他生孩子,想到儿孙满堂的前景,他似乎更卖力了些。 翌日清晨,朱子期没有起床去练剑,而是在闺房里面为妻子描眉。 叶蔓君闭着双眼,“好了没有?你到底会不会啊?” “别动,就好了。”朱子期凝神聚气地拿着眉笔帮她描着,那专注的眼神,仿佛正在做的时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正在他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外头有人禀报,“世子爷,王爷请您与世子妃过去。” 正是这一声禀告,让他的手一歪,手中的眉笔一斜,正在画的眉型顿时就毁了。 叶蔓君在他一怔的时候,感觉到不妥,忙睁开眼睛看向镜子,待看到那半歪的眉型时,不由得含嗔地看着他。 “娘子,我,我先去父王那儿。” 朱子期忙转身离开,弄砸了媳妇的眉型,他还是赶紧溜吧。 叶蔓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离去,随后让水帘打水来把眉型给洗掉,重新再画过,她不该信他的话,居然给她画成这样。 待她重新上妆,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到前堂去。 等她到达的时候,除了丈夫以外,汝阳王朱翌和滕侧妃赫然在坐,当然她的目光还落在安侧妃母子身上,此刻他们母子都在堂上正中跪着。 她越过他们母子,上前给公爹婆母行礼。“儿媳来迟,还请公爹婆母见谅。” 朱翌微微晗首道:“不碍事,子期,扶你媳妇起身吧。” 他还等着抱孙子,这次的应是名正言顺,所以他看叶蔓君脸上都带着满意地微笑。 朱子期自然是听令行事,反正他正巴不得呢,扶着叶蔓君坐到自己的身边。 “什么情况?”叶蔓君小声地问了一句。 朱子期轻“嘘”了一声,目光努了努安侧妃和朱子佼,有着不言自明的味道。 叶蔓君会意地轻“哦”一声,坐到了丈夫的身边。 滕侧妃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帕子,这会儿她正抿紧唇盯着安侧妃看、 安侧妃却是不得不做小伏祗,她本来就不如滕侧妃受宠,儿子又不是世子,所以与滕侧妃相争那是蠢之又蠢的行为。 “子期,你说安氏有悔过的行为?”朱翌问向儿子。 一听到问话声,安侧妃的心提到嗓子眼,深怕朱子期予以否认,那她的儿子将万劫不复。 朱子期轻声道:“正是。” 他简单明了地将战场上安侧妃倒戈一事明确地说出来,当然少不得为朱子佼说了几句好话,其实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朱子佼。 “请父王给儿子的亲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虽然劫持了儿子,不过最后还是以我们朱家为重,请父王从轻发落。”朱子佼朝父亲磕了个响头。 滕侧妃紧张地看向丈夫,不知道他对安侧妃可还有旧情? 安侧妃也磕着头,“王爷,都是妾身的错,还请王爷不要怪罪子佼,他毕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妾身再如何都不会有怨言。” 母子二人尽力为对方脱罪,倒是让朱翌刮目相看,对安侧妃的厌恶这才少了些。 “念在子佼为你求情的份上,安氏,本王就从轻发落你,不过你往后不能再住在王府里面,子佼也大了,我给他指桩婚事,你随子佼开府过活吧。”朱翌沉声道。 “谢王爷(父王)。”安侧妃和朱子佼都赶紧磕头谢恩。 安侧妃没想到朱翌会让她出府与子佼过活,这样就甚好,比她能想象的结局都好,不过想到兄长等家人,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要为他们求情,结果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 滕侧妃也是暗松一口气,安侧妃滚出王府,她眼不见为净,甚好。 叶蔓君不由得对朱翌颇有几分敬重,这个公爹倒不是个糊涂人,只是命不大好,娶的妻纳的妾都是有问题的。不过对于安侧妃出府随子过活,她是乐见其成,要不然等她再缓过这口气来,估计与滕侧妃互掐,难为的是自己,如此甚好。 这个结果王府里份量颇重的两个女人都是极满意的。 正在这时候,朱翌看向滕侧妃,“我记得你娘家有个侄女叫什么来着?” “纱纱。”滕侧妃道,一提起这个侄女,她就看了眼儿子,结果却让她捕捉到儿子的目光正温柔地落在叶蔓君的身上,顿时想起有了妻子忘了娘的俗语,她咬了咬银牙,又道:“王爷,纱纱前段时间病了,不过听说现在已大好了,她与……” 没待她把话说完,朱翌又道:“你那侄女年纪与子佼相当,就配给子佼吧。” “啊?”滕侧妃没想到朱翌会来这一手,她满心打算地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要把纱纱配给朱子佼啊? 不但滕侧妃感到意外,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这两人八杆子打不着,怎么就凑到一块儿了? 叶蔓君吃惊过后开始琢磨朱翌的用心,他这么做肯定不是无的放矢,还没想明白之际,听到滕侧妃高声道:“王爷,这……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你想说本王的儿子配不上你那庶出的侄女?”朱翌这会儿的眼神一沉,声音听来就有几分阴暗。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王爷您误会了……”滕侧妃忙解释。 安侧妃巴不得滕侧妃得罪死朱翌,这样一来,她的儿子就不用娶什么纱纱,对滕家女,她同样也是好感欠奉。不过以她现在的立场是不适宜说什么,遂只能期待滕侧妃把婚事搅黄了。 朱子校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娶什么样的女人为妻,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反正父王这么做必有用意就是。 此刻朱翌再度打断滕侧妃的话,“既然不是,那这婚事就此抵订。”目光看向叶蔓君,“你赶紧筹备婚礼,让他们尽快成婚。” 叶蔓君忙应声,“是。” 这婚事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莫名其妙,或者以为这是朱翌在给滕家长脸,将其女许给自己其中一个儿子。其实朱翌的心里却是盘算着,有了这层牵扯,滕侧妃要对安侧妃和朱子佼不利,估计都会掂量一二的。 无非是想要保全他身边的人罢了,汝阳王府经不起再折腾。 对外宣布病情大为好转的滕纱纱还没有自别院回到城中,就听到了这桩婚事,顿时失手把茶碗都打破了。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听错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余音 滕纱纱的生母荆姨娘一面唤小丫头进来把地上的碎碗扫干净,一面道:“这事千真万确,可没有半分花假,府里的人都这么传,太太估计待会儿就要到别院来跟姑娘说这婚事呢,到时候你可别再失态了。” 滕纱纱皱了皱柳眉,“这我晓得,只不过安家不是谋逆被抓了吗?虽就如今王爷是宽恕了他们母子二人,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后因此事再受牵连?姨娘,我的心总是不大安定。”她有她的顾虑,就算现任汝阳王不计较,不知道表哥继位后会不会还秋后算账?这婚事也不是不好,就是让人担忧,柳眉皱得更紧。 荆姨娘坐下来握住女儿的手,“你表哥不欢喜你,你硬要凑上前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你向世子妃表示你无意介入他们夫妻二人当中,相信世子妃会对你改观的。这婚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五爷一表人才,不但长得好出身也好,你与他成亲后,日后讨好点世子妃再规劝一下五爷母子对世子归心,只要不再重蹈覆辙,世子哪里轻易会翻旧账?依我看,这是你多想了。” 滕纱纱知道母亲说得也有道理,倒是自己之前反应大了些,“姨娘,估计还是我想得多了,五爷的人,我见过,比起表哥来,他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正在此时,就有侍女掀帘子进来,“姑娘,太太刚到别院,请姑娘过去说话。” 滕纱纱不敢怠慢,忙自罗汉床上下来,急急整了不整身上衣物的折痕,拢了拢秀发,朝荆姨娘道:“姨娘,我先过去会会太太。” “去吧。”荆姨娘朝女儿挥了挥手。 看到女儿素手掀起帘子就出去,她终还是满脸欣慰,这婚事她是相当满意的,总比当世子的侧室强,一入汝阳王府只怕斗争不断,这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好在女儿终归没有一意孤行,正想得深入时,感到喉咙一阵痒,她忙用帕子按住嘴角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止了咳,结果看到帕子上的一片红渍,悄然掩上藏于袖中,等女儿成了亲,自己这残破的身子就算是死了也能合眼了。 为了她能过得好点,倒是难为女儿之前一门心思地往世子的跟前凑,这回总算不再拖累她,她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 滕纱纱此时迈进厅堂中,看到嫡母滕夫人在坐,她上前给嫡母行礼,“见过母亲。” “身子可好些了吗?”滕夫人看似关怀地问。 “谢母亲关怀,好些了,只是这两天略有些咳……”话还没说完,她就轻咳了数声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滕夫人道:“你这身子终归还是随了你姨娘,她就是一副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样子,想不到你还是颇得她的真传。” 这话听来十分的讽刺,不用抬头,她也知道嫡母必是笑得让人心里不舒服,袖下的拳头握紧了些,就因她生母进府之时颇得了她父亲宠爱一段时间,所以就让嫡母记恨到现在,哪怕她生母因身子的原因早就失宠于父亲也亦然。 滕夫人看她不做声也没有反抗,终觉得还是无趣至极,不由得想到已死去的女儿滕媛媛,她看这庶女就更不顺眼,“啪”的一声放下茶碗,她的声音听来有几分尖锐,“你的婚事已定,这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府,接下来你就安心待嫁吧,算来你还有几分运道,朱五爷倒是个良婿。” 最后的话其实略有几分嫉妒,丈夫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直说还是滕家的祖坟风水好,虽然没能攀上世子,但朱子佼与世子的兄弟情深厚,滕纱纱嫁给朱子佼,那是一段再好也没有的姻缘。 这番话把她原本想要反对的理由都抹去了,既然汝阳王已开口指婚,而且不顾朱陈氏这王妃的丧期尽快办婚礼,就有了保全安侧妃母子的意思,她也就没有必要担这恶名。 “是,母亲。”滕纱纱一副柔顺地样子道。 滕夫人摆摆手,“去收拾一下东西,别耽搁了。” 滕纱纱行了礼告退出来,到了回廊处轻舒口气,好在嫡母看她不顺眼归不顺眼,在没了滕媛媛后,她就是滕家惟一适婚的姑娘,她不从中做梗,自己嫁给朱子佼相信也会过得好。 回到住处,把太太的来意告知生母,荆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好,太太终究还是不似王妃和那容侧妃,这是幸事,她好面子,有她主持,你也能嫁得风光。” “再风光又能风光得过世子妃出阁之时?姨娘,我只求此生康泰就行了。”滕纱纱不以为然地道,见识过叶蔓君出阁时的风光,她对风光二字就有了不同的见解。“以前时时针对媛媛,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就算她不从中作梗,我终究也还是入不得表哥的眼。” “你呀,就是心气高,这得改改,再说世子妃那是只有一个,你又怎能与她相比?”荆姨娘看得倒是真切,少不得还是要女儿把心态摆正。 “姨娘,我晓得。”滕纱纱抱着生母撒娇道,“对了,姨娘,你与我一道回去还是在这儿休养?” 生母的身体一向不好,以前她想要在父亲面前争得一席之地也是为了生母着想,至少看在她的面子上,父亲能对生母在意一点,这样生母在府里才能有点地位。 荆姨娘伸手轻抚她的俏脸蛋,“我就不回府里去了,省得太太看不惯我从而找你的碴,住在这别院挺好的,等你出阁那日,我再回去,然后就回这儿来养老,你想我了,就来看看。” 纵有再美的容颜,没有强健的身子,也是不得男人的喜爱,对于这点,她是深有体会,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连夫妻也算不上的两人?比起府里各色美人互相倾轧,还不如在此更逍遥自在。 滕纱纱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与母亲说了一会子闲话,听到大丫鬟来请示,这才松开母亲的腰,进去吩咐她们打包行李。 不过一个时辰过后,她就坐上马车随滕夫人一道返回城中。 现在正值春季,雨水也颇多,可汝阳城的玉肤坊却是生意好得令人难以置信,毕竟在几个月前它还是惨淡经营。 林珑与叶蔓君坐在一块儿查看这个月的账本,算了算,倒是净赚了万两银子,这都能赶得上京城的营业额了。 叶蔓君惊呼,“看来这开春回暖就是好,连带我们也赚了不少,到了年底各股东分红时,我这边也能拿出不错的成绩来。” 林珑伸手轻撩帘子看了眼外面火爆的场景,这回来购买胭脂水粉肤膏的人都穿得极华丽,一看就不是小康人家,很明显是经历过战争而又被打压得厉害的汝阳城土著权贵们,终于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来此试图套近乎讨好叶蔓君这世子妃。 有她们的禀力支持,这玉肤坊的生意能不好吗? “嫂子,你在看什么?”叶蔓君好奇地探头一看。 “没什么。”林珑把帘子松开遮挡住外头窥探里面情形的目光,“对了,你家小叔的婚礼筹备得怎样?” “还算顺利,好在我那婆母正郁闷中,也就没有心情过问,我尽心把这事办妥交得了差就是。”叶蔓君漫不经心地答道。 她对朱子佼没有多少偏见,只是不大喜欢安侧妃,在她看来,公爹的妻妾都糟糕得很,她还是不趟浑水为妙,毕竟朱陈氏有例在前。 “我觉得你公爹这次处得倒是妙,这小叔子成了家搬出府去,你与滕纱纱这妯娌也就少了许多摩擦,各过各的日子倒也清净。” “可不是?说来我公爹这人倒还是挺重情义的,要不然也不会指婚那二人,让我婆母收敛一点。” “哦?怎么说?” 叶蔓君看林珑挑眉似乎有几分好奇,忙坐得近些,小声地把她从虞嬷嬷处得来的秘密道出来。 林珑听后轻掩嘴唇道:“这事是真的?” “还用得怀疑吗?要不然那安娇如何会早产?都是我婆母私下里做的手脚,你想她好不容易才能在府里一家独大,哪里还能容得下一个安侧妃回来再与她争?安侧妃就罢了,我估计公爹也不在乎,可他在乎我那小叔子啊,毕竟小叔子在这次的叛乱中并没有半分过错,这父亲疼儿子,自然就会为其设想得多些。” 这是她后来才想明白的道理,所以对这事她也是乐见其成。 林珑想得多倒是神情一紧,“滕侧妃这人还是挺阴险的,你以后可要小心些才好,莫要着了她的道。对了,这虞嬷嬷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叶蔓君讽笑道:“这虞嬷嬷就是个人精,迟早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告诉我一些婆母的阴私,我就会引她为心腹,以后重用她,其实她也不想想,她给提的主意哪条不是旁门左道,我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养好为心腹。她今儿个能卖主求荣,他日就能卖了我,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她犯不着做这些有损阴德的事情,反正她现在与丈夫是好得水里调油,朱子期待她是丝毫不亚于兄长待嫂子,她还有何求?再说重用这些心思不纯的人,迟早会乱了内宅。 林珑倒也点点头,“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也不用出手,她迟早还会栽在滕侧妃的手中。” 这人知道了太多主子的秘密,而且一旦被这主子知道其有了异心后,第一个就会被铲除掉。 叶蔓君凑到自家嫂子的耳边低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婆母做了这么多小动作,现在安侧妃也要出府了,她也就能腾得出手来处置这个背主求荣之人。” 甚至不用她到滕侧妃的面前去打小报告,这虞嬷嬷也没几天活头了。 林珑觉得虞嬷嬷这种人也死不足惜,心太大了,迟早给自己挖坟。 正在这时候,外头就有人隔着帘子禀道:“世子妃,侯夫人,滕姑娘求见。”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这滕纱纱居然还找上门来,叶蔓君轻咳一声,“让她进来。”屁股挪了挪,坐回原位去了。 林珑端起茶盏,轻轻地掀起茶碗盖茗了一口香茶,眼角的余光看到滕纱纱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来,看那脸色与精气神,半点也不像大病初愈之人,看来几乎可以肯定她大病一场的说法是不可信的。 还是这间屋子,滕纱纱记得上次在这儿她受尽了侮辱,只是那时候的不甘与些微恨意到了今天却是消失不见,几经思量后,她还是选择了先出手打好与叶蔓君这大嫂的关系,希望把以前的芥蒂全都抹去,这于她而言很有必要。 “给世子妃请安,见过侯夫人。”滕纱纱松开侍女搀扶的手,上前给两人行礼。 叶蔓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滕纱纱,两人再见面虽然有几分尴尬与不自在,但是早见迟见,总归还是避不开的,她努了努下巴,“坐下来说话吧。” “谢过世子妃。”滕纱纱轻敛衣裙,斜斜而坐。 虽然自己有写过致歉的信给叶蔓君,可她也拿不定主意叶蔓君是不是会待见自己,所以她的表情上还是有几分忐忑不安。 她这副样子落在姑嫂二人的眼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许明了。 “给滕姑娘上碗茶。”林珑抬头朝如雁吩咐一声,然后这才看向滕纱纱扬着感激笑容的脸,“滕姑娘这回总算没有称呼错了人。”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和打趣的意味,倒是让原本有丝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滕纱纱的面上一红,想到那回自己自不量力的一声姐姐,这会儿真的是感到羞臊得恨不得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遂诚恳地道:“那回是纱纱思量不周胡乱喊出来的,后来静思己过,已是后悔不迭,这都怪纱纱不知自爱。” 立志做妾确是不自爱,这点林珑和叶蔓君姑嫂二人深以为然,这世道也不是人人以当妾为荣,相反大部分的人都是迫不得已才会给人当小,如今看来,滕纱纱是走出了汝阳城贵女的怪圈。 “知悔能改善罢大焉,我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主儿,往的你我即是妯娌,少不得还要互相来往,这以前的事就全抹去,往后大家都休要再提半句。”叶蔓君宽宏大量地道。 反正滕纱纱没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她也就没必要处处针对她,就算不能成为知己,当个能说上两句话的妯娌也还是可行的。 滕纱纱闻言脸上大喜,这几句话于她而言真像是那大赦的圣旨,忙又起身屈膝行了一礼,“纱纱谢过世子妃的不怪之恩。” 叶蔓君轻笑着让水帘上前扶起滕纱纱,“你与五叔成亲在即,往后我们还是得好好处才是,五叔这人性子极好,说来滕姑娘的运势不错。” 就连林珑也是不得不赞滕纱纱是丢了芝麻捡西瓜,朱子佼这样的阳光少年,心思不多,好好笼络住了未尝不能谋一世的幸福。 滕纱纱这段时日听多了人家赞她命好的话,本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这话由叶蔓君的嘴里说出,她还是娇羞地低垂了头,对这段姻缘更加的期待,不过就是要与安侧妃同处一个屋檐下,这是惟一让她不满的地方。 将来估计少不得要起冲突,所以她更加用心地与叶蔓君打好关系,这比拉拢自家姑姑更重要。自家姑姑的辈份是高,但终不是正妃,是无法与叶蔓君这未来长嫂相提并论的。 在她的有心之下,自然是与叶蔓君相谈甚欢,说到了最后,她渐渐也忘了讨好她的初衷,竟是恨不得早些与她相交,谈些诗词曲画之类的倒也真是对了胃口。 离去时还有几分依依不舍,不过得了叶蔓君的准信,让她有空时可以找她说话聊天,这才起身离去。 林珑看她掀帘子走了,笑道:“看来她的脾性与你倒是相投,以往倒还看不出哩。” “所以说她走了正路,这看起来也顺眼些。”叶蔓君笑道,“对了,嫂子,今儿个到我府里用膳吧,夫君嘱我要请你与大哥用膳当答谢呢。” “哦,我们两家人还用如此客气?”林珑笑道。 “不管如何,这回若不是大哥,这战事也不知要拖到何时?毕竟有了霍源的兵力援助,这汝阳城才能解除了危机。” 林珑一听自家小姑这番话,顿时明了朱子期为何要宴请他们夫妇了,毕竟霍源还没有带大军退出汝阳城,这一日不走,就一日是汝阳王父子的心病,说不好背后还有汝阳王的指使。 “行,我这就着匪石去通知你大哥。”她忙转身朝如雁吩咐几句。 如雁点点头出去找匪石。 叶蔓君看到嫂子爽快地答应,这才又再道:“嫂子,你也别多想,我相信有大哥在,始终还会照拂我这个出嫁的妹妹。” 她其实也知道丈夫的用意,不过她吃得朱家的茶礼,多多少少也是要顾念夫家的。 “我明白的。”林珑倒不会计较这些琐事,汝阳王有猜疑也在情理当中,能当上一方霸主的人都有这通病。 叶蔓君这才拉起林珑准备打道回府。 两人一出现在店面,立即就有人过来行礼问候。 林珑定睛一看,这里面大部分的人还是之前她掀帘子时见到的那些张面孔,当然还有些迟来的新面孔。这一幕,只要她们出现在玉肤坊,就会按时上演。 叶蔓君倒觉得颇为讽刺,想当初她开业的时候,给了请柬,居然无一人到来恭贺,后来她出席朱陈氏设的宴席也无一人与她打招呼,仿佛她好像是得了瘟疫之人。现在倒好了,事过境迁,时移运转,居然全都凑过来套近乎,不过现在再套近乎还有用吗? 她的背景强硬,虽然不至于用鼻孔看人,但是也不屑于给她们好脸色看,均是神色淡淡地回应着。 一群汝阳城贵妇及贵女们均不在意,她们要的就是能在叶蔓君的面前露面,一回生两回熟,她们迟早能与这世子妃打好关系。 待叶蔓君和林珑这对姑嫂上了马车离去,众人这才做了鸟兽散,纷纷归家。一上马车,就有不少人瘫坐在软垫上,毕竟在玉肤坊那儿守一天可是不容易的,有时候指不定还没能遇上正主儿。 晚上的宴席菜色倒是颇为丰富,汝阳王和滕侧妃都没来凑热闹,就是四个年轻人围席,气氛颇为融洽。 喝了几轮酒后,朱子期道:“父王有意让位于我,不知大哥如何看?” 叶旭尧早已猜到汝阳王朱翌必会提早退下来,他想要长寿就必须静养,“王爷的身子倒是不适宜再干,妹夫接下倒也是顺理成章。”顿了顿,他还是把底牌给揭开,“你回头让王爷写给折子给我,我带回京中呈给圣上,到时候霍源也会与我一道离开汝阳城。” 这等于是间接表明霍源会走,不会久驻于汝阳城。如今不走,不过是大战刚结束,总得给军队休养生息一段日子才能再度起程。 朱子期闻言,不禁感激地看了眼叶旭尧这个大舅兄,这于他而言是大喜之事,遂起身朝叶旭尧做了个揖表示感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朝父亲交差了。 “姑爷还是赶紧坐下来吧,自家人哪需如此客套?又不是外人。”林珑忙道,瞄了眼叶蔓君,“只要姑爷待我们家姑奶奶好,这比什么都好。” “没错,你大嫂说得是。”叶旭尧这么为朱子期父子着想,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好好待妹妹,毕竟他们一走,大妹能靠的就是这个丈夫了。 “那是必须的。”朱子期深情地看了眼妻子,现在夫妻二人和睦,叶蔓君就让他越发上心。 叶蔓君脸上划过一抹嫣红,拉了夫婿坐下,体贴得给他布了几筷子菜。 朱子期当然也不是全然无表示,毕竟还当着妻子娘家的大舅兄夫妻,所以他也礼尚往来地给妻子挟了不少菜。 这样的举动,叶旭尧和林珑都看在眼里,自然是感到欣慰的。 四人这顿晚膳自然是皆大欢喜。 当夜送了叶旭尧夫妇离开后,朱子期就着侍女小心侍候妻子先回院子里,自己转身就到父亲的院子里,把叶旭尧的话带给他。 朱翌尚未就寝,虽然现在事情俱已平定,可他还是有不事要一一过问,毕竟要把这担子交给儿子,少不得要为他营造合适的环境。 滕侧妃把泡好的参茶端到丈夫的面前,然后给他捏捏肩,听到外头人的禀报声,她这才住手端坐到一旁等着儿子进来。 朱子期一进来就给父母行礼,然后一五一十地将叶旭尧的承诺带给父亲。 其实也不怪父亲多疑,如果京城的帝王真的要借霍源的手趁机铲平汝阳城,他们就不得不疲于应战,这对于战后极需休养生息的汝阳城是相当不利的。好在叶旭尧是他的大舅兄,为了叶蔓君的幸福着想,断然是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有叶旭尧牵制霍源,这内战就打不起来。 不过朱翌还是轻抚了一下脑门,道:“虽然他做出了保证,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这霍源不得不防,只怕我们若是一松懈,他背后再杀了个回头枪,你我都招架不了,这祖宗的基业也就保不住了。” “儿子明白,所以现在明里是解散了大军,实则是把精锐的兵力部署起来以备不测。”朱子期沉吟道。 朱翌颇为满意地看向这个儿子,他的这个继承人比他所能想象的都还要优秀,如果今儿个这里站着的是嫡长子,只怕未必会表现得比眼前这个儿子好,摘长子的短处他比任何人都明了。“你也成熟了不少,父王是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了,这也好,我写了折子让你妻兄带回京城,有他在京城为你美言,圣上会第一时间批示的。” “父王,您真的要……”朱子期还想要劝几句,毕竟看着老父这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他这心到底还是难过的。 朱翌抬手阻止他,“旁的话休说,好好地准备接下父王撂下的这担子,最迟明年你们夫妻就要给我怀个大胖孙子,人老了就想着含饴弄孙。”他叹了口气,不服老也得服啊,看了眼身边滕侧妃柔情的目光,他又下了个决定,“等你妻兄启程归京后,我与你娘就到别院去住,那儿清净适合我养老。” “父王?”朱子期诧异地看着他,搬到别院去住?他忙看了眼母亲,毫无意外,母亲的脸上略有几分不愿意。“这会不会不大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有你娘照顾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朱翌道,目光看向滕侧妃,“你愿与我一道离开王府到别院去住吗?” 滕侧妃哪敢说个不字,自然是柔情万千地道:“我不去谁又能照顾得了王爷?王爷这不是废话吗?” 朱翌闻言,大笑出声,伸手握紧滕侧妃的手,这女人是有些小心思,只不过她好歹还是以自己为重,人到了老年,凡事就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这也是他放过安侧妃的原因所在。 滕侧妃看到丈夫那高兴的面容,顿时反握紧他的手,也罢,这世上除了她的子期,也就他最为重要,争权夺利什么的她也不在乎了。 朱子期看父母心意决,这才不再相劝。 在返回自家院子后,他还是把父母的决定说给妻子听。 正给朱子期脱下外衣的叶蔓君愣了愣,“搬到别院去?”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婆母同意吗?后来想到这样问丈夫会尴尬,所以还是及时咽了回去。 “没错。”朱子期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傻,母亲与妻子两人共处一个屋檐下,迟早会起摩擦,现在这样也好,两人分隔一地,想要相争也是不可能的。 俗语不是有说,相见好同住难。 这个消息于叶蔓君而言倒是个好消息,滕侧妃一走,剩下的就是朱翌上不得台面的妾侍以及年幼的子女,他们不得朱翌的宠爱,自然就不会与她做对,她的日子可以预见会极为轻松。 林珑后来听说,竟连这最后一点担忧也去掉,这一趟汝阳城送嫁之旅,竟是功德圆满,没有半分遗憾之处。 临近四月,林珑就开始打包行李,当然少不得还有添置的汝阳城当地的土产,这是她打算拿回去派给亲友尝尝鲜的,毕竟出趟远门真的不容易。 朱子佼与滕纱纱的婚礼办得简单而隆重,对此,滕纱纱是无可挑剔的,事后少不得感谢叶蔓君这长嫂的大度。 滕纱纱虽然在府里之时就认得朱子佼,可两人并无相交,但这年代,婚后才认识的人也有大把,更何况两人还认识,所以两人相处倒也没有什么尴尬之情。 对于过往,滕纱纱是这样对丈夫说的,“夫君,那是我年少无知走错的路,过往如何纱纱都不否认,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跟了你,就会一心一意地做你的妻子,与你好好过日子,好好孝顺婆母。” 这样一番坦白的话,让朱子佼原本觉得娶她有点膈应的心情顿时全消,毕竟那会儿在王府里见到她,都是把她归类到朱子期的女人那一堆里面。 生性宽和阳光的他执起妻子的手,“我只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娘子,我不是爱翻旧账的人,过去的全抹了去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我好好过。” “夫君。”滕纱纱感动地依在他的怀里,这一辈子能嫁给他确实是自己的幸运。 朱子佼抱紧她,有句话该说还是要说的,“至于我娘,她有时候糊涂起来可能会做错一些事,这点我也不要你惯着她,她错了你就指出来,不能由得她一错再错。” 如果安侧妃听到儿子这番话必定气得要吐血,就因为她在儿子身上做错了几件事,竟是落得儿子这么个评价,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儿子好。 滕纱纱大吃一惊,丈夫这话真的得好好琢磨琢磨,她可不敢真的明面上就与安侧妃做对,这人好坏都是丈夫的亲娘,不过有丈夫这句话,她行事的空间就大了许多,这么一想,这婚事就再满意也没有了。 成亲三天后,朱子佼就携母亲和妻子出府单过,朱翌对于分府单过的儿子也是给了不少体己的,这个儿子的纯良还是颇得他的心。 “弟妹得闲时,就回来与我说说话。”送他们夫妻出府时,叶蔓君笑道。 一身红裙气色极好的滕纱纱笑道:“那是一定的,大嫂到时候可不能不欢迎我。”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倒是反衬出滕侧妃与安侧妃两人之间的冷淡。 安侧妃冷眼瞧着这不讨喜的儿媳妇与叶蔓君的亲热,满眼的不以为然,不过好在这滕家女没有因为当不成世子的侧室而一脸愁苦,这算是不幸中的安慰。 滕侧妃心里也不喜,这侄女就不会来与她亲热道别吗?若不是叶家人从中做梗,这侄女早就进了儿子的后院与她亲上加亲。 反正这两个老女人的心思,年轻的两个是完全置之不理。 滕纱纱最终还是朝自家姑姑行了一礼,“姑姑,我去了。” “去吧。”滕侧妃毫不留恋,反正也与滕媛媛是一路货色。 滕纱纱对她的冷淡也没放在心上,由侍女扶上马车的时候,轻掀车帘子朝叶蔓君挥了挥帕子。 马车启程,她也要到那真正落脚生根的地方。 在汝阳王朱翌与朱子期父子先行离去后,叶蔓君与滕侧妃倒是并排走着。 滕侧妃道:“朱子佼毕竟曾是犯下大错之人,你也别全信了他。” 叶蔓君皱眉,“他是夫君的弟弟,自有夫君定夺,我一妇道人家不好说什么。” 这回应顺势就堵了滕侧妃的嘴,让她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悻悻然地说了两句就由侍女扶着离开了。 剩下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自是虞嬷嬷某日夜里不小心跌进井里浸死了,当时把尸体捞出来的时候,尸体因为发现得迟都泡得发白水肿了,好在天气还没热,所以并无臭味传出。 滕侧妃见状,只是念了句佛号,着人给了虞嬷嬷家人一百两银子当抚恤金。 叶蔓君早就猜着虞嬷嬷会是这么个结局,倒是没感到意外,不过是叫人置了副薄棺材葬了了事,好歹还是替丈夫的亲娘积点阴德吧。 汝阳城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城里的人也渐渐忘却了那场动乱,又开始继续繁碌的讨生活。 终于临近四月中旬,林珑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启程回京了。 ------题外话------ 今晚还是有二更滴,不过估计会很迟,大家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第二百四十章送行(二更) 春天的淅淅沥沥的雨水在叶旭尧和林珑启程准备离开之时就全停了,天空放晴,一派祥和。 林珑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裙,披着红色绣白梅的缎面披风,挽了个漂亮的灵蛇髻,髻上簪了几朵漂亮的金梅,鬓边还插着一枝红宝石做成的孔雀钗子,整个人看起来灵动不已。 叶蔓君却是满眼的不舍,一路上都是握紧林珑的手,“嫂子,我会想你的,你可要多给我写点信,让我好知道家中的近况与母亲的身体状况……” 这会儿她是完全把父亲叶明恂给略过去了,反正祸害遗千年,她爹绝对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林珑的眼眶也是红了起来,别说叶蔓君舍不得她离开,她现在也是舍不得叶蔓君的,“那是一定的,姑奶奶也是要常写信告知我们近况,尤其是怀上孩子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送信给我们知道,我想婆母一定会高兴坏了,我们也就能真正放心你在这儿生活……” 姑嫂二人似有说不完的临别之话,心里都感到了这离别的痛苦。 叶旭尧上前分开二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二人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等哪日哥得闲了,必会带你嫂子再来看你。” 叶蔓君抽帕子抹泪地靠在丈夫的怀里,含着下唇点点头,“哥,可是说好了的,别忘了带上俩侄子一块儿来。” 她没提母亲叶钟氏,不是不想母亲,只是千里迢迢的,再过些年,母亲上了年纪,身体再没有什么起色的话是禁不起这长途跋涉的,犯不着让母亲记挂她这句话。若是途中有了个意外,她会一辈子难安的。 叶旭尧郑重地点点头,抬手与朱子期做揖告别。 朱子期怀抱着伤心的妻子,并不能做揖,所以只能点点头表示。 叶旭尧这才轻扶妻子上马车,林珑上了马车之后,还是掀起帘子与叶蔓君相对泪眼婆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两人是亲姐妹呢,这般难分难舍。 一直凑不到前面去的马兰氏终于还是近前给林珑行了一礼,祝她夫妇路途顺利。 林珑拿帕子抹了抹泪,正色看向马兰氏,“马夫人放心,等我们回京之后,必会圆了马夫人的心愿,最迟明年初就会有调令到汝阳城。” 这是林珑第一次松口给了确切的时间,马兰氏一直都不好意思开口相询,现在听了后却是满脸的兴奋,“谢过侯夫人费心了。” “夫君说马大人在这儿当官口碑甚是不错,也该是时候调动一下了,马夫人不用太过于忧心,圣上都是十分体恤各路官员的。”林珑当然少不得要颂一下圣恩。 “那是他的本分。”马兰氏不敢居功,还没有离开这地儿呢,哪里就能表现出居功自傲的一面来,没得让人厌憎。 林珑看着她,这倒是个清醒人,心里对她还是颇有几分欢喜的。 这边厢两人说着话,另一边厢的叶旭融也是眼睛红红地与长姐道别,他与叶蔓君的感情深厚,如今是真正地离别了,少不得心情低落。 “你回去后要好好念书书,年底秋闱就要开始了,可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散漫,读书全凭喜好,考了功名非但是你,也是我们叶家的荣耀,到时候姐在这儿也以你为荣……” 叶蔓君面对弟弟妹妹,都是少不得要摆出这副长姐的姿态来。 叶旭融从来不会抵触,只会感到受到了鞭策,重重点头,“我会给你送来捷报的,姐,你且等着……” 朱子期现在正忙着接手汝阳城的事务,所以只能吩咐副将周英吉送大舅兄一家到码头,这一段路程还要走上至少二十来天。 所以他的吩咐也是巨细无遗。 周英吉一一点头,表示会完成好这趟差事。 各方准备就绪,纵有千般不舍,终还是必须起程离去,林珑一直探出车窗朝后面越来越小的人影挥舞着帕子,直到再也瞧不见,她这才缩回头有几分意兴阑珊地靠在软垫上,那离人愁绪还是盈满她的心头。 叶蔓君也是直到看不到马车,方才由朱子期扶上王府的马车回城,怕妻子心里难过,他也弃马坐上车里面。 她看到丈夫坐下,还是有几分恹恹地靠在丈夫的怀里,由他环着自己细声地安慰。 好一会儿,她才稍稍止住那难受的心情,握住丈夫的手,“公爹婆母可能过两日也要起程到别院,我还得遣人去打扫一番,除此外,少不得也要安排侍候的人选,总不能要他们两老在那儿过得不舒坦……” 朱子期听着妻子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家事,知道她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他就更是怜她远嫁之苦,若他在京城,这样她也能时时回娘家走动。 他低头怜惜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并不孤单,你还有我,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也就儿孙满堂了……” 这样的前景确实是能冲散不少离人的愁绪,叶蔓君想到。 林珑的表情直到马车停下来用午膳的时候还是蔫蔫的,叶旭尧见状,道:“你有这时间想着离别之事,还不如想想我们那俩儿子还好些。” 一提到儿子们,林珑心头的离愁别绪消散了不少,也开始有心情地与丈夫讨论俩儿子现在是不是会开口唤爹娘了,这样诸如此类的话题。 叶旭尧把下人煮好的饭菜递到妻子的手里,:“先吃点东西吧,接下来还要赶路。” 林珑点点头,现在回家的心思已是强过那离人的哀愁。 除了叶家的马车,少不得还有押送九王爷的马车,这段时间九王爷也是肉眼可见清瘦了不少,双眼更是深陷进去,显然他对于成为阶下囚并不是那般地无动于衷。 他与他的一众党羽都是重点要看守的对象,尉迟士并不敢有所疏忽,所以停下用膳的时间,他都是亲自看押九王爷,并不会轻离他左右。 毕竟还没有定罪名,九王爷仍旧是朝廷一品亲王,所以并没有对他上刑,不过他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看守。 “高志,说说你的情况吧?高家覆亡后只剩你一人了,如果本王回了京定了罪,你只怕也难逃一死吧?”九王爷吃了一口并没有味道的水煮肉,似笑非笑地看向尉迟士。 哪怕那天他没有承认,他也是一眼就能认出高志来,毕竟以前在京城时,他与高志也算是来往甚密。 尉迟士冷笑地看着他那一贯的微笑,“王爷有这个心情还是好好地想想自己吧,我是死是活轮不到王爷操心?你也别以为凭借这样的话语就能让我动摇,别做梦了。” 在这害了他全家人的仇人面前,他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九王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好半晌,他又道:“你好像对本王成见很深,高志,本王……” 尉迟士拔剑对着他,“王爷,你的嘴巴还是用来吃东西比较好,一说话就臭不可闻,别以为用几句话就能打动我,你我早已形同陌路。” 九王爷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后神色一绷不再言语。 这边发生的一幕,自然落在叶旭尧和林珑的眼里,林珑捅了捅丈夫的腰,“要不要去阻止?” “不用,他应有分寸。”叶旭尧淡淡地道。 林珑看到尉迟士收回剑,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也对,高志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些时日了。 霍源却是提着大刀晃悠到尉迟士的身边,“需要帮忙吗?” 尉迟士撇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九王爷冷然地看了眼霍源,若不是信了他,他何至于沦落到如此的地步?所以面对这骗过他的霍源,他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霍源一屁股坐下来,抓过尉迟士面前的鸡腿,咬了一口,望着九王爷那落魄的样子,笑道:“王爷这是何苦呢?” “本王如何轮不到你过问。”九王爷*地回了一句。 “也是,天家的事情,我这样的臣子又能知道多少?不过我却知道保家卫国,让百姓安居乐业,估计王爷是不懂得这样的道理的。”霍源似微点头道。 这话相当的膈应,九王爷听得逆耳,扔下这食之无味的吃食,净了净手,就返回了马车里面,再不露面。 霍源也不管他在想什么,反正一回京就算不死只怕此生都难有出头天了,又有可惧? 尉迟士转头看他,“这次的事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他日再还。”如果他回京后拆穿了身份还有命在的话。 霍源耸耸肩望了望天,“我这回却是因此立了功,你我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人情不人情,再走一段路,你我就要分道扬镳,我得带大军回去边境才能上路回京。” 皇帝的使臣在前段时日走陆路到了汝阳城,不但带来了圣上的旨意,也还有朱陈氏的谥号,定了个“戾”字,可见皇帝朱翊对于她多有厌恶。当然他回边关并接后,也就能回京了,一别经年,家里遭逢巨变,他其实也是多有挂怀。 尉迟士拍了拍他的肩,在某种程度来说,两人都算是天涯沦落人。 吃过吃食稍做休整以后,接下来的行程就紧密了许多。 约莫走了三四天,霍源终于要与他们分别。 林珑坐在马车里面看着,全都没有出面,反正他们相见两不欢,能不碰面就不碰面,省得尴尬。 霍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林珑的马车,如果他爹当年把继母的儿女也一并带过来的话,那么今日,他也林珑也是继兄妹的关系。 好在当年他爹并没有这么做,不然这关系不但她膈应,他也膈应,与叶旭尧拱拱手,“别了。” 叶旭尧神色冷淡,不过仍旧回了他一礼。 霍源也不在意,轻踢胯下骏马,他领着他的大军往边境的方向赶去,顿时烟尘滚滚的。 坐在马车里面的林珑忙让两个大丫鬟把车窗帘了拉紧,省得风尘漫了进来,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的,这个霍源一定是故意的,这霍家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如雁和如眉二人见到大奶奶的神色冰冷,俱都是不敢做声。 倒是辛大娘之前看了一眼,道:“这霍将军治军倒是严谨。” 林珑语气不善地道:“不过尔尔。” 辛大娘狐疑看了眼林珑,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林珑为人一向宽厚,从没见对谁有什么偏见,不知为何对这霍将军就是没有一句好话,不过她倒没有那么八卦地去问主家的事情。 林珑确实对霍家人有不可调和的偏见在内,毕竟无论是霍堰还是其女霍香玉都给她留下了最坏的印象,对这霍家人能喜欢得起来才怪。 当然这些内情她是不会大嘴巴地到处与人诉说,自家心里明白即可。 这一段回程路,因为天气渐渐转热的关系,比来时轻松了一些,毕竟这种天气很是适合出行,要不然怎么会一年之中也就这个时节最多人出游。 京城,因为即将入夏,宫里厚重的门帘都收了起来,改挂上轻巧的绸缎帘子。 朝堂上因为清除九王爷的余党,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后宫的苏梓瑜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她更是很有心情地教双胞胎唤爹和娘这两个字眼。 叶家老二一把抓着她的衣袖,扬着笑脸甜甜地唤了声,“酿……” 叶家老大却是两眼看着左右,或者半爬半走地与小太子争夺玩具,完全不鸟苏皇后的教导。 苏梓瑜顿时被这对双胞胎弄得哭笑不得,一把抱起叶家老二,“你乱喊娘,等你娘回来一定打你的屁股,你信不信?” 边说边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忍不住在他的小脸蛋上重重一吻。 叶耀辉以为大人在跟他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娘娘,粥熬好了。” 听到绿素的声音,苏梓瑜接过绿素手中的小碗,里面盛着喂孩子们的海鲜粥,只是闻到这个味道,她突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忍不住吐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分化 “娘娘?” 一旁侍候的晋嬷嬷和绿素等宫侍都忙大惊失色,不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绿素忙把苏梓瑜手中的海鲜粥拿走,晋嬷嬷一把抱起被吓得呆了呆的叶耀辉给身边的宫娥抱住,顾不上处理脏污,忙抓住苏梓瑜的手腕给她诊脉。 苏梓瑜却是一脸的震惊,这会儿的胃部仍旧不大舒服,她还是掩帕轻呕了好几下,不过都是难闻的酸水,倒没有再吐出什么,朝绿素努了努仍在一边玩耍的小太子和叶耀庭,使了个眼色。 这种季节转换最容易染病,她可不能让儿子和双胞胎有任何闪失,孩子还小往往更易染病,还是先抱开更放心些。 绿素一脸担忧地指挥奶娘抱起另两个小儿先到偏殿去呆着,因为双胞胎之前四个奶娘中有两个死了,所以苏梓瑜做主又给另外添置两个,不过这两个新奶娘倒也侍候得十分周到。 在宫里待得久点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要有好奇心,因为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 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苏梓瑜看到晋嬷嬷越发严肃的表情,镇定地问,“我这是怎么了?嬷嬷大可直说,不用隐瞒,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可以承受得住的。” 自从生了小太子出了月子后,她与皇帝同房时都是刻意避孕的,当然她没有去喝避子汤这伤身的玩意儿,年纪渐大,她还想等着小太子大点儿再要一两胎,把以前错失的都弥补回来。 所以她觉得自己这不像怀孕的症状,这心情想说不沉重那是骗人的,她的儿子还小,无生母扶持的皇子就算贵为太子在这宫里也是难以生存的。不过到底不是小姑娘了,她也不会轻易地呼天抢地表达不满。 晋嬷嬷却是没有回应,再仔细地诊了诊脉,最后严肃的脸上却是绽放出笑容来,“恭喜娘娘,这是喜脉,小皇子约莫有两个月了。” 苏梓瑜愣住,“喜脉?嬷嬷确定没有诊错?我上个月还来了天葵,嬷嬷这是知道的,怎么就是喜脉了?” 话虽如此说,她的手还是轻轻地抚上腹部,不大敢相信她又怀上了,想着如今儿子也有九个月大了,眼睛微微一眯,或许此间怀上也是天意。 “娘娘,这种初怀上还有天葵也并不太稀奇,不过这可非吉兆。”说到这里,晋嬷嬷的眼里有着担忧,这也是她在第一时间诊到喜脉之时并没有笑容的原因,“娘娘在生太子之前怀过胎最终都不幸流产了,如今再出现这样的征兆,恐有再流产的为嫌疑。” 再加上苏梓瑜并不年轻,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所以这胎须得很小心才能保得住,毕竟曾经有过流产的历史。 晋嬷嬷是苏梓瑜身边的老人,对于她的话,苏梓瑜第一时间就采信了,原本皱着的眉此刻疏朗开来,“既然怀上了,我必当要尽力保全他的性命才是,嬷嬷你是知道的,我的子嗣缘薄,能多得一个都是老天赏赐的。” “娘娘放心,老奴必定会尽力为娘娘保胎。”晋嬷嬷表着忠心道,“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娘娘还是召集几位擅长调理妇人身子的太医会诊,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总比老奴一人会得力得多。” 她怕自己才疏学浅,或有疏漏的地方,哪怕她其实并不太看得上太医院那班太医。 苏梓瑜却是摆了摆手,当机立断地道:“他们若真有本事,当年我流产的时候他们就会有所作为,如今我还如何指望他们来给我保胎,嬷嬷擅长此道,全凭嬷嬷做主,不用他人来此指手划脚,反而碍了嬷嬷施展。” 晋嬷嬷看到苏梓瑜面有不豫,也没有再坚持,也罢,虽说如今后宫无人能再与皇的相抗衡,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省得有人暗中下黑手害了娘娘母子的性命。 “那老奴遵命。” 苏梓瑜这才脸色和缓,晋嬷嬷是她惟一信得过之人,“对了,红菱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我瞅着再休养个把月就能回娘娘的身边当差。”绿素笑着答道,“对了,娘娘,现在您怀上了龙种,是不是让皇上派一两个会武的宫人前来侍候?” 之前只有红菱一人会武功,如今红菱的伤势也没有这么快好,多派个人前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梓瑜皱眉细思了一下,遂还是点点头,“此事我会与皇上提……”说了一半,她又改了个主意,“还是让辞弟给我找一两个送进宫里更安全些,知根知底地也就不怕她起什么歪心思。” 比起皇帝丈夫,她更信任娘家亲弟。 晋嬷嬷与绿素闻言,深觉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到些,苏家调教出来的相信比皇上派的要好。 如果皇帝知道他在妻子的心目中连小舅子也比不上,怕是要吐血三升,又要一脸哀怨地看着妻子。 入夜,皇帝朱翊过来就寝的时候,看到妻子歪躺在床上看着书,首次没见着那三个小人儿凑在妻子的跟前,顿时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他不由得双目四处张望,不知道好三个小人儿藏到何处去了。 苏梓瑜早就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忙把书放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皇上这是在找什么?” 朱翊听闻,忙举步迈向妻子,“怎么没见着咱家太子和叶家那俩小子?” 苏梓瑜的神色黯了黯,晋嬷嬷为了她保胎起见,让她这会儿不要与三个孩子太过于亲近,就怕孩子们玩闹时一个不小心会踢到她的肚子,毕竟叶家那俩小子都满了周岁,但更重要的却是怕她精神不济,所以入夜用过晚膳后,那三个孩子就被晋嬷嬷指挥奶娘抱走了。 她顿时感到整间寝殿都空落落的,连带这心都觉得找不到落脚处,这才着绿素找出几本游记来看,不然她一准要晋嬷嬷赶紧把孩子们都给她抱回来。 “晋嬷嬷说怕他们吵着臣妾,所以抱回他们的寝室了。” 朱翊听后心下暗喜,总算没有那几个孩子来闹心,每晚他都想抱抱妻子的时候,妻子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孩子们的身上,鸟都不鸟他,他有多郁卒可想而知,看来回头他要给晋嬷嬷奖赏才是。 “那明儿再看他们便是。” 苏梓瑜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丈夫,他倒是说得轻巧,也是,他一向不喜欢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们的身上。 朱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数声,这才一掀衣摆坐到她的身边,看到她今儿个夜里穿了件素雅的罩衫,下身是条湖水蓝的裙子,发髻全放下来,只在头顶处绾了个小发髻,上面半点饰物也没有,惟有手上戴着一对金钏儿在烛光中闪着微光。 这样的苏梓瑜比平日盛装打扮时更得他的心,此刻他的心潮起伏,不禁动情地靠近妻子,就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他的喉头更是滑动了一下,“梓瑜,你真香……” 夫妻多年,苏梓瑜当然知道丈夫现在的表情动作代表着什么,她似笑非笑地伸手推开丈夫,看到朱翊的面容沉了下去,很显然他正在不高兴。 她伸手轻抚了一下秀发,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臣妾怀孕了,已是不能再侍寝,明儿臣妾就给皇上安排侍寝的宫妃,今儿个时辰不早了,就不多折腾,皇上将就一下吧。” 原本心下不悦的朱翊闻言顿时心惊地看向她的肚子,那儿仍旧扁平着,他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多大了?” 苏梓瑜瞟了他一眼,“晋嬷嬷给把了脉,约莫两个月吧。” 她没提自己有流产的先兆,这些事刻意说出来,好像她要邀宠似的,反正小心些应能保得住这胎。 朱翊听后,心下算算这孩子还是春天时怀上的,好半晌后,他突然绽开一抹笑容,伸手环住苏梓瑜的肩膀,“梓瑜,你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这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苏梓瑜笑道,反正孩子又不是朱翊一个人的,她也有份的。 “那是自然。”朱翊仍难掩话语里的兴奋,终于她又能令苏梓瑜怀孕生子了,以前痛失了三个孩子,他想着至少他与苏梓瑜要生三个才算是弥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说出来,哪怕远在岭南或是塞北,朕都给你弄来。” 怀小太子的时候,他与苏梓瑜还有些隔阂,就算是关心也做不到如此刻这般,那会儿他还背着她宠了德妃好一阵子,现在想来都有几分汗颜。 “臣妾没什么想吃的,这胃口不大好。”苏梓瑜是真的什么都不想吃,这才约莫两个月就开始了孕吐,肚子里的这孩子怕是比小太子要顽皮了,“晚膳时也是嬷嬷劝了又劝,臣妾才勉强用了一些。” “那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朕,朕无论如何都不会饿着你与孩子。”朱翊轻轻地摩挲着妻子那光滑的脸蛋,就算不再年轻,妻子仍旧是美艳得令人心动。 苏梓瑜神情恹恹地摇了摇头,“皇上别管臣妾了,臣妾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顿了顿,躺下道:“已夜深了,皇上,还是安寝吧。” 朱翊看她有了睡意,轻轻地松开自己的手,没有唤宫侍进来侍候更衣,他把龙袍褪下,径自就躺到床上,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看到妻子也没有拒绝地偎靠过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样的宁静一刻更胜于*那一刻的欢愉,思及此,想到妻子不久前说的话,“梓瑜,你不用费心给朕安排侍寝的人选……” 苏梓瑜有些半梦半醒,兴许是喝了晋嬷嬷开的安胎药,她现在一心只想睡眠,遂模糊道:“哦,臣妾晓得了,是不是后宫那些女人不得皇上的喜爱?要不就准备再选秀吧,或者皇上看中哪家的姑娘宣进宫来也可……” 说到后面,她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朱翊闻言,神色间略有些薄怒,“梓瑜,你在说什么?” 正在发怒大作一顿,结果看到妻子已然熟睡了,他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这才重新躺到床上,也罢,这问题留待改日再谈。 只不过翌日,当他正准备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绿素领着个年轻的妃嫔进来,“皇上,这是娘娘安排的侍寝人选……” 朱翊自御案处抬首,目光冷峻地看到跟在绿素身后的女子着了一身粉色宫装,眉眼间略有几分温柔,年轻的长相倒也能与苏梓瑜比上一比,看来苏梓瑜说给他安排侍寝的人选并不是试探什么的,而是来真的。 “皇后真的这么说吗?”他冷声质问。 “是,皇上。”绿素不敢有瞒,忙应了声。 朱翊顿时感到一阵疲倦,之前他就拒绝过她的提议,她为何仍旧想要把他往外推?如今的朝堂比他年轻的那会儿好控制多了,他也无须在后宫玩什么平衡术,完完全全可以独宠苏梓瑜一个人。 绿素看皇上闭眼靠在龙椅上,以为他是应承了,朝那年轻的妃嫔使了个眼色,这才悄然无声地退下去。 那年轻的妃嫔掩下内心的欣喜,知道今晚要侍寝,她刻意打扮得清美又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不但如此,还用上了据说是从西域带来的香水,目的无非是想要获得皇帝的宠爱,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有出头天? 她袅袅亭亭的身子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皇帝,以为皇帝只是累着了,遂自作主张地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给皇帝揉按着太阳穴。 朱翊闻到了一股香味,猛然张大眼睛冷冷地看着那自作主张的妃嫔,“谁让你碰朕的?” 那妃嫔初时怔愣在那儿,本来想要抛个媚眼给皇帝,随后在看到皇帝冷冷的表情之时,神色顿时大为惊慌,忙三步两步跪到皇帝的面前,“皇上饶命,臣妾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的?”朱翊这两年虽然不大在后宫中行走,也没有宣多少妃嫔侍寝,可他以前却是阅女无数的,这个面生的妃嫔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 他起身靠近她的身边,俯身嗅了嗅她身上的香味,顿时就明白了她玩了什么伎俩?“哼,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要触朕的楣头了,你抹的是什么香味?” 那年轻妃嫔忙心惊肉跳地回答,“回皇上的话,这是臣妾托人从宫外带回来的香粉,据说是商队从西域那儿带来的,臣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朱翊却是了然一笑,“催情香,你真不知道在宫里抹这个是大忌?你想让朕死于非命?” 这话他问得极轻,可谁都知道他正在盛怒的边缘,他可不想像某位先祖那样任由妃嫔拿捏在手中,所以他一向不让人乱用催情的药物,这可是直接就会掏空他的身子,让他的寿命缩短。 “臣妾,臣妾不敢,这香味是臣妾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臣妾不知道是……是催情香……”那年轻妃嫔顿时大哭出声,后悔抹这香味,从而招灾惹祸。 朱翊却是不信她这套说辞,他转了转手中的翡翠大扳指,随后朝一旁的太监道:“拖她出去重打一百大板以儆效尤,朕倒要看看日后还有何人如此大胆?” 那年轻的妃嫔已是惊吓得都忘了哭,一百大板打下来,自己焉能有命在?这是皇上在杖杀她啊,她千不该万不该地引起皇后的注意,从而连命都丧了。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被拖出去时,她苦声哀求。 只可惜朱翊并不理会。 苏梓瑜还没有躺下休息,就听到这消息,顿时把手中的书本往旁边一抛,“皇上真那么做了?” “娘娘,这是千真万确的。”绿素忙凑近自家主子的耳边把皇帝处决那年轻妃嫔的理由道了出来。 苏梓瑜皱了皱眉,随后倒是讽笑出声,“以前不见他那么忌诲?现在却讲究起来了?昔日的高凝珍可没少用这玩意儿邀宠。”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皇上现在是完全容不得人这么做。”绿素又道。 苏梓瑜重新坐下来,拿起手中的书本又看了起来,“这事我可管不着,机会给她了,她自个儿没把握住能怪谁?把她的心腹侍女赶走,别跪在本宫的宫前,连路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是,娘娘。”绿素应声。 苏梓瑜则翻了一页书,这皇宫本就是吃人的地方,若是学不会自保,纵然是死了也与人无尤,她又不是救世的菩萨,不过是一烦恼不断的凡人罢了。 她一直都没有睡,果不其然,某个带着阴沉气息的男人还是踏进了她的寝室,她叹息一声,把书本放下,自罗汉床上起身,“皇上这是怎么了?” “梓瑜,你还脸问朕怎么了?”朱翊脸色难看地反问了一句。 苏梓瑜奇道:“臣妾又不是皇上肚里的蛔虫,能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又不知道藏锋的愚蠢女人罢了,你何必与她计较?还为此要了她的性命?” “梓瑜,那合该朕就要被她设计了去?”朱翊咬着牙握紧拳头发问。 “皇上现在不是没被她设计到?既然没有损失,又何必动怒?让人看了心慌。” “那梓瑜现在心慌了没有?” 朱翊怒极反笑地上前一大步,一阵阴影笼在苏梓瑜的头顶,挡住了矮桌上的烛光。 苏梓瑜叹息一声,“皇上今儿个是怎么了?一到来就找臣妾的碴,若是不满意她,再让本分守己的妃嫔侍候便是,犯不着与臣妾这一孕妇过不去。” “朕与你过不去?”朱翊突然大笑出声,随后笑容一收,不禁面带凄凉地看着妻子那张平静的面容,在他动怒疏狂的时候,她倒好,却是完全的局外人。“梓瑜,到底要如何做,你才真正肯原谅当年朕犯的错?朕是真累了,你这样油盐不进的样子,是不是要朕把心挖出来经给你,你才肯放下心中的愁怨?” 他最后的严声质问,听在苏梓瑜的耳朵里面却是十分刺耳,好半晌,她再度叹声道:“臣妾以为皇上会喜欢这安排……” “朕不喜欢。”朱翊两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逼她直视他的双眼,“朕再重申一遍,朕不喜欢你这样的安排。” 苏梓瑜微蹙眉,“皇上,你以前很喜欢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朱翊再度霸道地道,有些话现在不挑明,她又不知道要误解成什么样子,“梓瑜,你没看到朕在努力地弥补你吗?朕想要与你两人白头到老,然后把皇位传给太子,到时候朕一定好好陪陪你到处去游玩……” 前景很美好,少女时代的苏梓瑜听后一定会心喜若狂,然后一脸娇羞地靠在他的怀里,不过人到中年的苏梓瑜却是无法再全然相信他。想到年幼的儿子,她终究还是软化了一点,朝朱翊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安排。” 朱翊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好半晌,终是无力地道:“你怀了身孕,朕就不打扰你歇息了。” 说完,他收回自己的手,晦暗未明的眸子再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她的寝宫。 苏梓瑜原本以为他会留宿的,结果他却是走了,不禁有几分愕然,随后就又看开不放在心上。 晋嬷嬷一直在门外听到他们的争辩,看到皇帝面色难看地离开,她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进到内室,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又拿起书看。 “娘娘,您这样与皇上争吵终归不大妥,难得皇上如今将你放在心上,你且就给他个台阶下,夫妻俩欢欢喜喜和和睦睦的不好吗?” “我又没怎么着他,他自个儿恼上了,又与我何干?”苏梓瑜轻声道。 晋嬷嬷上前坐在脚踏上道:“娘娘,别怪老奴把话说得难听,皇上年轻时是做错了,但他现在都知道悔改了,娘娘就不应这般冷硬地对待他……” “嬷嬷,你莫要再说,此事我自有分寸。”苏梓瑜道,“皇上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我以前拈酸吃醋没少挨他反感的举动,如今我没有必要再如年少那般行事,他也不会真正恼我,毕竟还有这么多年的情份在,嬷嬷安心便是。” 她与朱翊注定了是一世夫妻,无论是何种形式,朱翊也不会轻言废了她这后位,毕竟她的娘家摆在这儿,而且她的儿子还占着太子的位置,她算是把朱翊吃透了。 晋嬷嬷暗中叹息一声,没有再出言相劝,这帝后二人都不是普通人能劝得来的人。 苏梓瑜再度怀上身孕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护国公府自是一派喜气,原本他们家以为苏皇后生了小太子后估计是难再有孕了,没想到小太子不满周岁,苏皇后就又怀了。 对于帝后分居而住一事,没有人表示惊讶,毕竟女人怀了身孕就是要分开而居,这样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孩子。 不过苏老太太却是仍隐忧,在进宫来看望女儿时道:“虽说前儿皇上处置了个不守规矩的妃嫔,但现在你有孕在身,就更要看紧点,好不容易皇上才收心了,你可不能再与他离心离德。” 苏梓瑜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学走路,一旁还有已经会走的叶氏双胞胎做伴,浑不在意地道:“娘,我有分寸,您老就别再忧心了,再者晋嬷嬷说我这胎不稳,皇上那样也是为了我好。” 她没有与母亲说实话,毕竟母亲的年纪已大,犯不着让她为自己担心。 苏老太太闻言,这才稍稍安心,目光慈爱地看向外孙子,“太子是越大越精神,我瞅着长得像你与皇上二人,比他之前的兄姐都要长得好……” 说到这里,她住了嘴,直后悔,都是陈年往事了,她又何必拿出来说道? 苏梓瑜倒没有什么忌诲了,“各有各的长相吧,不过他比他兄姐都有福。” “那可是。”苏老太太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女儿的神色,见她没有悲伤的举动,看来是真的放下往事了,她这才松了口气,目光看向那对双胞胎,“这哥儿俩长得真是一个像父一个肖母,都是好面相之人。” 仿佛知道苏老太太在说他们,双胞胎歪着头看向老太太,好动的叶耀辉走向老太太,把手中的玩具堆给她,惹得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抱住他,“我们辉哥儿真聪明。”随即在他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 叶耀庭只是看了看,倒是没有上前,而是原地坐着,玩弄手中的小球儿。 苏梓瑜看了眼这一静一动表现截然相反的小人儿,这对双生子若不是知情人,绝对不会以为他们是双生的。 与苏老太太不同,太后听闻苏梓瑜再度有孕,原本衰老的面容就更是愁苦,只不过帝后分居一事却让她看到曙光,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朝心腹之人道:“去,把我之前秘密让你寻来的人儿带到我的面前来。” “是,太后娘娘。” 心腹应声,立即下去,没多久领了个年轻的少女进了来,如若苏老太太在这儿,必会大吃一惊,这女人至少有九分像年轻的苏梓瑜。 “参见娘娘。”少女上前行礼,动作从容大方,不见丝毫的窘态。 太后颤微微地由人扶起,拄着龙头拐杖上前,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真是太像少女时代的苏梓瑜了,尤其是这双眼睛明亮得很。 她是皇帝的生母,又如何不知道这个儿子的心事?他现在之所以如此对待苏梓瑜,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无非就是年少时他辜负了苏梓瑜,如今自己就让他圆一个梦,一个弥补赎罪的梦。 或许凭借此她能给小儿子寻到一条生路。 “哀家要送你进宫,你可愿意?” “奴婢但凭太后做主。” 太后对这答案相当满意。 没有多久,宫里就有一个叫做子笙的宫女。 在京城一个小小的府邸里面,同样也是不得安宁,李老娘拉着女儿坐到身边,“都过了这么久,给你兄弟谋差事的事情你到底办得如何了?” 林绿氏听到母亲这似带着埋怨的声音,心里顿时又委屈又有不快,她不欠兄弟们什么吧?不过看到老娘担忧的面容,她道:“娘,这事我与琦姐儿说了,她不同意。” “她凭什么不同意?”一旁坐着的李大嫂李周氏立即拔尖了声音道。 “没错,姑奶奶,你才是母亲,怎能由得她使性子?你现在是正室,又不是妾侍,这未出阁的闺女就是要听你的话才是。”李家二嫂李张氏也一脸不悦地道。 林绿氏面色当即一沉,“大嫂,二嫂,我说了多少遍,这玉肤坊是她们姐妹二人创立的,我不过就是打打下手,店里的事情一向是她们姐妹二人说了算,我不插手管理事务。” “你傻啊你,姑奶奶,你不管事不管钱,老了怎么办?”李周氏怒其不争地道。 “那也不关大嫂的事情。”林绿氏顿时来了脾气,她都掏了私房钱给他们买了这三进的宅子,他们还犹不知足,如今想想不觉也有几分心寒。 李大嫂还想再说些什么,李老娘忙给大儿媳妇一个眼神,让她闭嘴,别人没发现,她可是看到女儿脸上的不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还得慢慢来。 李周氏这才住嘴。 李老娘让两个儿媳妇出去,拉着女儿的手套近乎,“我知道你难做,可我们要在京城立足,没有点营生可不行,迟早坐吃山空,就连这宅子也是你的体己银子买的,娘可不能让你再自掏腰包来贴补你兄弟,没道理让你养着他们的。” 这番话说得林绿氏眼眶含起了泪水,还是娘疼她,至少看得到她的付出,“娘,这事估计是真的不成,琦姐儿的脾气很硬,她说不行就不行,这世间也惟有她姐能说得动她。惟有等珑姐儿回了京城,我再与她商量看看吧。” 李老娘闻言,皱紧了眉头。 “你这样可不行啊,这俩姑娘都骑到你头上来,娘真担心你晚景凄凉。”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了一句,“这女人没个亲生的孩子就是这般难,你待他们再好也是枉然,况且他们亲娘仍在生。儿啊。娘为你是愁得夜不能睡,总得有个血缘至亲在你身边才好。”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题外话------ 抱歉,迟了,明日再双更吧,大家来点票票支持下哈。   ☆、第二百四十二章发狠 这边厢母女说着话,另一边厢的一家子也是不得闲。 李家大嫂的儿媳妇李陈氏抱着女儿大妞妞喂她吃果泥,边喂边道:“婆母,你那是不知道啊,那林家大姑娘嫁的什么襄阳侯那可是极有钱的主儿,我让大妞妞她爹去打听,都要吓死人了,你道他家有多少田地和店铺……” 随后把自己听来关于襄阳侯府的事情全都说给李周氏听,当然少不了她的夸大之词,听得李周氏的眼睛都睁大了,这得是个多有钱的主儿啊。 一旁坐着袖笼了双手的李新材,头耸搭着,可眼里却满是精光闪烁,“娘,这还是其次的,我们在林家住那会儿听得不真切,这侯爷可是个大官,只要他年拉拔我们,只要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儿,就够我们一家老小受用不尽。”他伸出手指比了比,“这林家空有个玉肤坊,根本就没比。” 李周氏是越听越眼热,“这么好的人家,倒是便宜了那林家大姑娘。” 说得好像自己家的女儿能捞着好处似的,不过她转头看了眼不太雅地吃着苹果的女儿,顿时又觉得那等富贵人家又怎么会看上自家女儿?这才把心里的嫉妒压到最深处。 只那李翠喜顿时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扔到桌子上,起身凑近兄长,“哥,若是我能嫁到那样的人家,哪怕是为妾,倒也能提携你与二哥。” 李新材上下打量了一眼这大妹,别说他没见过林珑,这大妹连替林琦提鞋也不配,连他都看不上眼,人家襄阳侯能看得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子?顿时讽笑地推了推大妹,“你还是省省吧,就凭你这个样子,甭说襄阳侯了,换成是我纳妾也得考虑一二……” “有你这么说妹妹的吗?”李翠喜大怒,狠狠地推了一把兄长,气恼地掀帘子出去,把帘子甩得哧哧直响。 “这没规没矩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娘,你看看她,迟早嫁不出去。”李新材咒着妹妹。 “有你这么说妹妹的吗?”身为母亲的李周氏大为不悦,这女儿还是自己的好。 李新材的妻子李陈氏一把放下女儿,伸长手掐住丈夫的耳朵,吼道:“怎么你现在就想着要纳妾了?” “没有,绝对没有……”李新材辩解道。 李周氏看到儿媳妇这副彪悍的样子,脸上大为不快,把手中的茶碗里喝剩的半碗茶朝儿媳妇泼去,“还不松手?当这是乡下啊,就凭你这悍样我就能休了你,给我家阿材娶个更好的。” 李陈氏被婆母这般大喝,顿觉没有面子,敢怒不敢言地暗瞪了丈夫一眼,这进了城,有了俩钱,丈夫背着她逛了花街,别以为她不知道?所以说这人富贵了还是有烦恼。不过此刻看到婆母仍旧不解气地看着自己,她忙讨好道:“婆母,我知道错了。” 李周氏瞪了儿媳妇好几眼,最后才脸色和济过来,“看看人家林家是什么作派,这还不是侯府那般的人家,你们俩也给我学着点,要不然我们到襄阳侯府去走亲戚的时候,受人冷眼。” “娘(婆母),我知道了。”夫妻俩一致回答。 李周氏这才不再数落大儿子夫妻二人,叹了口气道:“到头来还是便宜了你二叔家,他家倒是要占大头喽。” “婆母,祖母她真的要将二叔父家那八岁的阿荣过继给姑姑?”李陈氏忙再确认道。 这也是李周氏嫉妒不已的事情,“你祖母就是偏心,哪个不选,偏把好处都给了你二叔一家,死偏心眼的老贼婆。”最后更是狠骂了一句。 李新材皱眉,“娘,这阿荣已八岁了,姑姑能要?” “只要你祖母起了这个心思,谁能劝得了她?”李周氏恨恨地道。 李新材与媳妇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对二叔家李新荣的嫉妒,无奈他们年纪过大,这过继是断断不能之事,要不然哪能便宜二叔一家。 他们一家子念叨的二叔一家也正在讨论着,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所以一家子还不敢太过于喜形于色。 李家二嫂李张氏正着大儿子李新富,盘算着若是把小儿子过继给林绿氏,他们能从林家分得多少家产? 李新富把自己打听来的林家产业的分布算了出来,这若是兄弟二人平分能得多少,全然不去想万一过继不成又当如何?他媳妇坐在一边也跟着眼热。 李如花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指挥着他们这一房分得的惟一一个丫鬟做事,过足了当姑娘的瘾。 林绿氏不但给娘家人安置了宅子,还给他们买了几个丫鬟和浆洗的婆子,无非是想让老娘过得舒适一些,不过倒是便宜了兄弟这两房人。 “娘,我不要过继给别人。”八岁的李新荣摇着李张氏的手道,为此他哭红了圈眼睛。 “去去去,你能到你姑姑家过活那是你的造化,往后得了好处你就知道娘是真心为你好。”李张氏推开儿子,与大儿子正算得火热,没空搭理小儿子,反正儿子是她生的,无论如何总也得认她这个娘。 李新荣被母亲推开,无助地看着家人,已经这么大了,他自然知道自己一旦过继成功就不再是老李家的人。 李如玉一把拉过小弟,还没有及笄的她眼里染上了母亲等人才有的市侩贪婪之色,“阿荣,你真傻,你若是到了姑姑家,要什么吃的没有?他们一家子可有钱了,断然不会少了你吃的,再者他们家就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若这儿子万一先死了,这家产不就是你的?到那会儿,你就能吃香喝辣的。” “二姐,真的吗?”李新荣将信将疑?真的什么都有得吃? 李如玉重重点头,“我是你二姐,怎会骗你?” 李新荣一想到要啥有啥,对于过继一事不再抵制。 只可惜李家的人盘算得再精,林绿氏听到老娘说出这盘算的时候,顿时张大眼睛,“娘,你们都一天到晚算计着这个?” 她的眼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失望,这就是她梦里盼了无数次的家人。 李老娘看到女儿眼里的抵制,心里不喜,面上却是仍旧慈祥地道:“秀丫头,你别傻得将人家当成亲生的,这天下间只有敬亲母的,哪里会将你这养母看在眼里?过继你兄弟的儿子,那也是为了你晚年着想,只要入了林家的族谱,老了有他给送终,你这辈子都不愁了……” 这回未待母亲说完,林绿氏已是“嚯”的一声站起来,严肃着脸拒绝道:“这事休要再提了,我光是听听都觉得污耳,此事万万不能。林家有栋哥儿承继香火,我们家老爷泉下也不想再要个不相干的儿子,我是断断不会过继二哥家的新荣,这事你们想都休要再想。” 李老娘原本以为与女儿培养了这几个月的感情,加上平日又注意笼络,本以为自己提出来定是十拿九稳,此时却未想到女儿会这么激烈的反对,她不敢与女儿硬干,继续仍是温声劝道:“我知道你一时间难以接受,可这是你的亲侄儿,他若到你名下,这就能名正言顺地分得林家的家产,你也不至于白忙活一场,秀丫头,娘真的没有私心。” “娘,你与我确是有血缘关系,不过我也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若不是我家老爷救我出火坑,我现在人老色衰指不定被卖到什么窑子里正受苦呢。再者我与珑姐儿姐弟仨却有十年的情份,而且我能有今天也是多得了珑姐儿,不然你焉能坐在我用体己银子买的宅子里面?这人啊,情份比什么血缘都强得多,他们姐弟仨是世间少有的好孩子。”林绿氏不想将母亲想得太坏,但此时母亲所行之事让她对她的情感打了一个大折,“我这就给娘交个底,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们姐弟仨是我的孩子,我也从不担心老了无所依,就算将来栋哥儿媳妇容不下我,我也还能有银子另置宅子居住。” 这最后的话无非是说来堵母亲的嘴,她可从不担心不能见容于栋哥儿未来的媳妇,毕竟她与珑姐儿和琦姐儿的关系都好着呢,这两位姑奶奶一人显迹一人脾气冲,栋哥儿将来的媳妇万一是个好算计的也会掂量一二,不敢对她太过不敬。 李老娘没想到女儿会色厉词严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看女儿这态度,过继一事估计是泡汤谈不成了。可她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二,“你这都是想得太美好,现实比你想得要惨得多,你有什么?你别忘了你曾做过窑姐儿,这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污点,你还想让人如何敬重你?” 林绿氏自从良以后,就很少有人当面指着她喊什么妓子花魁之类的称呼,后来扶为正室后,就更没人提她的出身,如今自家老娘却用了窑姐儿这三个低贱的字眼来称呼她,这让她情何以堪?心中一酸楚,眼里含泪如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老娘,“窑姐儿,我在娘的心目中居然是窑姐儿,我为何曾经进了那不堪的地方,这都是谁造成的?” 李老娘在看到女儿眼里的泪水后,顿时心中大叫不好,她把话说得太绝,伤了女儿的心,在看到女儿挑帘子出去,她顾不上摆老娘的款,忙起身去追,“秀丫头,娘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一时口快说错话,秀丫头……” 一个急匆匆地离去,一个在后面紧追。 这边动静很大,这宅子虽说是三进的,其实不带园子之类的,格局并不是太大,所以那两房人都听得到李老娘大唤林绿氏的声音。 面面相觑一眼家人,两房人都坐不住,纷纷走出房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聚在一起说话的李德柱和李德茂也停下讨论,急忙出来,不知道老娘和妹妹在闹什么矛盾。 李德茂一把拉住眼里有泪意的林绿氏,“妹子,这是咋啦?” “对啊,妹子,谁欺负你了,跟你大哥说,我们去为你出气。”李德柱粗声粗气地道。 林绿氏却是一把甩开二哥的抓握,冷眼看着这一家子人,“你们到得京里投奔我,当妹子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 “当然没有,若不是妹子,我们也不能过上这好生活。”李德茂立即答道。 “没错,你二哥说得对。”李德柱立即附和。 “好,今儿个人奇,我这就把话说清楚。”林绿氏的手指向被李张氏抱在怀里的李新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继二哥家的小儿子,我自己就有子有女,犯不着要别家的孩子进门让我家老爷地下难堪。”顿了一会儿,“这事若你们还一意孤行,那也行,我这就把宅子收回来,你们一家从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儿去。” 她把话说得极重。 这一家人再重要也是不及林珑姐弟仨,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真心爱那仨个孩子,他们也不曾负她,她就不能在背后任由别人算计他们。 李老娘这会儿知道自己是完全失算了,本来这个女儿还是挺孝顺的,现在却被自己逼得站到对立面去,为了不失去目前过的生活,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不悦,上前拉起女儿的手,“好了好了,都是娘说错话了,你也别理你娘这张臭嘴,秀丫头,娘都是太爱护你的缘故,没有什么算计不算计的,过继一事你不愿,我也不逼你,总得两情相愿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唉,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 李德柱与兄弟李德茂对视一眼,均知道过继一事应该是流产了,没想到这个妹子发作起来也怪吓人的,只不过现在全家都要靠她照拂着,他们实也不好得罪她。 于是,李德茂先开口道:“妹子,这事二哥虽不知情,但阿荣是我的儿子,二哥这就向你道歉,你看这样可好?” “妹子,娘这样也是担心你罢了,你不接受,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不是?妹子,大哥这就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李德柱是大哥,身为一家之主,他当即做了保证。 可李德茂的婆娘李张氏却是不大乐意,忙道:“这是咋了嘛?姑奶奶,这娘家人为你打算,你咋不愿意呢?这多好的事情啊……” “你给我闭嘴。”李德茂朝妻子怒喝,还给使眼色,现在把这林绿氏得罪了,他们一样好处都没捞着,被赶走,可是连回乡的银子都还没有。 林绿氏给他们买了宅子,置办了丫头,还每月承担他们一家子的嚼用与花费,没了林绿氏,他们哪来的这么好日子可过?虽然如此,但林绿氏并没有给他们大笔银子,在这点上林绿氏并不是太大方。 李张氏思及此,悻然地闭上嘴巴,只是扁着的嘴可见她内心是相当不快的。 李老娘为了哄回女儿,什么话都敢说,林绿氏本来对于这白了头发的老娘很是心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到底是血缘至亲,她也不想做得那么绝。 只是此事不知道是如何传到林琦的耳里,她听后当即气炸了肺,这李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她,坐上马车赶到李家十四口所住的地方,一进去,就指挥着福瑞道:“给我使劲地砸。” 福瑞很是听林琦的吩咐,带着一众小厮把这个三进院子弄得鸡飞狗跳。 李家一大家子人都哭天抢地瞪视着林琦,这个女人真真可恶。 林琦却是坐在福瑞搬来的大椅子内,冷笑地看着这一群老老少少,自从他们到来后就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心眼多就罢了,重要的是全没好心眼。 “这是咋了,咋了,琦姐儿,你这是做甚?”李老娘咋呼道,看到自己房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巴烂,她顿时心疼不已。 大妞妞何尝见过这样的状况?顿时吓得大哭不止,由其亲娘李陈氏抱着哄弄,只是仍旧止不住她的哭声。 林琦冷眼扫过去,大妞妞反而止啼不哭了,身子却是打颤,两手圈紧亲娘的脖子。 “咋了?你说说你都在背后动了什么歪脑筋?先是想让那几人进玉肤坊的作坊当管事,后来不成又想将那歪瓜裂枣挂到我爹名下,这可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们姓李的一家子怎么满肚子坏水啊?”林琦冷声道。 李老娘被她讽得满脸通红,更是咬紧一口银牙。 李德柱与李德茂兄弟更是不敢吱一声,得罪死林家,纵有林绿氏这妹子,他们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毕竟林绿氏本身无进项,就全靠玉肤坊,而这玉肤坊又拿捏在林琦的手中,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 “哎哟,琦姐儿,这都是误会。”李周氏上前道,连她屋里的东西都被砸,她纵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个女子真让人气愤又头疼不已。 李张氏也上前劝道:“珑姐儿,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并不是你知道的那样,这……”说到这里她自个儿都辩不下去了。 林琦冷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到京城来寻亲,不就摆明了是想要搏得我们林家的家产?真好笑,这家业是我们一家子努力拼搏出来的,何时轮到你们来分一杯羹?你们也不找盘水照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忒不自量力了。” 若不是她现在跟了女夫子学规矩,变得文明一些,真想朝这一群不要脸的人吐唾沫星子。 李家一群人被喷得面面相觑,李老娘也没了主意。 匆匆赶来的林绿氏看到满地的疮痍,顿时心惊肉跳,更看了眼坐在椅子里冷着一张俏脸的林琦,忙上前道:“琦姐儿,你这是做甚?有话好好说嘛。” 林琦看向林绿氏,“二娘,在你心里,是他们一家子重要还是我们姐弟仨重要?” 林绿氏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们姐弟仨重要啊……” “好,既然如此,二娘,送他们一家子回乡,不要让他们再踏进京城一步。”林琦趁机提出要求,这是她搁在心里许久的话,这一家子的到来简直将他们林家搞得一团乱。 李家人闻言,哪还顾得上被砸得稀巴烂的物什,这林琦分明就是要赶他们离京,这才过上好日子,他们并不想得就此放弃。 李老娘后悔不迭,当日不该操之过急的,女儿在林家待了这么久,本就有情份,这不是自己一家人能比的,怕女儿真的同意送自己一家子回乡,她忙扯住林绿氏的手腕,“秀丫头,娘千里迢迢受尽多少风霜才能来找你,你可不能硬起心肠赶娘走哇,娘都这把年纪了,没有多少活头了,现在能见你一眼就多一眼,这回了乡怕是此生难再见到……” 话未说完,她已是哭了出来,配着那一头白发,看起来越发让人垂怜。 林绿氏差一点就要同意林琦的提意,毕竟送他们回去也能减少摩擦,大不了自己每年给点银子他们花用,也就圆了彼此的情份。不过这样一番话在听到亲娘说得悲切后,她终还是不忍心赶走亲娘及兄弟一家子,遂反握住亲娘的手,“娘,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且安心地住在这儿,我会孝顺你的。” “我的秀丫头……”李老娘痛哭失声,声音里有着兴奋与一丝难见的愧疚。 这就更让林绿氏坚定了信心。 林琦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看到自家二娘看得她嘴唇嚅动似要开口说话,她倒是先开口,“二娘,你真的选择他们?” “琦姐儿,你别这样固执,这事是他们不对,可我已拒绝了,你放心,他们不会再起歪心思……” 林琦不消去听林绿氏那比海市蜃楼还虚幻的话,猛然打断道;“狗改不了吃屎,他们今天没有算计成功,不代表他们日后不再算计,二娘,你这是在纵容他们做恶,迟早你会自食苦果的。” 她把话说得极重,朝福瑞打了个响指,在这儿打砸东西没有半分意思。 “琦姐儿,你听二娘解释,他们是有点私心,可出发点并不坏……” “哦?算计不属于他们的家产,这还不叫坏?那什么叫坏?二娘,你教教我,我愚笨得很。” 林琦反讽了一句,自打进京后与林绿氏一道发展玉肤坊,她们是日益亲近,她也敬重她这个二娘,是再也没有以前在苏州时那般对她恶言相向,所以这么一句话听在林绿氏的耳里,却是相当的刺耳,刺得她的耳膜在生疼。 “琦姐儿,二娘知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等你消了气之后我们再好好说话,到时候你就能体谅并明白二娘的难处……” “我还不够体谅你?你这些年是存了点银子,可那能有多少?你拿来给他们一家子用,我可有说半个不字?毕竟这是二娘你的体己银子,我这当女儿就不该多嘴,但你想过没有,你这是在将他们的胃口喂大,将来他们要从你身上榨出更多的利益来才会肯罢休。”林琦深叹一口气,不禁感到有几许心寒,“二娘,不是我不体谅你,实是我太体谅你了才能忍到今天。” 林绿氏听到林琦这番话,身子不禁颤了颤,她能听得出来林琦的决绝,遂忙甩开亲娘,上前握住林琦的手,“琦姐儿,你听二娘说……” 林琦轻轻地将林绿氏的手拨下,“二娘,我现在一个字儿都不想听,要不你送走他们,要不你就不要我这个女儿。” 语毕,她也不催林绿氏做抉择,招呼福瑞等家仆如来时那般匆匆离去,临出大门还踹了一脚,吓得李家人都惴惴不安,这个林家二姑娘脾气真冲。 李老娘的眼睛眨了眨,这会儿她不敢再激进,而是藏起心机小心翼翼地道:“秀丫头,我们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看琦姐儿的样子不似在说假,要不,要不我就与你俩兄长离去吧,兴许我们母女的缘份就是这么浅,能再见到你,我也能合眼到地下找你爹忏悔了……” 林绿氏却是安慰亲娘道:“娘,莫说这些丧气话,你且放心,琦姐儿的性子我知道,她这是在气头上才会把话说绝,回头我再和软点,她的气也就下了……” 李老娘听到女儿还心疼她,顿时心中的巨石落了地,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 林绿氏反而安慰起她来,好一会儿,看亲娘的表情又和缓过来,她这才吩咐两个兄长带着人把这一片狼籍收拾起来,看着那地上的碎片,她叹了一口气。 气恼不已的林琦刚到林府的门口,就看到权美环匆匆过来,遂让车夫停下来,她跳下马车,上前迎着权美环,“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到李家去了,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你跑去那儿做甚?”权美环对李家人并无好感,之所以能忍着也是给林绿氏面子。 “别提了,我现在想起还一肚子火。” 林琦与权美环一道走进大门。 权美环看到女儿气结,心里的后悔又更深一重,若不是她做了孽,又怎么会给林绿氏上了位,到头来让女儿也跟着受罪,“这李家人确是贪得无厌,你二娘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就有了这么一群亲戚?” “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更何况凡人乎?”林琦道,“我现在把话说重了,也是希望二娘能清醒一点,希望能收到效果吧。” “现如今似乎也惟有这样了,不过你二娘该伤心了……” “她伤心,我就不伤心?” 林琦立即反驳,对于权美环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权美环看她表情含怒,终不敢多说,生怕事后女儿说她挑拨离间,到时候她又水洗都不清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能靠近一些,给林绿氏面子,就是给自己活路。 林琦看了她一眼,瞻前顾后的,她这生母何时也这么谨慎了?想到她以前的劣迹和现在的样子,不禁感到讽刺不已,转了个话题道:“你怎么得闲过来了?” “那老虔婆又找我的麻烦,我懒得与她吵,唉,这日子越过越不是滋味。”权美环颇为感慨地道。 “都中风不良于行了,偏还要生事,这样的老太婆怎么不赶紧去死。”林琦恨恨地道,自己可以不原谅生母让她忐忑,可不代表能看着别人磋磨她。 “她啊现在听到宝贝孙子要回来,顿时生猛得很,哪还死得了?你也知道霍家就这一个男丁,自然是以他为重。”权美环撇嘴道。 林琦停下步子,皱了皱柳眉,“你是说那个叫什么霍源的家伙?” “不就是他,前儿才收到他从边关寄来的信,他在汝阳城立了功,相信要回京述职了,他这一回来,霍家人都找到了主心骨。”权美环神色阴郁地道。 霍源对她一向不冷不热,实际就是当她不存在地忽视掉,不似霍香玉生前那样以折磨她为乐,对于这样的继子,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讨好他,其实她是知道的,霍源不喜欢她,甚至是讨厌她的。 “你是继母,怕他一个继子做甚?他若欺你,我可不管他是什么将军不将军,到时候我给你出头。”林琦忙道,实在看不得权美环这么一副样子。 权美环可不敢让女儿为她出头,“他是武将,拳头粗得狠,你莫招惹他,到时候挨了他的打才不划算,唉,我不惹他,他也不会对我怎样……” “你说你当初改嫁就不会找户好人家?现在倒好,临老还要受继子的气,活到你这份上,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还快一点。” 权美环知道女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对她这句话并不放在心上,“大错已铸成,我能有什么法子?大不了就此罢了,两生安好即可。” 林琦翻了翻白眼,她这生母是外强中干型,一辈子都没做对过几件事。不想去管霍家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脸上略带欣喜道:“我姐过段日子估计就会回到来,到时候我看这李家人还如何能在京城立足?”最后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权美环其实看到女儿与李家人不睦,还是感到挺舒心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与林绿氏亲近就罢了,若是将李家人当成正经亲戚,她自个儿都会呕死。“你呀,还是修修口德为好,免得将来找不到婆家。” “我就这样,学不来那虚伪的一套。”林琦心直口快地道,“谁看不惯就一边去,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权美环听后摇了摇头,想到女儿的亲事,自然就想到那继子年纪已大了,再不成亲怕是找不到合适的姑娘,一想到继子媳妇进门,她又是一阵的头疼,当初改嫁霍堰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唉,那会儿真真是两眼就只看到一个不中用的霍堰,想来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林琦走后,林绿氏留在娘家收拾残局,待一切妥当后,她就又忙着回家与林琦解开心结。 李老娘没留女儿,只是女儿一走,她的脸就沉了下来。 一家人都是愁云怪雾,这林琦生生就是拦住了他们发财的路子。 “这琦姐儿不解决,我们都会麻烦不断,等那大姑娘回了京城,我们怕是更难办。”李德茂道。 “能有什么法子?妹子不争气啊,如果她能挺住,我们也不会这么难办。”李德柱叹了口气。 李周氏却是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李老娘没搭理两个儿子,反而看向大儿媳妇道。 李周氏看了眼自家的二儿子,其实她两个儿子,还是二儿子长相最好,而且还偷学会了几个字,遂道:“这姑娘家大了总归要嫁人,琦姐儿又能留到何时?若是她成了我们家的人呢,那还不是任由我们搓圆捏扁?拿捏住了她,又何愁那嫁进富贵人家的大姑娘会无动于衷?” 这话她说得那叫一个得意,天底下的婆婆磋磨儿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等林琦嫁进李家,她要出一口气又有何难?莫说她还有玉肤坊和一大笔嫁妆,这些她曾经旁敲侧击过林绿氏,所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没错,大嫂这可是妙计。”李张氏忙附和道,“我看阿贵长得这么好,还是偏宜了那琦姐儿。” 李新贵一面其实是怕林琦发飙的,但另一面他又对这个长相俏丽的少女起了心思,如果能成为他的人,自是再妙也不过了。 李老娘顿时眼里又放出精光来。 一大家子人又再度合计起来,这回他们学精了,是半个字也不会透露给林绿氏知道,包括李老娘,这事没法得到林绿氏的协助,所以他们是完全把她排除在外。 匆匆赶回家的林绿氏却是在林琦的面前碰了一鼻子灰,林琦非但不与她一块儿用晚膳,更是给了她闭门羹,摆明了就是要她只能选一方,这让她苦不堪言。 谢玉安在过来林琦院子的时候看到林绿氏难看的面容,轻声道:“林夫人。” “谢夫子。”林绿氏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 “林夫人这是当局者迷啊。”谢玉安突然道。 “谢夫子这是何话?” “林夫人只能自个儿体会,我说再多也没用,琦姐儿还等着我,我就不多说,先告辞了。” 谢玉安微笑着晗首,这才施施然地离去,她不过是教导女学生的夫子,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言多必有失。 林绿氏却是茫然地站在原地,任由晚春之风吹来,卷起她身上的春装。 被众人嘴里念叨的林珑却仍旧坐在船上,这一路回程走得比来时顺风顺水,速度倒是快了许多,不过她早已是归心似箭。 坐在船窗边看着那初夏的景致,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远远地都听到你的叹息声了,你这不是要愁煞我?”叶旭尧踏进船舱之内。 林珑把看了一半的书扔到一边,起身迎向他,“这不是想儿子想到叹息嘛,对了,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到京城?” 叶旭尧拥着她的柳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就快了,约莫还有十天左右就能到达京城的码头。” 林珑一听满心欢喜,忙道:“到时候我们的儿子可是满了周岁又零两个多月,你说他们会不会唤我们爹娘?” 这是憧憬,也是期盼。 叶旭尧嘴角微微上勾,“这点你倒是可以放心,我相信皇后娘娘会教他们俩说话的。” 但愿他那俩傻儿子可别喊错爹娘就行了。 林珑闻言,把头靠在丈夫的胸前,光是想想都美死了。好一会儿,她又道:“对了,九王爷怕是要看紧点才成,我怕我们一上岸就会出事。” 叶旭尧的目光一沉,“这个我晓得,你不用担心。” 林珑闻言,也不敢胡乱揣测,她担心死家人,为了这九王爷,不知道还会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在汝阳城都差点遇难,不知道他们会不会……” 叶旭尧抱着妻子的手就是一紧,只是双唇紧紧地抿着没有再做声。 京城的皇宫是加强守卫了,襄阳侯府其实也是明里暗里守得个固若金汤。 叶钟氏自从俩孙子在宫里都遭到了绑架,就更是不敢轻易地出府,连带着拘好叶蔓籽和叶明恂。 叶明恂对于不能出府却是恼怒不已,朝发妻发作了几句,“我为何不能出去?京里的治安也不是那么差,就你胆子小偏还拉着人一道儿,你羞是不羞?” 叶钟氏冷笑一声,回他一句,“你是要命还是要到花楼去把命都丢了?家里的女人还不够多吗?再说宫里都守得森严,我们那俩孙子还是差点就出了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话噎得叶明恂哑口无言,只不过最近花楼里又来了一个新花魁,他想尝新这心还是如猫在抓一般,不过想到小命,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在待在府里抱姨娘。 “娘,你还是挺关心爹的嘛?”叶蔓籽玩笑道。 “若不是为了你哥的前程,我管他去死。”叶钟氏恨恨地道。 叶蔓籽轻吐了吐舌头,果然,她娘现在都不在乎她爹了,也是,自从把爵位给了大哥,爹行事越发让人瞧不起。 哪知,千防万防,叶明恂倒是没事,叶钟氏反倒是出了事。 襄阳侯府因不见了主母,当即都乱成了一团。 ------题外话------ 今天就万更吧,抱歉,本来准备二更的,可是某梦明天早上临时有事,所以今晚要提前休息,请大家见谅哈,回头某梦会补给大家的。 推荐似水微蓝的《金龙王后》,文文其实挺有意思的,大家去支持一个吧,请给新人以鼓励。 大龄剩女顾嫣然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竟然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简介如下:醒来后,顾嫣然发现自己穿越了,而且真的生了一个儿子。却不知孩子的爹是谁?手碗上莫名的多了一只凤凰手镯,只是这只凤凰手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取不下来。从此有子万事足的顾嫣然,带着儿子在异世开始了新的生活。母子齐心,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第二百四十三章暗钉 此时叶钟氏的头还在隐隐做痛,脑海里面一片混乱,痛苦地微微眯了眯眼,更是感觉到一阵反胃,干呕了几声,这才感到清醒些许。 这一清醒,所有的记忆都渐渐回笼。 叶明恂去年开脸的萧姨娘和梅姨娘因同住一个院子,时常都有小摩擦,但没有闹大,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谁知因叶明恂最近都呆在家中,这两人争风吃醋起来,更是顾不得脸面,把好好的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下人禀报到她这儿来时,她气得当场砸碎了瓷碗,穿上鞋子就往这两人的院子而去。 她到了那里,没有问对错,先打后审,当即各打五十大板,两人痛得嗷嗷直叫唤,后来少不得挨了她一顿骂,“我且告诉你们,这府里是有规矩的,你们若是觉得守规矩很难,那也好办,我这就着人拉你们出去发卖,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当太太的心狠。” 连纳妾文书都没有立的婢妾,也敢给她滋事,也不端盘水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那俩侍妾瞬间就变了脸色,不敢与她直视,也不敢再互相叫骂,因屁股挨了打,就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她看她们二人老实下来,这才带着人离开。 哪知在半路遇到了周姨娘,这个周姨娘出身低微,在宅子里更是几乎如透明人一般,因她生了叶旭广这个庶子,又安份守己,她也就对她的存在不感到那么膈应,所以那会儿她的脸色称不上温和如春风,却也不是如那烈日炎炎。 “你拦下我有何事?” “太太,婢妾有事想请太太做主。” “你有何事,直说就是。” 周姨娘当时神色略有几分迟疑,更是咬紧下唇看了看左右的人,最后为难地看向她,她想着她平日的本分,虽然心中不悦同,却是没有厉声喝她。“这都是我的人,你有话直说无妨。” “太太,婢妾这事……还是私下再请示太太为好,还请太太给婢妾一个方便?” 在这侯府里混了这么些年,周姨娘还是学得了几丝文雅的行事。 她皱紧眉头,狐疑地上下打量这周姨娘,看到她面有不安的神色,隐下心中不快,直接就拒绝掉,“既然你现在不想说,那就不用再说了……” “太太,婢妾的院子就在前面,还请太太给婢妾做主,事关广哥儿……”周姨娘跪在地上一脸哀凄地道。 她素来对叶旭广还是挺喜欢的,虽说是庶子,但只要教得好,将来不学那混账叶旭凯,这前景还是可期的,这么一想,微微眯了眯眼,她还是同意了周姨娘的请求。 踏进周姨娘所居住的院子,看到她院子里的下人都聚在一块儿赌钱,吆喝声城比外头的菜市场,她顿时大为光火,这周姨娘也不管管这群下人?“你就由得她们如此?” “太太恕罪,婢妾的话她们不听,婢妾也没有办法。”周姨娘一脸委屈地道,似乎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她根本就管不来。 她当时严厉地看了眼周姨娘,随后上前怒喝一声,顿时一群下人都吓得跳起来,一看到是她,顿时全都跪下来,大喊:“太太饶命啊……” 她对这周姨娘如何被下人欺侮并不感兴趣,那是她自己没本事,但在她襄阳侯府却这般懒怠,她就不能容忍,遂大力地发作了一顿她们,着人将这群人都登记造册,过后就全都撵出府去发卖了事。 周姨娘看了眼那群如丧考妣的奴仆,似乎感觉到她正在看着她,她又忙屈膝行礼,“谢谢太太。” 冷哼一声,她还是小觑了周姨娘,居然懂得借刀杀人,这么说来,这么多年她的安份守己怕还是值得怀疑的。 一想到这里,叶钟氏就恨不得给自个儿甩两巴掌,明明已经知道周姨娘似乎表里不一,她就不应该如此大意,以为是在府里不会出什么意外,如今这处境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那时候她进了周姨娘的暖阁,因为周姨娘说的是商量私事,她没带奴仆,让她们守在帘外,但这都是她最后的印象,再醒来就身处此地,看着此处破烂的样子,应该不再是侯府的屋宇。 正在她胡思乱想后悔不迭的时候,门“咿呀”一声响,周姨娘穿着一身素白衣裳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碗白饭。 借着这开门之际,叶钟氏还看到门外有两名壮汉守着,显然防范她逃走。 “周姨娘,你好大的胆子。”她怒喝一句。 周姨娘上前把托盘放到地上,一脸凄然地道:“太太恕罪,婢妾不是有心要绑架太太,只因他们把广哥儿抱走了,婢妾无法,这才不得不按照他们的吩咐绑了太太来此,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太太放心,他们是不会害了你的性命……” 这周姨娘还没有说完,叶钟氏就吐了一口唾沫到这周姨娘的脸上,一副了然的样子,“你以为用这些理由就能骗了我?周姨娘,你太小瞧我了,没错,我只不过是个内宅妇人,朝堂的事知之也不详,但你既然有本事从襄阳侯府将我绑到此处,就绝对不简单。”深呼吸一口气,她脸色森寒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安置在襄阳侯府的眼线?”似恍然般她,“是不是九王爷?” 周姨娘从来不敢小瞧了叶钟氏,这个女人虽然没能控制住叶明恂,但还是抓到了他的七寸之处,在后宅里面更是恩威并施,把嚣张的姨娘全都干掉了,叶旭凯至今还在庄子里没能回到府里,这前程就更不用提了,所以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此刻被她猜中自己的来历,她叹息一声,“太太,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隐瞒太太了,婢妾确实是九王爷的人,这么些年婢妾也没真做过伤害侯府的事情,”苦笑了一下,“广哥儿是从婢妾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太太对他的好,婢妾全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太太不喜欢婢妾接近他,婢妾也忍得这骨肉分离,只要他能过得好,就算是死,婢妾也甘愿。”语音略有几分哽咽,“太太,婢妾真的没有骗你,他们为了逼婢妾绑你来,是真把广哥儿拿捏在手,婢妾能不顾他吗?” 叶钟氏不大相信她说的话,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叶旭广是在前日。自家儿子儿媳都出门在外,俩孙子养在皇后的寝宫里面,女儿时常也有贵女间的应酬,所以她时常也会把叶旭广唤来承欢膝下。 “太太,到了这步田地,婢妾不会骗你。”周姨娘自然看得出来她眼里的防备,把托盘里的饭菜往前一递,然后就去解开叶钟氏被绑的手腕。 她并不担心叶钟氏地逃跑,毕竟外面有人守着,再者叶钟氏并不会武功,如何能逃?“太太,少不得要委屈你在这儿了,婢妾会好好侍候太太的。” 叶钟氏的手腕因为被绑的时间太长已经发麻了,此刻她的神色复杂又戒备地看着周姨娘,再信她说的,自个儿就真的是傻冒了。 周姨娘也不管她心里想什么,事到如今,她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只望此事过后,叶钟氏能善待她的孩子,当然也得叶钟氏能顺利活下去才能谈将来。 她拿起筷子把托盘里面的饭菜一一挟起来吃了几口,以示里面没有放毒,“太太还是吃点东西吧,这样才能有体力,大爷大奶奶也快回到京城了,不过是数日时间,还请太太忍耐住。” 她言尽于此,叹息一声,转身就出去。 待门又“咿呀”一声关上,过去了约莫三刻钟,待手腕的血气流通后,叶钟氏这才坐了起来,揉了揉被绑的双手,看到手腕处有着深深的勒痕,她的眼神一黯,握紧了拳头。 好半晌,这才松开拳头,没错,绑她来就是要交换九王爷,所以她现在应是安全无虞的,忍心胸口的怒气,她端起碗吃起这粗糙不已的饭菜。 在外面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的周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迈着步子小声地离开。 她在院子里转了转,进到了其中一间厢房。 “艾爷,我已遵守承诺,何时放了我儿?” 听到她的声音,站在窗前名唤艾爷的中年男子略沉了沉脸色,“王爷平安,你的儿子就能安然回府,这儿没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这是出尔反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周姨娘闻言,怒极大喊。 艾爷冷笑一声,“这些年来你都差点忘了自己的使命,你也别忘了当初是谁帮助了你,让你得以过上富贵的日子……” “我呸!”周姨娘怒道,“你赶紧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艾爷根本就不屑于搭理周姨娘,挥手道:“你若想要回你的儿子,就给我安安份份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姨娘的手握紧拳头,这个人好生卑鄙,这些年来她是有些消极了,但也不是毫无建树,要不然这次也不会建议绑了叶钟氏,而放弃更容易能得手的叶明恂。 只因叶明恂与叶旭尧夫妻的关系都极差,拿他做铒,叶旭尧兴许不会搭理,更遑论是放了九王爷?至于叶老侯爷,她根本就接近不了,叶蔓籽这丫头的行踪不好掌握,算来算去,也就惟有叶钟氏最合适。 一来叶钟氏与叶旭尧的母子情很是浓厚,二来叶钟氏与林珑名为婆媳却能亲如母女,怎么算,这对夫妻都不会不在乎叶钟氏的死活。 深吸一口气,硬碰硬并不行,她处于劣势,“为了救出主子,我可以死,但我的孩子还小,还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处?如果我真的不顾王爷,何不拿叶明恂来交换?他对我无情,我与他也是无义,算来我对主子是忠心一片,天地可鉴。” 似乎是这几句话缓和了气氛,艾爷叹息一声,“也罢,只要你按我的命令行事,我可以保证你的儿子必能平平安安的。”若不是眼前的女子,他只怕会把毫无价值的叶明恂绑来,到时候就会害了王爷。 现在九王爷府明里暗里都有人守着,他根本就不能与府中的势力取得联系,太后那处也亦然,惟有把藏于京中各府的暗线调动起来,希望可以助王爷渡过难关,逃亡的路线他都安排好了。 周姨娘闻言松了一口气,朝对方拱拱手道:“谢过艾爷。” 艾爷再度挥了挥手,“你只要不坏事,我也会信守承诺,出去吧。” 周姨娘福了福,这才退了出去,一到帘外,她的脸色瞬间绷得死紧,这样做等于与虎谋皮,这点道理不用别人教她,她也能明白。不过事已至此,再多说无用,惟有想尽办法渡过难过,只不过一瞬间,她的脸色刚毅起来。 不过刚进入夏天,这天气就热得可以,林珑在船上时已是换上了在汝阳城置的夏衣,好在有先见之明,还是多裁了几件,要不然这会儿必会叫苦连天。 她一身浅绿色的夏衣,踏上这甲板处,在风儿的吹拂下更见飘逸。 “夫君,这是不是要靠岸了?”她眺望了一下已经能看到的码头,终于又回到了故土,这心情难免激动起来。 叶旭尧点点头,心情极好地回头看了眼妻子那明亮的眼神,“这儿风大,你这样小心着凉。” “不碍事。”林珑笑道,“这会儿用披风我还嫌热呢。” 叶旭尧看她不似说谎,这才安心不再提及此事,就要靠岸了,要忙的事情还颇多,毕竟九王爷还押在船上,半点也是疏忽不得。 林珑倒是轻松许多,早在两日前她就指挥俩侍女把行李打包好,所以她是好心情地看着丈夫指挥众人行事,手无意识地拨弄着腕上的镯子,一颗心都飞到宫里的儿子身边。 尉迟士押着九王爷到甲板处,自然没有漏看林珑那身俏色的衣裳,这会儿的林珑脸上的稚气已脱了些许,少妇的风情正显,这是最诱人的时候,只可惜这样的女子与他擦肩而过,心中惋惜之余,他低垂着头不再看她。 林珑似乎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回头朝尉迟士看去,只见他正一脸严肃地押解九王爷并未看向她,她暗松一口气,看来她一直避开他还是能收到成效的。思及昔日意气风发的高国舅,再看如今的尉迟士,她不禁徒添一阵感慨,这人生啊,真是处处出人意料。 下午时分,船儿靠岸,这回程比去时几乎缩减了一半的时间。 由辛大娘扶着小心地踩着踏板,好一会儿,这才离开颤微微的船板,踏上京城的土地,林珑几乎热泪盈眶,望了一眼这故土,这比那年自苏州回来更让她感慨。 自家府里的马车早已等候在一旁。 自打算到叶旭尧可能回到的时间,叶钟氏早就安排好人在码头处张望,一旦看到叶旭尧回来的大船就第一时间向府里禀报,所以侯府马车才能来得这么及时。 “见过大奶奶。” 襄阳侯府里的管事上前给林珑行礼,林珑点点头,由如眉与如雁扶着就要踏上马车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府里这大半年没出什么大事吧?” “回大奶奶的话,府里现在出大事了。”管事不敢隐瞒,当即一脸苦相地道。 这事不能瞒,大老爷叶明恂根本就解决不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得当家侯爷与侯夫人回来。 林珑顿时愣在那儿,想到在汝阳城的心痛那一刻,莫不是?她顿时急急地追问,“到底出了何事?” 看到大奶奶的神色严厉又焦急,管事顾不上这是人来人往的码头,忙小声地禀报了当家主母叶钟氏失踪一事。 “失踪?”林珑一听不是俩儿子出事,这才稍稍松口气,不过随后一听是叶钟氏出事,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府里都寻遍了?亲戚那儿呢?” “都找遍了,还惊动了官府,可这都过去了好些天,愣是还没有太太的消息。”管事一脸忧心地道。 林珑倒吸一口凉气,哪儿都寻不到,叶钟氏的失踪只怕不简单,目光掠过九王爷那张消瘦的脸,顿时如电光火石之间,她猜到些许端倪。 推开俩侍女扶着自己的手,她提着裙摆顾不上仪态,匆匆找到丈夫的身影,此刻丈夫正在与朝廷官员说话。 “夫君?” 听到妻子急急地唤声,叶旭尧微举手,脸色阴沉地道:“娘子莫急,府里之事我已知晓。” 林珑见状,顿时明悟,此事惊动了官府,宫里的皇帝焉能不知?必会派人过问此事,毕竟事关九王爷这个反贼,皇帝不可能不闻不问。 叶旭尧朝前来迎接他的官员拱了拱手,这才拉着妻子到一边小声道:“九王爷还在此处,娘必定仍旧平安。” 林珑扫了扫朝廷接收九王爷的官员一眼,靠近丈夫低声道:“夫君,九王爷现在要移交给朝廷,我们拿什么来换回婆母?” 叶旭尧神色一肃,“娘子,你莫要担心,此事我自有主张,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对方的消息。” 他们绑了他的亲娘无非就是逼他循私枉法,拿九王爷去换回亲娘,这样的伎俩他一猜就中,既然如此,他就奉陪到底。 ------题外话------ 抱歉,今天在外忙了一天,回来时华灯初上,所以更得不多,某梦接着再码,明天下午二点左右有次更新。   ☆、第二百四十四章进宫 林珑掩下重重担忧,没再说什么由丈夫扶着上了马车,坐定后,还是掀帘子看了眼丈夫,这一眼把她的心情表露无遗。 叶旭尧只是点点头,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与接收九王爷的官员再度交涉。 林珑只是看了一会儿,朝外面的匪石道:“爷还有正事,我们先行回府。”看了眼眼眶红肿的叶旭融,“小叔,你呢?” 叶旭融的心情很糟,毕竟母亲被掳生死不明,不过他现在不能给大哥添乱,遂朝长嫂道:“我先随大嫂回府。” 林珑安慰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轻点头道:“婆母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叶旭融吸了吸鼻子,强做坚强的样子,“我也相信一定的。” 林珑这才把就把车窗帘子拉上,靠在迎枕上想着事情。 她其实最想去的地方是皇宫,那儿有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但是此间却不得不按捺住,还是先行回府看看,实在担心叶明恂这个公爹到底能不能处理好府内的情况,叶蔓籽还小,指望不上,至于叶老侯爷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受此次事件的影响? 这一桩桩心事都缠绕得她连呼息都是沉重地,细思片刻,她着侍女把车窗帘了拉开,朝那骑着马跟在一边的管事招了招手,那管事也机灵地凑到她跟前,“大奶奶?” “你把府里的情况都跟我说说。” 听到这吩咐声,那管事忙整了整思绪,然后开始缓缓说道。 林珑也听得仔细,在听到侯府只是群龙无首之外,并没有出了别的症状,竟是悄然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问道:“老侯爷的身体无恙吧?” “倒是比先时差了些许,大爷没管过内宅,现在所有事务都得请示老侯爷才行。老侯爷的精神不济,最终还是唤了二夫人、四夫人和六夫人每日回府共同处理琐事。” 林珑听闻倒是没有皱眉,这也是无奈之举,要不然就只能把叶秦氏这不省事的祖母唤回来,相信老侯爷也是不想这样才会如此安排的。 不禁又把叶钟氏被绑架的事情前后思索一遍,似乎里面颇多破绽,如果没有别人安插的暗钉,如何能在守卫森严的侯府里面把当家主母给掳了去?“太太是在哪儿不见的?” “这个说不清,毕竟当日随着太太的下人记忆都出现了混乱。”那管事皱紧了眉头,“他们也是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倒在地上,到了最后都没搞明白太太是被谁掳了去?” “那府里除了太太,其他人都还在?”林珑重点地问道,能无声无息地掳去了叶钟氏,这人必是在府里混了好长时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思及此,她感到一阵的后怕。 这个九王爷太阴险了,亏她昔日还对他有些许好感的。 那管事闻言,只是“这……”了老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毕竟有好些人他都没有留意,偌大的襄阳侯府上上下下都有好几百人,谁不见了还真的说不上来。 林珑看了眼他的神色,倒是没有难为他,而是朝他道,“你遣人先行回府,跟三位协理管家的太太道,让她们清点人数,然后拟个花名册给我过过目,就说是我说的。” “是,大奶奶。” 那管事立即如蒙大赦,这大奶奶年纪轻轻,处理事务比起三位庶子的正妻还要老道些。 林珑的马车正在行驶进回府的途中,结果还没到府里,方渐新就匆匆赶来跟林珑说,叶旭尧在途中收到消息,绑了叶钟氏的人要换九王爷,如今带着九王爷奔赴去交换的地点。 方渐新说得很简单,林珑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自家男人这做法是循私枉法,毕竟皇帝那方面已经派了人来交接,等九王爷进了宗人府关押起来,一切就晚矣。真到了那步田地,叶旭尧再有能力也是枉然,没有圣上的手谕是提不出九王爷的,估计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九王爷的人瞅准的就是这点,所以才会选择此时出手。 林珑明悟后,秀眉已是拧成一团,很快,她就当机立断,“方大人,谢过你来告诉我。”顾不上方渐新的回复,她当即朝匪石道:“不回府里,转道进宫。”最后的目光落在叶旭融的身上,“小叔,你先行回府安置,切勿慌乱,须记车到山前必有路。” 叶旭融不想给林珑添乱,没有功名的他并不容易能进到宫里,“是,大嫂。” 匪石也没有废话,立即吩咐车夫掉头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车厢里的林珑咬紧指甲,满心都是着急,一旁侍候的如雁和如眉都不敢吭声,辛大娘更是神情严绷,很显然她也意识到情况比想象当中要危急得多。 方渐新却还是在原地看着林珑的马车驶远,这位年轻的侯夫人反应真快,他们夫妻这趟是立功回来的,但出了刚才那件事,这功劳就要打折扣了,圣上若真的怪罪下来,叶家不但没有功劳还要背上罪名。现在进宫一来是为了陈述情况,二来也有求情之嫌,襄阳侯倒是娶了个贤内助,他羡慕地想到。 待前方的人影都驶远了,他才掉转马车离去。 林珑的心里是急切得很,巴不得这会儿就置身在宫廷当中,心里更是恨死了九王爷以及与他有关的人,真是祸害遗千年。 与林珑前后脚,没能成功接收到九王爷的官员已经第一时间进宫把情况汇报给皇帝知晓,至于尉迟士这个二等侍卫却是追上了行动迅速的叶旭尧,所以并不在汇报的行列当中。 林珑递牌子进了宫,没来得先去寻苏梓瑜,反而前往御书房,在房门处就跪了下来。 一旁守门的太监看了她一眼,听到她道:“还请公公前去禀报,就说叶林氏为丈夫前来请罪。” 那太监知道林珑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得罪了林珑不就是得罪了中宫,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皇后对叶家那俩孩子的疼爱与重视。 他忙点了点头,然后挥着拂尘进去向里面的公公禀报。 林珑跪在冰冷的台阶上,因为已是入了夏,倒也不觉得冷,但她仍感到全身冒冷汗,既担心丈夫又怕这边会出事,总之整颗心甚是不宁。 好在她也没跪多久,就有太监进来宣她进去回话。 林珑起来时还有几分晕眩,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镇定沉稳地跟在太监的身边往里边去,目光并没有游移地看向周围前来禀报的官员,而是到了御前,当即就跪下,“参见皇上。” “义安回来了?”皇帝微抬头道,而且还称呼了林珑的另一个头衔。 这种温情脉脉的言辞,让林珑的心瞬间回到了实地,这么说来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她抬起头来直视皇帝,“是的,皇上。”顿了顿,又道:“皇上,臣妇的夫君这次完全是为了婆母才会这样做的,还请皇上宽大为宏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跪在两边的官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这襄阳侯夫人分明是在给丈夫求情脱罪,毕竟不遵圣旨乃是大罪,现在还私下带走朝廷要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甭管你是什么理由? 在皇帝大力的清洗朝堂之下,他们对九王爷已经没了之前的尊敬,在他们的眼里,这九王爷就是奸邪谋逆的臣子,罪可当诛。就连太后都以养病为由住到了离宫,更有何人能救得了九王爷? 朱翊却是举手制止了林珑的继续发言,“此事朕已知晓,你且稍安勿躁……” 正在这时候,有太监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在殿外求见。” 苏梓瑜来了? 朱翊的目光落在林珑的身上,当下立即就明白妻子到来的用意为何?遂沉声道:“宣。” “是,皇上。” 太监应声,匆匆出去。 林珑的心里流过一道暖流,必是听闻她进宫的消息,义母才会来得这么快,突然,她的眼睛微微湿润,这一辈子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报答苏梓瑜这份情缘。 没一会儿,一身轻盈夏装的苏梓瑜走进来。 御书房中的臣子纷纷下跪,“参见皇后娘娘。” 林珑也跟着磕头,这是礼数,私下里怎么样都行,但在正式场合,这些礼数都不能废。 苏梓瑜轻抬手示意众人平身,上前给皇帝朱翊行礼。 朱翊轻声道,“皇后怎么过来了?” 苏梓瑜看了眼林珑,示意她不用担心,这才朝皇帝道:“皇上,臣妾可否与皇上单独说几句话。”毕竟她是后宫妃嫔,如今代叶旭尧和林珑夫妻出头,已属干预政事,所以有些话须要避人才能谈。 朱翊点点头,举手示意众人离开。 于是,包括林珑在内的众人都鱼贯而出,把这里留给天下最至尊的一对夫妻。 待没了外人,朱翊举手示意苏梓瑜,“你不用多言,朕已知晓你要说什么,这次汝阳城的事情,襄阳侯完成得比朕预期的还要好,这是大功一件,朕自会论功行赏。”顿了顿,“只要九弟没能逃走,朕念他孝心可嘉,不会予以追究。” 苏梓瑜听闻,知道以朱翊的立场,这是最大的让步,她已无需多说,遂屈了屈膝,“臣妾谢过皇上。” 朱翊起身,走到她身边扶起她,“你我是夫妻,何须言谢如此见外?再说你还怀着身孕。” 苏梓瑜淡然一笑,“礼不可废,臣妾是后宫之主,必要以身作则。”轻抚了一下轻微凸起的肚皮,“晋嬷嬷说臣妾这胎已稳,无须像前段日子那般需要卧床静养。” 朱翊不喜欢她这般大义凛然的话,那种无力感又再笼罩着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她的肚子,好半晌,他松开握着苏梓瑜的手,轻挥了挥,“朕还有公务,梓瑜,你先行回宫吧。” 苏梓瑜点了下头,没有再多说旁的话,转身就离开了御书房。 站在她身后的朱翊定定地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待她出去,太监把御书房的门关上,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背靠在龙椅内,他用手轻捏揉了一下眉间,最近越发觉得人生难得圆满如意。 苏梓瑜不是不知道丈夫看着她的视线,只是再回头如何?自那天起了几句口角之后,他们之间相处就是如此的氛围,这样也好,她也能安心许多。在她的心里,朱翊首先是孩子的父亲,然后才是她的丈夫,好在朱翊对小太子的感情并没变,每天都过来看望一次,只是自那天后,他再未留宿在她的寝宫内。 林珑站在这充满威仪的回廊内,心情起伏不定,待看到苏梓瑜从里面出来,她忙迎上前去,“义母。” 苏梓瑜握着她的手,知道她现在着急,没有卖关子,而是把朱翊的那番话简明扼要地陈述一遍给林珑听,随后方才再度道:“你且放宽心,不管结果如何,此间还有我,到时候我再与皇上求情几句。” 林珑一脸的感激,“谢过义母。” 她不是不信丈夫的本事,但世事没有绝对,万一有了疏漏呢?毕竟她私心里更愿意叶钟氏平安,虽然两人不至于亲若母女,但叶钟氏绝对是个好婆母,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苏梓瑜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总算盼得你平安归来,我这心也安定了许多,你那俩小子已会走会说话了,不知道有多可爱,你是要先去瞅瞅他们还是先回府。” 林珑当然想要先去看儿子,可一想到府里的乱局,她还是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义母,我还是先不去看孩子了,他们在你这儿最为安全,如今府里乱成一锅粥,我怎么着也得先回去。” 惟今之计,也只有把孩子们再托给苏梓瑜照顾。 苏梓瑜也不勉强她,知道她的心正难受,遂开口安慰了几句。 两人走在这回廊处准备下台阶,结果却看到一名做宫娥打扮的女子正带着三个宫女迎面而来。 她走到苏梓瑜的面前,盈盈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义安郡主。” 苏梓瑜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而是径自离开,当做没看到这么个人。 那宫娥也没有失望,仍旧不卑不亢的起身。 林珑好奇为地回头一看,结果看到这宫娥抬起头来,顿时眼睛都看直了,这,真如见鬼了,她忙拉了拉苏梓瑜的衣袖,“义母,这宫女?” 苏梓瑜眼角瞟了一眼,嘴角嘲讽地一勾,“是不是与我很像?” “岂止是长相像?”林珑的眼睛一向很尖,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宫女身上的气质也有几分类似苏梓瑜,就像那虽称不上完美但却神似的赝品,当然,这宫女年轻,身上显得更有朝气,这是在如今的苏梓瑜身上看不到的。 苏梓瑜仍旧闲庭信步地步下台阶,她后面的一串宫女太监嬷嬷也跟赶紧跟上。 林珑收回目光,心下却是五味杂陈,偷眼看了看苏梓瑜,不知道要拿什么话来安慰她。这个女子虽是做宫女打扮,可是看衣装打扮却是与寻常宫女有区别,非但如此,她还出现在帝皇的御书房周围,岂不明表明朱翊是知道她的,并且给她安排了一个离他很近的职位。 苏梓瑜仍旧笑得一如既往,轻拍林珑的手,“我并不感到伤心难过,所以你也别给我摆出这么一副面容来。” “皇上他?”林珑见这义母似乎真的并不在乎,这才敢开口相询。 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苏梓瑜能幸福的,夫妻之情也好,子女缘也好,都希望她能圆满。 “那个宫女名唤子笙,在皇上的御书房里面当差。”苏梓瑜淡淡地陈述着这个事实,“这个宫女还是皇上发现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安排得如此靠近他罢了,这并不稀奇。”她的嘴角上扬,“等她哪天怀了龙种再生下来,或许还能入得本宫的法眼。” 换言之,目前来说,她并不感到这么一个赝品能威胁到她什么,在后宫女人能凭仗的只有两样,一是帝皇的宠爱,二就是子嗣。 这两样于那叫子笙的宫女而言,还没有完全占到一样。 林珑的丈夫不纳妾,所以她一向不喜欢男人左拥右抱,更何况还是背弃妻子与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遂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宠幸了她?” 苏梓瑜是中宫,自然知道朱翊房里的情形,“这倒还没有,可谁知道哪天皇上高兴了让她侍寝呢。好了,这事我都不心塞,你也无须为我感到心塞,早就是司空见惯之事,不瞒你说,我如今对于这样的日子很是满意。” 情爱之心早就随着红叶山庄的那一把火化为灰烬,好在她的心只是轻微动摇了一下,不然怕又是另一个万劫不复。 林珑看到义母眼里那求仁得仁的眼神,只感到唏嘘,必是心如死灰才会如此没有期待。 直到上了马车回府,她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趟回京惟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听闻苏梓瑜又怀了龙种,她是衷心希望苏梓瑜能再多生几个孩子的。 马车驶回了襄阳侯府,天色已是不早了,二夫人叶王氏、四夫人叶程氏和六夫人叶田氏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她们虽说是长辈,但现在很明显叶氏一脉以长房为尊,自然希望与林珑打好关系,尤其是叶王氏和叶程氏,两人曾经与林珑有过龃龉,这会儿更是力求表现。 “侄儿媳妇回来了?”叶王氏第一个冲到前头。 ------题外话------ 抱歉,迟了,稍后还有一次更新。   ☆、第二百四十五章中计 虽未见到人,但听到了声响,林珑惟有让车夫停下马车,如眉把车帘子掀开,她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宝蓝色衣装的叶王氏,当然没有漏看她脸上那抹带着几许讨好的笑容,曾几何时,叶王氏也开始巴结起自己。 她由如雁扶着下了马车,不但王叶氏,叶程氏也趋身向前,倒是在后面的叶田氏神色如常,只是朝她笑了笑。 林珑也回六婶母一个微笑,这才唤了三人一声。 叶程氏感慨地道:“侄儿媳妇,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个家因为你婆母被掳都乱成一团,你现在回到来就真的太好了,我们几个当婶母的也可以卸下肩头的重任。” “倒是多得几位婶母帮衬,等他日事情都过去了,婆母也平安回来,必定会置几桌酒席我们一家子好好聚聚。”林珑道。 这次确实是多得她们三人,这府邸才没有乱得彻底,这答谢还是必须的。 叶王氏几人都互相看了一眼,忙摆手道:“这个不急,只要大嫂平平安安地回到家,何时不能聚?” “没错。”叶程氏忙附和,“还是先进府再说话吧,在这门口说话像啥样?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侄儿媳妇怕是也累了吧?我早就吩咐人给做好了吃食在灶上温着,等你何时到府就先用上一些掂掂胃。” 林珑不得不感慨,这两个婶母真似变了个人,以往可没这么殷勤周到,不过她也不拿乔,省得别人说她骄傲目中无人,遂轻声道谢。 叶王氏和叶程氏忙摆手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看她们二人的笑容,显然对林珑的话很是受用。 落在后面的叶田氏摇了摇头,这两个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清楚明了的。 林珑进了府,倒是没先急着吃东西,其实她也不觉得饿,毕竟事情太多了,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耗去了。“三位婶母可有按我说的去办。” “办了。”这回出言的是叶田氏,“府里花名册上的人倒有十来位行踪不明,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还有周姨娘和广哥儿,平日里不起眼,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他们母子二人俱都失去了踪迹。”叶王氏忙补充。 叶程氏倒是皱了皱眉头,“很显然这些人都与大嫂的被掳有关系。” 对于这么个结果,林珑倒是不觉得意外,若是没几个内应,如何能把叶钟氏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侯府? 她先是朝三位婶母谢了声辛苦,然后方才神色严肃地道:“把府里失踪的人关系来往密切的都圈出来一一审问,我担心府里或者还有别人的眼线,在这个节骨眼里,不能再出事。” 三位婶母俱是点头,还是叶王氏道:“那是必然的,绝不能由得这起子小人在侯府里为非作歹。” “那就有劳三位婶母了,我这番回去,先去给祖父请安,稍后再来与三位婶母会合。” 听得林珑这般说,三位婶母哪有不应声的道理? 林珑这才赶往叶老侯爷的院子。 叶老侯爷看到孙儿媳妇平安归来,脸上的皱褶也舒展了许多,“回来就好,没你们夫妻二人家,我年纪大了,出了什么事也精力不够,这个家到底还要你们两人挑起来。” 林珑忙道:“祖父这是妄自匪薄,祖父必会长命百岁的。” 叶老侯爷不置可否,自打过了年,他就感到身体每况愈下,这是人之常情,他也就欣然接受,反正看到嫡长孙有了子嗣,纵是死也能瞑目了。 林珑见他的兴致不高,也是,如今正值襄阳侯府的多事之秋,遂把汝阳城的事情快速简单地禀报了出来。 叶老侯爷听后,一脸感慨地摸了摸全白的胡须,“君姐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那可是,她与姑爷处得好,我们这些娘家人也放心把她交给姑爷,再说王府里面如今也无人能危及她的地位。”林珑补充道。 叶老侯爷再度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媳妇那会儿的坚持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个女眷前去,对孙女儿是件好事。“如此这般,也省得我们千里之外担心她,此事你当记一等功。尧哥儿也是不容易,本来应是大功一件,偏生他娘却遭了这样的灾,还有广哥儿,真是家门不兴。” 提及最近府里发生的事情,他的脸色变得紧绷起来,如若是他年轻那会儿,必不会这般轻易就罢休,如今只能祈求家人平安即可。 “必会否极泰来的。”林珑看老人家的精神头有点萎靡,忙安慰了一句,为了转移叶老侯爷的注意力,她把清府邸的想法道了出来。 叶老侯爷只听了一半就道:“此事你做主即可,虽说如今是非常时期,但早日清除干净我们也早日安心。”顿了顿,“我早有此意,无奈年纪大了,这身体也就不中用了,你公爹的为人你是晓得的,他是指望不上了,所以此事也就拖了下来。” 毕竟这是大房承袭的府邸,他还不至于让三个庶出的儿媳妇清理干净,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趁机也在府里安插眼线。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有肉薄肉厚的区别,嫡系一脉才是他叶家的根本。 林珑轻舒一口气,有这祖父的支持,她自然能更好的行事,于是说了一会子话,她就起身告辞。 叶老侯爷摆了摆手示意她可自行离去,然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念平扶自己起身,准备进屋歇息一下,孙子和孙媳妇今日归家,他一大早就等候到现在,着实是吃不消。 林珑忙恭敬地退了出去,脸上的神色一凛,她往三位婶母所在的正堂而去。 她到来时,已有数十个奴仆跪在那儿,哪怕没有定晴看去,她也能知道他们都浑身打颤,毕竟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哀求,不过她是不可能会心软的。 “如何?”她在首位坐下后朝三位婶母道。 叶王氏率先道:“人都在这儿了,这是名册。” 林珑接过她手里的名册,翻看了起来,心中默数了一下人数,再与跪在堂下的人数相对,到是能合得上,“把他们分男女关押起来。” 一时半会儿也闹不清,还不如先一网打尽省得再生事端。 “大奶奶,开恩啊……” 一人这么喊,其他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林珑却是不为所动,挥手让匪石将这群人带下去先关起来。 正在这时候,叶明恂匆匆赶来,因为这里面还有他现在颇为宠爱的梅萧两位姨娘的贴身大丫鬟,两位姨娘哭得双眼红肿,非要这两个大丫鬟回转不可。 “儿媳妇一回来就好威风啊。” 看到公爹进来立即起身的林珑,一听到这讽刺意味十足的话,一张俏脸都盛满了寒霜,她就知道这个公爹肯定会跳出来是非不分。屈膝行了一礼,她退开到一边正色道:“公爹此话何来?儿媳妇听不明白。” 叶明恂一想到林珑是完全整在叶钟氏那边的,顿时对她无一丝好感,若不是念在她是俩宝贝孙子的生母,他早就赶她走了,上前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算她还知道点礼数,“我且问你,这里的人犯了何事?” 林珑郎声道:“这个有待查明……” 还没待她把话说完,叶明恂就怒声道:“既然他们都没犯事,你把他们集中在这儿做甚,赶紧给我放了。” 林珑摇头道:“这不行,只要查明他们没有问题后,我们府里才会留用,不然必要追究其责任,绝不能由得他们在府里生事……” “你现在是不是连我的话也听?”叶明恂怒吼。 林珑还是老神在在,福了福然后挺直背脊道:“公爹息怒,儿媳妇不是不听公爹的吩咐,只是府里这么多人,如果再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你婆母被掳那是她的事情,你就算在这儿把全府的人都关起来,她也不可能回来。” 叶明恂对于叶钟氏的被掳在刚开始时还是有几分上心的,后来他却发现没了妻子在府里念叨也限制他,他似乎过得更逍遥,私心是完全不希望这正妻再回来,最好就那般死在九王爷的人手上。 林珑看着他那张丑陋的嘴脸,眼里略有向分鄙夷,嘴角暗自撇了撇道:“我们倒是不怕什么,儿媳妇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公爹着想。” 她看过花名册,知道这里面就有梅萧两位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所以不难理解叶明恂赶来插手后院之事的目的,就因为明了,心底才会对这个凉薄至极的公爹更没有了一丝的好感。好歹婆母为他生儿育女主持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更是生命受到威胁,这当丈夫的不担心就算了,还有心思去管两个姨娘的哭诉然后为此找她的晦气,这公爹忒不是东西了。 叶家三个婶母也暗自摇摇头,这大伯真是越发不能看,以前还有一点道貌岸然,现在却是全然那张遮羞布。 她们也在感慨精明能干有家世的叶钟氏居然嫁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替她不值,庆幸着自家男人就算是庶出,那也比叶明恂要可靠得多。 “为我?”叶明恂指了指自己,顿觉得这儿媳妇说话真是荒唐可笑。 林珑径自道,“儿媳妇当然是为了公爹着想,就连婆母也是代公爹受过,要不然这会儿绑的就会是公爹,而不是婆母。”她睁圆一双眼睛暗含嘲讽地道,“知人口面不知心,公爹怕是不知道吧,周姨娘和广哥儿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失踪必是跟婆母有关系,依儿媳妇看,那俩姨娘怕是都有问题,还是先关押起来的好。” 叶明恂被她的话一噎,万一被掳出府的是他,这后果光是想想,他就不禁后背一凉,“这……这都是你胡乱猜测出来的……” 林珑冷笑一声,“在这非常时期,公爹是想要冒着生命危险还是愿意把危险都隔绝掉?相信这个道理公爹是明白的吧。” 叶明恂当然更珍惜自己的小命,连叶钟氏都可以放弃,他对那俩玩物般的姨娘就更不在意,在这么一番对话之下,林珑提出关押梅萧两位姨娘,他当即点头同意。 被林珑这么一番恐吓,他现在是杯弓蛇影,很快就离开这正堂,回去他的院子整顿,不,他还是先去爹的院子呆着好了,至少爹那儿绝对安全。走出去没多久的他立即转身往叶老侯爷的院子而去,这时候他看谁都是一副怀疑的面孔。 叶老侯爷听到儿子的来意,顿时骂他一句,“没出息。” 这儿子比起儿媳孙子孙媳等人,真是不够瞧,孙儿媳妇那话有点危言耸听,儿子当真并没错,错就错在他居然就这点承受能力。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没出息他也得护着,还指望他能给他送终,遂吩咐身边得力的小厮念平安排好儿子所住的厢房。 “最近好好在府里念念书吧,别到外面去瞎跑,一个不好被人掳走,你死了我也不可惜,还有你兄弟们,我不缺给我送终的人,大不了还有孙子。” 听到父亲这番似不带感情的话,叶明恂并不高兴,但面上不敢表现,只能做出孝子的模样应“是”。 叶老侯爷挥手让他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实在不想承认这么没出息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也罢,但愿他能修身养性,戒掉以前一些不良习惯。 叶明恂到叶老侯爷的院子寻求庇护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林珑的耳里,她轻拨着手中茶碗内的茶渣子,这倒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这公爹再给她惹出事端来。 怕叶老侯爷那边会人手不够,林珑再调派二十来个绝对没有问题的下人前去侍候,无论如何不能让叶老侯爷过得不舒适。 留在最后没有回府的叶田氏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然这大伯哪里肯安份。” 林珑这次是把梅萧两位姨娘直接就关起来了,不管她们如何哭喊着要见大老爷,她都不为所动,心里是打算等着这事过了,必要发卖掉此二人,绝不能留着她们在府里添乱。明知道主母生死未知,她们还有心思利用邀宠来闹事,这样的姨娘哪家敢留?并不指望姨娘真心地发自内心担心主母的安危,至少她们得知道在这时候就要安份一点。 “他现在不安份也不行,除非他想步婆母的后尘,那就俩说。”她撇撇嘴回应。 叶田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知道大嫂现在怎么样了?都担心死人了。” 一提及这个,林珑的神色一黯,把茶碗放下,“为今之计,除了祈求上苍之外也无计可施。” 叶田氏握住林珑的手,“倒是难为你了,本来这出远门一趟回来都乏了,还有这么多糟心事等你处理,唉。” 林珑苦笑,“人生哪能一帆风顺,我也怨不得这么多。” 话虽如此说,可她此刻的一颗心全系在丈夫的身上,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何? 正在此时,侍女进来禀报,说是钟老太太和钟夫人过来了。 叶田氏闻言,道:“难为钟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要受这种苦,你不知道,天天老太太都会亲自过来相询,今儿个早上说是因忧虑过甚病倒了,这才遣了下人来打听最新进展。这会儿过来,估计是听得你们夫妻归家,硬撑着病体前来的。” 林珑听闻,当即让人赶紧去请钟老太太和钟夫人进来,随后又想到还是自己亲迎更显得恭敬,这才匆匆起身掀帘子出去。 叶田氏也没有干坐着,而是起身跟在林珑的身后出去。 “外祖母,大舅母。”林珑一见到人赶紧唤了一声,还伸手替过丫鬟扶着钟尤氏。 钟郭氏看到林珑这恭敬孝顺的样子,眼里一阵发酸,“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婆母她这回遭罪了,这都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一向要强的钟尤氏一双浑浊的眼睛再度流泪,这段时间她算是把一生的泪水都流尽了,三个女儿,惟有这个在她身边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让她临老都不得安生吗? 林珑忙掏帕子出来给老人家抹泪,“外祖母莫要伤心,婆母一定会吉人天相。” “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钟尤氏一把抓住林珑的手腕道。 林珑为了安老人家的心,忙道:“夫君已经前去营救了,外祖母还是先到里头坐下用些茶点,相信今晚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 “真的?”钟尤氏忙一把抓住林珑的手腕,用的力道极大,看林珑微皱的面容,就知道应是被抓疼了,可此时的钟尤氏却是没有发现。 “外祖母,千真万确的,外孙媳妇不敢欺瞒您老人家。”林珑郑重地点点头。 钟尤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地松开林珑的手,“这就好,这就好……” 林珑与钟郭氏忙扶着钟尤氏到里面的暖阁坐下,随后林珑就赶紧让人上茶上点心,刻意地看了眼门帘处,显然权英姿并未跟来,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这女子嫁了人,哪怕是亲戚,也是不容易走动的。 只是想着这都将近一年没见到权英姿,她颇有几分想念罢了。 钟郭氏忙着侍候婆母,也就没有留意到林珑的小动作。 林珑想到自家婆母还在危险当中,遂也不好相询,省得钟尤氏心里不痛快,若是恼了她还罢了,就怕如果有气撒向权英姿那就糟了。 此刻的叶旭尧却是提着九王爷到了约定的地点,他的身后跟着襄阳侯府的侍卫,众人举着火把,把这一方夜空都照得明亮不已。 另一边的艾爷却是蒙着脸,叶钟氏披头散发地双手被缚在身后,面容哀凄,好在尚且镇定并没有太大的慌乱,迷蒙的双眼在看到火把映照出的儿子的面容,她顿时精神一振,几乎都要热泪盈眶。 叶旭尧的目光落在母亲的身上,看到母亲并没有受什么外伤,精神尚好,这才放下心头巨石,此际他的面冷心也冷,“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赶紧把我娘放了。” 九王爷的眼里放出光芒来,这个手下没有白培养。 艾爷看到自家主子安好,就是精神差些,顿时也是放下心中的担忧,“叶侯爷,我可信不过你,万一我们在此交换,你就带着人把我们一众人包围起来,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转身一把就将叶钟氏抓在手中,手里的软剑更是抵着叶钟氏的脖颈,笑得一脸的威胁。 “那你想怎的?”叶旭尧依旧声无起伏地问道,“若你敢伤害我娘的性命,我绝饶不过你们。” “叶侯爷放心,叶大夫人的生命我还是看在眼里的,这可是我手里最大的筹码。”艾爷笑道。 躲在人群里面的周姨娘一脸的着急,本来说好由她看管叶钟氏的,哪里知道艾爷突然会要了过去,这下子好了,她完全是无计可施,再想到儿子,这心顿时不知道滋味。 艾爷劫持叶钟氏一直后退,叶旭尧提着九王爷也一直往前。 这里非常地靠近运河,其实兜了一圈,最近他们还是在这运河的岸边交换,叶旭尧看到对方准备的船只,脸上仍旧是一贯的表情,看来对方是准备着水路逃亡了。 叶旭尧这会儿倒不那么着急了,微敛的睫毛掩下他的心思。 九王爷的心中却是一阵暗喜,只要上了船离开射程范围,他就能逃出生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待到艾爷的人都上了船,他才朝叶旭尧道:“叶侯爷,请过来交换吧。” “爷?”匪鉴担心地问道。 叶旭尧朝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提着九王爷就往前方而去,因为在河边,他一脚就踏进水中。 叶钟氏的眼里泛着泪光,看到儿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既有希望又有着担忧,如打翻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齐全了。 突然,周姨娘大声喊道:“大爷,你不要过来,他们不会放了太太的,而是想要抓你做人质顺利逃走……唔……” 艾爷恼怒地朝身后的人看了一眼,要他们把这坏事的周姨娘也绑起来,真是好生可恶,好在他并未打算真把周姨娘的儿子还给她,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周姨娘眼里有着绝望,在登船之时她就发现了这船上没有儿子的踪迹,看来儿子应是凶多吉少,这艾爷根本就不打算遵守承诺,而她还是傻傻地任人利用把太太绑了过来。 她虽是姨娘,但却从未想过挑衅叶钟氏,毕竟她见不得光的身份注定了在侯府只是不起眼的存在,后来有了叶旭广,能养在叶钟氏的膝下她是一句怨言也没有的。孩子跟在叶钟氏的身边其实更有前程,这点道理在叶钟氏抱走孩子之时她就想明白的。 错就错在她想得太美好,才会把太太掳出府来,她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非但没能换回儿子,还害得太太遇险。 叶旭尧只是看了眼泪流满面的周姨娘,对于父亲这个出身低微的姨娘,他没有什么印象,若非今次的事件,他只怕还没正眼看过她的长相。 此时他却是抿紧唇继续提着九王爷前行。 周姨娘眼里突然感到了绝望。 “我已经上来了,这回终于可以把我娘还给我了吧。”叶旭尧提着九王爷上了船,沉声道。 艾爷大笑出声,忙着人开船,待得船开出约二十来米安全后,他这才谨慎地上前,与叶旭尧交换人质。 两人的手中的人质递出,心中都对对方怀有一丝谨慎,毕竟都怕对方玩花样。 不过相对来说,掌握了主动权艾爷倒是担忧去了一半。 交换在一瞬间进行。 叶旭尧一把拉起母亲卷入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嘴里吹了一声哨子。 在艾爷与九王爷以为安全之际,水里有人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就一把将九王爷抓到手中,其实自从九王爷落到叶旭尧的手中,就一直被喂了软筋散,这样一来,等于是废了九王爷的武力值。 九王爷还没有庆幸得以逃生,又重新落回到朝廷的人手中,只看了一眼,他就认出了这人是尉迟士。 在被叶旭尧强行带走之时,尉迟士是追了上来的,只是他以为叶旭尧担心母亲安危把尉迟士给解决掉了,哪里知道他们却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再度阴了他一把。 想明白后,他的脸色更为难看。 艾爷也在一瞬间变了颜色,因为水里突然冒出了大量持弓箭的人,比他这船上的人多了两倍还不止,更遑论岸上还有大批官兵赶来支援,看那服饰应是禁卫军统领肖福林的人马。 叶旭尧扶好母亲站着,脸带讥笑地看着艾爷,“想不到吗?” “你早就洞悉了我的计划,是也不是?”艾爷厉声喝道。 “那有何难?别把人往蠢里面去想,你要带着九王爷这个谋逆之臣逃走,走水路是最为安全的,当然这是你的想法,我没猜错吧。” 艾爷被叶旭尧这么一揶揄,顿时面色涨红,没错,这是他几经思量能想到最周全的方式,不然是躲还是藏或者是走陆路逃生都不安全,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给别人,别人再挖了个大坑给自己罢了。 叶旭尧扶着母亲的腰跳上匪鉴驶过来的船,尉迟士提着九王爷也赶紧跟在后面跳上船。 速度快到艾爷都难以阻止,为此脸色都变青了,至此,大逝已去。 叶旭尧把母亲交给匪鉴照顾,这才背着双手看着在另一条船上的艾爷,嘴角微微上勾,他举起手来来做了个抓人的手势。 一众弓箭手与持刀的侍卫都从水里跳到对方的船上,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周姨娘?”叶钟氏心神一定,想到这段时间周姨娘其实还是对她颇有照顾的,就这样死了似乎有点可惜,可是一想到始作俑者是她,银牙就是一咬。 “娘,她是死是活我不在乎,就算她活了过来,该治的罪一样也不会少。”叶旭尧淡然道。 一个周姨娘拍马都是不能与儿子相提并论的,“就看她的造化吧。” 她别开脸,不去看那场厮杀,动手把散乱的头发札了一个矮髻。 尉迟士却是淡笑地看着九王爷败坏的面容,“王爷,看来你的牢饭还要继续吃。” “高志,你别得意,你很快就会来陪本王。”九王爷咬牙应声。 尉迟士却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到了岸上,叶旭尧扶着母亲下船,与上前来的肖福林拱了拱手。 “肖大人,接下来只怕还不能掉以轻心。” 肖福林神色严峻,“下官晓得。” 叶旭尧看他这样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眼里有着赞赏。 皇宫,御书房此时仍旧光亮着,朱翊还在批阅着奏折,提着醮了朱砂的笔正要写什么之时,他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抬头看去,那叫子笙的宫女正端着吃食进来。 “奴婢给皇上做了宵夜,皇上还是先吃点吧。”子笙道。 朱翊放下奏折,示意她把吃食端上来,一打开那盖子,居然是碗阳春面,他的脸上突然带着探究地看向这宫女。 一碗阳春面,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是少女时代的苏梓瑜惟一拿得出手的厨艺,她那时候还凶巴巴地道:“不许说不好吃,你要全部都给我吃干净才行,一滴汤都不许剩。” 他那时候如何做的?想到那时候的情景,他的脸上扬着一抹怀念的面容。 “怎么想到给朕做这个?”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看向这像极了少女时代的苏梓瑜的宫女。 “奴婢的手艺不精,只会煮这个。”子笙答道,脸上扬着一抹笑容。 这笑不像苏梓瑜,朱翊玩味般地想到。 “皇上,莫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子笙忙跪下来道。 ------题外话------ 本来打算万更的,可惜却没能码得更多,某梦惭愧地到墙角画圈圈反省~   ☆、第二百四十六章明悟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皇帝看她的眼神有几分冷意,心里不禁泛起几许惊慌,她已经按太后派去的人所教的那样学做好这碗阳春面,哪怕她认为这吃食有辱了皇帝的身份,但也要学扮成很欢喜的样子。 朱翊却是定定地看着她低眉垂眼那副顺从的样子,无论是现在的还是以前的苏梓瑜,她都不会这样,这个女子终归只是形似罢了,学不到她丝毫的神韵。 记得初见这叫子笙的宫女是藏书阁,透过晕黄的烛光,他看到她那张脸时还微微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宫里还有如此像苏梓瑜的女人,在那一刻他承认他是有几分意动的,如果他不能再得到苏梓瑜的心,何不养个神似她的赝品全心全意地爱自己?就当是平衡一下求而不得的痛苦,所以他把她安排到御书房侍候笔墨。 这个位置不似妃嫔那般耀眼,但又引人注目不已,在那一刻,他期待着苏梓瑜的反应,如果她来兴师问罪,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还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惜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她完全没有反应。 思及自己那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他不禁苦笑,果然人生就是一个轮回,以前上苏梓瑜为了他爱得痴颠,现在却是他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痛苦。 子笙感到很不安,太后告诉她无须全似苏梓瑜,这样一来会露出破绽来,只要似个七八分即可,但现在看来皇帝也没有为她动情,要不然她也不会还是清白的身子。 人人都以为她引得皇帝的注意,惟有她自己明白这份注意有多么苍白与无力,她根本连皇后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更遑论是取而代之宠冠后宫,再生得龙子继承大统,以后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这样的美梦在入宫的时候她做过,可真正接触了当今天子,她方才明白她想得有多天真。 “皇上?”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惊回了朱翊的心思,他微眯着眼细细地打量这宫女,不管她有多么长得像苏梓瑜,她终究不是她,做这安排的人终究是失策了,把他也看得肤浅了,正待要做声的时候,外头的宫侍进来禀报,“皇上,襄阳侯等人在外求见。” 朱翊的神色一肃,“让他们进来。” 事情终究是结束了,他默默地想,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离宫,太后听闻亲信的回禀,顿时失手打翻手里的茶碗,苍老不少的面容更是白得似纸。 “真的没能拦住?”她不确定地问。 那亲信摇了摇头,他连额上滑下的汗水也不敢擦,“启禀太后娘娘,都是属下等人没用,最终还是敌不过襄阳侯等人,皇上甚至派了肖统领的御林军出动,结果还被对方抓去好几个人……” 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后的身子往后一歪,一旁的宫侍赶紧扶住她,太后一把甩开她的手,心里沉重一片,这结果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痛苦地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握成拳。 儿子那几个手下的计划她知道和是太迟,所以也没能配合上,倒是还按心中所想在进宫的路上设下埋伏,意图用武力劫下小儿子,没想到还是这结果。 “太后娘娘可要想想办法才是,不然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那亲信忙提醒一句。 太后怒瞪他,“不用你说,哀家也明白。” 就这么两个儿子,怎么就一点也不省心? 她心里对小儿子也产生了怨忿的心里,好不容易才熬死了先皇,又把先皇的好几个能力还不错的儿子整垮,这才迎来了大儿子当家作主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她的晚年为什么就这么命苦? 不但太后心里不痛快,遭了罪的叶钟氏心里也恨得牙痒痒的。 她没有进宫,而是先行由匪鉴等侯府下人送回了府。 林珑得了消息,赶紧扔下手头的事情,与叶蔓籽还有叶旭融赶紧到门口迎接,彼时叶钟氏刚进得大门,除了衣裳略有些破损之外,倒了不见得有多儿狼狈。 叶蔓籽一看到母亲,立即哭红着双眼扑到叶钟氏的怀里,不停地喊着“娘”,双手更是紧紧地抱着她不放,天晓得在母亲被掳的这段时间里面她经历多少的担惊受怕,真恨不得以身代母受难。 送嫁赶回来的叶旭融也难掩眼里的那层雾水,只是没有表现得如妹妹这般凸出。 林珑在一边看着,毕竟不是亲生的隔了层肚皮,看到婆母平安归来,她纵然出是激动的心情,却做不来如叶蔓籽这般自然而然的动作,也须得先让人家母女、母子团聚。 叶钟氏也是心有余悸地抱紧小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待得叶蔓籽平静下来,这才赶紧看向小儿子,看他比去年送嫁之时瘦了不少,顿时有着说不出来的心疼。 “娘,我们一切都顺利,大姐过得很好……”叶旭融激动之下只能说出这两句话来。 叶钟氏忙道,“这就好,这就好……” 看到场面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林珑这才上前道:“婆母好不容易才归来,还是先行梳洗再给祖父报平安,儿媳已让人备好柚子水去去晦气。” 叶钟氏这才有机会看向林珑这个儿媳妇,松开抱着女儿的手,她伸手握紧林珑的手,感慨道:“难为你了……” “婆母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还是一家人,哪能置身事外,如小叔所说,姑奶奶现在过得很好,等婆母梳洗过后,我再详细给您说道说道,我那儿还有姑奶奶写给婆母的信呢。” 这番话无疑都是叶钟氏爱听的,她看到林珑仍旧和和气气地说话,心里越发内疚,思及俩孙子在宫里差点遇险的事情,她光想起还会背后一凉。她也不知道林珑知晓没有,毕竟心里有愧,她一脸歉疚地道:“儿媳妇,你怕是还不知道庭哥儿和辉哥儿遇险那事吧?好在祖宗保佑,一切否极泰来,要不然我真的没脸再见你,纵死也难辞其咎……”说到这里,她已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事林珑早就从苏梓瑜的嘴里听说了,听闻之时,她是全身冒冷汗,手心处更是把帕子捏得湿透,难怪她那会儿会感到心痛,原来真的是母子连心。她不是圣人,在那一刻她对叶钟氏产生了一丝的怨恨,就因为她的坚持,她不得不扔下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跑到汝阳城去,如果这次真有个差池,她会悔恨一辈子,这儿子就是母亲的心头肉啊。 但是看到叶钟氏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提及此事,心中那丝怨恨又消失不见了,这也是个心疼女儿无计可施的母亲。她眼里含泪地握紧叶钟氏的手,“婆母,您别这么说,这都是乱臣贼子做出来的,您是哥儿们的亲祖母,只会望他们好,哪里会想到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婆母尽管放宽心。等明日我就递牌子进宫把哥儿们接回来,我们一家好好聚聚。” “那是必须的,必须的……”叶钟氏听得儿媳妇宽宥的话,心事一去,整个人看起来都亮眼了不少,毕竟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底,现在总算能得到林珑谅解,她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叶蔓籽是知道母亲这桩心事的,看到林珑这嫂子没有拿这件事来压母亲,心里就更敬这个嫂子几分,难怪母亲老让她跟嫂子学。 “大嫂,你真好。”她上前,抱着林珑的臂弯道。 林珑收回与叶钟氏交握的手,改搀着叶钟氏先行回主院,笑着回叶蔓籽一句,“就你嘴甜。”看到叶蔓籽莞尔,她这才转头看向叶旭融,“小叔,你且去向祖父和公爹报平安。” 估计这时候叶老侯爷应是收到消息了,但是遣叶旭融前去禀报一声显得敬重些。 叶旭融也是想到这层,欣然点头,与母亲告了一声罪,这才急忙赶去祖母的院子。 林珑顺道还遣人去给钟尤氏报平安,然后方朝叶钟氏禀报,“婆母到家之前,外祖母和大舅母方才离去,想来这会儿应还是没回到府里的,现在遣人去兴许能追得上,也省得外祖母担忧不已。” 叶钟氏点点头,“难为你想得周到。” 竟连她娘家之人也顾虑上。 林珑笑道:“这是应该的,您不知道,之前外祖母都担心得病倒了,还拖着病体来府里,我见到都难过不已,婆母若见着,怕是要掉泪了。” 叶钟氏光是想想都难过得要命,还要母亲这么大把年纪还在为自己操劳,她的心就一紧,“倒是我不孝了。” “这都是没人想的,要怪也得怪九王爷,还有那个周姨娘。”叶蔓籽气恼地道,都是这些个人使坏,自家才遭了这么多破事。 “这回小姑就说得对了,婆母勿要自责。”林珑附和。 “对了,娘,那周姨娘和广哥儿如何了?”叶蔓籽好奇地问道。 叶钟氏微皱眉,最后还是答道,“周姨娘死了,至于广哥儿,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如何了,怕是也难寻回了。” 叶蔓籽一听,心想这一死一失踪倒也好,省得看这两人心塞不顺眼,也省得她娘发作他们时还有人闲话不已。 林珑倒是不置可否,周姨娘死了倒不可惜,惟有那广哥儿是真可惜了,这孩子还是颇为听话的,性子也还不错,而且他是真正无辜之人,回头还是让丈夫遣人找一找,若真的找不回那也是天意了。 叶钟氏梳洗得很快,先是赶去向叶老侯爷请安,当然少不得见到丈夫叶明恂,一看到这男人,想到这次所遭的罪,她就恨得牙痒痒的,依她之意,这叶明恂才是那个该被掳去当交换人质的人选。 叶明恂心里有亏,没见着叶钟氏的时候能理直气壮,一见到她,顿时头转到一边不敢面对她。 叶钟氏的眼里明显的有着怨恨与鄙夷,如果时光倒转,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这么个人。 叶老侯爷道:“平安就好,还是祖宗显灵了。你也累了,就先行回去歇息吧。” “谢公爹体谅。”叶钟氏忙福了福道。 叶老侯爷挥了挥手让她先行回去。 林珑和叶旭融两人也跟着叶钟氏回去主院,毕竟关于叶蔓君之事还没有详细地向婆母禀报,相信叶钟氏早就心里着急想知道个详细,所以叔嫂二人都不敢耽搁,赶紧一道儿向叶钟氏说明。 待得儿媳妇走了,叶老侯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嫡长子,“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你一出生我就掐死你,省得今天还要为你担忧。” “爹,我都当祖父了,你就不能留点口德吗?”叶明恂不服气,大胆地回了一句。 叶老侯爷不听犹可,一听就举起手中的手仗朝这个儿子挥了几棍,“你还有理了?还敢辩驳了?我打死你这个孽障。” 叶明恂素为怕这父亲,遂连忙跪下来道:“爹,是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叶老侯爷狠瞪他一眼,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手仗,直接拄在手中,好半晌,他沉稳道:“家和万事兴,你媳妇这次遭了罪也是你识人不清所造成的,什么人都敢碰,你说说你该不该骂?等回回你媳妇的院子好好向她赔礼道歉,她把这气下了,这事也就圆了过去。” 他是老了,眼睛还很尖,自然没有漏看叶钟氏眼里对儿子那抹鄙视,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是不希望他在媳妇的眼里是这么个形象。 “儿子这就去。”叶明恂赶紧起来就急忙往外走,被父亲这么抽打几棍,他的身子还泛疼,巴不得赶紧离去。 “回来。”叶老侯爷怒喝一声。 叶明恂不得不重新转头面对父亲,“爹,还有什么吩咐?” “这会儿你媳妇正在听君姐儿的事情,你去也不好说话,稍后再去吧,这段时间你给我收敛一点,别老是为了那么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搞得家里一团乱。”叶老侯爷教训道。 叶明恂不敢有异意,忙道声“是”,又重新坐下来,垂着头如霜打的茄子。 看得叶老侯爷又是一阵怒气,心里又怪起叶秦氏,不知道她是怎么教儿子的,把个好好的嫡长子教成这么个模样。 如果叶秦氏在此知晓,怕是又要与叶老侯爷争个高下才肯罢休。 皇宫,御书房。 朱翊静静地听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目光却是停留在九王爷的脸上,看到这弟弟灰头土脸的样子,他也并没有感到很高兴,毕竟是一脉相传的亲兄弟,但是让他宽宥他,那又是万万做不到之事。 直到叶旭尧的话全落了地,他方才开口道:“九弟,你可知罪?” 九王爷一直神色不佳,在听到这皇兄开口相询,他抬头桀骜不驯地道:“臣弟何罪之有?” 朱翊的神色顿时严肃,冷笑一声,“原来你真的不知道悔改?朕还真是高估你了,想着你多多少少还顾念几分兄弟之情,原来不过是朕的一厢情愿……” “好了,皇上,别在这儿说些假惺惺的话惹人做呕,成者王侯败者贼,如今我输了,自会甘愿认输,只可惜时不予我,若我比你早出生,这天下这皇椅又岂是你在坐?”九王爷嘲讽地道。 他最见不惯兄长露出这样的表情面容,明明占尽一切,却还要摆出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给看?若不是那些老臣迂腐,本来依父皇的意思是要立他为储君的。 朱翊神色冷淡地看了这同胞手足一眼,“既然你一心求死,朕自然会成全你。”朝肖福林道:“把这乱臣贼子给朕关到宗人府去,没有的朕的手谕谁也不能放他出来,若有违者,朕必诛他九族。” “是,皇上。”肖福林忙拱手为礼应声。 九王爷倒是自个儿挣扎着起身,脸含讥讽地道:“臣弟谢过皇兄。” 他毅然而然地转身朝门外而去,既然输了,就要输得有风度,大不了十八年后他还是一条好汉。 在出了御书房的门走在回廊上时,他遇到了闻讯而来的苏梓瑜,那一脸的讥嘲顿时化做种种遗憾。 “九弟。”苏梓瑜由红菱扶着走向他,轻启朱唇唤了一声。 “见过苏姐姐。”朱飒行了一礼,在这一刻他不想让苏梓瑜看他的狼狈一面,哪怕别人说他掩耳盗铃,他还是希望在苏梓瑜的心目中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却在看到苏梓瑜再度隆起来的肚子时,他顿时有如雷击一般地僵硬在那儿,她又怀孕了,又怀了他皇兄的孩子,这个想法瞬间蔓延心间,他感到内心顿时一痛。 苏梓瑜没留意到他神情间的变化,只是淡然道:“我们自幼一块儿长大,有同伴之谊,你这又是何苦?造反真的好吗?无非是生灵涂炭凭添罪孽罢了……” “不。”朱飒抬头看向苏梓瑜仍旧美艳的面容,“如果我夺得天下,那我就有资格得到你。” 这句话再不说,他估计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苏梓瑜一怔,以前他就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她那时候并没有当真,正确来说是没往心里去,以为他只不过是在可怜同情她。如今他事情败露了,必死无遗,却还说着这样一番话,这一刻她却是不能再当他的话是同情安慰她。“你……” 看到苏梓瑜明悟的表情,九王爷觉得他的心里好过了不少,“苏姐姐怕是不知道吧,在你与皇兄成亲那晚,我在你们新房外的围墙处呆了一晚,为什么让你披上嫁衣的不是我?我与他同一时间认识你,你却眼里只有他,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太子,所以你眼里没我。”自嘲地苦苦一笑,“想得多了,就越发不甘,如果我是当今天子,那么你就会属于我。” 这个想法自冒头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办法停止这么想着,并且开始一点一点的图谋,表面上置闲的他其实一直都有暗中培养力量,朝中的大案都或多或少有他的影子,他也知道皇兄其实都猜得到是他,却因为母后一直都隐而不发,直到高家的案子披露,他才感到了危机。 苏梓瑜大愕,感情他造反,自己还是那主因?这想法一经出现在脑海,不过一会儿,她就明了,“九弟,你这番话听来似乎有点道理,好似我就是那主因,不过你错了。” “我错了?我何时有错?如果我是皇帝……”九王爷也是大愕,万万没想到苏梓瑜会这么说。 苏梓瑜微微一笑,“你这句话方才是真心话,与其说你不甘心我投入你皇兄的怀抱,不如说你是对帝位的耿耿于怀,什么因我之故不过是你为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开脱的理由罢了。”顿了一会儿,终道出最重要那句话,“其实你是不想输给皇上罢了,所以你要处处赢过他,包括所谓对我的一往情深。” 在许多年前她是不可能领会朱飒的心思,但在经过了人生的痛苦旅程之后,她已然明白朱飒这份情不过是缘于不甘,若他真的得到了天下,而自己屈于现实再嫁给他,不过两年,她必会失宠。 人性的自私与丑陋,从来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一如她与朱翊,再也回不到那曾经的最初一样。 朱飒却是僵立在那儿,他的脑海全是苏梓瑜的话。 站在两人身后阴暗处的皇帝朱翊把两人的对话全听进耳里,原本看到他们说话,他的心里是不悦的,但听了苏梓瑜的话,他不禁回头看向那形似苏梓瑜的宫女。 其实再相似,这也是两个人,他真正亏欠的是苏梓瑜,如果想要从别人的身上获得慰籍,不过也是掩耳盗铃,想明白后,这一副皮囊之于他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子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如坠冰窖,这会儿她感到了全然的失望。 朱翊朝叶旭尧道:“你初回京也辛苦了,你娘也受到了惊吓,回头朕赏赐你娘给她压惊,你且回去吧。” 叶旭尧躬身道:“臣遵旨。” 朱翊点点头,径自越过怔愣在那儿的九王爷,他上前握紧苏梓瑜的手,“梓瑜,与朕到离宫见太后。” 不待苏梓瑜应声,他拉着她径自穿过燃着灯笼的回廊,走向那暗夜当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绝望 苏梓瑜回头一看,朱飒的脸映在光线昏暗的背影里面,越来越模糊,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很快就转回头,与他这二十来的情份终告结束,说是不伤感那是骗人,毕竟她曾待朱飒如自家亲弟一样。 “皇上,我们这么晚还过去?” 被朱翊拥着上了马车,她还是皱紧眉头。 朱翊指挥后面的肖福林把那叫子笙的宫女带上,这才看向妻子,“嘘,别说话,这会儿听朕的。” 苏梓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人有时候真的让人看不明白,也罢,就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吧,遂她安心地闭目养神,并不在乎朱翊拥着她那因怀孕而粗壮的腰。 这是自两人那天不欢而散后,朱翊第一次拥抱她,顿时心生感慨,这于她和他来说都不容易,说到底仍旧是她对他的信任太低了,而这也是他的原因造成的。 他轻轻地在她的额角落下一个吻,苏梓瑜不安份地动了动,他笑了笑,轻轻地将她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这一刻他的眼里满是温暖。 马车匆匆驶出了皇宫,走在这安静而漆黑的夜里。 叶旭尧也骑着马赶着回府,一进京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好在顺利解决了,他也想着赶紧回府与母亲还有妻子团聚,当然他也想念自己那俩孩子,只是夜已深,身为外臣他是没有资格在这个时候进入后宫的,遂也只能做罢。 回到府里,先去给母亲请安,这会儿叶钟氏的精神头相当好,“你媳妇前脚刚回南园,你就过来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你也累了,先回去梳洗歇歇吧。” 叶旭尧看母亲真的没事了,这才告辞退了出去。 叶明恂倒是微微轻哼一声,这个儿子对他越发不客气,他看了就不爽,为了找妻子的不愉快,“你什么时候接凯哥儿回来?他到庄子都住了一年多快两年了,总不能一直住在那儿不回京吧?那可是耽误了他的前程。” “他能有个什么前程?文不成武不就的。”叶钟氏撇嘴道,“现在府里刚刚平静下来,你是不是想让府里再乱起来?” “他终归是我儿子,我让他回来又怎么了?”叶明恂自然知道妻子在找借口,遂大声道。 “你要吵就滚出去,莫在此碍了我的眼。”叶钟氏恼怒地手一指门口的方向,“我这次受的罪遭的灾到底都是因为谁?还不是你是非不分,非要纳那个周姨娘为妾,结果这人还是别人暗插在府里的眼线,你说说,现在是我对不住你还是你对不住我?” 被妻子这么一顿抢白,叶明恂是又气又恼,想要拂袖而去,可一想到父亲的的训话,他最终还是捺着性子在妻子这儿歇下。 自从上回养外室的事情被叶钟氏知晓后,夫妻二人就没有同住一屋,所以此刻再睡在一张床上,别说叶钟氏,就连叶明恂自己也觉得万分不自在,巴不得时间能快点过。 南园里面仍旧是灯红通明,叶旭尧已经沐浴出来,林珑还在那儿指挥着侍女把东西收拾好,因为出行带的行李颇多,所以忙到现在也堪堪忙不到一半。 “忙不完就明儿再忙。” 听到丈夫的话,林珑这才停下整理行李的事情,吩咐侍女出去,这才走到丈夫的身边,抱着他,“听你的。” 叶旭尧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红唇,这才一把抱起她步向大床,倒在床上,拉起薄被盖上,“累了,睡吧。” 林珑窝在他的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一会儿,方才又睁眼道:“对了,明儿我就进宫去接俩小子回来。” “嗯,我抽个时间陪你去。”叶旭尧想了想道,不知道这大半年没见,孩子们是不是长大了许多?别说妻子,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们。 林珑闻言,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地与叶旭尧说两个儿子会有的变化,搅得叶旭尧也不能睡,谁叫她越说越兴奋。 叶旭尧啼笑皆非地掐了掐她嫩滑的脸蛋,“不想睡啊?” “我睡不着,真恨不得现在天就亮。”林珑撒娇道,她的心都飞进宫里俩儿子的身边。 “那就努力培养睡意,还是你想累点再睡?”他一个翻身把妻子压在身下,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项,带着几许暧昧。 林珑的俏脸嫣红,忙推开他,“我不想,你别乱来。” 精神是亢奋,但身子是真的疲劳了,今儿个刚到府,先是婶母们再到钟家的外祖母等人,最后又是叶蔓籽,应付这一拨又一拨的人,她其实也是乏得很。 叶旭尧不过是吓吓她罢了,这会儿别说她,他也是不想的,重新躺在她的身边,“那就乖乖睡觉。” 林珑的头枕在他的臂弯处,半上眼睛睡了不到半刻钟,又睁眼道:“广哥儿还能寻回来吗?” 一提起这个不起眼的庶弟,叶旭尧瞬间睁开眼睛,微眯了眯,方才道:“据招出来的人透露,我立即就派人去寻,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管如何,他也是叶家的血脉,我还不至于容不下他,不过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林珑轻叹息一声,这回是没再言语。 丈夫的处理已经很及时冷静,但世事的变幻无常也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想到广哥儿还是个孩子,她就觉得叹息。 人生的叹息又何止这些?对于太后来说,今夜是她一生都不愿回忆起来的。 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却是把那叫子笙的宫女往她面前一扔,双眼冷冷地看着她,“母后,以后都不要再玩这样的把戏。”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外强中干歇斯底里地喝问,她万万没想到儿子这么快就把人扔到她的面前。 从把子笙送到儿子的身边时,她就知道最终瞒不过儿子的双眼,儿子必会知道这人是她派去的,赌的就是他的一颗孝心与他对苏梓瑜难以释放的情怀。 “母后知道,又何必装聋作哑?”朱翊倒是没有心情兜圈子,直白地戳穿太后的装腔作势。 那叫子笙的宫女全身都在打抖,不见容于皇帝,她同样也不见容于太后,两边都靠不成,她就只剩死路一条,这会儿她双眼都是急切与哀凄。 给太后行过礼后坐在一边的苏梓瑜冷眼看到这宫女的反应,顿时十分可笑,就凭这个反应她就不合格,少女时代的她绝对不会这个样子,她苏梓瑜无论何时都能挺直脊梁做人。 太后的面色瞬间苍白,好半晌,她方才寻到自个儿的声音,“哀家那都是为你们兄弟二人着想,你们都是哀家十月怀胎生出来的,相煎何太急?等哀家死了,你要如何处置他,哀家也不会有意见。” 到了如今这地步,能做的就是争取最好的结果。 朱翊定定地看着太后那张越发苍老的脸,不过心软也只是一瞬间,这是叛国谋逆大罪,他并不想轻罚了事,必须出重手镇住心思蠢动之辈,遂他摇了摇头,“母后,你心里明白的,这是不可能的,九弟此刻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地步,你可明白?” 太后不死心地道:“你们是一母同胞的手足,你这样做是不是要逼死哀家才肯罢休?” “母后,如果你执意要追寻九弟到黄泉,朕也不会阻止的。”朱翊冷酷地道。 这话不但震惊了太后,也震惊了苏梓瑜,她是知道他们母子一向亲密,皇帝是个大大的孝子,现在却能说出这番薄情的话来?她不禁微微一怔,起身走到皇帝的身边,“皇上?” 朱翊没有转身,却是伸手握紧她的玉手,她感觉到他手心中的冷汗,这才知道他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后这般明显的偏心让他也受到了伤害。 她暗地里轻叹息一声,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握紧他的手。 太后看他们夫妻同心的样子,顿觉得十分的讽刺,这就是她的儿子,这就是她的儿媳妇,这个家都要散了,他们倒是好了。 “你们给我滚,哀家不要再见到你们。”她指着门外心寒地大声嚷道。 朱翊拉紧苏梓瑜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梓瑜,我们回宫吧。” 苏梓瑜轻轻地点点头,与来时那般,她任由他拉着离开。 太后看到儿子儿媳妇两人真的走了,顿时从椅子里瘫到地上,任由绝望笼罩着她。 那叫子笙的宫女一声也不敢吭,甚至身子慢慢地向后移,就是怕触动太后从而招致无妄之灾,只可惜她的举动还是被太后发现,被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住,她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太后娘娘?” “你真没用,哀家居然还指望你能成事,想来哀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假的终究是假的,如何也不能成真的,你说,哀家留你何用?” 太后地声音轻轻的,不过听在子笙的耳里却是有如催命符。 “太后娘娘饶命啊,饶命啊……”她不停地磕头求饶。 太后却是古怪一笑,“哀家也想要人饶了哀家小儿子的命,可又谁开恩了?你不过是一蝼蚁,还是安心送死吧。” 子笙僵在那儿,看太后那隐隐带着残忍的面容,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面色凄然地瘫坐在那儿,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命运到来。 马车里的皇帝朱翊却是紧紧地握着苏梓瑜的手,“梓瑜,朕会努力做到得到你的认可。” “皇上,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这样相处不好吗?”苏梓瑜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求那么多。 这回朱翊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她不明白,没能再让她敞开心房,他始终不甘心。 曾经,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夜过去了,初升的太阳如期照耀大地。 林珑一大早起来,正要准备进宫事宜,就听闻她娘家人前来,想到二娘和弟妹二人,她也是挂念得紧,遂让人赶紧带他们过来。 ------题外话------ 抱歉,更得不多,某梦今天实在不走运,踩空了楼梯跌了一跤,生平第一次知道滚到地上摔个四仰八叉是个什么滋味,我先去冲个澡趁偶老妈没睡再帮我上点药。 明天十点左右有更新啊,这次雷打不动,等我舒缓一点就能接着码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知悉 结果她看到的是什么? 林珑一脸寒霜地看着那四个女人,其中两个是中年妇女,另两人却是花季少女,长相还好,不过一细看还是有粗鄙的痕迹,她们自称姓李,说是她二娘的娘家人。 李家大嫂李周氏涎着笑脸道:“听闻大姑娘回来了,我们特意上门来认认生,大家都是一家人,哪能不认识彼此?” 李家二嫂李张氏两眼却是不停地打量,一脸的艳羡,那林家果然是不能与这公爵之家相提并论,本来在她眼里,林家就已经像天堂那般,如今再见侯府的富贵,那才知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跟着自家亲娘和婶婶到来的李翠喜和李如花二人却是看得眼花缭乱,李如花甚至还幻想若她是这侯府女主人该多好。 李翠喜却是打量起林珑的穿着,上身是件白底子凤凰刺绣镶边凤尾吉祥纹二色对襟褙子,下身是条白绸绣凤凰祥云图案的细褶裙,头上梳着云髻,在鬓边插着枝精工的凤凰宝钗,几颗浑圆闪着光泽的珍珠在旁边轻摇,发髻的正中是年祥云图案的钿子,髻后的俏丽绢花露出一角,更添妩媚,这年轻的侯夫人穿得像是家居服,都能富贵成这样,那正服岂不是闪瞎人的眼? 她来到京城这么些日子,审美观早就发生了变化,不再以大红大绿为好看,反而开始学着清装素雅,这还是她从林琦那儿学来的。 李如花撞了撞她的胳膊肘,挤眉弄眼地努了努嘴。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正端着茶碗轻茗一口茶水的林珑自然没有漏看那二人的神态动作,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厌恶,目光再回到那依旧说个不停的女人身上,她把茶盖重重地盖在茶碗上,果然对方停下了说话,正一副惴惴不安地看着她,随后又似想到什么,表情又变成了谄媚。 李张氏却是没有眼界力,忙附和自家大嫂,“对啊对啊,大姑娘可别与我们见外……” 林珑没再搭理她,而是朝一旁的如眉道:“去一趟我娘家,把二娘请来。” “是,大奶奶。” 如眉应声,福了福就退了出去。 林珑继续喝着茶水,对这四人却是不再理会,一看这四人就知道是攀权附贵之人,心下就更加地不以为然,这出了一趟门回来果然奇葩都多起来。 不声不响的林珑,哪怕李家四人都禀着亲戚的名声从而壮了不少胆,但到底地位的差异让她们渐渐感到不安,那李张氏没说完的话却是嘎然而止,有几分不安地往大嫂李周氏那儿移了移。 襄阳侯府本就与林府离得不远,不过三刻钟的时间,林绿氏就匆匆赶到,跟在后面的还有林栋、林琦姐妹俩,他们本想着叶家发生了不少事,林珑必定不得闲,想着过两日再来叙叙,哪里知道这李家人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打着林绿氏的幌子登门打扰? “二娘来了。”林珑起身相迎。 林绿氏心疼她昨儿才回京,今儿个怕是还要进宫接俩孩子回来,遂忙让她坐下,“这一路辛苦了吧?” “还好。”林珑笑道。 林绿氏叹息道:“总算是平平安安地回来,我这颗心也就能落到实地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琦冷眼看向李家四人,“果然是你们,打着我二娘的名号登门强认亲戚,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 林栋皱紧眉头,他是读书人,犯不着与这等小人说话,不过为了李家这几人,自家二姐恼了二娘,已经有好些日子不与二娘说话,二娘怎么讨好,自家二娘也是爱搭不理,让他也是好生头疼,毕竟谁也不喜欢家里的气氛变成这样。 李家四人被林琦这么一讥讽,顿时脸上有几分赧然,李周氏到底脸皮厚,而且她想着这人始终会是自家的儿媳妇,遂也没把林琦太放在眼里,提高嗓门道:“哟,二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富贵人家都尚有几门穷亲戚,怎么?现在是不想认亲戚了吗?也不怕我们宣扬出去让全天下人都戳你们的脊梁骨,让你们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她到底是乡下农妇出身,别的大本事没有,撒泼耍赖的本身却还是有的,在她们乡下,多少妇人都是这样的。 李张氏看到大嫂如此,她也是挺直了背,哼,这些人都要面子,她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硬赶走她们。 李翠喜和李如花两人都缩在自家亲娘的身边,还不忘瞪视林琦几眼。 林绿氏听得头都大了,这娘家人能不能别再丢人?她终究忍无可忍,朝李周氏怒喝,“大嫂,你给我闭嘴。” “咋的?我这就不能说话了?姑奶奶,没你这般手指拗出不拗内的,我嫁到老李家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当着大姑娘的面,你就这般喝我,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嫂吗?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李周氏眼看就要耍泼,林绿氏的脸已经气绿了,这样的举动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可娘家人不同,相处得越久,她就越能发现他们是连脸皮都能豁出去的。 林琦也气得够呛,这李家人越发不像样,忙想上前去与他们理论几句,结果却被林珑拉住她的手臂,听到自家亲姐道:“这样的人家,你与他们一般见识,只会拉低你的层次。” “姐,你看看她们这副样子,你说气不气?”她气呼呼地道。 本就不是什么软和的性子,现在哪里还能容得下李家人胡闹?看了眼林绿氏,哪怕她再讲理这会儿也要恼了林绿氏,遂不客气地吼了一句,“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娘家人,丢脸丢到我姐面前,你也不怕姐夫家人笑话。” 林绿氏被林琦这么一吼,心里觉得难过又无奈,对娘家人更是感到不耐烦,若不是看在李老娘的份上,她早就赶他们回乡了,“琦姐儿……” “你别唤我。”林琦把头转向一边,靠着自家亲姐坐下。 林绿氏顿时一脸的凄苦与茫然。 李周氏见状,更是滚到地上耍起了无赖,“你们侯府欺人太甚,不认穷亲戚……” 这招她在林家的大门口用过,现在拿到了林珑的面前来献丑。 林珑冷眼看了看这乡下妇人那唱作俱佳的样了,脸上的嘲讽之意渐浓,朝外面喊了声,“匪风。” 因为昨儿初回府,她给匪鉴和匪石都放了假,让他们好好陪陪妻室,尤其是匪鉴,这趟回来直接当爹,香椽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林珑得讯时当即就赏了不少东西给香椽。 名唤匪风的小厮进来行礼,“大奶奶。” 林珑看了眼愣住的李家人,“把她们都给我赶出去,如果她们敢在侯府门口闹事,嘴里不干不净,就给我绑了起来堵住嘴巴送到官衙去,持我的拜帖给京城府尹,他自会处理。” 随手从矮桌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名帖给匪风。 李家四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在被那叫匪风的小厮唤来的粗壮仆妇拉到外面的时候,李周氏还使劲地巴着门框,朝林绿氏嚷道:“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辱我们……” 林绿氏一声不吭,她的脸面都被李家人丢光了,在林珑的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哪里还会去管那四人。 场面一度又吵闹起来,林珑嫌烦,着匪风拿布堵住她们的嘴。 正在这时候,叶旭尧走进来,看到这场面,皱眉问道:“怎么了?” 李翠喜和李如花二人哪里见到过长相这般俊俏的男子?顿时看得眼睛都直了,之前还跟老娘她们嚷嚷,现在更是心跳加剧,这才是她们俩梦中的最佳夫婿。 林珑朝丈夫道:“不过是一些家事,无碍的,你且先到书房处理一下公务,回头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让人通知你,我们到时候再进宫接哥儿俩回府。” 叶旭尧看了眼这李家人,一看就是撒泼的乡下妇人,“如果有什么问题,让人唤我。” 林珑点点头,这点小事她能处理好,用不着丈夫出面。 叶旭尧这才与林家人点头致意,松开门帘,转身离开。 李翠喜和李如花看他走出去,顿时眼里一阵失望,若能嫁得这样的男子,哪怕是为妾,她们也是甘愿的,眼里有着一股火热。 林珑自然没有漏看这两女的表情,顿时想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来,这两人真是不知道羞耻,对这李家人是彻底厌恶了,知一斑而窥全豹,这李家其他的人大概也能想得出来,必不会差得太远。 她挥了挥手,匪风就会意地示意粗壮仆妇把这四人拉走。 “珑姐儿。”林绿氏见不到娘家人其实都会松口气,她实在也不想再应付这些个贪得无厌的娘家人,为这一家子,她的私房钱花得似流水一般。 娘家那俩兄长老是找名目向她讨要钱财,而且都是打着李老娘的名号,不给嘛,她又觉得不能委屈了亲娘,给嘛,心里也知道这钱财都是流到了兄长们的腰包里面,左想右想都憋屈得很。 林珑听到林绿氏的唤声,按住欲做声的小妹,一脸郑重地朝林绿氏道:“二娘,我知道你寻回家人的喜悦,这么些年来,你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记挂他们的……” 林绿氏刚听到这里,眼睛开始泛起了泪光,没有人希望自己是来历不明的,她自然也不例外。 “这样的想法本身无可厚非,但他们的所作所为你也瞧见了,如果放任他们在京里胡作非为,到时候这后果我怕二娘也未必承担得起,只怕连累我还是其次,连带的栋弟和二妹也要受到牵连。”林珑顿了顿,看到林绿氏眼里泪光一止,脸上越发凝重,“二娘,你家这亲戚不能留在京城,遣他们回原籍,最多给他们置办百亩良田,不,约莫五十亩即可,不然非福即祸。” 一时间得到了这么多,只会更加纵容他们的贪婪,还不如少给点,一来不起眼,二来也能鞭策一下他们。 林绿氏脸上略有犹豫,“珑姐儿,这?” “二娘是不愿意吗?”林珑轻声问道。 林绿氏不想这般亏待娘家人,毕竟血浓于水,但是林珑都发话了,她还能如何?“我没有不愿意,珑姐儿你也别瞎想,我只是心里难受……” “说白了你就是不愿意。”林琦忍不住一语道破林绿氏的心里。 林绿氏一脸的尴尬,娘家人的所作所为让她也跟着丢脸,但这到底是亲人啊,“我娘年纪大了,我想要照顾她给她养老送终尽一个当女儿的本分,我这样有错吗?” 她也是为人子女者,有这想法实属正常,在这一刻,她承认她自私了。 这话一出,林琦一脸的失望,林栋不吭声,林珑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或者她潜意识里是知道林绿氏那矛盾的心理。一直以为做事都宽宏大度的林绿氏有点个人的私心,其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缺点,人心都是肉做的,林珑理解她的心情,但无法苟同。 “二娘,你这样的想法本身没有错,但李家都是什么人你也瞧见了,她们没得你引荐就敢跑到我面前来大放噘词,这样的人将来会惹下什么祸事都可以预料得到,不省自身偏又好高骛远,迟早引火烧身,到时候二娘本欲给他们优裕生活的初衷就要打了水漂。” 她也用强硬的态度与林绿氏说话,对这二娘,她一向是敬重的,如今也不例外,毕竟在一贫如洗的昔日,也是多得她,一家子才能熬了过来,人不能忘了根本。 林绿氏闻言睁大眼睛,脸色渐渐发白,林珑所说的她焉能不明白?如果真到了林珑所说的那步田地,她于李家就是大罪人了。 “二娘会好好考虑一二的。” 林珑闻言点了点头,知道此刻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或者还是应该果断的出手让这家人知道什么叫害怕才是。她转着手中的小茶盖,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林绿氏到底记挂娘家人,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被扭到了官衙,遂没能多坐,匆匆起来告辞离去。 林珑也没有阻拦,着侍女送她出去。 林栋和林琦见了,都摇了摇头。 “姐,这李家人是越发过份,先是住在我们府里……”林琦抓住这个机会把李家人贬得一无是处。 林栋倒是宽厚一些,“二姐,你还是留点口德吧。”看到自家二姐翻了翻白眼,他并不计较,转头看向林珑,“大姐,二娘怕是需要点时间才能想通,毕竟是一家人,她始终会明白过来的。” “她不是不明白,就是舍不得那李老娘罢了。”林琦没好气地道。 林珑看了眼这心直口快的妹妹,“好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回头好好地与二娘把这心结解开了,如栋弟所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哪能有隔夜仇?那李家人蹦跶不了多久的。” 她自会挖个坑让这家人跳进去,然后不得不灰溜溜地给她离开京城。 “姐,这可说好了,我实在厌恶透了这家人。”林琦一副头大的样子,“你是不知道那个李新贵,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竟然三天两头的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在玉肤坊或者是家里,他都冤魂不散,开口闭口叫着琦妹妹,我呸,谁是他的琦妹妹?” 这李家人真是可笑,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林琦嫁鸡嫁狗也不会嫁给李家郎。 “姑娘家家的怎生说话如此不雅。”林珑训斥道,随后轻皱柳眉,“那李家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二娘怎么说。” “二娘什么也没说。”林珑气道。 就是这样她才觉得心寒,莫非以前二娘疼爱他们姐弟仨都是做戏的? 林珑轻拍她的手,“你出别为此与二娘生份了,她怕是没想过她娘家人会这般厚颜无耻,估计以为这李什么贵的缠着你是为了进玉肤坊做事,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次,林珑倒是猜了个正着,林绿氏确实是这么想的,实在是她没想到娘家人会厚颜无耻到这程度,居然敢打林琦的主意,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轻飘飘的处理。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的心里就是不舒服,我林琦还没有这么下贱看上这么个玩意儿。”林琦咬紧一口银牙道,“这李家人的算计,只要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过了年,林栋倒像是突然像柳叶发芽抽丝一般长高了不少,脸上尽是少年郎的志气风发,看得出来他的身体状况比起前些年是好了许多,也亏得如今林家有了家底,他吃的药都是极好的,这才把孱弱的身子调理成这般。 两眼微眯地看向长姐,他道:“我私下里警告过李新贵,让他不要再缠着二姐,可他偏是当成了耳边风,姐,你再不回来,我怕是准备要找人把这人狠狠地教训一顿,看他还以为我们林家人好欺负不成?” 他是读书人,性子一向温和,能动嘴皮子的是万万不会动手,不过真惹急了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可是背靠襄阳侯府的,平日里没有仗势做出有辱亲姐名声的事情,不代表他不懂得仗势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李家人敢这么做,无非是欺他年幼而且身子骨不强健,所以认为他无法顶立门户,要不然哪会将主意打到林琦的身上。 林琦一脸的同仇敌恺,小弟的话她是深以为然,若非因林绿氏的缘故,这李家人怕是早就被教训得七荤八素的,哪里还敢打着林绿氏名号的幌子来此准备捞好处。 林珑轻拍妹妹的手背安慰,眼里寒光尽现,道:“你放心,自有姐给你出这一口气。”目光落到林栋那张越长越像亲爹的面容,“这事你不要插手,你就要参场考试了,这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万不能做了那坏名声的事情,知道吗?” 如果名声不好,将来科举的成绩再好,那也是不能出仕的。 林栋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才会容忍李家人这么久,不过好在大姐终于回来了,有了主心骨,到底不用他太过于担心,“姐,你放心好了,我是林家惟一的男丁,虽说姐夫待姐很好,二姐沾着姐的光也能许到好人家,但你们要过得好,不让人看轻,我们林家就不能再败落下去。” 他必须要撑起门户,这样他的两个姐姐才能在夫家抬头挺胸,娘家人永远是出嫁女的后盾,似李家那般尽拖后腿都是少之又少的。 这番话,让林珑和林琦姐妹俩都眼中含泪。 “姐就盼着你能像爹当年那么风光,咱们不说向祖父看齐,至少也要向爹看齐。”林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鼓励道。 她现在占着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弟弟拱上去光大门楣。 林栋一脸郑重地点头,这么多年苦读为了什么,不为颜如玉,也不为万贯家财,就只是为了让家人活得更好。 姐弟仨说了一会子话,林栋就告声罪先行退下准备去找好友叶旭融,这大半年未见,他实也记挂这个朋友。再说叶旭融也要准备参加科举,他们两人少不得要交流一些彼此的心得。 林珑知道这女儿家说话,他坐在一边不自在,遂也不留他,只是叮嘱了几句就放他离去。 林琦一见亲弟离开,这话匣子顿时就打开了,把这大半年多来积蓄地怨气全都发泄出来,说到最后她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珑轻刮她挺俏的鼻梁,“好了,你也别抱怨那么多。”遂想到什么,“我听婆母说,她带着你出席了好几场赏花宴,怎样?可有看上哪家的青年才俊?你说出来,姐这就派人去私下里打听,这人品首先要过关,家世差一点无所谓。” 不是人人都如长姐这般嫁得家世好长相俊的夫婿,林琦在这点上很有自知之明,这两年来多来她成长得很快,“我也没有非要嫁什么公侯世家,只不过那些个人我一个都不喜欢,这如何能嫁?” 她长得又不丑,跟着叶钟氏出席赏花宴,倒也引得不少贵妇的注目,一打听,也不是没人对她没意思,只不过待叶钟氏转述给林绿氏听时,她在屏风后听了听,终究都不合心意,遂让林绿氏代为拒绝了。 “婚姻是大事,你才刚及笄,没有看上眼的,倒也不用太急,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慢慢再寻便是,我也让你姐夫帮你留意留意。”林珑宠她,倒也不急于给她定亲,等到明年花期更好,不必似她这般早早嫁人操持家务。 “姐,你真好。”林琦依向林珑的怀里,抱着她撒娇。 “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也不怕人笑话。”林珑取笑道,“你及笄时我不在京里,终究是错过了,好在二娘给你办得也似模似样,我这就把缺给你的及笄礼物补给你。” “姐,是什么?我最喜欢银子了。”林琦忙道,巴不得她姐多给她一点压箱的银子,估计是在苏州那几年穷怕了,她什么都不担心,最怕就是没有银子。 “小钱迷。” 林珑嗔了她一眼,这才着如雁进来,把她准备给她和林绿氏还有林栋备的礼单拿出来,塞进到亲妹的手中,“你自个儿看看,待会儿就一并带回家去。” 林琦也不客气,接过就打开来看,果然都是好东西,还有亲姐特意给她的五千两银票,她笑眯眯地收起来,“还是姐心疼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珑没好气地拍了她的手背好几下,这才打算放她回去。 不过在林琦准备离去之际,她似又想到什么,遂道:“你等等。” “姐,还有什么事?”林琦忙把整理衣裙的下放下,抬头好奇地看着长姐。 “我想了想,这李家人卑鄙,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这样吧,我把辛大娘遣去侍候你几天,然后再给你找个会拳脚功夫的人当贴身婢女,你可不能给我大意不当回事。” “姐,不用这么麻烦吧,那辛大娘不是姐夫特意寻来给你的,我这了去侍候几天,姐夫怕会不高兴吧?”林琦可不想因为她而让姐姐与姐夫吵架。 林珑一面命人把辛大娘找来,一面挥手道:“你姐夫那儿你不用担心,他一向都由得我,倒是你得自个儿多注意,我会尽快把这一家子都撵走,必要他们后悔到京城来做这富贵梦。” 到了最后,她银牙一咬,说了句发狠的话。 林琦见亲姐坚持,倒也不好推拒,只好接受。 辛大娘倒也不在意,很快就接受了林珑的任命,随林琦一道儿到了林家。 林珑处理完这些琐事,方才随丈夫一道儿进宫。 坐在马车里面,她头靠在丈夫的肩上,叹口气道:“以前我还想过要圆了二娘的梦想给她把家人寻到,现在想来真是讽刺得很,好在那会儿没真去寻,要不然这后悔二字都不知道要怎生书写。” 叶旭尧倒是没她这么多感慨,伸手轻抚了下她嫩滑的脸蛋,“这些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甚?这家人你不喜,打发掉便是。” “若是没有二娘在中间,我管他们去死,总得也要顾及二娘一些。”林珑坐正身子道。 “那要不要我出手助你?”叶旭尧好笑地道。 林珑撇了他一眼,“杀鸡焉用牛刀,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得了,这起子眼皮子浅的人我自个儿就能应付,不过你得把你身边得力的小厮借给我使几天。” 如果李家人是知道廉耻进退的,看在林绿氏的份上,她必会扶持一把,可惜这家人根本就是用乡下胡搅蛮缠那套来解决事情,厚脸皮也就算了,还要起歹心,这样就留不得了。 “你要用何人吩咐一声即可,我还不能先由得你?”叶旭尧道。 林珑又笑眯眯地抱紧他的手臂,他待她是真的好,“我用完就给你还回去,至于匪鉴和匪石就多放他们几天假吧,尤其是匪鉴。” “嗯。”叶旭尧在这点上从不苛刻下人,再说他也是当爹的人,自然明白这滋味。 林珑看他把心思都用在公务上,连这点时间也不放过,遂伸手拿了张卷宗看了看,“九王爷如何处分?” “圣上还没批,不过今儿个朝会上,倒是有不少大臣表态要严惩,估计这两天会有不少这样的折子飞到皇上的御案前。” 叶旭尧在这件事上立了功,过后是少不得要加官的。 林珑想到九王爷如今的处境,“有这今日,何必当初?不然凭着他皇族的身份,什么好日子过不得?” “人心不足蛇吞象。”叶旭尧给下了句评定。 林珑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看到皇宫在望,她这才整了整衣服端正坐好,一想到俩儿子,一颗心就差先飞过去了。 所谓近乡情怯,越是就快到皇后的寝宫她就越紧张。 身为她枕畔人的叶旭尧自然能感觉得到,“你放松一点,不然孩子们见着你都不敢认了。” 林珑闻言,有些着恼地捶了他一记,过后又一脸担忧,“你说他们会不会认得我们?” “一定会的。”叶旭尧伸手包住她的拳头,“好了,你也别忐忑了,母子天性,他们是从你肚皮里钻出来的,与你自有灵犀。” 林珑想想也有道理,这才放松了一下心情。 前来迎她的晋嬷嬷看她悄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郡主放心好了,娘娘一直有教两位小公子看着你们夫妻二人的画像学喊爹娘,待会儿必会认得你们二人。” “看我紧张的,倒是让嬷嬷见笑了。”林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了偏殿的门口,她整了整面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慈蔼些,这才随晋嬷嬷抬脚踏了进去。 ------题外话------ 抱歉,迟了点时间哈,请大家见谅! 今晚有二更滴。   ☆、第二百四十九章天伦(二更) 此时日头开始偏西,屋里的光线略有些不足,林珑紧张地随着晋嬷嬷进去,目光很快就在在殿内搜索,希望看到自家那俩娃。 她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榻上玩的三个孩子身上,一身明黄服饰的小太子很好认,这娃几乎随了父母长相的优点,长大后怕是要迷倒万千少女,不过人家的娃再好也是不及自家的那个,这是每一个为人母亲者的认知,林珑也不可能是例外。 她屏住呼吸把目光落在那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孩子身上,他们的长相并不相似,身高体形却是差不多,或者是母子之间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两个正拿着玩具玩耍的小娃回头看向她,脑袋歪了歪,似乎略有不解的样子。 林珑想要走向他们,无奈双脚却像是灌了钻一般沉重,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小,却无比地依赖她,每每她抱到怀里,他们都会“啊啊”地笑着手舞足蹈,知道这个是他们的亲娘。 如果一别离就是大半年,她真怕这种亲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毕竟她对他们有愧,在他们需要她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们。 双胞胎中的老大叶耀庭却是扔掉手里的玩具,双手撑着榻子,慢慢地腾转着自己的身子爬起来,然后两只肥藕般的小腿有力地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竟是朝林珑走去。 因是宽大的榻子上,一边侍候的奶娘怕摔着,忙小心地弯腰蹲在榻前,并不刻意去挡着哥儿的举动。 孩子这举动深深地鼓舞了林珑,她的紧张与急迫渐渐消去,在看到儿子就要走到榻子边沿的时候,她忙三步并做两步,好在奶娘见状退开得快,要不然两人必会撞上。 叶耀庭倒在母亲张开的怀抱当中,扬起小脸直视林珑看了半晌,随后露出一个长了六颗小牙的笑容,甜甜地唤了一声,“娘。” 字正腔圆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奶香味。 多少次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情景,林珑仍旧止不住地热泪盈眶,“乖,真是好孩子。” 她在孩子的嫩嫩的小脸蛋上印了好几个激动的吻,身为母亲者,听到孩子那第一声娘,必会记住一辈子。 叶耀庭倒是很乖地任由她抱着,其实还是苏梓瑜的教导有功,时常给他看父母的画像,所以他那一声娘真的是条件反射,当然林珑更相信的是母子之间的天性。 叶旭尧看到母子俩抱在一块儿,心中有股暖流流过,他上前把妻儿都抱在怀里,这是他甚少在外的真情流露。 双胞胎的另一个叶耀辉看到哥哥被人抱住,他顿时不干了,也不跟小太子争玩具,而是把他们一扔,不用手撑着榻子,他颤微微地站起来,也朝抱在一块儿的几人走去,他也要抱抱啦。 比同胞兄长更爱笑的他,此时笑得嘴里流着一串口水,走得相当稳的他迅速地奔到兄长的身边,虽然天天看爹娘的画像,但他明显没有兄长反应那么快,看了好半天也没有蹦出一个“娘”字来。 可林珑早已不在乎了,这与她极像的小儿子同样得到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一手揽着大儿子,朝小儿子张开另一边的羽翼,鼓励他走向她。 兴许也是画像看得多的缘故,叶耀辉对亲娘并不感到陌生,很快就冲到林珑的怀里,笑呵呵地看着她。 林珑接过奶娘递上的帕子给小儿子轻轻地拭去嘴边的涎液,“坏小子,为何不喊娘?” 每次苏梓瑜教双胞胎喊娘的时候都会说这个字眼,所以同样也是条件反射,叶耀辉也喊了声“酿”。 比起同胞兄长那字正腔圆的一个娘字,他差得就有点远,不过身为人母者,林珑却是感觉幸福到要冒泡了,对于她而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更美更好的天籁。 “诶。”她忙应了一声,把手臂收紧,同样在小儿子的脸上落下一个大大的响吻,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圆满。 叶旭尧抱了抱妻儿三人,好一会儿方才松开,起身摸了摸俩孩子的头顶,“这俩小子厚此薄彼,光会喊娘却不会喊爹。” “你嫉妒啊?”林珑得意洋洋地看着丈夫,果然孩子是她生的,就跟她比较亲,“你再羡慕也没有用。” 看到妻子这副表情动作,叶旭尧顿时哭笑不得,都当人家的娘了,还偏像个孩子似的。 晋嬷嬷抱起一边扬着小脸看得好奇的小太子,“娃儿还太小,却只记住了唤娘却不记得喊爹。” 小太子跟俩个小玩伴玩惯了,看到他们依在林珑的怀里,他顿时伸手向林珑的方向,身子更是在晋嬷嬷的怀里扭动不已,嘴里“啊啊呀呀”地乱叫个不停,他还小双胞胎个把月,所以还没有怎么会说话。 林珑见状,松开俩双胞胎,朝晋嬷嬷道:“嬷嬷把太子殿下交给我抱抱吧。” 晋嬷嬷这才把在她怀里踢动不已的小家伙递给林珑,一到了林珑的怀里,小太子顿时就定了下来,一双神似苏梓瑜的眼睛转个不停,显然他对林珑也不陌生,这画像上常看到的人让他感到亲切。 小太子这举动真的很能收复人心,林珑喜不自胜地在他的脸蛋落下一个响吻,“太子殿下,喜不喜欢?”逗着小太子玩。 小太子果然“呵呵”地笑出声来,显然很喜欢林珑逗他玩,还扬着小脸蛋朝林珑,要林珑再亲吻他,顿时看得林珑啼笑皆非,莫非龙种真的更聪慧灵敏些不成? 不过她还是顺从小太子的心意,在他的左右脸蛋上都亲了亲,小太子顿时笑容更大,与林珑磨蹭玩闹起来。 林珑又与他玩了一会儿,这才把他放到自家的两个小儿子身边,三个娃儿极是熟络,很快就能玩到一块儿。 苏梓瑜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儿子那不要脸皮的举动,顿时哭笑不得,这小豆丁还没长大就懂得要讨姑娘家欢心了,看来长大后风流程度一定不下于他爹。 “参见娘娘。”叶旭尧眼尖,先转身向苏梓瑜行礼。 林珑闻言也赶紧起身福了福。 苏梓瑜上前顺道握了握林珑的手臂,“刚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园子里,这才与你们错开了。”目光温柔地看了林珑一会儿,“总算可以完璧归赵了,我呀也算是卸下一个担子。” “谢过皇后娘娘对小儿的多加爱护。”叶旭尧忙谢恩。 林珑也是感激地道:“义母教得真好,他们已经会喊我娘了,我才要感谢义母对他们的多加教导。” “都是一家人,哪来的谢来谢去?”苏梓瑜佯装不悦地道。 林珑遂也不再说感谢的话,只需记在心里即可,这个情她是欠了苏梓瑜的,他日有机会必是要偿还的。 偏在这时候,皇帝知晓叶旭尧在皇后寝宫处,遣了小太监过来唤他到御书房去回话,叶旭尧惟有行礼告退,临行前还与妻子交代一句,等他一块儿回府。 林珑点头应是,他这才放心离开。 苏梓瑜看到他们夫妻的小小互动充满了关怀和温情,对叶旭尧这个义女婿是相当的满意,“你们夫妻感情这么好,你这二胎还没有消息啊?在你出发到汝阳城是就嚷着要再怀一个的。” 林珑眼里略有着失望道:“送子娘娘这会儿倒是把我给忘了,我这个月的葵水刚走,应是没有消息了。” 苏梓瑜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平坦的小腹,这倒是想生的没怀上,她不想这么快生的倒是怀上了,这老天爷有时候真让人相当无语,“也罢,你们夫妻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等哥儿俩年纪大些,你们再生更合适,这样多照顾一个孩子也还有足够的精力。” 林珑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眼里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母有看着俩孩子,“其实倒也不是真着急,现在回到他们哥儿俩的身边,我想着再迟个一年半载再怀上也好。” 毕竟有孩子在身边,那种迫切再要个孩子的心态就会发生改变,还是先养大这俩个再说吧。 “是这么个理。”苏梓瑜赞同地点点头。 林珑伸手轻抚苏梓瑜那已经微隆的小腹,担忧地道:“我听说义母这胎略有些不稳,可还严重?” 苏梓瑜笑笑,“初怀时比较不稳,现在倒是好些了,我每日都出去漫步一会儿,应是无碍的。” “这就好。”林珑扬着大大的笑脸道,“义母再生个小皇子就好了。” 有双子在手,这样后位是完全稳固了,毕竟浪子回头这种事还是戏文里演得多,现实中她还真没见过哪个人真的能回头?谁知道皇帝的专宠到什么时候会结束?所以为了苏梓瑜的前景计,还是再生个皇子更稳妥些。 如果朱翊知道林珑也是这么想他的,一定会抗议的,他不就做错了那么一点,为什么人人都抓着不放?并且还会隔开林珑和苏梓瑜,省得林珑影响了苏梓瑜,这样他的回头路会走得更艰难一些。 苏梓瑜倒是轻抚肚皮,“我却想生个小公主,你不知道,其实我更喜欢女儿多一些。” 林珑笑嘻嘻地道,“其实我与义母一样也想生个女儿凑个好字,这女儿就是贴心的小棉袄,这是男孩儿比不上的。” “没错,端看这回我能不能如愿再添个小公主。”苏梓瑜一脸希望地道。 两人聊起育儿经倒是有说不完的话题,更是令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忙完正事的皇帝带着叶旭尧正要进殿,结果听到两个女人小声说话大声笑的声音,尤其是妻子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真正的喜悦,这笑声令他怀念。 此时此刻,他竟是不想进去破坏了这气氛,就让她乐呵一会儿吧,他朝叶旭尧努了一下眼神,示意他随自己先行离去,等到膳时再过来。 叶旭尧一看就明白,没有异意地随朱翊转身离开。 一到外面的廊下,他拱手为礼,“皇上?” 朱翊背着双手看着远方的景致,好半晌,方才感慨地道:“朕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的妻室,她令皇后笑得很开心,这是朕做不到的。” 叶旭尧是相当靠近帝后二人的人,当然知道他们之间那别扭的相处方式,他也是男人,还是认为皇帝年轻的时候做得太过,不过那毕竟是环境的因素占了泰半,这倒也不能全然怪朱翊,思忖了一会儿道:“臣只知道,只要有恒心,铁杵都能磨成针。” 朱翊闻言,愣然一下,开怀地伸手拍拍叶旭尧的肩膀,“你小子有时候不说话就不说话,一开口就能吓到人,不用你说,朕自然有那个耐性。” 他欠苏梓瑜的情债,自然会想法子还,想到眼前这人与妻子的相处模式,他不禁好奇地道:“叶爱卿真没想过纳上一两个美妾,或者朕赏赐你一两个美姬倒也可行……” 一听到赏赐什么美姬,叶旭尧的眉头就是一皱,哪怕他觉得朱翊此言并非真心,属于调侃的味道多些,不过他可不想要冒险,毕竟帝皇的心思不是人人都可猜测的。 “臣谢过皇上,但臣无意纳妾让妻儿伤心,反正臣有妻有子,倒也知足了。”他找着理由推却,“再说后院的女人一多并非好事,这家宅只怕再也没个清静的时候,臣好静,实在受不了那份罪。” 看他爹纳了个周姨娘,给他娘造成了多大的危险,他就无法想象有女人会去伤害林珑,毕竟林珑才是那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 朱翊仍旧盯着他看,“真的不要?莫非是怕家有河东狮?” 叶旭尧摇头,“臣若真心悦她,自然就会怕她,她只要一个不高兴,臣就要遭殃了。” 朱翊脸上的神色一收,他看得出来叶旭尧所言句句属实,他在叶旭尧这个年纪的时候并没有看透这些,只道妻子拈酸吃醋让人很是气恼,所以他宠爱别的女人警告苏梓瑜要安份,无奈苏梓瑜是硬脾气的人,两人只会闹得不欢而散。 如今这么一想,他觉得比起叶旭尧,他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个一无是处的浑蛋。 殿内的两个女人自然而然地谈起感情的事情,林珑听到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眼睛都瞠圆了,“这么说来,皇上还是没受那个叫子笙的宫女影响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苏梓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确是如此,我当时其实也不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舍下她,换做以前,他都会先宠上一段日子再说。”其实女人都是虚荣的动作,朱翊这个举动还是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今儿个从离宫传回了消息,那个宫女昨儿个夜里就被太后处决了,至于尸首已经喂了狗肚子。” 林珑听闻,手不禁掩了掩嘴唇,“太后娘娘未尝太狠了些。” 苏梓瑜脸现嘲讽,“她岂止是心狠?其实一切还是为了九王爷,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行事,只不过天下的好事岂能让她一人占全了去?这天家都无父子,又哪来的兄弟?九王爷犯的是谋逆大罪,没有一个当兄长的皇帝会轻饶的。” 林珑是知道九王爷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本来这是政事,轮不到她打听,可她到底还是好奇,遂靠近苏梓瑜细声地问,“义母,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打算杀了九王爷而不是圈禁?” 苏梓瑜面对林珑倒是一向很坦然,当然这也是与她信任林珑有关,小声地回了一句,“若真的打算是圈禁,太后也不会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了。” 太后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保朱飒一条命,其实说白了就是要圈禁。 林珑闻言,不禁唏嘘地叹了一口气,“这天家的天伦之乐真不容易。” 好在她的丈夫不是这般显赫的身份,这们她才能轻易拥有他,而不是要被迫与人分享夫婿,不过思及这个,自然会想到静王妃这个异类,说到底还是要看男人是否有良心? “那可是,看到太后这样,我以后给太子添个弟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教育他们,可不能步上太后的后尘。”苏梓瑜道。 太后的心情其实她能明白,但是再明白也不得不说太后错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之时,就必须要舍弃一样,再说九王爷是有错的一方,若是太后用另一种公平公正的方式表态,兴许朱翊还不会真动了杀念,错就错在太后的偏颇之上。 林珑见苏梓瑜想得长远,遂对这远景也少了几分焦虑,到时候再见步走步便是,甭说天家,就是侯府将来涉及到袭爵一事,也必定要小心谨慎地处理。 她的目光转向俩儿子,在教育儿子这一块上,她同样任重而道远,与苏梓瑜不相上下。 直到临近晚膳时分,朱翊与叶旭尧方才踏进这偏殿之内。 苏梓瑜留叶旭尧和林珑夫妇俩用晚膳,在她眼里,这也是一种天伦之乐了。 ------题外话------ 二更送上了,明天就是本月的最后一天,大家手中有票票的赶紧贡献出来吧,某梦不怕大家砸的啊。   ☆、第二百五十章赐名 直到星子爬上了天空,叶旭尧和林珑才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上马车,后面还跟着四个奶娘,还有数名提着孩子在宫里用具的宫人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驶向襄阳侯府。 俩双胞胎离开了,殿里顿时空荡荡的,苏梓瑜的眼里略有几分不舍,毕竟她带了他们这么长时间已是有了很深的感情,这不亚于她对小太子的感情。 她抱着小太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红灯笼在夏风中飘摇,悠长地叹息了一声。 皇帝踱到她的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等你肚子里的这一个出生了,你就不会这么惆怅了。”顿了顿,“如果真的舍不得,朕下道旨意,着叶家那俩娃进宫当我们儿子的伴读,这样也就不用分开了。” 苏梓瑜在儿子的小脸蛋上印了一个吻,非但是她,就连儿子都不若平日里活泼,显然他似乎也知道那俩小玩伴已经离开了。 “他们终归是珑姐儿的孩子,我可不能霸着不还。”她白了一眼朱翊,抢人家孩子什么的最是要不得,毕竟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 朱翊伸手摸了摸鼻子,“我不过是随口提提罢了,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苏梓瑜抱着儿子挣开他的怀抱,懒得理他这番霸道的言论,“我抱儿子去沐浴。” 这天已经颇热,看来要准备放冰盆降温了,她一摸儿子的后背就摸出一手汗,顿时心疼不已。 朱翊看到母子二人离去,背着手也跟在后面往浴间而去,他正在争取苏梓瑜的好感,与她一块儿给那小屁孩洗浴,估计她也会开心,这也是建立自己好形象的开始不是? 当然苏梓瑜究意是如何想的?朱翊怕是也猜不着。 坐在马车里的俩双胞胎在离开时还好好的,结果没多久倒是齐齐哭了出来,夫妻二人哄了好久也没见什么成效,最后无奈,叶旭尧唤停马车,然后唤人把俩奶娘叫来。 双胞胎一交到奶娘的怀里,顿时止啼,估计是他们更为熟悉奶娘身上的气息,看得林珑眼睛都红红的。 叶旭尧不顾俩奶娘在场,揽着她的肩膀轻哄了她几句。 他瞟了眼那俩小子一眼,虽然他们对于自己夫妻二人都不陌生,但气息上估计应该还不适应,所以方才会如此。 其中一个奶娘倒是机灵些,“大奶奶不用心塞,哥儿们估计还不没有熟悉奶奶的气息,过个两天就会好了,到时候只怕粘在奶奶的身边不肯走。” 另一个奶娘也反应过来,忙附和道:“没错,到底是母子,这血缘亲情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甭说林珑这生母,光是她们几个喂养的也是对双胞胎产生了感情,这是人之常情。 林珑这才感觉心情舒畅一些,伸手轻捏了一下俩小子的嫩脸蛋,“坏小子,连爹娘都哄不住你们,回头娘把你们送进宫里给娘娘养去。”这不过是玩笑话,说完,自己也就笑开,不那么耿耿于怀,朝那俩娘看去,这俩人都有几分陌生,相来应是苏梓瑜后面寻来的,“但愿如你们所言,他们许久不见我们,生疏也在情理当中。” 俩奶娘不敢托大,只得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回到了襄阳侯府,夫妻二人领着抱孩子的奶娘先去叶老侯爷的院子,一来是请安,二来是给他看看哥儿们的长势,毕竟老侯爷很少进宫,对于俩重孙子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三个多月的时候。 所以当他看到俩重孙子那可爱的面容时,脸上笑得是见牙不见眼,一手抱了一个,心情那个激动可想而知。 叶旭尧一直站在祖父的身边,防止俩顽皮的小子扯祖父的胡须来玩,他们现在正是手痒的时候,看到什么都想抓。 “这一段时日不见,我都快要认不得了,算来还有一个多月左右他们就满周岁了,这次一定要大操大办。”叶老侯爷吩咐道。 林珑听闻,心中高兴,忙应“是”。 在叶老侯爷的院子呆了近两刻钟,这才告辞离去,转道就去了叶钟氏的主院,这俩小子回家来,自然是要一一向几位长辈请安的,哪怕他们还小不懂事,但身为爹娘的他们必须懂这个道理。 叶钟氏早就等不及了,从儿子儿媳出门那一刻就开始盼了,直到这个钟数才盼来俩乖孙子回来,所以一听到侍女的禀报,她立即掀帘子出去。 “可算回来了,都让祖母等得头发都白了。” 她一见到俩孙子,就赶紧一手抱着一个亲了亲。 林珑福了福行礼后道:“在宫里耽搁了些时间,后来皇上和娘娘赐宴,我们不好推却,这才迟了回来,还请婆母原谅则个。” 叶钟氏笑道:“我可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皇上和娘娘赐宴这是好事,说明你们颇得圣意,这对于侯府是好事。” 她可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所以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发作儿媳妇。 抱了俩孙子进屋,这回叶明恂也装不了正经,一见这俩许久没见到的孙子,当即脸上笑得慈祥不已,上前就抱住大孙子叶耀庭,嘴里还责备了两句,毕竟他与叶钟氏一样,等了许久时间。 叶钟氏撇了眼这个惹人厌的丈夫,“好了好了,儿媳妇不是都说明白了,你还啰哩吧嗦地做甚?” 林珑只是面色一冷,心里是不痛快,嘴上倒是没说什么。 叶旭尧朝他的父亲冷视一眼,“爹还是闭嘴的好。” 叶明恂讨了个不痛快,脸上略有几分不悦,结果怀里的大孙子咧嘴一笑,扯起他的胡子,一痛之下,他也没真恼,只是喊着:“别扯你祖父的胡子,我的小祖宗……” 很明显,他是相当偏爱俩孙子的,不若面对儿子时的冷眉冷眼。 叶钟氏瞥了一眼,好在这男人还有这点可取,对她的儿子不好,对孙子还是相当包容的,这心塞才散了些,与林珑说了一会儿家事,结果看到俩孙子频频打呵欠,她纵是再不舍也只得交回给儿子儿媳,让他们俩赶紧带孩子回去歇息。 叶旭尧这才趁机与妻子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去。 回到南园,林珑为了培养与孩子的亲近感,没有假手于奶娘,反而是特意吩咐人准备澡水给孩子沐浴。 结果听得匪风有事要禀报,还在南园时面候着。 林珑与丈夫对视一眼,叶旭尧沉声道:“让他进来。” 匪风进来立即行礼,然后方才半弯腰把今儿个发生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林珑一面调整抱姿避开小儿子抓向她耳坠的手,一面皱眉道:“闹到官衙那儿去了?” “正是,大奶奶,她们颇为冥顽不灵,府尹大人拿了奶奶的名帖,当即就打了他们一人各十大板这才放了她们。” 林珑冷笑一声,“这还算是轻的,这家人脸皮之厚真是我生平仅见,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头我给你打赏。” “谢大奶奶。”匪风忙一脸喜相地再行了一礼。 林珑看他机灵,倒也有了几分意重的意思,遂温和地遣他下去。 叶旭尧冷声道:“这家人不能再留他们在京败坏叶林两府的名声。” “这事我知道,会尽快打发掉他们。”林珑同样冷声道。 本来夫妻二人正要相商几句,结果怀中的俩小子扭来扭去,他们忙哄着,抱到了澡间开始侍候俩宝贝儿子。 此时的林绿氏却是带着一脸疲惫地回到了林府,看到娘家那几人臀部被打开了花,她是既恨又不好受,叶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居然敢在人家门口大呼小叫,她们以为这是林家吗? 在那样的场合中,她根本就护不住她们,最后闹到了官衙那儿,有钱都使不开,她又急忙想要再去寻林珑,哪里知道他们夫妻二人进了宫,这才只得任由府尹发落娘家人。 李老娘不心疼儿媳妇,却心疼俩孙女,看到这样的花季少女被人扒了裤子打臀部,那可是一群大男人,这让俩孙子如何自处?当场就晕了过去。 她当时吓得脸面苍白,忙让人去把大夫请来,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场面才能控制住。 李老娘一醒来就哭,直说,“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妇人,这可是亲戚,怎么就弄到公堂上去了?还让人扒了姑娘家家的裤子,我……呜呜……” 李家的俩兄长都气忿不已,直说要到襄阳侯府去讨回个公道。 除了那才八岁的李新荣之外,其他三个已成年的侄子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她花了不少时间方才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不去做那不自量力之事,亲戚又怎样,蚍蜉焉能撼大树?她的娘家人不过是抓着亲戚二字就以为抓到了尚方宝剑,只要襄阳侯府不认这门亲,他们没权没势如何斗得过襄阳侯府? 只不过方才踏进厅堂,她就头疼得用手揉了揉,看到林栋在等她,挤出一抹笑来,“怎么,还没睡?” “二娘,我特意等在这儿就是要与你谈谈。”林栋觉得还是要与二娘再谈谈为好。 林绿氏猜都猜得到他要谈什么,这会儿她真的没有精神再与他说话,遂歉然一笑,“栋哥儿,二娘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儿再说成吗?” 林栋看了眼林绿氏脸上那抹歉意的笑容,突然对她有了几分怜惜,哪怕她努力学做一个母亲的样子,可她终究不是他们的亲娘,所以平日里从不敢大声一句,更不敢随意指责,只能小心翼翼地处着。 他叹息一声,上前道:“二娘,我们是真心敬你这个娘,我们在危难之中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我林栋可以对天发誓,将来必定会给你养老送终。” 林绿氏是头一次听到继子这番话,顿时红了眼眶,“栋哥儿,我知晓……” 到底她不是白忙活一场,这孩子的心里还有她,这么一想她又感动心里暖暖的。 林栋的眼里也有几分泪意,他年纪到底还小,所以还没怎么学会收敛自个儿的情绪,“所以二娘还是好好想想,李家人真的不值你这般为他们。” 林绿氏神情凄然道:“值或不值我也不去计较那么多,我知道他们贪婪成性,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说,留他们在京只是徒添麻烦,可我到底是李家出嫁的女儿,哪能狠下心肠不去理他们?栋哥儿,我真的做不到不管他们……” 林栋看到林绿氏这表情,心知说再多也是劝不了她,其实说到底,二娘就是太心软,一如对待他们,如果她不是心软,父亲去时,哪里还会再留在那时候的林家?依她的能力,自然能过得更好,不用与他们过穷日子。 叹息一声,他没再相劝,只是拱手为礼,“二娘,你先行歇息吧,我先告退了。” 林绿氏难过地点点头,她自然没有漏看林栋脸上的表情,想到李家人,心又是累得够呛,这娘家人就是拖累,可这话她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口。 因为要与儿子亲近,林珑是去到哪里都带上他们哥儿俩,并且怕他们抓自己身上的饰品,所以她现在是素雅得很,只有腕上一对绞丝金镯子,旁的物事是一样也不敢戴,难怪这次回来见到苏梓瑜也是一副素雅的模样,显然是为了防孩子东拉西扯。 因而去看望香椽的时候,香椽一眼还不敢认,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林珑忙道:“你且躺在床上吧,这还没出月子呢,小心落下病根。” “多谢大奶奶恩典。”香椽眼里有着感激。 前儿才收到大奶奶遣绿春送来的东西,今儿个大奶奶就亲自来看望她了,这于她可是莫大的恩典。其实她不缺东西,毕竟她是大奶奶跟前的红人,自家夫婿又是在叶旭尧跟前当差的,自然少不得有人孝敬一二,哪里会缺了东西? 林珑着如雁把带来的东西交给匪鉴,然后坐到如眉端来的圆凳上,看到那侍候香椽坐月子的老妇把新生的娃娃抱到她面前来,她细细打量,“瞧着还是像你多些。” 香椽看到儿子自然是爱得不行,“眼睛鼻子像奴婢,嘴巴下巴似他爹。” “倒是好面相,等他再大点,就让他与哥儿做个伴吧。”林珑倒是挺喜欢这个娃儿,当即就又给赐下了一个金项圈和一对金手镯。 香椽自然是喜不自胜,这代表着她还是很得大奶奶的心,将来也不至于会失了好差事,再说大爷大奶奶的孩子那可是要进宫伴读的,自家儿子能当了他们的书童,将来少不得能得到不少好处,如果再求得大奶奶给个恩典消了奴籍,再能考个什么功名的,她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谢过大奶奶。”她忙道。 林珑笑道:“你在我身边侍候一场,自然是与旁人不一样的,你且好生将养着,也不用急着回来当差,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等他大点,我再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香椽的办事能力她是知道的,这个女子行事有分寸,所以她也愿意抬举她,总比重新再培养一个人要好得多,再说她现在亲自带了孩子好些天,方才与他们才亲近一些,所以将心比心,她倒是愿意给香椽多点假期。 重新进来的匪鉴听闻,这正中他的下怀,忙拱手为礼,“谢过大奶奶。” 他自是也舍不得妻子太快回去做事,能多陪陪儿子是好事。 香椽得了这个莫大的恩典,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 正掀帘子进来的素纹,看到这一幕,笑道:“大奶奶在这儿呢,奴婢来得正及时。” 说完,进去给林珑行礼问安。 林珑笑道:“你倒是来得及时,莫不是有了千里眼不成?” “奴婢没长了千里眼,倒是在外头看到奶奶的骡车,所以方才知道奶奶在这儿。”素纹笑道,然后忙上前去抱住香椽的儿子在怀,“奴婢要沾沾香椽的喜气。” 她现在还没有怀孕,看到香椽生了个大胖小子,心里说不羡慕那都是骗人的,再说她老娘也说过,这时候怀孕生子正好赶上庭哥儿和辉哥儿的年纪,将来必会有个好前程,所以她也是有几分着急的。 香椽自然知道素纹那话是什么意思,最近她老往自己这边跑,就是想着要多抱抱自家小子,好趁匪石还在府里怀上一个罢了。“对了,大奶奶,我们家娃儿还没有名儿呢?能否请大奶奶赐一个?” 林珑有几分意外,毕竟虽说是奴婢,但匪鉴和香椽给儿了取个名字的权力还是有的,不过既然她求到,她也就不推脱,细思了一会儿,道:“就叫诚实吧,将来娃儿长大了也要做个诚实公正的人,行正道,走正路。” 香椽和匪鉴细细咀嚼一二,倒也喜欢,香椽更是手指轻逗着孩子的小下巴,“小诚实,听到没有,你有名儿了。”然后方才转头看向林珑,“奴婢谢过大奶奶。” 林珑倒是笑笑,觉得与这娃儿倒是挺有缘份的,眼里自然更是喜爱一分。 素纹却是瞟了香椽一眼,还是香椽狡猾,求得大奶奶给孩子赐了名字,自然就能入得大奶奶的脸,这娃儿若能生得有几分灵气,怕是前程比他爹还要好,这么一想,心里又如猫抓一般痒得不行,真恨自己为何去年没能及时怀上一个? 直到俩双胞胎待得腻味了,林珑这才带着他们离开。 匪鉴和素纹忙送出去,直到没看到林珑的骡车,素纹方才重新踏进房内,一开口就道,“我都要嫉妒死你了。” “那就赶紧生一个。”香椽气死人不偿命地道,“正好与我们诚实做伴。” “我也想啊。”素纹又把诚实抱在怀里,“真想抱回家去。” “你赶紧给我打住,想要自个儿生去。”香椽不客气地道。 素纹瞥了她一眼,“我不过是说说罢了,看把你急的,你家诚实命好。” “命好不好我不敢说,不过当爹娘的自然要为他争。”香椽老实道,伸手逗了逗俩孩子的下巴,一脸慈爱的样子。 素纹细思倒也是这个理,香椽就是冷静,不然又岂会让她抓到机会混到这份上?算来自己的后盾更多,竟是不及她。 这段时间,喜讯倒是不少,郑西珠来探望林珑的时候正怀着身孕,非但如此,她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信,林璃在开春的时候早产也是生个大胖小子,喜得林璃在信里直呼幸运,终于有儿子傍身了,至于丰硕的病情虽说有了起色,但终究还不能行房事,所以这个儿子于林璃来说就真的是天大的喜讯。 林珑也是替自家堂姐高兴,少不得亲自回了信,还让人捎了不少东西回苏州给她还有二房的一干人等。 在这个时候,惟有李家人是愁眉苦脸。 李家大哥李德柱被街角卖豆腐的豆腐西施说他非礼她,弄得豆腐西施一家人老是到李宅来吵闹,还说豆腐西施为此自尽差点没了命,非要李德柱给个说法才行。 李德柱死口不承认,但李周氏却是深信不疑,为此与丈夫闹得不可开交。 至于李家二哥李德茂日子也不好过,他学人家出入赌坊,原本是赢了点银子,所以他的心就变大,越赌越大,最后反倒欠下了千两银子,被人扣押下来,非要李家拿五千两去赎。 李周氏当然不肯为二房出这银子,李张氏也一天到晚骂个不停。 李老娘苦不堪言。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李老娘的大孙子李新材在酒楼与人争风吃醋错手打死一名富家公子,人家下人抓住他就扭送到官府,这官司最叫李家人头疼。 李陈氏是没日没夜地哭。 至于二房长孙李新富的媳妇却是见异思迁,在某夜跟一名富商私奔了,这事发生得无声无息的,故而所有人知晓的时候,她早已跑得老远,气得身为婆母的李张氏破口大骂。 李新富为此也整个人憔悴得很,媳妇跟人跑了,他哪里还有半分颜面? 不过是短短十来日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李家人自是应接不暇,最后苦了林绿氏,她是李家人的主心骨,自然得想法子解决这一切,自然而然地就求到了林珑的面前。   ☆、第二百五十一章初遇 林绿氏来了一趟,林珑刻意避开不见她,第二次再来相求时,林珑方才在暖阁见了林绿氏。 看到林绿氏这迅速消瘦形容枯槁的面容,她的心里也并不好过,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故而她的神色颇冷。 林绿氏抽帕子掩面哭起来,语带泣音地哀求道:“珑姐儿,这回你可得帮帮二娘,就当二娘求你了,这些事二娘一个妇道人家真的没有办法摆平……” “二娘,不是我不帮你,可是这样的事情你让我如何帮?有一就有二。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们不适宜在京城久居,这京城哪里没有诱惑?一旦深陷其中就是万劫不复。他们初然乍富,又不懂得收敛,这是必然的结果。” 林绿氏一看林珑拒绝,两眼里满是绝望,大哥和二哥的事情还好办点,那大房的大侄子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可是真的没有办法,她起身想要向林珑下跪,“珑姐儿,你就看在二娘的份上帮二娘一次吧……” 林珑也忙起身扶住不让她跪,“二娘,你别这样,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林绿氏没想到她都求到这步田地了,林珑仍旧是不肯出手相助,顿时一脸的茫然,她知道依林珑的身份,要摆平官司并不是难事,之所以不肯帮忙,实则是对自己家人的厌恶。 林珑也不掩饰自己的好恶,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对林绿氏出谋划策了,哪里会袖手旁观? 好半晌,林绿氏方才无力地道:“我这就回去劝他们回乡,珑姐儿,如果我答应送走他们,是不是你就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这个问题,林珑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不过她模棱两可的动作已是把态度表明了。 林绿氏急忙告辞回去劝李老娘同意举家返乡。 林珑没有亲自送林绿氏离开,而是让如雁相送,她茗了一口茶水,神色间若有所思,在听到孩子“咿呀”之声响起时,方才回过神来。 权美环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进来,朝外看了看,“她刚走?” 林珑起身上前,把小儿子揽到怀里,伸手逗了逗大儿子,着人在暖阁里面铺上凉席,然后放俩孩子在地上,自己也席地而坐,看着俩孩子翻滚以及颤微微地走路。 眼角自是没忽略权美环眼里的担忧,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路,道:“这事你别管。” 权美环坐在另一边皱紧眉头,“她好歹是你二娘,我也知道她的娘家人过份了,但是你这样做岂不是冷了她的心?”好歹也做做个样子。 她也不喜欢李家人,见过那个老缠着小女儿的李新贵就讨厌,但林绿氏帮过她,她这会儿若是落井下石似乎有些不地道。想来又心塞不已,都怪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狠心抛下他们,要不然哪还有林绿氏什么事? 林珑由得俩孩子坐下玩玩具,转眼正色看着生母,“你倒是改变颇大,换做以前你绝对不会这么说。”看到权美环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她方才语气一转,不再提及旧事,“这事我自有分寸,这家人必须给我回原籍去,不然留在京城就是个祸害。” “那倒是。”权美环忙附和,其实论起私心,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林绿氏的娘家人有多远滚多远,别拖累她的子女,尤其是栋哥儿,儿子还要考科举出仕的。 林珑看到权美环默然,方才收起了些许棱角,母女俩相处成这样,真是个没有意思,但是要再找回昔日的亲密无间似乎又难以办到,算了,还是这般别扭地相处着罢了。 权美环在子女的面前都有几分怂样,毕竟有过黑历史所以也就挺不起这脊梁,想到大女儿一向仁善,这会儿拒绝帮林绿氏应有她的道理,她就不再添乱便是,这才把心思都放在外孙子身上,这才是她的未来。 与女儿的关系不好,可不能再与外孙子生疏了,所以她隔三差五地就来侯府与俩外孙亲近,反正自宫里接回来,要见一面也容易。 一时间,俩娃儿最是受宠。 林珑看生母这个样子,到底也狠不下心肠来,遂闲话家常一句,“如今你在霍家日子过得如何?” “不好不坏。”权美环道,“霍堰的儿子就要回来了,现在霍周氏倒是对我好点,毕竟她还指望我给她的大孙子找个好妻室。” 霍周氏瘫在床上,能出面与冰人相商的只有她,这个老太婆也就折腾不起来,倒是好说话了不少。 林珑听后撇撇嘴,这霍家没一个好东西,依她看,霍周氏的“好”坚持不了多久,等过了岸必定拆桥,算来生母也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折磨死人的婆母。 权美环一提到霍家也没有了谈兴,没多久,她就起身告辞回家。 另一边厢的林绿氏出了侯府就直直往娘家去,一进门就听到两位嫂子互相指责大骂出口,然后自然大哥李德柱还抄起扫帚要打二房的弟媳妇李张氏。 “你这张臭嘴再说些不中听的试试?看我抽不抽死你。”李德柱嚣张得很。 李张氏到处躲蹿,大嫂李周氏却是笑得开怀。 “你惹下豆腐西施的债,为什么要我们二房替你背着?如今富哥儿他爹还等着要钱去赎呢,就你们一房人占尽好处?我呸……啊……” 李张氏骂得痛快归痛快,却被李德柱一扫帚打到。 这下子李家二房的俩兄弟不干了,忙上前来给亲娘讨公道,这银子本就是公中的,哪能让大房全拿去解决麻烦? 侄子打伯父,这下子一切都乱了套。 李老娘早就看不下去,临老才看到家宅乱成这样,当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住手——”林绿氏大喊。 两房人这才停下手,但是因为打架弄得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可怜又可恨。 “你们都是血缘至亲,何苦弄成这样?”林绿氏心痛地上前劝架。 李周氏一看到这姑奶奶,忙上前拉着她诉苦,“是他们二房过份,哪有侄子打伯父的?这可是以下犯上……” 李张氏也拉住林绿氏的一边手臂,“姑奶奶,这还没分家呢,你二哥人还在赌场里,这不赎回来如何是好?”一边说一边嘤嘤哭出来。 林绿氏早就不耐烦,从袖口拿出五千里银票塞到李张氏的手中,“拿去赎回二哥。” 李张氏一看到银子顿时眼睛大张,忙接过不停地道谢,然后方才转身与俩儿子商量着去赎回丈夫。 李周氏一看二房得了银子,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她儿子还在牢里关着呢,儿媳妇抱着孙女儿只知道哭,一点想法也没有。“姑奶奶……” 林绿氏也掏出另一张银票给大哥,“大哥,你拿着这点银子先去摆平豆腐西施之事,还有拿到衙门去打点一二,让大侄子不至于过得太艰难。” “好嘞。”李德柱得了银票,十分的高兴。 李周氏一看这金额与二房相同,这开心顿时减半,暗地里还撇了撇嘴,只是在丈夫的眼神示意下,这才没有说出不讨喜的话。 只是她这副面容却落在林绿氏的眼里,顿时她眼中的疲惫更甚,这大嫂的贪婪与嫉妒让她更为不喜,遂心中更坚定了想法。 解决了这两房人的争端,她这才急急掀帘子进去看望亲娘。 因为侍女掐人中掐得及时,李老娘很快就幽幽转醒,看到女儿的面容,顿时就哭出声来,“真是临老过不了活,这俩畜生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 林绿氏着侍女把药丸翻出来然后侍候老娘服下,这才坐在床边道:“娘,儿有一事要与娘相商……” “什么事?”李老娘警惕地问道。 林绿氏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不再留娘家人在京,遂道:“娘,我这就着人把这宅子给卖了,你就先与大哥他们回乡,我再让人在乡下给你们置办百亩良田与大宅……” “不行,我不走。”李老娘固执地道。 “娘,你不走那也行,我给你养老送终没有问题,但是大侄子,你就别想他能回来。依我估算,他打死的是富家公子,多则偿命少则流放三千里,不会有第三条出路。”林绿氏把情况分析给她听。 李老娘没有想到这么严重,“那大姑娘真的不理?这怎么会?我们可是亲戚啊……” 这会儿她也茫然了,没有想到林珑会这么狠心。 林绿氏揉了揉额角,“我去求她来了,她不肯。”半晌,她无力地看着亲娘,“娘,你说你要弥补我早年受的罪,那就给我安安份份的回乡去,要不然你这是在逼死我。大侄子的前程也握在你的手中,没有襄阳侯府做后盾,我没有办法摆平那富户让对方不追究。” 她娘这是在逼她与林珑姐弟仨渐渐离心离德,离了林珑姐弟仨,她往后还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回娘家来吗?看大嫂二嫂那副面容,能容得下她吗?再者她也舍不得那三个孩子,对他们的感情自然深厚过这出现不过区区半年多的所谓血缘至亲。 没有血缘胜似血缘,大抵说得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也不敢向权美环看齐,毕竟她没有生恩,如果真的把三个孩子推远了,估计她是一个也拉不回来。 李老娘骇然地看着女儿,“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上回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大嫂二嫂还有俩侄女这才堪堪把伤养好,这都是教训,珑姐儿的脾性我知道,她说一不二,惟有你们同意离京,我才能求得她出手帮大侄子一把……” 李老娘将信将疑地看着女儿,在这里过得有如大富人家的老太太,她当然不愿意回乡,谁知道是不是女儿有意要赶走自己? 正在她猜疑的时候,李家二房人又急急进来。 原来赌坊老板这回不收那五千两,说是要一万两才能放人,所以李张氏的大儿子无功而返,李张氏又急得嘴角生泡。 至于大房的那豆腐西施更是刁钻,显然是看得出来李家能掏得出钱来,又死活不肯善了,闹得又闹,李家又丢尽了脸面。至于衙门那儿,他们根本就进不去,遑论为李新材花钱打点了。 李老娘看着儿子儿媳妇们以及孙子们都灰头土脸的样子,脸色都青了,终于认清现实,这京城就是不同于乡下,人家不肯认自家这门亲戚,自家徒奈何? 出去唱衰侯府名声?那就等着吃牢饭吧。 现实比人强,李老娘总算意识到这个真理。 林绿氏却是听了两房人的哭诉,顿时脸色都变了,连钱都摆不平,她还能有什么本事?再者这一万两已是她最后的私房钱,再多她又如何能拿得出来?再剩下的钱都是要给林琦置办嫁妆的,还有林栋进学也要钱,她不可能会拿出来贴补娘家。 李老娘焉垂着脑袋,无力地看向女儿,“你且去向那侯府夫人说,我们同意回乡,让她帮帮我们吧。” “娘,我们真要回去?”李周氏和李张氏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不愿意离开。 李德柱却是不吭声,他其实也想回去了,这京城太可怕了,还是乡下人更朴实些。 李新富的妻子跟人跑了,他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所以也沉默不语。 “你们都给我闭嘴。”李老娘到底还有几分见识,现在明显是讨不到好处,还不如拿了林绿氏给的银子回乡更好。 林绿氏闻言,方才松了口气,“既然娘同意了,我这就去与珑姐儿相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又是皇后娘娘的义女,摆平这些事不在话下。” “儿啊,你赶紧去办吧。”李老娘哭着握紧女儿的手 林绿氏点了点头,她现在也盼着娘家人赶紧离去,这样她的日子才能恢复太平。 这边厢李家人都在商量着回乡,另一边厢的李新贵却是缠着林琦到了郊外。 “琦妹妹,你别不理我啊?”他骑着马学着那富户公子的模样,在马车外不停地朝林琦说着甜言蜜语。 坐在马车里的林琦已是心里怒火高丈,这李新贵实在是冤魂不散,看了眼一旁坐着的辛大娘,若不是有她镇着,只怕李新贵还会做出更下流的事情来。 这人不给点教训不行。 林琦的俏脸寒霜密布,磨了一下银牙,然后朝辛大娘勾了勾手指,辛大娘会意地上前,“林二姑娘?” “辛大娘,我有一事要麻烦大娘。”林琦忙道。 辛大娘忙道:“林二姑娘有话直接吩咐即可。” 林琦这才附耳与辛大娘密语几句,辛大娘听后直想笑,不过她倒也不想阻止这活泼的林二姑娘,外面那块牛皮糖她看了也讨厌,一看到他,就想起那渣贱前夫,遂很快就点了点头。 林琦这才掀起车窗帘子,笑眯眯地看着李新贵,“李家表哥,你说的话都是当真的?” 李新贵看到林琦愿意搭理自己,顿时喜出望外,这样俊俏的姑娘,他也是生平仅见,忙笑弯了眼,“那必然是真的,我对琦妹妹一片衷心,可表日月,琦妹妹,你可不能视而不见啊?” 他学着那些富家公子说话,却学得四不像,好在他人长得还不错,倒也还算勉强过得去。 辛大娘望了眼不为所动的林琦,好在这林二姑娘不是养在深闺的,要不然岂不是被骗了去? “我若视而不见哪里还会与李家表哥说话?”林琦又笑了笑。 李新贵看到她这副样子,以为她心动,之前都是为了考验他罢了,顿时又更加卖力地献殷勤。 半途中,林琦令马车停下,打算中途休息一下。 李新贵以为是他的机会到了,忙又围着林琦打转。 林琦倒也不赶他走,坐下侍女铺好毯子的地上,她接过茶水轻茗一口。 李新贵忙一屁股坐下,不要脸地道:“琦妹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来。” “我想吃什么你都弄得来吗?”林琦笑道。 “当然。”李新贵夸下海口。 他这回带了下人,想要讨佳人欢心还是可行的。 “那好,你听着,我要这龙肝凤髓,你去给我弄来。”林琦刁难地道。 李新贵面有难色,“这,这如何能弄得来?” 这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哪里知道如何弄? 林琦嘲笑地看他一眼,“没本来就不要夸下海口,让人更瞧不起。” 李新贵顿时脸红,心里却恼恨不已,想着他日得到了林琦之后,一定要折磨得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琦才不管他丢脸不丢脸。 坐了没一会儿,她脸红地向侍女小声一句。 侍女这才扶着她起身到林里的深处。 李新贵一看,这机会来了。 他给下人打了个眼色,悄然起身跟过去,如果能在此处得了林琦的身子,这婚事就十拿九稳,到时候家里的难处也能一一尽去,想到好处,他的心更为火热。 不敢跟得太贴,深怕让林琦发现端倪。 待到看到林琦的侍女在一边望风之时,他这才搓了搓手心火热地上前。 看到林琦的衣裳在草丛中若隐若现,他忙扑过去,“琦妹妹,你就成全了哥哥吧……” 结果那处哪里有人?脚下却是踩到松软处,连惊叫也来不及发出,就摔进深坑中。 林琦这才大笑着出现,站在坑前看着灰头土脸的李新贵,“叫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呸,这就是你的下场。” “琦妹妹,你?”李新贵再傻也知道这坑是谁挖的。 林琦仍旧一脸嘲笑地看着他,突然,她听到草丛中有声响,俏脸一冷,“是谁?” 没一会儿,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凭空出现在这里,只见他瞟了眼深坑中的李新贵,再看了眼林琦,“这位姑娘倒是好生狡猾。”   ☆、第二百五十二章深坑 霍源没想到不过是在此处休息片刻,就会看到如此有趣的画面,从这个少女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她了,本想着非礼勿视,哪里知道她会这么狡滑地布下了这个局,当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但在看到那跟在她后面的男子有不轨的企图之后,他自然而然地躲在一边看好戏。 当然他也想到过若这狡猾的女子不能得逞时,他也好出手相助,说到底那男子眼里的奸邪一眼就让人不喜,只是显然他没有出手英雄救美的机会,此时他摸了摸鼻子,果然好生无趣啊。 眼前这个少女一身张扬的红衣,看起来烈性十足的样子,模样儿倒是极其周正,可以说是少见的美丽,只是年纪看起来很小,依他目测不过刚及笄罢了,怪不得那个猥琐的男子会想打她的主意。她的样子依稀让他觉得像某人,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像谁。 林琦冷眼打量他,从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自然没有漏看这男子打量她的目光,从鼻子里哼了哼,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坑里面的李新贵,不屑地道:“你是不是要帮他的忙?” 霍源觉得这女子实在是有趣之极,遂圈着双手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一副惬意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林琦脸上的冷笑一收,眯眼道:“如果不是想要多管闲事,那就赶紧立马给本姑娘滚蛋,如果是嘛……”故意顿了顿,拖长声音道:“那就别怪本姑娘不客气要送你下去与他做伴。”反正猥琐男一块儿做伴正好,省得再祸害了他人 “哦?”霍源轻挑一边眉毛,对于这个少女的威胁全然不看在眼内。 虽然没看到这坑是谁挖的,但很显然眼前的少女一看就不是练家子,那双手臂连边关女子的一半臂力都没有,如何有能力挖出这么一个大坑? “你不相信?”林琦狠瞪他一眼。 霍源好笑地看着她的外强中干,“姑娘家家的别说话那么粗鲁,小心嫁不出去,再者我信或者不信于姑娘来说很重要?” “我呸!”林琦的性子急,火气也上得快,对于眼前这个调侃她的男子颇有几分深恶痛绝,遂手插着腰做那茶壶状,“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姑娘嫁不嫁得出去干卿何事?” 霍源看她俏脸含怒的样子,连这夏日都跟着失色,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有趣的姑娘家了,与她斗嘴几句似乎倒也能消消暑。 在他正要回应的时候,结果听到了身后有人大喊,“爷——” 这是他的小厮汉光,他微眯眼转头正要回应。 哪里知道林琦会在这时候发难,只见她俏丽的身影一动,她不是娇养在闺阁里面的娇弱千金,有时候玉肤坊的作坊不够人手的时候,她还是要亲自上阵磨粉调配胭脂,这些都是体力活,只是她生来骨骼纤细,看着不显强壮罢了。 在这一点上,她与亲姐林珑都是随了亲娘权美环的,其实细看她们母女仨,血缘关系是骗不了人的,当然长姐林珑的长相肖父林则多一点。 霍源被林琦那不经意一推,方才发现她看似柔弱,双臂还是有点力道的,所以他一时失去平衡,居然被她推到那深坑里面与李新贵做伴。 掉到坑底下的时候,他也微微错愕,他在战场上赫赫有名,如果被他的敌军知道他因为大意遭了一个弱女子的暗算,怕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林琦笑得张扬地看着他,甚至还踢了几脚沙土到坑里,霍源板着一张脸看她,好一个让他看走眼的姑娘,他霍源算是记住她了。 “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把你那双招子挖出来。”林琦威胁道,还使劲地用手拍了拍,狠狠瞪着坑里的霍源。 霍源看她那副小人得意的笑容,不由得失笑,他倒没有这般小气地与一个弱女子计较,“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夫子诚不欺我。” “你这条舌头真是祸根,也要一并剪下来浸酒才好。”林琦嘴利地还了一句。 两人一个坑上一个坑下斗着嘴,霍源倒也不急于出去,反正这么一个浅坑他还不看在眼里。 倒是一边的李新贵被二人完全忽略过去,他本来跌到坑底的时候就接撞伤了腰骨,现在更是隐隐做痛,看到林琦完全不看他,他忙道:“琦妹妹,你赶紧拉我上去吧,哥哥一辈子感激你……” “你给我住嘴,谁要你的感激?还有别唤我琦妹妹,谁是你的妹妹,我只有弟弟没有兄长。”林琦嘴利地回应。 李新贵忙又“唉唉”地叫了数声,就是希望林琦能心软。 “姑娘,姑娘……” 林琦听到自家侍女喜雨的急呼声,遂狠瞪了坑中二人,这才提起裙摆忽忙跑去与侍女会合。 李新贵看到林琦真的走了,这回知道麻烦了,忙大声唤道:“琦妹妹,你回来啊——” 结果声音是传出去了,可那抹俏影却是再也没有出现。 霍源皱了皱眉,下盘微一使力,他三两下就出了这深坑。 “这位兄台,救救在下吧,这位兄台,你别走啊——”李新贵在看到霍源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出了深坑,忙大声地唤他,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他顿时挫败地坐在坑底,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坑顶,他是庄稼汉,不是练家子,实在是上不去啊,顿时一脸的苦相。 霍源上了坑顶就去追林琦,不能让这个小妮子就这样坑了他,只是他才刚追出一阵,看到她那身张扬的红衣,后面就传来了小厮急忙的唤声,“爷——” 他眉头一皱,估计是出事了。 看了眼林琦越来越远的身影,一个旋身,他转身就往小厮发出唤声的地方赶去,毕竟他这次回京没带亲信,只带了这么个小厮汉光轻便上路。 另一边厢的林琦回头看了一眼,本来以为有人盯着她看的,她以为是那个令人讨厌的男子,哪里知道身后什么都没有?也是,那深坑接近三米,没有绳索,他如何能上得来? “姑娘,你在看什么?”喜雨也好奇地张望,“辛大娘按你吩咐的都办完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去,由得那个坏蛋在坑底受受罪也好。” 她也不喜欢这李家郎,就凭这样的长相家世也敢打她家姑娘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她家姑娘可是要嫁进高门大户当奶奶的,与大姑娘一样。 “没有什么。”林琦回头继续穿过树林回到马车旁。 辛大娘和侍卫正在等她,她近前道:“辛大娘,引开李新贵的小厮没有?” “放心,姑娘,他正在那边受罪呢,没有两个时辰下不了地。”辛大娘板着脸道,不过如果仔细看,倒也能看得出她脸上的隐藏的笑意。 李新贵那小厮被她设了个圈套如今双脚被缚吊在树上,然后她拿刀子在绳上轻轻一割,算算时间,如果绳子断掉约莫两个时辰,足够这李家主仆吃个苦头。 “这就好,我看他还敢不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林琦冷笑道。 “天色不早了,姑娘,我们出来时日已久,该回去了。”喜雨提醒道。 林琦点点头,由侍女喜雨扶着上了马车。 辛大娘干净利落地一手撑着车辕就上了马车,钻进车厢之后,马车很快起程,把李新贵主仆都抛到了脑后。 林琦微掀帘子往身后的密林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状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朝辛大娘道:“辛大娘,这事你可不能告诉我姐,要不然她又要啰嗦一番了。” 辛大娘笑了笑,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林琦这才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希望这李新贵得到教训后以后招子放光点别再招惹到她头上来。 喜雨给她奉上一碗茶,笑道:“这李家最近可是倒大霉,如今正焦头烂额呢,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现李新贵的下落?” “管他们何时发现,反正只要不死人即可。”林琦不在乎地道。 这也是她让辛大娘在绳子上做手脚的原因,那小厮两个时辰后就会掉下来,他是林绿氏买来送给李家的下人,签了卖身契的,必会去寻主子,肯定会发现李新贵的所在,如果他没本事救李新贵出来,那就回城向李家搬救兵。 怎么算下来,这李新贵都不会死,这样一来她也无后顾之忧,反正她又不想弄出人命来,只是想要给李新贵一点教训尝尝罢了。 此时的林珑还不知道妹妹做的好事,把李新贵推下深坑就算了,还莫名地招惹上霍源那个瘟神,要不然她一定把妹妹抓来好生打一顿屁股才算。 这会儿林绿氏又一次坐在林珑的对面,“珑姐儿,你就跟二娘交个底吧?我这就送他们一家子出京回去乡下,再也不许他们踏进京城一步。” 林珑轻拔了一下茶渣子,抬头看向林绿氏那张焦急的脸,“二娘,如果他们反悔了怎么办?这京城处处繁华,他们真舍得?依我看还是就这样着吧。” 林绿氏一向知道林珑固执得很,但不若这一次体会得更深刻,她道,“我让他们签下切结书,如果有违承诺,那我就与他们恩断义绝,再也不认这门亲戚,他们也甭想在我这儿拿到一个子儿。” 严格说来,她现在仍旧算不得是李家的女儿,毕竟她还没来得及上族谱,无非是顾念那一份血缘才会先接纳了李家人而已。 林珑沉思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握住林绿氏的手,“二娘,我不是在逼你,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对你一如既往地尊敬,这一家子就是吸血蚂蟥,他们是要把你榨干了才肯罢休的。”看到林绿氏泛红的双眸,她方才再道,“二娘,你去让他们签下切结书,一切自然好办。” 这是她第一次松开会为李家人摆平这一切。 林绿氏得了这句话,当即没有久坐,赶紧起身又去找娘家人,要他们签订切结书拿给林珑,她为这事都快要愁白一头华发,此间是一刻也不想再拖了。 林珑这回亲自送林绿氏到楼下,看她走远,这才轻舒一口气准备上楼。 叶旭尧这会儿正走过来,“岳母回去了?” 林珑一听到他的声音,忙转身走到他身旁,“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回来一会儿了,不过看到岳母与你说话,这才没让人打扰你们,如何?李家的事情都解决掉了?” “七七八八了,我打算这两天就赶他们回京,至于那个李新材就让他在牢里再吃个一年半载的牢饭,我倒要看看李家人是不是真安份了才能放他。” “随你,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 林珑笑笑,与丈夫并肩上楼,“那倒是,好在也是我,若真的是有心人给他们一家子下套,只怕他们还不止这么惨呢。” 这一家子简直贪婪成性,再说男人有钱了就会变坏,所以要他们一家子倒霉真是太容易了。 “别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们不值。”叶旭尧斜睨她一眼道,还是把精力用在他与儿子的身上更好。 林珑闻言顿时笑得更温柔灿烂,伸手揽上他的手臂,掀帘子进去。 回到内室,她给丈夫换衣裳,“听说九王爷真判了个斩刑?” 叶旭尧不甚在意地道:“这个刑罚还算是轻的,因他无妻又无子,所以其妾侍们都会贬入教坊司,算来圣上还是赏罚分明的。”至少没有连坐。 林珑叹息一声,“这好好的王爷不当,便要去造反,这也是他咎由自取。” 看来皇帝是真的铁了心要九王爷的命,不然岂会是斩刑?赐个三尺白绫或者一杯鸩酒也能送九王爷上西天,不过就怕从中还有九王爷的党羽或者太后会暗中做手脚来个桃戴李僵,所以还是直接斩首杜绝有人暗中做手脚。 叶旭尧不置可否,这在天家来说根本就是司空见惯之事。再说他在这件事上立了功,所以现在已调任吏部右侍郎,这可是正三品的官职,比他原先的官职要高上两级。 这次的调任明显是升官,所以叶钟氏私下里常说儿媳妇是旺夫命,以叶旭尧这年纪来看,这升官的速度还是极快的。 顿时襄阳侯府的威望是上升了一个层次,叶老侯爷年迈,叶明恂不成器,叶家其他庶出几房又分了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叶旭尧明显已是叶家的顶梁柱。 林珑本来就是就有诸多头衔,如今自然是再添一个头衔罢了,她也不甚在意,反正只要丈夫受重用前程无量,她就放心了。 “对了,改日你把那张太医请回府来。” 听到妻子提及张劝功,叶旭尧皱眉,“找他做甚?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最后语气更是一紧,忙拉着林珑上下查看。 他们夫妻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哪怕林珑还年轻得很,他也大意不得。 林珑拍拍他的胸脯安慰他道:“你别紧张,我好得很呢,我唤他来,一来是让他再给你检查看看,那会儿给你吃的都什么药?二来我也想顺带问问六叔父六婶母之事,如今六婶母还没有喜讯,她嘴上说不急,这心里可想而知。” 叶旭尧轻刮她的俏鼻梁,松了一口气道:“不是说暂时不想怀孩子吗?” “庭儿和辉儿还小,我是不着急,但也不能放任不管啊。”林珑想着由老天爷决定好了,就是怕张太医开给丈夫的药有不妥之处,所以还是问清楚为好。 “随你,我改天约他便是。”叶旭尧道,“对了,开石说要设宴请我们夫妇,你到时候做下准备吧。” 一提起傅年,林珑就皱了皱眉头,不由得就会想到叶蔓安,这次回来见到叶蔓安倒是沉静了不少,眉宇间略有愁意,看来应是生活得不大顺遂,不过夫妻间的事情最忌诲别人胡乱插手,因而她也没有开口相询。 “到时候让他把三姑奶奶也一道唤来吧。” 叶旭尧点点头,就算他不提,估计傅年也会把三妹带来,毕竟得有个女眷招呼自家娘子,再者三妹与他娘子一向交好。 林珑既提到叶蔓安,就会想到叶蔓宁,“没想到婆母还是开恩把二姑子嫁到一小官家中为正妻,这样倒也好,好歹也是你的庶妹,不至于场面太难看。” 在她回来这段时间,叶蔓宁只回来过一次,不过看她的神色,在夫家应是很混得开,毕竟有侯府做后盾,夫家也不敢真的欺她,大富大贵估计有点难,小富还是有的。 “娘一向待庶出的都不薄,端看他们是不是有这灵性想要力争上游了。”叶旭尧不在意地道。 与妻子走出暖阁,看到俩奶娘一人一个抱着自己那俩小子进来,他脸上的线条顿时柔和了不少。 伸手就接过俩儿子。 叶耀庭揽住老爹的脖子,唤了声,“爹。” 叶耀辉也不甘示弱,多唤了一声,“爹爹。” 这声爹叶旭尧是头一次听到,顿时喜出望外,动情地在两人的脸蛋上落下一吻,“好小子,都会唤爹了。” 林珑在一旁含笑地看着他们父子亲近,不枉她每日教他们唤爹这个字眼,就是要让他们讨叶旭尧开心。 与儿子们亲近了一会儿,他坐在罗汉床上,让俩儿子一人一边坐在他的大腿上,“他们的周岁宴就快到了,给霍源也下张帖子吧。”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估计十一点过后才能更得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甩脸(二更) 林珑一听,先是错愕,随后不喜,“为什么给他下帖子?对了,他回京来了?” 他们出发回京的时候,霍源正在回去边关的路上,这一去一回的怕是也没这么快到京吧?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眼里的不满,其实想着给霍源下帖子,无非是他得了俩个这么可爱的胖小子,真该在这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比起他的孤家寡人,自己倒是有妻有子了。 说来他与霍源就是存在这么些个隐形的竞争,以前倒是不大在意,这会儿看到俩宝贝儿子聪明乖巧的样子,就想让全世界人都看看。 “他今儿个已经到京了。” 林珑睁大眼睛,很快就撇了撇嘴,“请他来做什么?我与他家的关系都尴尬着呢,能不来往就尽量不来往。” 就连给权美环这生母的帖了,她都还要考虑再三才行,更遑论是霍源这讨厌的霍家人。 叶旭尧把俩儿子放到罗汉床上任由他们自个儿玩耍,伸手拉着妻子的手,“请他来也没什么,我们的儿子这么可爱,真该让人都来恭贺一番。”咳了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就当我没提过。” 林珑一听就明白了丈夫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叶旭尧对人和事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现在突然这人人间烟火了一把,不由得有几分失笑,“说白了,你就是要他对你羡慕嫉妒恨。” 叶旭尧看着她笑了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好吧,既然他要炫耀,她何乐而不为?“那好吧,我们儿子这么好,也不具他看,至于他来不来那我可不管。” “派给他便是,来不来是他自家的事情。”叶旭尧的心思全然都在儿子们的身上,这话不过是随口而应。 再说他与霍源同办了汝阳城的差事,现在这人回京了,他也犯不着让人猜测他与他不和从而衍生出诸多麻烦。 林珑看到丈夫看儿子的温柔眼神,突然觉得当了父亲的丈夫似乎更有魅力一些,看了眼屋里只有他们一家四口,遂凑上前去亲了丈夫的脸庞一口。 叶旭尧回头看她一眼,长手一伸,将她揽到怀中,在她的额角落下一吻。 俩双胞胎看到爹娘亲亲,顿时把手中的玩具扔下,半爬半走地到了爹娘的面前,他们也要玩亲亲。 一时间,这是属于一家四口的欢乐时光。 与叶家的和谐相比,霍家的气氛就有几分紧张。 霍源回来了,第一个感觉不对劲的就是权美环,她早在知道霍源要回来就把厢房整顿好,不过再怎么做,她也是讨不得霍源半个感激的眼神。 霍源沐浴过后,换上了家居服走进膳堂中。 权美环一看,这家居服不是她准备的那些,顿时就明了这霍源一如既往地排斥着她这个继母,遂没有出声招呼他,而是吩咐有限的下人上膳。 霍堰看到这出息的独子,脸上的笑容比平时都多,忙招呼儿子落坐。 霍源看了眼家中的简陋寒酸,与昔日的临沂伯府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还有那些个不大上得了台面的下人,眉头就是一皱。虽然早已知道家道中落了,但亲眼看到仍是略感心酸。 “现在的境况比刚削爵那会儿好太多了,这都怪你妹妹,祸都是她招惹来的,我们一家子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其他的慢慢再图谋便是。”霍堰解释道,对于这样的局面,他也是深感无力。 因为不是什么伯爷了,所以昔日的朋友都避开了他,不过也罢,那样的朋友也不值得深交,马死落地走,他还是看得颇开的,就连对权美环曾经的恨之入骨也渐渐消散了。 “爹说的是。”霍源看到父亲不再如以前那般犯浑,到底还算有几分安慰,“我这次回来,为了先入京,倒是只带了汉光一人,随后还会有人押东西回来,家里的日子也就会改善许多。” 他在边关也不是光靠皇帝的赏赐活着,那儿与蒙国交界之外,还有一些少数民族聚居,所以私下里做些生意倒也是赚得不少,只要不过份,没有人会多管,反正只要有本事,就能赚到银子,他身为将领,就更是方便了。 “这就好,这就好。”霍堰高兴得脸泛红光,自抄家削爵后,他是头一次这么高兴。 权美环把酒壶摆到爷儿俩的面前时,自然是听了这一番话,不管喜不喜欢霍源,她也还是希望家里能宽裕一些。“源哥儿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这话一出,霍源的神情就是一肃,瞟了眼权美环,冷笑一声,“继母问这话是不是不喜欢我在家多呆啊?” 权美环一怔,她没有这个意思,好吧,其实潜意识里她是希望霍源一如既往那般,住上个一两月就回去的,有他在,这个家里的气氛都压抑不少。 “你在瞎说什么呢?源哥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自然是住得越久越好,最好皇上给赏个官在京城当,这样才好呢。”霍堰朝权美环怒喝一句,如今在他的眼里,自然是儿子最重要,他也就只能指望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权美环也不怕霍堰,忙争辩道:“你也别急着歪解我的话,我这么问无非是关心源哥儿罢了,婆母这些天都在念叨着要他找门好婚事,我这当继母的不也得操心……” “我的婚事不劳继母操心,我自会解决。”霍源冷目看向权美环。 权美环讨了个没趣,这后母就是难为,无论是现在的霍源还是以前的霍香玉,这两人都没让她好过过,果然这前人的子女重不得也轻不得,她也不似以前一味只知道忍,遂回了一句,“既然源哥儿如此说,那我这担子就松了许多,回头源哥儿还要向老太太说道一番,让她不要再逼着我给你找媳妇,我啊没这么大的头戴不了这么大顶帽子……” 这话越说越不像样了,霍堰看了眼儿子平静的表情,深怕儿子不高兴,遂起身就甩了权美环一巴掌,“瞎嚷什么,赶紧给我回房去,一张臭嘴,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来……” 权美环捂着脸瞪了一眼霍堰,自然看得出来他在儿子面前的熊样,冷笑一声,不屑道:“没出息的人才会打妻子,霍堰,你就是个没种的怂货。” 这话气得霍堰顿时大跳。 权美环不管他的愤怒,捂着脸转身就走,她也不兴侍候他们爷儿俩,了不起霍堰休了她便是,她拿回自己的嫁妆也能过得好,兴许儿子女儿看她可怜还会再重新接纳她回林府。 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怕霍堰不高兴。 霍源拉着暴跳如雷的父亲落坐,“你跟她一般见识做甚?当初死活非要娶她的不就是父亲你吗?都这把年纪了将就便是。” “爹年轻那会儿做错了不少事,最为愧对的就是你娘,要不然,你妹妹她也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来,算来都是爹的不是。”霍堰在儿子面前自然是拣好听的来说,知道儿子的个性,他也没有一味的指责霍香玉的不好。 霍源听着父亲这带着忏悔的话,皱了皱眉,“过去的事,还提来做甚?” 他已经不记得母亲的长相了,记忆中的她都是以泪洗脸的多,所以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可那人毕竟是他的亲娘,他不喜权美环在情理当中。 执起酒壶给父亲斟了一杯酒,再给自己也倒满,“父亲,我们爷儿俩喝一杯吧,好几年都没有这样团聚的时光了。” 霍堰看到儿子与自己没有生疏,顿时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霍堰最先醉倒,霍源把他扶回房去,权美环让开到一边,冷眼看着他侍候霍堰,并没有搭把手的意思。霍堰当着继子的面打她一巴掌的事情,她还记恨着。 霍源也没有叫她帮忙的意思,一切都是指挥自己的小厮来完成,做完一切,他无视权美环这继母径自就掀起竹帘子离开。 权美环看他走了,这才撇了撇嘴,瞟了眼醉死的霍堰,满屋子的酒臭味,她唤侍女小红过来侍候着,自己倒是避到了耳房去歇息。 霍源转身就到了祖母霍周氏的屋子,“祖母吃过没有?” 霍周氏还没有睡,或者说她正在等乖孙子的到来,招呼侍女小香扶她坐起来,然后朝孙子伸了伸手,霍源上前去握住祖母枯瘦如柴的手,顿时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凭心而论,祖母待他一向亲厚。 “我还以为看不到你回来了,老天待我还不薄。”霍周氏轻抚孙子的脸庞,这才是她的主心骨。 “祖母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如今孙子立了功,兴许陛下还会有赏,到时候再买坐大宅子给祖母奉养天年。” 霍周氏一听,老脸笑成一朵花,“如果能这样就好,若是不能,祖母也不强求什么了,只盼你能早日娶上媳妇,再生个孩子传宗接代,祖母就能合眼去找你祖父了。” 又是成亲的事情,霍源感到有几分无力,“祖母,此事孙子自有主张,您就别让继母操劳了……” “怎么?她是不是在你面前抱怨了什么?”霍周氏语气不善地打断孙子的话,眼里原有的慈爱已是化为灰飞烟尽。   ☆、第二百五十四章说开 霍源不喜欢权美环归不喜欢,倒也不会在背后中伤她,遂正色看着祖母那瞬间变了颜色的脸,“祖母,您这是在说什么?她没在我面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这点您无需猜疑她,身为继母,她一向还记得自己的本分。只是她终归不是我亲娘,我的亲事实也不应让她操持。” 霍周氏听到孙子的解释,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你一个大男人如何操心婚事?这都得女眷出面才行,如果祖母身子骨健朗,哪里还用得到她?这些祖母都想过了,与冰人接触什么的,她都是最适合的人选。”看到孙子还要皱眉,她又抢先道:“你看看人家叶家小子,现在都生了俩小子,你呢,连妻子的影儿都没见着,你自个儿说说,我这当祖母的不为你操心能成吗?指望你爹,还不如指望一块豆腐……” 又来了,又是叶旭尧。 霍源其实相当不喜欢有人把他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就因为他们年纪相当,曾经家世也相当,所以才老是被人这般拿来比较。 他神色略有不悦,“祖母,这事就按我说的做,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成亲的,无论如何会尽我当霍家子孙的义务,不过这妻室人选我自会去找,祖母还是颐养天年为好。”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她权氏嫁进我们霍家就是霍家妇,为你做点事又如何?你何必与她分得这么清?真是死脑筋。”霍周氏试图再去说服孙子。 她如何想,都觉得孙子这想法不妥。 霍源对祖母的冥顽不灵也是相当头痛的,他不喜欢权美环插手他的婚事自有他的道理,既然都不喜欢这么一个继母,又如何会喜欢她看中的媳妇呢?到时候勉强成了亲却又成了一对怨偶,对人家姑娘也不是好事,还不如一开始就杜绝这个可能更好。 祖母的想法他也是明白的,不过他现在没有想娶高门女的意思,只要那女子能当得了家,门户低点,他也是愿意的。 一如叶旭尧低娶林珑那般,只要妻子够足称,又何愁不能成为贤内助?在这点上,他是完全认可叶旭尧的选择,哪怕他同样不喜欢林家的女子。 “祖母,您这是一厢情愿,一如您待香玉那般,看看最终把香玉养成什么样子?闯了那么大的祸把祖先用生命换来的爵位都弄丢了,这个教训还不够吗?” 一提及霍香玉,霍周氏的神情就萎顿了起来,哪怕她不想回忆,但孙子说得也没错,香玉变成那个样子,她是有责任的。 看到祖母这个自责的样子,霍源也心软了,“祖母,都是孙儿不好,提起让您伤心的事情,香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只能往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您也别放在心里。” 就算有孙子的安慰,霍周氏也还是心情难以舒畅,面对儿子她可以坦然,反倒是面对孙子,她一想到把孙子的爵位给弄没了,就想要捶胸口,后悔得好几天都难受得紧。 勉强提起点精神,她指了指八仙桌上的画册,“那是我着你继母找的冰人送来的各家闺女的画册,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其实这画册里面的女子,她一个也看不上眼,家世太低,为此她发作了权美环和冰人。 哪知那冰人却是冷笑地回应,“老太太,你老还以为这是以前的伯爷府吗?那时候全京城的姑娘任你挑,可现在你是什么环境你不知道?哪怕霍将军有官职在身,但是高门大户家的嫡女哪个不是身娇肉贵,要嫁那门当户对的?你看看你家,哪里还能配得上那些个高门女?依我看就降低一下标准,娶个差不多的就得了。”边说边挥了挥帕子。 冰人满眼的不屑与嘲讽深深地刺痛霍周氏的心,她也是高门大户女出身,结果却是被这么一个下九流的妇人歧视,这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偏偏她还发作不得,如果把这人赶走了从而得罪了城中的冰人,她孙子的婚事该怎么办?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没有例外的。 所以她强硬地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火气,忍受了这来自冰人的奇耻大辱。 直到现在,一想起,她的气就不顺。 霍源不知道这段插曲,霍周氏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提及,就是怕孙子到时候给脸色冰人看,从而无人为他做媒那就难办了。 “祖母放心,我回头必会细看。”霍源道,不管看与不看,他也没想忤逆让霍周氏难过。 果然,霍周氏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这就好,只要亲事定了,边关又没有战事,向圣上请个旨意留京成亲也是可行的,明年祖母就能抱上曾孙子,光是想想,祖母的心都高兴着呢。” 祖孙俩商讨了一下这个话题,霍源这才起身离去,临走前自然还是要吩咐侍女小香好侍候老太太,这才转身回去自己所住的厢房,后面跟着抱了大把画像的汉光。 一回到房间,他就指挥汉光把画像随手抛到一边即可,这屋子到底狭小,比起曾经的伯府那是不可同日而语,他也就只能将就,反正行军打仗什么苦头都吃过,也就不在乎眼前这点不舒适了。 汉光咕哝抱怨了两句,当然他是不敢随便指责权美环,虽然主子时常都是不搭理权美环,但也不喜欢别人背后议论是非。“爷,您应承过老太太要看的。” 霍源躺到床上,手枕到脑后,“不急,我迟些再看也不耽误,这回京也累了,你且先下去歇息吧。” 汉光嘴唇嚅动了一二,最终没有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霍源闭上眼睛,不期然地想到那抹火红的身影以及她那张扬的性子,随后失笑,他一个大男人想个小姑娘做甚?随后把这抹影子抛开,开始想些正事,这趟回京他是想争取在京留任的,毕竟家人都在京城,如果他能在京城开府,也能多点照拂家人,不至于让他们因门庭巨变而遭人奚落。 哪怕没有亲耳听到别人的奚落声,他也不会乐观地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哪里都有人性丑恶的人,京城更甚。 林琦倒是把霍源这个人抛到脑后,从浴室出来正坐在梳妆台前往头发上抹香油,然后还有一系列护夫的程序,她自幼就爱这个,现在家里做这个生意的,自然少不得自个儿要用那最好的。 喜雨正给她把头发梳直。 正在这时候,林绿氏匆匆进来,“琦姐儿,你今儿个是不是做弄了贵哥儿?” 林琦连头也没回,心里算了算时辰,看来李新贵是获救了,遂冷声回答,“是又怎么样?这是他应得的,我这还算是轻的,要不然哪天我心狠起来,可就不止这个样子了。” “琦姐儿,你怎么能这样?贵哥儿好歹也是你表哥,你这样让我如何向李家人交代?你可知道他在深坑中受了多少罪?你……”林绿氏那会儿还在娘家,看到李新贵的小厮狼狈地回来报信,再到他们赶着去寻李新贵,这前前后后,她的心都是提着的。 娘家大嫂一面哭一面骂她,更是骂林琦不念亲情什么的,乡下妇人的骂言多难听都有,只不过她理亏,只能干干地由着李周氏大骂,半句也不敢回,深怕林琦害死了人。 自家老娘一声不吭,但看她的眼神冷得可以,那会儿她是深感对不起娘家众人。 后来终于举着火把在密林里面找到一脸惊恐的李新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拉上来,看到李新贵只是精神不振,别的皮外伤一概没有,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然后在回城途中,听到李新贵述说掉到深坑的过程,娘家人又把她大骂一场,直说林家的姑娘都是祸害,当着苦主的面,她能如何为林琦辩驳?好在还是亲娘出面阻止了,他们才没有一块儿到林宅来向林琦讨公道。 “表哥?”林琦喷笑出声,嘲讽地抬头看向林绿氏,“她算我哪门子的表哥?二娘说道说道。我认你唤你一声二娘,可不代表我认他们那一家子是亲戚,这是两码事。” 她林琦就是爱憎分明,这讨厌的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再者看到林绿氏听了李新贵的一面之辞就回来找自己晦气的样子,顿时没来由地动怒,这怒气一上升,她的话就冲了起来。 林绿氏被林琦这么一呛,顿时找不到话来驳,心里一委屈,表情上就有几分眩然欲泣。“我知道我怎么做,你现在都对我有意见,我已答应你姐,这就把他们送回乡下去,你何苦还要找他的晦气?” 林琦一听,顿时把手中的香油瓶子往地上一掼,打碎的瓶子里面泄出香油,满屋子都飘香。 一旁的喜雨看不过眼,忙道:“太太误会了,哪是我们姑娘要找那李家郎的晦气?是他死皮赖脸地缠上来,还想要对我们姑娘行不轨之事,我们姑娘这才给他一个教训。如果姑娘真要他一条命,又岂会仅仅只是挖了个深坑作弄他?早就让辛大娘把他给宰了……” 林绿氏神色大变,忙上前盯紧喜雨道:“你说什么?什么行不轨之事?赶紧把这事情给我说清楚。” 喜雨看了眼一旁的林琦,见到姑娘没有阻止她,这才加油添醋地将事情道给林绿氏听,当然少不得李新贵意图糟蹋林琦的举动,那句“琦妹妹,你就成全了哥哥吧”,学得是惟妙惟肖。 林绿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万万没想到这娘家侄子是如此的猥琐,还想着在城外的密林里面对林琦不轨,要是真让他得逞,她就算是一死也难辞其罪,更是无脸见先夫林则于九泉之下。 林琦冷笑道:“二娘,现在你听明白了,这孰是孰非相信也不用我再多费口舌,这李家人的人品高下,相信你此刻也心中有数,这样的人家你还如何能留他们在京?依我看,他们回原籍后除了置办几亩良田给他们耕种之外,其他的一概都不用给,省得让他们更懒惰,只想着投机取巧或者动歪脑筋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绿氏一脸惭愧又颓然地道:“琦姐儿,是二娘听信他人一面之词错怪了你,这样的人毒打他一顿也不为过,二娘明儿就去给你出了这口气。” 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既恨娘家人的不争气,又恨他们处处打自家人的主意,并且一次比一次狠毒,这让她如何容忍? 她对李老娘其实不是半点憎恨也没有的,毕竟小小年纪就要在烟花之地讨生活,其中的艰辛不足以向外人道。只是她生性仁厚,始终记挂着那抹生恩,而且看到她又后悔了,这才把那抹恨意强压在心底深处。 “那敢情好,我早就想要打他一顿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林琦恨恨地道,“他以为我好欺负,所以连我的主意也打上了。” 林绿氏转身抱紧林琦,“琦姐儿,都是二娘不好,把这样的中山儿狼往家里引,要不是因为我,你如何会被他缠上?好在你机灵,不然二娘真的无法想象这后果……” 说到这里,她已是哽咽不已,都是她对不住这年轻的姑娘。 林琦听到林绿氏忏悔的哭声,想着这么多年相处的情份,到底也没有心肠硬到那程度,遂伸手轻拍林绿氏的后背,“好了,二娘,我又没着了他的道,你哭什么?若是我真吃了他的大亏,你再哭也不迟……”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林绿氏忙呢喃着,随后一脸正经地道:“这样的话不能说,姑娘家的闺誉比什么都重要,你都快要议亲了,将来一定能像你姐那般寻到一门好婚事。” 林琦听闻撇了撇嘴,又是婚事,其实现在听到这俩个字她就不舒服,自己的性子自己知晓,尤其是现在她打理玉肤坊赚了大把银子,就更不想委屈自己做那小伏祗,她想着她怕是没有大姐的幸运能有叶钟氏这么明理的婆母了。 “二娘,你就这么急着要把我赶出去?” 听到她的娇嗔声,林绿氏原本还怕她会与自己生疏,现在见到她一如既往,遂这点子担忧又被抛到了九宵云外,“你这会儿说的是什么浑话?我也舍不得将你嫁出去,但姑娘家大了就要嫁人,不然留来留去留成仇。”她把林琦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二娘就盼着你们姐弟仨都能出人头地,这样再累再苦也都值了。” 林琦听到这话,觉得她的二娘还是回来了,遂也不再与她生份,说话也比前段时日亲热不少,喜得林绿氏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等林绿氏一走,她披上薄披风就前往谢玉安的院子而去。 一进到厢房里面,她把谢玉安正在看的书本压下,笑道:“我与二娘和解了。” 谢玉安原本来教林琦的时候,就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好感,现在看她笑得弯弯的眉眼,犹如邻家小女儿那般,也就没有计较她把自己的书压扁了,“看来你二娘是想通了,这是好事,那门所谓的亲戚怕是明儿就要被赶出京城了。” “他们早走早好。”林琦一屁股坐到谢玉安对面的椅子上,本来坐姿雅,随后想到谢玉安是自己的老师,这才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谢玉安摇头笑了笑,“你这性子怕是难改,你姐将来有得头痛。” 她真的没本事把林琦打造成另一个模样,所以注定有违林珑的嘱托了。 “我姐就是爱瞎操心,你别与她一般见识。”林琦卷着发尾似不满地道,其实看她的表情还是十分受用亲姐对她的关怀。 “侯夫人不过是担心你罢了。”谢玉安亲自给她沏了一碗茶,递到她的面前。 “我姐天生就是劳碌命,不过也是多得她,要不然我也不会有如今这日子可过。”林琦并不是不知道感恩,若是没有亲姐,她怕是还在苏州城打络子赚钱,为了那几文钱可以计较个半天,渐渐就会染上粗鄙之气,嫁一庸人为妻,成为一名再普通也不过的市井妇人。 估计那时候她比李家人还不如呢,依她的性子什么做不出来? 只能说成就今日林琦的,也是那渐渐开阔的眼界,她看到的世界不再是闺阁那四方天,而是真正的海阔天空,无奈她是女儿身,最终也只能融入那小小的四方天之内。 果如林琦所说的,林珑就是那天生的劳碌命。 在傅年携叶蔓安置酒席宴请他们夫妻之时,她都很仔细地看着对面夫妻的举措,试图找出端倪来。 “嫂子,我敬你一杯。”傅年举起酒杯笑道,“想当初初遇时,你可是把子阳气得半死,这事儿我至今想来还觉得有趣,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一提及初相遇的情形,林珑就会红了双颊,那会儿她真的是半点亏也不吃,非要让叶旭尧也不过才行,遂也举起酒杯朝傅年示意,“那些事儿说好可不能再提。”瞟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叶蔓安,“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你能与我们家三姑奶奶成了夫妻,这世事啊真是处处让人惊喜。”随后一仰头把酒干尽。 “嫂子是爽快了,好,我也不婆妈。”傅年也干尽了杯中物,随后亮了亮酒杯。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一筷子菜,不让她喝更多的酒,这玩意儿后劲足,他可舍不得她受罪。 “子阳还真疼妻子啊,我看了都羡慕。”傅年开他们夫妻的玩笑。 林珑喜滋滋地吃了一筷子菜,瞟了眼叶蔓安,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三姑爷也给我们三姑奶奶挟一筷子菜以示恩爱,如何?” 傅年的笑容微微一窒,眼睛也微微一眯,当着娘家人的面,他是不可能甩脸给叶蔓安看,遂胡乱挟了一通给旁边安静的叶蔓安。 叶蔓安有几分受宠若惊,“够了,夫君。” 林珑与夫婿对看一眼,其实就凭这个举动可以看出许多东西来,傅年不喜叶蔓安。尤其是林珑还注意到傅年给挟的菜里面有鸡蛋,其实叶蔓安不能吃鸡蛋,一吃就会全身会起红点还会腹泻,因她是当家主母,少不得知道家庭成员中的一些小忌诲。 如今傅年这一举动恰恰暴露出他们夫妻不和谐的一面来,要不然岂会不知道妻子这点小毛病?这等是有多忽视她的存在啊。 叶旭尧看到妻子的神色渐渐凝重,朝她暗暗摇了摇头,傅年毕竟是他的好兄弟,有些话他私下再与他说便是。 林珑这才强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丈夫的顾虑也对,万一她莽撞地就戳穿了这层窗户纸,那么回头必定会导致傅年与叶蔓安夫妻的不和,所以她也就吃了一口菜把心里的不快的压下。 席间男人说话比较多,女人间的话倒是少了些,毕竟有些话不适宜拿到这场合来说。 林珑在桌下伸手捏了捏叶蔓安的手,看到她看过来,这才小声地说,她要去茅厕,让她陪她一道去。 叶蔓安闻到林珑身上的酒香味,也担心她有些醉了在去茅厕的过程中出事,遂忙点头,扶着林珑起身就退出包厢。 叶旭尧看了眼出去的妻子与庶妹后,这才脸色一板,“开石,你到底搞什么鬼?如果瞧不上我那庶妹,之前就不要同意这婚事,她再不好也还是我亲妹。” 傅年愣了愣,还想要隐瞒心意,“我没有啊……” “还没有?你当我的眼睛瞎了?”叶旭尧冷声质问。 傅年再怔了怔,这才不再加以掩饰。 在外面的回廊处,叶蔓安在林珑正色询问下,这才没再故做坚强,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是强颜欢笑,真正是面人欢笑背人愁,无奈地叹息一声,“大嫂,不瞒你说,他嫌我心机太重……” 林珑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震惊地张大了嘴,心思剔透地她立即想到叶蔓安这婚事的由来。 此时的叶蔓安看了眼不远处在风中飘摇的红灯笼,语气既无奈又凄怆,“新婚之夜,他就质问我,是不是故意接近他娘才制造这成亲的机会?是不是买通了他娘身边的奴仆当内应?我……”   ☆、第二百五十五章拔云 说到伤心处,叶蔓安的眼睛顿时红红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几丝哽咽。 她是庶出,如果自己不争取就会难获得好姻缘,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哪怕在表哥事件中受到了教训,这种认知仍旧潜在她的内心深处。 在得知傅子爵家主母正在相看媳妇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傅年与自家兄长交好,如果能嫁到他家去,或许他看在兄长的份上会对她好点,再者自家嫂子也不是那等势利眼,看不起她是庶出,哪怕兄长一向忽视她,嫂子也应会对自己有几分关怀,这样一来她这婚事应该不差。 更何况她还看中傅家的家世声望,以及傅年这个人,虽不及兄长与霍源那般耀眼,但也不差,前程还是十分光明的,只因之前死了一任妻子,从而被高门大户嫡女嫌弃,这才造成了议婚的困难。 她自幼养在叶钟氏的膝下,就凭这点强过不少庶女,应能入得傅尤氏的眼。 思前想后,她都觉得嫁给傅年会是她最佳的出路。 所以,她才费尽了心思接近傅尤氏,搏得她的好感,果然一切都如她算计的那般,惟独她没有算到那男人心硬如铁,竟是在婚后让她摔了个大跟斗。 思及此,她突然破啼而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笑自己的心机用尽到头却算到了自己。 她还不如同为庶女的二姐叶蔓宁嫁得舒服,婚前闹了一出,胜在嫡母面冷心还不狠,最后还是嫁人为正妻。丈夫门庭不显,她却能在夫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最近一次的会面,她在叶蔓宁的身上倒是看到了春风得意这四个大字,至此才明白,自己是走了弯路,只可惜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林珑看着这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拿帕擦泪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怜惜她,本来她是真的不想过问她婚后之事,这就是讨人嫌的举动,可身为嫂子,明明看到她强颜欢笑,却不闻不问,她自问做不到铁石心肠。 纵是待她不及叶蔓君这嫡亲小姑的十分之一好,她也不愿意看着她似无依无靠的飘萍,这个时世待女子一向苛刻,娘家人若是不管不理,就真的只能孤军奋战。 叶蔓安能指望谁来为自己出头?凌姨娘吗?那只是徒惹人笑话罢了,傅家是不会当凌姨娘是正经岳母看待的,登门去讨公道也只能落得一顿奚落罢了。 算来算去,也就只能是自己夫妻二人,相信叶蔓安心里也是有数的。 “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不反对这门婚事?” 听到大嫂问出口,叶蔓安拿帕子按去眼角的泪水,“他对婆母相当的尊重,既然婆母定下了我,他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伸手握住林珑的手,“大嫂,婚前我还想着有你和大哥为我出头,他不会亏待我,可我如今不作这样想,这婚事是我招惹回来的,我就要努力做到让他重视我,而不是靠你们的施压。” 这也就是她遭遇了傅年婚后的冷遇也没回娘家说过一句抱怨的话的原因所在,这话她说不出口,她用过一次计,活该让他对自己有成见,如果再使计,兴许她能得到他的相敬如“冰”,就再也得不到其他的。 她不甘心啊,哪怕男人后院还有别的姬妾,但她还是想要努力一次。 林珑自然听得出她话外的意思,伸出另一手握紧她的手,“既然你不愿把这事明面化,那我也就不多事,只是若你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回来与我倒倒苦水,或许不能有好的主意给你,只愿你的心里不那么苦。” “大嫂。”叶蔓安顿时眼眶再度含泪,活了一辈子,除了姨娘之外,她是待她最好的人。 林珑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古人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姑奶奶,只要有心,铁棒都能磨成针,假以时日,他会发现你的好。” “但愿如此。”叶蔓安伏在林珑的肩上抽泣道。 除了以这为目标,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躲在暗处看着的两人都默然无语,傅年第一次正视这个比他小得多的妻子,其实与家中娇纵的妹妹比起来,叶蔓安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能做到让他娘满意到不介意她的出身。开春时,亲娘没少带着叶蔓安出席赏花宴,大方地向人介绍傅家这个儿媳妇,她是如何如何的满意,这搁在他去世的前妻身上根本是想象不到的。 那时候,前妻身体弱,偏又性子倔犟好强,与亲娘处处都对着干,两人为此较上了劲,别说和谐了,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几乎人人都知道傅家婆媳关系不睦。 他夹在中间只能用苦不堪言来形容,一回到家,前妻不是先嘘寒暖,而是向他哭诉,他亲娘如何如何的坏,如何如何的折磨她,而她如何如何地在傅家过得不好,林林总总,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初时还有心思安慰一二,找亲娘私下说说话缓和缓和彼此关系,只可惜收效不大,前妻得寸进尺,亲娘退了一步不会再退第二步,结果没多久,两人再度杠上。 他再也不愿夹在中间两头受气,遂投向别的女人怀中寻求慰籍。 或许就是他的不作为,前妻最终病情郁结,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连个子嗣也没来得及留下。 自此后,他就暗暗发誓,将来再娶妻时,只要老娘满意,他一概不发表意见,这样一来,就算有口角,他也能推说这媳妇是老娘相中的,算来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思。 所以当老娘兴冲冲地跟他说,相中了叶家庶女时,他暗暗吃了一惊,亲娘的禀性他会不清楚?这出身是尤为重要的,亲娘老是嘴上嚷嚷,庶出的教养出来的子女都会差人一截,比不上嫡出的来得有出息。 就是心中起疑,他暗中一查,顿时就知道叶蔓安是如何入得他亲娘的法眼,对于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他天生的就缺乏好感。但这女人能哄得他亲娘高兴,只要她不存着拆了傅家的心思,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把这婚给结了。 人的心理是最难猜测的,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理想女人的形象?他傅年一样也有,叶蔓安的不纯良,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所以他很快就摊了牌,明面上会给足她这正妻面子,私底下她不能要求他更多,他是自私他承认,但这不就是叶蔓安的抉择吗? 所以他一直问心无愧,嫁得进傅家,摘了傅家世子夫人的帽子,就得承受这顶帽子的重量。 若非叶旭尧这娘家大舅兄质问,他是只字不漏的,尽管他与叶旭尧是多年的好友,但是这样的私事是不能交流的。 两个大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回走,没有惊动正在谈心的两个女人。 临近包厢的门口之时,叶旭尧轻拍傅年的肩膀,“开石,咱们多年兄弟情谊归兄弟情谊,可能我今天严声质问的态度让你不高兴,但身为人家的兄长,我不能坐视不管,这点我希望你可以谅解。” 他始终还是叶蔓安的娘家人,她过得不好,他还是得要为她出头,无关人情,无关兄弟,这是一份为人兄长的责任。 傅年苦笑一下,伸手捶了叶旭尧的肩膀一记,“好兄弟,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么多?说来这事我也有错,不该一竹杠打死一船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女儿家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婚姻,她使了些手段倒也无可厚非,倒也没有伤天害理到人神共愤。”叶旭尧道,“如果换做我是那般境地,只怕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处在什么身份就行什么事,庶出之人力争上游没有错,错的只能是方式。 傅年怔愣一二,垂眸细思,如果他是叶蔓安,试问他会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爬上人上人的机会?不用再三询问,他都知道不会放弃,时机一旦没有把握住,稍纵即逝,一如他在官场上混那般。 他的天份不及叶旭尧,所以也不及他升迁得快,但他稳打稳扎,将来也不差便是,这样一想,他豁然开朗。 转身朝叶旭尧做了个揖表示感谢,“好在你给我醍醐灌顶,不然我怕是又犯了以前的错误,这婚姻之事如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现在反省,还来得及挽救过错。” 叶旭尧看他转过弯来,一手勾着他的肩,“走,我们去继续喝酒,她们估计没多久也会回转。” 傅年闻言之下顿时会意,心情放松地与叶旭尧一块儿进去继续喝酒。 果然没有多时,两个女人就回转。 叶蔓安除了眼睛稍有些红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异状。 林珑笑道:“我还是走错了道花了些时间,要不然这会儿还不能回转呢,幸好有三姑奶奶伴着。” 叶蔓安笑了笑,“大嫂这是抬举我了,除了我,还有下人呢。” 林珑笑着坐回丈夫的身边,绝口不提面前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既然答应了叶蔓安不插手,她就只会作壁上观。 叶旭尧给妻子挟了一些菜,妻子今晚都没吃什么东西。 叶蔓安正看得出神,结果身边的丈夫凑近她,“你喜欢吃什么?” 她顿时受宠若惊地看向他,他一向不问这些,只管自己做主即可,她怕他的询问不过是例行公事,遂小心回应,“我什么都吃。” “人总有喜好的,你说出来,我给你挟。”傅年笑道。 叶蔓安看得有几分怔怔的,成亲以来她几乎没怎么见过傅年的笑容,也就新年那会儿见过吧,毕竟过大年没人是绷着一张脸的,不过大部分时间,这男人在她面前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山。 “真的喜欢吃什么都给我挟吗?”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你说,我挟。”傅年回应。 其实他纵横情场这么些年,如何做才能更讨女人的欢心,这是信手就能拈来,因而这样一副贴心的样子,于他并非是难事,端看他愿不愿意拿出来哄女子罢了。 叶蔓安看他不似玩笑话,大着胆地指了两三样菜,还指了指那盘鸡蛋,“我不吃这个,一吃就会全身起红点。” 傅年这才留意到之前给她挟的菜里面,惟有这鸡蛋被撇到一边去,顿时有几分汗颜,瞟了眼对面的好友兼大舅兄,看到对方似乎没看过来,这才暗松一口气,重新给叶蔓安布菜。 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二人都有意不去关注他们,总要给点时间他们相处才是,冰山非一日形成,要融解也需要时日。 接下来,这晚宴的气氛渐好,不若初时那般略带冷场,叶蔓安脸上的笑容渐多。 其实她不晓得丈夫为何会转变?但这样的转变她是喜闻乐见的。 分手时,她看到大嫂朝她眨眨眼,她俏脸上一片绯红,伸手拍了拍脸,她这才敢与大嫂对视。 林珑不开她玩笑,握了握她的手,“得闲就回娘家找我打发时间,你也知道,那俩小子都烦人得很,我现在可不好带着他们到傅家去拜访。” 孩子太小,虽说大部分时间都是乖巧的,只是一哭闹起来那就讨人嫌了,她还不想丢人丢到小姑的夫家去。 叶蔓安道,“好,嫂子,我知晓。” 这边厢叶旭尧与傅年交流完一些公事,也不啰嗦,扶着妻子上了马车,与另一边厢同样上马车的傅年做了个礼当告别,双方的马车这才启程。 马车里面的叶蔓安看到夫婿进来,顿时有几分紧张,毕竟丈夫刚才的好,是不是在娘家人面前做的戏?她也傻傻的分不清,估计大哥应是说了什么重话他才会如此,这是她后知后觉才想到的,故而免不了提心吊胆。 傅年坐下来,自然没有忽视她紧绷的气息,知道她正在紧张着,单独面对她,其实他的心理还有几分不适应。 两人都没有说话,惟有马蹄声震震。 先打破沉默的是傅年,毕竟他年纪比较大,转头正色看着妻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之前我也有错,我向你道歉……” 听到道歉二字,叶蔓安猛然抬头看向丈夫,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男人会向她认错,“你,你不用这样的,有错的那个人……是我……” 若不是她贪慕他家的富贵与地位,甘于接受嫡母的安排,也就不会利用了他亲娘进入傅家。 傅年伸手握紧她因紧张而冒汗的玉手,“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了,既然有幸做了夫妻,那就努力做对佳偶吧。” 叶蔓安的眼睛再度微微泛红,“你……真的不计较我……” 傅年捏了捏她的手,“都说了抹过去不再提,往后你再提,我就捏一下你的手。” 叶蔓安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这不像是玩弄她的玩笑话,至此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她咬了咬下嘴唇瓣,“我……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来弥补的……” 这样的女子很是惹人心怜,打开了心结,傅年不再将她的每个动作都当成是别有用心,能真正地看到她好的一面,心动之下,他伸手揽上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好。”把头搁在她的头顶上,“到时候给我生对可爱的孩子吧,不要输给你那对大侄子。” 一想到叶旭尧那对儿子,他就各种羡慕,叶旭尧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这种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不由得想到霍源,只怕现在最头疼的会是这名与叶旭尧相提并论的武将,怕是耳朵根本没有一刻安宁的,他暗暗想到。 提及生儿育女,叶蔓安的脸上悄然爬上红晕,藏身在他的怀中害羞得没有回应。 这边厢打开心结的夫妻正你浓我浓,另一边厢的林珑却是叹息道,“我差点儿就犯了错,太过自以为是,好在最后悬崖勒马,不然怕是要好心办坏事。”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你这才知道啊?” 林珑瞪他一眼,故意拆他的台,“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少在那儿五十步笑百步。” 这样的妻子相当的迷人,叶旭尧一把揽她到怀中就吻上那一直诱惑着他的红唇,封住她那堆没有必要的反省与自责,毕竟在他眼里,她没有错。 林珑的手轻轻地揽上他的腰,热情地回应他。 好半晌,她才倒在他的怀里喘着粗气。 叶旭尧隔着薄薄的夏衣轻抚她的美背,“别想那么多,若是以后觉得这样的事情吃力不讨好,那我们就高高挂起吧,管他人瓦上是否有霜。”各人自扫门前雪便是。 在他的眼里,世上没有多少事情能与妻儿相提并论,若非妻子的原因,他是几乎看不到叶蔓安的,毕竟庶出就是庶出,他不可能一视同仁。 林珑抱紧他的腰,轻“嗯”了一声,“往往好心办坏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呀,算是想明白了。” 不是每一样的关怀与努力都会换来认可,在不需要的人眼里,这就是多管闲事,幸好,幸好,这次算是无功也无过。 她一时高兴,抬起头在丈夫的脸庞上落下一个响吻,“我们快点回去,我想我们的俩儿子了。” 叶旭尧抱紧她,轻敲车壁示意车夫加快速度。 这样一个夜晚,还是很快就过去。 李家人迎来了同一个朝阳的升起,这是他们硬赖在京的第二天。 那天李新贵被林琦戏弄了,结果第二天,林绿氏就上门让人狠狠地打了李新贵一顿,这让李周氏心疼不已,第一次对这个姑奶奶破口大骂。 林绿氏因为没有理亏倒是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你问问你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什么?敢对我家琦姐儿有不轨之心,我就先敲断了他的腿。” 李周氏眼看这点心思被林绿氏看穿,立马就扯下这块遮羞布,插着腰与林绿氏对骂,“你家的琦姐儿有什么了不起?我家贵哥儿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人家姑表亲那是亲上加亲,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成了我家贵哥儿的不是?姑奶奶,你这是什么心态?就没见过你这样当人家的姑姑,那又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不过是继女,嫁给我们贵哥儿生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子不好吗?真是死脑筋……” “你给我闭嘴。”林绿氏知道李周氏就是个能言善道的主儿,只是一向这枪口没对准自己倒是没有领教过,现在算是全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你的想法啊,大嫂,我总算明白你安什么心思了,敢情把主意打到我们琦姐儿的身上,我告诉你,这事没门,你给我死了这条心,立即就滚回乡下去。” “我不走。”李周氏耍起了赖。 切结书是男人写的,她不认,再说她的大儿子还没出牢回来呢。 围观的二房一家子看到大嫂耍赖,他们也有样学样,他们也不想就此离开繁华的京城,恨不得能在此长住。 林绿氏看到他们这奸滑的一面,顿时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双目看向李老娘。 李老娘眼睛一翻装昏过去。 林绿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怪不得林珑姐弟仨都巴不得李家人赶紧消失,她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情。 “好,你们不走是吧,那就别怪我心狠。” 她抛下狠话,带着林家的仆从出了娘家。 所以李家人得到了一日的安宁。 就在李家人以为林绿氏要气上几天才出现,哪里知道她这么快就又来了? 林绿氏昂首挺胸地走进这宅子,没去看李家人爱搭不理的面孔,朝身后跟来的富商模样的人还有牙侩道:“宅子就在这里了,如果曾老爷满意,我们这就成交。” 看到曾老爷到处敲敲摸摸,林绿氏无视李家人一脸的骇然,继续道:“这宅子我可是亏了足足三百两银子转让给曾老爷的,到哪儿您都不会找到这么优惠价格的宅子。” ------题外话------ 抱歉,迟了,请大家见谅啊,卡文实在卡得厉害。   ☆、第二百五十六章撵走 李老娘看得眼睛都转不动了,这女儿要做什么?她忙上前去一把拉住女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个什么曾老爷是来干什么的……” 林绿氏看了眼亲娘,冷声答道:“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是要来买宅子的曾老爷。” “这是我们的宅子。”李大嫂李周氏尖叫道。 “姑奶奶,你凭什么把我们的宅子给卖了?”李二嫂李张氏也不甘示弱。 李家的男人也一脸的愤慨,至于李家女儿更是恨恨地瞪视着这个姑姑,现在这个姑姑正要卖了他们的宅子。 曾老爷见状,皱眉道:“这宅子到底是谁的?” 看这情形,他都要考虑是否买下来。 “这是我们的宅子,我们不卖。”李周氏朝曾老爷尖叫着。 “你给我滚,我们的宅子不卖给你。”李德茂更是抄起扫帚就要赶走曾老爷。 林绿氏真真的领教了一把娘家人的无耻,算是彻彻底底地看清了李家人,对他们再无半点怜悯,看到曾老爷眼里的退意,她摆脱李老娘,上前给曾老爷福了福,“曾老爷,你放心,这宅子是在我名下的,要卖也只需看我个人的意愿,与他人无关,你尽管放心买下,绝对不会有麻烦的……” “可他们?”曾老爷犹豫地指了指李家人。 林绿氏也不多废话,拍了拍手掌,立即就有林家的仆从上前来,拦下了李家人的无耻行径,她歉意一笑,“这家人,曾老爷无须担忧,他们很快就会搬出去空出宅子,绝对不会给曾老爷添麻烦。” 听到林绿氏一再地保证,曾老爷眼里的忧虑才渐渐消去,林绿氏是什么人,其实他是一清二楚,这可是襄阳侯夫人的岳母,她能这么说必能办得到。瞟了眼闹事的李家人,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没有兴趣插手,再者看样子是失和了,这样也好,自己买下宅子,他们敢闹事打出去便是,只要襄阳侯府不插手,一切好办。 林绿氏看到曾老爷还未表态,她又急于把宅子出手赶走这无耻的一家人,遂再度道:“曾老爷,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为表歉意,我可以在原有价格上再优惠你二百两银子。” 曾老爷一听,这么算下来,他是净赚了整整五百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宅子采光好位置好,正符合他的要求,心里盘算一番,这才下定决心,“既然林夫人如此诚心,那曾某却之不恭了,咱们这就签下契约。” 林绿氏眼里满是微笑,“甚好。” 请同行的牙侩把契约写好,双方这才拉出各自的中人,然后在契约上签字,当场曾老爷就把银票数齐了给林绿氏,约定翌日交房,曾老爷这才拱手为礼告辞离开。 李家人一看他们达成了交易,这宅子易了主,顿时惊惶失措地站在那里,他们要露宿街头了吗? “儿啊,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李老娘捶胸口哭道。 她是同意回乡了,但不代表她以后就不再来,她对这繁华之地还是颇为留恋的。 林绿氏不管李老娘的痛哭,朝身后跟来的林府管家道:“这宅子里的下人都是我买来的,你这就去让他们打包行李,全都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是,太太。”林府管家忙躬身应声,立即就按林绿氏吩咐的去办。 没多时,在李家人更傻眼的目光中,那侍候他们有半年多时间的下人通通都被遣走了,他们一如来时那般只有一家十四口,不,除去跟富商私奔的李家二房李新富的妻子李徐氏和蹲牢房的李新材之外,仅剩十二口人。 李家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了,林绿氏这节奏是赶尽杀绝了,他们这会儿都慌了,李德柱更是把扫帚扔到地上,怔愣地站在那儿。 “秀丫头,你……”李老娘说不出话来。 “姑奶奶,有话好好商量啊,你这是咋了?”李周氏忙补救。 李张氏甚至带有几分泣音道:“姑奶奶,你别吓我们啊,大家一家子,何必做到这份上?” “对啊,大家一家子何必做到这份上,二嫂这话说得对,可你们怎么把我逼到这份上?”林绿氏冷声将李张氏的话重复一遍,然后掷回到她自个儿的身上。 李家人面面相觑,顿时说不出话来。 林绿氏长舒一口气,“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现在就收拾东西上马车离开回乡,我还念着那丝血缘关系给你们在乡下置办几亩良田,不然别怪我不念血缘至亲……” “你这样,我们就到处宣扬你的坏名声……”李周氏威胁道。 “尽管去,我不怕。”林绿氏这回是完全出离愤怒了,“你如果好了伤疤忘了疼,那我成全你,这官府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到时候我也不偏帮你们,相信这牢饭你们还没吃够。” 民最怕与官斗,李家人面色全都苍白一片,想到林家大姑娘是襄阳侯夫人,他们如何斗得过? 林绿氏虽然性子随和重情,但由于出身的原因,她也很是能察颜观色,自然看得出这娘家人那恐惧害怕的面色,“既然知道怕了就赶紧走,再耽搁我可要改变主意,你们回乡后一无所有,还有李新材我也不会去救。” 李家人自然看得出来林绿氏这回是吃了秤坨铁了心,是不会再偏帮他们,再争辩下去也只能是徒劳无功,而且还会失去了那几亩良田,这么一想,李家人顿时开窍,不再多废话,忙转身就回去各自的屋里收拾细软。 之前林绿氏给他们置办的物品,能拿的都拿走,只要能换得来钱,哪能放过? 林绿氏冷眼看他们那准备把房子搜刮一空的架式,也没有让人拦着,那点钱财她也没放在眼里,只是再一次验证了自己之前真真的是当了一回大傻瓜。 这样的娘家人哪里是真心对她好,只因她有钱能带给他们好处,他们才会假惺惺地对她好,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双眼。 她摸了摸袖中本来打算塞给李老娘当养老钱的五百两银票,顿时打消了这念头,如果把亲娘的胃口喂大了,绝对不会是好事。 李老娘如果知道她这般大肆搜刮屋里并不太值钱的家当,从而错失了五百两银票,一定会捶胸口痛哭不已。 不过两三个时辰,李家人就收拾好一切,大包小包地站在了宅子的门口,回头看了眼这宅子,他们的眼里都恋恋不舍,好歹这是他们住过最好的宅子,哪是乡下的泥土房可以比拟的?在乡下连里长家也不会这么富丽堂皇。 林绿氏着人把他们的家当扔上马车,然后看向李老娘,“这是给娘的五十两银子,你且拿着路上使使吧,其它的我交代了随行之人,他们会安排妥当。”顿了顿,怕他们还要耍心机手段,她接着又道:“若是中途你们又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想想乡下的良田,不想要就尽管给我弄出幺蛾子来,我正好省几个私房钱。” 李家人听得顿时睁大了眼睛,于他们来说,这京城一趟不过是做了场梦罢了。 李老娘也不敢再表现出关心女儿的样子来,倒是把算计的本事都使了出来,“秀丫头,我怎么说对你都有生恩吧,这五十两银子就打发掉我,你这心是铁石做的吗?我……”她可是知道女儿卖了宅子刚得了不少银子。 终于不讲那虚假的真情了,林绿氏突然松了一口气,虽然难免有失落,但却不再感伤,“若非念在你对我的生恩上,我连这五十两银子也不会给你,你当我是那冤大头吗?你虽生了我,最后也卖了我来养活一家子,算来我也是还了你的生恩了,这些年来我也过得不容易,我没有记恨你,但也不会特别感激你的生恩。” 曾经,她痛恨自己的出身,那时候恨不得一出生就被亲娘掐死。 李老娘听得步步后退,至此,她知道她把这份亲情都耗尽了,一时间脸上满是后悔之意,她错了,走错了好几步。 林绿氏不去看她后悔的样子,免得自己再度心软,反而催促他们赶紧起程。 与来时相比,林家人还是赚了不少,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 当林珑听到匪风进来禀报的时候,放下拟单子的毛笔,问道:“他们都全走了?” “走了,大奶奶,一个也没留,亲家夫人把宅子卖了,他们也无容身之所,不走还能如何?”匪风恭敬地道。 心里却佩服自家大奶奶,她由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却能让这事按她的预期发展,最终还是圆满地解决了。 林珑微沉吟片刻,“这样甚好,对了,后续的事情都给我办妥当了,我不想听到任何的谣言。” 就是要匪风把手脚擦干净,不要留下尾巴被人抓住来大做文章。 匪风不是第一天干这样的事情,忙道:“大奶奶放心好了,这次找的人都不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这戏一演完就会散了的。对了,那李新材如何处置?” 林珑重新执起了毛笔,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拟写宾客单子上,“关他个半年就足够了,到时候若李家人不闹事,就放他回乡吧。” 匪风忙应了声“是”。 李家人走了,就连权美环听闻也是高兴不已的,她想着一对可爱的外孙子就要满周岁了,遂都在缝制新衣裳,准备给俩外孙当贺礼,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送什么好,毕竟襄阳侯府要什么没有。 正在她飞针引线之际,小红轻撩竹帘子半探着脸进来道:“太太,林二姑娘来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作弄 权美环一听女儿来了,忙把手中的小衣服放下,朝小红道:“赶紧让二姑娘进来。” 小红正要应声,林琦早已是亲自挑帘子进来,看到亲娘起身相迎,她不甚在意地道:“赶紧坐下吧,哪来这么多虚礼?” 权美环这才重新坐下,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得闲不就来了,喏,这是姐给你俩侄儿周岁宴的请帖。”林琦把袖子里的请帖拿出来放到亲娘面前的矮桌上,“我刚好到襄阳侯府去看俩大侄子,本来姐说要与我一块儿来给你派帖子的,结果临出门前辉哥儿不知怎的倒是上吐下泄,急得姐忙找府医又请太医的……” “那如今如何了?”权美环一听就着急了,那么小的娃,一场病就会要了他的小命,顾不上拿帖子,忙去趿鞋,“不行,我过府去看看辉哥儿,要不然我不放心……” 孩子万一真的病得夭折了,大女儿必定会伤心得也跟着病倒了。 林琦伸手拉住亲娘阻止她,“你放心吧,要真有事我还能过来找你?那可是我的二侄子,太医也来瞧过,只说天热的原因,倒没有别的症状,姐那才松了口气,不过辉哥儿现在焉焉的,姐不放心交给奶娘带着,这才留在府里照看孩子,所以,我才毛遂自荐给你送帖子来了。” 她赶紧把来龙去脉都道出来,就怕生母急得不行。 权美环这才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娃儿还小确是处处都得注意,可是大意不得,想你们姐弟仨小的时候,我也没少操心。” 她不是个好母亲,但曾经的她也是为儿女三个操碎了心,现在想起来仿佛还有几分心悸。 林琦闻言,约莫还记得些许母亲昔日的疼爱,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许,“我们如今都长大了,就连栋弟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张太医曾表示决不会耽误了娶妻生子,所以你也甭替我们担心了。” 她就是这性子,明明关心的话却偏说得不大中听,好在权美环也不与这小女儿多计较,“这样就好,如果栋哥儿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当年都是我自私……” “过去的事情你提了做甚?都说过去了,偏还提,你是不是也想把我弄出泪水来才开心。”林琦板着脸道,“栋弟现在好好的,等他再过几年方才会议亲,这娶了妻再多纳几个妾,焉愁不能开枝散叶?这你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有姐看着呢,出不了乱子。” 权美环看到小女儿似乎有些着恼,这才赶紧把话题转开,其实女儿也说得对,儿子只要养壮了身子多找几个女人,何愁没有子嗣? 权美环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请帖,眼里还是笑眯眯的,其实自上回在御前她把女儿告了时她们就断了关系,如今女儿愿意给她下帖子,看来是私下里是真心接纳她了。 林琦看了眼她开心的样子,本不想打击的,可在亲姐的请客名单里面她赫然看到一个不受欢迎的名字,“姐也会给霍源一张请帖。” “请霍源?”正小心把请帖收好的权美环顿时吃了一惊,“请他做甚?” 霍源与她的关系不好,自然就不会与女儿女婿的关系好,她自然是不赞成女儿请霍家人的。 “姐说是姐夫让她下的帖子,还让我不要多管,反正这事她心中有数。”林琦撇撇嘴道,当时她看到霍源的名字,心里就不舒服,当然少不得在亲姐的面前数落几句。 “你姐说得也没错,这是哥儿们的周岁宴,她必会想得周到些。”权美环不敢说些得罪大女儿的话,小女儿性子烈一点,大女儿若真恼了,她是绝对讨不到好的,“对了,这请帖你是不是顺便带来了?” “没有。”林琦不爽地道,“我可不会给霍家带什么请帖来,姐到时候估计会派人把请帖送来给霍源,反正这霍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权美环是深以为然的,因为霍堰要在儿子面前争取表现,现在对她又比以前差了许多,夫妻俩的关系正紧张着。 “对了,那老东西最近待你如何?”林琦喝了口茶水,咂吧了一下舌尖,感觉到比以前来喝的茶水要甘甜许多,遂皱紧了眉头,“你又拿自个儿的嫁妆贴补这霍家啊?” 权美环忙道:“没有,自打搬进了这宅子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拿钱贴补他们。”看到女儿的视线落在手中的茶碗上,她顿时意会,“这是霍源弄回来孝敬他爹的,我哪会舍得给霍堰买什么好茶,凑合着喝便是。”微微叹息一声,“好也是这么过,不好也是这么过,我现如今这样,还能如何?” “没出息。”林琦给了三个字的评语,对生母这认命的态度不以为然。 搁在她身上绝对不会这么将就,大不了一拍两散,谁离了谁不了活? 权美环看到女儿为她打抱不平的样子,顿时感觉到心里暖暖的,到底还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就是比那些隔层肚皮的强得多,可恨她今日才想明白这点,早不犯浑,现在还有林绿氏什么事?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争什么?不是年轻小姑娘,得过且过吧,不然我还能如何?” 当初娘家人可是说明白了的,她是不可能再走回头路。 林琦看了眼生母眼中的一潭死水,生活到底还是把她的激情都耗没了,人啊,就是这么一回事,突然觉得有些压抑,她起身道,“我这就回去了,若那老东西做得过份了,你就告诉我们姐弟仨,好歹也还念你点生恩。” 这是表明会为她出头,权美环听得频频点头,脸上逐渐笑出花来,“好,我记着。” 她也起身亲自送女儿出去。 在廊下,林琦看到那进进出出的冰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那瘫了的婆母正积级为她的乖孙找媳妇。”权美环淡然道,这事她现在没插手,也省得与霍周氏再起争执,这也算是霍源对她另类的好了。 “这霍家,谁嫁进来谁倒霉。”林琦不屑地抛下这句评语。 结果被人正用软轿抬着过来的霍周氏听个正着,她顿时用力将拐仗敲击地面,怒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林琦一听是这死老太婆的声音,停住步子斜睨了一眼软轿上的霍周氏,上下打量了一眼,这霍周氏显得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她冷笑地回应,“既然你爱听,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说,谁嫁进你们霍家做媳妇就谁倒霉,这回听到了吧?” “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把你的嘴给撕了?权氏,你是怎么教女儿的?”霍周氏指着身边的下人上前去给林琦好看。 那群下人也是势利眼,之前霍源没归家的时候,他们是以权美环马首是瞻,毕竟霍周氏躺在床上,权美环是当家主母。但现在情况又不同了,霍源一回来,霍堰发作了权美环这当家主母好几次,人人都知道,原来这继母与继子的关系不睦,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会转态。 现在得了霍周氏这老太太的吩咐,立即就一窝峰地冲上去要给林琦好看。 权美环看得怒火高涨,“谁敢动手?我这就撵她出去。” 一众下人又怔愣在那儿,眼看霍家又要再度显门庭,他们都不想被发卖出去。 霍周氏气得浑身发抖,“权氏,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是我的儿媳妇,就得听我的,从今儿个起,权氏不再当家,这事我说了算,今儿个谁退缩了,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太发下重话,一干下人不再茫然,忙冲向林琦准备按老太太的命令行事,还把权美环这太太给撞到了一边去。 权美环一个踉跄,脚踝处一歪,顿时疼得她呲了呲牙。 林琦敢到霍家来也不会是单独一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辛大娘呢。 此时她看到亲娘吃了亏,忙给辛大娘使了个眼色,自己赶紧上前去把亲娘扶起来,看到亲娘皱了皱眉的样子,她不由得瞪视了霍周氏一眼,尤其是看到霍周氏眼里的得意,就更是恨不得把这老虔婆撕成八块。 权美环一把按住女儿的手,不让她冲动行事,女儿家最重闺誉,她不能让女儿背上一个坏名声。 辛大娘得了林琦的吩咐,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扫过去,一众丫头婆子头上的发髻都被削了下来,顿时满地都是头发,吓得那群下人都哇哇直叫;再一剑扫过去,一众人下人的衣带都解割裂,顿时衣裳不整起来,就更是一脸惊惶,哪里还敢找什么碴? 林琦看得开心不已,遂朝辛大娘道:“辛大娘,给那老太婆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霍周氏一看就知道辛大娘是练家子不好惹,今儿个儿子与孙子都不在家,她这是孤掌难鸣,看到辛大娘朝林琦点了点头,提着剑走向自己,她顿时一脸骇然,“你……你别过来,我的孙子是大将军,你若对我不利,他不会饶了你的……啊……啊……” 听到两声尖叫,林琦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轻吹了吹,斜睨一眼霍周氏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她扶着傻眼的权美环上前,一脚踩在霍周氏被削下来的发髻上,“老虔婆,这滋味如何啊?你不是要撕烂我的嘴吗?来啊,我正等着你呢。” 霍周氏被气得瑟瑟发抖,只能用手指着林琦,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林家这闺女讨人厌得很,“你……你别得意,我……我会让我孙子替我讨……回公道……” 这般披头散发没了发髻的样子,她自是不能出去见客,尤其是冰人,她还指望这些媒婆能为孙子找门好婚事,之前的画册,她给了孙子至今没个回信,以为孙子相不中,遂又不死心地想要再寻到好人家的女儿来给孙子配对。 如今被林琦这么一闹,怕是又要耽误好些天,她自是恨得牙痒痒的。 林琦才不惧她恨呢,反正不痛不痒,对这老太婆早就没有半分好感,她冷笑道,“那好啊,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那孙子有何本事?” 语毕,她扶着权美环回去上药,对这老虔婆不屑多看一眼,反正这张老脸无甚好看。 霍周氏气得手一抖一抖的,眼看又要中风了,吓得一干下人忙簇拥着她回去。 霍家的下人几乎都被霍周氏唤来装门面,所以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权美环听小红说了个大概,不禁看向女儿,“你这是做甚,偏与她争什么,她一个老太婆也不在乎名声,可你不同啊,你还云英未嫁呢。” “好了,这事我心中有数。”林琦不耐烦地道,“你就别为我瞎操心。” “唉,你是不知道,那霍源可是武将,就算你身边的辛大娘再厉害,能厉害得过他一介武夫?”权美环自然是怕小女儿吃亏的。 “再不济还有我姐我姐夫呢,你给我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能让自己吃亏吗?”林琦不服地道,着小红给亲娘上了药,看到亲娘没有不妥后,她也就站起身,“得了,我先回去了,省得你老念我。” 权美环现在巴不得小女儿赶紧走,遂也不留她,她怕待会儿霍堰父子回来,必会再起冲突,怕会对女儿不利,还不如早走些较好。 林琦深知她在想什么,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果然,女儿走了没多久,霍源就回来了。 霍周氏一听到孙子回来,忙让人唤到她跟前,然后就是痛哭流涕地哭诉着林琦的恶形,听得霍源皱紧了眉头,“这林家二姑娘如此霸道?” “可不是?那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就不尊老,她把我们霍家当成了什么?源哥儿啊,你可要为祖母讨回个公道,不能让那贱蹄子逍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哪个女儿家是这般蛮横不讲理的……”、 霍周氏极尽所能地数臭林琦。   ☆、第二百五十八章再遇 看着祖母头上参差不齐的头发,霍源也是皱紧眉头,这林家二姑娘虽未谋面,但他已是心生恶感,这个小女娃绝对比她姐更不讨喜,但是看到祖母除了这个外并无实质的外伤,这叫林琦的姑娘也不算是太坏心肠,只能说她作弄了一番自家祖母罢了。 看到孙子脸上的不以为然,霍周氏气得要吐血,厉声喝问,“你是不是不信我这祖母?” “祖母这是在说什么话呢?我又不是不信祖母说的,只是我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去找个小姑娘家的晦气?说出去也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霍林两家是有恩怨,可他霍源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一听祖母的哭诉就去寻人家麻烦,他还要这张脸面好不好? “你,你给我滚,你不是我孙子——”霍周氏气得大吼大叫,仗着这个孙子孝顺她,所以她有几分肆无忌惮。 霍源对于祖母的吼叫也不放在心上,“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孙儿了,这事情说来也不全是人家小姑娘的错,若非祖母霸道地让人去教训她,她也不会作弄您老人家,依我看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不过她这般刁蛮,孙儿下回见到她必会责备几句为祖母讨回公道。” 他这番表态,倒是让霍周氏的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是我的乖孙子,我跟你说,那丫头鬼得很,你可别着了她的道,只要不给她机会,她就掀不起风浪……” 对于祖母这些个话,霍源自然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为了不惹她老人家不开心,他倒是没再说出什么让霍周氏不高兴的话来。 霍周氏看到孙子一副听她的话的样子,顿时又高兴起来,“今儿个我让冰人又给你找了好几个合适的姑娘,喏,那是她们的画册,你且拿去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有合适的就跟我老婆子说,我们趁早把婚事订下来……” 又是这老一套,霍源目前并没有相中的姑娘家,敷衍了祖母几句,这才急匆匆地告辞出去。 走出祖母的厢房没有多远,就听到父亲与继母的争吵声,他听得皱紧眉头,这趟回来最大的发现就是父亲与继母的感情已不在了,这让他觉得讽刺又可笑,曾经爱得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人,现在却成了一对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怨偶。 想到他的亲娘曾经不止一次地为这两人的爱情心塞乃至心伤,最终早早就香消玉殒,看来果然是天理循环,亲娘在天之灵倒是可以安歇了,这世上哪有永恒不变的爱情? 觉得家里这气氛有几分压抑,他没回去自己的厢房,而是转身就去牵马一跃而上,驶出了家门。 因为天色近晚,很多行人都纷纷回家用膳,所以这条巷子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他正百无聊懒之际,结果却看到那一身穿着俏丽红装的少女,只见她正焦急地在原地踱着步,不停地引颈张望。 怎么这么巧?他又遇上了她,不由得想到她把自己撞进深坑里的举动,不禁摇头笑了笑,他骑着马靠近她。 林琦正在等着追小偷的辛大娘回来,那个偷儿好生可恶,趁她正要掏钱买糖葫芦的时候就一把抢走她的钱袋子,还有好几个人,这才须用得上辛大娘去追,她身边的喜雨可没有这个能耐。 哪里知道没等回辛大娘的回转,倒是等来了一个陌生男人,她抬头看他,结果,只一眼,她就认出他来,不正是树林里面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 立即,她满眼都是戒备之意。 这小女娃的反应让霍源觉得有趣,在马上随手玩弄着马鞭,“这么巧?” “一点也不巧。”林琦牙尖嘴利地回应。 霍源对她这反应完全是意料之中,“你在这儿做甚?” “这条巷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在此处做甚?”林琦没好气地回应,还狠狠地瞪了一眼霍源,自己与他又不相识,何须他多管闲事? “姑娘家老是说话这么冲,真的好吗?显得极没有教养。”霍源说着教训人的话,只是他的表情倒是颇有几分惬意,显然与林琦说话让他很是放松心情。 “我呸!”林琦冷笑一声,“你又不是我爹我兄长,凭什么教训我?我俩非亲非故,你别在我面前讨骂,赶紧滚蛋,别碍着本姑娘的眼。” 如果是一般姑娘这般说话,霍源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只是由眼前这红衣少女的嫣红小嘴说出来,他居然只是微眯了眯眼,一点也不觉得她粗俗不堪,相反,他反而觉得不这么张扬就不是她的作风。 “我就偏碍你的眼,怎的?这巷子是你家的吗?”他把之前这少女用来呛他的话又原封不对地送回给她。 林琦觉得这人简直是没有半点眼界力,他没有看出来她相当不待见他吗?看了眼她身边正在偷瞄霍源的侍女喜雨,她不高兴地重重一咳,这个讨人嫌的男子有何好看的? 喜雨觉得除了大姑娘的那位侯爷夫婿外,这个男子是她生平见过第二个最有气势的男子,至于正儿八经的男主子林栋,她觉得那还是个小男孩,身上的气势还有待后天养成。 不过在看到姑娘不高兴地瞪着她时,她忙回过神来低垂着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开始为这个一身充满力量的男子芳心跳动不已,一双略带色魂的眼睛忍不住暗瞄霍源,如果此生能配得这么一个男子,纵是死她也甘愿。 林琦看到侍女垂头,以为她终于不再做丢她脸的事情,这才把目光落在霍源的身上,她这回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武力值高的辛大娘又不在,面对高头大马的霍源,她是完全不占优势。 她行事张扬归张扬,可不是没有脑子之辈? 衡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形,她想着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省得与这仅有一面之缘还有过节的男子同处一条巷子。遂朝喜雨道,“扶我上马车。” “是,姑娘。”喜雨应声,小心地扶着林琦上马车,可她还是忍不住拿眼看向霍源。 霍源又是再一次皱眉,他是武将,这个小侍女不停拿眼看他的举动,他焉能发现不了?他并不是莽夫,自然能明白这侍女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代表着什么,因不是心中所喜,所以他皱紧了眉头,从而没再与林琦抬杠。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琦已是坐进马车里面,撩起车窗帘子看向霍源那张讨人嫌的脸,“这条巷子当然不是我家的,不过我可不屑于与你一道儿在此,你不走本姑娘走便是。” 说完,她把车窗帘子拉下来,然后冷声吩咐车夫扬鞭。 “姑娘,不等辛大娘了吗?”喜雨低声询问,她还舍不得这么快就离开这让她芳心暗动的男子,如若能知道他的身世就好了,不过转而一想自己是奴籍,就算知道又如何?她与他终究是萍水相逢的命,这么一想,她眼里的热度开始下降,终归不是自己能肖想的男人啊。 林琦拨了拨秀发,“不等了,她回转看不到我们,必会知道我们有事先回府了。” 喜雨一听这话,再看林琦的脸上并无高兴之情,遂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骑在马上的霍源看着这辆与主人一样张扬的马车驶出巷子,倒是摇了摇头,自己哪儿招惹了她?这姑娘家真是脾性大,摇了摇头,他倒是轻笑出声。 跟在主子身后的小厮汉光倒是怔愣地合不上嘴巴,第一次见到主子因为一个姑娘家而脸上露出笑意,在他的眼里,那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就像一颗小辣椒,不,是小鞭炮,一点就着。也不知道主子看上对方什么,一见到面就调侃人家。 正在他心里腹诽之际,看到主子的马往前移动,他忙也催马跟上去。 “爷,您之前见过那个姑娘?” 想到府里的老太太正忙着给主子议亲,他就更想打听,毕竟那块画册,主子是一眼也没看,或者他硬展开让主子瞄上几眼,也没见主子的表情变过,显然是相不中嘛。 霍源何尝不了解自己这小厮?一看他的眼珠子在转,就知道这小子在打鬼主意,遂拿马鞭敲了他一记,“别瞎想害了人家姑娘的闺誉,我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一场。” “爷,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姑娘只要没定亲,就代表着谁都有机会?”汉光据理力争,“她就不过是年纪小些罢了,这老夫少妻更好,像襄阳侯与主子年纪相当,不也娶了个小妻……” 一提到叶旭尧,霍源的表情就是一个狞狰,在他回京这些天来听过太多这个人的名字,在人前还要装装样子,现在私下里再听这小厮提及,他一个怒意上升,恶意的一踢对方的马肚子。 马儿吃痛,扬起了前蹄,汉光一个坐不稳,被马儿抛下来,好在他有功夫反应又快,很快就在空中找到了平衡,在空中卸了力,随后半跪着地。 对于主子这举动他半句怨言也没有,谁叫他明知道主子的忌讳,还要提及襄阳侯,这是自找苦吃,其实在提到襄阳侯时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舌头。 “往后别一张嘴就胡说八道。”霍源训道。 “是,爷。”汉光受到了教训,忙应声。 霍源这才不再搭理他,而是驾马前行。 汉光忙一跃上马背,急忙跟上去。 刚入夜的烟花之地倒是一片歌舞升平,霍源在此有个应酬。 把马鞭抛给楼子里在外迎客的龟奴,他沉稳地走进这京城有名的销金窟里面,踏上楼梯,结果在经过其中一个包厢的时候,眼角透过没有关严的缝隙看到里面的人,不由得当场驻足,有几分不信地屏息呼吸,结果却透过窗缝看得更仔细了一些。 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是叶旭尧,他身边坐着一个为他斟酒的妓子,而与他一道儿的男子足有好几人,当然他都认识的,尤其是与叶旭尧称兄道弟的傅年。 傅年会娶了叶家庶女为继妻,倒是让他大吃一惊,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他倒是不予理会。只见傅年还搂着身边着薄纱的妓子与众人笑谈,他刻意看了眼叶旭尧,只见叶旭尧只是神色淡淡的,对他这妹婿此间的举动倒是没有多少在意的样子。 想想他也觉得可笑,男人逢场作戏的举动又有多少人当真?只要不娶回家去,都不算一回事,这傅年的青楼相好可是以双倍计,也没见他不知轻重地赎身纳为妾侍,傅家的妾侍一如各大世家的一样,不是家生子就是良家子。 叶旭尧正喝着杯中酒,斜睨的目光一眼就发现了霍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人发现了,霍源倒也不隐藏形迹,而是大方地推门进去,看到屋里的其他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他拱手为礼做为问候。 “听闻霍将军回京,倒是没能好好聚一聚,这择日不如相撞,就此与大家喝杯薄酒,如何?”傅年松开怀中妖娆的美人儿,长袖善舞的他一向很是周到,再者叶旭尧也没有反对。 霍源一向行事随意,倒是坐到妓子空出来的位置上,“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反正他要等的人还没到。 傅年一向待客周到,与身边的妓子交代一句,“去找个人来陪陪霍将军。” “奴家晓得。”那妓子跟了傅年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不过仍旧抛了个媚眼,低语一句,“爷到时候如何谢奴家?” “赶紧办事去,还怕爷不给你好处?”傅年暗地里一捏美人儿的屁股。 那妓子妖娆而笑,趁机巴着傅年求道:“爷今儿个留下陪奴家可好?” 她喜欢傅年,这是楼里公开的秘密,就算傅年又娶了正妻,那又如何?她不能生育,也从未想进傅家的大门,只要这男人一踏进这楼里就来找她,她可以在此等他一辈子。 傅年想到他答应过叶蔓安今晚要回去的,遂笑着摇了摇头,“下回吧,我答应我娘子要回去的,赶紧去唤个人来。” 那妓子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不过她知道不争才能在他身边留得久些,遂又笑着起身去唤人进来侍候霍源。 “你就不管管你这妹婿?”霍源惟恐天下不乱地凑近叶旭尧。 叶旭尧瞟他一眼,“霍源,你拿话来激我是没有用的。” 在他眼里,只要傅年以家室为重,不弄出私生子来,外面有再多女人又如何?只要不像他爹那般宠妾灭妻,这都是一个优秀的好男人,他也从不以自己的准则来要求别人,不喜旁的女人近身缘于他的洁癖。 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有林珑一个女人,当然,现在他是甘愿只有她的,省得她伤心难过,又免得后宅不靖让人心烦。 霍源见挑不起他们俩的争斗,摸了摸鼻子自认不好玩。 他与这群人的交情并不深厚,应酬了几句,见汉光进来找他禀报了几句,他这才起身告辞。 众人见他要走也没有拦着,反正话不投机半句多。 霍源退出了这包厢,看了两眼,这才转身到自己应该应酬的地方而去。 傅年在霍源离开之后,坐到叶旭尧的身边,皱眉道:“这霍源一向少涉足此地,他今儿个到来怕是应有目的。” 叶旭尧看了眼傅年,“兵部右侍郎的位置空了出来。” 换言之,霍源是打算留京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积极地走动。 傅年这才恍然大悟,“这么说他是不想回边关了?” “这有何出奇的?他驻守边关多年,虽不是元帅,但却担任要职,如今又立了大功,正是筹谋留京的好时机。” 叶旭尧是一猜就猜中了霍源的心思。 今晚与他相约的是兵部尚书,这人曾受过他家的恩惠,当然那是以前了。 这兵部尚书已经年纪颇大,对于再上战场杀敌应是不可能了,为人却是极好色,一入冬就会找那五行属火的少女为他暖床,他家常年买少女已是出了名的。 “阿源回来了?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吏部尚书笑呵呵地招呼霍源。 霍源行了个军礼,这才谨慎地坐下,执起酒壶给对方倒酒。 兵部尚书想到很多年前,他还要亲自执酒壶给眼前这人的祖父倒酒,现在是风水轮流转,轮到霍家人来侍候他,他隐含得意之笑地摸了摸花白胡子。 这霍家没了爵位支撑,还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 霍源哪会看不出对面的老狐狸在想什么?什么狗屁恩情过了就是过了,再也寻不到一丝儿水花,不过眼下他有求于人,倒是不得不忍着,这可比在边关打仗更难熬。 这场应酬,他再不喜也得应付着。 与之相比,叶旭尧看了眼沙漏,时间不早了,于是他起身准备回府,这入夜场面就越是不堪,在这烟花之地实属寻常。 他也没有与众人打招呼,众人都知道他性情,也没有人没有眼力地硬拦他。 傅年正与身边的红颜知己亲着嘴儿,一转眼就没看到叶旭尧的人影,遂只是耸耸肩。 那妓子抱着他的脖子,不停地想要诱惑他入自己的香闺,不然他下回来又不知道是何时? 傅年看她一副渴望的样子,到底不忍心拒绝,一把抱起美人儿就往里间的卧房而去,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一场巫山*过后,傅年起身穿衣准备回去了。 那妓子从后面抱着他,“爷,不留下来陪奴家吗?” 傅年转身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回府的?” 看到傅年沉下来的眼眸,那妓子见好就收,只能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臂,期待他下回再来。 傅年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亥时二刻了。 他进了自家的院子,正好看到上房里面还有灯亮,应是叶蔓安在等他,突然感觉到有几分心暖,这家花有时候比起野花还是香一点的。 他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叶蔓安正好趿鞋下了罗汉床,“怎生这么迟?” “在外耽搁了一下。”傅年答道。 其实与叶蔓安相处得久还是挺舒服的,她的身上渐渐有家的味道。 叶蔓安上前给他换衣裳,自然是闻到那股子属于女人的香味,她只是微微顿了顿,没有这个问题上多说一句话,现在男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也就知足了,想要与大嫂相比,那是痴人做梦。等她怀上了孩子,就把身边的大丫鬟开脸给他当侍妾,这样一来她在后院的地位就会巩固起来。 这点属于女人的小小心思,她自认就算傅年知道也不会有什么,这后院只要正妻有统治力就乱不了,一如她的嫡母叶钟氏,哪怕他爹再浑,后院的姨娘们也得规规矩矩的。 “我给你做了宵夜,留在灶子上,这就让她们端进来。”叶蔓安柔声道。 傅年原想说何必这么麻烦,不过在看到她的笑脸时,倒是不忍让她失望,遂点了点头,“正好,我也饿了。” 叶蔓安一听,顿时笑开颜,忙扬声吩咐大丫鬟上宵夜。 几个大丫鬟也争着表现,谁都知道自个儿有机会成为姑爷的妾侍,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还愁下辈子没个依靠?又是从奶奶身边出来的,奶奶到时候也会信任她们多点,还不把现在的姨娘都比下去了?这么一想,她们的心都火热着。 其实叶蔓安的手艺很好,傅年一时开胃倒是多吃了一点。 “夫君若喜欢,我天天都给夫君做。”叶蔓安趁机道。 之前夫妻两人冷淡,她连表现的机会也没有,现在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机会。 “就这么想着天天勾我回家?”傅年笑着轻掐她的俏脸蛋。 叶蔓安脸上扬起一抹娇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是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就算是夫妻调笑,也是不宜有过态的举动,正妻得有正妻的范儿,不是吗? 傅年看她不答,这抹娇羞的样子与之前勾引他的妓子大为不同,顿时又火热起来,一把就抱起她回里屋。 “夫君?”叶蔓安微微一顿,害羞地挣扎个不已。 “别动,我们好好沟通一二……” 结果,房里传出暧昧的声音。 屋外的一众大丫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听着,她们的一颗芳心都在暗暗地跳动着,姑爷那般的人,她们如何不想? 转眼,就快到了俩儿子的周岁宴,林珑亲自到亲朋好友家中去派请帖。 在叶老六的府上,叶田氏自是热烈欢迎她的到来。 叶蔓珠蹦跳地到林珑的身边,“尧大嫂子,我可想你了。” “想我那就到府里去,我那儿可有好吃的好玩的。”林珑拉着可爱的小姑娘坐到自己的身边。 “别惯着她。”叶田氏笑道,“到明年就要及笄了,我现在正拘着她呢,省得她行事没个庄重。” 林珑抱着这个娇俏的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叶田氏的心情她了解,一如她对林琦的要求,这都是马虎不得的,除非这家人根本就不为女儿着想那就另当别论,要不然将来成了亲,两家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叶蔓珠朝她娘不满地看了一眼。 叶田氏在这个问题上是绝不松口的,她现在还没有怀上胎儿,丈夫与她商量过,看来招赘是势在必行,所以叶老六现在开始已是考虑这人选,须得选个忠厚的才行。 如果人品好,大不了就订个期限,只要在期限内生下孩子是姓叶的即可,等期限一到就让女儿随其归家去,这样的方式兴许还会有一些品行好的男子可以接受。 当然这只是他们夫妻俩私下商量的,还不宜摆到台面上来,也怕万老姨娘接受不了。 “怎不见俩哥儿过来?”她左右张望都没看到那对双胞胎。 “这天太热,带他们出来不太妥,所以就留在了府里。”林珑笑道,“再说现在淘气得很。” 她那对双生子好动得很,现在精力更是旺盛,陪伴他们少点精力都不行。 叶田氏笑道:“淘气是正常的,哪家的孩子不淘气啊?再说又是哥儿,这都是正常的……” 两人说了一会子育儿经。 叶田氏打发掉女儿回到闺房中,一脸歉意地道:“关于马账房那事……” “六婶母,我不信得过他还信不过你?他私下里做假账是他的事情,我可没有是非不分地把好人当坏人。”林珑笑着制止她的话。 叶田氏松了一口气,“好在侄儿媳妇深明大义,不然我都不晓得该说什么了?”这人到底是她找来的,哪里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前两天,这马账房私下里做假账贪墨银子的事情曝光出来,让玉肤坊上下都震惊不已,独有揭发此事的林琦一脸的不屑。 叶田氏是最尴尬的,这是她当初入股的要求,深怕林氏姐妹与她有嫌隙,这样一来,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好在这姐妹二人都是坦诚之人,倒没有疑心她,这让她既感动又愧疚,毕竟当初推荐马账房,她也是存了心思的。 “所以说六婶母千万不要多想,我与琦儿都深知六婶母的为人,绝对不会多想的。”林珑保证道。 叶田氏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思来。 林珑看到如眉领着抬着冒冷气的冰箱子进来的下人进来,这才道:“最近宫里的皇后娘娘赏我了不少深海之鱼,这可是贡品,我拿了点给六婶母尝尝鲜,你若喜欢吃,回头我再遣人送来。” 这种深海鱼类市面一般比较少出售,比较大热天保存是个问题,也惟有大富之家才能享用得起。 苏梓瑜孕吐过了后,倒是喜欢上吃鱼,不过在吃了一次之时赞了句还不错,皇帝朱翊就下旨让人多多的进贡,这才造成了泛滥的景象,弄得苏梓瑜哭笑不得,惟有大肆地赏给内外诰命,当然少不得林珑要占了个大头。 叶田氏也是爱吃的,只是市面上出售的太贵,她也没多舍得买来吃,结果一听,当即感兴趣地让人打开来看,果然一看这就是海鱼。 她顿时眉开眼笑地道:“还是侄儿媳妇有我的心,这正是我爱吃的呢。” “六婶母喜欢就好,回头我再让人送些来,你知道我婆母不大爱吃鱼,所以也消耗不了多少。”林珑笑道。 叶旭尧刚刚升职有应酬,时常都不在府里用晚膳,她只能拿出来送给亲朋好友尝尝鲜。 叶田氏正要说什么,闻到鱼腥味,突然感到胃部不适,她当即拿帕子捂住口呕吐起来。 林珑忙给好拍背,“六婶母,你这是怎么了?” “我……呕……”叶田氏正要说话,结果一阵鱼腥味冲进鼻间,她顿时又只顾着继续吐。 林珑看她这个样子,瞄了眼那装海鱼的箱子,给如眉使了个眼色,如眉会意地将箱子盖上,然后着人抬了出去。 “六婶母,好点没有?”林珑忙着人把茶水端来。 叶田氏就着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勉强压住那吐意,只是屋里还飘散着的鱼腥味儿让她难受。 林珑一面着人打开窗子通风,一面扶着叶田氏到外面的厅中,“六婶母,我瞅着这吐得似乎有点章程,要不找个大夫过来诊诊脉?” 她小心地建议,斟酌用词,本来不想多管此事的,只是看着叶田氏这症状疑似怀孕,若真的是,叶老六夫妇俩该会高兴坏了。 叶田氏的心里也是隐隐有所期盼,算了算日子,这月事好似迟了,她的心里不禁一阵火热,遂握住林珑的手,“麻烦侄儿媳妇了。” “应该的,这可是我带来的海鱼惹的祸。”林珑笑道,着人去把大夫请来。 一阵诊脉下来,果是喜脉。 幸福来得太突然,叶田氏是怔了又怔,眼泪儿哗啦啦地流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 “恭喜六婶母了。”林珑忙道,“这是高兴的事呢,六婶母这是怎么了?” 叶田氏泪眼婆娑地道:“我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了?可这泪就是止不住,兴许是为我高兴坏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喜忧 林珑理解叶田氏的心里,一直以来的渴望终于实现的那种心情非言语就能表达的,更何况叶田氏为今天付出了许多,那种心路历程其实想想每一步都是诛心,所以看到叶田氏哭,她也感到眼眶酸酸的。 叶老六踏进家门,本来听到林珑过来了,他就加快了步伐,结果哪里知道兴冲冲地回来却看到媳妇哭得唏哩哗啦的,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须知叶田氏不再是年轻媳妇,他们夫妻的年龄加起来都超过半百不少了,叶田氏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哪里会当众失态成这样? 这吃惊的并非叶老六一人,包括闻声赶来的万老姨娘和叶蔓珠,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均不知道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儿)媳妇(娘),你这是怎么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田氏这才拿帕子抹了把泪水,表情略有几分尴尬,毕竟不是年轻女孩儿了,还哭得这么失态,颇让人看了笑话。 林珑没有吭声,这么个天大的喜事还须得叶田氏亲自儿公布才为妥当,所以她朝大夫暗地里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做声,一旁的大夫会意地点点头。 叶田氏把帕子收回袖口,扬起一抹似笑非哭的笑容看向一脸紧张的叶老六,“夫君,我们终于又有了……” 只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她又忍不住再度泣泪,这孩子来得太艰难了。 叶老六吓得当场说不出话来,就在他绝望认命要为女儿招赘之际,突然告诉他,他又要当爹了,这个喜讯一时间他是真的消化不了,他站在那儿目光复杂地上下打量妻子,好一会儿后,他突然转身离开,速度快到叶田氏拉都拉不住。 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叶老六到底是怎么了?一向最希望求子的不就是他?现在怀上了,他却一声不吭转身就跑?怎么看都让人理解无能。 万老姨娘看到叶田氏瞠着泪眼看着外面,忙心喜异常地上前道:“儿媳妇,给管他,他一准是高兴坏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还是祖宗保佑,终于不绝我们老六的香火。” 万老姨娘也高兴得抽帕子抹了抹眼角,多少年的心愿终于达成,她能不高兴吗?为此她与儿子儿媳妇没少争吵,还差点生份了,现在总算如愿了,就盼着生的是个男丁。 “娘,我是不是要有弟弟了?”叶蔓珠上前轻抚母亲的肚子,一脸希冀地道。 她虽然不喜欢世人对女孩儿的偏见,但也知道,光靠她是撑不起门户的,一旦爹娘不在,她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承继爹娘这么大笔的账产?所以还是有个弟弟好。 “珠姐儿高兴吗?”叶田氏握紧女儿的手,轻声问道。 她怕女儿会心里不喜欢,毕竟家里又要再添一个孩子。 “高兴,娘,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我就想要个弟弟。”叶蔓珠忙道,生怕亲娘以为她不接受从而胡思乱想,所以她忙表态。 叶田氏轻抚女儿的手,一脸的感慨,吸了吸鼻子,这才看向万老姨娘,“老姨娘莫须担心,我知道夫君的为人,必知他不会有别的想法,这是高兴的事情,他待会儿必会想明白再回转的……” 哪知她话音未落,叶老六果然风一样的回转,这回他脸上兴喜若狂地道:“媳妇,你这有孕是不是真的?” 叶田氏恼他刚才的反应,“假的。” 叶老六顿时怔在那儿,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起来,“你一定是在骗我的?是也不是?” 看到丈夫的神情慢慢在变,叶田氏的心里顿时一塞。 一旁的林珑笑道:“好了,六婶母莫要戏耍六叔父了。”不然过犹不及,喜事也会变坏事,长久的愿望达成,有人会高兴得当场就疯了,更有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去了的,总之一切都得适可而止,“六叔父若是不信,尽可以问大夫,他还没走呢。” 叶田氏听到林珑这么一打岔,顿时醒过神来,明明知道丈夫有多么渴望再添一个孩子,她本就不该开他玩笑,遂脸上有着歉意道:“夫君,侄儿媳妇说得没错,我们真的要再给珠姐儿添个弟弟了。” “恭喜叶老爷,老夫可以做证,尊夫人有孕已二月有余。”大夫轻抚着胡须笑着恭喜。 叶老六这才真正地相信了妻子再度有孕的事情,他半蹲下来,伸手虔诚地轻抚了一下妻子的肚皮,这里面有他的继承人,在这一刻,他甚至不去想万一再是个女儿的问题,在他的认知里面,这一定是个儿子,是他梦寐以求的儿子。 与叶田氏之前的反应一样,叶老六居然也喜极而泣。 “我终于有后了……” 这对于六房来说是真正的不容易,所以叶老六的这反应,没有人会生出异样的观感,只会道句真不容易。 叶田氏怀这胎的时候年纪已颇大,所以叶家众人都把她拱了起来。 林珑离去时,叶田氏起身要送,忙让林珑阻止了,“这可不行,六婶母,你现在怀了身孕,可须得当心些,不能磕着碰着哪儿,我自个儿出去便是,大不了让珠姐儿送我。” “这怎么好意思?”叶田氏歉意地道。 她是真心喜欢林珑这个侄儿媳妇的,性子与她相当合得来,再说这次她能再度有孕,也是多亏了她与叶旭尧推荐的张太医,要不然她这辈子也就只得珠姐儿一个孩子。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六婶母啊你就安心养胎吧,到时候给六叔父生人大胖小子。”林珑也识趣地不提女孩儿几个字眼,反正在孩子还没落地之前,还是男孩子的说法让人更为喜欢。 叶田氏笑得异常满足,嘴上却道:“还不知道男女呢……”瞄了眼一旁的丈夫,她顿时又改口,“我这段时间怕是不能兼及店里的生意,还须得侄儿媳妇多多操心才行。” “六婶母放心,店里的生意我会照看的。”林珑笑着回应。 后来还是叶蔓珠亲自送她出去,一路上都兴奋地拉着林珑说个不停,显然小姑娘的心情相当好。 及待上了马车,林珑才从窗口处探出头,朝一旁目送她离开的叶蔓珠挥了挥手,“珠姐儿,回去吧,有空就到府里找我说说话。” 叶蔓珠点点头,还是在廊下目送林珑的马车驶离,这才转身回去。 马车里面,如眉把那沏好的茶水奉到林珑的面前,“大奶奶,这六夫人这回真是求仁得仁,但愿她能生个大胖小子。” “可不是?”林珑笑着接过,相信这个喜讯一出,背后爱议论六房要绝后的亲戚怕是都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嫡妻所生,自然非庶出的能比。 就在林珑要把请帖送到下一家的时候,叶老六就遣人给他的兄弟家中都送了喜讯,他巴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 五房的叶明悛收到消息后,笑道,“这回老六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一旁的彭姨娘彭玉琴拿起茶壶给叶明悛斟茶,抱怨道:“老爷,我们的深哥儿都有好几个月大了,也不见他们亲自来看望一二。” 她坐月子那会儿,各房人都只是送了些许东西来,并没有一人前来亲自探望,摆明就是嫌弃她生的叶旭深是庶出,这样她耿耿于怀,她虽是妾侍起家,但现在在五房可是当家主母。 叶明悛一把揽她到怀,看着她因为生产而丰满了不少的身子,脸上带着一抹笑道:“她们来不来有影响吗?” “怎么没影响?她们一看到我就会收起笑容不与我说话,不就是看不起我是个姨娘吗?老爷,您啥时候扶我当正?”彭玉琴拉着叶明悛的胳膊撒着娇,心里却恨极叶彭氏这个亲姑姑,怎么不早点死?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庵里清修了一年多也该死了。 叶明悛一向宠妾灭妻,看到彭玉琴这般娇俏,哪里还计较她说得大逆不道的话?“扶不扶正又有何相干?现在这府里不是你的一言堂?等深哥儿大了我把他记在叶彭氏的名下,到时候把家产的大头让他承继,还会有谁看不起他?” “真的?”彭玉琴一听自己的儿子能得到大部分家产,顿时就不再愁眉苦脸了,她可是知道叶明悛的家底的。 “心肝,我还骗你不成?”叶明悛轻捏彭玉琴的脸庞,疼宠地在上面亲了一口。 彭玉琴在他的怀里笑得十分开怀,到最后还是她赢了,那柳姨娘无所出,长得再美又有何用?叶彭氏是正室那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让她鹊巢鸠占。“那鹏哥儿呢?” 一提到这嫡长子,叶明悛的眼里哪还有半分慈爱?一脸嫌弃的样子,“等他再大点,我就送他参军去。”这儿子文不成就只能试试武行不行了,反正送出去后眼不见为净。 这话正中彭玉琴的下怀,早就看这叶旭鹏不顺眼,等他一走就不会碍眼了,至于那个选秀不成又送回来的叶蔓玲,她给随便找户人家嫁进去便是,到时候还能收到一笔不扉的聘资,这可是为她儿子叶旭深存的家底,越想她笑得越开怀。 只是在门外偷听到的叶旭鹏和叶蔓玲姐弟俩都沉了下脸,他们万万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丝毫不念亲情,果然生母不在身边,就会有后父。 “鹏弟,他们怎么能恶毒成这样?”叶蔓玲与亲弟到了院外,顿时眼睛红红地哭诉着。 叶旭鹏握紧拳头,咬紧一口牙齿,恨恨地回头瞪视着父亲所在的方向,父亲的话他会牢记在心中,片刻也不敢忘。 “走,我们去找娘商量一下。” 听到亲弟的话,叶蔓玲的眼中顿时也有了希望,“好,我们这就出发。” 因叶彭氏还在庵中,林珑倒是没有亲自到叶老五叶明悛的府上,而是遣了个小厮送请帖过去,毕竟以她的身份与彭玉琴这个姨娘打交道那是十分跌份的。 收到林珑请帖的彭玉琴不满地道:“老爷,您看看,您看看,她都亲自到六老爷家中了,也去了其他人的府上,到了我们这儿就遣了个小厮来,这不是没将我们摆在眼里?” 叶明悛倒是不以为然,宠小妾归宠小妾,他还没有傻得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一样,“好了,好了,你也别恼,到时候我带你去,包准她们都不会小看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彭玉琴撒着娇地揽住叶明悛的脖子,“我要做新衣裳再置办新头面,总之我要把她们都比下去。” 以前她怕林珑,但现在有子撑腰,内心澎胀的她还须要怕她做甚?反正叶明悛全都听她的。 “心肝要什么都行,好了,别恼,我让账房给你拨银子。”叶明悛笑着哄怀里的小女人。 彭玉琴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一想到叶家女眷那骄傲的笑容,她顿时不屑地冷冷一笑。 此时的林珑却置身在郑西珠的府里,一来因为郑西珠有孕,娘家人都远在苏州,就冲着她唤自己一声珑姐,她还是要来看看她才是;二来也是亲自给她派请帖,不过心知有孕在身她是不能出席自家俩儿子的周岁宴。 郑西珠笑着对林珑道:“这孩子怀着倒也不累,我现在就盼着他能快点出来。” “你这还是早期的,等到日后会更累。”林珑做为过来人,自然是明白怀孕后期会有多艰难。 郑西珠轻抚自己的肚子,满脸都是幸福的味道,微睑眼眉,“九王爷真的判了斩立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毕竟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曾经迷恋过他,那是她见过最为丰神俊朗的男子,只是后来他的转变让她渐渐把这份心动掐熄了。 林珑不知道她这隐秘的心事,淡然道:“犯了这么重的罪,圣上估计也难饶他,太后还住在离宫呢,想来为此母子失和了。” 一想到自己儿子和叶钟氏的遭遇,林珑就恨极九王爷,都是因为他,要不然她的家人也不会遇险,尤其是她那对还不懂事的孩子。 “倒是可惜了九王爷这般风流人物,不过错了就是错了。”郑西珠感慨地道。 “可不是?”林珑笑着回应了一句,倒也不去追问郑西珠的感慨从何而来,反正每个人都会有点自己的隐秘心事不愿让他人知道,“到时候让你夫婿早点到。” 郑西珠忙笑着应声,这可是自家丈夫有机会结交上层人士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不然老呆在翰林院也不是个事,总得向上爬才行。 正在两人闲话家常的时候,郑西珠的婆母李关氏掀帘子进来,“侯夫人来此,老身来迟怠慢了,还请侯夫人见谅。” “李夫人无用如此客套。”林珑没受她的礼,微微一侧避开了,“我与西珠情同姐妹,她有孩子我来看看应该的,这是请帖,到时候夫人早点到。” 李关氏郑重地接过,然后笑着应声,“谢过侯夫人还如此惦记老身这儿媳妇,还亲自送请帖来,老身真是受宠若惊。” 她自然知道林珑与郑西珠不是亲姐妹,所以她不敢拿乔,说话行事都客气得不得了。 林珑倒也不与她计较,相反如果她太随意,只怕这李关氏还会想。 李关氏坐在一边陪了林珑一会儿,看到她们姐妹俩因为自己在此倒是没能说上几句知己的话,遂识趣地起身告辞。 林珑说了两句客套话留人,李关氏只是摆手说要给菩萨念经耽误不得,林珑这才作罢。 郑西珠道:“我这婆母最是信佛,这会儿说着要多拜拜,这样才能保佑我第一胎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老人家多是这样。”林珑道。 林珑坐了一会儿,就有大丫鬟掀帘子进来,道:“奶奶,葛姨娘已跪足了两个时辰,是不是要让她起来?” 郑西珠道:“让她起来吧,下次若再犯,就不是跪两个时辰的事情,到时侯我必撵她出府。” “是,奶奶。”大丫鬟领命下去。 林珑在一旁看得稀里糊涂的,这葛姨娘是哪号人物?在她的记忆里面,这李健林家人口十分简单,就一个寡母娘,再来就是郑西珠这个妻子。 不过她没有开口相询的意愿,郑西珠倒是主动道:“我怀上身孕后不好侍候夫婿,所以给他开脸了一个姨娘侍候着,哪知这姨娘背着我引他贪欢,我这才罚了她。”轻抚肚子,显然郑西珠不把这事当成一回事,“珑姐你也知道,这男人哪里能忍得了这么久?与其让他到烟花之地去招惹那不干不净的妓子,倒不如我主动些,给他找个慰籍身心的,这样一来我也能放心许多。” 她本就是庶出,所以对于男人有妾侍一事并无抵触,反正越不过她去,这些个女人的生杀大权还不是在正妻的手里? 林珑轻茗一口茶水,“你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反正男人就是那偷腥的猫。” 虽然叶旭尧目前没有纳妾的举动,也跟她说过要守着她过的话,但她内心深处却不是全然相信,毕竟守着一个女人过活不容易。等哪天他要纳妾了,她也就由得他去,不会在这个问题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还有儿子,自当要为孩子着想,绝不能把正妻之位拱手给人便是。 像叶钟氏那般活着倒也还行,反正她看得开。 郑西珠掩唇一笑,“这话听着糙,但理却不糙,反正我主动了,他自也念我的好,感激我的大方体贴,我何乐而不为?只要他心里有我们娘俩二人,我呀就知足了。” 她的丈夫是科举爬上来的,自然少不得会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想法,就算她不问,也知道丈夫在外偶尔有狎妓的行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这个时世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林珑也不会强要向静王夫妇看齐,就拿自家小姑叶蔓君来说吧,朱子期又能守她一人到什么时候?就算那时候把汝阳城的贵女们当妾的路封死了,可不代表哪天朱子期不会看上别人?所以说有时候正在幸福的当下时还是好好享受这幸福即可。 林珑笑道:“可不能学我公爹那样的。” 叶明恂那样宠妾灭妻之人,郑西珠光是想想就浑身打冷颤,“这我可要看牢点,不过我还是相信我夫婿的为人,他不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 林珑倒是在这个话题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这是各人自己的选择,只要自己无悔就行,“对了,你嫡母可有给你来信?” “有的,我怀孕后有给她去信,她倒是着人送了东西北上,说是给我补身子,当然少不得还有我那新上任的嫂子,也多多少少给了我一点表示,我倒是受宠若惊了。”郑西珠觉得自己活了这十多年,这是头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自然是感动得很。 林珑想到郑华翰也娶了妻,不禁心生感慨起来,果然时间过得比想象中要快。 她把给郑西珠养身子的药材和御赐的海鱼都留下后,看天色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心里挂念着俩儿子,这才起身告辞。 郑西珠亲自送她出去。 林珑念及她有孕在身,忙让她回去。 回到府里,叶旭尧早就回了来,正逗着俩儿子玩耍,看到她进来,道:“回来了?” 林珑道:“都快累死我了。” 叶旭尧把手里的玩具交给俩儿子,然后拉她到身边坐下给她捏了捏肩骨,“舒服点没有?” 林珑想到今儿个一天的经历,突然丈夫这么给自己献殷勤,她忙转身狐疑地看向丈夫,“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叶旭尧轻搂她的柳腰,“原来对你好还要找理由啊?那我想想。” 林珑不依地轻捶他一记。 叶耀庭看到亲娘的动作,顿时也来了兴致,颤微微地走到老爹老娘那儿,一屁股就坐到老爹的怀里,对于占据了这个制高点他是由衷的高兴,笑呵呵的看着老爹的冷脸。 叶耀辉也不干了,也忙走过来,他走路不如兄长稳当,但也还顺利到达老爹的后背,立即就趴上去。 一时间,叶旭尧的怀里坐一个,背上还有一个,俩儿子把他当成了玩具,他的脸色顿时就臭了。 林珑笑哈哈地坐到一边去,“看来你们父子仨是臭味相投啊,可惜我没能生个闺女,要不然必会与我一样香香的。” 叶旭尧把背后顽皮抓他头发的小儿子抱到身前,斜睨妻子一眼,“想要闺女还不简单,我们晚上多多努力便是,反正劝功的话你也亲耳听到了,我们俩正值壮年,再怀胎是迟早的事情。” 林珑一听,俏脸顿时通红,好在他们的亲子时光一向不喜大丫鬟在一旁,要不然都要羞死个人,遂从罗汉床上起来,一边进里屋一边道:“我不跟你贫嘴了,越说越不像话。” 叶旭尧看到妻子进去里屋,眼里的光芒一闪,把俩儿子抱起来交给外面的奶娘们,自己也跟进里屋。 果然屋里春光正好,他从后一把抱住妻子,吮吻着她的耳垂,“我们再生一个吧。” 林珑微微吟哦一声,这么被他突然抱住,她不禁也有几分意动,转身揽上他的脖颈,与他气息相交。 一时间,房里的温度渐渐上升。 云收雨歇后,林珑感觉全身懒懒的,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任由丈夫轻抚自己的一头秀发,“也不知道英姿表姐从庄里回来了没有?” 她也是在前些时候才知道权英姿年初生病到庄里去养的事情,只是手边的事情颇多,她也没有时间亲自去探望,只能遣人送了些东西代为慰问。 叶旭尧在她提及权英姿时,微微一怔,不过倒是没有说出什么事来。 此时的林珑并不知道,权英姿到庄里去住并不是生病,而是钟权两家现在私下里的关系正紧张着,只因叶钟氏的身体正在恢复中,钟尤氏特意告诫儿媳妇钟郭氏不许去闹女儿,因而连叶钟氏也不知道娘家正闹翻天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章和离 权英姿翻看着手中的请帖,上面写着襄阳侯府办喜宴的时间,真好,表妹还是比她幸福得多,不是人人都像她的运道那般,遇上一个人渣并不可怕,怕的是后来又碰上一个,光是想想她的心情又变得灰灰的,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她自身就有吸引人渣的因素? 把请帖盖上,她朝一旁坐着的母亲权吕氏道:“娘,你跟珑表妹说一声,她俩儿子的周岁宴我就不出席了,我给俩表侄都备了礼,待会儿你顺带带回去吧。” 她说完,吩咐一旁的大丫鬟去把东西拿来。 权吕氏听到女儿这平静似乎没有心情起伏的声音,不禁又悲愤起来,“都是娘的眼睛瞎了,才给你找了这么个夫婿,娘恨不得把这双不中用的招子挖出来。”一想到当初婚事生变的时候,她还花了不少心思去补救,光是回忆就犹如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娘,事情都发生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权英姿从来不怨天尤人,反正怨也没有用,“钟家如何说?” “他们家不肯和离,你那婆母让你再给钟玉衍一点时间,还说你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我越听越觉得刺耳,有哪家的姑爷刚成亲没多久就要纳妓子当妾侍的?更别说还让那妓子怀上了身孕,嫡庶有别,你都还没有孕呢,庶子先生出来算什么一回事?”权吕氏哪怕不想女儿和离,但也吞不下这口气。 那可是低贱的妓子,这钟玉衍非但要纳其为妾,还必须是要立了纳妾文书的良妾,这不是在打她权家的脸面?没错,她权家是被贬爵了,但也不至于让人这般欺负。 权英姿不说话,只是轻拔香炉里面的香灰,对于这个感情不深厚的丈夫,她并没有多少留恋,男人纳妾稀松平常,她也不会幻想自己会是那个例外,没有多少人能混成静王妃那般的,就连她表妹也难说。 坏就坏在她遇上这个真是奇葩,居然与妓子谈感情,还说是真爱,一想到这俩字她就想吐,去他娘的真爱,若是真爱,那还同意娶她做甚?把他们两人所谓感天动地的爱情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她会同意那才有鬼。 “娘,我心意已决,必须和离。”她态度坚定地道,“你回去告诉钟家的人,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和离便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难道不更好?” 权吕氏的心情是复杂的,她不希望女儿受委屈,但又不想女儿年纪轻轻就和离,这世道,男人和离后还容易再娶,女人和离后再嫁谁去?舔了舔干涸的唇,这代表着她内心的挣扎,“姿姐儿,这和离说得容易,可做起来不容易,你还是先住在这儿,待娘逼钟家那不是人的东西把那妓子里的孩子打掉,再八抬大轿请你回去……” “甭说八抬大桥,就是十六抬大轿,我也不回去。”权英姿头脑清醒地道,“娘,你是不是糊涂了?钟玉衍与那女人已有几年的感情,钟家把这事瞒得严严实实的,我就不信钟家没做过拆散二人的举动,但这么多年了,奏效吗?你若让他把心爱女人的孩子打掉,只怕他会恨我一辈子,还会伺机报复我,娘,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提心吊胆当中。” 如果是别人,她不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可这人是钟玉衍,她就不会有丝毫的天真,这男人不是坏人,他独对她坏罢了,原因也简单,他不喜欢她。 两人成婚后,她就看出了他的疏离,只是那会儿她还想着这是两人不熟的原因,所以她努力拉近两人的距离,扮演一个好妻子的角色,如今想来都是可笑至极的举动,她根本就不可能打动他的心。 及至后来她偶然在他的书房里面发现了他为那女人画的画像,当时只是好奇拿起来细看,还没看得仔细,他就正好回来,立即大声喝她,让她把画像放下来。 她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夫君,这……” 她话还没有说完,钟玉衍就一把夺走她手中的画像,“这不是你能碰的,还有,谁许你进我的书房?” 他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敌人一般,当时她就感到呼吸困难,不过那会儿她没深想,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翻看他的东西,这也是她不对,“夫君,我向你道歉,这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随便进你的书房,只是我看今儿个天色好,正想着人打扫一番……” “你给我滚出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钟玉衍大声喝斥。 她当时怔在那儿茫然地看着他,她是有错,但他不至于这般喝斥她吧? 就这一会儿的茫然,他就怒火上升,上前不客气地拉着自己并且推她出书房的门,“以后不要再乱进我的地方。” “啪”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他用力关上,她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根本就无法阻止自己去寻找真相,那画像上的女人是谁?她明里暗里地试探婆母钟郭氏,无奈郭钟氏却是滴水不漏,就连对她也极满意的老祖宗钟尤氏也一个字都不透露给她知晓。 她又想着法子接近妯娌们,只是那三个妯娌却是掩唇而笑,直说自己也不知晓,惟一的小姑子也是把秘密掩盖得好好的。 钟家给她的感觉就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情,惟独她像个傻瓜似地被人蒙在鼓里。 当时她还不至于把事情想得太糟糕,至多以为那画像的女人会是钟玉衍曾经喜欢过的女人罢了,这不出奇,男人婚前有喜欢的女人也正常。 所以她只是伤感并不特别愤怒。 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从侍候钟玉衍的老人那儿得到了只字片言的消息,这才知道钟玉衍痴迷一个妓子。 当时的感觉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她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她还没有想到该如何做的时候,这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那妓子怀孕了,钟玉衍带了回来非要纳为良妾,谁劝都不听,他一意孤行。 婆母钟郭氏骂了又骂,钟玉衍非要说这个妓子跟他的时候就是清白之身,这孩子绝对是他的,并且是他的长子,他非要她进门不可。 她当时才跟他成婚未足半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她情何以堪? 钟郭氏劝服不了儿子,就只能打她的主意,劝她让那女人进门,并说庶长子的降生不会影响她生的嫡子云云。 那会儿,她在钟家真热闹啊,各路人马轮番上阵,都劝她要大度一点,还说会给那妓子假造一个良家子的身份,绝不会影响了钟玉衍的名声和前程,于她并无大碍,她还会是人人称羡的正妻。 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她要个名义上的正妻有何用?钟玉衍与她行房都显得极为勉强,纳了那女人进门,她就只有靠边站的份儿,还要替这两人养儿子,这么一想,她就更不可能同意。 所以她严词拒绝了。 婆母钟郭氏先是劝,后是骂,她不堪忍耐,回娘家把这事全抖了出来,父母也气得不行,父亲带上大哥权世豪当即就找上钟家问责,无奈钟玉衍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是真爱,全世界人都得理解并支持他才对。 闹了一场不愉快,父亲怒不可遏。 她为了避免会有的流言蜚语,就以养病为由避到庄子上,实则她就是要让钟家知道她绝不妥协。 在这里生活了数月,她的头脑越发清醒,这事情已到了没有弯可转的地步,好,钟玉衍要真爱,她就不拦他的路,可别想拖着她当垫背。 看着女儿坚定的表情,权吕氏又是一阵的伤心难过,“真是流年不利,你怎么就遇不上一个靠谱的人?儿啊,你以为娘不难过?可有什么办法,你若回娘家过活,爹娘还在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你,但是我和你爹会有老死的一天,到时候就是你兄嫂当家,他们能容得下你?” 这就是她不赞成女儿和离的原因,再嫁一个好的太难,当人继妻填房就更是难,幸福的能有几个?为了女儿着想,她还是希望她能与钟玉衍和解,当然,该给钟玉衍吃的排骨一样也不能少。 “娘,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我只知道我若不和离,我一辈子就会憋屈到死。”权英姿叹口气道,“我也没想过回去靠兄嫂养活着,我还有嫁妆,就算不再嫁,也不至于饿死,这点娘无须为我操心。” 往后的日子她现在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规划了,她不想行尸走肉地过一辈子啊。 权吕氏猛然双手抓住女儿的肩膀,“你说真的?” 权英姿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权吕氏颓然地垂下双手,她原本以为和离二字女儿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威胁钟家的,哪曾想女儿真的这么想,一时间,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好。 权英姿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心里就是一痛,她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娘,你就原谅女儿不孝吧,我只想过得舒心一点……” “可你舒心了,我却不舒心啊。”权吕氏痛心地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和离,为娘办不到,我会给钟家下最后的通牒,让他们把那妓子肚子里的孽种处理掉,然后迎你回钟家。” 说完,她不待女儿反应,立即起身准备回城。 权英姿皱紧眉头,母亲这反应其实在她的预料当中,没有一个当母亲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离的,只是她真的与钟玉衍过不下去了。 “姑娘,太太回去了。” 过了良久,她身边的大丫鬟前来禀报。 她轻“嗯”了一声。 “姑娘,这是何苦呢?太太也是为了姑娘好,若真的和离了,姑娘的日子才真叫苦。”一旁的老嬷嬷劝道。 “你们都无须劝我,我心意已决,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时间一长,她必会明白我的心意。”权英姿道。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早得很呢,遂她换下身上的华衣,让大丫鬟把那粗衣翻出来,她最近为了打发日子,倒是亲自耕种了半亩田地,就快收割了,可不能让麻雀给偷吃了。 大丫鬟和老嬷嬷无奈地相视一眼,看来姑娘是真的不愿回头了,两人都担心着权英姿的将来,惟有这正主儿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坐在马车里回城的权吕氏也是越想越心塞,心里把钟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都是她招回来的祸害,想到钟玉衍这当初满意到不行的女婿,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太太,要不我们请襄阳侯夫人来劝劝姑娘回心转意?”一旁的大丫鬟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 权吕氏摆了摆手,“没用的,珑姐儿只怕不会站在我这边,她那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二。”由头到尾她都没过求助于林珑,毕竟年轻女孩儿的想法,是与她这些中年妇人不同的,“如果今儿个只是纳个普通的妾,或者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可那是妓子,妓子。”越说越咬牙切齿。 “太太,奴婢记得林家现任主母不也是妓子出身?”一旁的大丫鬟想到林绿氏的来历,顿时皱眉提出疑问。 “那哪能混为一谈?当初林则纳她为妾的时候,是没有立过纳妾文书的,再加上那会儿我们家那位姑奶奶根本就不上心,所以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吕氏心里清楚得很,林则纳妾与她那女婿纳妾是完全两码事,所以林绿氏的例子并不适用,钟玉衍是爱惨了那妓子,就是这点让人心里就不痛快,真让这女人进门,诚如女儿所说,确是没有女儿的立足之地。 一旁的大丫鬟也跟着暗地里叹息一声,姑娘模样好家世好,这命却不好。 权吕氏回到家中,把女儿的决定说给丈夫听,权延肃皱紧眉头。 正在夫妻俩一筹莫展的时候,权衡派人唤权延肃到他的院子去。 权延肃忙起身,临走前与妻子道:“你先别听她的,她年纪小难免意气用事,我再给钟家施压,让他们家把那女人连孩子一并解决掉,再让咱女儿回去。” “钟家若肯早就弄死那贱人了。”权吕氏心里清楚,做父母的大多都拗不过儿女。 钟郭氏估计早就想要那妓子一尸两命了,无奈钟玉衍必是以死相胁,这才让钟家软了态度,转过头来让自家女儿吞了这只死猫,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权延肃的眉头能夹死只苍蝇,“这事我们回头再好好商量个对策,我先到爹的院子。” 权吕氏点了点头,送了丈夫出去,再回转的时候,看到大腹便便的儿媳妇权包氏进来,“你身子重,不在屋里歇息,过来做甚?” “婆母,姑奶奶那儿如何了?”权包氏与权英姿的关系还不错,自然少不得要关心一番,也省得婆母埋怨她不闻不问。 权吕氏叹息一声,“还能如何?不就是老样子。”又乘机把钟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权包氏听得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她的丈夫也有小妾和通房,但还不至于恶心到将一个妓子带回来与她互称姐妹的程度,想来小姑果真是流年不利犯太岁,嫁了那么个玩意儿。 时下对于权贵子弟狎妓蓄妾之风并没有多少指责,相反,还有人以风流才子自称,写了几首诗词流传于青楼之间,倒也能搏出名来,不过到底于仕途上还是有点阻碍,除非家世强悍本身能力卓绝,要不然如何能入得当今圣上的法眼? 一如傅家的傅年,就绝对是个风流之人,在仕途上却也能平步青云。 就在权家女眷叹息权英姿命不好的时候,权衡却是听了儿子的禀报,这一年多来他越发显得老态,不复前些年的精神。 皱紧眉头好一会儿,他还是道:“这事就依了姿姐儿吧。” “爹,这哪行?”权延肃忙反对,归宗女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他们家已出了个守寡再嫁女,如今再来个归宗女,这权家的名声就真的扫地了。 “我活到这把岁数还有什么看不破?以前就是想得太多,以至于把人和人的情份都弄没了,如今再让姿姐儿在钟家苦熬,我这当祖父的于心不忍,你也别顾及那么多面子问题,只要到时候给姿姐儿多留点金银之物便是。”权衡道。 权延肃知道父亲是在感叹与林珑的祖孙情,他想到也不由得叹了一声,那时候真是太乱来了,如今襄阳侯府与他们淮阴子爵府是彻底生份了,除了年节送礼以及红白喜事派请帖之外,倒也没有多少的来往。 林珑几乎绝迹于权府。 “爹,儿子知道了。”他不可能忤逆父亲的决定,既然让女儿和离,那么现在就要与钟家把条件讲好,绝不能毁了女儿的名声。“对了,叶家的俩孩子周岁宴,爹去不去?” 权衡怔然一会儿,“我就不去煞风景了。” 权延肃道:“爹,我听闻小妹现在与霍堰倒也过得不错,霍源那小子现在就在京中,高升是必然的,如今霍家的情形与当初天差地别,依儿子所见,还是让小妹回来见见您与娘吧。” 一提起权美环这个女儿,权衡就一脸的厌恶,可见当初权美环的自私是真伤透了他的心,所以才会对她的事情不闻不问,“此事无须再提,我没有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儿,她做她的霍家妇,与我们权家已是无甚关系。” 权延肃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知道他是不可能原谅权美环,自己这个说客显然是没办法再劝,遂也只好闭嘴不提此事。 父子俩一阵沉默,再说了一会儿话,权延肃这才告辞出去。 他没有直接回去自己的院子,而是转了个弯去看望卧床的权萧氏。 同样是中风,霍周氏挺了过来,除了不良于行别的还恢复得不错,这权萧氏显然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直到现在仍旧是脸斜嘴歪,话都说不清,手脚也不听使唤,明显是病情恶化了。 所以为了以表孝道,权延肃这个长子每天雷打不动地都过去探望一二。 权萧氏一双老眼看到儿子进来,眼里绽放出一抹光芒来,一时激动,口水流得越发多了些,身边侍候的大丫鬟都殷勤地将口水擦去。 “娘。”权延肃上前行礼,然后坐到母亲身边的圆凳上,与母亲说了一会子话。 好一会儿,帘子一掀,权吕氏进来。 先是问侯了一番权萧氏的病情,然后方才问丈夫,“刚才公爹唤你去说了什么?” 权延肃倒是没有避讳母亲,而是把父亲的决定说出来。 权吕氏大吃一惊,“公爹真的这么决定?” “我还能骗你不成?”权延肃不高兴地道。 权吕氏还没回话,躺在床上的权萧氏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权英姿居然闹和离,她怎么不知道?这女儿家和离了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可过?一时紧张,她挣扎起身,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硬是说不清一句话。 权延肃和权吕氏夫妻二人也没有心情猜她要说的话,只是应付了几句,就着人好生侍候,两人转身出去了。 气得权萧氏当即晕过去。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权萧氏算是又捡回一条命来,只是中风的症状越发严重。 这些事情权家没有刻意宣扬,钟家也怕背上难听的名声,所以仍旧低调协商处理,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会有只言片语传出来,毕竟上层社会每天都缺少不了这样的流言蜚语。 在周岁宴这天,林珑终于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 趁还没有开席之前,她忙找到丈夫,私下里询问事情的真伪,别人不知道,她不信她的丈夫会不知道? 叶旭尧看着她道:“这些事由得他们两家解决便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不宜插手。” “我知道,不过想到英姿表姐,感到心塞难过罢了。”林珑略有几分伤感道,“早知道此事,我必会扔下手中的事到庄子去陪陪她。” 叶旭尧轻抱了一下妻子,在她脸庞上落下一吻,“你就算去也没有用。”顿了顿,“你可还记得那年我们到庄子去时,之前就有钟家的人来住过,那人就是……” “钟玉衍。”林珑立即心思剔透地回答。 突然,她想到在庄子里发现的那张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便笺来,原来是钟玉衍这混蛋写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火热 一想到当初的发现,林珑就恨得牙痒痒的,替自家表姐不值。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让他与英姿表姐结亲,这人十足的混球一个……”正骂得过瘾之时,她忽然想到点什么,忙睁大眼睛道:“不对啊,夫君,我记得当初织锦说过来庄子里做客的那位钟家少爷是因调戏良家妇女,才被家中大人赶出来修身养性的,这人就是钟玉衍?” 这么说来这人差劲成这样,当初丈夫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林珑不禁颇有几分怀疑。 当了近两年的夫妻,还育有一对刚满周岁的儿子,叶旭尧对林珑是十分了解的,一看她露出这表情,顿时用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瞎想什么?再说把我当成了什么?我可没有必要为了钟玉衍把自己的人品给赔上,当初没有深入调查确是我大意了,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许多大户人家子弟都不屑做的事情,这样是非不分的人在仕途上注定走不远。”顿了一会儿,他还是把当初的事情解释了一下,“还有调戏良家妇女的说辞不足为信,在那会儿他已经与那妓子打得火热,执意要带进家中,这才让舅父怒火上升赶他到庄子去修身养性,当然这样的实情钟家没有大肆宣扬,反而遮盖得很严实,所以织锦听来的说辞本身就不足以采纳。” 大户人家一般管教下人都十分严格,在那会儿能派到钟玉衍身边侍候的人估计都是神武侯及其夫人钟郭氏信得过的人,林珑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些人嘴严,一般不会透露出具体的情况,别人问起时估计还会支吾几句。 至于织锦的说辞很有可能是她在打探的过程中,附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又或者是庄子里的妇人茶余饭后根据一点儿珠丝马迹然后穿凿附会得出来的结论,所以并没有什么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反而是不知轻重地与妓子谈起了所谓真爱。 看到妻子转过弯来,叶旭尧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许,“算来也是钟家的不是,当初就不应该隐瞒此事,终究纸包不住火,倒是害了你表姐。” 他也是在钟权两家闹和离的时候,才查了个仔细,这才知道那时候到庄子去住的人是钟玉衍。 林珑听到他这句公道话,这才轻呼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再说这个还有何用?最为可恨的还是钟玉衍,要是真爱,为什么还要与我表姐拜堂成亲?所以表姐现在要和离,还是便宜了钟家。”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站在钟家这一边。 知道了这件事,林珑为儿子办周岁宴的心情都大打折扣,不过在看到俩宝贝儿子的时候,她还是颇有感触地上前在他们俩的小脸蛋上亲了亲,她能遇上叶旭尧,又何尝不是幸运的一件事?若是像英姿表姐这般嫁了个人渣,那才叫一个苦。 俩小宝贝精神得很,先前早来的叶家女眷一看到林珑带他们出来,都围了上来。 二夫人叶王氏笑道:“这俩哥儿真俊,像足了侄儿和侄儿媳妇。” “可不是?爹娘生得好,这孩子还能差到哪里去?”四夫人叶程氏立即附和。 叶田氏因为有孕怕喜事相冲了,遂没来,倒是叶家旁支的一众女眷听到这些个话,立即就搭腔赞美起来。 林珑听得暗地里直摇头,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个恭维的话听过即可,哪怕心里高兴,也不能表现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来。看到叶明澜的妻室在外围安静地看着,想到当初叶明澜送叶蔓君远嫁的情义,遂上前道:“澜二婶。” 叶明澜的妻子叶周氏听到林珑唤她,立即有几分受宠若惊,忙转身与林珑亲热地说话,“侄儿媳妇这俩娃生得真好。” “还小着呢,大了才知道是龙是蛇。”林珑笑道。 叶周氏一向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听到林珑并没有骄傲自满,越发想要亲近一二,当然人还是有私心的,若能与这袭爵的一脉打好关系,将来好处多得很,至少自家也能多点赚银子的门路。 所以二人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正在这时候,五房的彭姨娘彭玉琴穿着一身显眼张扬的衣裳走进来,后面跟着丫鬟婆子,怀里还抱着她所出的叶旭深。 这高调的亮相,引得叶家一众女眷都皱紧了眉头,尤其是旁支那一系的人,小小一个姨娘这穿得比她们这些个正室还打眼,这分明就是来抢风头的。 “他深堂叔来看望俩侄儿。”彭玉琴满意众人的反应,抱着儿子上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挤到双胞胎的面前,故意把她那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凑到二人面前。 离得近的叶王氏和叶程氏顿时大为不喜,只不过自个儿的夫君也是庶出,这话倒不好反驳。 “侄儿媳妇呢?在哪?好让我家深哥儿认得他大嫂子。”彭玉琴根本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早已凝窒,一味地只想着出风头。 林珑这才与叶周氏告了声罪,莲步轻移地回到了风暴的中心。 俩双胞胎一看到亲娘,立即在奶娘的怀中扭来扭去,更是齐声唤着,“娘,娘……” 林珑上前安抚地轻抚了一下他们的小脸蛋,这才看向彭玉琴,真是今非昔比了,如今这彭玉琴哪有昔日出现在南园时的小心谨慎,完完全全如她所穿的衣物那般张扬得没有道理。 “彭姨娘,侄儿媳妇这几个字眼可不是能乱喊的,我可没有你这么个婶子。”林珑不客气地道,要想人尊重,必先自个儿其身得正。 彭玉琴一听,脸色当即一变,抱着儿子襁褓的手指顿时收紧,她永远不会记得当初自己在她面前的卑微,更是成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笑话,所以她才会想要在林珑的面前耀舞扬威一次。 “侄儿媳妇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夫君可是你的叔父吧,那我唤你一声侄儿媳妇并不为过吧?”彭玉琴冷声道。 “如果彭姨娘今儿个是来捣乱的,那么恕我就不接待了,这侯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撒野的地方。”林珑的语气一重。 她没有看不起当姨娘之人,但也得那当姨娘的人自尊自重,一如当初的绿姨娘,要不然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林珑这当场赶客的姿态让彭玉琴微微一怔,她不相信林珑真的要驱逐她出去,所以硬着头发回应,“我怀里的深哥儿可是你夫婿的堂弟,这可够格站在这儿吧,你又如何能赶他的亲娘,也就是我离开?” “真是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叶王氏嘲讽道,“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叶程氏看了眼林珑沉下来的脸色,这彭姨娘真是来此得罪人的,当然她是必须也只会站在林珑这一边,遂道:“侄儿媳妇别与这般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计较,犯不着气着自个儿,遣人进来打发出去便是。” “两位婶母所言甚是。”林珑大为赞同,立即转身就唤人进来把这彭玉琴架出去。 想当初她还点醒过彭玉琴来着,本以为她早就想通了,哪里知道生了儿子后就变本加厉起来,以为仗着有儿子撑腰就能在叶家横着走,这样的人她也不屑她来参加儿子的周岁宴。 彭玉琴看到真的有人进来架起自己,顿时就慌了,忙大喊大叫起来。 领着叶家的长辈进来的叶钟氏听到这声音,脸色当即难看,“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婆母的声音,林珑忙简单解释了几句,叶钟氏还没有听完,就皱紧眉头挥了挥手,“赶紧把她扔出府去,回头跟五叔说一声便是,一个姨娘也妄想到这儿来撒野,相信他五叔也不是真宠她宠得昏了头。” 一众叶家的长辈都点头称是,在坐之人哪个不是正妻?打压小妾那是本能,看到彭玉琴的狼狈样,哪有一个肯为她说句好话?恨不得多踩两脚才舒爽呢。 彭玉琴的嘴被堵上,手里轻抱着儿子不敢轻易放手,很容易就被架了出去,这插曲连个水花也没有溅起来就风平浪静了。 叶钟氏满是疼爱地看丰她俩宝贝乖孙,“今儿个是我俩宝贝孙子的周岁宴,谁若来闹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在座的叶家女眷都把这话听进去了,遂都做出一副高高兴兴样子来。 叶钟氏方才满意。 林珑不禁觉得还是婆母厉害。 在外头正与叶家小一辈一块儿玩的叶蔓玲听说了彭玉琴被赶一事,忙扔下一众堂姐妹们,匆匆出去找亲弟叶旭鹏。 叶旭鹏在外院倒是没有这么快收到消息,在听到妹妹气喘吁吁地跟他禀报此事时,他脸色一沉,“机会终于来了。” “我们该怎么做?”叶蔓玲仍有几分顾虑。 叶旭鹏在姐姐的耳边耳语几句,全都是那天在庵堂里面,亲娘传授的招数。 叶蔓玲心里仍有几分担惊受怕,不过一想到这姨娘的嚣张,顿时心一狠道:“鹏弟,你放心,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叶旭鹏点点头,然后姐弟二人又仔细相商,这才分开回到各自的圈子里面。 此时的彭玉琴并不知道她的背后阴影重重。 林琦与林绿氏来得有点晚,毕竟得等玉肤坊关门后盘点一番才能过来,本来今天东主有喜必要歇业一天,结果因为要清点送进宫的贡品,这才不得不忙完才能过来。 自从把娘家那一堆麻烦送走后,林绿氏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显得越雍容。 在侍女扶她下来的时候,她看了眼这来往的宾客,显然叶家是相当重视林珑那俩小宝贝,身为娘家人她自然是高兴的,结果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她微微怔了怔。 “二娘,你在看什么?”林琦由喜雨扶着下了马车,看到二娘的目光看向某处,她忙正眼看去,结果却是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男人她不认识。“二娘,你识得他?” 林绿氏道:“你还记得那天我出城去找李新贵的事情吗?” 林琦点点头。 “你怕是没留意到,那天我出去去找李新贵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就关闭了。” 听林绿氏这么一说,林琦有了印象,“我记得好像真是这样的。” “哪里好像,事实就是这样。”林绿氏好笑地道,“后来就是遇上了这肖统领,我才能带着李家人出城去寻那李新贵。” “这么说来我们还欠了他一个人情?”林琦忙道,“不对,这可是俩人情了,我记得姐说过,庭哥儿和辉哥儿在宫里遇险时,也是他搭救的,这么说来他于我们家倒是有大恩的,要不我们上前给道声谢也好。” “我也有此意。”林绿氏点头同意。 没遇上就算了,现在竟然遇上,那么少不得要上前打声招呼才是道理。 两人这么一商定,然后才由林琦扶着林绿氏上前与肖福林说话。 肖福林能当得上这御林军统领,自然有他的本事,当然家世也是不差的,此刻他来出席叶家小儿的周岁宴,还是带着亲娘肖刘氏一块儿来。 听到林绿氏致谢的声音,他沉稳地回应,“林夫人无须如此多礼。” 那日他之所以相帮,无非是得知此人是叶旭尧的岳母,卖个面子给叶旭尧罢了。 “不管如何,若不是肖统领,我二娘也不能顺利出城寻人,我那侄儿也不能活蹦乱跳,这可是托了肖统领的福。”林琦屈膝行了个标准礼,“这声谢是应该的。” 肖福林这才把目光落在林琦的脸上,好个明媚的少女,尤其一笑那双眼睛弯弯的,他忙轻咳两声掩饰失礼,立即郑重地回了一礼。 倒是一旁的肖刘氏眼睛却是一亮,看向林琦的目光多了几分火热。   ☆、第二百六十二章抓周 这林家二姑娘的名号,肖刘氏哪会没听过? 在开春之时的赏花宴上,叶钟氏带着她出席了不少人家的宴席,所以认得林琦的人也有不少,私下里自然也议论过,就算不认识肯定也听说过,肖刘氏就是这样的情况,只是当时一想到这姑娘的家世不显,她也就不太在意罢了。 如今见着真人,长相周正,而且看着人特精神,有个当襄阳侯夫人兼义安郡主的亲姐姐,这林家二姑娘的背景也不是半点不可取,这么一想,她的眼神更为火热一些。 “这就是林二姑娘,果然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她上前亲热地握着林琦的手,借机再仔细地打量她。 重点还看了看林琦的身材,林琦不是干扁四季豆的身材,但也不是那种圆润型的,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长肉的地方还是长肉,所以颇挺翘的屁股一落到肖刘氏的眼里,她的眼睛就为之一亮,这绝对好生养啊。 思及那林家大姑娘一成亲就怀上了,还一胎抱俩,她对林琦就更为上心。 因为大房无后,自家儿子就必须要肩挑两房,为此她颇为不高兴,曾经在公爹和丈夫的面前都表示不满,但公爹一意孤行,她所有的抗议并无半点效果,光是回想都气得她够呛。 而且碍于这个原因,儿子的婚事也受影响,迟迟未能找到合心意的婚事,她不是没有相中过的姑娘,就是高门大户不同意女儿嫁过来,毕竟是一娶就两个妻子,这可比妾侍之类的要难缠得多,毕竟妾侍好打压,两房妻子谁大谁小?还要如何分配权利?诸如此类的麻烦不可少。 再者由于肖刘氏的自私,她为自己这一房相中的姑娘都远优于另一房的那个,还活着的老太爷就不高兴了,这不是摆明着不将他的命令当一回事?所以这又谈不拢。 一拖这婚事就又搁置下来了,到如今,肖刘氏是真急了,眼见人家都含饴弄孙,可她的儿媳妇还不知道在哪儿? 所以思前想后,她也就不能太过份自私,打算给儿子找两房家世相差不大的妻子,并且为了两人能和平共处,都要挑家世不太显赫的那种,如今这个林家二姑娘倒也合适。 此时的林琦自然不知道肖刘氏在想什么,但人家客气待她,她也就微微一笑,屈膝行了一礼,“小女见过肖夫人。” “快起来。”肖刘氏看她向自己行礼,就更是含笑地扶她起来。 林绿氏自然是乐意看到有人喜欢林琦的,再者她也刻意看了眼高大威猛的肖统领,虽不及叶旭尧这大女婿出色,但也不差啊,配林琦倒也合适,这么一想,她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味道。 肖福林能得到皇帝朱翊的赏识,本身就不是个脑袋蠢笨的,一眼就能看出亲娘的意图,为此他皱了皱眉,毕竟自己的娶妻要求特殊,真娶了林琦也是委屈了她的,不过活了二十年,他还是第一次有看对眼的姑娘,故也没有阻止母亲与林琦亲近。 这会儿来的客人也不少,权美环坐着霍家马车进了襄阳侯府,因着霍源的关系,她现在也渐渐有了些许昔日伯爵夫人的派头,穿戴也开始渐渐奢华起来,至少不会有之前窘迫的样子,这也是她少有的念着霍源的好。 她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林绿氏带着二女儿正与人说话,脸上不由得扬着一抹笑容,看得一旁的霍堰皱眉怒哼一声,他自然也没有漏看林家那个二姑娘的身影,这林家两女都不是省油的灯。 权美环才不管霍堰怎么想,反正现在这男人在她眼里,就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凑合一块儿过日子罢了。 由侍女小红扶着下马车,她看到霍源从马背上下来,就道:“源哥儿是与我们一道儿进去,还是分头行事?” 她急于去找小女儿,但也不代表她要把霍源忽略过去。 霍堰听得她这话,这皱紧的眉头方才舒展一些。 霍源其实一进来襄阳侯府的停车场,就看到了林琦那身张扬的穿着,目光自然少不得看到了肖福林,这人他也认识,交情只能用一般来形容,再触及他看向林琦的目光,他不禁微微皱紧眉头。 一想到他与那张扬少女没有多少牵绊,也就不能上前去多管闲事,他的拳头不禁握紧,表情严肃起来。 权美环看他不应自己的话,而且看那样子似乎着恼了,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她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吧?这表情动作摆给谁看?遂也憋着一肚子气地抬脚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霍堰看了眼儿子,然后再看眼前行的妻子,暗地里叹息一声,最终难为的是他,看到儿子的神情仍旧没变,他道:“她好歹是你继母,你就偶尔让她一次吧,就当是看在爹的份上?” 这绝对是小心翼翼商量的意思,面对已经独当一面的儿子,他并不敢过多的指责,深怕引得儿子的不满反弹。 霍源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父亲,“爹,你在说些什么?” 霍堰以为儿子这装傻的情形是不满他的话,顿时眉间一皱,他好歹是当爹的吧,当然希望儿了能尊重他,而不是忽略他,遂难得地语气一硬,“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我再不济也生养了你,有你这样对待亲爹的态度?” “爹,这是人家侯府,我们在这儿吵做甚?简直是丢人现眼,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霍源皱紧眉头,父亲的不靠谱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现在自然是以为他又无理取闹。 霍堰听闻,肚子里憋了不少气,这儿子绝对有逼死老子的本事,他不悦地轻哼一声,袖着双手先行离开,有了个当将军的儿子,他现在在人前也有了几分薄面。 霍源对于亲爹的不满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举步正要迈向林琦的方向,结果定睛一看,人呢? 就在他与老爹斗嘴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人都走了,他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紧握成拳的手指更是发出响声,这显示出他内心的震怒。 此刻的林琦正被肖刘氏、林绿氏还有亲娘权美环的陪同下走向襄阳侯府的后院,至于肖福林,则是临时有事被人唤走了,听闻皇帝朱翊会与太子一块儿出席这叶家双子的周岁宴,这消息令这几个女人都是眼前一亮。 林绿氏感觉到面上有光,襄阳侯府圣眷正隆,对于林珑和林家来说都是好事。 权美环同样也是心里高兴至极,女儿过得越好,她当初造下的孽就越少一分,不过这好心情在看到肖刘氏对小女儿的格外在意时就又荡然无存。 她故意落后一步,伸手暗暗拉住林绿氏。 林绿氏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眼权美环,在看到她在打眼色之时,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会意地落后林琦和肖刘氏好几步,她不着痕迹地与权美环走在后面,低声问,“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权美环的眼睛努了努前面肖刘氏的背影,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别让琦儿与肖刘氏走得太近。” “有什么不对吗?”林绿氏不解其中有什么奥妙,在她看来,肖家也是个不错的归宿,肖福林绝对是有前途的人。 权美环在看到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这才低声把原因道出,看到林绿氏瞪大眼睛,她叹口气道:“这也就是为什么肖家至今还没有娶到儿媳妇的原因,你回来京城的时间有限,不知道也不出奇,不过这事你回头与琦儿说说,莫要一头热,这肩挑两房绝对不是好玩的,真嫁进去只怕要哭死,争端少不了的。” 林绿氏听得背脊冒冷汗,忙握紧权美环的手,“好在你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定要后悔得要死,这样的人家琦姐儿不能嫁进去,她那性子忍不得,不行不行,我这就上前去找个由头拉琦姐儿离开,不给这肖刘氏机会。” 权美环点点头,“是这么个理没错。” 林绿氏这才急匆匆地又赶上前面的二人,然后笑着找了个由头就拉着林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还直向肖刘氏道了个歉,肖刘氏不知道林绿氏的心思,遂也没多想,万分不舍地松开林琦的手。 “林二姑娘哪天得闲到我那儿玩玩。” 林琦以为她是客套话,自然也笑着回应了两句。 林绿氏听得额头都要冒汗,哪会让林琦到肖家去做客?反正她是不打算与肖家结亲了,自然就没有了之前的热络,哪怕还欠着肖福林的人情,但也不能拿林琦的一生来开玩笑,这是两码事。 林琦被林绿氏拉着走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二娘,你扯着我做甚?” “我有话要与你说。”林绿氏一脸的郑重。 林琦挑挑眉看着林绿氏,“二娘,你要说什么,我听着便是。” 权美环与肖刘氏没有什么交情,再加上她的身份尴尬,也不想太引人注意,故而看到林绿氏拉开女儿后,她也就悄然跟上。 一接近就听到林绿氏把自己之前说的话拿出来与林琦说,结果女儿听后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二娘,你也想得太多太离奇了吧,她肖家与我并无干系,而且肖夫人也没有这个意思,你以为我是那香饽饽,人人都争着抢吗?” “你二娘不是这意思,只是你少些与她接触,省得她乱打主意。”权美环忙上前道,“知人口面不知心,多留个心眼没坏的。” “对,琦姐儿,你娘说得对,这肖家的家世虽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比你姐夫那是差得远了,但这肖福林是御林军统领,这可是圣上的心腹爱将,这不看僧面看佛面,省得与他家结了怨。”林绿氏承认自己想得多了点,这会儿她宁可自己多想点,也不能看着别人打林琦的主意。 林琦看了眼这两个长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她们这是怎么了?她还没有那么抢手,好不好?不过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她们二人杠上,遂道:“好了,我知晓了,往后见着肖夫人,我就绕道走,这下总可以了吧?” “你可不能当玩笑般,这肖家惹不得,这肩挑两房的男子如何能嫁得?”林绿氏这回是全程板着脸,有点恨自己之前招惹肖家做甚。 权美环脸色倒是和缓一些,她没有林绿氏这么理直气壮的身份,毕竟她的身份尴尬着,不过这女儿终归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上心点,唉,我担心你比担心栋哥儿还要多些,女儿家最怕嫁错郎,等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好了,你们就算说得不严重,我也会往心里去的。”林琦忙表态,“我又不是那三岁孩子,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我们赶紧过去吧,估计等会儿圣上来了,我那俩大侄儿正要抓周呢,这我可期待了整整一年。” 不知道那俩双胞胎会抓到啥,不过她这个当姨姨的人自然是抓到什么都开心。 一提起双胞胎抓周的事情,权美环和林绿氏都是心头一热,而且看林琦也不是不听劝的主儿,遂也不再那么担心,忙与林琦一道往前走。 结果她们三人到达时,后院的女眷都聚到前院去,毕竟孩子要抓周,圣上的御驾已经进了襄阳侯府。 三人又匆匆赶往前院。 皇后苏梓瑜因为有孕在身同样不宜出席这周岁宴,所以朱翊抱着他的太子儿子前来了,这也是给面子襄阳侯府,同样也因为是苏梓瑜要求的,她不能前去,但也要为这个义女争点面子,那就朱翊当代表吧。 朱翊从出宫之时就一直抱着小太子朱子睿,这小子只比双胞胎小上那么个来月,可个头并不小,看着颇为结实。 父子二人皆着明黄缎面的锦袍,一大一小长相颇为相似,一时间倒是让不少女眷都暗暗吸一口凉气,实在是父子二人都极养眼。小太子坐在父亲的怀里,颇有几分威严的感觉,不过估计是因为父亲的气场太大了些的缘故。 “恭迎圣上,太子大驾——” 一众臣属都跪地相迎。 后面赶来的林琦和林绿氏、权美环也都急忙跪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凑到前方去,好在林栋早来与叶旭融说话,所以林家这娘家还是有人在前方撑场面。 朱翊抱着儿子坐下,笑道:“众爱卿平身。朕来此不过是出席这周岁宴,给俩小子庆贺来着,这就不要喧宾夺主了,还是把朕与太子当成是前来道贺的嘉宾得了。” 话虽是这么方说,可有谁敢真当皇帝是普通嘉宾? 叶老侯爷由大儿子叶明恂扶着起身,就算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也没把庄子里的发妻唤回来,叶秦氏在他的心目中就是搅屎棍,到哪儿哪儿不安宁的那种,没她在世界都清静点。 “老臣谢过圣上的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太子就发现了他的玩伴,顿时那抓着父亲衣袖的小肥手就是一松,咿咿呀呀地笑着朝那俩玩伴伸手,一面看一面回头看老爹,显然他是想要与俩小玩伴一块儿玩。 俩双胞胎都由奶娘抱着,他们自然也发现了小太子这同尿一床的玩伴,顿时手舞足蹈起来,想要与他亲近。 在这么小的孩子世界里面是没有等级之分的,只要发现玩伴的快乐。 林珑自然发现了这个现象,嘴角微微一笑,这革命情谊还真是建立得不错。 朱翊哪会没发现怀中的小人儿坐不住了,他好笑地轻拍了一下儿子的小屁股,举手示意叶老侯爷不用太客套,看向叶旭尧和林珑,“把俩小子抱来,与太子一块儿玩耍。” 这话一出就是圣旨,叶旭尧和林珑并不敢怠慢,忙转身从奶娘的怀里抱俩儿子抱起来,然后走近小太子。 一时间,三个小娃咿咿呀呀啊啊地交流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明显他们的笑容都很大,三个孩子都还不是说话利索的年纪,但却有孩子独特的交流方式。 这一幕看在许多人的眼里,顿时羡慕嫉妒恨,这叶家俩小儿的命太好,小小年纪就养过在皇后娘娘的膝下,而且与太子的关系这么早就确立了,这可是以后仕途青云直上的资本啊。 这样一算,叶家至少还能再繁荣两代人,这让其他同样是功勋世家的人心里颇不是滋味,其当家主母都把目光看向林珑,早知道这小妇人的命这么好,当初她们就应该抢着上门提亲才是,倒是便宜了叶家。 叶钟氏颇与有荣蔫,还是她的眼光好,当初选中了林珑,没要林家其他的女眷当儿媳妇,心里感慨着寒山寺的老和尚算得真准,林珑果然是旺夫益子相。 朱翊看着这三个小儿交流得很是让人好笑,遂满眼慈爱地摸了摸小太子的头顶,“不是要抓周吗?摆出来让他们玩去。” 叶旭尧道:“是,早就办妥了,臣这就让人摆上来。” 林珑得了丈夫示意的眼神,忙把怀里的小儿子交给丈夫抱着,亲自去指挥下人把毯子铺上,然后把抓周的物品都摆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质问 一众到贺的宾客都两眼紧盯着,尤其是看到那三个小儿被放进满是抓周物品的毯子上,目光就是一阵火热。 林珑倒是不太担心自家小儿会拿到不合时宜的东西,毕竟那些个胭脂水粉什么的,她之前就一律排除了,剩下的无论抓到什么都不会有大问题。虽然她不信抓周能抓出个前程来,但是也不想儿子们万一淘气抓到不合时宜的东西,从而在成长过程中被人嘲笑,从而真的长歪了。 叶旭尧看了一眼毯子上的物品,顿时明了妻子的用意,这样挺好。 很多明眼人都看到了林珑暗中做的手脚,只是当着帝王的面不好议论纷纷,倒是皇帝朱翊看得挺有趣味,在今天他愿意当个平常的父亲,由得儿子玩闹,因而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温和。 林琦往前凑了凑,不过来得晚些倒是没能占上个好位置,心急的她想要知道自家俩侄儿到底都抓到了什么。 处在众人视线中的三个小娃丝毫没有半点窘迫,叶耀辉直立而走,一双神似母亲的大眼睛到处张望着,一会儿抓起这个,一会儿又拿起另一个,完全是猴子掰玉米,掰完一个丢一个。 倒是其同胞兄长叶耀庭性子比较稳定些,一上来就把那小官印拿在手上把玩着,只见他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样子,十分的逗趣。 叶家两儿各有表现,小太子倒是展现出其霸道的性格,他还不太会走,只能半爬半走,看到什么都扒拉到自己面前,直把朱翊看得大笑不已,这小子完全一副先占有再说的姿态。 林珑看到这三个小儿的表现,不禁摇头不已,果然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弯弯肠子。 最终的结果,叶耀庭拿着那枚小官印不放,叶耀辉抓着小巧的指南针把玩着,小太子的身边倒是聚集了一堆,什么书本、小算盘、金元宝等等东西,他一样一样地玩着,然后一手抓着一样东西半爬半走地拿去给他父亲。 坐在主位上的朱翊看到心爱的小儿子走近,献宝般地把东西拿给他,顿时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直到今天,他对这儿子是真的疼若如命,弯腰一把抱起小家伙,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一众宾客看到这一幕,均知道太子之位是稳之又稳的,虽然没有人出声讨论,但是他们都在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护国公一家子面上都泛着红光,他们家的女儿即苏皇后真的是苦尽甘来,身为其娘家人,能不高兴吗? 混在人群中的尉迟士在看到林珑与叶旭尧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时,突然感觉到嘴里一片苦涩,他只是看了一会儿,终究受不住这幸福滋味的冲击,有几分黯然寂寥地走出去。 九王爷一案到底没有把他牵出来,他其实颇感意外,他不信九王爷不会把他这高家余孽供出来,毕竟他真实的身份一旦曝出来,必死无疑,所以他早做好了下大狱的心理准备。 只是这一段时间来都是水静河飞的,应是有人在背后替他掩饰了一切,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不好说,回头看了眼表情冷淡的叶旭尧,他微眯了眯眼,心中渐有了决断。 这京城他终究不宜久留,妹妹与他都见不得光,该是就此归去的时候,只要离了京城到别处安家,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这日子怕是能安心许多,只是这样一来,他怕是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林珑见到抓周已毕,这才上前把俩儿子抱起来,再让人把东西收拾起来。 林琦看着俩侄子手上的东西不由得失笑,再看了眼叶老侯爷,果然在其脸上看到满意的笑容,果然嫡长孙的抓周老侯爷是相当满意的,这样甚好,她姐姐在叶家的地位越稳固,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她正想要随着林绿氏往前靠去,结果却与端着茶盘的侍女相撞,身上穿的新衣裳顿时湿了一块,那侍女一看到是林家的二姑娘,顿时刷白了一张脸,林琦皱眉看着身上的水渍,脸色不由得板了起来。 “林二姑娘,是奴婢不好,没拿稳……” 面对这紧急道歉的侍女,林琦纵有不高兴也没有出言指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碍事……” “琦姐儿?”林绿氏看到她衣裳上的水渍,眉头就是紧皱。 虽是夏末近秋,身上的衣裳还是单薄得很,这一摊水渍看着十分的不合时宜。 “我找姐去拿身衣服换上即可。”林琦见状惟有用这法子解决。 林绿氏道:“也惟有如此了。” 正在二人拿定主意要去找林珑时,眼尖的叶蔓籽却发现了这异状,她挤着人走过来,“亲家婶母,琦姐姐。” 她与二人都不陌生,自然也唤得亲热。 林琦一看到她,顿时就拉住她的手,“籽妹妹,你来得正好,借我套衣裳,我姐正忙着,我也不好去烦她。” 叶蔓籽看到她身上明显的水渍,大方地道:“行,我这就带你去换身衣物,反正这抓周也抓完了,接下来就是开席吃吃喝喝,我们迟些再过来也行。” “那敢情好。”林琦热情地拉着叶蔓籽的手,朝林绿氏道:“二娘,我先随籽妹妹过去一趟,回头你跟我姐说一声。” 林绿氏含笑地点头,满含感激地看了眼叶蔓籽,这叶家嫡出次女改过后,倒是个人见人爱的姑娘,比以前好多了。 霍源的目光其实一直在寻找着林琦的身影,只是人太多,直到她与叶蔓籽手牵着手走出去,他这才发现了她的身影,本来抬脚想要跟上去,但后来想到在这公开的场合他找她搭讪,多有不便,怕也要落人口实,遂生生地止步。 眼睑微垂下来,他也没想到再见林琦,他的触动会这么大,莫非真如汉光所言,他对这少女真的有了别样的心思?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霍堰看着儿子目光似乎若有所思地看向某个方向,他好奇地看去,莫非儿子有了中意的妻室人选?原本他对于娶儿媳妇一事并不太热衷,但看到与他岁数新差不多的叶明恂已经抱孙了,他顿时就产生了一种强烈要抱孙的感觉,遂朝身边的权美环低声道:“你给我留意一下源哥儿,他似乎有了中意的人选。” 权美环满心满眼都是俩外孙子,哪有闲功夫管霍源中意哪家女儿?遂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儿子的事情你自个儿烦去,我可不多管闲事,回头落得不好还要受你们母子埋怨,我自找苦吃啊我?” “你!”霍堰想要教训权美环,但好歹记得这场合由不得他闹事,他还丢不起那个人。 本来他是没资格来参加这个周岁宴的,这是蹭了妻子儿子的光才能站在这儿,就算没了爵位,他还是想要东山再起的。 权美环本来就对于不能光明正大地凑在大女儿跟前与俩外孙亲近而懊恼,如今听得霍堰的言语,她顿时大为不悦地低声道:“什么你啊我啊的,霍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有什么矛盾我们回去再解决,要不然我与你没玩。” 霍堰气得瞪了一眼她,不过倒是没再说出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霍源回过神来听到他们二人斗嘴的话,顿时皱紧眉头,“你们少说一句不行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霍堰得了儿子这句话,这才收敛了一些。 权美环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不过倒是没有再作声,而是准备到后院去开席。 抓周一完,这周岁宴也就要开始了。 林珑把俩双胞胎留在了前院,由叶老侯爷与叶明恂两人抱着,毕竟皇帝都抱着他家小太子,有他带头,这两人也乐于展示这亲情。 身为俩双胞胎父亲的叶旭尧倒是得忙碌地招呼宾客,就连叶旭融也不能闲着,一样得帮忙。 林栋也只得一人坐到女方家的席位上,同坐一席的还有钟家与秦家人,这两家可是襄阳侯府的姻亲,份量都是差不多的。 林栋一个人显得林家人口凋零,颇有几分孤零零的感觉,林家三房彻底被林珑嫌弃,至于二房却远在苏州,所以有资格坐在这儿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还是半大少年的亲弟。 秦家的人目不斜视,他们刻意忽视林栋,一想到叶秦氏还在庄子里缺席了今天的盛宴,身为娘家人他们能高兴吗?只是叶老侯爷的身份辈份摆在这儿,他们没法替自家的老姑奶奶说话,哪怕叶秦氏已经不止一次向娘家人哭诉了。还有同为老姑奶奶的肖秦氏,因为女儿叶肖氏的死,自然对这叶家抱怨不已,再者叶家对于肖蔓露闻不问,这把肖秦氏的不满发挥到了极致,与叶家那是老死不相往来。 惟有钟家人倒是对林栋颇热情,他们自然看得清楚,林珑这襄阳侯夫人的位置是稳中泰山了,又得当今皇后的喜爱,所以与林栋打好关系十分有必要,再者听闻这半大少年功课极好,将来科举出仕必会仕途顺利。 尽管没有叶旭融在一旁招呼着,林栋这边倒也不算是冷场。 这一边厢热闹非常,另一边厢女眷那边,钟郭氏哪怕与权吕氏遇上,也是尴尬得很,这亲家一看到她就头抬头往另一边去,根本就不屑搭理她,她这心情可想而知。 眼见自家姑奶奶叶钟氏要把两人编排在一块儿会,她怕别人看出端倪来,从而为儿子招来流言是非,遂悄然找上叶钟氏,希望她能重新安排一下席位。 叶钟氏今天一直忙得很,这么多宾客要招呼,光是林珑一人忙不过来,她不搭把手怎么行?不过娘家大嫂的要求十分的奇怪,她趁人不注意,把钟郭氏扯到一个角落里,“这是怎么了?” 钟郭氏本不想在今天与叶钟氏和盘托出的,权家态度坚定地要和离一事终归丢人,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今天是叶家周岁宴,是喜事,她这破事就算要讲也得改日再说方好。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能再瞒了,她愁眉苦脸地把事情大概说了出来。 叶钟氏只听了一半,就气得瞪着这娘家大嫂,“你这办的都是什么糊涂事?明知玉衍心仪那妓子,早就该解决了再来娶妻,现在倒好,你这是害了人家姑娘,是要损阴德的。” 钟郭氏哪里不知道自己做了亏德之事?只是事已至此,多说这些无益,她叹息道:“我本想着只要他娶了妻就会收心,哪里知道权英姿笼络不住他的心?我现在已是悔青了肠子,可也无济于事。” 叶钟氏仍旧表情难看,毕竟她在这个问题上也吃了叶明恂多少年的亏,远不如其他的两个妹妹嫁得舒心,哪怕她们随丈夫外放,也比她过得像个人样,所以本能地极厌恶与妓子打得火热之人。“亏得你当初还找我当红娘,我现在都不晓得如何面对权夫人,这不是造孽是什么?你倒好,瞒到我现在,现在还怪人家姑娘不能笼络住你的小儿子……” 钟郭氏看到这姑奶奶不快,心里其实也不痛快,“这孽不造也造了,她也进了我们钟家的大门,现在与衍哥儿也是夫妻了,俗语有言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她有必要与衍哥儿和离吗?这姑娘家一和离,这身份是暴跌百倍,她也不怕老无所依?” 面对叶钟氏的指责,本来不想说这些的钟郭氏忍不住抱怨,她原本也极满意权英姿,但现在这儿媳妇给了她难堪,她又觉得她不识大体,本来只要她忍一口气,再慢慢把那妓子磋磨死,这不就能慢慢地把丈夫的心收回来了?偏她不,还吵着要和离让两家难堪,所以她现在当着叶钟氏的面就忍不住数落权英姿。 叶钟氏看到这样的大嫂,真为权家那女儿不值,当初若这婚事在她的偏见下没成该多好,省得害了权家女儿,只不过这人好歹是娘家大嫂,她也惟有忍气不去与她争执。 钟郭氏看到自家姑奶奶的神色就知道她对自己不满,这才收敛了一些,“这些破事我本不应今日说,改日再跟姑奶奶详说,我这会儿也是没有办法,唉,难道真看着衍哥儿和离?回头少不得要请姑奶奶帮帮忙。” 叶钟氏知道她嘴里的帮忙是什么个意思,无非就是希望自己能当个调停人,让权家不提和离,夫妻双双把家还罢了。只不过今儿个是自己俩孙子的好日子,她可不想让钟权两家的不和给添堵,遂道:“得了,我这就给你安排去。” 钟郭氏自是千恩万谢,想来叶钟氏是同意当那调停人了,希望能劝得权家改变主意,只要权英姿回来认个错,她就当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好。 叶钟氏正要离开之时,又转头问她,“那妓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处理?既然都怀上了,难道还能打了不成?衍哥儿不可能同意的,他现在全心全意地向着那妓子,惟有先允了他,随后我再想法子整死那可恶的女人。”钟郭氏一向偏疼小儿子,哪里舍得小儿子难过,要不是她的慈母心,钟玉衍也不会还没能与那妓子断了来往。 叶钟氏一听就扯火,“胡闹,庶长子先出生,你让权家如何想?他们也是功勋世家,这样的丑事能忍了下去?大嫂,赶紧把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弄掉,我这还能劝劝权夫人,让她再去劝衍哥儿媳妇回头。” “这,衍哥儿不许啊。”钟郭氏为难地道。 “不许?”叶钟氏冷眼看着这娘家大嫂,“现在我们钟家都要因他而丢尽脸面了,他有何不许的?你老是顾虑他,这才把他宠坏了,若是早就下狠手整治一番,哪里还会出了这档子丑闻?” 钟郭氏来此不是听姑奶奶教训的,如今自然脸色难看至极。“姑奶奶这说得简单,可能如何做?难道把衍哥儿赶出府去?他好歹是我的儿啊……” “慈母多败儿。”叶钟氏忍不住酸了这娘家大嫂一句。 钟郭氏脸色更加难看,心里也是万分不高兴。 林珑远远地就看到了她们二人的神色不对,不用掐指一算,她也知道必是为了钟玉衍与权英姿闹和离一事而起的争执,遂笑着指挥管事娘子领人入席,自个儿不着痕迹地过去,“婆母,宾客都入席得七七八八了,还是请大舅母也赶紧入席吧,我把席位都安排好了。” 她刻意一指,这位置刚好与权吕氏不同桌。 叶钟氏与钟郭氏一看,顿时心知林珑是知道了权钟两家闹和离了,钟郭氏一脸的尴尬。 叶钟氏倒是感激儿媳妇的贴心,遂亲热地拍了拍林珑的手背,“走,我们过去吧,你大舅母自有人领她过去。” 竟是把钟郭氏给撇到一边去,将心比心,她能明白权英姿的愤怒,哪怕两人的年纪相差了一大轮,谁叫她们都遇人不淑,这钟家侄子与丈夫叶明恂一般都是个浑人。 林珑看到婆母这作为,心里总算是舒畅一点,遂待这婆母更恭敬更孝顺,如果两家要和平分手,叶钟氏怕是从中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叶钟氏身边坐的是亲娘钟尤氏,只见她入席后说了两句客套话,一坐下,就朝老娘低声抱怨了一句,“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钟尤氏微睑眼眉,“我能如何说?你那会儿身子又不好,我能让他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烦到你?你娘我只疼你,这些个烂事你管来做甚?” 她安心地坐她的老祖宗,自家这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孙子确实也是该罚,她早就示意钟郭氏下狠手了,可钟郭氏不听她的,还一味地宠溺这小儿子,她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娶权英姿的时候,她也是与钟郭氏想得一样,希望钟玉衍娶了妻就能收心养性,哪知他会阳奉阴违,还与那低贱的妓子来往?为了他们夫妻过得好,也为了不给权英姿添堵,她在宅子里下过封口令的,谁也不许说出这糟心事来。 哪知也是一番苦心尽付诸春流,这钟玉衍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亲事当初好歹牵扯进我去,我能置身事外吗?”叶钟氏撇嘴道。 “这都怪你娘我,当初让你做这个媒有何用?得了,这事再闹下去没有意思,回头我让衍哥儿他爹把和离书签了,也就了了一桩事。”钟尤氏不想女儿左右为难。 叶钟氏叹息一声,“还是先缓缓吧,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如果和离,权家姑娘该如何自处?” 钟尤氏一听,眉尖就皱了皱,没再搭话。 叶钟氏也不好当众讨论这话题,毕竟落人口实就不好了,遂也很快不与母亲说悄悄话,努力挤出一抹笑来招呼在坐的女眷。 这叶家周岁宴,权英姿是没去,但不代表她这边没有来稀客。 她刚从田间劳作回来,洗了个热水澡,天色已是暗黑下来,才刚坐下来整理一下发束,就听到身边的大丫鬟进来禀报,“姑娘,姑爷来了。” 钟玉衍?他来做甚? 权英姿把头发匆匆挽上,插了只翠绿碧玉簪,一身素朴妆扮地就掀帘子出去,果然见到钟玉衍一脸臭色地走进来,敢情是来冲着她撒气的,故而她的脸色也是一板。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如娘她现在都哭得眼睛肿了,一味地说着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大度点接纳了她?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恶毒?如娘的命不好这又不是她的错,她现在还大着肚子,你是想要看到她一尸两命才舒心?” 钟玉衍一看到妻子,当即冷声质问。 他也实在受够了,因为这事他就没过过一天安宁日子,现在妻子要和离,他的家人轮番前来指责他,说他好坏不分,硬是生生把妻子给逼走了云云,然后爱人如娘又不停地自责,直说要离他而去,不能让他因为她而背上人生污点,他如何能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 与如娘相比,权英姿过得不要太好,所以他最终只想着把气撒在妻子的身上,让她别再大闹丢人现眼。   ☆、第二百六十四章作弄 权英姿庆幸自己不曾爱上这么一个男人,要不然真的得吐血才行,该多瞎眼啊。连愤怒的情绪也觉得是多余的,只觉得他的行为可笑至极,她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来是找我说这些话的,那你立即给我滚,这里是我嫁妆单子上的庄子,我不欢迎你,还有,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记得把和离书拿来。” 这样一番话连周围侍候的大丫鬟也能感觉到权英姿的坚定,更何况是当事人的钟玉衍,只见他皱紧浓眉,略显憔悴的面庞仍旧是俊秀不已。他真的以为权英姿要求和离无非就是希望他能抛弃如娘,所以他一直与她拧着干,毕竟这个妻子在他的心目中连如娘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可如今看到面前这女人的绝决,他这才意识到他似乎想歪了,好半晌,他挤出一句话,“你真的要和离?” “当然。”权英姿挺直背脊地道。 哪怕和离后的日子不好过,她也不想憋屈地与他过一辈子,这个男人在她心目中毫无可取之处。 “权英姿,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挽留你?你别做梦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本来你与如娘可以好好相处,是你非要闹到这步田地,会有你后悔的一天……”挂不住颜面的钟玉衍不惜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丝毫不认为他与如娘的爱情于他人有什么阻碍?一切都是这些人的错,他们不了解他伟大的爱情。 权英姿失笑,“钟玉衍,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干涉不了也不想干涉,我只想尽快与你脱离关系,从此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你是娶你的真爱为妻还是另取名门之女,我丝毫不感兴趣。” 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钟玉衍与权英姿只当了约莫半年的夫妻,虽说不在意,但现在妻子说要离开他,还把话说得毫无转寰的余地,他顿时胸中盛满了愤慨之情,遂抛下一句狠话,“要和离书是吧?好,我这就回去写给你,你给我等着,权英姿,这是你选择的,他日你若是后悔还想再进我钟家门,我绝对不会给你回头路走……” “来人,送客。”权英姿不想听他的这些废话,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她话音一落,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回去里屋,把钟玉衍就这样晾在原地。 钟玉衍何尝被人这么下过面子?俊脸上一阵抽搐,他愤怒地甩袖离去,鼻子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权英姿在里屋听闻,心里还是憋了一肚子气,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为了心平气和一些,她坐在罗汉床上,拿过篮子里的针线活做了起来,一针一线地缝制,这才感觉到心情平和了许多,为了这么个男人生气不值得。 好一会儿,大丫鬟方才掀帘子进来,“姑娘,姑爷回去了。” “以后他来带了和离书才让他进来,要不然就让他滚。”权英姿语气冰冷地吩咐。 “这?姑娘,您真的打算和姑爷和离?”大丫鬟还想再劝几句,虽说她也觉得这个姑爷不可取,但嫁都嫁了,难道真让姑娘和离过单过一辈子? “难道还有假?好了,这事你们也无须再劝我,我心意已决。”权英姿把针线往篮子里一扔,起身趿上鞋走进了内室。 这大丫鬟方才没再劝,只能暗自叹息。 此时另一边厢的周岁宴上也出了事,林珑正送走大部分的宾客,结果林绿氏却急急来找她,“珑姐儿,你见到了琦姐儿没?” “琦儿?她怎么了?”林珑忙把送客的事情交给婆母叶钟氏,拉着林绿氏到一边急切发问道,“我之前还见她与我那小姑子在一块儿呀。” “是这样没错,可我现在正准备回去,却是遍寻她不着。”林绿氏急得都快哭出来,如果林琦有个好歹,她都不知道如何向死去的丈夫交代。 林珑心里一紧,不过看到林绿氏这个样子,又只得先安慰两句,“二娘,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找她,还有我小姑那儿我也会去问问,琦儿精明得很,不会有事的。” 她这妹子不是轻易吃亏的性子,所以她倒不担心她会出大意外,但人没找到她也不能放心便是。 林绿氏只得点头。 林珑一面唤人把这边发生的事情通知前院的林栋,另一方面又赶紧让人去把叶蔓籽唤来问问她可知林琦的行踪否? 权美环告辞之时,结果看到林绿氏和大女儿在一块,她忙过来,“出了什么事?” “琦姐儿不知道跑到哪儿,我正急着寻她。”林绿氏快言快语地道。 权美环顿时面色一紧,“那去寻了没有?” 因为怕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所以她都不敢太过靠近儿女,能来出席这周岁宴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敢奢求。 林珑忙道:“已经派人去寻了……” “大嫂,你唤我?”叶蔓籽随着那名下人走过来,一脸好奇地道。 “小姑,你知道琦儿在哪儿?我现在都寻不到她。”林珑一看到这小姑,忙问道。 叶蔓籽道:“我刚跟她分开没多久,她之前在我那儿换衣裳的时候,落下东西在我那儿,我说让侍女去拿,她却说侍女怕是不知晓拿错,还是她亲自跑一趟更好些,所以应是去我的院子那儿。”看到林绿氏和权美环松了一口气,她笑道“没事的,有我的丫鬟带路呢,若不是我被堂姐妹拉着说话,必定会陪琦姐姐过去一趟的。” “这就好,我这就放心了。”林绿氏忙双手合十地道。 权美环脸上这才扬了一抹笑容,小女儿还没过来,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遂让林珑着人到前院给霍家父子带话,让他们等她一会儿。 林珑闻言干脆道:“就让他们先走好了,回头我让府里的马车送你回去。” 权美环点点头,这样更好,她也不想与霍家父子再起争执。 只是,她们等了好一会儿也还没见到下人来回话,期间钟郭氏还找林珑说了一会子话,无非是劝林珑做个和事佬劝劝权英姿不要意气用事。 林珑却是如此回她的,“大舅母,英姿表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一向说一不二,也不是我能劝得来的,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情我着实不好插手,再者那妓子还好端端地怀着身孕,你让我表姐的脸往哪儿搁?我这当表妹兼表嫂的同样难为。” 钟郭氏原本想着这事叶家婆媳都知晓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正好请了林珑来做和事佬,希望权英姿回心转意,毕竟她还是舍不得这名门儿媳,哪曾想林珑却是当场就拒绝,所以她的脸色悻悻然的难看至极。 不远处的叶钟氏朝这边一看,就知道娘家大嫂缠着林珑所为何事,所以她板着脸走过来,“好了,大嫂,你缠着我儿媳妇也没有用,这事我们婆媳都不适宜插手,你且回去吧,好好与权家协商才是。” “姑奶奶说这话岂不是生份了?”钟郭氏不悦地道。 “那还能如何?当初做这个媒就是我错了,我现在还敢胡乱插手?”叶钟氏的脸上也写满不快。 眼看二人就要产生口角,钟尤氏适时地过来道:“在这儿瞎嚷嚷什么,怕别人不知道我们钟家的丑事?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还不赶紧与我回去。” “婆母?”钟郭氏不满地唤了一声。 “这是事实。”钟尤氏不给情面,“还不扶着我回去?” 钟郭氏这才无法伸手搀扶这个难缠的婆母,钟尤氏与女儿还有林珑道别几句就离开了,她不再提及钟权两家和离一事,反正她舍不得亲女儿在这件事上受人诟病,还不如完全不介入才好。 叶钟氏深知母亲的意图,也赶紧把母亲还有大嫂送了出去。 林珑看着钟郭氏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夫家大舅母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婆母,自家表姐真是运滞了一点,没能遇上一家子好人,正叹息间,就有下人来回报,说是没见到林琦在叶蔓籽的院子里。 叶蔓籽睁大眼睛,“都找仔细了?” “回姑娘的话,都找仔细了,没见着林二姑娘。”那下人急忙回答,这林二姑娘是大奶奶的亲妹妹,她哪敢怠慢? 叶蔓籽看了看大嫂,又看了看重新焦急起来的林绿氏和权美环,一时间也急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她是最后与林琦在一块儿的人。 林珑轻拍叶蔓籽的肩膀,“相信琦儿也走不到别处去,还是在府里,我这就发散人手去找,小姑,你也先别着急。” “没错,还是先找找再说别的。”林绿氏也不好指责叶蔓籽,毕竟这人是林珑的小姑,她多少都要给对方面子。 “那大嫂你赶紧去找。”叶蔓籽这回也放不下心来。 林珑也不敢怠慢,这襄阳侯可不小,真要地毯式的搜寻怕是要花不少时间,宜早不宜迟,再说她这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小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不过再心急她也只能强逼自己镇定下来,这样才能解决此事。 这林琦在府里失踪一事,前院的叶旭尧也收到了消息,在恭送帝皇父子离开之后,他就急忙回了内院,随行还有心急如焚的林栋以及安慰林栋的叶旭融。 襄阳侯府的下人都出动了,几大管事都举着火把聚集人手,准备大规模地搜寻林琦。 此时众人遍寻不着的林琦,却在一个坑底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着头顶的繁星点点,她一脸的苦相,真恨不得自己没抄那条近路。 话说她到叶蔓籽的院子里取了东西后,很快就返回了,结果想快点回去与二娘汇合这才抄了条人烟稀少的近路。 哪曾想会有人在这偏僻之地幽会,还发出可疑的声音,她当时听闻就觉得不对劲,身边仅跟着一个侍女,真瞥见了人家幽会的画面,若是一般人就算了,万一是不能惹的人怕就是捅了马蜂窝,焉还有小命在? 所以她当时就示意身后的侍女小声地退开,自己也放轻步子,就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但凡宴会,都会有些人会私下里来往,这些事情看到就当看不到来处理最好。 只是她好死不死地踩中了一根枯枝,那枯枝当即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她立即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对衣裳不整的男女从幽暗处冲出来。 “谁?”那男人大喝一声。 林琦不敢看这男女是什么身份,一把拉着叶蔓籽的侍女转身就跑,果如她所料,那男人真的追了上来。 最后无奈,她与叶蔓籽的侍女分开两路奔跑,以期分散这人的注意力。 后来,那人倒是没再追她,而是去追叶蔓籽的侍女,而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就一脚踩到松软的树枝,顿时身子一失衡,感到眼前一黑,随后身子一疼,停顿了一会儿的意识回笼后,这才知道自己掉进坑里。 这坑并不大但却有点深,估计应是叶府里面的孩子挖来捉弄别人的,她双手都撑不到洞口顶,不会武功的她就只能干瞪眼,早知有这么一天,她必不会将辛大娘这么快还回给亲姐。 那天辛大娘之所以追贼那么久,只因她意外地发现那是个拐带贩卖幼儿的组织,为了一网打尽这群人渣,她才会花了大量的时间守株待兔,所以才没能及时回来与她汇合。 她事后知晓,自然大赞辛大娘的正义感,毕竟这样一来被拐卖的孩子都能回家。事后她觉得自己也平安了,用不着辛大娘跟着,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这辛大娘是姐夫寻来保护亲姐和俩侄儿的,她长期占用不合时宜,也怕姐夫心里不痛快,从而与长姐生了间隙,这样就不好了,所以才会把辛大娘赶紧还回去。 现在倒好,她掉进这坑里爬不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让人发现,“来人啊——” 她又试着大唤几声,唤得嗓子都疼了,却没发现有人影接近,正失望地抱膝坐在地上,正在她埃声叹气之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姑娘,原来是你。” 林琦一听到有人的声音,她忙站起来,扬着笑容正要做声,结果却在星光下隐约看到那张不讨喜的面容,她的笑容凝窒了,“是你。” “正不巧是我。”霍源圈着双手站在地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会儿他绝不会表现出他的紧张来。 其实他一直有意在找她,悄然离席,翻墙进了后院,他很想再见到她一面,只是暗中找了好久才发现她的身影,哪里知道她却是惹上了麻烦,他二话没说,当即帮她把这麻烦遮掩了过去,这才急匆匆地回头来寻她。 却是没再发现她的身影,要不是远远地听到她的呼救声,他必然要错开往别处去寻,后来却是放松心情循声找到此处。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叫声好哥哥,我就救你上来,如何?”霍源好整以暇地道,放松心情后他倒是有兴致逗弄她,这会儿倒是不急着救她上来。 林琦其实在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没有健忘到不记得之前推他掉下深坑的过往,这会儿这人怕是不会轻易救她。果然,这人一开口就没好话,她本就是急性子的人,一听到这调侃,轻“呸”了一声后,她仰头看他一张欠揍的脸,“还好哥哥呢?依我看,我唤你声叔叔都绰绰有余。” 这话让霍源的脸一阵扭曲,他还没有这么老吧?当她叔叔?他也想要“呸”一声,终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做出这样姿态来,“不叫是吧,那我这就走了,你自个儿呆在这儿吧……” “赶紧走,赶紧走,我才不求你呢,反正我不见了肯定会有人来寻我,我就再多等一两个时辰便是。”林琦嘴硬地回道,她才不会轻易向这人屈服,小手儿更是不屑地挥了挥。 霍源顿时一阵磨牙,这个小妮子真是软硬不吃,他微微眯了眯眼,“真不怕?这么个夜晚,可是有很多吓人的事情,譬如……” 他故意停顿,让她自行想象。 其实林琦不若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这样的黑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说不怕是骗人的,这襄阳侯府可不小,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冤魂之类的半夜出没?光是想想,她就感觉到一阵阴风吹来,顿时眼睛都睁大了。只是抬头看到那准备看好戏的男人,她又咬紧一口银牙,想要她出声求饶,她偏不。 霍源触及她那双毫不屈服的眼睛,衬得她一张俏脸更是生动迷人,他的喉头不禁滑动了一下,好一会儿,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真不要我救?我这就要走了,你可别后悔啊。” 林琦瞪着他,一副他要走赶紧走的样子。 霍源又磨了一阵牙,正打算放弃捉弄她的想法,结果却让他观察到她只是外强中干,一向善于行军作战的他岂会放过报上回“一坑之仇”的机会?这回他颇为镇定,“真不要?我真走了。” 林珑咬紧下唇看他,这人真没有同情心,她把头别到一边去,赌他的同情心。 霍源觉得她这举动既可爱又好笑,当真转过身去,“我走了。” 林琦瞪大眼睛看他真是离开了,顿时在坑底跺了跺脚,这人怎么这样?他有没有同情心的?想要出口唤他回来,却是怎么也唤不出来。 偏在这时候,有口大风刮过来,吹得树木发出响声,在她听来犹如鬼泣之声,吓得“啊——”声尖叫,顾不上面子问题,她忙大声唤道,“回来,你快回来啊——” 其实走出林琦视线范围的霍源并没有走远,而是藏身在大树之后,数着手指等她开口求他回去,结果还没有数到七,她就弃械投降。 他这才施施然地重新回到原地,看着她那张倔强的小脸上有着后怕,心底不禁闪过一抹怜惜,不过他仍是蹲在地上看着坑中的她,道:“唤声好哥哥,我这就救你上来。” 林琦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拿乔嘴硬,她只想快点摆脱这困境,不过这声好哥哥真是难以唤出来,尤其对象还是他,她咬紧下唇,硬是没能唤出来,随后看到霍源起身,她怕他又要走,忙喊道:“好哥哥……” 唤了出来后,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呸,什么好哥哥? 霍源其实起身那会儿就放弃了捉弄她,看到她故做坚强的样子还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但没想到偏在这会儿会听到她唤他一声好哥哥,这意外来得颇有几分惊喜。 他承认他有几分恶作剧的心理。 “好,我这就下去救你。” 林琦听到他肯定的回答,绷紧的心这才松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就相信他是一言九鼎之人。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跳进坑中,与她面对面。 林琦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霍源倒是没再占她口头的便宜,开口道:“姑娘,失礼了。” 林琦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靠近她,一把揽上她的柳腰,她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失去平衡后,两手本能地揽上他的脖子。 霍源真想拿东西塞住耳朵,真吵,前轻喝一声,“赶紧住嘴,要不然我就扔下你不管。”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琦,这会儿有求于他,只得闭紧嘴巴,只是恨恨地看着他的双眼泄露出她的心思。 霍源嘴角往上一勾,“这才是好女孩。” 林琦握紧拳头想要回嘴,最后只能生生地压下。 霍源轻笑出声,抱紧她的柳腰,然后内力一提,他抱着她从坑中跳跃回地面。 风儿在耳边吹,头顶上是灿烂的星夜,林琦却是下意识地贴近他,两人的气息渐渐交融,感到尴尬,她的脸上泛起一抹嫣红的色彩。 霍源却是看得有些痴呆了,这会儿才明白什么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题外话------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第二百六十五章打算 林琦的手仍旧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鼻端闻到的却是清爽的男人气息,就着点点星光,眼前这男人其实长得还不错,她的脸颊不禁更红了些。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两人已回到地面上,而对方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似乎并没有打算松开她,她毕竟还云英未嫁,与一个仅见过两面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如此亲密,到底有违礼教,感到羞赧的她一把推开上眼前这男人,恼道:“还不松开我?” 她的力气对比霍源那就是泥牛入海,小巫见大巫,那*的胸膛,她根本就推不动,看到他仍未回过神来,她不由得轻拍他的脸颊,怒声道:“登徒子,你还不松手?” 这回霍源终于回过神来,看到她的手仍在轻拍自己的脸颊,他微眯眼盯着她的手看,这小妮子绝对是不好惹的,看来不给个教训她,她是不会知道错的。这么一想,他抱着她的手臂一松。 林琦顿时凌空掉落地面,吓得她大声惊叫,看来屁股是保不住了,她闭上眼睛等待那瞬间的疼痛传来,心里把这松开她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的手臂被人用力抓住,一个旋转,情急之下,她立即又攀住他,像只无尾熊。 “现在谁是登徒子?”霍源挑眉问她。 林琦狂跳的心还没有定下来,就看到他那令人讨厌的样子在面前闪,目光微微移到自己抱住他的样子,真心不雅观,若她的老师谢玉安在此,必定不忍直视。 这回她身体平衡了,忙松开他的身体跳到地上,用手指着他道:“这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霍源指了指旁边的坑,“你还想再回去?我倒是可以帮你的忙。” “你!”林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悻悻地收回指着他的手,愤愤地道:“好女不跟男斗。” 抛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原本还想谢谢他救了她,现在倒是可以省了,居然威胁淑女,哼! 霍源看到她就这样转身走了,忙追上去,“我救了你两次,怎么连个谢字都没?” 林琦瞪着他,“省省吧,你还吃了我豆腐呢?要我谢你,下辈子吧。”想了想又觉得不妥,遂又补充道:“你只救过我一次,后面那次不算,那是你故意的,这一来一去,咱俩扯平。” 想要她欠他人情,她呸! 霍源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张扬少女有张令人相当讨厌的利嘴,这张小嘴说出来的话真个能气死人,“你是奸商吗?有你这样跟人算恩情的?” 林琦没诚意地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本姑娘就是奸商一枚,再说这坑能有多高,你伸个手就能拉我上来,偏要跳下去救我,趁机占我便宜,我还倒转过来谢你?你看我像傻瓜吗?” 霍源怒极反笑,这简直是倒打一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相信我,要扔你回去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林琦这会儿倒是不服输地看着他,“好啊,你再把我扔回去试试?”其实她赌的就是他不会扔她下去,毕竟救都救了,难道他还要白做工不成? 霍源咬牙切齿地看着她,这不服输的性子,还真让人头疼不已,他的手上渐渐使上了劲,林琦感觉到手臂处渐有疼痛传来,却是哼都不哼一声。 好吧,这会儿她是不想输给他。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霍源最终还是松开她的手臂,“你羸了。” 林琦听到他认输的话,倒是生出一丝儿的赧然来,“我又不是有意要与你做对的,这次你救了我,我谢你一声还不成?” 霍源笑了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矛盾?” “没有,你是第一个。”林琦也笑了笑,“倒是有人骂我牙尖嘴利。” “深有同感。”霍源十分赞同地点点头,这样说的人真是他的知音。 林琦的脸上的笑容一收,呲了呲牙,这人真不讨喜,她绕过他准备离开,毕竟她不见了这么久,家人怕是担心不已呢。 正在这会儿,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似是在寻人。 霍源皱紧浓眉,眼前的少女明显云英未嫁,若是让人看到自己与她在此处,怕是会有流言传出去,他倒是无所谓,可这些话能逼死一个姑娘家,他不想她受流言困扰。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有几句话要说,看到她要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我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林琦原本对于他随便就抓着自己的手臂的行为颇有不满,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哪容男人轻易亵渎?“你有话就说,动手动脚地成何体统?” 霍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出格了,毕竟现在不是刚才在坑底时的特殊时期,忙松开手,两手摆了摆,“抱歉,我无意的。” 林琦圈着双手看着他,脚点了点地,她也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听得并不真切的叫唤声,应是大姐让人来寻她了,她也急着想走,不过看在眼前这男子救了她的缘故,她还是给他面子听听他说什么好了? 不用她催促,他道:“姑娘,咱们虽说是萍水相逢,但相逢就是有缘,有句话我想提醒你一下,不吐不快……” “你要说什么倒是快说啊?我不见了这么久,我家人会担心的。”林琦皱眉催促道,对他长篇大论的前提不感兴趣。 霍源瞪她一眼,最后还是抛下那套虚词,进入主题道:“肖福林不会是良配。” 林琦听闻,上上下下外加转圈看了他半晌,眼里有着疑惑与审慎。 霍源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数声示意她不要再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好半晌,林琦方才站定在他面前,“肖统领是不是良配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按理来说见外男是不合时宜的,但这人于我家有大恩,我谢他一谢倒也不算太出格。” 她是不知道肖统领的名字,但不代表她是傻子听不出来他嘴里的肖福林是何人。再者她经营玉肤坊这么久,今年是少点到铺子去抛头露面,但一个月当中她还是要去个十次左右的,所以对于见外男一事她倒是并不太忌讳,反倒是她二娘她姐都不太希望她常到店面去。 霍源听得她的解释,没来由地突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并不是心悦肖福林。其实他久在边境,那儿民风开放,姑娘家与外男见面并不会太受人诟病,所以他当时并没有觉得林琦的行为有不妥之处,再加上她这样张扬的性子,配上这些不拘小节的行为正合适。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他这会儿绝对好说话,“其实我一个大男人实不该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不过念在我们相识一场,我还是提醒你一声,那肖福林是要娶两个妻子的。” 这样的事情他很早就知道了,不过那会儿觉得与自己不相干,所以并没有太过留意,如今他拿出来说道,美名其曰是为了不让眼前的少女掉进坑里上不来。 林琦好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丑闻呢?原来是这事啊,其实这事我早就知道,不过我与他又没有定婚盟,他要娶几个妻子与我何干?这事轮不到你瞎操心,行了,我还急着回去,咱们这就散了吧。” 她朝他摆摆手,急忙冲向那越行越近的火光中。 霍源回头看她,她的背后似乎生了双翼一般,尤其是她回头朝他一笑告别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少女,没有之一。 听到那嘈杂声渐行渐近,他没在原地待着,而是转身几步就消失在原地。 林琦再次回头看他的时候,只见到原地空荡荡的,只有微凉的初秋之风吹过,她不禁感到几分萧瑟之情,第一次,她的心底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正在怔仲间,叶家寻人的管事之一忙举关火把靠近,一看到她立即惊喜地唤道:“林二姑娘?” 林琦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回头看着这管事,这管事有些许面生,但她还是看出他的穿着,知道他不是别人冒充的,遂点了点头,“正是。” 那管事脸上忙扬起一抹笑容,把火把交给一旁的手下拿着,然后又吩咐一腿脚快的手下赶紧回去向大爷大奶奶汇报,省得大奶奶担心。 林琦看着那下人迅速跑远,这才轻整衣服上的泥土,在这管事殷勤的簇拥下往前走,对于那还不知道姓名的男子,她也只能暂时抛到脑后。 走了好长一段路,她才回到那灯火通明的屋子里。 屋子里坐满了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琦姐儿,你跑到哪儿去了,让二娘好生担心。”林绿氏就先冲过来拉着她细细打量,生怕她遭遇到不好的事情。 慢了林绿氏一步的权美环见状,倒不好与林绿氏相争,不过仍旧担心地道:“有没有受伤?” 林琦还没有做答,亲姐林珑就走上前来没好气地看着她,“瞎跑到哪儿去了?了?这侯府偏僻的地方多得很,没遇上什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你命大,下回可不许再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即可。” “姐说得对,二姐你真是差点把我们吓死。”林栋是完全站在长姐的一边。 林琦听着这些带着关怀的话,忙笑道:“没事,你看我真的没事。”她忙安抚了林绿氏和权美环这个长辈,然后凑到长姐的跟前,抓着她的手臂摇了一下,“姐,我知道错了,下回必定不敢。” 林珑转身敲了她一个栗子,“你还想有下次?到时候胆都被你吓破了,我看你拿什么来陪我们?” 林琦讨好地笑了笑,很享受这会儿家人的亲情流露。 叶旭尧倒是没有凑到前面去,而是吩咐下人把找到林琦的事情与叶钟氏汇报一声,看到林家人叙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起身踱上前去,“平安就好,要不然你姐你二娘他们都要担心死了。” “是,姐夫,我真的吸取教训了。”林琦正色面对叶旭尧道。 叶旭尧对这小姨子也有几分爱乌及乌,点了点头,“夜已深了,还是先让岳母他们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儿再细说也不迟。” 林珑本想问个仔细的,听到丈夫的说辞后这才作罢,确实已经很晚了,还是先歇息一宿再说更好,“既然你姐夫都发话了,那我就先放过你,明儿过来与我详细说道说道。”顿了顿,又道:“明儿我出发去庄子探望你英姿表姐,你若想与我一道儿去,今晚回去收拾一二。” “姐,我要去,反正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着英姿表姐了,正好去探探她。”林琦笑嘻嘻嘻道,随后似想到什么,“对了,姐,英姿表姐与表姐夫要和离,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在席上听人家小声议论的。” 林珑的眉头一皱,“这事你别到处大嘴巴去讨论。” “这么说是真的?”林琦吃了一惊,算来这表姐成亲还没有多少日子,这就要和离了?她那会儿听到别人讨论的时候还瞪了一眼那些个长舌妇,后来估计说那些不中听话的人知道她是流言女主角的表妹,这才在席上住嘴。 “明儿我再与你说,你赶紧回去。”林珑现在没有心情说权英姿的事情,而是催促着他们赶紧先回去。 权美环的心情乱得很,看到大女儿送她出去,特意落后一步与她并齐,“你英姿表姐要和离,是不是受了我影响?” 周岁宴上她那一席恰好没有多少人议论此事,这会儿听到俩女儿对话,方知娘家侄女婚事触礁,难免不会往自己身上联想一二。 林珑看了她一眼,“你别瞎想,这不关你的事情,是那钟家郎不好,这根本就不是良配,英姿表姐嫁他完全是被坑了。” 不管权美环以前带累了多少权家女的名声,但不关她的事就是不关她的事,她也没有必要让她再背这个黑锅。 权美环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没再造孽。“你英姿表姐真是命苦。” 林珑微沉吟一会儿,随后道:“总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权美环愣了愣,“这倒是,但愿老天开眼。” 林珑没有再搭腔,正要吩咐人再备马车送权美环,最后上马车的林栋道:“上我们的马车便是。” “这,不太顺路吧?”权美环其实心底早就巴不得上去与儿女亲近,但又怕他们嫌自己太厚脸皮。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赶紧上来吧,莫要耽搁了时间。”林琦掀起车窗帘子道。 权美环这才不再迟疑,赶紧就上了马车。 林珑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看着家人的马车驶了出去,这才有几分怅然若失地转身准备回去,为了这周岁宴,她可是忙到现在才有了歇息的时间。 叶旭尧抱着俩儿子走近她,“看你累的,还是赶紧回去吧。” 林珑看到丈夫孩子,突然觉得幸福不过是如此,伸手把小儿子抱到怀里,朝丈夫甜甜一笑,“好。” 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坐上骡车回南园。 同一时刻,尉迟士的妹妹看着酒醉的哥哥摇了摇头,忙去熬了醒酒汤给他喝,刚掀帘子出去没一会儿,在外瞅准时机喜莲忙掀帘子悄然进来,看到那倒在炕上的男子,她不禁感到心跳加快。 哪怕他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她还是觉得他是全底下最俊帅的男人,要她放手这样的优质的男人,她如何甘心? 所以她凑上前,坐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高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也喜欢喜莲好不好?” 喝醉的尉迟士并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喷出一口带着酒香的气息,这气息喷在喜莲的脸上,她不禁也感到几分醉意。想到在村里时,私下里偷偷看到过男女幽会的画面,她的身上不禁一阵火热。 只要生米做成熟饭,高志不娶她也得娶。 这么一想,她颤微地伸手去解开高志的腰带,咬紧下唇,她不许自己后退,不然他就会甩下她另娶他人。 她看到他醉得不省人事,动作的幅度不由得加大,低头喝上他的薄唇时,她低语一句,“尉迟哥哥,喜莲真的好喜欢你。” 只要能得到他,她不介意耍些手段。 蜡烛在桌子上摇曳着,照出了一个交汇的影子。 煮好醒酒汤的尉迟姑娘端汤过来时,看到那烛光映照出的影子,不禁皱紧秀眉,这轮廓不可能是那帮佣的老婆子,除了她,就只有那个喜莲。 本来她还想着撮合兄长与喜莲的,毕竟现在兄长难以娶妻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可以不嫁,兄长却不能不娶,要不然高家的香火就此就要断了。 但一码归一码,她绝对不乐见有人用这等卑鄙的手段逼兄长就范,这个喜莲忒不要脸了,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她本就优秀的兄长? 她加快步子冲进里屋,刚一掀帘子进去,就看到兄长沉着脸一把抓住喜莲的手。 这会儿的兄长衣衫不整,露出大半个结实的胸膛来,而喜莲也是露出红色兜儿的一角,正睁着一双含泪的眼睛盯着兄长看。 尉迟士一把将喜莲甩到炕下,看到她狼狈地坐在地上,他阴沉着脸道:“给我滚出去——” “为什么?我为什么就不行?”喜莲连衣襟都没掩上,就不忿气地爬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你怎么这么恬不知耻?我不欢喜你,这就是理由。”尉迟士语气讥诮地道。 他是喝醉了,但还不至于醉到被人设计了都不知道的地步,所以在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就清醒过来一把抓住她乱摸的手。这个女子太大胆了,完全不把礼教看在眼里,他并不是迂腐之人,但不心悦她的情况下,她这样做就会让他瞧不起。 喜莲听到他再度用这样的冷言冷语拒绝她,面子上终究挂不住,她掩上衣襟转身就跑出去,结果看到尉迟姑娘站在那儿,她狠狠地撞了尉迟姑娘一下出口气。 尉迟姑娘冷不丁地被她这一撞,手里的醒酒汤顿时洒到地上,遂皱紧眉头看着喜莲带着怨气的脸,对这女孩子终究没有半点好感,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喜莲平日讨好她其实都是为了兄长。 喜莲重重“哼”了一声,在出去前又转头看了眼这对可恶的兄妹,“你们别忘了我家对你们高家的大恩,这辈子你们都还不完。” 说完,她把帘子重重甩下离去。 “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尉迟姑娘不悦地品评,毕竟以前受过闺训教育,所以她也没说出刻薄的话来,“哥,我再到厨下给你盛一碗来。” “不用忙了,我现在已经酒醒了。”尉迟士道。 “还是喝上一碗解酒汤为好。” “甭麻烦了,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尉迟姑娘听到兄长的话,这才把手里的空碗搁在桌子上,走近拢好衣衫的兄长跟前,坐在他拍好的位置上,“哥,你要与我说什么。” “四儿,你有什么打算?” “哥,我能有什么打算?如今九王爷也伏法了,我们的仇也报了,难道还能把圣上也杀了不成?大姐留下的那俩孩子,听你说现在也过得不错,苏皇后倒也没有为难他们,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出现再给他们添乱。”尉迟姑娘的心里很清楚,她与兄长就应该是个死人模样才好,“现在明显有贵人在背后在帮我们,哥,你有做何打算,我都听你的。” 尉迟士伸手轻抚妹妹的秀发,毕竟对妹妹有亏,曾经的门庭他是再也支不起来了,一切皆命也时也,“我打算带你离京隐居别处,你可愿意与哥一块儿离开?” “好,反正我也住腻了京城。”尉迟姑娘很快点头,不过想到喜莲,她还是皱紧了眉头,“哥,我们也要带喜莲离开吗?” “不。”尉迟士道,“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已经托冰人给她寻个好人家,我再给她置办一份嫁妆,这样她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也算是报答了她爹对我所谓的恩德。” 他是答应了喜莲的爹会好好照顾喜莲,却不是打算要娶她。 尉迟姑娘听闻,忙重重地点头,表示她支持兄长的决定。 屋外并未离去的喜莲却是面孔扭曲的握紧拳头,过河拆桥,好一对不要脸的兄妹。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估计会比较晚哈。 大家手里有票票的多投几张给某梦吧,就当给某梦的鼓励,好不?好不?   ☆、第二百六十六章命案 屋里的兄妹二人并不知道外头有人偷听他们说话,此时二人俱都脸色惆怅。 好半晌,尉迟姑娘道:“哥,我离开前想见见襄阳侯夫人,想来当日是我们误会她了,不见她一面就离开,我会抱憾终身的。” 虽然她儿子的周岁宴她没法子去,毕竟以兄长这样的品阶带她去不大合适,但不代表她忘却了她曾经于她的恩情。再者上回她来找她的时候,她不但否认自己的身份还态度冷淡,就又觉得对不起她的心意。 “好。”尉迟士爽快答应道,“等我把这官职给辞了,出发前我会安排你去见她一面。” 尉迟姑娘欣然同意兄长的话,不过想到兄长今晚酒醉的举动,颇有几分借酒浇愁的味道,于是她试探地问道:“哥,你是不是还记挂着襄阳侯夫人?她已是人妻,又是人母,这天下的好女孩多得是,哥,你就忘却了她吧。” 尉迟士听到妹妹这一番话,血气上涌,脸上颇有几分赧红,好在他今儿个酒醉脸红倒也看不出来,不然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轻咳数声掩饰那份尴尬和求而不得的痛苦,“没的事,你别再瞎猜,这个话以后不要再说,省得影响了她的闺誉。”顿了一会儿,“我只是替她高兴,她的俩儿子生得好,你是没见过,确是眉清目秀的小家伙。” 他是羡慕的,叶旭尧何德何能,现在居然娇妻爱儿一应俱全,想到在苏州时,那会儿只要他心硬一点,或许林珑就会是他的,当然这一切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想想罢了。 尉迟姑娘没说什么去戳穿兄长的掩饰,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哥,咱们别再多想,等把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到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重新过活,那儿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过去。” 尉迟士抬头看着妹妹,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对于那样的生活,他也开始响往了,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才行。 喜莲忍着怒火在那儿偷听了半晌,没再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话,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去,只是离去时她的眼睛充满了怨毒。 她以为自己的讨好能得到尉迟姑娘的真心相待,也以为凭着恩情与满腔的爱意会让尉迟士接纳她,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不白搭,她的恨意在胸腔中翻滚,这对兄妹想要撇下她远走高飞,想得美。 另一边厢的马车疾驰在无人的街道上,权美环听闻女儿今夜的经历后,不禁眼里有几分责备,“下回别横冲直撞的,还有别把你撞见的事情到处宣扬……” 林琦这回也老实听劝,“知道了,见过一次鬼还不怕黑?那事情我可不敢瞎说,反正就当没看到便是了,再说当时情急我根本就没瞧清楚是谁,就算想宣扬也没法子宣扬。” 林栋出言道:“二姐还是有分寸的。” 权美环听到小儿子出声,当即就一句话都不说了,还偷瞄了小儿子几眼,比起俩女儿,这小儿子与她越发生疏,毕竟男儿长大后就会与母亲疏远一些,只是未免有几分伤感。 林栋没有心细地发现母亲的心事,之所以做声是因为他相信二姐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再者他也不想因为此事让二姐与生母疏离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生母倒是因为他这句话而心塞不已。 就连林绿氏也没有心细如发地能知道权美环的心事,只是一味地庆幸林琦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 马车驶到霍家,林家的侍女扶着权美环下马车,林家兄妹与林绿氏也下车相送。 只是敲了好一阵的门,也没有人来应声,林琦脾气一上来,当即就狠踢了霍家的大门几脚,娇喝道:“开门。” 权美环的脸色当即一沉,这霍堰太过份了。她不用猜也知道必是霍堰的杰作,也惟有他见不惯她与自己的儿女相近,这人的心胸并不宽大,怎么她以前什么也没发现?只能说自己让爱情蒙蔽得眼瞎心盲。 她拉开火暴脾气的林琦,“你们先回去吧,待会儿门就会开的。” “这霍家一直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林栋冷声问道。 他是男丁,不能像二姐那般能时常出入霍家,毕竟霍家更不欢迎他,相信大姐的情形也是一样的。 “以前还好,现在是变本加厉了。”林琦见到权美环的次数最多,所以对她在霍家的生活有个大致的了解。 “既然如此,那还待在这儿做甚?霍夫人,要不就先与我们回去林府吧。”林绿氏开口道。 这一声换得林栋满眼满心的感激,他也有意要生母暂时与他们先行回去,这霍家欺人太甚,大不了就再度和离,权美环再如何也还生养了他。只是这话他说不合适,二姐说也不合适,惟有林绿氏这林家的当家主母开口最合适。“没错,要不就先与我们回林府再做打算。” 林绿氏看了眼林栋,心里明白自己刚才那大方一言是说对了,其实她没那么心大,接权美环再入林府,自己本就巩固的地位会不会受到威胁,她并不知道,但却能很清楚的明了,两人要共处得好,必有一方妥协,而那人是她无疑。 这血缘亲情并不是她这个半路子的二娘能相提并论的,其实李老娘的话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当然这些隐秘心事她不会诉之于口,也说不出来,不然她必会与这三个孩子生份了。 “对啊,你就与我们回去吧。”林琦一把拉住权美环就想要回转上马车。 权美环却是轻轻地挣脱她的手,抵受住内心的诱惑,她不再是被父母养在温室里面自私的娇花,外面的风雨已教她学会为人处事,这二女儿的婚事未定,她不能再闹出什么丑闻来影响了她,毕竟切肉不离皮,总有好事者会将二者联系起来。 “我毕竟是霍家妇,此间离开终是不妥。”她道,看到儿女皱眉,她一手握着他们一人的手,“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为我不值,但当初娘就选错了路,现在再回头也来不及了,娘对不起你们,现在更是不能再拖累了你们……”说到此处,她眼泛泪光。 林绿氏听得也觉得眼睛泛酸,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其实私心归私心,她还是十分同情权美环的,爱了大半辈子才发现良人是狼人,也难为她能忍下来。 “可现在明显是他们不开门让你进去。”林琦并不是容易感性的人,还是语气不善地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顾虑什么面子问题?面子能当饭吃吗?” “二姐说得是。”林栋也不忍看亲娘太过于委曲求全,他并不是死读书的人,而且经历过人生的起伏,自然也不是温室里面长大的。 权美环其实心动不已,若能回得林家那是太好不过,但她不能再如此自私,正要再说什么劝服他们之时,就听到身后的门“咿呀”一响,她回头一看,就看到霍堰沉着脸站在那儿。 她果然没有猜错,之前是这男人在给她难堪,只因她没有与他一道儿离席归家。 夫妻二人均是忍火对视一眼,权美环这才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好了,夜已深,你们还是先行回去吧……” 林琦瞪视一眼权美环,然后又瞪视霍堰,“他这么对你,你还要不离不弃?” “他再不好,现在也是我的夫君。”权美环无奈地道。 林琦顿时气恼地甩开她的手,返身就去上马车,再待下去她指不定要吐血,实在受不了这鸟气。 林栋不若林琦的火暴脾气,不过心塞还是有的,“那你也赶紧进去歇息吧。”看了眼门后阴影中的霍堰,他的声音略有提高,“若是在霍家受到了委屈,你就回来林家吧,好歹我们身上还流着你的血。” 这是小儿子第一次松口,权美环却是波流满面,她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他的谅解,现在他还愿为她出头,不管这话的真实度有多少,就算这会儿死去她也甘愿了。 霍堰听闻只是隐忍着怒火不发作,毕竟他不想休了权美环。 林绿氏不好说些什么话,只是拍了拍权美环的手,然后拉着林栋离开。 待得林家的马车在襄阳侯府的侍卫簇拥下离开,权美环这才拿袖拭泪转身向霍家大门而去。 “终于舍得回来了?”霍堰阴阳怪气地出声。 权美环心情糟糕透顶,懒得与他再起争执,无视地越过他就往里面而去。 霍堰因她的无视而动怒,一把攥紧她的手臂,“我问你话没听到吗?” “松手。”权美环冷声斥道。 霍堰闻言反而握得更紧,“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权美环,你别忘了你是霍家妇,不再是他林则的妻室,这辈子你生也好,死也好,也只能与我一块儿。” “霍堰,你真让我恶心。”权美环怒道。 “恶心?”霍堰脸庞扭曲地重复这个词语,“我再如何恶心,也是你选的,现在你想要后悔,可惜没有后悔药吃了。” 权美环听闻,不禁对这男人狠踢了几脚,这反而惹怒了霍堰,当即就还以颜色。 两人在这门口处打了起来,那躲起来的门房赶紧进去向另外的主子汇报。 林家送权美环回来的事情,其实他早就收到了消息,对这事他没有多少感触,毕竟是血缘至亲,林家人再气也不会不理权美环的,在这点上他能理解,反正不打算接触林家人,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出面。 却不曾料到父亲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他听后皱紧浓眉,板着脸迅速赶到大门口。 果见父亲与继母在那儿吵吵闹闹拉拉扯扯的,他顿时怒喝一句,“这半夜三更的,你们是不是想让周围的邻居看笑话才满意?” 看到儿子出面,霍堰的老脸有几分挂不住,毕竟因为妻子与前夫的子女来往而找碴,说出去也丢人现眼。 权美环一把甩下霍堰,转身就走,经过霍源身边时,“好好管管你爹,他不要面子我还要。” 抛下这话,她不去看霍源难看的脸色,带着一肚子气当即离开。 “权美环,你给我站住——” “爹!”霍源放重声音怒喝。 霍堰这才收敛一些,此时妻子已走远,他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儿子,“她这是欠教训,我……” “继母没说错,爹,我们家虽然没了爵位,但这脸面还是要的,你与她在这般计较,传出去真好听?”霍源对于父亲也是相当无语,“再说我现在谋求在京中留任,你就别给我再添乱,好好与她处吧,毕竟你们少年时代爱得那般死去活来,现在闹成这样给谁看?” 最后的话不禁带上了几分讥嘲。 霍堰脸色悻然的不好接话,对儿子,他还是有所亏欠的,毕竟当时他对他的关心太少了,“我也不是存心与她闹,只是她现在都已是霍家妇了,还管林家的事情做甚……” “林家那三个终归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霍源一语中的。 霍堰当即没话,其实换位思考一下,他就能明白权美环的心思,只可惜他从来只考虑自己,甚少为他人着想,只是年老要靠儿子奉养,这才表现出对儿子的关心来,不然一如他待那几个庶女般,给口饭吃饿不死就算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珑在送了丈夫上早朝后,就带着俩宝贝儿子到叶钟氏的院子去请安,其实叶钟氏并不在这条上苛责她,但她还是没有要紧事就过去,在这点上叶钟氏是相当满意。 一看到俩宝贝孙儿,叶钟氏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抱着一个坐着,听着他们奶声奶气地唤着并不清晰的“祖母”二字,她也能高兴个半天。 林珑在一边看着他们祖孙亲热,一面指示绣缎等人上早膳,“我们还没用早膳呢,特来叨扰婆母了。” “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做甚?你们能来与我一块儿用,我高兴着呢。”叶钟氏笑道,还在俩孙子脸上落下一吻,“是不是啊,祖母的乖孙儿?” 叶耀庭和叶耀辉都起身一人一边用口水洗着叶钟氏的脸庞,乐得叶钟氏开怀不已,丝毫不嫌弃俩娃儿的口水。 林珑笑着掏出帕子,阻止这俩小子继续用口水来荼毒叶钟氏的脸庞,“婆母,他们太调皮了。” 叶钟氏接过林珑手中的帕子把俩孙儿的口水擦去,“不碍事,小娃儿哪个不这样?再大点你与尧哥儿就要愁眉苦脸了。” 林珑给俩儿子整理身上的小衣,这俩儿子都抱着她不停地唤“娘”,她的心顿时甜得都要冒泡了。 叶钟氏看着他们母子亲近,瞄了眼媳妇的肚子,“他们都满周岁了,你身上还没有消息?” 林珑道:“前儿刚走了葵水,估计要迟些才能有消息。” 她不掩饰自己渴望第二胎,不过现在倒也不着急了,这俩小子就够她操心的。 叶钟氏也并不是非要儿媳快点怀第二胎,但仍难免有些失望,“我这儿还有些强身健体的补药,回头我让人拣好你带回去,也该是为这哥儿俩再添弟弟妹妹的时候。” 如果现在怀上,等明年出生正好。 林珑也不推拒,满口就应声了。 “远远地就听到我俩大侄子的声音,果然他们就在这儿。”叶蔓籽掀帘子进来。 哥儿俩一看到她就笑,发出“古”这么个字眼,显然他们是认得这小姑姑的。 叶蔓籽高兴得不得了,“前儿还不会唤我,这满了周岁就是不一样。” “孩子一天一个样。”林珑笑道,见侍女摆好早膳,这才与叶蔓籽一人抱着一个落坐。 叶钟氏从来没让林珑立过规矩,所以林珑也就没有站起来侍候婆母用膳的习惯,不过席上布菜还是有做的。 “你别顾我,先喂哥儿们吃东西吧。”叶钟氏道,“我这儿有侍女呢。” 林珑应了声。 早膳用得七七八八后,林珑才喂饱俩儿子,自个儿只能匆匆吃了点东西,本来这些可以让奶娘或大丫鬟做的,可她还是想要亲力亲为养育儿子。 叶钟氏膳后漱了漱口,把茶盏递给一旁的大丫鬟绣缎,然后方才正色道:“我身边这几个大丫鬟都到了年纪要放出去,再不成亲就要误了花期,你且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成亲人选圈出来让她们挑挑吧。” 林珑这才看向绣缎等人,她们比素纹还要大上一两岁,如今已是过了双十年龄,确是该放出去成亲的时候。“回头我就让人把花名册送来。” 这些个大丫鬟能配的都是府里的下人,不过因为侍候过叶钟氏的原因,这成亲人选可不能马虎应付了事,回头她让素纹和香椽办这差事正合适。 “就这样办吧。”叶钟氏并不胡搅蛮缠,反正儿媳妇办事她放心。 一旁的绣缎等人其实也着急不已,她们都不年轻了,再不成亲就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如今听到太太放话,当即都跪了下来,“谢过太太,谢过大奶奶。” “你们跟了我一场,等出嫁时我也不亏待你们,必会一人给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叶钟氏道。 绣缎等人一阵心喜,忙又是交口谢过太太的恩德。 林珑见状,等这群大丫鬟放出去,还要重新选些十五六岁的进来侍候,这个也得注意,算来要忙的事情还有不少。 正在她思忖之时,门帘外有人禀报,“太太,大奶奶,五老爷府上来人了。”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大早的五房遣人来有何要事?就连顾着与俩大侄儿玩耍的叶蔓籽也不由得侧目。 “让他进来回话。”叶钟氏沉声道。 没一会儿,那个下人带到。一进来就哭诉五房出了大事,五老爷让他过来报信的。 叶钟氏板着脸询问几句后,顿时脸色大惊。 原来五房的彭姨娘昨夜死了儿子,今儿个正大闹不已,直说是叶明悛的一对嫡出儿女搞得鬼,此间非要闹上公堂讨个公道不可,就连叶明悛相劝也不济事,所以这才报到大房这儿来。 “简直丢人现眼。”叶钟氏在与林珑上马车赶到五房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 林珑皱紧眉头,这彭姨娘自打生了儿子这心就膨胀了许多,“没凭没据的,如何能指责正房的子女,这彭姨娘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些。”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这倒不能轻易下结论,叶彭氏的心狠着呢。” 林珑一怔,随后想想婆母的话也有道理,这彭姨娘所出的孩子影响到正房的子女,叶彭氏人在庵堂里,不代表她就不知道此事,想来都会打个冷颤,这心可真够狠的。 她是不喜欢彭姨娘,但毕竟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孩子就是亲娘的心头肉,对一个孩子下手,那也真是有几分丧心病狂。 叶钟氏却是不会同情彭姨娘,在她看来,这都是彭姨娘的错,毕竟嫡庶有别,这五房是搬出侯府了,不代表她没听说过彭姨娘借子生骄一事,毕竟她若是叶彭氏,也不会容得下这么一个妾侍。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五房,林珑扶着婆母下马车,匆匆地随着五房的管家前往厅堂。 还没有进去,就听闻叶蔓玲哭诉道:“爹,这算什么一回事?我与鹏弟昨儿都在大伯母府中逗留到很晚,这深哥儿的事情怎么就扯上我们?我们那会儿都不在府里……” “没错,爹,你就算要偏心也要讲道理啊。”叶旭鹏愤慨地道,父亲的偏心深深地伤害了他这幼小的心灵。 “老爷,就是他们二人把深哥儿给害了的,要不然深哥儿哪里会落水一命呼乎?我可怜的儿子啊……” 彭玉琴哭得肝肠寸断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林珑与叶钟氏的步子就是一顿。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再度抬脚走进厅堂当中。 叶明悛正苦不堪言,一看到大嫂到来,忙上前相迎,“麻烦大嫂了。” 叶蔓玲一把接着亲弟上前哭诉,“大伯母和尧大嫂子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真是冤,什么都没做却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 “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你们敢说你们在府里就没有眼线?这根本就是你们布的局,我的眼没瞎心没盲,焉能看不出来?”彭玉琴也不依不饶地起身追骂,“这事情我无论如何要报官,还我的儿子一个公道……” 林珑看了眼彭玉琴这憔悴的妆容,与昨儿来俩儿子周岁宴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去甚远,双眼更是哭得红肿,怀里还抱着死去的叶旭深,不喜归不喜,该有的感触还是有。 叶钟氏看了眼大哭大闹的彭姨娘,“你非要说深哥儿的死是他兄姐害的,那你可有凭证?” “我……”这是彭玉琴最吃亏的地方,不过她仍旧一口咬定,“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就只有他们有这动机,这小子怕深哥儿长大与他争家产,所以早早下手把我的孩子害没了,他还是半大少年就狠毒至此,将来必是祸害家族的根源……” 这话说得太过了些,就连一向偏心的叶明悛都皱眉不已,对这一向宠爱的小妾也有了几分不满。 叶旭鹏据理力争,“你说我害了他,那你拿出证据来,拿得出来我就服了你。” 他长在这么一畸型的家庭里面,能不早熟为自己筹谋吗?他就不信这个彭姨娘能拿出什么实质的证据来。 叶蔓玲见弟弟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也把心虚收起来,故而一脸受辱的表情看着彭姨娘。 叶钟氏到底顾虑叶家的名声,看到彭姨娘因为没有证据而脸色苍白,一想到这女人当初爬上姑父的床的作派,哪里还会对她有好感?“既然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鹏哥儿是五房嫡出的长子,往后可是要走仕途之道的,你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毁了他的前程?”顿了一会儿,“还有玲姐儿,这还没有婚配呢,你让她闺誉受损往后如何许到好人家?” 这明显站在叶旭鹏和叶蔓玲一边的说辞,立即搏得这两人的好感,当初因为亲娘被大房强制送到庵堂去时,他们不是不恨大房的众人,但深知力量薄弱,与之为敌只能是鸡蛋碰石头,所以想要报复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如今大伯母明显在帮他们,他们本也是少年心性,自然就能生出与以前不同的观感来。 “谢过大伯母仗义执言。”叶蔓玲屈膝道谢。 叶旭鹏拱手为礼。 其实叶钟氏这番话是说给叶明悛听的,这庶子养得再多也不敌一个嫡子,这道理只要叶明悛没糊涂都会明白的,就算再宠这妾侍也不会由得她胡来毁了名声,从而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果然叶明悛回过味儿来,看彭姨娘的眼神就有点冷,他一直在和稀泥,这会儿却是表明态度,“大嫂说得对,没凭没据的,你闹什么闹?是嫌我还不够丢脸?想把鹏哥儿与玲姐儿也搭进去才甘心?我没想到你的心毒成这样?” “老爷,您?”彭玉琴不可置信地后退数步,随后又尖利地道:“我们儿子还尸骨未寒,你就这样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他的福份太小,我们能奈之何?”叶明悛薄情地道,“回头我让庙里的和尚为他做场超度的法事,也算是圆了我们父子的情份。” 这么小的孩子夭折,给他大办丧事那是折福的,甭说是百姓家,就是帝皇家也不过如此办丧事,在这一点上,苏梓瑜是深有体会的。 彭玉琴无非接受辛苦怀胎十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还要被生父如此冷情对待,这心始终无法放宽。 不过叶明悛却是不打算纵容她,强行让人把她怀里的死孩子抱走。 彭玉琴哭得天地变色,“还我的孩子啊……” 林珑由头到尾没有作声,心底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叶钟氏这么一番话不仅能消去那俩孩子对大房的敌意,还能让彭玉琴日后醒过神来,就会明白该怎么做才能为死去的儿子报仇,显然这叶蔓玲和叶旭鹏姐弟俩狠毒的作法,还是让叶钟氏心生忌惮。 与其放任他们,还不由暗中让他们窝里斗。 这是五房的家事,无论是叶钟氏还是林珑都不想介入过深,所以现在看到叶明悛亲自处理,所以叶钟氏带着儿媳妇趁机告辞。 “麻烦大嫂跑这一趟了,之前是我糊涂了。”叶明悛过意不去,一大早就往别人的府上报丧。 “五叔何必说这些见外话,就算分了家,那也还是一家人。”叶钟氏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有什么能用到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我与你大哥都不会坐视不管。” 叶明悛自然是满口道谢。 林珑扶着叶钟氏离开,对于这五房压抑的气氛是相当不喜的。 “这妻妾一多就是祸家的根源。”上了马车,叶钟氏不由得感慨地道。 林珑亲自沏了茶奉到叶钟氏的面前,“这么毒辣的事情,也不是家家都会发生。” “那倒是。”叶钟氏轻茗一口茶水,“不过世家大族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少,不过你倒是命不错,尧哥儿在这点上不像他爹和叔父,也省得我俩大孙子受委屈。”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妾侍除了膈应正妻之外,连带还会害了嫡长一脉的子孙,所以她也不想让儿子趟这样的浑水,还不如让儿媳妇多给她生几个孙子才是正道。 “那也是多得婆母爱护。”林珑赶紧给婆母戴高帽。 叶钟氏还是十分受用的,不过看了眼儿媳妇年轻的脸庞,“也得你有本事把男人笼络住才行,要不然我再如何为你着想也不济事,一如你那表姐般,摊上玉衍这样的夫婿,就只能叹声命不好。” 林珑想想也是,相信钟郭氏这大舅母之前还是很维护儿媳妇的,只是儿子不争气,她本又偏心,自然就苛责儿媳妇。 既然提到权英姿,她趁机提出要去探望权英姿一事,叶钟氏当即应允。 五房的事情顺利解决,林珑回到南园就立刻着人打包行李,这次她想着看看权英姿,所以没把俩儿子也带上,就只能安排他们到叶钟氏的院子,让叶钟氏暂时带带他们。 本来正忙着,却有人来报府里池塘里死了人。 她忙把整理李的事情交给如眉等大丫鬟,急匆匆地赶到叶钟氏的院子,看到叶蔓籽在那儿抹泪。 “我也不晓得她这是为什么看不开?今儿个早上没见着她,我也没有多问……” “小姑?”林珑忙唤了一声。 叶蔓籽伸手握紧长嫂的手,又是一阵好哭。 叶钟氏道:“这事儿我已让人去查了,你还是按期去看望一下你表姐,这里还有我。” “是,婆母。”林珑应声,这侍女是叶蔓籽身边的大丫鬟,也难怪叶蔓籽会如此伤心了。“小姑,这侍女是不是昨儿为我家琦儿领路到你院子处拿东西的那个?” 叶蔓籽红着眼睛点点头,“就是她,昨儿是我疏忽了,只顾着琦姐姐,倒是把她给忘记了,我身边的人见天色已晚,以为她到别处窜门去,也没留意,哪知会她会死在池塘里面。” “这一天就接连死了两人,回头我得请人到府里来施法才行。”叶钟氏皱眉道。 五房死了个庶子一事,她向公爹叶老侯爷禀报了,叶老侯爷倒是神情如旧,只说“知道了”仨个字,这事就算是了了。 林珑却是心乱如麻,她有种预感这侍女死得蹊跷,但没凭没据的她不能随便说出来,再说这事也只能府里自行解决,是不会报到官府去的,对于这样奴籍的下人来说,生死都由主子操纵,官府一向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安慰了叶蔓籽好一会儿,她这才返回南园去收拾东西,只是思绪都在这侍女之死上,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妹妹身上,光是想想,她就打了个冷颤。 叶旭尧因妻子要赶到庄子去,所以回来得比较早,听说了此事,连眉头也没皱,看向妻子担忧的脸庞,“我还道是什么事,这事情你也别操心,不会扯到小姨子的身上,你带她到庄子里多住两日避开此事。” 林珑道:“我怕背后有文章。” 叶旭尧安抚地拍拍妻子的背部,“如果真有异动,我自会解决,不过你得去套一下小姨子的话,把昨儿的事情都弄明白了。” “你不说我自也如此办,我这妹子真是一天都不让人省心。”林珑叹息道。 这话也是故意说给丈夫听的,让他多多包涵她的娘家人。 叶旭尧道:“我看就蛮好,你就别再苛责她,只要不把天捅漏了,我们就还有本事护着她。” 林珑听他如此爱护自己的娘家人,顿时心喜上面,主动送上红唇。 叶旭尧当然不放过这软玉温香,再说会有好些天见不着妻子,现在更是要好好亲热一番。 林琦赶过来的时候已近晌午,林珑见她到来,想着要赶到庄子去遂也没有开口问询,而是与等着送她到庄子的丈夫说一声。 叶旭尧方才命人套车备马准备出发。 姐妹二人上了马车,林琦歉意道:“姐,只因昨儿送到宫里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我抽空去解决这才来迟了。”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她可不是故意的。 林珑倒是没接到这消息,遂皱了皱眉,“都处理妥当没有?这么大件事为何不立刻过来与我说,这送到宫里的胭脂水粉可不能出错,要不然这后果可不小。” “我知道,若是解决不了的大事,还不赶紧来与姐你说,事儿不大,我与管事公公都协商妥当了。”林琦笑嘻嘻地道。 林珑没好气地轻刮了一下她俏挺的鼻梁,“一天到晚都不让人省心,把你昨儿不见的事情都与我详说一下。” 林琦得了亲姐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忙把事情都一一道了出来。 “你说有人在侯府里私会?”林珑放下茶碗皱眉道。 “对啊,要不是那男人追上来,我能跑得那么远还掉进不知道是谁挖的坑里面?对了,姐,你赶紧让人把那坑给填了,要不然哪在一准坑到你也未定。”林琦不在意般地吃起了桌上的小吃。 林珑皱眉道:“这不用你说,我一大早就吩咐人去填了,而且我也下令不许任何人在府里随处挖坑,这东一个坑西一个坑的还得了?”只是这对偷情男女的身份颇让她忌惮,不知道会不会与叶蔓籽身边那丫鬟的死有关否?遂也没再隐瞒,把这死迅赶紧与妹妹说道。 “死了?”林琦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昨儿还好好的人,今儿个就死了? 林珑郑重地一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只是你没仔细看那男女的面……” 林琦的秀眉聚拢,“当时情急,我没瞧清楚,可对方不知道认不认得我?” 这会儿她也心知不妥,这事情很可能牵扯到自己,那人一看就是要斩尽杀绝的样子,她这条小命哪够人家瞧的? 只是她不知道,昨儿夜里霍源已经为她遮掩过去,倒没有引起那人的疑心。 林珑却不知道霍源横插了一杠子的事情,林琦怕家人唠叨,并未把如何从坑底上来一事详说,只说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来的,等于是把霍源这人的存在给抹去了。 如今出了这事,她就更不敢随便乱说了,暗自庆幸她没有说漏嘴。 林珑却是越想越不妥,忙掀开车窗帘子,让匪石去把叶旭尧唤来。 ------题外话------ 抱歉,本来昨晚二更的,但是偶摆乌龙更错卷了,早上找了编辑大大才改了过来,我都担心了一晚上,还以为改不了,后来才知道可以改过来的,终于放心了。 今晚有二更哦,大家想要肥肥的二更的话,就把手里的票票给我扔到碗里来哈,谢谢大家!   ☆、第二百六十七章手段(二更) 叶旭尧驾着马踱到妻子的身边,看到她的神色略为严肃,忙道:“怎么了?” 林珑示意他靠近一点,这才在他弯腰之时,低声把之前与妹妹的谈话说了出来,最后皱眉道:“夫君,你暗地里着人查一查,敢在我们府里的幽暗处私会必定不是一般人,我怕琦儿惹到不该惹的人。” 叶旭尧的眉峰一拢,“此事我知晓了,你与小姨子就不要再管。” 林珑点点头,有丈夫这句话,就代表着事情他已接手。其实将此事与早上叶蔓籽侍女的死一对上,立即就明白叶蔓籽的侍女死因为何,敢对襄阳侯府的侍女动手,其实也没太将侯府放在眼里,这人的来头颇大,正正因为这样,丈夫才会嘱她不要多管。 待丈夫骑马到前边之时,她这才把头缩回来,看到妹妹眼里的担忧,轻拍妹妹的肩膀,“好了,你姐夫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就坐享其成即可,这段时间你给我收敛点,别到处惹事生非。” “我知道了。”这话是林琦最近说得最多的,早就能信手拈来。 在天色擦黑之时,林氏姐妹终于抵达权英姿的庄子,一早就收到消息的权英姿在他们一行进庄之时就等候在门口了。 叶旭尧刚把妻子扶下来,权英姿就迎了上来,“珑表妹。” “英姿表姐。”林珑也亲热地唤了一声。 表姐妹二人神情激动地抱在一块儿,毕竟上回见面还是去年的事情,好一会儿,两人方才放开彼此,相视一笑后,权英姿方发现林琦也来了,忙又是热情的拥抱。 林珑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看到自家表姐的精神面貌都相当不错,至少没有憔悴不堪或者面色凄苦,她这心头大石方才放下。 叶旭尧与权英姿见过礼后,礼貌地请求对方照顾他家娘子,权英姿笑着应下,他这才准备上马赶回城中。 林珑不舍地握着他的手,“你路上小心,别太急躁了……” 叶旭尧看她就要叨唠个不停,趁着夜色无人注目,其实是权英姿把林琦拉开特意让他们夫妻道别,迅速地在妻子的脸庞上落下一吻,“别担心,我这就回去了,你暂且安心住上几天,若有什么事我再过来找你。” 每次分别,林珑都会心情低落。 叶旭尧松开她的手,轻踢马腹,马儿向前奔驰,再不走就更舍不得分离,后面的侍卫迅速跟上。 林珑看到丈夫的身影消失在眼帘,这才转身走向等在一旁的权英姿,妹妹林琦早已先一步进去整理随行的行李。 “珑表妹,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权英姿握紧林珑的手,在这个时候她特别需要别人的支持,自家的亲姐妹倒是令人心寒,至今无一人前来探望她,所以接到林珑的信时,她是感动得真流出泪来,“不过因我害得你们夫妻分离……” “都老夫老妻了,不过分离几日,哪有什么舍不得的?”林珑口是心非地道,不想权英姿为此内疚,“我啊正好借此散散心,之前那副样子是做给他看的,省得他以为我离了他就如小鸟出笼。” 权英姿见她挥帕子说得有趣,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其实她无比明白表妹与丈夫是真的恩爱,不管将来如此,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能看得出来叶旭尧眼里对表妹的真情,这于一个女人来说也足够了,至少他曾真心地待过。 所以表妹这说辞是用来安慰她的罢了,她笑了笑,这才转移了人话题,“怎不把我那表侄儿带来?我可想见见他们那威风的样子。” “让我婆母帮忙带着,他们俩现在正是顽皮的时候,省得他们一来,你这儿都没得安宁,我这才把他们留下给我婆母。”林珑不是没想过把儿子们带来,但思及权英姿正在闹和离,她带儿子们来在她面前秀幸福,未免有些残忍,“我怕他们一来,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权英姿紧紧地握着林珑的手,心里对她这份体贴与关怀十分的受用。 “英姿表姐,你还好吗?”在步进屋子的时候,林珑问道。 “托赖,还好。”权英姿笑道。 林珑看她的笑容还带着几许明媚的味道,这才真信了她的话,有些事无须打破沙锅问到底,等哪天英姿表姐愿意说,她就当个聆听者便是。 权英姿对于林珑没有问长问短,还是暗松一口气的,至少现在她不想提及钟玉衍或者钟家任何人,如果林珑是来当说客的,只怕她不会留她。 表姐妹俩聊着其他的事情倒也和谐不已。 林琦一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她与长姐同住,自打长姐成亲后,她就没有与她在一块儿过过夜,这次倒是可以彻夜长谈。 谁知当晚权英姿也没有回去,三个女生窝在床上聊东聊西,竟是一宿未眠,直到天亮方才感到疲惫沉沉睡去。 林珑很久没有试过日上三杆起床了,哪怕她无须向婆母请安,但丈夫要早朝,她就要跟着起来安排一切,叶旭尧有起床气,也就对着她脾气发作不起来,所以她一大早就要安抚好他,送出门后,就是俩儿子和一堆家事占用她的时间。 这种当闺女的惬意在已婚妇人的身上是很少能见到的,所以梳洗过后,她笑道:“我发现我是来庄子享福的。” 权英姿听闻哈哈大笑,“这么说,你还要谢我喽?” “当然,英姿表姐可别赶我回去。”林珑一副可怜兮兮地道。 权英姿摸摸下巴,“那你好好讨好我。” 两人说完竟是大笑出声,这种轻松的状态已是很久没有了。 权英姿婚后与婆母钟郭氏处得还不错,但就是丈夫钟玉衍给了她不少冷遇,所以她的婚姻生活严格说来并没有一天是轻松的,这次到庄子来她的心其实也没有真正轻松起来,直到林氏姐妹到来,她才渐渐找到昔日的自己。 林琦换好衣物出来,看到表姐抱着坐在镜子前梳妆的亲姐,她也扑上去,“你们怎么也不叫醒我?” “你个懒猪,还好意思说,叫都叫不醒呢。”林珑转身轻捏妹妹的俏鼻梁,说着假话。 “怎么可能?姐,你别诓我。”林琦心知自己不可能睡得那么死,故而噘着嘴反驳长姐。 权英姿笑着一手拉着一人,“好了,我们赶紧去用早膳吧,我都吩咐人准备好了。” 林氏姐妹欣然点头。 三人没规没矩地在餐桌上边吃边笑闹,反正没有长辈在,放肆一点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我听闻英姿表姐耕种了一亩田地,可有此事?”林珑喝下一口粥问道,在来之时,丈夫就把调查得来的权英姿的日常拿给她,所以她顺口问出。 权英姿并不出奇林珑会知晓,反正不少人知道她亲自种了地的事实,“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现在正是忙收耕的时候。” 林琦一听就来趣,忙喊着她也要帮忙。 林珑听后摇了摇头。 三人换上粗布麻衣,然后这才推门出去,结果却看到门外有个柔弱长相的女子等在那儿。 林珑的目光很快落在她颇圆的肚皮上,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女子怀孕至少有五个月左右了,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所以她的目光渐渐凌厉起来。 权英姿微皱眉,这钟玉衍昨儿过来,今儿就换上这个女人,这两人不愧是一对天下无敌的贱人,对于这个叫如娘的女子,她欠缺丝毫的好感,也不在意她等在这儿有多久,竟是越过她直接就往前走。 “扑通”一声,如娘跪了下来,只见她眩然欲泣地道:“姐姐,你为何就不能接受我与夫君?我是真心敬你这个姐姐的……” “谁是你姐姐?别乱叫。”权英姿神色凌厉地回应,这个女人的拿手好戏她不用看也知道,“还有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姿态来,我可不是那双眼被蒙蔽的男人,会吃你这一套。” 如娘是早就知道权英姿嘴硬心冷,但是她不得不来这一趟。昨日钟玉衍回去就大闹了一场要与权英姿和离,她还来不及心喜,钟家放话了,如果她要进门就必须让权英姿回去,要不然她这辈子就指望踏进钟家的大门。 这才逼得她不得不来此求权英姿回心转意,哪知她根本就进不了这宅子的大门,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有余,这才等到权英姿出门。看到她一身农妇的打扮,她暗暗鄙夷,放着贵夫人不做,来此做农妇,这权家女就是脑子有病,就凭这份傻劲,是争不过她的,所以她就更不想放过权英姿,省得将来钟玉衍娶个恶婆娘回来磋磨她。 现在听到权英姿的冷言冷语,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姐……奶奶,我与夫君情投意合,你何必做那拆散我们的王母?只要你大人有大量地接纳我,如娘一辈子都会侍候你与夫君……”不敢再唤什么姐姐的称呼,不过她的来意由始至终没变过。 这番话不消说权英姿,光是林珑听后就皱紧眉头,与其说这如娘是来祈求的,倒不如说是来示威的,就凭这样的话如何能令得权英姿死心塌地的与钟玉衍那人渣再生活下去? 林琦却是看不过眼,遂冷声斥道:“什么你啊我的,真敬我家表姐会这么说话吗?你连自称一句婢妾也不配,还口口声声夫君,我都替你羞……” 林珑拉了一把妹妹,这些话虽然说得过瘾,但妹妹好歹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不知羞,而且她也相信权英姿能应付,所以她都是默不作声,在这个时候默然地支持自家表姐更好。 如娘的脸色瞬间苍白,她其实一直都被钟玉衍私下养着,直到怀上身孕才曝光在权英姿的面前,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钟玉衍的正妻,权英姿不过是天生命好,投胎到有权有势又有金的人家,除此外,她有什么地方强得过她?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位姑娘误解我了,我们都是夫君的女人,难道为他着想也有错?他现在面对钟家这么大的压力,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做了个决定,“奶奶,我这孩子一落地就让他养在你的膝下,这辈子不认我为母我也甘愿,只要你别离开夫君……” 听到这样自以为是的话,权英姿不由得大笑出声,这个女人除了恬不知耻外还有妄想症,半晌,她收笑,“你怀的这么个奸生子,也好意思说要养在我的膝下?如娘,你真把人当傻子看了,凭你的出身这辈子也爬不上钟玉衍的正妻,把孩子养在我膝下,就占了嫡出的名头,将来的好处可不少,这算盘打得真精。” 如娘的一双眼珠子来回地转动着,不知道是想法被戳穿的尴尬还是被拒绝的无奈。 林珑也是叹为观止,这个女人的厚脸皮绝对是堪比城墙。 林琦直接翻白眼,这种妾侍谁家主母敢要?不听话的小妾直接整死才不算浪费米粮,依她看,这叫钟玉衍的表姐夫当真不咋的。 “两位表妹,我们走吧,不用理这等不要脸面之人,她愿意在此待着就待着。”权英姿招呼着林氏姐妹,完全没有意思搭理如娘这号人物。 哪里知道她才刚迈开步子,如娘就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奶奶,当如娘求你还不成?这辈子你能得到的都是如娘一辈子求而不得的……” 权英姿根本就不想与她多耗时间,遂不客气地抬脚就想要轻踢开她,省得她在还在自己的眼前碍眼,所以如娘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双眼蕴含着眼泪,看起来份外的楚楚可怜。 权英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人骑着马匆匆地向这处奔来,那马背之人一看到如娘抱着肚子似乎疼痛不已的样子,顿时心急如焚地跳下马。 “如娘。”钟玉衍大喊。 如娘痛苦地唤了一声,“夫君。”咬着下唇欲哭还忍的样子,“你别怪奶奶,是我……是婢妾不好,惹奶奶不高兴……啊……”最后更是痛哼出声。 钟玉衍心疼到不行,这是他的真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儿,哪容得他人如此轻谩侮辱,更别提是伤害,远远地就看到权英姿踢开如娘的架势,一想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瞪着权英姿。 权英姿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这人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辩解,钟玉衍已经起身,上前不问青红皂白的一巴掌就甩到不设防的权英姿的脸上。 “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你给我等着。” 权英姿的耳鸣一响,顿时就感觉到嘴角有着腥锈味儿,脸庞更是火辣辣地疼。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了,快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如娘微垂下来的头掩饰了眼里的快意与得意,名门之女又如何?还不是斗不过她这从烟花之地走出来的妓子。 怪不得以前楼里的老鸨都会笑说,那正妻除了命好占了个名份以外,还有哪点比当妓子的女子强?她们连男人都守不住,说出来不过是让她们耻笑罢了,那会儿她也没少听那些个年长的妓子嘲笑人家的正妻。 林珑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抱住权英姿,厉声道:“你这是做甚?真当英姿表姐好欺负?” “这儿没你的事,你给我闪到一边去。”钟玉衍俯身把如娘抱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林珑,“这是我钟家的事情,与你叶家不相干。” 林珑气急,两家是姻亲,她本身又是权家的外孙女,这叫不相干?这钟玉衍真不是东西。“哼,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钟玉衍看到林珑出头,连这个表嫂也恨上,瞪着双眼看她恨不得也给她一点教训。 权英姿伸手护住林珑,这是她的客人,绝不能让钟玉衍轻易就伤到,这个男人终于刷新了她的下限,她冷笑道:“钟玉衍,你一定会后悔今儿个打了我一巴掌的事情。” “你害了如娘,这笔账我还没与你算。”钟玉衍咬紧牙根恨恨地道。 把如娘抱上后面跟来的马车上,他没有感情地看了权英姿一眼,把马车帘子重重地甩下,然后冷声哈哈车夫起程。 权英姿看着这可恨的男人就这样离开,这回终于把心里窝的火冒了出来,只见她握紧拳头,“钟玉衍,不让你身败名裂我不叫权英姿。” 她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当日郑华翰辜负了她,她后来也害得郑华翰在京城呆不下去,之所以这次与钟玉衍和离她会如此低调,无非是保全钟家女儿的名声,不让人受她之累,这是她从姑姑权美环身上体会来的, “英姿表姐,说得好。”林琦竖起了大拇指。 对于钟玉衍这样的人渣,她是深恶痛绝。 林珑却务实得多,“英姿表姐,这不容易,神武侯府不会让你乱来的,不过,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妨直说,能办得我绝不推辞。” 权英姿动情地抱住二人,带着几许泣音道“谢谢。” 权英姿收拾起心情,继续领着林氏姐妹参观她那一亩劳作的成果,她要与钟玉衍和离,就不能操之过急,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林珑与林琦也绝口不提之前那一幕,对于农活二人都不熟悉,哪怕两人都有过落魄的日子。不过二人俱是感到新鲜,但是玩得颇起兴。 三人俱是好相貌的人,除了林琦带上了纱帽,权英姿和林珑俱都是已婚妇人,只是简单地戴了顶没能遮住相貌的草帽,自然是引人注目不已。 庄子上的男丁都暗地里偷偷打量这三人,每逢权英姿到地里劳作,就会是庄里最热闹的时候,他们不敢上前打扰,但没说不准偷偷打量。 直到日落西山,三人满足而归,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收起农具回去。 一回去,出了一身汗,自然是赶紧洗澡换上干净的衣裳。 林珑把自己带来的新制肤膏拿出来分给两人,这晒了半天的太阳,自然是要护肤的。 一边护肤,她一边问,“表姐,你打算如何做?” 权英姿拿着镜子抹肤膏,似不在意地道:“不如何,他竟然做得出,我可不怕替他宣传,以前倒是我太实诚了。” “这么说?表姐要……”林琦立即来兴趣,忙凑过去。 权英姿把手指抵在唇间,“嘘,天机不可泄漏。” 林琦顿时抿紧唇表示自己决不是口疏之人。 林珑看到权英姿还有心情搞怪,遂也放下心来,反正事已至此,还是保住女方的名声更重要,再说钟玉衍今天甩了权英姿一巴掌之事也做得太过,她是完全不打算给钟家通风报信。 只是她没有通风报信,第二日就从京城里传来那妓子肚子里的孩子没能保住,一回到城里就流了产。 林琦口快地道:“真是报应,果然老天是有眼的。” 林珑微皱眉头,“什么时候不流产,这会儿才来流产,看来这女人不简单。” “何止是不简单?她既然要与我玩手段,那我自会奉陪到底,以前是我不屑于与她斗罢了。”权英姿冷声嘲讽。 这一日她没有出去劳作,而是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然后就是让人把信赶紧送回去给自家人。 又先斩后奏地布置了一番,这次她要为自己争个未来,这钟玉衍就无须再顾虑了。 林珑与林琦二人打下手,两人俱是不言语,反正钟玉衍做了初一,就别怪人做十五。 权吕氏收到女儿的信,知道钟玉衍跑到庄子去为了那贱人甩了自己女儿一巴掌,顿时气得当场拍桌子,“这钟爱欺人太甚。” 一旁坐着的儿媳妇权包氏轻抚大肚子,皱眉道:“婆母,看来这钟家要先发制人,我们还是按姑奶奶说的去做吧,这样的人家也不值得姑奶奶留恋。” 宠妾灭妻可是条大罪名。 权吕氏虽说得了公爹和丈夫的吩咐,当面又给钟郭氏难堪,但私心里还是有几分舍不得女儿和离,希望钟家能放低姿态把那妓子给解决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现在是十分不合时宜的。 把信“啪”的一声按在桌子上,她咬紧一品银牙道:“就按姿姐儿说的去办。” 在钟家放出权英姿逼迫小妾滑胎流产的流言之前,就有了钟玉衍宠妾灭妻的流言在京城疯传,几乎大街小巷都热议起这件事来。 更有甚者,各大说书的人都不约而同说起了权英姿的悲惨婚事,什么钟家隐瞒儿子贪恋妓子从而骗婚娶了名门之女的段子几乎大同小易,还有钟玉衍为了一妓子痛打正妻,把正妻赶到庄子去住的内容也甚嚣尘上。 哪怕有权英姿下毒手把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的内容,可在主流当中,还是同情权英姿为多,毕竟权英姿是正妻,这男人未生嫡长,就在外与妓子有了私生子,这不是在打正妻及其娘家的脸面? 再加上权延肃与儿子权世豪更是登门质问钟家的消息传出来,那些说书人更是加油添醋,把风向全偏向了权英姿。 一时间,每天都有新的故事传出,把钟玉衍是往死里黑。 钟玉衍气得大怒,更是当场大闹说书的茶楼,这样一来,他就更被钉在耻辱柱上。 全城的女性都支持权英姿与这样的人渣和离,至于男性也没几个同情他,与妓子谈真爱不是最为可笑之事?非但如此,为了一个妓子打正妻的脸,这不是宠妾灭妻是什么?这样的男人,谁敢与他为伍? 钟玉衍发现他的朋友开始慢慢地疏远他,而他父亲本来给他安排好的差事也泡了汤,如娘更是连门都不敢出。 他的心里是恨极了权英姿。 庄子里,林珑吹干手中纸张的笔墨,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笑道:“英姿表姐,你的文笔不错。” “照我看,还能写得更夸张一些。”林琦提着意见,最好让钟玉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权英姿把毛笔吊到笔架上,“三分事实,七分夸张,我也算是对得起钟玉衍这号人物了。” 林珑把这纸折好塞到信封里面交回给权英姿,权英姿着人立即快马加鞭送到各说书人的手里,然后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她要好好地整治一把钟玉衍,这会儿她似乎还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现在她就等着钟家先低头。 一天比一天更新的流言八卦甚至涉及到钟府的*,钟尤氏这老祖宗最终愤怒地大拍桌子,朝儿子儿媳道:“去,赶紧通知权家把权英姿接来,让他们俩尽快和离,一刻也不许再耽搁。” “婆母……”钟郭氏还想说些什么。 钟尤氏却是把手中的茶盏甩向她,“你给我闭嘴,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神武侯其实挺怕这养母动怒的,忙拱手应是。 在那天被钟玉衍甩了一巴掌的十五天后,权英姿等到了权吕氏遣人来接她回去和离。 她欣喜地看着母亲的书信,然后朝林珑道:“珑表妹,给我化个憔悴至极的妆容,最好是身患重病的妆容。” 她要给钟玉衍最后的沉重一击。 ------题外话------ 二更来鸟,大家有票票的投票票啊,某梦明天再努力。   ☆、第二百六十八章逐出 这化妆一事可是林氏姐妹的拿手好戏,林珑笑道:“这个容易,你且给我等着,待会儿包你满意。” 说完,她就开始调制手中的瓶瓶罐罐,力图配出最自然的颜色来。 随后不过是巧手一挥,权英姿的好气色瞬间变成了一张蜡黄没有生气且是大病一场的脸,再配上她现在因为劳作身体结实看似瘦了不少的身板,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受尽屈辱与虐待的样子。 “怎么样?”林珑盯着镜中的权英姿道。 “还不错。”权英姿伸手摸了摸,东照照西照照,还是颇为满意的。 她就是要坐实这个流言,让钟玉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英姿表姐,你看,这是我给你挑的衣裳。”林琦拿着衣服出来邀功。 权英姿起身把那身衣裳仔细打量了一遍,遂后一脸满意地朝林琦竖了个在拇指。 林琦笑了笑,“有了好面容,自然少不了一件好战衣,来,表姐,我给你穿上,到时候必定能让钟玉衍眼前一‘亮’。” 权英姿一听,兴致当场就来了,立即把这衣物穿上。 林珑看得一边摇头一边笑,这会儿她倒是觉得钟玉衍惹上权英姿必会让他后悔一辈子,有时候女人狠毒起来是男人拍马也及不上的,要不然何来最毒妇人心的话?钟玉衍这是自挖坟墓啊,但愿他最后能挺住,别让她小瞧了。 她上前给权英姿整了整衣领,然后再给她脸上补了一下妆,最后方才满意,“甚好。” “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发吧。”权英姿抛了个媚眼给林氏姐妹。 只是她现在的衣着与妆容实在不配这个媚眼,实在只觉得滑稽不已,引得林氏姐妹二人笑弯了腰。 庄子外马车已经备妥,林珑一早把行李也整顿好,让身边的大丫鬟把自己与妹妹的行李都搬上了后面几辆马车,准备运回襄阳侯府去。 三人坐着同一辆马车,在车里自然少不了欢声笑语,不过在驶进城里的时候,林珑自然就携着妹妹先行下了马车。 权英姿轻掀车帘一角,“表妹,我先行到钟家去,我爹娘估计也在那儿等我,你回府后请你婆母一块儿来,当初这媒是她做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林珑点头,“我晓得的,英姿表姐,你可要小心些。” 权英姿笑着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这个放心,我可不会轻易输给那对狗男女的。” 钟玉衍与如娘二人在她眼里就是一对狗男女,她连他们的姓名也不屑于提及。 表姐妹说了一会子话方才分手,林珑转身由侍女扶着上了襄阳侯府的马车,连带着把林琦也给拎走了。 “姐,我也想去钟家看热闹。”林琦向自己的亲姐表达着意愿。 “不行。”林珑一口就给回绝了,“你还是姑娘家家,不适宜到这场面去,待会儿乖乖地回家去,这热闹可不是能随便凑的。” 林琦把嘴巴噘得老高,“我也是英姿表姐的表妹,为什么就要把我排除在外面啊?你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完,还把身子背到一边去。 林珑再宠她也不会由得她胡闹,遂也不去劝她,“我是你姐还能害你不成?琦儿,听话,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二娘怕是都要望穿秋水了。” “你以为二娘是你啊,”林琦牙尖嘴利地回应,“天天睡觉不是唤姐夫就是唤俩大侄子的名儿,我看那望穿秋水的人是你才对。” 林珑一听,俏脸顿时一红,瞪了妹妹一眼,“我想你姐夫想你俩大侄子,天经地义。” “得了,我说不过你。”林琦不高兴地靠坐着,心里生着闷气,她可是也忙活了这么久,就想看看那钟玉衍狼狈的样子,哪里知道姐姐会这么迂腐。 姐妹俩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有外面马蹄声传进耳里,一旁的俩侍女如眉和喜雨都大气不敢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半晌,林珑还是先软下来,她一向还是颇宠这个妹妹的,朝俩侍女挥了挥手,“你们且出去。” 如眉和喜雨忙应声,立即就退到马车外头并排坐着。 喜雨有几分羡慕如眉,这襄阳侯府的侍女就是比自己来得有气度,不过这羡慕不来,好在她摊上的主子还不错。 不过她仍旧小声地说话与如眉套近乎。 如眉倒是有几分敷衍,毕竟林府的侍女还是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但碍于这是林二姑娘的贴身侍女,所以还是耐着性子回应她的话,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若不是出发时如雁生了红疹,她也不能随大奶奶到庄子去,毕竟在哪儿都有排资论辈之事。 马车里一时间只有姐妹二人,林琦生着闷气看着窗外的街景,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林珑伸手拉她面向自己,“真生姐的气了?” “岂敢。”林琦拉长脸回应了俩字。 林珑岂会看不出小妮子正在闹别扭?她握着她的手,“琦儿,姐不能说所做的事情就一定全对,不过这事情你真的不适宜到场。”将妹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温声细语道:“你还记得那对偷情的男女吗?” 本来还觉得姐姐管她太紧的林琦一听到这话,当即抬头看着林珑,“姐,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这事亲姐一直没有与她说过,她也渐渐地将之抛到脑后,不过现在听到亲姐主动提及,她自然是不放过知道真相的机会。 林珑点点头,自家夫婿在查知真相的时候,就遣匪鉴到庄子里给她送信,所以她知道也有有段时间了,不过看到妹妹没心没肺开心的样子,她又不舍得她担忧,遂只字不提。 此刻她凑到妹妹的耳边耳语了一句。 林琦低声惊呼,“居然是端王爷和清王爷的女儿……” 林珑一把捂住她的嘴,警告地看着她,示意她不要说漏嘴。 林琦乖巧地点点头,只是她的心里翻起了千层浪,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林珑的面色也是沉着严肃的,这对在她儿子周岁宴上幽会的男女俱都是皇族,难怪会如此嚣张,还把叶蔓籽的侍女给解决掉了,这手段太过狠辣,谁知道还会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端王爷是当今天子的堂弟,很小就继承了王位,一直是京中有名的霸王,仗着皇族的身份行事多有令人指摘之处,不过还没有过份到让天子介入给其治罪的程度。 至于那位清王爷的女儿,却是那位跛了脚的慧明郡主的嫡出亲姐,这位郡主早已是人妻,却背着丈夫与疏堂兄弟偷情,难怪也容不得偷窥之人存在。 一旦这奸情为人所知,这两人必会名誉扫地,毕竟二人可是同堂兄妹,血缘再稀薄,也还是同一个祖宗的后代子孙,这可是明晃晃的*行为,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林珑当时知道时也是跟林琦一样咋舌的,这幽会的女方她虽没有深厚交情,但还算是点头之交,平日里看来就是个清高端丽之人,再加上清王妃给她的印象不错,哪里知道背后是这么个样子? 当然这不到她评判对错,但是一想到他们在自己俩儿子周岁宴上的作为,顿时就又觉得恶心不已。 “这事你知道即可,别瞎嚷嚷,省得他们掉转枪头来对付你。”她低声吩咐妹妹,“你姐夫跟我说,他试探过这端王爷,很明显他没有怀疑到你头上,以为已经把事情都解决了,正高枕无忧,你可不能自个儿跳出来引人注目。” 林琦不是无知少女,忙郑重点头,“姐,我知道了,这事我绝口不提,只是我的乖乖啊,他们可是堂兄妹……” “这样的事情在上流社会那儿并不鲜见,反正只要没捅出来,再肮脏到了人前还不是道貌岸然?”林珑颇有感触地道,这些个见不得光的丑事,在上流社会行走都知道一些,但都没有人嘴大地到处乱说一通。 这次若不是丈夫有意去查,只怕还没有发现这珠丝马迹。 林琦想想姐姐说得有道理,“姐,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烂在肚子里面只字不提,不过他把侯府的侍女都弄死了,姐夫不追究吗?” “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追究?”林珑反问,“再说你这目击证人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 她并不想将妹妹卷入这漩涡之中,不然准没好事,就算说她自私她也认了,她又不是圣人,哪能没半点私心。 不过她却是不知道丈夫暗地里还是动了手脚,还有霍源也在背地里使计,所以现在这桩私情因为有钟玉衍的丑闻而没有广为流传,但静王府和这丑事女主角的夫家俱都知道了,那位郡主与端王爷现在的日子可想而知,必是不会一帆风顺。 静王府的郡主被丈夫休弃一事,也因静王府的强势干预而变成了和离,静王爷始终咽不下这口气,除了将女儿打个半死之外,还在绞尽脑汁想要整死端王爷,这小子胆大包天动他的女儿。 慧明郡主自是幸灾乐祸,每天必定准时到这个嫡姐的院子说些风凉话,反正她因为跛脚,这辈子能不能许到良人还未知呢,所以她行事现在也有几分偏激,自己不得好也见不得人好。 当然这些个事情现在也就上流社会那一撮人在流传而已,只要林珑到上流社会的圈子兜一转,必定能收获到不少这样的茶余饭后的隐秘私事。 此时林琦听到姐姐这么说,倒也认同地点点头,那可是皇族,正面交锋必定讨不得好,哪怕她的亲姐还是皇后的义女,但终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亲,比不得真正的皇族子嗣。 姐妹二人说着这桩*,很快就到了襄阳侯府。 林琦不打算进侯府,于是朝长姐道:“姐,我直接回家吧,行李回头你让人送回来便是,我也记挂二娘和栋弟了。” 林珑不疑有他,欣然同意之余,还是叮嘱她一切要小心,随后才放了妹妹回去。 自己匆忙进府,先去向叶钟氏请安,然后把权英姿的请求说出来。 叶钟氏听后同意道:“能尽快解决也好,那些个混账流言我也听不进去了,真不知道怎么会传成这样?” 林珑忙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然后追问叶钟氏都有什么流言? 叶钟氏没有怀疑,大致说了一些。 林珑沉吟一会儿,“有些不可信,有些倒是真有其事,譬如说这钟家表弟到庄子去打妻子一事,就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在场来着……” 遂将钟玉衍的恶行与恶言放到最大。 叶钟氏只听了一半,就气怒地道:“果然是只畜生,得了,待会儿回到钟家,我必据理而言,无论如何也不能毁了你表姐的名声,将来再蘸时也能再挑个靠谱的。” 这个朝代对于弃妇或者寡妇再蘸一事并不太苛刻,只要闺誉仍在,就还能再许到好人家。 林珑道:“儿媳也是这个意思,英姿表姐和离时一定要保住名声,要不然之前表姐也不会这般低调处理,就是想让大家的面子都好看些。” 叶钟氏为权英姿叹息一声,随后催促林珑先回南园与叶旭尧说一声,再行去钟家方妥当一些。 就算再急林珑也想要先见一见一对宝贝儿子,这半个月以来,她可是想念得紧,没在婆母这和见着,必是与丈夫一道在南园。 今儿个是休沐日,叶旭尧把俩儿子都从母亲这儿接回去,他对人兴许不热情,但这俩亲生骨肉,却是疼到骨子里去。 所以林珑一回去进到内室时,正好看到父子三人要床上睡着的样子。 叶旭尧仰躺在床上,他的胸膛上趴着睡得冒泡儿的叶耀辉,两只小脚蹬在老爹的胸膛上,两手却是不雅地大张着,反正睡得正熟。 至于叶耀庭倒是规矩一些,缩着小身子在父亲的臂弯里面,看起来就是乖巧的样子。 俩双胞胎越大就越不像,叶耀庭犹如小版的叶旭尧,至于叶耀辉却像足了林珑,若不是年龄摆在那儿,几乎都没有人相信他俩是双生子,这与四房的那对双生姐妹的情况调了个个。 这一幕相当温馨,林珑站在那儿看得几乎转不开眼睛来,以往也有看过他们父子亲近,但不若此时这般打动她的心灵。 仿佛感觉到有炽热的目光,叶旭尧从睡梦中醒来,一向有起床气的他睁开眼睛,本来还皱紧眉头,结果却看到妻子站在面前,眨了一会儿眼才确信妻子是真回来了。 看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睡着的小儿子,小心地把他抱下来与哥哥一块儿睡,他靠坐起来,“怎么回来也不遣人回来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林珑笑着上前,帮他把俩儿子挪开,然后拉过小被子给两人盖上,朝丈夫解释道:“这归期本不定,刚好权家舅母去信要英姿表姐回城和离,所以我们起程时也很匆忙,再者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她笑着抱住丈夫的手臂,“却不曾想你倒是给了我个惊喜,我不在,你却把他们俩带得那么好。” 叶旭尧把手边的书甩到一边架子上,然后含笑的眸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妻子一番,这气色真好,看来是半点也不想念他,顿时这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儿。 他却是刚刚相反,虽然不若平凡人家那般妻子回娘家就会家里一团糟,但他毕竟还是感到不大适应,这偌大的院子少了一个人,显得就空荡起来,他相当不喜。 素日里还好说,反正就是睡觉的地方,这一休沐就相当不得趣,婉拒了别人的邀请,他从母亲那儿抱回俩儿子,还是多陪陪儿子们吧,等再大点,他必不能再轻易表现出父爱来,毕竟严父慈母的教育还是必须的。 “若不是这样,我看你是乐不思蜀,看来你是半点也不想念我们父子仨了。” 林珑听闻这样的话,顿时嘴大张地合不拢,这话怎么听来颇有几分怨妇的味道,这会是叶旭尧说出来的话吗? “吃惊了?”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我还想着再过几天,你还没有想着归家,我就去亲自捉你回来。” 林珑这心犹如吃了蜜糖一般甜,拉开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然后窝在他的怀里“我怎么会不想你们父子仨,只是想着再这些日子也是要回来的。” 她本来只想着住个几日的,但后来遇上了钟玉衍前来打了权英姿一耳光的事情,就又忙着帮权英姿往钟玉衍身上泼脏水,哪里又能抽得开身?好在她婆母开明,并没有因为她在外一住就是半个月而动怒找她的碴。 叶旭尧在妻子的头顶落下一吻,这才伸手环紧她的肩膀,另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先是狠狠吻上她的红唇一解相思之情,等到她的唇变得嫣红不已时方才松开,这样一来,她就彻底染上他的气息。 大拇指轻轻地磨挲她的红唇,他轻声道:“钟玉衍那些流言,是不是你们表姐妹的杰作?” 林珑不意外丈夫一猜就中,贝齿一张,轻咬上他的手指用舌头挑逗地吻了吻,看到他的眸子一黯,她这才恶作剧一般地松开他的手指,笑得挺开怀地道:“都是英姿表姐的意思,这钟玉衍把她给惹毛了。” 叶旭尧摇头笑了笑,“这会儿还想着挑逗我?只怕现在钟家正热闹着呢,你是想要过去还是与我在床上厮磨,当然我更欢迎后者。” 他都有半个月没有做过那档子事,身体现在正紧绷着,要不是顾虑到俩儿子正睡得香,还有钟权两家那一摊子烂事,必定把她压在床上狠狠需索一番才过瘾。 林珑闻言,忙推开他坐直身子,拢了拢秀发,“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叶旭尧看她这样子,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 林珑没理他,而是倾身亲了亲俩熟睡的儿子,这俩孩子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叶旭尧径自下床去换外出的衣裳,知道妻子现在眼里只有那俩小子,哪里还看得见他? 如叶旭尧所说那样,钟家确实正热闹着,正确来说是钟家大门口。 权英姿回城的事情早就着人散布给钟玉衍和如娘知道,在这次和离的事件上,这两人都是屈居下风的,如今提前得了这消息,哪肯轻易放过扭转人们感官的机会。 至少在如娘眼里,这机会是来了。 她现在被京城妇女还有说书的骂成了狐狸精,非但如此,她的底细更是被人拿出来说事,画像还被人拿来传阅,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做的好事,那些个画全都是她以前陪客时的画面,不堪入目得很。 钟玉衍拿着这些淫画前来质问她,她当时一看,气得浑身都打颤,当即就把画都撕碎了。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炸毛的钟玉衍糊弄过去,然后暗地里让人去把那些画都收购回来,从中花费了不少金钱和人力。其实她心底暗暗知道,这必是以前的老鸨和所谓的姐妹们在落井下石,要不然怎么会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这也让她打算拟个身份进入钟家的计划全都泡汤了,毕竟她的样子人尽皆知,以后无论在钟府还是外面,她都不能够再被人接受。 她进不得钟府,这之前花费的功夫就全是打了水漂,她不甘心啊,所以只要有一线机会能翻盘她都不会放过。 刻意把自己弄得凄凉无比,她算准时间出现在钟府大门,然后看到钟家的马车驶过来,遂上前跪在地上,“奶奶,您就原谅婢妾吧,这一切都是婢妾的错,不关爷的事情,您就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份上,帮帮爷吧,婢妾可以一死以明志……”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要一头去撞钟府大门口的石狮子,当然她是算好力道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就此香销玉殒。 马车里的权吕氏当即沉下脸,到了这步田地,这妓子还要做出这样可怜的姿态来给谁看? 如果真让她撞死在这钟府大门口前,光天化日之下多少双眼睛在看,这岂不是坐实了她女儿逼死钟玉衍妾侍的传闻,这样一来,之前的舆论又会一面倒,全倒向那对下贱的狗男女身上,她的女儿名声毁了如何还能再嫁? 这不想犹可,一想就气得浑身发抖。 坐在她身边一副面黄肌瘦的权英姿却是轻掀马车一角,朝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也立即点头回应。 所以如娘撞石狮子时,却很快被人挡住,没能当场血溅给人看。 只不过渐渐围观的人群里却有了同情她的声音,毕竟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听流言时会同情权英姿,是因为权英姿是弱者,可现在当场观看,就又觉得这如娘着实可怜,尤其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是让人怜惜。 这大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就有下人通报里面的主子。 钟玉衍一听到如娘要在自家门口撞石狮子,当即就不管父母的怒喝,匆忙跑出府来,果然见到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正哭得伤心,所以忙过去扶她起来,“如娘,你这是何苦呢?” 如娘却是怎么也不肯起身,透过一双带泪的眼睛看向钟玉衍,“爷,都是婢妾不好累您和奶奶和离,婢妾这就走,您与奶奶破镜重圆,婢妾也就能如愿了……” 马车里的权英姿听得欲要做呕,之前还一口一个夫君,一口一个我,现在倒好,居然换成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婢妾,这妓子果然是下三滥的人。 权吕氏恨恨地怒道:“真是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权英姿握住亲娘的手,“娘,别为这等人置气,不值。” 权吕氏看到女儿那憔悴的脸色,顿时又是一阵心疼,哪里知道这才半个月没见,女儿就变成这副模样,心里是把钟家真正恨上了。 甭说马车里的权吕氏,光是权延肃父子俱都是皱紧眉头一脸的不屑,没见过这样是非不分的男人,那叫如娘的妓子如果真心要寻死,哪里会只是风声大雨点小?只要是正常脑袋的人都看得真切。 权英姿透过车窗一角,看到钟家的老祖宗钟尤氏已经由人扶着出来了,这才嘴角微微一掀,把车窗帘子放下,暗地里酝酿一下情绪,然后在钟玉衍站起来掉转枪头对付她时,她一副弱柳扶风般由侍女扶着掀起车帘子,颤微微地下了马车。 众人对于这次事件的受害者其实挺好奇的,尤其看到权英姿着了一身淡灰色的衣裳,更衬得那张蜡黄的脸色难看至极,这显然是一个被丈夫所作所为伤害的女子。 一下子,人们的天秤又倒向了权英姿这一方。 权英姿的出现,让钟玉衍勉强压下怒火,只见他朝妻子道:“你还想要折磨我们到何时?如娘都这个样子来求你了,你还不知足?她刚小产还没出月子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权英姿对于钟玉衍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早就充耳不闻,只见她身子虚弱地站在那儿,似乎风都能把她吹走,“你说我折磨你们,夫君,我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能这般颠倒是非黑白,在庄子时你就为了她打了我……” “你害得如娘小产,难道打你还有错?”钟玉衍一想起这事,顿时怒火上升。 “我为正妻,她连妾都不是,你与她弄出私生子来,难道也是我的错?夫君,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我并没有让她小产……” 权英姿的话还没有说完,钟玉衍又一次被怒火遮住双眼,只见他上前一步抓住权英姿的衣领,“你再说一句狡辩之词来听听……” 这当着娘家人的面动粗,已经让权家众人都气怒不已,权世豪立即上前去把妹妹救下护在身后,怒声道:“姓钟的,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要再对我妹妹动粗?” “我……”钟玉衍这才意识到场合不对,不过他仍旧恶狠狠地瞪视着权英姿,“我与她不可能再做夫妻,走,我们赶紧把和离一事办完,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这当场就给正妻难堪,在场的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对钟玉衍与如娘更加鄙视。 如娘不由得心急,她是知道钟玉衍的性子,这人其实挺单纯的,又很好骗,原本她是心喜不已,自己居然找得到这么理想的良人,可现在,她才知道这样的性子也是个短板,这众目睽睽之下不给正妻颜面,岂不是坐实流言? 所以她拉着钟玉衍的衣袖,“爷,婢妾不想累得您与奶奶和离……” 权英姿的眼里精光一闪,以袖掩面,在外人看来是她眩颜欲泣不欲让人看到,其实是她怕自己看到他们会忍不住做呕,“夫君,你为了她要与我和离,我没二话可说,必会成全了你们的痴恋,只是,你为了娶个妓子进门,连钟家也不要吗?你这岂不是给老祖宗心上插一刀……” “我的事不用你管。”钟玉衍一听到权英姿的声音就会炸毛,“我与如娘是真爱,祖母和爹娘总会明白我们的……” “那你真要为了她抛弃自己的家族……”权英姿似惊讶地道,其实是她刻意一步一步地引钟玉衍上沟。 钟玉衍温柔地看着如娘,这女子在他眼里是越看越让人倾心,“为了如娘,我可以舍弃一切。” 这就是他无怨无悔的爱情,天地可鉴。 如娘听闻也是一呆,只不过她心底并无半分感动,她不要他舍弃一切啊,她还想靠他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权英姿得了这话,袖下的笑容更大了些,目光移向钟尤氏和神武侯夫妻那一边,果然,这三个钟家大家长全都黑了脸。 就连一直骂着狗男女的权吕氏也不由得同情地看着钟家三个长辈,养出这样的儿子来,确实是家门不幸,这会儿她万分支持女儿和离,这样的人不堪托负终身,她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钟尤氏却是冷笑出声,真真没想到,有人会痴情到这份上,只可惜她并不感动,她用手杖指着钟玉衍,朝养子神武侯道:“这样的儿子你还要?他都能为了一个妓子舍弃家门了,简直丢尽了我们钟家的颜面,我钟尤氏可没有这么一个孙子,这根本就是在玷污他祖父的名声……” 钟郭氏一听这话,立即知道儿子惹了大祸,忙补救道:“他不过是说的孩子话,当不得真的,老祖宗,莫要与他一个小孩子家家计较……” “小孩子?”钟尤氏冷哼重复,“他今年都过了二十,已是及冠之年,不是小孩子了,真是慈母多败儿。” 神武侯一把拉住还要争辩的妻子,对这小儿子,他是真的异常失望,闹出这么大件事,前程算是完了,可他这小儿子还犹不自知,做出的蠢事一桩连一桩。 “你松开我,我要为衍哥儿说话才行……” “你闭嘴。” 钟郭氏被丈夫一呵斥,立即一脸的愤慨。 钟尤氏却是着侍女扶她上前,她沉着脸站在钟玉衍的面前,用手杖指着那妓子,“你是选择她还是选择钟家?别怪我这当老祖宗的不给你选择的机会,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如娘苍白着脸依在钟玉衍的身边,她这会儿惊慌得六神无主,听到这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说的话,而钟玉衍仍在发呆,她急忙回道,“老祖宗,爷他哪会为了婢妾舍弃老祖宗……” “你给我闭嘴,我不是在问你。”钟尤氏怒喝。 如娘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 本来钟玉衍的心里有挣扎的,只是这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当着众人的面怒斥他的爱人,他就不能忍受,遂挺身站在如娘的面前,正色看向钟尤氏,“老祖宗,您这不是在逼孙儿吗?这手心是肉是背也是肉……” “我在问你,选好还是选钟家?”钟尤氏提高嗓门道。 钟玉衍缓缓伸手,把如娘抱在臂弯里,这个动作明眼人都不会会错意。 “好,很好。”半晌,钟尤氏怒极反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能有情饮水饱?小子,别让日后老祖宗我看笑话。” 钟玉衍的性子不能激,一激就会进入偏执的状态,这也是怪钟郭氏把他宠坏了。 “老祖宗放心,这一辈子你都不会看得到。” 钟尤氏冷笑数声,这样所谓的深情无悔最敌不过现实的残酷,她可是深有体会,也好,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朝儿子神武侯道:“去,把族老都请来,我要把钟玉衍从钟家族谱上划去。” “婆母,这使不得啊……”钟郭氏忙大喊,一把拽住儿子的衣袖,“快,给你老祖宗磕头认错,说你不会再与这妓子在一块儿……” 偏钟玉衍却是如头犟牛般,死活不肯低头,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 神武侯也是神情严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为了一个妓子被逐出家族,他怎么就不知道错? 无奈钟玉衍自幼求仁得仁,所以全然不把父母的焦急看在眼里,逐出就逐出,他怕谁?只要与如娘在一块儿,粗茶淡饭他甘之如饴。 如娘一口都是苦涩,这局面真不是她要的。 权英姿却是心底乐开了花,没了家族没了权势没了金钱,她倒要看看钟玉衍会落魄到何等境地?如果钟尤氏是亲祖母必不会想得逐孙子出族,可惜钟尤氏不是,自然也就不会心疼,反正还有三个孝顺的孙子,也不在乎少了钟玉衍这么一个。 ------题外话------ 抱歉,迟了啊,被老妈捉去打扫卫生了,过个年真心不容易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再见 权吕氏的心情也是振奋的,她就等着看这个不知死字怎么写的钟玉衍贫困潦倒的一面,到时候她少不得会落井下石出一口恶气,都是这要人渣毁了女儿的一生,一想到这点,就又恨得牙痒痒的。 权延肃和权世豪父子俩对视一眼,他们的内心想法与权吕氏可以说是异曲同工,不管钟家逐钟玉衍出族是不是做戏,反正他们父子二人是不会放过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机会。 只可惜钟玉衍的人生阅历太少,不足以让他看清目前的局势,在他的心里,他没认为自己有错,不接受他和如娘相爱的人全都是庸人。 倒是如娘面如考妣,急得嘴角都要生泡了,她试图劝钟玉衍低头认个错,只可惜钟玉衍这会儿是吃了秤坨铁了心,她顿时恨不得把他的猪头按到水里,让他清醒一点。 感觉到钟家人那诡异又威胁的目光,她满眼都是惊慌,对前程更是感到迷茫,好不容易才钓到一条大鱼,可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就要打回原形,她不甘心啊。 不过在这场合没有她做声的余地,握紧粉拳,她的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钟尤氏却是拄着手杖由侍女扶着走到权英姿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权英姿凄苦的面容,“倒是可怜了你这孩子,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夫婿,是我钟家对不起你,他钟玉衍不配有你这么一个好妻子。”顿了一会儿,“你放心,我这就去命他爹写下和离书,他日你再寻户好人家嫁了吧,到时候我这老婆子为了表示今日的歉意,必会给你备上一份颇厚的添妆聊表心意。” 如果搁在正常和离的程序上,她是不会给权英姿如此的优待,只是今日她被钟玉衍这混账东西气到,自然就更同情权英姿。会说这样一番话,就是向外界表明,这次和离错在钟玉衍,不在权英姿,等于是全了权英姿的名声。 这份承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先不论那些议论纷纷的人群,单是权家人听闻后都喜上颜面,这是最好的结果。 权吕氏忙拉过女儿,“快,给钟老夫人道谢,老夫人这是心疼你……”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垂泪。 “谢过老夫人。”哪怕母亲不吩咐,权英姿这回也是真心实意地屈膝道谢,有钟尤氏这一句话,她往后的路会好走许多。 钟尤氏一把扶起她,叹息一声,“以前我这老婆子也有对你不住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成就了这桩婚事,算来我也是私心为上,想着你进门后能管束一下这不争气的孙儿,哪曾想到头来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这些话她是发自肺腑的,如果她当初没有存了这份私心为那混账东西打算,也不会害了权英姿嫁错郎,毕竟下令让人隐瞒此事的人正是她,只可惜她漏算了这结局。 权英姿感觉到鼻端酸酸的,凭心而论,她是怨恨过这老夫人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让人隐瞒了这么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丈夫与妓子在一块儿,惟独她不知道,这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吗?这样的经历就一次已经让她心塞不已,不过此刻钟尤氏向她表明歉意,她的那份怨恨这才渐渐消散。 钟尤氏看到她这个表情,终还是叹息一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钟玉衍却是沉下脸来,瞥了一眼权英姿与钟尤氏,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钟郭氏却是死命地捶打儿子,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就生出这么个薄情寡义的东西来,为了妓子连亲娘也能抛弃,这么一想,她满心满口的苦涩,恨不得将儿子打清醒了。 神武侯上前一把拉下妻子,不让她再丢人现眼,看到妻子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他冷声低喝道:“你是不是也想与他一样被赶出去,那我成全你。” 这一声把钟郭氏的神智唤了回来,怔怔地看着丈夫一会儿,随后方才为站稳身子,她不能步儿子的后尘,好不容易才熬到儿孙满堂,她说什么也不能功亏一篑。 正在这场面热闹之际,襄阳侯府的马车到来。 透过车窗帘子的林珑看到一干人等都聚集在这大门口处,遂皱紧柳眉,定睛看了一会儿,没见到权英姿的脸色有不妥之处,这才稍稍安心。 叶钟氏沉声道:“与我一块儿下马车。” 林珑应“是”,上前扶着婆母下了马车。 “娘。”叶钟氏急忙赶到母亲的身边,焦虑地看了看周围私议不已的看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不由得担心母亲。 林珑忙与权英姿交换一个眼神,权英姿看到她挑眉询问,暗暗扬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林珑这才放松了眉头,原来尘埃落定了。 钟尤氏一把握住女儿的手,“你来得正好,我们钟家这不肖子与权家姑娘要和离了,当初你是这媒人,如今就当个见证吧,这样有始有终。” “娘有所吩咐女儿焉敢不从?”叶钟氏原本以为到来还要扯不少时间的嘴皮子,双方才能顺利和离,哪曾想母亲却是一早就有了决论,也好,省得双方撕破脸皮大吵大闹给京城看客凭添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旭尧与权世豪交换了一下意见,知道钟玉衍被逐出了钟家,这会儿看这表弟也只能摇头,终是少不更事,日后必定后悔今日所为。“这倒是他应得的。” 听到这中肯的话,权世豪的脸上才微微带了一抹笑,叶家这态度表得好,他能做的手脚就更多了,“这样的败家子,死了都不足惜,更何况只是赶出去?依我说,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与人无尤。” 叶旭尧瞟了眼权世豪眼里的怨毒,再看了眼不知死活的钟玉衍,倒是没有多少同情之心。 躲在一旁暗处把精彩过程会看完的林琦忍不住会心一笑,她趴在墙边伸长脖子就为了看个仔细,只是当她姐出现时,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答应她姐不来凑这热闹的,自然不希望被她姐发现又要挨训。 她正看得入神,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很有趣?” “当然……”她应了一声,随后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忙转头看到那张突然出现的脸庞,她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紧贴在墙边。 吓,这男人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霍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惊的目光,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眉峰皱得更紧,她居然换了身小厮的穿着,若不是他眼尖发现了她,只怕也要被她瞒了过去,“你怎么穿成这样?” “关你什么事?”林琦没好气地反问,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背部更是紧贴墙面。 这张脸让她晚上失眠了好久,她长那么大,靠过最近的男人就是自家亲弟林栋,从来没有与别的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那天晚上被他抱着从坑底上来,她就记住了他身上的味道。 不由自主地做了好几天的梦,这梦境稀奇古怪的,到了后面居然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那时候她有多怕被旁边睡着的亲姐发现她的异样,好在亲姐睡熟了,由头至尾没有发现她这隐秘的心事,要不然她哪还有脸见人? 现在再见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似乎又感到脸颊火辣辣地烧着,尽可能地想要离他远点,省得她又要做那种让人羞耻的梦。 “你怎么了?”霍源见她没有回话,只是一味地往后退,忍不住又靠近些,结果她又是退后,终于忍不住火大,“我是洪水猛兽吗?” “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林琦嘀咕着,看到他没有反应,就是没听见,这才又松了一口气,遂凶巴巴地道:“你别靠这么近……啊……” 她正要再往后退,结果却已是到了墙边,半个身子都倾在外面,身子更是失去平衡,好在霍源反应极快的一把拉住她,她这才轻拍了一下胸膛,好险。 正要随人流走进钟家的林珑似乎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皱眉看向那声音处,结果却没看到熟悉的人影,只有一小厮的背影。 “娘子?”叶旭尧轻唤一声,不知她为何停住? 林珑轻声道,“没有什么。” “外祖母发话了,这和离一事不会再横生枝节,你无须再担忧。”叶旭尧出声安慰妻子。 林珑笑了笑,“我倒没有过多的担心,只要待会儿把程序走完,英姿表姐也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叶旭尧轻轻地捏了捏妻子的手,“那你还担心什么?” 林珑见丈夫有些担心自己,这才没有再瞒着,“我好像见到琦儿?” “小姨子?”叶旭尧回头看去,除了一群黑压压不认识的看热闹的看客外,并没有发现林琦的身影,“是不是你看错了?” “应该是。”林珑想了想丈夫说得在理,“估计是我听错了,她还不至于阳奉阴违地来此凑热闹。” “你无须将她管得太严。”叶旭尧道。 “她那性子放松点就会开起染坊来,及笄后就要议婚了,可是不能出半点差错,省得到时候让人诟病,等她成亲后,我也就不会那么多事。”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林珑不得不尽心,只要把这对弟弟妹妹安排好,她这当长姐的才算是完成了任务,至少对得直九泉之下的亲爹。 此刻的林琦却是庆幸着没有被亲姐发现她偷偷跑来的事实,在呼出一口浊气的时候,看到那男人还拽着她的手臂,他身上干爽的男性气息渐渐地飘进鼻端,她的俏脸又嫣红起来,忙挣脱开,“放开我……” 霍源一低头就看到她白皙的脸庞染了一层红晕,不禁心旌摇荡起来,抓她的手臂的手更为收紧些,在他失神的这一刻,小腿肚传来微疼,这才回神一看,原来是这小妮子在踢他的小腿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格了,松开了她的手臂,不过仍旧掩饰住自己的微赧,遂道:“好心没好报。” “谁要你好心了?”林琦得了自由,又反唇相讥。 霍源鼻子微微轻哼一声,“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林琦想说她还要再看看,但思及长姐已经起了疑心,再看下去估计会被发现,这才没与霍源再争执,“我自个儿会回去。” “信你母猪会上树。”霍源置疑般地打量着她身上小厮的衣着,这身衣物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会穿成这样跑出来根本就是因为家人不同意她出门而偷跑出来的,这样的行为本身就不可取。 再者他也担心她的安危,没有下人随侍,出了什么意外那就不是美事了,所以惟有亲自送她回去,他才能安心。 林琦瞪他一眼,“我又不要你相信,再说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的事情?滚开到一边去……” “回去。”霍源沉下脸。 林琦见过的霍源要不就是一副惬意的样子,要不就是嘻皮笑脸的无赖样,再要不就是与她斗嘴时的无奈诸如此类的,像这样严肃的表情还是鲜见得很,因而她身上的底气渐渐不足。“你没事做吗?那么得闲地多管闲事。” “今儿个休沐。”霍源给出答案。 其实他现在新差事还没有谋到,确实是比较空闲,要不然也不会在街上一眼就看到她,当时还不敢相信,随后定睛再看,果真是这不怕死的丫头。 林琦好奇地道:“你是为官的?” “差不多。”霍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面有疑惑,遂解释道:“我是武将。” 林琦打量了一番他彪悍的体格,当即就相信他没有骗她,只是这人长相偏儒雅,多少还是有几分翩翩公子哥的感觉。 “不信?”霍源挑眉问道。 “没说不信啊,只是与我想象的有区别。”林琦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霍源好奇。 “我以为你是杀猪卖肉的。”林琦故意道,果然见到他一脸的嫌弃,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有了报一箭之仇的快感。 霍源看她这开心的笑容,眼里渐有几分宠溺,嘴角更是微微上扬。 步行到小厮汉光的面前,他朝这小厮道:“你先行把马骑回去,然后再把马车赶来……” “不用,我走着回去就行。”林琦难得出来逛一次,并不想坐马车回去。 汉光却是睁大眼睛盯着林琦瞧,一时间没能认出这做小厮打扮的人会是那天与自家主子斗嘴的姑娘,爷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做甚?看着这似半大少年的人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他不禁感到脸上流汗,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不近女色,莫不是好男色?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阖家幸福!祝尚在求学的读者们来年学业更上一层楼!祝正在工作的读者们新的一年取得更大的成就,生活上更加如意!祝与某梦一样是单身的亲爱的们来年桃花朵朵开哈。 今天更得少些,大家凑合着看吧,明天初一某梦再多更些。   ☆、第二百七十章狭路 这小厮跟在自己身边时间颇久,所以一看到他的神情,霍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遂脸色一黑的在他的头顶上轻敲一记,“瞎想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按我的吩咐去办……” 林琦脸色一板,“你又不是我的谁,我自个儿走回去便是,无须你多管闲事。” 说完,她不等霍源有反应,迈开步子就往前走,生平最恨有人安排自己的事情,她又不是三岁娃儿,自己能安排自己的事情。 霍源皱紧眉头,这丫头的脾气还真大,不过他倒是不打算与她相争,遂朝汉光道:“你且先回去。” 不待汉光回应,他两步当一步走,不过三两步就追上了林琦,这样娇俏的大姑娘,他如何放心她独自回去。 林琦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噘了噘嘴,这人真是爱自以为是。 被两人甩到身后的汉光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然地看着这两人走远,伸手摸了摸正在喷气的马儿的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最后认命地牵着两匹马离去。 因为没有多少热闹可看,神武侯府的门前众人哄的一声就散开了,今天看到的八卦足以让他们到处去宣扬这第一手的资料,所以人人脸上都带着一抹兴奋。 神武侯府里,在族老与叶钟氏的见证下,权英姿终于从神武侯的手中拿到了和离书,看着手中的和离书,她的心情没有多少起伏,只是粗略地看了看,没有问题后这才叠好收到了袖口中。 钟玉衍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的动作,他的神情一如平常。 钟尤氏用手杖重重地拄了一下地板,待众人看向她,这才正色道:“既然和离书已签好,那么逐钟玉衍出族一事也赶紧办了……” “钟老夫人,此事已与小女子无关,小女子这就先行离去。”权英姿行了一礼,她不想在钟家久待。至于嫁妆,她在离开钟家打定主意和离时已经带走了大部分,剩下的家具物什,就交由自家大哥运回去便是。 权延肃也不想多看钟家这一摊子烂事,“钟老夫人,告辞了。” 他朝妻子看了一眼,权吕氏本想看钟玉衍被狼狈赶出钟家的样子,可丈夫与女儿都要走,她也不好坚持,遂只身站起来踱到女儿的身边。 “走吧。” 权英姿点点头,扶着母亲从容地跟在父兄身后离开。 钟尤氏没有拦下权家众人,看着他们从善如流地离开,心里终究还是对权英姿有几分歉意。 林珑看到权家人离去,也看了眼婆母与丈夫,只见叶钟氏也站了起来,“娘,女儿还有家事,先行回去了。” 她同样不想多管这事,省得日后钟郭氏这大嫂怪她不肯为她的宝贝儿子美言,还是先走为妙,反正她看这钟玉衍是如何都不顺眼。 林珑赶紧上前扶住自家婆母。 叶旭尧也拱了拱手,“外祖母,外孙儿先行一步了。” 钟尤氏也不想女儿多卷入此事当中,之前做了个见证已是极限,遂同意道:“嗯,回头你得闲再回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便是。” 叶家三人得了这话,也紧随权家的脚步离开神武侯府。 钟郭氏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拨又一拨的人离开,他们无非就是不想为自己儿子说上几句好话,渐渐生出怨恨之心,尤其是对叶钟氏,直觉得自己以前是白对她好了。 待得自己的儿子真要被赶出去的时候,她哭了又哭,却是再也无力挽回这局面。 钟玉衍离开钟家的时候,除了一身穿戴再无他物。 钟郭氏追着扒在门框处垂泪不止,耳里仍是钟尤氏威严的声音,“如果给我知道你背地里接济他,这神武侯府的女主人也是时候要换换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一向说到做到,郭氏,莫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这婆母一向是硬脾性,她焉能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至今仍在侯府里面呼风唤雨,说一不二。 看到儿子真个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神武侯终于真正恼怒了,一把拉住钟郭氏的手臂,“好了,他都不感到可惜,你哭成这样他也不会心疼,就当你没生过他便是。” “他终归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侯爷,您就再劝劝婆母……” “若能劝我早就劝了,这事休再提。” 钟郭氏闻言,觉得丈夫真是绝情,只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现今之计,她也惟有认了。 钟玉衍一踏出侯府,就看到如娘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他的脸上这才扬起了一抹笑容,“我们回去吧。” 如娘看了看他身后,尤其是神武侯府的大门瞬间关上时,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好在钟玉衍扶得快,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你真的被赶出来了?” “如娘,你放心,我还养得起你。”钟玉衍柔声道。 “养我?你拿什么养我?”如娘焦急地追问。 钟玉衍眉头一皱,这样的如娘真不可爱,他丝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快,口气不善地道:“你不信我?” 如娘与他在一块儿好几年,对他的性子焉能没有摸清?她现在赎了身只能靠他,不然就真的是走投无路,想到钟郭氏对这个小儿子的宠爱,她终究还是抱了一线希望,遂眼珠子转了转,“夫君,我不是这意思,不管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跟定你了。” 听到心上人如此表白,钟玉衍相当高兴,握紧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如娘点了点头,看来她要开始暗地里找到下家才是,不然真会被这天真的钟玉衍拖累,除非钟玉衍还能维持他们目前所过的生活,那就另当别论,要不然,也别怪她无情无义。 两人心思各异地离开了神武侯府的大门口。 暗巷,仍旧坐在马车里头的权英姿透过车窗帘子一角,看了眼他们牵着的手,嘴角讥讽地扬起,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她这才招手让身边的侍女近前,在她耳边轻轻吩咐几句。 那侍女不住地点头,随后道:“姑娘放心,奴婢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权英姿这才满意一笑,钟玉衍以为这样就完了,好戏还在后头,她岂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她会教会钟玉衍何为爱情,只希望到时候钟玉衍的表情让她满意。 “回去吧。” 她轻声吩咐,这里已经无戏可看了。 马车“嘀哒”地离开这片暗巷。 同一时刻,正与林琦在马路上的霍源却是遇上了并不想见到的人。 他微踏前一步,挡住了身后好奇目光的林琦,拱手道:“端王爷。” 端王爷笑着回应,“没想到会在这大路上遇到霍将军。” 林琦原来还偷偷打量这出现的俊美公子哥儿是何人?她只是纯好奇对方的身份,并没有别的想法,但在听到霍源称呼这人为端王爷时,她的大脑“轰”的一声巨响,这人就是那晚与人偷情的男主角?这太惊悚了。 她没有兴致再去打量这人,恨不得赶紧土遁消失离开此处,这人绝对的凶残啊。害了自家疏堂侄女和离了,还有心情出来,简直是比钟玉衍那人渣还要渣上百倍有余。 在她还没来得及想到对策之时,就听到霍源道:“你且先行回去……” 她心里一喜,这可是脱身的好机会,她并不想与端王爷对上,毕竟力量太悬殊,真对上对她没有丝毫好处,正要学那下人小厮般回应,哪知就听到端王爷劝阻,“带着他又不碍事,霍将军,来,本王今日做东,我们好好喝上一盅。” 霍源皱紧眉头,若是没有林琦在这儿,他是无所谓,这样的应酬,他已是司空见惯,但偏偏林琦就在这儿,他也不大肯定那天晚上端王爷到底有没有看清楚林琦的长相。“王爷,这样怕是不好,末将府里应该是做好了膳食,就让这下人先行回去通报一声,省得府里的老祖母记挂……” 林琦恨不得点头同意,只是她现在扮演的是霍源的小厮,不好插嘴说话,虽然心里奇怪着霍源怎么这么好心,知道她巴不得赶紧离开。 端王爷却是大笑地一拍霍源的肩膀,“霍将军这般大的人还要看祖母脸色过活?莫让本王见笑了,走,我们到楼上去喝一杯,贵祖母若是膳点未见你的人,必是知道你不回去了。” 霍源见端王爷说到这份上,不好推辞,不然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他在应声之时,给了林琦一个眼神,让她机灵点。 林琦暗地里点了一下头,不用人吩咐,她也知道不能强出头,要不然就真的悲剧了。硬着头皮跟上前去,她庆幸自己之前有先见之明穿了男装,要不然现在必是欲哭无泪。 一行人踏进了身边最近的酒楼,这样的场合于霍源来说并不陌生,但对于林琦来说还是有几分新鲜感的,毕竟是未嫁的姑娘家,一般的情况之下她是不会到这场合来抛头露面的,与供应商的应酬也是店里的掌柜福瑞负责的。 不过她可不敢多瞄几眼,看到霍源与端王爷进去里面包厢,她就与端王爷的随从在门口侯着,哪怕她没有当过下人,也知道这下人规矩的,不想露馅,就要自己多注意。 只是她站了还没有一刻钟,就听到里面唤她进去斟酒的声音,她的心里顿时问候起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同样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只见端王爷笑道:“你这小厮倒是长得好,就让他来侍候喝酒吧……”话还没说完,他皱着眉头道:“霍将军,你这小厮好生面熟啊,本王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题外话------ 抱歉哈,今天去拜年了,所以更得少了些。 谢谢大家送票票给某梦当新年礼物,好开心,群么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解围 端王爷这句话,让霍源和林琦的心里都“咯噔”的一声响,只是霍源到底在边关做战多年,倒也能喜怒不形于色,仍旧一派沉重地坐着,林琦也有一点人生阅历,努力按压住那份想要逃离的情绪,神色间倒也没有让人起疑的地方。 只是她的心里暗自叫苦,面上却是不显地道:“小的出身卑贱,并未见过王爷,若是见过王爷的天人之姿,必定会铭记在心……” 回头必定要花钱让神婆替她打小人,她在心里泄愤着。 前面听来还算正常,后面的话实在是有点难以入耳,霍源瞪她一眼,忙轻咳数声掩饰过去,只见他朝端王爷拱了拱手,“末将这小厮有几分聒噪,还请王爷见谅,他这性子不适合斟酒,末将这就让人去寻几个娇柔的女子前来侍酒,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林琦在听到霍源说她聒噪时,登时大为不满,她哪里聒噪了?这人简直在胡说八道,不过这会儿她还是识时务的,现在不是辩驳的时候,目前她还得靠眼前这算不上陌生又算不上熟识的男子给她解围。 就算霍源不说,她也能猜到那天晚上,这人八成是知道她惹上什么麻烦了,思及此,她微掀眼帘看向霍源那张沉稳的脸庞,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感激他的。 端王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双略带邪魅的眼睛瞟向林琦露出来的粉红脖颈,这个少年生得颇为漂亮,要不然他也不会找这借口让他进来,在色字上头,他一向男女通吃。 “本王见他就颇好,甚合本王心意,霍将军,将让他给本王吧,条件任将军开。”他笑道,见霍源皱眉不语,故意挑眉问道:“莫不是霍将军不舍得吧?” 这话就略带挑衅的意味,霍源的眉头紧皱,眼前这人绝对是皇族里面的败类,对于他的风流韵事,他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所以现在一看他的表情动作,就知道他看上林琦了,顿时袖下的拳头紧握。 “王爷说的是哪儿的话,但凡王爷有所吩咐,末将必会照办,只不过……”他故意顿了顿。 本来林琦听到他前半段的话时,还在心里大骂霍源,但听到他的停顿之时,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叫苦连天,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刻,她就该听亲姐的话莫要出门招惹麻烦,亲姐果然诚不欺我。 “姐,我错了。”她在心里呐喊。 此时的林珑打了个喷嚏,一旁坐着的叶钟氏关怀地问,“怎么了?可是身子哪儿不舒爽?” 她还想着让林珑尽快怀下一胎呢,所以这身子必定要调理好才行。 “没有,就是鼻子痒痒的。”林珑拿帕子按了按鼻子,心里嘀咕,不知道是何人在念她,不由得想到林琦,眼眉却是一跳,待会儿回到府里,一定要遣人回娘家去看看那小妮子可曾安份? 叶钟氏细细打量她的神情,俱无异样,这才放心。 林珑却是半躺在软垫上,透过车窗的纱帘子看着外头骑在马上的丈夫,心里流淌过一抹温情,与不少人的婚姻相比,她算是十分幸运的。 丈夫宠爱,婆母疼爱,妇复何求? 只是身为长姐,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微睑下睫毛,她的神情渐渐严肃。 与长姐的心情相比,林琦也是不遑多让,她暗地里把目光都凝聚在霍源的身上。 霍源感觉到她目光的火热,抬眸看她,给了她一抹安定的笑容,这才看向皱眉的端王爷,“王爷,末将这小厮跟随在末将身边有些年头了,别看他年纪不大,于末将而言却是一福星,不瞒王爷,”他凑近端王爷,煞有介事地道:“有高人给末将算过命格,末将只要出征带着他必会战无不胜……” “还有这等事?”端王爷摆明了不信,这不过是推搪之词,“霍将军不舍得就直言,本王可没有夺人所好的喜好。” 霍源却是不恼怒,唇角一勾,“末将也与王爷一样并不相信这等无稽之谈,这所谓高人无非是想要骗末将的银子罢了。哪知后来却是应验了。”看到挑起端王爷的好奇心,他这才故意叹了口气,“王爷必然知道末将在汝阳王地盘上大胜蒙国之事吧,与这蒙国交战多年,第一次尝此大胜,就因末将将其带在身边,这才有了好运道。” 林琦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有些呆怔地看着霍源一张一合的口,在她的认知里面,霍源绝对不是那种随口扯谎的人。如今方知,原来她想得太美好了,这霍源根本就是个大话精,居然说谎而面不改色。 若是霍源知道林琦心中所想,必要仰天长叹,他好心为她解围,就算不领情,也要发张好人牌吧?非但没有,这小妮子还在内心中诽议自己,实在是好人难做啊。 端王爷自然知道霍源的本事,这次回京因为大胜蒙国,甚得帝宠。这么想来,这么一番话倒也不是全然敷衍自己。只是他的性子一向霸道惯了,眼前这粉嫩小厮颇对他的胃口,不知道是不是那所谓的熟悉感迷惑了他,让他舍不得就此放开这小厮。 好半晌,他道:“霍将军,反正不过是个小厮罢了,就让他先侍候本王一段时日,等过些日子,本王再将其还给将军,必不会误了将军的运道,如何?” 说白了,他就是不打算放过林琦,无论如何都要玩上一玩才甘心。 林琦不由得一脸的愤怒,这回毫不掩饰,就算她不是男儿身,但也不容得这个什么王爷一再的羞辱。“嚯”的一声站起来,她不打算再逆来顺受。 眼看她就要出离愤怒了,霍源却是赶在她前头,一巴掌拍向桌面,一张俊脸满是愤慨,“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随末将上过战场,焉能轻易沦为他人的胯下之臣?你这是在欺我霍源,对吧?我本以为王爷存心与末将交好,所以才会应你之邀,可如今看来,王爷是酸翁之意不在酒,竟是在觊觎末将的下人,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端王爷拱了拱手,“若是王爷打算硬来,末将惟有一纸奏书奏到圣上面前,请圣上裁决,究竟我朝对有功之臣是不是那么薄情寡义。” 他佯装愤怒之色,迈开一大步,一把拽着林琦的手臂,拉她出去。 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虽是武将,并不代表他就是头脑简单之辈。 林琦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部,只有她知道,刚才那一刻的他真是帅得了极点,心跳不由得加快,她的步子是不大,却还能紧跟着他。 双眼痴痴地盯在他的背脊上,此刻在她的眼里,世上再无男人能及得上面前这个。 好一会儿,端王爷才算是消化完霍源的话意,顾不上面子,忙起身去追。 “霍将军,有话好好说……” 他深知那位皇帝堂兄的性子,若真的有人上奏参他一本,他就算不死也会被剥一层皮,在这京城的上流社会,讨要美貌小厮算得上什么一回事?多数人都不会拂他的面子,反正他有免死金牌。 哪曾想,会有朝一日踢到铁板? 莫非这霍源也是男女通吃之辈?不过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这霍源老大年纪仍未娶妻,也未传出他有红颜知己的绯闻,难道他有龙阳之癖? 想到此处,端王爷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答案,怪不得他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哪怕此红颜非彼红颜。 林琦虽说没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耳朵还是完好的,自然听到了后方的唤声,她暗暗地扯了扯霍源的衣袖,“那人不是什么王爷吗?我们就这样走掉到底妥不妥当?” 霍源没有回头,不过仍低声回了她一句,“你若不想沦为他的禁脔,此刻就听我的。” 一提到这俩个字,林琦就沉默了。 端王爷在霍源放慢了脚步之际,还是追上了,只见他上前拦住霍源,“霍将军,有话好好说,莫要一言不合就与本王起了冲突,既然他是霍将军的人,那本王岂有夺人所爱的爱好?” 这话不解释犹可,一解释听来就有几分逆耳,霍源不禁想要把眼前这人揪起来狠揍一顿,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不过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人到底还是皇族,由不得他胡乱行事。 深吸一口气,他仍旧板着脸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端王爷看他的语气缓和一些,这才笑了笑:“本王没有别的意思,霍将军不要误会,这天下之大美人无数,本王自然还有别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末将就不阻王爷另觅美人。”霍源拱拱手,“就此别过,告辞。” 他急于拉着林琦离开,还是先走为妙,这样借怒气来掩饰的伎俩,可一不可再,用多了必会引起怀疑,这皇族子弟最是不好惹。 端王爷只是站开到一边让两人通过离开,再看着这小厮的背影,那种眼熟感又浮出,他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王爷?真不去拦?”有下人上前道。 端王爷的手指着林琦的背影,朝身边的下人问道:“你们可曾见过此人?” 几名下人立即紧盯着林琦婀娜多姿的背影,这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他们若见着必定会想方设法弄来孝敬给主子,既然没有印象,那必是未曾见过,遂都摇了摇头。 端王爷见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遂只好把此事抛诸脑后。 其实在他的认知里面,那天夜里见到他丑事的俩女子俱都是死了,就算叶家未报官,但府里死了侍女一事,他还是暗地里收到了消息,所以他由始至终,未曾把林琦想成是叶家的侍女,另一位目击者。 谁都知道霍叶两家关系并不好,或许曾经两家也走得颇近,但那都是曾经之事,所以霍源身边的小厮绝不是叶家的侍女。 林琦这才好死不死地逃过一劫,她真该要好好谢谢霍源的掩饰。 当然,她的心里此时也是这么想的,待离开了端王爷的视线范围内,她方才拍了拍胸脯,“万幸有你,要不然我就危矣?” 霍源转头看到她因为疾走俏脸通红,不由得看得微微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你以前见过他?” 林琦一愣,对于那晚上的事情,她答应过亲姐绝口不提,再说这样的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想连累了眼前之人,遂忙摇了摇头,“未曾。不过刚才他欲讨要我,你为我解围,我可是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必会报答……” “若我要现在报答呢?”霍源欺进她一步道。 林琦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脸红耳燥之际,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甚?你别乱来,我感激你归感激,其他的免谈……” 霍源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本想再逗她一逗,后来看到她眼里的的警惕,见好就收地给了她头顶一个栗子,“净会瞎想,走,我现在送你回家。” 林琦用手护住头顶,瞪了他一眼之际,看到他退后,嘴角微微带起一抹微笑,原来他还是知道礼数的。 若是霍源知道她又腹诽他,必会吐血三升。 接下来听路程,其实走得极慢,度过了危险,林琦好奇的因子又冒了头,她边走边玩,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摸摸那个,总之就是乐不知返。 若非霍源押着她,只怕她天黑了才会记得回家。 一直走到林宅附近,林琦才转身看向他,从他的手中接过自己买下的一树糖葫芦,“你回去吧,我家就在前面,若是让人看到你送我回来,我家人必不会放过你的。” 霍源看到她的手随意一指,那户人家的牌匾写着林府,“那是你家?” “如假包换。”林琦没有必要骗他。 “那我看着你进去,我就回去。” “你不信我?” “你的信用为零,赶紧走,要不然我就亲自押你进去。” 林琦被霍源这么一恐吓,瞪他一眼,扛着她的一树糖葫芦匆匆进府,守门人看到她唤了声“二姑娘”就立即开门。 霍源隐身在墙角,看着她进去后,知道这小妮子没有骗他,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至于这户人家的姓氏与继母的前夫家一样,他并未多想,毕竟京城里面姓林的人家何其多,他是不是每户都要怀疑一二,这样一来必会被人当成是疯子。 林琦却是进门后,猛然一拍脑袋,“糟,都忘记了问他叫什么?” 她忙转身想要出去寻他问个仔细,结果人还没有再度踏出大门,就听到身后匆匆的脚步声,她的头皮顿时一紧。 “你还知道回来?” 林珑板着脸站在她身后冷飕飕地问道。 ------题外话------ 抱歉,还是没能多更点,泪~某梦以后再补啊,群么么~拜年这活动还真是占时间,过个年不易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捅破 站在自家的厅堂里面,林琦微垂着头,只敢用眼角斜瞄向长姐,她自知理亏,长姐一再叮嘱她最近不要出门,她偏反其道而行,也难怪长姐动怒,更何况她是半分也不敢提遇到端王爷这件事。 林珑的周身都是冷气,尤其看到妹妹用那惴惴不安的眼神看着她时,就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这小妮子实在让人拿她没办法。 林栋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向二姐,毕竟长姐遣了人回家来问,听到回复二姐不在家后,就匆匆赶来了,更是差点要姐夫发散人手去找,幸好二姐回来的及时,要不然大姐会更生气。 反倒是林绿氏颇有几分不舍,尤其看到林琦向她求救的眼神,她就更是心软得一塌糊涂,陪着笑脸道:“珑姐儿,你别这样,看,把琦姐儿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她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就好……” “对呀,姐,我下次真的不敢了,我全听你的,成不?”林琦打蛇随棍上,赶紧表态卖口乖。 林珑把茶盖重重地盖在茶碗上,目光先是看向林绿氏,“二娘,我知道你心疼她,我难道就不心疼了?这回不让她长点记性,她下回就又会重犯,什么保证都没有用,所以,二娘,我们绝对不能纵容她,要不然最后头疼的还是我们。” 林绿氏面色有几分悻然,“我也不是纵容她,可琦姐儿也及笄了,我们把她看得这么死也不是道理。” 林珑看到林琦还在拼命点头同意自家二娘的话,顿时就又没好气地道:“二娘,你看看她这个样子,叫做反省吗?若是一般时期,我也不管她到哪儿去疯,可我最近刚给她分析一二,她倒好阳奉阴违,如果我们连约束她的行为都没有,将来出嫁后指不定没到三朝回门就会让人休回家来。” 林绿氏一听,顿时无话,也学着林栋抛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林琦,她尽力了,不过林珑的话也说服了她,这样跳脱的性子,她也为这小女儿的将来担心,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家才好?确实要管管了。 林琦顿时又焉垂了脑袋,讨好地拉了拉林珑的衣袖,“姐,我真改,下回不会了,这次不过是我想凑凑热闹,看看那人渣的狼狈样罢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不听你的,姐,你就别气了,好不好?” 只是她最终也没有瞧到钟玉衍被赶出钟家的场面,颇为遗憾。 林珑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半分触动,她的年纪也不大,若是还有父母护着,她也不比林琦懂事多少,但事实却是她不得不早早地挑起了长姐的担子,林绿氏再好也是妾室起家,她从来也没想过太过于倚重林绿氏,这弟弟妹妹都是她的责任,所以有时候也难免严厉了一些。一些父母必须要做的要说的,哪怕不讨喜,她也必须要去做。 此刻妹妹这小心赔不是的样子,让她看了既窝心又心疼,可终究又不能这么快拉下脸来给她好脸色看,要不然这小妹八成又要给她三分颜色开起染坊来。 正在这时候,叶旭尧抱着俩个孩子进来。 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俩满周岁后,长得越发快,比周岁宴那会儿结实了不少,一看到亲娘,两人都朝着林珑伸出胖乎乎的手臂。 “娘,娘……” 叶旭尧干脆放他们下来,兄弟俩已经有好一会儿没见到亲娘了,满心满眼都是亲娘,歪歪扭扭地走向林珑。 这俩小子的到来,林珑的心顿时软成一片,在她的心目中,自然是从肚子里爬出来的俩小子最为重要,不过弟弟妹妹所占的比重也不低,这种情感很是难以比较。 俩小子很快就走到亲娘的身边,两人都用手扒着亲娘的裙子,笑容灿烂地唤着:“娘、娘……” 这软萌萌的声音,比世间任何的天籁还要动听得多,林珑的心情可想而知,弯下腰一手揽着一个,不过仍旧抛给丈夫一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放这两小家伙进来的目的。 林琦也是感激地看向自家姐夫,悄悄地给他竖起个大拇指,这俩大侄儿绝对是给她解围的最佳利器。 叶旭尧却是淡淡一笑,上前道:“他们想你,我这才抱过来的,你别瞎想,我没别的目的。” 这话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林珑哪里会不明白?实在忍不住又剜了他一眼,他这不是在拆她的台吗? 叶旭尧仿似没有看到妻子的表情动作,上前帮助妻子稳住没有坐稳的小儿子,这才看了一眼小姨子,“既然小姨子都认错了,你也别太过为难她,小惩大戒即可。” “对啊,对啊,姐,我这回认罚,回头你要我抄多少次的《女诫》都可以。”林琦忙举手道。有俩大侄儿在跟前,她姐一定好说话。 林珑一眼瞪着一个,“好了,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这次事情我还没有这么轻易原谅你,我已经与谢夫子商量好了,接下来她必会抓紧对你的教导,你可不许给我叫苦连天。”到了最后,她的脸极为严肃。 林琦不敢讨价还价,忙道:“行,姐,这回我甘愿受罚。” “你别这么快卖口乖,我这回可不好糊弄,回头我必定迟则五天早则三天就抽查一遍你的功课,若是有不符合我要求的地方,你就得从头再来地一遍,可记住了?” “都记得了。”林琦郑重地回答,丝毫不敢嘻皮笑脸,她姐这会儿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嘻皮笑脸。 林珑这才没好气地放过她,此事揭过不提。 林琦一见到事情已经揭过不提,赶紧把自己买的那一树糖葫芦拿出来讨好俩大侄子,若没有这两大功臣,她只怕还要被她姐训上好久。 俩双胞胎正是嘴馋的时候,一看到那红红的糖葫芦,忙伸手就拿稳放进嘴里去吃,只可惜才长了两三颗门牙的牙齿吃不动,流了一口的糖水,把林珑垫在他们胸前的垫巾都弄湿了。 林珑赶紧把他们嘴里的糖葫芦拿走,放回到小妹的手中,没好气地道:“他们才长了几颗牙,你让他们吃这个,他们怎么咬得动?” “啊,啊……”俩双胞胎看到口糖被夺,顿时不满地伸手要抢回,好在俩小子一有不满就会去抢,丝毫不记得还有哭这一项。 林琦顿时窘红了一张脸,赶紧挪开不让俩大侄子碰到。“宝贝儿,乖啊,下回姨姨再弄好吃的给你们啊……” 叶旭尧哭笑不得地把林琦手中的糖葫芦拿开让下人拿走,不能在自家俩儿子的面前晃,这俩小子自幼就霸道,不给他们俩,必定要闹上好一会儿,实在是烦人。 林绿氏赶紧掏出帕子给俩双胞胎擦嘴,然后又换了胸前的垫巾,把俩双胞胎弄舒爽了,方才住手。 林珑这才起身,把大儿子让给丈夫抱,自己抱着小儿子,还是严肃着脸看向林琦,“这天色不早,我也要家去了,你且好生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姐,你放心好了,我这回说到做到。”林琦只差举手发誓了。 林珑这才放过她,与丈夫一道离开林家。 坐在马车里面,她瞟了眼正与俩儿子互动的丈夫,“你干嘛阻止我?琦儿这性子不用重话敲一敲不行……” “小姨子不是三岁娃儿,她这么大懂得分辩对错与是非。”叶旭尧抬头看向妻子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情,娘子,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你这样做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也影响了姐妹之间的感情,再者我也见不得你为这事生气。” 林珑听后,心中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丈夫能这般为她想很是难得,毕竟叶旭尧如何对待他的弟弟妹妹们,她又不是看不到,绝对不会这么心细如发,更多时候他都是漠视,几次破例都是为了她。 “夫君。”她颇为感动地挨到他的肩膀处。 叶旭尧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若不是因为你,我的眼里看不到他们,娘子,我只希望你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父子仨身上,这是我的自私之心。” 他并不想让其他人分去妻子的注意力,哪怕是她的亲弟弟妹妹也不行,所以他宁可替她解决,希望占据她心思都是他们父子三人。 叶旭尧的感情,在以前林珑只能感觉得到,他很少会直白地表达,可现在不同了,他有时候也会说些这样的话来讨她的欢心,男人对自己有心与否,她焉能不明白? 她飞快地啄吻了他的唇一下,“夫君,我喜欢你这份自私。” 叶旭尧的心房迅速被她占满,一向冰冷的双眼染满了温情,正要回应她,结果俩儿子却是有样学样,用他们热情无比的口水清洗着他的脸庞,换做以前自是厌恶透顶,现在却只是轻拍他们的屁股,脸色黑黑地道:“调皮。” 林珑却是看得哈哈大笑,想到初见面时自己故意弄脏他的纯白地毯的恶劣行径,这俩小子不愧是她的亲生儿子,得到她的真传。 最终怕丈夫真的动怒,她忙抱住其中一个给他解围。 林珑一家子回去了,林琦私下里还是被林绿氏语重心长地再教育了一番。 好在用完晚膳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洗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当然趴在浴桶里的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霍源。 想到那端王爷唤他霍将军,她不由得皱紧秀眉,他姓什么不好,偏要姓霍?不是她对姓霍有偏见,她分明就是对姓霍的人没好感,天底下最糟糕的姓氏莫过于霍字。 思及此,用手狠狠地捶打在水面上,她的嘴唇不满地噘起。 不过一会儿后,她又翻身把头枕在交叠在浴桶边缘上的手,喃道:“京里姓霍的将军,除了霍家那可恶的霍源外,还有谁?” 用手指点了点,也没有点出个所以然来,好像也没几个,正确的来说除了霍源她一个也没想到,不耐烦地摊开手指不数了,反正她对于京城的官员本来知道的就不多,对没有兴趣的人和事她一向兴趣缺缺,数不出来也正常。 她绝不相信端王爷嘴里的“霍将军”会是霍源那厮,一定会是别人,要不然依两家互相仇视的现实,他实没有必要帮助自己,可现实却是她真的一再受过他的帮助,所以反向证明,此人必不会是霍源。 似乎想明白了关键处,她的脸上又带起一抹笑容。 当晚,她又做了一个带着颜色的梦。 清晨醒来的时候还面带绯色,实在是梦里的内容让人一回想就会忍不住脸红,她握紧粉拳,捶打了一下床面,“可恶!” “姑娘,起了吗?您准备要到谢夫子那儿去上课了。”喜雨在外轻声唤道。 “起了,你进来吧。”林琦忙爬下床,准备梳洗。 喜雨这才领着一众侍女进来。 自从林家的日子好过后,就买了不少下人,原先在苏州买的那批现在都当上了管事,就连从襄阳侯府里遣回来的如霞配给福瑞为妻后,也跟着丈夫打理起玉肤坊,虽比不得在侯府里面体面,但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她自然也满足了。 一入秋后,苏梓瑜的肚子就迅速膨胀起来,看着浑圆不已颇为讨喜。 林珑进宫探望她,摸了摸她的肚子,颇有几分担忧地道:“这么大,会不会怀的是双生子?” 苏梓瑜轻抚肚皮,笑得倒是满足,“太医没说,只要健康就好,是一个还是两个,我都不在意。” 身为皇室,其实对双生子并不是特别欢迎,正确说来是忌诲,认为其不祥。除非生的是龙凤胎,倒还好些,不然一模一样的两张脸确实不大合适。大顺朝皇室的玉牒上从来没有双生子的记录,在野史上,倒是有过双生子一出生就去其一的典故,只不过这终究是野史,也不知道真伪。 苏梓瑜在子嗣一途上颇为不顺,所以她也就没那么多忌诲,再说现在朱翊对她颇有几分宠溺,对于生下双生子一事,她还是无须太过于担心。 林珑看这义母的神情一如平常,就知道她的心情很是放宽,自打苏梓瑜的肚子渐大后,她时常也会担心不已,这皇室不比民间啊,在民间,双生子可是好多人家求都求不到的。 “听义母这么说,那我就安心了。”她笑道。 苏梓瑜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你这孩子就是爱瞎想,子女之事听老天爷安排即可,我从来不操心,就是怕生下来后会有个闪失,好在现在的环境比以前好多了。” 至少后宫没人敢挑战她的威严,那些个妃嫔没了朱翊的临幸,哪里还能嚣张得起来?就更别提挑战中宫了,就算是有子女的妃嫔在她面前也是夹着尾巴做人的,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知足常乐,经历过的痛苦多了,她也就看得开了。 苏梓瑜经过一段时间保胎后,现在的胎怀得极安稳,林珑看她脸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心里也为她高兴,再见到皇帝时,居然觉得皇帝也顺眼了好多。 朱翊轻抬手,“义安起来吧,你义母见到你高兴着呢,你可要多进宫来陪她说说话。” “是。”林珑起身,笑着应声。 朱翊坐到妻子的身边,把小太子抱到膝上坐着,目光看向妻子的大肚子,脸上的笑意渐浓,“肚里这胎儿今儿个乖不乖?” “还好。”苏梓瑜笑道。 帝皇夫妻的对话很平常,透露出来的却是浓浓的温情,林珑在一旁看着,雨过天晴的彩虹还是格外美丽的。 出宫时,她遇到了尉迟士。 “侯夫人要回去了?”尉迟士看着她笑道,那双眼睛里面满载着平和。 林珑看到这样的尉迟士,不由得也笑着回应,“正是,尉迟侍卫正在执勤吗?” 尉迟士摇了摇头,“我已经辞去这职位了,幸得陛下恩准,今儿个是来做最后的交接,顺带也与众兄弟把酒言欢以做告别……” “尉迟侍卫要离开京城?”林珑微愕地道。 她一直记挂着高四姑娘,只是想到高氏兄妹不欲人知他们的身份,所以她也一直按捺着不去探望,现在听到他们要离京,难免有几分不舍。 尉迟士道:“正是,这京城虽好,也不及家乡,正要带舍妹回乡定居。对了,舍妹一直觉得对夫人有愧,离京前,她想要亲自面见夫人致歉,还请夫人成全她。” “尉迟侍卫不用这般客气,我也一直记挂着令妹,你们兄妹此番要离京回乡,我与外子置桌酒席为你们饯行,还请务必赏光。”林珑当面提出邀请。 尉迟士不喜叶旭尧,却知道林珑要见自己的妹妹,还是有个名目最为妥当,遂点头同意,当即就约好了时间。 林珑这才与他告别,出了宫门,双方朝不同的方向背道而驰。 尉迟士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终究,她与他不是同路人,微微一笑掩饰那份失落,他轻踢马腹往家而去,此番要离京,要忙的事情还颇多。 林珑回到府里就把此事说给丈夫听,“此事你可听说了?” “他们兄妹要离京是好事,省得在京里提心吊胆。”叶旭尧不以为然地道,他深知高志的用意,换成是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我知道,此番他们能全身而退,我也替他们高兴。”林珑道。 叶旭尧揽她到怀,“我们做东给他们饯别,也算是圆了彼此的缘份,这样的结果最好。”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但偏偏有人要破坏这份美好。 就在林珑准备要给他们兄妹饯别之时,就听到了尉迟士被人揭发是高氏余孽,从而下了大狱。 那层窗户纸最终被捅破,任由冷风吹灌而入。   ☆、第二百七十三章求情 尽管已经入了秋,这大牢里面仍旧是阴暗潮湿,林珑由侍女扶着小心地踏着台阶走下去,这变故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现在她仅仅只能是先来探望一下高四姑娘。 高四姑娘与喜莲关在一块儿,只见她一脸沉重地看着喜莲,“你为什么这么做?” 喜莲圈着双腿坐在地上,表情说不出来的懊恼,听到高四姑娘的质问,她机械般地转头冷冷地看着不久前她还刻意讨好的人,“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 她激动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高四姑娘道:“我待你不好吗?你们兄妹化姓尉迟隐藏在京中,我就一直帮你们到现在,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却仍旧支持你兄长将我打发掉,高四,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自打偷听到那番话,她就开始收集兄妹俩是高氏余孽的证据,凭着这些证据她走进了官府。 高四姑娘没想到她还不知悔改,“喜莲,我哥不喜欢你,所以他也不想耽误你,你为何还要钻牛角尖?我哥给你找的人家家境也不错,以你的出身嫁进去已是高攀,你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现在这样就好了?你真是傻得彻底,就算你是告发者,可你也是窝藏者,之前更是知情不报,我们兄妹完蛋了,你也会跟着完蛋的。” “我不在乎。”喜莲中干外强地吼了一句。 高氏兄妹也是狠人,在她告发了他们后,他们又反咬一口她是知情不报者,结果那官大人也把她下狱了听侯审判,她等于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说不后悔那是骗人的话语。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关到这等地方来,其实心里面正害怕得紧,可又不想在高四姑娘的面前堕了面子,所以才苦苦地支撑着。 高四姑娘焉能看不出喜莲的害怕?对她是半分同情也产生不了,这人于她高家有恩,但也有仇,两相抵消,却连陌生人也不如。“喜莲,就算一同走过奈何桥,你也千万别与我们兄妹一途,要不然我会恨不得推你进忘川河,让你永世不得投胎做人。” 这是喜莲第一次听到高四姑娘口出恶言,在她的认知里面,高四姑娘一向是说话行事都温文有度的人,她私下里不以为然,觉得她软弱,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理解错了。 在高四姑娘憎恶的眼神中,喜莲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碰到了冰冷的牢门,这才停下。 高四姑娘不欲再看她,把头撇到一边,对喜莲这样的乡下姑娘,她原本没有恶感,现在却是满心满眼的厌恶。 林珑过来的时候,正好与高四姑娘的眼神对上。 “高四姑娘。” “侯夫人。” 两人都急忙跨前几步,透过牢笼握住对方的手。 林珑急切地打量高四姑娘,还好,除了衣着不太整洁之外,高四姑娘并没有受到大刑侍候,也还挺精神的,她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高四姑娘的眼里盛着泪水,她都跌落尘埃了,林珑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光是这份情义,就足以让她铭记一辈子,况且她与林珑在最当初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侯夫人,此处不适宜你过来,不过你能来看看我,我这心也就知足了……” “高四姑娘,你先别这么悲观,兴许还会有转机。” 林珑安慰地打断了高四姑娘的话,接过后边侍女手中的食盒,打开让高四姑娘先吃顿饱饭。 高四姑娘也没有客气,接过就吃了起来,就算她过惯了苦日子,也还是没到能把锼水饭吞下肚子的程度,这牢饭之难吃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所以现在面对 这香喷喷的饭菜,她的食欲大振。 林珑忙唤她慢慢吃,犹记得游湖之时第一次见她的情形,果真是世事难料,这曾经的大家世族女居然沦落如此。“高四姑娘,这吃食我会安排好,你不用担心,至于你与高志能不能就此脱离大牢,这点怕是难说了……” 高家当初犯的罪可不轻,也不是此刻能轻易抹过去的。 高四姑娘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苦笑地看着林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还有兄长做伴,纵是死我亦不怕。侯夫人,别为了我而惹祸上身,要不然就是高四兄妹的罪过了……”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抹泪。 林珑也动情地抽帕子按了按眼角,然后又给高四姑娘抹去泪水,“先别放弃,兴许会有转机。” 高四姑娘露出一抹苦笑,转机,哪有这么容易就出现。 一旁的喜莲羡慕地看着食盒里面的残羹剩饭,她跟着高氏兄妹虽没享受到大富大贵,但三餐之丰盛已经是远胜从前在村子里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昨儿的馊水饭别说是高四姑娘,就是她也吞不下去。 只是这送饭之人是她最讨厌的林珑,别以为她不知道,高志迷恋这个女人,所以才会一再地拒绝她。若是时间充足,她也不会放过林珑的,恨恨地瞪视一眼林珑。 如眉感觉到喜莲的目光,抬起头回瞪这胆大的女囚,跟在林珑的身边,她焉能不知道这高家兄妹因何下狱?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因爱生恨的故事真不鲜见,故而她也挺看不起喜莲的。 喜莲被如眉这一瞪眼,顿时怒火满面,“你看什么看?” 她欲上去找碴。 林珑原本与高四姑娘正说着话,结果听到了这声音,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喜莲,这个女子实大可恶之极,就因为高志不接纳她,她就要毁了人家吗?这样的爱太可怕。 高四姑娘也回头看向想要挑事的喜莲,眉眼一沉,好一会儿回头与林珑:“侯夫人,你别理她,这样的女人看多一眼都污了双眼。” 林珑是绝对不会自掉身份地与喜莲对上,这样的人确如高四姑娘所说看多一眼都污眼,拍了拍高四姑娘的手,她看向身后必恭必敬的狱卒,“给高四姑娘换间舒适点的牢房。” 那狱卒自是知道林珑的身份,听到她吩咐,立即拿出钥匙打开牢门,让高四姑娘出来另行关押到干净通风的监仓。 喜莲看到高四姑娘被带出去,忙冲了出去要跟上,结果被狱卒推回了牢里面,遂抓着两根牢柱,“高四,有本事你别走,你给我回来,你这狗娘养的……” 高四姑娘皱眉,这喜莲果然粗俗至极,好在她大哥当初没看上她,现在她是宁可死了也不会让兄长娶这么个玩意儿,她高家的血脉里面没有必要被这样的血液玷污了。 林珑的眉眼更冷了几分,这喜莲完全是给脸不要脸的人,都这样了还有心情泼妇骂街。 在把高四姑娘安顿好后,她这才朝那恭敬地弯着身子的狱卒道:“你给我好好‘照顾一下’那叫喜莲的女囚。” 那狱卒立即会意,想到那女囚还不知死活地叫骂,他自也是厌恶的,遂忙应声,“侯夫人放心,小的必会办好。” 林珑这才领着侍女出去,站在外面的阳光下,她看到匪石提着食盒匆匆地过来,“都把饭送到了吗?”男女有别,为了避嫌,她并没有亲自去看望高志,也就是尉迟士。 “送了。”匪石道,“高爷说不用再送饭给他了,大奶奶的心意他心领了,这事与大奶奶无关,大奶奶也不要搀和进去免得受到牵连,这辈子是生是死他也都认了。” 林珑听着匪石学舌的话,与高四姑娘跟她说的大同小异,遂叹息一声,“我可以不管高志,却不能不管高四姑娘。” 她欠了高四姑娘的人情,该帮的还是会帮。 带着几许愁怅回到了府里,由辛大娘守着的俩双胞胎一看到她掀帘子进来,就挣脱掉奶娘的束缚,朝林珑扑去。 这俩娃儿的小腿越发有力,很快就扒到林珑的腿上。 “娘。” 俩小娃儿热情无比地唤着她,她一时间动容无比,弯腰使劲抱起他们俩,掂了掂重量,等他们再大点,她估计都不能一手抱一个了。 迅速地坐到罗汉床上,在他俩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记。 俩小娃儿被亲得多了,立即洗了他们亲亲娘亲一脸口水。 林珑拿帕子抹去这多余的口水,刚刚经历了人生的无奈与苦痛,再回头看着自己这小小的幸福,顿时心满足异常。 抬起头,她问了问奶娘俩双胞胎一个早上都做什么了?奶娘们不敢隐瞒,一一禀报,她也听得仔细,毕竟事关自己的宝贝儿子们,哪有不全神贯注的? 叶旭尧刻意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府一趟,还没有掀帘子到内室,就听到妻子的询问声,心里流过一抹暖流。 林珑听到脚步声,忙转头,结果看到丈夫回来了,忙道:“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没有什么。”叶旭尧上前伸手摸了摸俩宝贝儿子头顶上的细毛。 俩小宝贝看到亲爹顿时“爹、爹……”叫唤着,转身就又扑到他的怀里。 他们只会俩词汇,不是娘就是爹,至今连祖父、祖母也没能唤出来,叶钟氏头一回当祖母,至今仍未听到宝贝乖孙唤一声祖母,失望是必然的,只是这不能强求,须得水到渠成才行。 与俩儿子亲热了一会儿,叶旭尧把俩双胞胎交给奶娘们抱下去,然后又把屋里侍候的大丫鬟还有辛大娘都遣了下去。 林珑看着丈夫这举动也没有阻止,只是径自给他沏了一碗香茶,然后自己捧着茶盏发起了呆。 叶旭尧坐到她的对面,端起妻子沏的茶轻茗一口,“高家兄妹如何了?” 林珑方才回神,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他们的精神还好,似乎也有了心里准备,夫君,看着高四姑娘等死,我这心里难受。”她用手按了按心,实在不忍目睹这样的局面,“如果可以,你就帮帮他们吧。” 叶旭尧轻皱眉,“原本圣上是不予追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离去便是,但现在闹得满朝文武皆知,就不是一声求情就能解决的,毕竟高家犯的可是重罪。” “我知晓。”林珑的神情谈不上失望,毕竟都在意料之中,“我本来也想进宫求义母帮帮忙,她若肯美言,圣上必会网开一面,只是她现在肚子已经颇大,我不忍她为了我的事情奔波,再说昔日的高贵妃更是害了她孩子的幕后真凶,我……我实开不了这个口。” 直到现今,苏梓瑜的心伤还没有痊愈,她不能这么自私去剜她的伤口再摊在太阳下,让其再痛苦一次。 叶旭尧看到妻子神情凄苦,一把拉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安抚般地亲了亲她的脸庞,“开不了口就不要开,我不想看到你为难。”顿了顿,“除了我,静王爷也在极力营救高氏兄妹。” 对于静王爷会有这般举动,林珑不意外,当初高志回京第一个投靠的人应是静王爷,可见他与静王爷的交情非一般。 “但愿他们兄妹的运气能好点。”她充满希冀地道。 其实除了静王爷,霍源也没有闲着,他与高志是朋友,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志死去?所以他也正在联络实权人物,打算联合上书给高志求情,力陈他在汝阳城时的功绩,这个是高志最能拿得出来的功劳。 至于假扮尉迟士混到皇上身边当侍卫一事,也是可以辩称其是忠心之举,为防九王爷这谋逆之贼暗害皇上,总之还是能说得通的。 这几拨人马都为高志辩护,朱翊案前已是堆积了各方的奏折,当然也少不了主张要处置高氏兄妹的臣子,两方人马各持己见。 朱翊只是把奏折略翻了翻,随手就扔到一边去,用手指轻按眼眉之间,实在是令人头疼得很。 把龙椅推开,他背着双手离开御书房,坐上轿辇,直往皇后的寝宫。 苏梓瑜皱紧眉头,朝晋嬷嬷问道:“他们还跪在殿前?” 晋嬷嬷把补品摆在自家主子的面前,瞟了眼秋风扫地的户外,一眼就能看到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两人的身影,这两人自打高氏兄妹出事后,就求情求到了自家主子的面前,她其实并不喜闻乐见这情形。 “他们这分明就是在逼娘娘,娘娘若是不想见他们,老奴这就去赶他们离开。” 苏梓瑜轻举了一下手示意晋嬷嬷的举动,眉尖皱得更紧了一些,“他们的身上终究还是流有高家的血脉,以前不知道尚可,现在知晓那是亲舅舅和亲小姨,焉能坐视不管?如果他们真的是这般铁石心肠,我才应该感到提防才是。” 正正因为他们心软,她才能对他们一再地慈爱。 望了眼在罗汉床上的儿子,自家这儿子刚满周岁,她是该好好筹划一二才是。 小太子感觉到亲娘的目光看向他,顿时抬头朝亲娘咧嘴一笑,这一笑几乎软化了苏梓瑜的心。 正在这时候,红菱匆匆进来,“娘娘,皇上往这边过来了。” 苏梓瑜微眯了眯眼,心里也有了计较,手轻抚在浑圆的肚皮上,吩咐道:“把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带进来。” 红菱应了一声,这才急忙出去把人唤进来。 永安公主一直低垂着头,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好过,一想到当日自己对尉迟士这侍卫不大客气,就感到万分懊悔,这是她亲舅舅。 她对亲娘是不再有情感了,可对这舅舅却是不一样,这舅舅一向疼爱她,每次出远门都不忘给她带好东西,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姐,母后会心软吗?”七皇子不确定地问道。 “会的,母后一向最是仁慈。”永安公主一脸笃定地道。 七皇子方才转头继续老实跪着。 他们姐弟对苏梓瑜是颇为依赖,但终归不是从中宫之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份亲情就要大打折扣。 没过多时,他们听到红菱的声音,“永安公主,七皇子,皇后娘娘唤你们进去晋见。” 姐弟俩忙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地看着红菱。 “红菱姑姑,是真的吗?”永安公主一脸兴喜地求证。 这红菱是中宫之主身边的红人,她一向对她极客气,尤其是上回这侍女救叶家小儿立下了大功,就更是得到苏梓瑜的赏识。 红菱忙点了点头。 永安公主这才拉着弟弟起身,兴奋地朝前奔去,只是没走一会儿,就“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因为跪得久,这膝盖都麻木了,哪里能跑得动? 红菱笑着唤粗壮的宫娥过来抱起姐弟二人进去内殿,身为长姐的永安公主忙道谢。 朱翊到达皇后寝宫的时候,秋风吹得更欢了些。 身着龙袍的他迈上台阶,进了内殿,正要掀帘子进去暖阁的时候,就听到妻子的声音,“你们要为你们的舅舅和小姨求情未为不可,可也要注意身子,这跪在殿前的无赖举动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当即皱紧浓眉。   ☆、第二百七十四章交底 苏梓瑜在朱翊推帘子进来的时候,就吩咐晋嬷嬷等人把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带下去,她撑着腰起身,挺着大肚子上前笑道:“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朱翊看了眼她颇大的肚子,一把就扶着她的手臂揽上她的粗腰,“坐着说话即可。”这颇大的肚子让他看得惊心,曾一度怀疑会是个双生子,后来又问了晋嬷嬷与一干太医,得出的结论都说不是双生子,他这才稍稍安心。 苏梓瑜倒是不在乎地笑了笑,“过份小心也不是个事,这怀胎之事臣妾比皇上清楚得多,孩子很好,不会有事的,还有晋嬷嬷在一旁看着。” 她不相信旁人也会相信晋嬷嬷的判断,再者若没有晋嬷嬷,她也不可能再次做母亲,所以晋嬷嬷说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的。 朱翊难掩忧心地道:“怎么不担心?你这胎过大,万一胎儿太大,你生下他也会吃尽苦头,若有个闪失……” 他没再说下去,这几乎无法想象,这不是他愿意看到并承受的后果,没了她,他要那么多的孩子做甚? 苏梓瑜含笑地眸子紧盯着他看,无论何时看到,朱翊都会是这般深情款款的样子,只是想到他做的一些事情,这心想要不塞都难?“皇上,我们来谈谈高志,如何?” 朱翊的眉头一皱,“你莫要听永安和七皇儿说了几句就心里动摇,这事朕自有主章……” 苏梓瑜打断他的话,“皇上,虽然常人说一孕傻三年,但臣妾对外界之事还是知道一二的,”微睑睫毛,“皇上怕是早就知道尉迟士是高志吧。” 这话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问句。 只要一联想到前因后果,她焉能半点发现也无?朱翊不是谁都会重用的,却提拔了名不见经传的尉迟士,所谓的救驾有功在她眼里不过是一道幌子。 在高志兄妹落网的这段时间,她的娘家护国公府也没少递牌子进宫见她,都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能心软,这高家余孽不除将来必会卷土重来,须要提防云云。 尤其是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二人,她的娘家人是万分希望她能送走这二人,毕竟是高凝珍的血脉,总怕她养着会是农夫与蛇,迟早遭其反咬一口。 在这点上,与她关系一向亲密的亲弟苏辞也是持此种态度。 不过她并不想这么做,有些姿态是要摆出来给朱翊看的,有些时候却也要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只要他们不负她,她也定不会负他们。 只不过这次朱翊在处理高家一事上还是让她心底略有几分存疑,他到底意欲为何?对于他现在的专宠,她并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高家兄妹此事,让她还是有几分警惕的。 朱翊焉能不知道她这姿态是什么意思?他本来觉得这件事无须向她解释什么的,他并没有再做对她不住之事,之所以不说,只是因为他觉得她无须为此凭添烦恼。 “梓瑜,朕并不是有意要瞒你这样的事情,只是你有孕在身……” “皇上,尉迟士进宫当你的御前侍卫之时,臣妾并没有身孕。” 苏梓瑜再度微笑地打断他的话,而且这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可见她现在正不高兴着,简而言之,她那时候就被他蒙在鼓里,这怎么想怎么地让人不爽。 朱翊轻咳数声,只觉得一阵牙疼,“梓瑜,朕知道他是就高志的时间并不长,刚开始的时侯朕并未认出他来,只是后来才发现不对劲。朕在这儿跟你交个底,朕曾想过将他下狱,铲除高家一脉,不再滋生祸患,只不过后来朕改变了主意,在汝阳城一事中,他是真的立下了功劳。” 当初他之所以网开一面,也是为了要抓到九王爷朱飒谋反的证据,至少高志是其中一个知情者,倒是可以用上一用。再者当是他的堂弟静王爷也向他求过情,基于种种原因,他才没有处置高志。 这次高志向他辞官,他是欣然允诺的,只要他用尉迟士这个名字带着高四姑娘一块儿远遁天涯,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个美好的想法最终因为尉迟士即高志的身份曝光出来,而不得不搁浅。 “既然如此,那皇上打算如何?”苏梓瑜不想纠结在无意义的过往上,只要朱翊没有真做出让她担心地位受到威胁的事情,她都可以不予追究,会那般试探只为了知道他真实的态度。 “梓瑜以为如何才妥当?”朱翊把皮球抛给妻子,两眼专注地盯视着她因为有孕在身而丰腴了一些的脸蛋上。 苏梓瑜微微眯了眯眼,“皇上,真的臣妾以为如何就能如何?” “当真。”朱翊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客气了,这高家是犯了大罪,但高志兄妹并不是直接的知情者,皇上,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朱翊听闻,微微一怔,随后想到这不就是苏梓瑜的性子?他微微一笑地伸手抚上她白里透红的脸庞,“好,依你。” 这让不少人吵翻天的事情在帝后的眼里就是这般简单,以至在林珑进宫探望苏梓瑜听闻之时,还微微怔了怔,“义母,真的能法外容情?” 这次进宫林珑情绪低调的样子,苏梓瑜是看在眼里,她自然也知道林珑与高四姑娘之间是有一定交情的,居然也没求到自己这里,意外之余也因为她的体贴而感到没白认这个义女。 “那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林珑忙道,“义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间难以相信罢了。”随后起身向苏梓瑜深深一拜,“谢过义母。” “你这孩子。”苏梓瑜伸手将林珑拉起来,重新坐到自己的身边,正色道:“你我又何须如此见外?那高四我也是见过的,倒不如其姐那般为人,这大家闺秀四个字她还是当得的。”拍了拍林珑的手,“不过我也给你交个底,虽说给他们兄妹一条生路,但明面上却是不能,只能是私底下。” “怎么说?”林珑睁圆一双大眼睛。 其实她也知道就算有人求情,高家兄妹的父辈所犯的罪不足以让他们获饶,这也是她丈夫不乐观的原因所在,哪怕高志化身尉迟士立下大功也是枉然。 “高家必要斩草除根,不然不能正国法。”苏梓瑜解释道:“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他们可以化名远走天涯,只要不再回京城,不为高家平反,皇上自然会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并不会要他们二人的性命。” 林珑沉吟一会儿,道:“能这样也好,总比把性命都丢了强得多。” 就算不死,高志兄妹也会被发配到边疆去,身为戴罪之身,这样一来只怕日子更加难过,尤其是高四姑娘,她好歹也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家,吃这样的苦头未免太残忍了些,远不如逃遁他乡隐姓埋名。以高志之能,不能致仕当个陶朱翁,相信也不是难事,这样一来,高四姑娘还能许个好人家。 “你能想得通就好。”苏梓瑜笑道。 林珑自个儿也笑了出来,“人生一辈子多则百年,少则几十年,只要还能快活过日子,也就足够了。” “说来是这么个理,凡事勿要钻了牛角尖。”苏梓瑜轻抚浑圆的肚子道,看了看自己这大肚子的样子,遂又朝林珑道:“我到年底就要生了,你身上有消息没有?” 林珑抿唇一笑,没有明说答案。 苏梓瑜却是一看就觉得有戏,遂拉着她的手道:“说来给我听听,若能怀上倒也是喜事。” “还没确定呢。”林珑低声道,“我从庄子里回来有段时间了,身上还干净得很,就算真的怀上了,也要再过段日子才能确定呢。”羡慕地看了看苏梓瑜浑圆的肚子,“我连我婆母那儿也没有透露消息呢,就怕到时候不是让她大失所望。” 苏梓瑜仔细打量林珑的身型,似乎稍丰腴了一些,其实刚怀上的时候还没能看出孕相来,“得小心些才好,等有四十来天时,我让晋嬷嬷给你诊脉。” “谢义母。”林珑忙道谢。 其实她连叶旭尧也还瞒着,激烈的房事都是随便应付过去的,好在她在经期前性子都有些暴躁,所以叶旭尧并未起疑心,也只以为这是妻子的正常现象,所以她不愿意他也不为难,最多亲一会儿就抱着她睡了过去。 女人家最关注的也就是这些个事,自然有聊不完的话。 但是外面的男人们却是因为高氏兄妹被判死刑而议论纷纷,有人大声说好,这样正好可以正朝纲,但也有人婉惜,毕竟高氏兄妹罪不至死,这般年纪轻轻就赴黄泉,终是残忍了一些。 狱里的高志在那顿断头饭摆到他面前的时候,只是仰天而笑,倒也没有怨天尤人,在入狱之时他就预料到会有这结局。 笑罢,他朝狱卒道:“能否开恩让我们兄妹一块儿吃这最后一餐?” “不行。”狱卒立即拒绝,“没有这规矩。” “自然可以。”一道爽朗的声音立即在狱卒之后响起。 “谁在搅事……”狱卒正要呵斥,回头一看却是身着武将之服的霍源,忙又自打嘴巴认错。 哪怕身陷大狱,高志仍然风度翩翩地起身给霍源一拜,“谢霍兄成全。” 霍源脸色郑重地回礼,“这黄泉路上,你们兄妹做伴也好,他日让霍某魂归地府之日再与高兄相见。” 高志听后大笑出声,人生在世,谁都逃不出一个死字。 高四姑娘被带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平静,身上的囚衣十分的干净,而头发明显用头油梳过,光滑可鉴,只是上头空无一物,让人见了忍不住鼻头发酸。 她朝霍源施了一礼,“霍将军的恩德,我们兄妹只能来生再报。” 临死之前能再见到兄长一面,她已是于愿足矣。 霍源回施一礼,让身后的小厮汉光把备好的上等酒菜摆好后,他就带着人转身离去,把这方天地让给他们兄妹。 “四儿,怕不怕?”高志牵着妹妹的手,含笑问道。 高四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不怕,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正好可以与祖父、爹娘、大姐他们相聚,算来我们已经多活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是赚到了?” 高志愧疚地看着妹妹,“若不是我自私留你,把你早早送出京去,兴许你就不用陪我一道儿赴死,都是为兄的思虑不周才害了你……” “哥,你在说什么傻话?”高四姑娘忙打断兄长自责的话,“是我不愿意走罢了,天下之大,没有了你,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九王爷这罪魁祸首也死了,我们大仇得报,虽死无怨。” 高志定定地看了眼妹妹,伸手拉她到怀抱了一会儿,方才松开,“黄泉路上要跟紧哥哥,不然就会迷路找不到亲人,知道吗?” 高四姑娘笑着点头。 高志这才引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杯水酒,“来,我们兄妹喝上一杯,可不能当个饿死鬼。” 高四姑娘听到兄长说得有趣,当即“噗哧”笑出声来,双手接过兄长递过来的水酒,仰头饮尽,亮了亮酒杯。 高志也豪迈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这一刻,他们已不将生死看在眼里。 在狱外的霍源正背手站在廊下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直到叶旭尧奔过来,他这才把目光转向他,“圣上的手谕?” 叶旭尧神色清冷地一点头,把手谕递给了霍源。 霍源接过打开一看,随后满意地收起,朝身后的亲卫道:“动手吧。” 荒原古道上,几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那儿,林珑与永安公主姐弟俩焦急地等待着。 永安公主更是握紧拳头,不停地引颈眺望。 七皇子依在长姐的身边,倒是还算镇定。 “怎么还没到?义安姐姐,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永安公主转头看向林珑,不安地问道。 眼前之人虽然不是皇室的血脉,但却是嫡母苏梓瑜面前的红人,所以她这个真凤之身的公主也摆不得架子,自然要客气地唤一声义安姐姐。 林珑回道,“公主稍安勿躁,他们应该就快到了。” “姐,母后不会骗我们的。”七皇子忙道。 永安公主这才没再相询,只是她的眼里流露出几许焦虑,这一切林珑都看在眼里。 直到太阳渐渐西斜,他们要等人的方才到达。 高志下马车的时候见到林珑与侄子侄女之时,未免愣神了一下,这太出乎他的预料。 吃过断头饭,他以为接下来就是要上断头台,哪里知道一醒来会是在余震不断的马车里面,这真是让他想不吃惊都难。当时他头脑一清醒,立即寻找妹妹的所在,好在妹妹就在他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尚在,他这才稍稍安心。 正在他满腹疑问之时,霍源推开车帘进来,“醒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高志立即询问。 霍源没有解释,把怀里的圣上手谕拿出来递给高志。 高志也不客气,一把就拿了过来展开就看,随后一脸的惊讶,“这是真的?” “难不成还是假的?我可没有这么伟大冒着家人被砍头的危险帮你越狱。”霍源笑道,“走了也好,以后不要再回来了,这个世个再无高志与高四这二人。” 高志看了眼妹妹,这样的结局于他而言是最好的,“我晓得,此生都不会再回京城。” 霍源伸手拍了拍高志的肩膀,眼看高四姑娘就要清醒,就再度掀起车帘出去,把这方天地让给他们兄妹,估计他们会有不少话要说。 高志的情绪直到此刻才真正平定下来,只见他沉稳地走向侄子侄女,飞快地看了眼林珑,林珑朝他点点头,抬起脚步迎向后下马车的高四姑娘。 高四姑娘也没想到会有这惊喜,“侯夫人?” 林珑握紧高四姑娘的手,“我只能在此送别你们兄妹二人,这前方的路还须你们前行,他日若有什么难为之事,你偷偷地遣人到京城给我送信,我自会想法子帮你们。” 高四姑娘眼睛湿湿的,“这次我们兄妹就承了你不少恩情……” “别这么说,你们能远遁他乡我可没有出不了多少力气,都是皇上皇后娘娘的恩德。”林珑并不居功。 高四姑娘一听这话就明白真正的恩人是谁,顿时万般感慨涌上心头,“难为皇后娘娘不记较我们高家昔日之恶,还愿在圣上面前美言,我是不能到她面前磕头谢恩,还请侯夫人代为传达。” 语毕,她立即跪在地上朝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林珑忙过去扶起她。 另一边厢的永安公主拉着高志的手,“舅舅,你不会还怪我与七弟吧?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高志另一只手摸了摸侄女的头顶,“傻瓜,舅舅怎么会计较你们?我与小姨要走了,你与弟弟一定要相亲相爱,好好地过日子,别学九王爷。” 他把侄子揽在怀里,细细地叮嘱着。 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都听明白了高志话里的意思,两人顿时眼睛红红的,他们没有争雄之心,也不会去争,再说这次也是嫡母开恩,这母家最后的两位亲人才得以逃过死刑,自是对苏梓瑜更加感恩戴德。 离别再苦,终究仍须要别,高志扶着依依不舍地妹妹上了马车,接过霍源递过来的马缰绳,他看了眼这京城,看了眼侄子侄女,最后定定地看了眼林珑。 别了,他的过往。 一挥马鞭,马车启程,迎接他与妹妹的会是崭新的明天。 高四姑娘从车窗口探出头,朝身后挥舞着帕子,任由秋风吹干了眼泪,自由在望,却难舍故人。 林珑也不由得泪湿满襟,掏出帕子抹去那泪水,这才亲自去催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上马车,该是回宫之时。 霍源是这次执行密令之人,自然担起护卫之责,林珑在上马车的时候,还是转头看向他,“让你爹收敛一点,要不然我必不会坐视不理。” 霍堰对权美环不客气的事情,她自然还是听说了,虽然权美环没提,但她却是看得出来,此番见到霍源,自然少不得要说上一两句义正辞严的话来,这样一来,倒是冲淡了几许离别带来的愁苦。 霍源斜睨了林珑一眼,“那是他们长辈的事情,我不插手。” “你是霍堰之子,他焉能不听你的劝?”林珑冷声道。 “他若听我的劝,就不会娶你娘当填房。”霍源不客气地回应,甚至还语带讥讽,“当年他们成亲时,我就不赞成,可有用吗?结果我爹还不是娶了你娘当继室。” 林珑微眯眼道:“霍源,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是霍家独子,你爹已经老迈,那会儿不听你的,不代表现在不听,他还要指望你给他养老。”顿了顿,“他们俩在一起,我也一直不赞成,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我与她自是断了母女情,但仍有份生恩在,你可明白?” 这已经是表明,如果霍堰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绝对会出手。 霍源皱了皱眉头,这林家长女倒是生了一双厉眼,“如果可以,你就把你娘领回去林家,我绝对无二话……” 林珑不由得嗤笑出声,“都到了这步田地,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霍源,不要让我小看了你,男人就要有容人之量,与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计较,你也好意思?” 霍源握紧拳头,看了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永安公主,这才克制了胸口的怒气,“我霍源也无须你瞧得起。” 说完,他大踏步上前,翻身上马。 林珑沉下脸孔看着他的背影,在宫娥的催促下登上了马车,坐到了永安公主的下首位。 “义安姐姐,你没事吧?”永安公主眼有担忧地道,看得出来林珑面色不好看。 林珑强笑地摇了摇头,“谢过公主关怀,并无大碍。” “那霍将军倒真是缺了点礼数,不管怎样,义安姐姐的品阶在他之上。”永安公主挑剔地道。 林珑不喜在人背后议是非,就算对象是不讨喜的霍源也亦然,所以也没有多少兴致在这两位皇室子弟的面前趁机数落霍源,在她眼里,这是林霍两家固有的矛盾,自然由两家来解决。 她趁机把话题岔开,果然,永安公主没再把焦点放在霍源身上。 回到皇宫之时,林珑就没再见到霍源,先是把永安公主和七皇子送回皇后寝宫,看到华灯初上,又接到红菱禀报说是叶旭尧在宫门口等她,她这才婉拒了苏梓瑜要赐宴于她,急匆匆往宫门口而去。 叶旭尧一把扶住她,拿出帕子给她抹去脸上的薄汗,责道:“怎生这么急?没见着你,我又不会离去。” “我怕你久等。”林珑笑道。 经历了下午的离别,她更加珍惜与丈夫的缘份,这一辈子,她还要与他白头偕老。 叶旭尧扶着她坐上马车出宫。 马车里,林珑依在丈夫的怀里,想到高氏兄妹,就会想到那喜莲,“对了,那个陷害高志和高四姑娘的女子会如何判?” 叶旭尧原本轻抚她后背的手一顿,随后又动了起来,浑不在意地道:“念在她举报有功,死罪可逃,活罪难免,自然是发配边疆了事。” 林珑微愕,随后想想高氏兄妹明面上都处死,这喜莲活着发配边疆倒也在情理当中,“这叫喜莲的女子真是咎由自取。” 叶旭尧冷声道:“她再如何也与我们无关,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夫妻二人的言论喜莲听不到,但她却是对于发配边疆一事大吵大闹,结果狱卒嫌她吵,就拿破布封了她的嘴,把她的手脚缚起来,这才耳根清静。 因为狱卒在饮食上的虐待,本来有几分姿色的喜莲顿时饿得面黄肌瘦,倒是因此逃过一劫,没有发生被人强暴事情来。 不过她此刻倒是不会想到这点,倒在冰凉地面上的她泪流满面,早知道会如此,她必不会走这条路,后悔如心魔般啃噬她的心灵。 等待她的前景必定不会乐观,只是事已至此,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霍源回到家中,果然又见父亲与权美环相争,最后还动起手来。 他忍无再忍,这还像是一个家吗?拨开围观的庶妹们,他朝她们瞪视一眼,素来怕他的庶妹们顿时忙作鸟兽散。他一个箭步冲进去,一把抓住还要再挥拳的霍堰的手,“爹,你还没有闹够吗?天天吵闹,你不知羞,也要顾及一下你儿子我的颜面。” 权美环正捂着被霍堰打得生疼的右半边脸,狠狠地瞪视着霍堰,这个男人没权没势没财后越发不能看。 霍堰听到儿子的话,手顿时软了下来,但仍旧拉不下面子来,“她欠揍……” “呸!霍堰,你别含血喷人,就为了那天夜里我儿女送我回来一事,你就找了我多少次碴?” “你还敢说?”霍堰又怒火中烧,“你现在是我霍家妇……” 霍源实在不想听他们这一笔烂账,遂大喝一声,“都别吵了。” 果然,本要回嘴的权美环捂着脸僵硬地站在那儿,霍堰也不敢逆儿子的意。 “当初要娶她为继室的人是你,你那会儿又不是不知道她与前夫生育有三个子女,怎么现在反而计较上了?那会儿做什么去了?那是血缘亲情,不是圣上一句断了就能断的,都一把年纪了,就凑合着过吧,家和万事兴,甭在让我听到你们争吵的声音。” 说完,他不待父亲回答,转身就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看一眼都想要吐血。 霍堰愣然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回头想要再呵斥权美环,结果想到儿子的话这才做罢,冷哼一声就离开。 权美环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看到满屋的狼籍,顿觉头疼,忙让侍女小红进来收拾善后,然后又令人煮鸡蛋来敷脸散瘀。 霍周氏听到人禀报孙子在儿子儿媳面前发作的事情,顿时忙让人去把孙子唤来。 霍源一见到祖母,抢先开口道:“祖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你再看不惯权氏,为了这个家,也就别再挑事了,再说这样整日争吵传出去,谁还敢嫁进我们霍家?” 霍周氏被这孙子一噎,顿时到口的抱怨话就又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方才道:“就算他们不吵,也不见你给我娶进一个孙媳妇来承欢膝下?我给你物色了多少人家的姑娘,你怎么就没个看上眼的?要不然我就给你指一个……” “别。”霍源忙阻止,心头却是涌上一张俏佳人的面孔,有段日子不见她,倒是让他将自个儿的心事想得清楚明白,一脚把圆凳踢到臀下就坐了下去,脸色如常,但是耳根子微红,“祖母,我给你交个底吧,我有看上的姑娘了……” “谁?哪家的姑娘?”霍周氏顿时一脸惊喜地问,“可是我给你画像上的姑娘?” “祖母别急,这姑娘不是你画像上的。”霍源忙按住急切的霍周氏,“我还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儿……” 霍周氏一听,就更为着急,“你既然看上人家了,怎么不把这个打听清楚?这万一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呢?你可别给我乱来,我们霍家虽然被削爵了,如何能娶那样的女子当媳妇?这是让祖宗含羞的事情……” 这男人时常出入烟花之地,她觉得她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哪怕瘫了不能出门,她也还是能注意到京城的流言蜚语,尤其是神武侯府的小公子为了个妓子与妻和离被赶出族这件八卦,更是听得她在背后嘲笑不已,这样的事情不能落在自家的头上。 霍源哭笑不得,“祖母,您想到哪儿去?我能看上那地方出来的姑娘?你给我安一百二十个心,这姑娘是好人家出身,我毕竟是外男,如何能问人家姑娘闺名?不过我倒是知道她家府邸在哪儿,找个冰人上门提亲便是。” 霍周氏一听,顿时欢喜,就算这姑娘不是名门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她也就认了,只要赶紧给她生个重孙便是,立即又满脸欢喜地与霍源讨论起提亲事宜。 在她的认知里,这事宜早不宜迟。   ☆、第二百七十五章吃醋 霍周氏此刻的喜悦写在脸上,对于提亲这样的礼数她是知之甚详的,根本就用不着霍源给意见,微沉吟一会儿,还是道:“这姑娘的家世,你还是去查个清楚为好,娶妻可不能马虎的,家世不匹配的,你娶进门必会后悔。” 霍源细思祖母这话也有道理,他不知道林琦的出身,惟一能确定的就是林琦必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祖母放心,我自会让人去暗地里查个清楚,不过这冰人还是要祖母先给找好,等我这边确定了就让人去提亲。” 他有意没跟祖母提林琦的年纪,就怕祖母嫌林琦年纪小,反正先订下名份占有再说,至于成亲什么的再等个一两年,他也是能等得的。 霍周氏看到孙子思虑周全,方才笑道:“这样就对了,找冰人一事就包在老祖母的身上,必会办得妥贴让你满意。” 霍源看祖母欣然同意,这才笑着起身告辞。 霍周氏也不留他,等孙子走远了,她这才把脸上的笑容一收,朝一旁的侍女小香道:“明儿就去把冰人给我请来。” “是,老太太。”小香忙应声。 “对了,此事现在不宜给太太知晓,你莫要说漏了嘴,不然我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让你一辈子说不了话,还把你卖到烟花之地去。”霍周氏表情阴狠地道。 权美环现在与儿子闹得不愉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背后下黑手坏她宝贝孙子的姻缘,所以在大事还没有定下来之前,她不想走漏了风声。 小香一听到老太太威胁的话,顿时脸色一紧,忙跪下道:“老太太息怒,奴婢必会谨守这秘密,不会坏了老太太的事情。” 霍周氏这才满意地轻“嗯”一声,挥手让她起来,闭上眼睛做起了有曾孙绕膝的美梦。 翌日,小香就把冰人给请来了。 权美环因为脸上被霍堰打肿了,就算用鸡蛋化了一下瘀血,也还仍是青紫得让她看了都牙疼,遂只能窝在府里,哪里也不能去。 她隔着一道帘子朝那襄阳侯府的下人道:“回去告诉你家大奶奶,我这两天身子不利索就不过去了,改日等我好了再去看望俩外孙。” “是,霍夫人。”外头的襄阳侯府的下人应声,没多说话,就告辞离去。 权美环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脸蛋上的瘀血,心里一阵烦躁,看到侍女小红回转,“把人送出去了。” “回太太的话,已经送走了。”小红应声,一边给权美环靠垫摆好,一边道:“太太,老太太又唤冰人进府了,这一个月都不知道唤了多少次……” 权美环听后不以为意地道:“她为霍源着想无可厚非,这事你看到就当没看到,别去管她的烂事,省得她还疑心大作怀疑我们别有用心。” “那是自然,奴婢当即绕道走,没与小香姐姐碰面,老太太人越老这疑心就越重,殊不知太太只望大爷好。”小红抱怨地道。 权美环轻茗一口茶水,“后母难为,我不管做什么也要被人讨伐,还不如袖手旁观更好。” 以前她爹说过这话,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还是父亲有远见,只可惜父女之情也因她的自私断了,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捶心口,就更没有心思去管霍家这摊子事情。 小红看到自家主子兴致不高,遂也不敢再八卦,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屋子。 另一边厢的霍周氏以为自己行事很严密,正满脸笑容地接待这冰人。 冰人甩着帕子端起茶盏痛饮了一杯后,方才挥着帕子道:“老夫人,你不找我,我都要登你家的门,你家这媒我可不能再做了,要不然以后都不会再有人找我做媒,说我骗他们,这不是在砸我的饭碗吗?霍将军怎么就得了这名声,我都羞于提及……” 霍周氏一愣,随后睁圆一双老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且给我仔细道来。” 冰人仔细打量霍周氏的神情,确定这老太婆是真不知情后,方才脸色和缓一些,“老夫人,你得去问问你家孙儿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如果真的有,这可是要断子绝孙的,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什么?”霍周氏急起来,胳膊一撞,把手边的茶盏打翻,顿时流了满桌子的茶水,她也顾不上唤侍女来打理,立即严声追问,“这是何时传出来的?我的孙儿正常得很,哪会有那等癖好?你可别瞎说抵毁我孙儿的名声……” 冰人被霍周氏这态度吓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毕竟曾是伯府老太太,烂船仍有三分钉,她这才收敛一些道,“老夫人别朝我动怒啊,我这不是听外头人传的,回来说与你听。你问我这源头是谁?我咋知道啊,反正这城里的冰人都知晓,你家霍将军有毛病,哪还敢向女方家推荐霍将军?这不是坑了人家女方,回头我们还要落埋怨呢。” 霍周氏的神情严肃,恨不得拿针缝了这冰人的嘴,听听这张臭嘴都说了什么?好在她的理智尚存,深呼吸一口气,立即辩解:“我孙儿没这方面的毛病,你且莫要信了外头人的瞎传,这是在诋毁我霍家,绝对不能信。” “老夫人,空口无凭,人家说得可是有板有眼,说是你家霍将军与身边的小厮有染,这在外行军打仗有这癖好也不足为其,但都回京了就要收敛一点,哪能带到大庭广众的面前,这名声不好,可是娶不到一房好妻室……” 霍周氏听得越发火冒三丈,彻底忘了之前找这冰人来的目的,她本想着孙儿到底年轻不可靠,不过明面上她又不想与孙儿做对。打算找冰人来,一是商量提亲事宜,二来也是想托这冰人去打听一下女方的家底,她好心里有数。 昨儿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套得孙儿口中女方家的地址,细细揣摩了一番,住在这地址上的人家非富则贵,心里是大赞孙儿好眼光,这样的妻子娶来才能旺门庭。 本来这是喜事,可现在自家孙儿摊了这么个名声,她如何还能欢喜得起来?“我都说这是诬蔑了,没有的事情……” “有没有老夫人还是查清楚为好,我这可是靠嘴巴找饭吃,像霍将军这样名声有污的人真的很难做媒的……” 霍周氏气得够呛,但尚存那一丝理智仔细地问了眼前这冰人流言具体都传了啥。 整整一下午,她差点气得险些要中风。 待冰人走后,她就更是把手边的茶盏全扫落在地,顿时落是一地的碎片,前来收拾的小红更是大气不敢喘,这大爷就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如今被流言所污,老太太还在气头上呢。 霍周氏想到孙儿以前婉拒她赐过的通房丫头一事,那时候她没有细想,只道孙儿要以事业为重,心下还是颇为高兴的,这通房丫头都是可有可无的,省得分去了孙儿建功立业之心。 后来孙儿驻守边疆,她就更是鞭长莫及,及至后来那倒霉摧的孙女儿霍香玉惹事,她就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孙儿,全副心思都放在霍香玉的身上。 难道,她的孙子真的喜欢分桃之礼? 霍周氏是越想越觉得可疑,眼珠子转了转,就算真有此事,孙子回京的时日尚短,外人如何得知?莫不是出了家贼? 顿时她就想到了权美环,怒而大拍桌子,必定是这个女人挑的事情,她见不得她的孙子好,所以放出流言扯后腿。 以为自己得到了真相,她立即让人把她抬到权美环的院子,这次她不整治权美环一番,她就不姓霍。 权美环并不知道一场争执又要再起,有时候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架不住疑心重的人东猜西疑。 另一边厢的玉肤坊,林琦难得到店里一回就遇上了那御林军统领的亲娘肖刘氏。 这肖刘氏的眼中之炽热,令她大为吃不消,她可不记得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这位? “肖夫人,你看这款肤脂如何?很适合你的肤色,抹上去必定年轻十岁。”她推销着玉肤坊的产品,“宫里不少妃嫔都喜欢这介颜色,也是我们今年年初新出的产品……” “好,好,我相当满意。”肖刘氏嘴里说着这话,面上却是盯着林琦看,这姑娘面相好,一看就是旺夫益子相。 林琦被她看得背脊生寒,巴不得把这肖刘氏甩下,只可惜二娘林绿氏刚刚走开了,要不然她也不会亲自招呼这肖刘氏。 肖刘氏却是看不出来她的不自在,一把握住她的手,“林二姑娘今年刚及笄,许亲了没有?” 这话问得唐突,哪怕林琦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在提及自家婚事,少不得还是要面生双霞,微垂着头只道了两个字,“未曾。” 提及婚事,霍源的脸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出现,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巾帕,那羞人的梦境更是羞于想起,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想念他的,尤其是那天他拉着她出酒楼的气概,令她不由得不倾心。 肖刘氏其实早就知道林琦还没有定亲事,会这么问不过是试探一下本人罢了,毕竟以未婚姑娘的身份经营着这玉肤坊,也不知道礼数如何?现在一试之下,还是知书识礼的,心上更为满意。 林琦不想再回答这些令人尴尬的事情,忙道:“肖夫人,这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家去了,夫人要的货,我这就去让人包好给你带回去,不知肖夫人意下如何?”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叨扰,这就告辞离去。”肖刘氏知道林琦的用心,非但没有不满,只觉得就该如此,婚姻大事,她自会与林绿氏提。 当然,在她的认知里面,觉得林琦配她的儿子那是高攀了,毕竟娘家势弱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看上林琦的一方面。 因家里那老不死的公爹的原因,儿子要娶的两房妻子家世都不能高,这林琦合她的心意,至于另一个,她心里也渐渐有了人选。 把这婚事搞定,她就打算享清福了。 林琦看到这肖刘氏识趣地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与掌柜交代一二,她就与肖刘氏一道儿出去。着侍女把肖刘氏要的货交给肖家侍女,她正要借机说几句客套的离别话。 哪知会有人正好过来,翻身落马,她看到时,不由得瞪圆了一双眼睛。 肖福林上前给亲娘和林琦见过礼,“娘,儿子正好路过要回去,这就与娘一道顺路。” 其实他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也是为了林琦而来的,母子俩就这婚事相商过,他对林琦的印象也颇好,这样落落大方的女子娶来也不错,至于另一房妻子,他打算到时候就应付过去便是。 人,有时候偏心一点也无可厚非。 肖刘氏哪会看不出儿子的意图,再说儿子也亲口承认过对林琦有意思,只要不出格,男女见上一面还是可以的,她又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自认开明的她更不会阻止。 “你来得真不凑巧,我本来也要家去,这才记起我还有事要找你姨母相商,我这就过去,你且自个儿回去吧……”说到这里,她似突然才发现林琦一般,忙又道:“看我都把林二姑娘晾在一边了,今儿个还多得林二姑娘,我才能买到适用的肤膏,要不这样,你就替我跑一趟送送林二姑娘回府吧。” 林琦一愣,怎么就扯到她的身上?再说她是玉肤坊的东家之一,这客人来买东西,她才是该感恩戴德的一方才对,遂忙摆手道;“肖夫人不用这么客套,小女子自行回去便是,反正还有府里人护送,这天色又未黑,无碍的……” “要的,林二姑娘你就别推辞了。”肖刘氏根本就容不得林琦推却,径自就下了定论。 林琦心里颇恼,这肖刘氏听不懂人话吗?只不过念及肖福林对她那二侄子有恩,遂又把不满强自压下,正要再度严词拒绝。 肖福林自然不会放过亲娘送上来的机会,朝林琦一拱手道:“林二姑娘不用推辞,这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罢了,几步路也不远,再者我亲娘发话了,身为儿子的不遵就是不孝,莫非林二姑娘想要我做那不孝之人?” “怎么会?肖统领多想了。”话说到这份上,林琦只能万般无奈地应声,朝他福了福,“麻烦肖统领了。” 肖福林笑着回礼,“林二姑娘客气了。” 肖刘氏在被侍女搀扶上车之际,还给儿子使了个眼色,就是要他好好表现一番,这样一来成婚后夫妻的感情也能更好。 肖福林含笑地点了点头。 林琦送别了肖刘氏,这才由侍女喜雨搀扶着上马车,透过车窗帘子看到肖福林在前方给她引路,她顿时心里一阵烦躁。 喜雨也偷瞄窗外,“这肖统领看来似乎对姑娘有意思。” “别瞎说。”林琦出声斥责。 “奴婢也是实话实说。”喜雨不服地辩了一句,“这肖统领可是要娶两个妻子的,姑娘您可别犯浑上了他母子俩的当。” 她希望自家姑娘能配那天遇上的高大男子,这样一来,她也就能接近人家了,能带得了奴仆出门的都不是穷人。 林琦听了这话,怒火中烧,当即把喜雨赶出车厢,好让她耳根子清净。 只是喜雨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又不是傻瓜,自然能看得出肖氏母子所唱的双簧,看来这肖夫人是属意她当儿媳妇了,可她无意啊。 明着说去拒绝肖福林,不妥,毕竟人家没有说出口,她就这样说,这让她的颜面何存,遂琢磨着如何把话说得婉转又能不伤面子,嗯,她的女夫子谢玉安说得在理。 在她不停琢磨之际,马车已是驶到了林府门前,喜雨忙在外禀了一声,她方才回神,吩咐车夫停下,她不好招待肖福林进到宅子里去。 遂轻掀车帘子,她笑着看向靠近的肖福林,“肖统领,小女子的家已然到了,家中小弟也不知道在不在,倒是不好招呼肖统领进去喝杯茶水,这倒是小女子的不是……” 肖福林拱手道:“林二姑娘客气了,下回肖某再上门拜访。” 林琦一愣,他为何要上门拜访?顿时心里一惊,莫不是这人真打算向她提亲吧? 就在她怔愣这个当口,霍源从阴影里面现身,寒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幕,他特意来此等候林琦的,结果也不负他所望,还没等一会儿,她人就到了,可是附带的这个男人,他是相当的不愿见到他。 肖福林在霍源登场之时还大吃一惊,随后却是收起惊讶的表情,朝霍源拱手为礼,“霍将军怎么在这儿?” 霍源的目光瞟向林琦,这一眼已是泄露了不少机密,至少肖福林一眼就看明白了,不过他仍旧眼有不解,这霍林两家不是不和吗?怎么霍源与林琦还能和平相处?再说霍源这一眼分明就是在向他示威,奇了怪了,他与林琦来往碍着他什么事?不会这人真把林琦当妹妹了吧?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两家势如水火?霍家的削爵和霍香玉的死,都与林珑脱不了干系,这霍源如果真认林家姐弟仨是弟弟妹妹,他可以把头割下来给对方当凳子坐,这是他相当笃定之事。 “肖统领又怎么在这儿?”霍源笑得相当不善地道。 一个御林军统领,他霍某人还不至于将其看在眼里,他可是边关大将,就算肖福林深得帝皇的信任,他霍源也不会差他多少。 林琦古怪地看了一眼霍源,初初看到他出现之时,她的心还雀跃地跳动不已,一颗少女心都倾向于他,但是在看到他面色不好之后,顿时脸色就是一搭,他这会儿来甩脸子给谁看呢? 反正她在他面前一向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所以她也不客气地道:“人家肖统领是送我回来,你又来做甚?” 霍源听得皱紧眉头,这小妮子真是欠揍屁股,明明告诉她,这肖福林惹不得,她倒好,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现在更是与对方来往过密。 肖福林的嘴角微微向扬,这林二姑娘的牙尖嘴利实在是可爱至极。 “我有话要与你说,自然就来了。”霍源厚脸皮地道,同时也是向肖福林示威。 林琦一愣,咬了咬下唇看他,“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我坑过你,你也回敬了我,这两消抵消,你赶紧消失吧。” 这与他撇清关系的话,怎么听都是不中听,霍源的脸色一黑,“林姑娘不用现在赶我走,我说完了话自然会走。”目光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肖福林,“肖统领是不是要站远一些?” 摆明了他要说的话,他不适合听。 肖福林没有异意地站远了一些,不过仍旧暗地里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霍源靠近马车窗口,目光锁定在林琦那张娇俏的面容上,“我说过的话,你怎么不听?” “你说过的可不少,我都不记得了。”林琦故意与他唱反调。 在他靠近上前的时候,她的俏脸不由得一红,之前把话说绝,就是为了试探他对她是否有心?如果一句话就退却了,她也就无须在他身上用心。 霍源气极,想要伸手掐一下她带着婴儿肥的脸庞,好在还有理智记得这是在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既然不记得,那我再说一遍便是,别与那姓肖的走得太近,他那人不是良配……” “他是不是良配要你管?”林琦挑衅地看着他,反正她在他面前一向行事随心所欲。 “别闹,我在说正经事。”霍源正色道,“别为了与我怄气而去做让你后悔之事,他不适合你,你性子张扬又跳脱,嫁与他,与他另一妻房必定相处不来,我这真是为了你好……” “他不适合,难道你就适合?”这话一出口,林琦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让你说话不经大脑,她顿时羞恼欲把车窗帘子拉上。 哪里知道霍源却是一把按在那车窗帘子上,阻止她的行为,眼里还带着一抹笑,他就知道这小妮子对他不是无动于衷,这会儿出口的话都柔和了不少,“你别恼,回头我就找人来你府上提亲,你且在家好生待着,莫要出去招蜂引蝶……” “呸!谁招蜂引蝶了?你说自个儿吧。”林琦脸色羞红地道,“你说提亲我就点头了吗?” 她不喜欢他自大的语气,好似她一定就会嫁他一般。 霍源低笑出声,“还与我闹别扭?好了,听话。”还要再说些什么,看到肖福林走近,看来是不宜再说话了。 林琦的神情也慢慢恢复正常,心里却是跳得厉害,原来这就是甜蜜的滋味,她原本对另一半没有想法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很庆幸那人就是眼前的男子。 肖福林朝林琦拱了拱手,“天色不早,林二姑娘还是先行进府吧。” “也好。”林琦应声,想到这人对自己的有意,而自己却无意于他,还是隐晦地拒绝为好,目光转了转,看到墙外有颗树生了三条枝干,遂灵机一动,她指了指那颗树朝喜雨道:“你回头让人把那颗树的其中一株枝干砍下来吧……” “姑娘,这是为何?”喜雨摸不着头脑,这树哪里惹到姑娘了。 “我看不顺眼。”林琦道,目光却是看向肖福林沉下来的眼睛,“我只听过花开并蒂,却未听过连生三枝,这多难看啊,还是不留着碍眼。” 她这话一出,霍源当即笑出声,林琦瞪了他一眼。 肖福林袖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这番话的隐喻他是明白了。 “我又没有说错,你笑什么?”林琦不满地看着霍源,看向肖福林的目光却是略带歉意,“肖统领,个人喜好,你莫见笑,要不然小女子都要羞死了。” “林二姑娘说得对,确是花开并蒂最好看。”肖福林眼里没有笑意地回应。 “还是肖统领明事理,不似某人。”林琦再度瞟了眼霍源。 霍源这才稍稍收敛,没再大笑出声,不过脸上仍挂着笑意。 林琦这才不再瞪他,客气地与肖福林道别,未再理睬霍源就把车窗帘子拉上,吩咐车夫扬鞭进府。 肖福林与霍源仍站在原地,看着林府的大门缓缓地合上。 霍源这才转头看向肖福林,“肖统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就此罢手吧。” “霍将军就这么笃定,你能得到佳人的芳心?”肖福林冷笑着回应。 他一眼就看出这二人仍未知道彼此的家世,要不然不会那般说话,而且林琦那番话也让他心生不爽,这两人真是想得简单。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肖统领还是认清事实吧。”霍源同样也是冷脸冷语,“她不适合你,别害了人家姑娘。” 肖福林第一次感觉到要娶两个妻子在婚恋市场的不利,不过这霍源的高姿态让他更看不惯,“霍将军别太自大,小心阴沟里翻了船。” 他绝对不会让他遂了心愿,非但如此,还要好好地耍一下这自大的人才好。 目光瞟了瞟林府的匾额,一个主意浮上了心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摆道 霍源与肖福林自是不欢而散,各向反方向而行。 对于肖福林起的歹心,霍源自是察觉不到,在他的认知里面,早已把林琦划进他的势力范围里面,更何况林琦那番表态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心情不错地踏进府里,他却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顿时好心情当即散去,这林珑又来干什么?一把抓过经过的奴仆,他语气不善地道:“襄阳侯夫人是不是来府里了?” “回大爷的话,是。”那侍女原本大吃一惊,结果看到是霍源这大爷,遂赶紧恭敬地回话。 “她现在哪儿?”霍源的眉头紧皱。 “在太太的院子。”那侍女赶紧回话,顿了一会儿又道:“老太太也在太太的院里,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 霍源一听,哪里还能站在原地,抿紧唇立即就往权美环的院子而去,八成又是他的祖母去找权美环的碴。 真不知道他爹和他祖母为什么这么热衷地与权美环过不去?想当初他们也是同意娶权美环过门当填房的,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他也是心生不爽。 此刻权美环的院子里面,林珑护住权美环,瞪视一眼霍周氏,若不是她以为权美环是不是生了重病硬着头皮前来霍家探视,这老虔婆岂不是将权美环往死里折磨? 尤其想到那画面,她的怒气就更旺了一些。 那会儿霍周氏正抓着权美环的头发来折磨,还一个劲地骂她贱货,害了她孙儿云云。当然林珑是故意匆略了权美环也不是省油的灯,当时权美环还是下了暗手去掐霍周氏,要不然霍周氏又怎么会丧失理智做出泼妇之举? 她转头看向权美环,“走,我们离开此地……” 权美环对霍家早就没有了留恋,只是想到仍旧健在的父母还有三个儿女的声誉,她不能再如此自私,遂轻轻地挣脱林珑的手,“珑姐儿,这儿就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 林珑怒其不争地看着她,用手指着两眼恨不得剜了她们母女俩的霍周氏,“她如此折磨你,你到现在还舍不得离开?” “珑姐儿,你别担心,我又不会白给她欺负,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还是别多管了。”权美环柔声劝道。 霍周氏的头发也是一团糟,身上更是有好几处正疼得厉害,如今看到林珑用手指着她的不敬行为,顿时又火冒三丈,“你用手指着谁?我老也老过你,你这没礼貌的丫头,你以为我怕了你?我当伯爵夫人的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小丫头也敢在我面前嚣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珑听到她的骂声,冷笑地转头注视着她,“人老不可怕,就怕这脑子不清楚没得医,你当伯爵夫人的风光劲儿我没看到,不过你现在晚景凄凉的样子我却是有幸目睹,论品阶,你现在还能比得我吗?还是说你真要与我闹到官府去?行啊,我这侯夫人兼郡主奉陪到底。” 这话噎得霍周氏顿时手指打颤,五官都因为气到顶点而扭曲,眼看真要再度中风,吓得一旁的侍女小香忙扶着她打颤的身子,“老太太歇歇气……” “你……你这个……”霍周氏想要骂林珑,却因为中风的原因说不出来。 权美环拿帕子掩嘴轻咳一声,脸撇到一边去当做看不到。 这表现自然是火上加油,霍周氏气得只能恨恨地瞪视着这儿媳妇。 权美环不管霍周氏,轻拍林珑的手,“珑姐儿,我们不与她一般见识,我知道你一心为娘着想,只是事到如今,我真的没有回头路可走。”叹息一声,这人生真的不能走错一步路,而她错的又何止一步?“你且先行回去,这儿我会收拾,她都这样了再嚣张还能嚣张到哪儿去?不过是那日落西山罢了,我要整治她有的是机会……” 林珑以前恨权美环太过于自私,现在又觉得她过于牺牲自己,这两个极端都是她厌恶不已的,伸手拨开权美环挡住脸的半边头发,冷声打断她的话,“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你这脸是怎么来的?别告诉我是那老虔婆打的,这分明就是霍堰打你的证据,他都糟贱你到这地步了,你还要委曲求全到何时?什么叫没有退路,只要你肯退,自然就有路。” 若不是来了这一趟,她还不知道霍堰是如此欺她的? 弟弟妹妹描述的话语远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她想过权美环会吃一定的苦头,却不曾想过她会吃这样的苦头?这亲娘实在让她爱又爱不起,恨又恨不起的地步,这复杂的心情让她的脸色越发严肃。 三个儿女当中就属林珑最难讨好,权美环在这个女儿的面前一向最怂,现在听到她带着关心的话,她不禁红了眼眶,这种久违的母女亲情充斥着她的感官,她伸手覆住女儿的手,“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包括琦姐儿和栋哥儿,只是我若再度和离,会气死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为女儿我都没能在他们膝下承欢,一直让他们脸面无光,也害了权家女儿的名声,想来我这心都还揪着。”表情渐生哀凄,“这样就好,这霍家再不好,也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林珑皱紧眉头,这亲娘实在是,让她想找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都不容易,怪不得小妹会说,权美环矫枉过正,生生变了另一个性子。正在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祖母?” 林珑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霍源正急忙地奔向霍周氏,霍周氏看到这宝贝孙子出现,立即如看到主心骨,眼里都流出泪来,颤抖的手伸向孙子,歪曲的五官却是努向权美环和林珑母女,就是想让孙儿给她出一口气。 霍源忙身后的小厮汉光飞奔去把大夫请来,一把抱起坐在椅子里的祖母,带着愤怒的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林珑,“若我的祖母有个好歹,襄阳侯夫人,我与你没完。” 林珑也冷哼一声,“霍将军,你也别急着放话,是非曲直都没弄明白有何资格指责别人?再说我又不怕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权美环自然看得出来霍源是真的动怒了,忙扯了扯女儿,这霍源可是武将,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伤了女儿就不好了,遂等霍源将霍周氏抱下去治疗的时候,她忙把女儿往外赶,“珑姐儿,你且先行回去,等过两天娘方便了再去寻你……” 林珑却是站在原地,微怒地看着她,“你怕什么,他霍源不过放了两句狠话罢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惊惧?” “他是武将,这儿又是霍家,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娘担心你……”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他霍源如此还想要混官场,就会知道他动不得我,我的品阶比他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真要对我出手,那是以下犯上,他自也要掂量,于公于私,我都能整死他。” 林珑自然是有这底气的,再不济她还是皇后的义女,就凭这清断难断的家务事向她动手报复,就算是到天子面前分辩,她也是有理的一方,这就是律法规定的。 权美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停止推女儿出去回府,站在原地整了整凌乱的发髻,好一会儿方才道:“就怕他气红眼,一时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珑姐儿,娘之前已经很多地方对你不住,现在就更是不能再拖你下水,听娘的一声劝,你先行回去吧……” 林珑却是伸手拉住权美环的手臂,“走,到那老虔婆的屋子去。” “去了做甚?” 林珑不欲回答,拉着权美环就让那侍女小红带路,这霍家新搬的府邸她是第一次来,认不得的地方还很多。 权美环被女儿扯着走,一脸的苦相,生怕女儿因为她而吃了亏,心里是急得很,现在女婿又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及至到了霍周氏的院子,林珑看到霍家请的大夫正急忙掀帘子进去,她微微眯了眯眼,拉着权美环也跟了进去。 霍源顾不上搭理林珑,让开到一边给大夫诊脉。 “霍将军,借一步说话。”林珑冷声道。 “我没空。”霍源头也不回地道。 “没空也得有空。”林珑的态度也十分强硬。 霍源这才忍气回头看向她,定定了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吩咐大夫好生给他祖母诊脉,这才与林珑掀了帘子出去。 权美环想上前去把女儿挡在身后,无奈林珑把她推站在一边,自个儿与霍源面对面。 “我们霍家不欢迎你,你赶紧走。”霍源下逐客令。 林珑一把拉住身边亲娘的手,同样严肃着脸道:“就算你请我,你这霍家我还不屑来,她,我要带走。” 这个她,在场之人都明白,指的就是权美环。 如果搁在平时,霍源才不管权美环的去留,但他现在正值议亲的关键时刻,这权美环就离去不得,要不然那呛得像小辣椒一般的女子的父母会嫌弃他家,不让她嫁他,那可如何是好? “她不能走,襄阳侯夫人,她是我霍家妇,你管得太宽……” “我若不出面,她就要被你爹你祖母折磨死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她头上扣,你们把她当成什么?你要养男宠也好,还是狎妓与她何干?凭什么你祖母要把这罪名强加在她身上,这本身就是不公平之事……” “等等,你说什么?我何时有养男宠?这是无稽之谈,襄阳侯夫人,我忍够你了……” “你以为我喜欢瞎编你的流言?这都是你祖母拿来质问她的话,不信你问问贵府的下人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真看不出来你有断袖之癖,不过这是你的喜好我不予评论,总之她,我这就要带走。” 霍源听得火起,他的性向正常得很,何时有那等癖好?这是瞎编毁他名誉,遂他的拳头捏得发响,不去理会林珑的挑衅,而是看向权美环,“她说的都是真的?我祖母拿这个去找你碴?” “难道我们母女还骗你不成?你祖母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我破坏你的行情,让你娶不上媳妇,要霍家绝后。天地良心,我自从嫁给你爹,就算没有将你当成亲生子,至少也没有坑害过你,你绝了后于我有何好处?对,我不喜欢你,但也没有黑心地想扯你婚事的后腿,这都是你祖母的欲加之罪。” 权美环的辩解,让霍源顿时冷静下来,若不是今儿个出了这件事,他还不知道自个儿还有这么个污名。冷静深思了一番,立即就知道这污名的出处,一拳头打向一旁的柱子上。 端王爷,他就知道必是他放出的流言,必是他不忿那天他护着林琦的举动,所以以此为报复,这可恨的小人。 权美环看了眼那裂了一条大缝的柱子,忙扯着女儿后退几步,并且让女儿的护卫小厮赶紧上前挡着,莫让霍源往她们母女身上撒气。 林珑却是脸上无半分惊惧,她对这霍源没好感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她对霍源的为人还有是有几分了解的,如果真是莽撞之辈,她也不会贸贸然地站在对方的面前,伸手轻拍权美环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 “现在你明白这前因后果了,我不知道是何人故意在背后整你,但是这事与她无关,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你霍家却是三番两次地对她施暴,再让她留在这儿,你这是欺我林家无人。她与我林家是无爪葛了,但她毕竟还是我的生母,霍源,我是不会将她留在你家让你父亲和祖母糟蹋。” 说完,林珑拉着权美环转身离去。 权美环难掩担心地道:“珑姐儿,这不行的,你的好意为娘心领了……” 林珑站住步子,定定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愿和离,也不会强逼你和离毁了这名声,但这回必须给霍家一个下马威,让霍堰亲自去迎你回来,写下保证书此后不再打你才行。” “可……”权美环有顾虑,她怕因为自己连累了女儿,至于霍堰来不来接她回去,她是半分担心也没有。 若是以前,林珑当即就会甩下她离去,可现在权美环眼里对她的关怀她还是看得真切,轻吐一口浊气,“没有那么多可是,你现在与不与我走,若是不走,往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插手,省得落下你的埋怨……” “娘不是埋怨你,是怕拖累了你。” “你有何可拖累我的?如果我今儿个朝不保夕,自然怕你拖累,可我现在几乎什么都有了,也就无惧你所谓的拖累,你走还是不走?” 权美环看到女儿似乎真要动怒,哪里还敢多想,忙道:“我这就跟你走。” 林珑给了她一个还差不多的眼神,没有顾及霍家的奴仆,拉着权美环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离开,及至上了马车,权美环才惊醒没有收拾东西,林珑按住她,“缺什么,我自会让人给你添置。” 权美环这才做罢,乖乖地坐好。 霍堰回来的时候,正好与襄阳侯府的马车擦肩而过,好一会儿才醒起这马车是哪家的,他顿时朝马车后面破口大骂,后来下人告诉他老太太病倒了,他这才匆匆地赶到母亲的屋子。 林珑一面看着窗外的景致,一面还是留意到权美环的神色,好半晌这才开口道:“霍家必会接你回去的,他霍源还想要娶妻,断不会让他爹与你闹出和离的丑事来。” “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我就这样出了霍家要住到哪儿去?”权美环忙解释,她自然是希望能住到林家去,只是一想到前夫林则,她又心有戚戚焉,对这男人她始终有愧。 林珑怔了怔,随后道:“你暂是住在侯府吧。” “也好。”半晌,权美环应声。 这个安排,她还是能接受的,真住到林家去,她只怕夜不能寐,不知道以前自己哪来的底气想要让儿女接她回林家,那儿已不再有她的位置。 林珑不是不知道权美环其实有几分失望又松了一口气的,她没有那么大的胸怀能真正去不计较生母以前的所作所为,真让她回林家,她替父亲不值,毕竟父母不和的情形,在她童年时没少看到。 霍家。 霍周氏到底还是运气不错,在大夫的紧急抢救下,只是五官略有歪斜,其他的情形还好,不过她稍稍能说话之时,却是让人把孙子的小厮接倒在地,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勾引……爷儿……” 汉光被按押在地,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他的武力不是不能将这些人震开,但这到底是自家主子的祖母,他若这么做自然是以下犯上,这条罪的处罚可不轻。“老太太,小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小的哪里有勾引爷,这是谁诬蔑小的名声,老太太让他出来,小的与他当面对质……” 霍周氏的眼睛一瞪,“你……你还要狡辩……来人……把他拖出去给……我乱棍打……死……” 一旁坐着的霍堰忙起身给母亲顺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亲娘再次中风,刚刚大夫说了,如果再次中风,这老太太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并且全身瘫痪。“娘,您歇歇气,真要打死这小子就让儿子来,儿子自会惩处他……” 出去送大夫离开的霍源掀帘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浓眉紧皱,“都给我住手。” 霍周氏一看到孙子出现,忙推开儿子,颤抖着身子就要靠近孙子,她有太多的话要问孙儿了。 霍源上前去扶住祖母,抢在祖母的前头说话,“祖母,我没有龙阳之癖,只喜女红妆,这点您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便是。” “那……”这流言从何而来?霍周氏有疑问。 霍源看出祖母眼里所问,忙把端王爷这小人抬出来,当然他隐去了关于林琦的那一段,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是端王爷的报复。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祖母,您真的错怪了继母,她实在无辜的,这事与她无关,孙儿可以保证。” 霍周氏的眉头轻舒,不过想到端王爷又是心里恨得不行,“这可恶的……端王爷……” 霍源挥手让下人放开汉光,看到下人把煎好的药端来,亲手接过喂祖母喝药,“祖母,您可要保重身子才好,孙儿娶妻一事还要您主持大局……” 这么一说,霍周氏当即十分配合,孙儿说得对,她若是病倒了,那还能指望谁来为孙儿操办婚事?权美环吗?想到这儿媳,鼻子一哼,这儿媳根本就指望不上。 霍源看到祖母喝了药睡下后,这才给她把被子掖好,与父亲一道走出祖母的寝室。 父子二人站在廊下。 霍源道:“继母随襄阳侯夫人而去了,你过两日就去把她接回来,还有别再惹事生非,我不希望有人再拿这个朝我们家指指点点,爹,你可明白?” 霍堰却是一脸的怒气,“她还有脸跟她的大女儿离去,这眼里哪有我这夫婿?我不给她教训,她能长记性吗?” “难道你想要她与你和离不成?”霍源按了按额角,忍耐不住怒火道。 “我?”霍堰看到儿子动怒,又不敢与儿子硬碰硬。 “你们闹和离都闹了一次,可最后你还是把她找回来,就给我和和睦睦地过下去,爹,就当你是为了儿子我着想,行不行?” 话说到这份上,霍堰也明白儿子的立场,忙道:“你放心,我是你爹,又岂会拖你的后腿,你现在正值议亲的关键时刻,我不会给你制造丑闻的。” 霍源这才稍稍消气,与父亲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汉光离开。 霍堰返身回去照顾生病的母亲,这床前孝子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翌日,霍源要等的消息终于等到了。 “你说这林家是做丝绸生意的?”霍源看着手中的纸张问道。 那去调查的人忙回道:“霍将军,这是千真万确的,这林家原是在江南发家的,后来就北上搬到了京城,是大富之家,听说会这么做是为了家中子侄科举铺路……” 这番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当然这调查的人与霍源都不会猜到有人暗地里摆了他们一道,毕竟这些家世不会有人做假,自然以为打听来的都是真的。再者他也不可能冲到林琦的面前去问她的家世,两人尚未有反葛,问对方的闺名也是失礼之举。 那前去调查的人再道:“至于那林姑娘,排行老二,素日里性子活泼最是不服管教,她家给她聘了女夫子教她,只不过时常爱逛胭脂水粉铺,是那玉肤坊的常客……” 一提到玉肤坊,霍源就面色一冷,这林珑的产业,他是如雷贯耳,毕竟在汝阳城时,叶蔓君经营的玉肤坊就是源于此,想要不知道都难。 不过以心上人的心性,爱好这个无可厚非,以他的身家,断然养得起她这点子消费,所以这些都只是小事,想到林琦,他的嘴角又浮现一抹笑意。 对于这份调查,他还是相当满意的,丝绸起家的富商,对于他的提亲那是必定会答应的,若不是急于提升家族的地位,又岂会举家搬到京城来? “好了,我已知,你且下去吧。”霍源最后挥了挥手。 那前去调查的人忙拱手为礼退了下去。 霍源对于提亲一事信心满满,自是前去与病情好转的祖母相商,另一方面也催促父亲去把权美环接回来。 他要去提亲,自然要做到不让人挑出毛病来。 另一边厢的肖福林自然也接到了消息,只见他冷笑一声,把手中的数张银票拿给身边的小厮,“你且拿去封住相关人士的口,我要万无一失。” “是,爷。”下人得令,立即退出去。 肖福林起身背着手踱到窗前看着那深秋之景,林家会给霍源一个难望且深刻的教训。 肖刘氏掀帘子进来,“儿啊,你且给娘交个底,你到底中不中意这林家的姑娘,要中意,娘去给你求回来。” 肖福林转身看着亲娘,微微一笑,“自然是中意的,只是对方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肩挑两房……” “这不算什么一回事,只要你中意,娘必会去为你求回来,她林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我们能看上他家的闺女,他们就要偷笑了。”肖刘氏自大地道。 林珑再厉害那也是林家的出嫁女,严格说来,这林家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连给她肖家拍马屁的资格也没有,她家能看上林琦,林家就要偷笑了。 对于求亲一事,她也是自信满满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提亲 此时的林琦并不知道她成了两方人马眼里的香饽饽,不但被惦记,而且一场风波即将掀起。 此时的她坐在南园的暖炕上,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景致发着呆,想到那天霍源与她说过的话,她的脸又烧红起来,想着大姐成亲后的和和美美,她开始期待霍源前来提亲。 至于男方的家世,她不在乎,高门大户也好,一般人家也罢,反正她手里有大把银子,长姐与二姐又不是吝啬之人,她的嫁妆必定十分丰厚,这会儿她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倾心,只要心倾了,那还在乎财吗?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顿明有几分梦幻的色彩,想得正美的时候,头顶被人敲了个栗子,她回过神来噘嘴道:“是谁?” 另一边抱着大儿子的林珑没好气地道:“除了你姐我还能有谁?这大白天呢,发什么呆,唤你好几声也没个回应,姑娘家家的镇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长姐唠叨,林琦哪敢真的生气动怒,忙陪笑脸道:“我在想新方子呢,都被你给打乱了。” 林珑白了她一眼,少来,什么新方子?这玉肤坊的新产品,哪个不是她琢磨出来的,她顶多打个下手罢了,至今没见到她独立研制出一款有用的美容方子来。“别给我打马虎眼,这规矩越学越不像样,我都不放心你到时候嫁出去,到时候不是结亲倒是结仇,我还不被你未来夫家给念死。” 她还没有七老八十却不得不忧心这个,长姐难为啊。对于弟弟妹妹,她承认她有时候操心太过,只是林家的长辈靠不住,林绿氏就算扶正那也是妾室起家的,她不操心谁操心? 抱着小外孙在怀里逗弄的权美环顿时一脸的愧疚,都是自己以前犯傻,这才让大女儿挑起这个重担,“都是娘不好,要是我当时没有猪油蒙了心改嫁出去,也就不会要珑姐儿身兼母职……” 林珑不耐烦听她提及这些陈年旧事,这不改嫁都改了,到如今还说这些做甚?遂把茶盏往她面前一推,“喝口茶水吧。” 林琦就没有自家亲姐这般含蓄了,直接开口道:“最烦你这样,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做都做了,还能回头不成?往后别再拿出来念得让人耳朵起茧,省得你没趣我们也没趣,你可要记好喽。对了,你真的还要与霍堰那老匹夫过下去?” 一提及霍堰,在场的林家女眷都面色一沉。 林绿氏在这场合不好插话,不管如何,这都是权美环的私事,她可不能越界去管,再说也没有她多管的余地。 权美环还是那套说辞,其实她现在也想得极清楚,真要和离,哪儿是她的容身之所?回林家,那是在打死去前夫的脸,相信林则九泉之下也不会想要见到她,这是对林则莫大的羞辱。 林珑不言语,低头给怀里的大儿子喂水喝,这都老生常谈了,她也说服不了权美环,只能由她去。 林琦干脆轻哼一声,“随你的意好了,反正我不多管惹人嫌。” 权美环笑了笑,不再接话茬子,说多错多,这小女儿嘴巴毒心肠软,看到怀中的小外孙看到同胞兄长喝水,也跟着把小手伸向矮桌的杯子,啊啊地叫了好几声,还扬起一双渴望的眼睛盯着她看,她顿时心软成一片,也给小外孙喂水喝。 这两天住在侯府里,最开心的是天天都能与两个外孙子亲近,怪不得人老了都喜欢含饴弄孙,她现在才体会到那种心情,若她还是林家主母该多好。等儿子大了娶了妻,她也就能享清福了,不似现在,霍源娶妻生子与她有何干系?只怕这霍源的妻子与她会是死对头也说不定,有霍周氏这老不死在中间搅和,她觉得她与霍源未来的妻室不会和睦相处的。 微微叹息一声,原本霍周氏让她为霍源相看妻子时,她就想着趁机选个性子柔和不激进的,她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但最后这相妻一事,没再经她的手,霍源娶个什么样的妻子,她也就没有话语权。 她这点隐秘心事,没有必要拿出来说道,让两个女儿为她担心,到时候见步走步便是,希望霍周氏不至于老眼昏花,为了整她娶个母夜叉进门。 林琦也是有心事的,她故意靠近亲姐的方向,蹭了蹭。 林珑瞟了她一眼,这个小妮子尾巴翘起来,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说吧,你要求什么?” 林琦涎着笑脸道:“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还没有说完,包括林珑在内,在场的女人都把目光对准她。 林绿氏吃了一惊之余,更是飞快地看了林珑一眼,这个话题她不能作壁上观,“琦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的,我与你天天在一块儿,都没见到哪个男子与你走得近,你这喜欢的人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姑娘家家最怕嫁错郎,你年纪还小,不急着出阁……” 林珑听了林绿氏的解释,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下来,在她眼里,自家妹子的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什么男人是好,什么男人是坏?这万一被人骗得*又失金,这可就不是开玩笑了。思及此,她的神色顿时更加严肃,唤奶娘进来,把怀里的大儿子以及权美环怀中的小儿子交给奶娘抱出去。 不顾俩小子依恋她而一声一声地唤娘,这会儿妹妹的事情是头等大事,她安抚了看了眼俩儿子,等娘处理完你小姨的糊涂账,再去抱你们,乖。 俩儿子蔫垂着脑袋被奶娘抱下去。 一时间,暖阁里的气氛十分的僵硬。 权美环也是一脸的急相,只是她不似林绿氏那般与女儿日日相处,不知道详细如何劝说?但是身为亲娘,她能不上心吗?“琦姐儿,你可别乱来,这事关女儿家的闺誉,万一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你一辈子都毁了,娘就是那前车之鉴……” 她就是栽在这上头,再也直不起身,要不然她哪里还能再屈就霍堰?她对他早就没了年少时的爱恋,现在只是凑和着过日子罢了。 “你给我老实招认,那人姓什名谁,家里是做何营生的,还有些什么人,还有你与他是怎么认识的……”林珑可没有那么好打发,立即就问到点子上了。 林琦看着三个女人脸上的焦虑,长姐问得太仔细了,她都没法子回答,好半晌,只能强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不清楚你就敢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琦儿,姐一直觉得你不笨,怎么在这事上就犯傻了呢?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你也敢喜欢他?万一他家中已有娇妻美妾,我看你怎么办?这上赶子的买卖不是买卖,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林珑一副恨铁不成钢地道。 这喜欢能乱喜欢一通吗?万一喜欢上的是不能喜欢的人,她这妹妹岂不是要哭死?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只是把心中隐忧说出试图劝醒妹妹。 “这喜欢就是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林琦交叉着手指说道,本来说出这件事,就是想要提前告知家里人,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到时候太过于突然吓到她们。 现在看到三人这反应,她就更不敢说出对方姓霍,万一长姐因为他的姓氏与霍堰相同,不同意他们成亲,那可怎么办?由头到尾她都没把这人与霍堰联系在一块儿,所以她坚信自己的良人绝对不会是霍家那个,老天不会这般玩耍她的,一定不会。 太过于笃定会遭雷霹的,此时的林琦还不知道这种几乎不可能的巧合她还真碰上了。 其实她也想过要告诉长姐让她去查查男方的家世,不过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她都认定了那个人,这家世查不查也都无所谓了,反正等他来提亲,自己不就知道了,早知晚知又有何干系? “你怎么会犯这等糊涂?”林珑没好气地道。 林琦笑了笑,“姐,他是我那天在俩大侄子的周岁宴上遇到的,你还记得我不见的事情吗?当时我没有说真话,那会儿若不是他,我只怕现在都不能坐在这儿……” 她把与霍源初识的经过给略去了,独独提出自己遇险那事,而且还略带夸张了一番霍源的英勇,就是为了在至亲的三人面前给心上人刷一下好感度。 “姐,你说他当时那般英勇地救了我,我把芳心遗失在他身上也无可厚非,这样的英雄我能不喜欢吗?”她此时想到那会儿的情景,双颊又开始泛红了,“事后我又遇到过他一次得了他的帮助,他说……他会派人来向我提亲……” 说到这里,她羞怯地低垂着头。 林珑握紧茶碗,正在消化着妹妹说出来的大量信息。 权美环纵使担忧,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她能明白小女儿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自己当年像小女儿这般大时,也是不管不顾地喜欢上霍堰,还不知羞耻地大嚷着要嫁他,在这点上,估计小女儿是随了她,反倒大女儿则是更像死去的前夫。 林绿氏也在搜肠刮肚想着林琦最近接触过的外男,希冀着找出珠丝马迹来,想到那肖统领时,她不禁惊呼一声,那天这肖统领也是出席了周岁宴的,遂一把还扯着林琦的手,“琦姐儿,你不会是看上了肖家那个吧,这可不能犯傻的,他要肩挑两房的,嫁他不会幸福……” “二娘,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啊?”林琦哭笑不得地应声,“我又不傻,你们都那么告诉我底细了,我还会被他迷惑了?二娘,你给我放心,我绝对不会对肖统领有非份之想。” 林绿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轻拍了一下林琦的手,她也见得多了那种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人不可能那般自私,要不然就是害人害己了。“这就好,这就好,我多怕你会看上肖统领那样的,不是说他不好,可他家这娶妻的条件,真心疼女儿的人家有哪家会答应把女儿嫁进去?” 这肖统领就不是良配。 林珑理顺了妹妹的话,方才道:“你非他不嫁了?” 林琦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不管他是何来历,只要他来提亲,我就嫁他。” 林珑皱紧眉头,这不好劝,女人犯起傻来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般劝也劝不住,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男方的来历,如何劝?当然心下对这未知身份的男人,她的观感就极差,诱拐良家妇女,罪加一等。 正忙着提亲事宜的霍源不由得打了个喷嚏,跟他一道商量婚事的霍周氏忙关心地问嫡孙可是哪儿不舒爽? 霍源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襄阳侯府的南园暖阁里气氛依旧不活跃,林绿氏还要再说些什么,林珑就给这二娘使了个眼色,有些事情现在不宜多说,一来妹妹正在兴头上,劝也是劝不住的;二来不知对方身份,要反对也是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找不到重点;三来要解开这个谜团,还是得等知道男方的身份再说。 能来她儿子周岁宴的人,都不是一般出身,这些也是她考量的范围,毕竟她只有一个妹妹,如何舍得让她得不如意?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是襄阳侯府呢,就更要为妹妹谋一桩好婚事。 林绿氏得了林珑眼神的指使,这才把到喉的话咽了回去,手紧紧地卷着帕子,只能干着急。 林琦来回地看了看三个至亲的神色,惟有母亲的神色没有那么紧绷,她顿时感激地看了眼母亲,在这点上母亲还是比较开明的。 林珑不打算采取高压的强硬措施,这可不比妹妹那会儿不听她的话私自出府,这是终身大事,一定要采取柔和的对策,要不然必遭这吃软不吃硬的妹妹强烈的反弹,硬碰硬只能坏事,前她伸手握住妹妹的手,“琦儿,你说你中意他,姐现在也不说你什么,毕竟我还不知道人家是个什么来历,也就无从为你斟酌,如果他有心于你,必会上门提亲,姐就等着到时候再为你掌眼。” 林琦原本做好心理准备要听长姐的唠叨,哪里知道长姐这次不按牌出牌,还把话说得如此通情达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姐,他若不来向我提亲,你就当我没说过这回事,连信守承诺都做不到的男人,我林琦不嫁他,顶多当我眼瞎看错了人,这聘者妻奔者妾的道理我懂。他若是来了,只要人品能过得关,妹妹少不得求姐姐成全。” 林珑听到妹妹口口声声只提人品,不提家世,显然是真的喜欢上人家了,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大的感慨之情,一转眼,妹妹也到了该成亲为人妻的年纪,哪怕订下亲事再留她一两年终归还是嫁为他人妇。 “我们到时候且再说吧,总得给你姐去了解一下男方是个什么人吧,怎能稀里糊涂地将你嫁出去?”林珑道。 林琦的眼里一片感动,两手揽着长姐的脖子,“姐,你真好。” 林珑轻拍这小妹的背部,心里却是开始慢慢思量,不管如何,这妹婿还是要好好地考校才行,到时候少不得要丈夫去暗查一番这男方可有不良嗜好或者是见不得光的丑事,要烦心的地方还多得很呢。 权美环与林绿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担心,这小女儿的婚事最是让人发愁,两人的心境颇为相同。 这事暂且揭下不提。 林琦感动了一番,这才收敛了一下情绪,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心上人,自然也希望能得到家人的赞同与祝福,毕竟这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了。待情绪平稳了后,她这才转移了一下话题,两眼看向权美环,“听说你那继子有断袖之癖?” “这是流言信不得。”权美环不相信霍源有这爱好,哪怕他到了这把年纪尚未娶妻,没人比她更明白这继子对家族有多在意,又岂会让自己断了子嗣害家族蒙羞? 林琦脸上略有几分失望,“我还以为他好男色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对你最有利?不用娶进一门恶媳妇与你相看两相厌,到时候与那老虔婆一道儿折磨你,你的日子还咋过?” 她觉得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霍周氏现在都能这般折磨权美环,若是得了孙媳妇,只怕会变本加厉。 林珑的眼眸也是一沉,不过她到底是嫁了人的妇人,不若小妹想得简单,“琦儿倒是多想了,这继妻是明媒正娶的,自然就是婆母,只要端起婆母的架子,不想被扣上不孝的名声,她就不敢与霍周氏联合起来给你下绊子。”目光看向权美环,“只要你到时候别软弱就成了,要不然别怪人家挑软柿子来捏。” 权美环知道俩女儿都是不敢吃亏的性子,她以前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让霍周氏踩到头顶上,“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她若敬我,我自也不会找她的碴,若是她要挑事,我自会奉陪,你们放心好了,好歹我还占着婆母的头衔。” 林氏姐妹听到亲娘这般信誓旦旦,暂时也只能放心,要不然能怎么办?让权美环和离,权美环不肯,这日子终究得过下去啊。 正在几人说着话的时候,帘子外传来下人禀报的声音,说是霍堰来了。 林珑一听,看了眼权美环,“他来接你了。” 权美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我这就随他回去。” 这已过了数天,她也不嫌他迟,反正对于这男人,没有爱恋之心,也就没啥可计较的。 “且慢,我随你过去,若是没有保证书,我是不会放你回霍家去的。”林珑也去趿鞋。 不但只林珑,林琦和林绿氏也一同前往,倒是把权美环感动了一把。 会客正厅里,霍堰在林氏姐妹的面前,气馅有所收敛,这到底是襄阳侯府,他还不至于给儿子招灾,还是把权美环领回去让儿子息怒为好。 林珑仔细地看了盖了霍堰手印的保证书,好一会儿,这才把保证书递到妹妹的手里,正色看向霍堰,“你若再对她动手动脚,霍堰,我绝对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说话。” 霍堰心想她是我的妻,我爱如何对她就如何对她,轮到俩小姑娘来声讨?这也是他不喜林氏女的原因所在,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不可能在这场合姿态强硬,毕竟鸡蛋碰石头的傻事他才不做。 “那是一定的。” 权美环一眼也没有看向这丈夫,对于他的保证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霍堰有心结,总以为她忘不了林则,其实他怎么不想想,若是当年她还真的惦记着林则又岂会改嫁给他?只是他的猜疑生生地把她的情耗没了,也终于让她认清了他是怎样一个不堪入目的男子。 “珑姐儿,琦姐儿,我且随他家去,改日再与你们相聚。” 林珑没说什么,只是把保证书收好,既然生母要回去,她也与以前一般不会相拦。 林琦倒是不高兴地道:“你自个儿小心。” 权美环伸手轻捏了一下小女儿的脸蛋,“我知道。” 林琦不高兴地拍下她的手,“我不是小孩子了。” 权美环笑了笑,在她的心里,这俩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 霍堰的手紧握成拳,实在不喜欢看她们母女亲近的样子,遂不耐烦地催促一声,习惯性的又想动手,结果在林珑如寒冰的眼光中垂下手来,一把拉着权美环就走了出去。 “食人憎恶的老匹夫。”林琦在背后骂了一句。 林绿氏忙拍了一下她的手,让她修点口德。 “我偏说了,怎么着?”林琦硬气地回应。 “得了,为那等人犯口业,不值当。”林珑道,“希望他真能收敛。” 林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耸了耸肩。 马车里,霍堰与权美环各据一方地坐着。 “霍堰,你若再朝我动手,就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想想你即将要成亲的儿子,我这继母再不值钱也还能为你撑撑门面。”权美环不想俩女儿为了她落人口舌,所以与霍堰摊牌谈条件。 霍堰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现在有打你吗?不是没有,你还想怎的?得了,为了源哥儿的婚事,我自会待你好。” “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权美环正色道。 霍堰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权美环把头转向一边,也不屑于搭理他。 霍源看到亲爹把人接回来后,这才放下心来,有权美环在,这场面也好看一些。 权美环没想到霍源这么快就有了成亲的对象,这对祖孙没有请她过去相商,她私下里少不得要打听一下女方的家世。 她的侍女小红一向嘴多,当然少不得打听到一些消息来说与她听。 权美环一听到女方家姓林,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遂忙问对方的家世,又听说是绸缎商的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觉得真真可笑,怎么会把霍源要求亲的对象想成小女儿,这两人八杆子打不着。 “不管他要娶何人,反正不欺到我头上就由得他。”她垂新又飞针走线,打算给俩外孙子做件冬衣。 “太太,话不是这么说,这知道底细了才好行事。”小红拿着正扫家具的鸡毛掸子正色道。 权美环抬头看她,笑了笑,“就你鬼主意多,好了,出去别碎嘴,省得又像那日般惹来无端的祸事。” “知道了,太太。”小红笑着应声。 权美环对这大丫鬟还是有几分喜爱的,相处久了,这丫头也心向着她,为此还挨了霍堰的打。思及此,她想着将来少不得要给这大丫头相户好人家。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有些真相也不得不揭开。 择定好提亲的吉日,霍源想着自己老祖母不良于行,亲爹继母都靠不住,自家道中落后,几位庶出的叔父婶母来往也少,更别提外祖父家,那也是权家之人,自他妹妹惹下这大祸,外祖家几乎也不与他家来往,哪怕他回京也只见上过两回,就更别提他们会为他的亲事出面。 所以再三考量,他决定还是由自己亲自陪同冰人上门提亲为好。 这霍源决定亲自去提亲,当事人的林琦没收到消息,倒是肖福林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两手捏着那张纸片,他冷冷一笑,把它放在火上烧成灰后,朝身旁的小厮道:“去告诉太太,就说我已经择好提亲的日子,那天我会亲自去。” 因此林家在那天迎来两方提亲的人马。 肖刘氏并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却在下了马车时看到霍源与冰人时皱紧眉头,遂朝儿子道:“这霍将军来此做甚?他与林家不是不和吗?” 肖福林冷冷地看了眼霍源,朝母亲轻“嘘”一声,“娘,现在还不宜拆穿这层窗户纸。” 肖刘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儿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霍源也发现了肖福林母子,只消一眼,他就发现了肖家的意图,轻哼一声,一家好女百家求的道理他懂,只是这姓肖的倒真是厚脸皮,那天林琦已是拒绝了他,他还好意思上门提亲?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打了招呼后,当即互不相让地并肩朝林家正堂而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真相 自打妹妹说出有心上人的事情,林珑没能从妹妹的嘴里套问出那人是谁,就只能让人把自家儿子周岁宴上那天宴客的单子翻出来,意图猜测出到底是哪个混球背着她勾引她单纯的妹妹。 叶旭尧坐在一边逗着俩儿子哇哇叫一会儿后,这才把手里的玩具扔给俩笨儿子,抬头看向妻子,“你这样找法也不是个办法,这人不是说要向小姨子提亲吗?这样一来你迟是会知道,心急什么。” 林珑头也没抬道,“琦儿的性子你也知道,跳脱得很,我真怕她看上个中干外强的,若是能找出些珠丝马迹来,我也好防范一下。” 叶旭尧听后不由得摇了摇头,还是不去打扰妻子关爱小姨子,哪怕他并不太喜欢妻子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的身上,没办法,这小姨子和小舅子都是妻子放不下的亲属。 他把那小皮球从俩笨儿子的手中拿掉,然后又是一上一下地逗得俩笨儿子直立起来,就想着要把小皮球再抢回来。 这俩娃只把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小皮球上,锲而不舍地跳起来勾着,俩人压根没想到要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其实他们不是没用过,只是在老爹这儿行不通,只要一使出这在奶娘那儿屡试不爽的杀招,就会招致老爹的狠狠一训,他们俩哪敢用? 别看他们年纪小,眼界力强着呢,在什么人的面前用什么招,俩小子清楚得很。 想要老爹手里的小皮球玩耍,就必须自个儿想法子弄到手。 林珑现在全副心神都在小妹的婚事上,哪里去管那边厢的父子仨的亲子活动?揉了揉大阳穴,“你说琦儿怎么就这么急着嫁?她今年才刚及笄,在家多住一些日子不好?” 叶旭尧听到妻子的声音,坏心眼地把小皮球往上移高,俩笨儿子又开始哇哇叫,正要回应妻子几句话,偏在这时候,帘外的侍女禀道:“大奶奶,您娘家遣人来了。” 林珑一听,忙把那宴客单子合上,急道:“让他进来回话。” 她曾与林绿氏说过,一旦有人上门提亲,立即就遣人来通知她,一刻都不能缓,她要亲自回去相看,万一这人真是不可取,拼着伤了小妹的心,她也要拦着,哪怕小妹一时记恨于她,她也认了。 谁叫她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进来的是林家的下人,果然说的就是今儿个有上门提亲。 林珑立即从罗汉床下来,朝屋里的大丫鬟吩咐,“去,把我的厚披风拿来,还有立即出去让人套马车,遣个人去向太太回话,就说我急着回娘家一趟,回来再向太太请罪。” 事情来得太急,她没能亲自去给叶钟氏请示出府,只能事后再补。 一众大丫鬟立即屈膝应声,然后就分头行事。 叶旭尧把小皮球往俩笨儿子中间一抛,“我与你一道去。” 这话正中林珑的下怀,这男人之间说话总比她一个女人去问要强得多,再说有丈夫给娘家撑门面,这场面够大,也就让前来提亲的人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会儿她是不吝于展示自家的肌肉,平时不用,关键时刻肯定是要用的,遂点了点头,又吩咐大丫鬟去给丈夫拿披风什么的。 夫妻二人把俩儿子托辛大娘照看,就急匆匆地出府往林家赶。 此时的林府正堂也格外精彩,两方人马泾渭分明地坐着。 霍源一脸的正气,态度从容大气的他看起来比平日更沉稳,在这个时候他自然要向心上人的家人表明他是靠得住的人。 躲在屏风后头的林琦看到,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双颊染上了红晕。 在她身边本来想要问她意思的林绿氏一看就明白,那一脸沉稳相的男子才是林琦的意中人,至于另一边的肖家母子,她根本就不会多想,也不屑多看。目光落在霍源的身上,分明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样的人配她家琦姐儿不亏,看这气度也不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这家世定然不差。 就这几眼的相看以及内心的猜测,林绿氏已经是把之前听闻此事的担忧给抛却了,她家琦姐儿还是颇有眼光,这人一看就不是纨绔之辈。 霍源是武将,自然能感觉到有两道暗地里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两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遂更是挺了挺胸膛,从姿更为稳当。 另一边的肖福林却是沉下脸色,袖中的拳头暗暗地握紧,他也是习武之人,哪里会不知道那屏风后头有人,至于其中有没有林家二姑娘他不敢肯定,但必会是林家的女眷无疑。 为了掩饰不快,他端起茶盏轻茗一口茶水,他就让霍源出出这风头,待会儿只怕这霍将军哭都哭不出来,这继兄向继妹求亲,传出去也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肖刘氏倒是没能感觉到什么目光,但她是女眷,自然明白这厅堂里摆放屏风的意图,那是给女方暗地里相女婿用的,她瞄了一眼,再瞥了眼霍源,看了看儿子,直觉得自家儿子比那姓霍的不知道强多少倍,只要眼睛不瞎,也知道该选谁。 甭说还有霍林两家的恩怨夹在里面,这姓霍的来林家提亲是没带脑子吗?她阴损地暗地里笑了笑,心里打着与儿子一样的主意,敢与她肖家抢人,她自是当仁不让。 坐在主家席上的林栋,年纪比在场的人都小,却是气度不凡,经过这两年张太医的调补,身量又再长了些,就更是丝毫不会胆怯,应付起这两方人马就更是落落大方。 按理来说在他那俩外甥的周岁宴上,他是外男应是见过霍源才是,偏偏他对霍家之人也是偏见甚深,丝毫没有结交的愿望,所以连见这霍家长子一面也不曾,这才导致了仇人之子成为了他林家的堂上客。 屏风后头的林绿氏心里渐渐有底,也该是她这主母出面应酬的时候了,不过仍旧拉着林琦悄然朝后门走去,到得廊下,她正色道:“可是那人?” 林琦娇羞着点了点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终究还是有女儿家的羞态,很快就垂下头不好意思看着自家二娘。 林绿氏笑着轻拍她的手,“二娘知道了,这就去把肖家的母子俩给打发了。” “这俩母子真厚脸皮。”林琦不满地抱怨道,“我那天明明都向这肖统领暗示我不会接受他,他怎么还好意思与他娘一块儿来提亲?这不是小瞧我们林家吗?” 原本还念他的恩德,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她对肖家母子的观感直线下降。 林绿氏也是面色一沉,既然林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这肖福林还来做甚?“暂且忍忍他,二娘这就去回绝他家的痴心妄想,就算他于我们家有恩也不能拿你的婚事去报,相信你姐不会怪你。” 林琦拿帕子扇了扇风,就算怒火再盛,她也不能丧失了理智,好半晌,还是违心道:“二娘,拒绝肖家便是,这面子还是要为他家保留,毕竟他还救过小侄儿一命。” “我晓得。”林绿氏再度拍拍林琦的手,这才转身绕向正厅。 林琦想到幸福可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正要再回去屏风后头偷看一下这过程,却看到下人领来的权美环,她忙朝母亲招了招手。 权美环三步并两步走向女儿,“我今儿个得闲来看看你,却不料今儿个有人来提亲,可是你那主心上人?”最后的话几乎是贴着女儿的耳朵问出来的。 林琦笑着点点头,一把拉着权美环,“你也来给我参详参详一二。” 权美环巴不得应女儿所邀,本来她过府就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为了女儿那天的几句话,她这些天来都是夜不能寐,翻来覆去的就是想着女儿这桩婚事,生怕女儿遇人不淑。眼看这大女儿是幸福了,可小女儿也要嫁得与大女儿一般好,她才觉得自己稍稍赎了赎罪。 那边厢的母女俩在廊下说话,这边厢的林绿氏已是整了整特意穿上的华服踏进厅堂来,先是笑道:“家下有些事拖住了,这才来迟了,还请见谅。” “林夫人。”肖刘氏立即起来热情地走向林绿氏。 “肖夫人。”林绿氏笑着唤了一声,只是眼底一片深寒。 霍源与肖福林都起身拱身见礼。 肖福林的嘴角暗地里一勾,终于到了重头戏,难为他忍了这么久。 林栋起身过去扶着林绿氏坐到自己旁边的另一主位上,暗地里还与林绿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绿氏的下巴暗暗地朝霍源的方向抬了抬,林栋瞬间明白,也多看了两眼霍源,这人确是比肖福林多了几分正气,这样的人给他当姐夫倒也不差,遂也朝林绿氏满意地一笑。 母子二人在这问题上意见一致,在此刻,霍源是稳占上风的。 站在霍源身后的汉光都不由得挺直脊梁,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还是他家大爷威风,若是这次进京爷把亲卫都带回来,这求亲的场面只会更壮观,只是爷到底过于低调了。 肖家母子也暗地里交流了一个眼神,肖福林朝母亲暗地里点点头,肖刘氏的眼睛为之一亮,看来快要把她憋成内伤的话这会儿倒是可以说出来了。遂待林绿氏刚坐定,她就抢先道:“林夫人,自从那天在襄阳侯府的周岁宴上见过林二姑娘,我就对林二姑娘那是相当满意,这才特意前来向林二姑娘提亲,这不,把福林捎带上,也是表示我们肖家的重视,还望林夫人一定要应下这门婚事才好……” 霍源看到抢先说话的肖刘氏,脸色微微一沉,朝身边坐着的冰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要赶紧说话才是。 那冰人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纪,做了不少媒的她自是知道要如何截这肖刘氏的话头,“林夫人,老身也在这儿给夫人道大喜了,这不,老身这是代霍将军向您家二女儿提亲呢。一提起我们霍将军,那可是响当当的战将……”冰人边说边竖起了大拇指,这倒不是她夸张之言,霍源这武将可是货真价实的。 林栋和林绿氏在这冰人开口打断肖刘氏的话后,就一脸兴趣地看向她,毕竟他们更中意霍源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是在霍将军这三个字听进耳朵后,二人的神色一变,由兴趣变成了疑惑,这京城姓霍的将军可不多。 林栋不比自家那迷糊的二姐,他可是打算科举入仕的学子,对朝中形势那是知之甚详的,他的老师胡老爷子可是每隔一旬就要与他讨论国事,让他明白不是死读书就能当大官。 所以这霍将军一出,他就知道这人是谁了,顿时那握着椅把的手顿时青筋都凸出来了,这姓霍的居然敢上门来求娶他的二姐? 霍源自然也看出了林家母子的表情微变,忙抬手示意那冰人停下夸赞他的言辞,他不知道是哪句让林家人听着不顺耳,遂拱起手道:“霍某人前来向林二姑娘提亲,那可是真心实意的……” 肖福林嘲笑地看向霍源,“霍将军打算继兄娶继妹?” 这继兄娶继妹几个字一入耳,霍源身上顿时冷气大放,转头看向肖福林,“肖统领,你可不要随便乱编话诋毁我与林二姑娘,她跟我没这关系……” “你确定?”肖福林冷笑地打断他的话,这会儿他自是十分享受霍源那瞬间紧绷的神色,实在是太妙不过了。 这句问话在霍源的心中敲响警钟,难道? 不会,绝对不会有这种巧合,老天不会对他霍源这么无情的。 就在他在心里否定这种猜想的时候,厅堂中的那道屏风被人推倒在一边发出了巨响,林琦面色苍白地站在那儿,两眼死死地看着霍源。 霍源看到她现身,想要上前去解释,结果在看到林琦身边的继母权美环的时候,他顿时僵站在那儿,这会儿,他的内心满是凄凉,不用再自欺欺人了,林琦是谁的女儿,他已是再明白不过了。 权美环却是一脸愤恨地瞪着这继子,仍难忘女儿拉着她悄然看女婿时的震惊。 只一眼,她就认出了霍源,这个一向对她不客气的继子,当即全身如坠冰窖,跑来林家提亲,这霍源想干嘛? 那会儿女儿还娇羞地与她耳语道;“你瞅着如何?” 她却是呆怔了一会儿,就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想到女儿被人戏耍了,她就把霍源恨之入骨,真要恨她就冲她来,勾引她年幼无和的女儿算什么一回事?亏她还一直认为这个继子有可取之处,还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原来她权美环一直都是瞎眼的。 她一把拉着女儿迅速向后门走去,一到门外,就急着问话。 “琦姐儿,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我听人唤过他霍将军,你别误会,这姓霍的将军可不单单是霍家那个……” 看着女儿还傻傻地为那人辩护,她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的傻琦儿,你被他骗了,这天底下姓霍的将军只此他一人,别无分号,他就是霍堰的独子霍源。” 当时女儿就一脸震惊地连退数步,嘴里还念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只能一把抓着女儿的双肩,“琦儿,娘怎么会在这件事上骗你?他就是霍源,你是娘的女儿,娘不向着你会向着他?他这是欺你年少不懂事……” “不可能,我不信……” 眼看女儿逃避般地捂着双耳,权美环早已是泪流满面,都是她做的孽,她早就该死了,看看她把女儿祸害成什么样,但她不能由得女儿逃避,这不是解决的办法,必须让女儿挥剑斩情丝。 于是她一吸鼻子,抬手指着屋子里面,“不信你去问他,问问他是不是姓霍名源,是不是有个老爹叫霍堰,是不是有个继母叫权美环。” 林琦决事一向不会犹豫,哪怕这冲击再大,她也只是逃避一会儿,深深地看了眼生母,最后抿紧唇奔回里屋,把那屏风给推倒了。 紧跟其后的权美环也出现在人前。 肖家母子看到这变故都没有再吭声,肖福林看着林琦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霍源,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爽,这两人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凑成一对的。 林琦站定在霍源的面前,抬头直视霍源漆黑的眼眸,“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霍源的心里涌上一股悲哀,“霍源。” “你爹唤什么?” “霍堰。” 这俩字将林琦最后那一点希望都击得粉碎不已,她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看了眼霍家抬来求亲的礼品,走向前一把抱起来,还吩咐她的侍女喜雨抱起剩下的,拿不完的就让小厮进来搬。 霍源任她作为并没有阻止,此刻他仍旧是木然着一张脸。 “琦姐儿?”林绿氏担心地忙唤一声。 “二姐?”林栋也是一脸的担忧,这二姐不会气疯了吧? 林琦却是不应声,而是转身就往厅堂外走去,霍源也跟着出去。 他身后的小厮汉光此刻也是一脸的难过,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家爷好不容易才有看上的姑娘,偏偏却是主母前夫家的姑娘,这……这也太巧了吧? 他出去时还拽走了冰人,这冰人原本一头雾水,后来细思了一翻却是激出一身的冷汗,恨自己没有多做功课,要不然这脸也不用丢,怎能全听了霍家祖孙二人的一面之词。 林栋和林绿氏、权美环也不放心地赶紧跟上前去。 肖家母子倒是仍站在厅堂里面,肖刘氏看了眼这阵仗,“儿啊,我们?” “娘,走,我们看戏去。”肖福林一把拉着母亲也跟上前去。 肖刘氏却是深深地皱紧眉头,原本以为这是霍源的一头热,不曾想这林家二姑娘与她继兄搞上了,她就不大愿意向林琦提亲了,遂小声地与儿子商量,“要不我们回去吧,回头娘再帮你相看好人家的姑娘……” “不,娘,我们继续向林家提亲。” “可,可这林家姑娘也忒那个了……” “不碍事的。” 肖刘氏面色仍有几分疑虑,不过她一向说不过儿子,惟有暂且压下。 正在这时候,襄阳侯府的马车驶到了林家大门口,林珑看到妹妹推开大门把红色包装的礼盒扔出来,顿时吓了一跳,忙推开车帘下来。 “琦儿,你这是怎么了?”她忙问道。 林琦却是没有回应亲姐的问话,而是让身后的侍女和小厮把霍家求亲的礼品都扔出大门外。 霍源木着脸看她的动作,并没有出言阻止,惟有他知道这心早已是碎成一片片,这世间最大的巧合居然让他霍源遇上了,若不是这主角是自己,真要以为是有人在编故事。 林珑在看到霍源出现在娘家的大门口,顿时微眯了眯眼,一种不好的猜测油然而生。 迅速走向妻子的叶旭尧一眼也看出了端倪,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霍源,再看了看一脸火大也掩不住哀伤的林琦,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儿? 林琦用手指着大门外朝霍源道:“你给我滚,我林家不欢迎姓霍的,这辈子我都不要再看到你,滚——” 小厮汉光看不过眼,这林家姑娘太霸道了吧,这般扔出爷的礼品就算了,还要不客气地逐客,若是爷知道她的身份,哪里还会上门来提亲?“林姑娘,你够了,这又不是爷有意犯的错,若是他知道……” “汉光,闭嘴。”霍源冷喝一声。 “爷?”汉光委屈地唤了一声。 霍源瞪视一眼这小厮,定定地看了眼林琦,随后二话不说地迈出林家大门,看也不看地上的礼品一眼,骑上自家的马,迅速打马而去。 汉光也顾不上计较赶紧追上去。 林琦这会儿却是全身的力气即将用完般地靠在大门上,紧紧地咬着下唇。 林绿氏和权美环忙上前去扶着她,“琦姐儿……” 林琦这会儿最不需要的就是人安慰,遂一把挣脱开他们,转身就朝屋里而去。 林绿氏和权美环只能怔怔地看着彼此,深叹一口气。 没人敢上前去问林琦话,惟有肖福林跟上前去。 “林二姑娘。”   ☆、第二百七十九章逐客 听到这人的声音,林琦更加窝了一肚子火,她又不是傻子,这姓肖的人明明见过霍源,她不关心时事不知晓霍将军只有一位,这姓肖的不会不知道,如果他那天就挑明彼此的身份,也不会有一幕的出现。 至于权美环说的什么故意勾引一事,她是不信的,她与霍源来往数次,虽不敢说十分了解霍源的为人,但却相信他绝非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要不然他是故意来提亲被她羞辱的吗? 这说不过去的。 她立定转头,看着这姓肖的嘴脸就惹人憎,只不过想到此人救过叶耀辉的命,她没有当众发作起来,而是冷着脸道:“肖统领还有什么事?” “林姑娘,你别难过,这天下的好男儿也有不少,霍将军此次所为实在令人发指,不过你放心,我与我娘都不是口疏之人,必不会把此事说出去有损林二姑娘的闺誉。”肖福林一副正气凛然地道。 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他努力表现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 林琦听着他这番话,不由得失笑出声,并且笑得越来越大声。 肖福林脸上正气凛然的表情略有些裂痕,这林琦莫不是受到刺激变傻了吧?他的眉头略皱了皱,如果真是这样,他自然要好好考虑值不值得与她结亲了? 就在他思量未定之时,林琦止住笑声,一脸嘲讽地道:“肖统领这大义凛然的话,实在是感人肺腑,只不过我并不感动,怎么办?” “林二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肖福林见她恢复正常,这才再度道,“你以为今日这一幕是我有意使坏吗?林二姑娘,你把我想成是什么人,那天你与霍将军是背着我说话的,我肖某可以举天发誓并没有偷听你二人的对话,”当然他那会儿是正大光明地听,自然不算是偷听,“我哪里知道你们并不知晓彼此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也会选今天来提亲,林二姑娘,我句句肺腑,未敢有欺姑娘……” 林琦觉得这人的脸皮堪比城墙,而且这样的话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女孩还差不多,她林琦好歹也经营着玉肤坊,能日进斗金,她自然不是那等眼光短浅之人,只见她冷笑一声要断这肖福林的滔滔不绝,“肖统领,明人不做暗事,做了就要有承认的勇气,这才会让人高看一眼,你这般行径,我区区一个闺阁女子也会瞧你不起。” 肖福林那张正气凛然的脸顿时僵在那儿,袖中的拳头瞬间握紧,这林琦一张嘴果然不讨喜。“林二姑娘说这样的话羞辱于我有何意思?肖某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林二姑娘的事情……” “肖统林,你给我听好,我今后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肖统林,你赶紧把你家求亲的礼品带走,莫要让彼此的颜面都难看。”林琦不客气地道,之前隐晦地表明她看不上他,他装做没明白,那好,这次她开门见山地拒绝掉,她的眼睛还没有瞎。“若不是念在你救过我家大侄儿,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林二姑娘,你不要太过份了……” “肖统领,装不下去了?既然装不下去,那就给本姑娘滚。” 林琦好没气地下了逐客令,不想再理会这样的人,转身就走。 肖福林阴沉着一张脸,要他这么简单就放过林琦,那是做梦,他跨长脚追上去,一把抓住林琦的手臂,“林二姑娘,我姑且体谅你心情不好才会说出失礼的话……” 林琦忿慨地看着他,她还云英未嫁,他就抓她的手臂是何道理?遂一把挣开,瞪视一眼这个越发令人讨厌的男人,“肖统领,你抓住我的手臂也是失礼的举动,男女授受不亲。” “抱歉,林二姑娘。”肖福林觉得自己莽撞了,主要是这林二姑娘有张不讨喜的嘴。 不远处的林家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皱紧眉头,这肖福林在搞什么鬼? 林珑更是寒着脸上前,挡在自家妹子面前,直视肖福林,俏脸一沉道:“肖统领逾矩了。” “叶夫人,在下是无意的。”肖福林忙拱手道。 林珑没有多少兴致应付这个肖福林,霍源的出现让她到现在的脸色都是紧绷的,尤其自家小妹那副样子让她看了心疼,遂朝丈夫看了一眼,示意丈夫赶紧把这个烦人的肖福林弄走。 叶旭尧接收到来自太座大人的眼神,踏前一步,“肖统领,借一步说话。” 肖福林见状,知道这会儿不再有他亲近佳人的机会,遂朝林琦拱拱手代为致歉,然后这才与叶旭尧见礼,与他一块儿走出林家。 肖刘氏的脸也是沉得难看,这趟来真是晦气。 林珑自然没有漏看这肖刘氏的脸色,她的肚子也有火,这肖家到底要脸不要脸?一个肩挑两房的人也好意思来向她妹妹求亲,这得把林家看得有多低下。 她先是轻拍妹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绮儿,你先回去,待会儿你少不得要向我坦白这一切,知道吗?” 林琦看着长姐这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现在的她真的没有说话的力气,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权美环担心欲跟上前去查看,林珑却是一把挡住生母,“先让她静一会儿,有话我们回头再说,你先与栋弟到后院。” 权美环看到小女儿几步路就走远,知道现在小女儿必定不待见她,心里难过又把霍源这继子骂得狗血淋头,都是这厮不好招惹了她的女儿,从没有一刻如此记恨霍源。 林栋得到长姐的吩咐,赶紧上去拉着生母往后院而去。 林绿氏倒是还站在原地,她是林家主母,不能这么快就退场,更不能把场面都交由林珑这出嫁女来应付。“珑姐儿……” “二娘,进去把肖夫人带来的礼品都搬出来。”林珑说这话时,还捏了捏林绿氏的手心。 林绿氏顿时会意,林珑是要出面拒绝掉肖家的提亲,明白后,她点点头就带着人往正堂而去。 “襄阳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肖刘氏沉声问道。 林珑上前与这位肖统领的生母对视,“肖夫人,肖统领曾救过小儿一命,我自然是会铭记一辈子,也会感激他的仗义出手,要不然我家小儿现在也不能活蹦乱跳,他实对我叶家有大恩。” 这话番令肖刘氏的脸色和缓一些,好在这林家大姑娘还知道她肖家的大恩。“襄阳侯夫人客气了,那会儿正是我儿值勤,这是他的份内事。” 林珑听着这肖刘氏还是有几分谦逊的,虽然这表情还是令人看了心生不爽,她也还是勉强一笑,“肖夫人果然明理。”给了顶高帽后,这才接着继续道:“不过,这一码归一码,肖夫人的提亲,我这个长姐要代为拒绝了……” “襄阳侯夫人不问问令妹的意思就拒绝,似乎不大妥当。”肖刘氏其实已经对林琦不大感兴趣了,这当众扔出求亲礼品的行为,她还真吃不消,这样的姑娘不好驾驭,不过面上她还是要说些挽回自家颜面的话。“再说我家福林可是御林军统领,娶你妹妹那是焯焯有余,襄阳侯夫人,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若真为令妹着想,就别急着拒绝我,再说她今日与继兄这行为,传出去只怕闺誉受损,往后还如何许到好人家……” “那不劳肖夫人忧心,自有我这个当长姐的担待。”林珑的面容彻底冷下来,看到林绿氏已经领着抱求亲礼品的下人过来,这才接过她手中的庚帖塞回到肖刘氏的手里,“肖夫人,不是我说,肖统领这肩挑两房的婚事,只要这家还疼闺女都不会应允嫁过去的,一个家中两个主母,这可是要乱套的,哪户人家舍得自家闺女吃这个苦?我说过我只得这么一个妹妹,就更不能推她入火坑,肖夫人可明白?” 到了这会儿,她也无须再给肖家多少面子,直接戳破肖福林婚事的弊端。 “你!”肖刘氏气得鼻孔都歪了,这俩姐妹都是一个德性,全都生了一张利嘴,“你可别忘了你家小儿是我家福林所救……” 若不是碍着这个原因,林珑哪里还会与肖刘氏这般客套说话,哪还会忍她到现在?只要一想到这肩挑两房的肖家也敢打她妹妹的主意,她就出离愤怒了。 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说话无情,“肖夫人,你也说那是肖统领职责范围里面的事情,况且当日皇上与我义母都各自给了肖家丰厚的赏赐,我与外子归家后,也多次上门道谢,肖夫人,再大的恩情也不能拿我妹妹的幸福来还。还有,请肖夫人管好自己的嘴,别让我听到什么继兄娶继妹的混账话来,肖夫人可要记牢了。”转头看向林府的管家,“送肖夫人出去。” 肖刘氏气忿不已,当即拂袖而去,这襄阳侯夫人欺人太甚。 林绿氏担忧地看着肖刘氏离去的背影,“珑姐儿,这肖统领能坐到这位置也是深得圣宠的,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了,只怕她会记恨在心,趁机报复……” 林珑举手示意林绿氏不用再说下去,虽然这肖家不及襄阳侯府,但真得罪了也还是令人十分头痛的,不过这肖家先欺上头的,她若不回击几句,岂不是更让人变本加厉?“二娘不用操心这个,只要肖福林还要这前程,就不会想要与襄阳侯府对上,再说肖刘氏也是外命妇,自然明白我还有个义母是当今国母,她准备要报复我也自要掂量一二。” 京城的贵妇人哪个不知道她林珑是皇后面前的红人,虽不敢说人人都巴结她,但敢明着与她敌对的还真没有,只要脑袋没有被驴踢,都知道结好不结仇的道理,没理由阻了自家爷们的前程。 林绿氏想想也是这道理,这才不再担心,只是目光看向内院的方向,又有一层担忧爬上,本以为今儿个应成就一桩上好姻缘,哪里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 被叶旭尧拉开到一边说话的肖福林看到亲娘气冲冲的出来,然后就是林家奴仆手中捧着的求亲礼品,至此,他也是看明白了林家的态度,眉间皱得更紧。 背着手而站的叶旭尧一看也明白必是自家亲亲娘子出面拒绝掉的,再看肖福林的表情,这人心胸不广,当下对肖福林的印象就大打折扣,本来这人于他家小儿子有大恩,他也是有意结交的,现在看来当保持距离才是,依这人的心胸,将来必会闯下大祸。 “今日事多,肖统领还是先行回去吧。”他道,“还有,这婚事往后不要再提及,我那小姨子被我娘子宠坏了,性格有几分刚烈,其实并不适合肖统领,这天下的芳草那么多,何必单恋一枝花?” 肖福林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叶旭尧这几句话表面上是说林琦不适合他,实则上是在说他配不上林琦,心下大怒那是必然的,只是眼前这人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之一,他虽然也得到帝宠,但与此人相比那还根本就不值得提,当时会那么卖力地救叶家小儿,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铺路。 思及此,他朝叶旭尧拱了拱手,“叶侯爷,下官明了,就此辞了。” 叶旭尧对此人识时务的举动还是十分满意的,不过经此之后,他必会提防他,一个心胸不广的人偏还是小人的话,只要找着机会背后放一冷箭,也够他烦忙一阵子的。 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亲子活动,可不能让人搅和了,他那俩笨儿子还要好好地教导才行,一切得从娃娃抓起。 待肖福林也上了肖家马车,叶旭尧这才转身进府,不用交代,肖福林也不会出去大嘴巴或者暗中放消息坏林琦的名声,在官场里面混的人都是人精。 得罪了霍源,肖福林犯不着再得罪他。 马车里的肖刘氏看到离开了林家的范围,忙捶胸口道,“气死我了,这叶家欺人太甚,居然说嫁你是进了火坑,这不是在踩我们肖家的脸面,她家那个不守规矩的妹妹,现在送我当儿媳妇我也不要……” 肖福林隐忍着这一切,握紧拳头道:“娘,你就少抱怨几句……” “娘气得难受。”肖刘氏从没有被人如此当面削面子过,她未出阁时也是官宦之女,如今儿子又争气,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那林琦勾引继兄恬不知耻,她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够了,娘,你是不是想让我在朝中竖敌才高兴?”肖福林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的他不惧家道中落的霍源,却不得不忌惮叶旭尧,“此事到此为止,今日发生之事记在心里即好,莫要出去到处传唱,要不然叶家的报复也够我喝上一壶。” 被儿子这么一训斥,肖刘氏这才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她刚才太激动了,才会说出那番不经大脑的话,那林大姑娘还是皇后的义女,这么一想她的怒火熄灭了一些,“娘明白,儿啊,这林二姑娘不配嫁进我们肖家,娘再为你物色好人家的女儿,定要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 肖福林不置可否,透过纱窗看了眼街上的景致,他不娶林琦也可以,但也不能放这可恶的小妮子逍遥,这个梁子已是结下了,至于机会嘛,事在人为,他就不信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边厢的母子似乎看似也“隐忍”下这火气,那边厢的林家却是眉间紧锁,林琦一回到内室就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谁去敲门都不开。 坐在那暖阁里面,众人都发着愁。 权美环一边抹泪一边气愤地道:“你们把琦姐儿看好,别让她再与霍源来往,这霍源就是没安好心,他哪会对琦姐儿真心?这分明就是要害我们琦姐儿伤心难过,我待会儿回去就挑明这事,让霍源死了这条心,别把主意打到琦姐儿的身上,他若有恨可以冲我来……” 林绿氏没有作声,本来满意至极的未来女婿,现在自然是厌恶不已,毕竟拨乱了一颗少女芳心,这霍源罪加一等。 林栋倒是没有那么感情用事,不喜霍源是一回事,却不会胡乱定人的罪名,“我看他倒不至于故意引诱二姐,这于他无甚好处,还会传出坏名声,真要坑害二姐多的是法子,没必要用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方式。” 权美环听到儿子出声为霍源辩护,换做平日她肯定就收声,只是现在她担心死二女儿,哪里还能再小心翼翼地作壁上观?遂抬头看向小儿子,“那是栋哥儿不知道他的为人,他最是看不惯我,一直认为他娘的死我要负责任,再加上他妹霍香玉的事情,只怕都恨死我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与他那祖母都是一丘之貉……” “小舅子说得对,霍源这人毛病是一大堆,却从不是这等小人,”叶旭尧淡然开口,“也不会行这小人行径。” 看到大女婿开腔,权美环纵想再驳也不得不给大女儿面子,但又真怕他们的言论让二女儿再痴迷下去,这可就糟了。“我知道你们男人看男人的立场与我们女人不同,但这事关琦姐儿一辈子的幸福,可不能让她一错再错,万一像我一般,纵是后悔也无后悔药吃……” “越说越离谱,琦儿哪会像你?”林珑听不过去,冷声打断亲娘的话。 林绿氏也脸色不好看,这权美环说的都是什么话,这琦姐儿哪会像她死了丈夫又改嫁,还要过如此憋屈,呸呸呸,她家琦姐儿可要嫁得良人和和顺顺地过一生,向她姐看齐呢。 权美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大女儿,不知道自己说错哪句惹得她不高兴,难道她真要让琦姐儿再与霍源来往,想到这里,她猛然站起来,“珑姐儿,你万不可再纵容琦姐儿,她……” “在这件事上我是持反对意见的,他霍源配不上我妹妹,但也没你说得这么离谱,还有,你回去后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勒令府上的奴仆不要碎嘴,绝对不能传出有损琦儿闺誉的话……”林珑面色沉冷地道。 “这你不吩咐我自也会安排,”权美环道,“不行,我还是赶紧回去,省得霍源又做出什么不利琦姐儿名声的事情。” 她赶紧起身,连告辞的话也没能说上一句,就急匆匆地出去准备返家。 林绿氏赶紧起身去送她。 林珑看她们走远,又把丈夫与亲弟都赶了出去,这才到妹妹内室的门前,深吸一口气,再度敲了敲门,“琦儿,你赶紧开门,我有话要与你说……” 门“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林琦红着眼眶站在亲姐的面前,外面的讨论声她自也是听闻,家人的态度焉能不明了? 她这段爱恋自是付诸流水,所以不用林珑开口,她就幽幽地道:“我会忘了霍源这个人,这辈子,不,下辈子也不会提起他,姐,你放心,我不会自挖坟墓嫁进霍家,你们都放心好了……” 她,哀莫大于心死。 林珑看得眼里发酸,伸手将自家小妹抱在怀里安慰。 被姐姐拥在怀中,林琦自做坚强的话都化为灰烟,双手揽紧姐姐的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更是哭得天昏地暗,把心中所有不能付诸于口的情绪都哭出来。 林珑只是默默地拍着她的背,这一刻就先让她发泄一会儿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微叹一声,她家小妹的情路怎么如此坎坷?   ☆、第二百八十章大闹 待林琦的情绪稳定下来,姐妹二人这才能好好坐下来说上话。 林珑着侍女端水过来给妹妹洗把脸,这眼睛才没那么红肿,她这才稍稍宽心,想到头一次见妹妹哭成这样,这心也塞得厉害。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她握紧妹妹的手,“琦儿,姐知道你现在心里正难受,未必愿意听我说的这番话,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虽然我们林家当初在陛下的见证下是与权美环脱离了关系,严格说来算是八杆子打不着,但我们到底还是权美环肚子里爬出来的,要不然那姓肖的也不会说出继兄娶继妹的混账话,所以你趁早把霍源这人放下,等你哪天心情收拾好了,姐再给你相看合适的人家……” “姐,你别说了,我都懂,我与他不可能的。”林琦再度重申一遍,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好,她与霍源发展的时间短,想来忘记这么一个人应是件容易的事情,大不了再哭多几场相信也能忘了。 林珑看着妹妹焉着脑袋的样子,终还是无声地叹息,“既然你心里明白,姐就不多说讨嫌了,对了,肖家那边的提亲我给你回绝了,这样的人家我不会让你嫁进去的,这事就此止步。” 肖福林到底还是颇得几分皇帝信任的,她也不想与这等小人有过多的牵扯,这次把话说绝了,相信肖家也不会再有登门求亲的意思。再说小妹的性子是睚眦必报,她这会儿吩咐了,小妹应该也不会主动去挑事。 “姐,我知道了,我对他没兴趣,犯不着去招惹这么个小人,你不知道他这人有多可恶……” 林琦把之前肖福林瞒着她霍源身份的事情全说出来给她姐听,边说还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肖福林大卸八块。 林珑仔细听完,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了,我之前还想不通,霍源上门向你提亲图个啥?他家就算被削爵了,到底曾经也是豪门大家,不可能在提亲前不去弄明白女方的家世,冒冒然登门的。”嘴角冷笑了一声,“八成是这肖福林背后又做了什么手脚误导了他,不然哪来这乌龙求亲……” 她不喜欢霍源是一回事,却还不至于相信权美环所说的什么有意勾引,看来这根源还是在姓肖的身上。 林琦这也才回过神来,顿时气得咬紧一口银牙握紧拳头站起来,“这姓肖的简直不是人,他还是不是男人啊,要这般坑害于我,我……”想说一定要报复过去才能甘心,但想到长姐所说的话又把后半句生生地吞了回去。 林珑拉着妹妹再度坐下,“要整治他有得是机会,就算我们背后不下绊子,你以为霍源会放过这姓肖的?他能带兵打胜仗就是个脑子灵活的,现在八成也反应过来到底是谁在背后耍了他,烂船尚有三分钉,这姓肖的一准会后悔今日所为。” 这姓肖的非但小气还阴险,回头她一准给丈夫多吹一下枕头风,迟早要想法子把这人扒下一层皮才算出了口气。 林琦心里恨上了肖福林,倒是没有那么多悲春伤秋,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些。 林珑见状,这心里担着的巨石这才放下,不过怕她夜里人静又会伤心哭泣,遂在离开娘家的时候,着林绿氏晚上过去陪护一段时间,白日里自然是让谢玉安多安排一些功课分散妹妹的注意力。 林绿氏自然是没有问题,就算林珑不说,她也不会放林琦一个人独处,就怕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时看不开做出傻事来。 谢玉安皱了皱眉,“襄阳侯夫人,这治标不治本,姑娘家家这些心事最是难化解,唉,你说琦姐儿这般开朗的姑娘家家,怎么将遇上不靠谱的男人?”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情之一字最难去,要不然当年权美环也不会最后又跟回霍堰,从而为今天埋下了祸根,“无论如何还是要想法子拉她一把,这霍家我是死也不会让她嫁进去的,难过一阵子,总比要难过一辈子强,谢夫子有劳了。” “襄阳侯夫人放心,但凡我能尽力的地方断不会拒绝,再说我可是相当喜欢令妹的。”谢玉安笑道。 林珑看了眼其实还是十分美貌的谢玉安,这女人同样也是情路不好走,要不然也不会到别人家中当女夫子,这样的女子就算名誉再好地位也是不高,不过这都是谢玉安的私事,她倒不会多嘴说些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把这边妹妹的事情安顿好,她这才去丈夫和弟弟所在的厢房。 林栋看到长姐就立即起身行礼,“姐,二姐好些没有?” “看着是没有多大问题,但还不好说,你最近多开导开导你二姐,她心里苦。”林珑叹息道,“还有管好下人的嘴,不能有半句难听的话传出去,栋哥儿,你才是林家的顶梁柱。” 林栋一听,立即挺起渐渐硬朗了一些的小身板,他也知道这次肖福林求亲是完全没把林家看在眼里,如果他有功名出仕为官,那么这姓肖的也不敢这般欺负人。“姐,你放心,我们林家还垮不了。” 林珑本不想让他太早扛起这个担子,但是这不扛不行,她的影响力还是有限的,惟有亲弟真正独当一面,这林家才算是重新被世人看在眼里,“姐知道了,不过你也得注意身体,这人健康才能谋以后,现在我们林家能指望的人不多。” 林家二房林刚的独子林标今年又落榜了,这人都考了好些年仍旧是个童生,连秀才也没捞着。至于林家三房,林创本人就是个老秀才,再进一步除非是哪天祖坟冒青烟了,至于他家那个独子林枢现在已九岁,还看不出来将来有没有出息,听说书读得还可以,但想当年林标幼时不也说书读得还可以,至今却是连个正经的功名还没有。 屈指算来,林家确实是子嗣不旺,人丁单薄,林有德至少还生了三子,这三子却每人只有一颗独苗,人丁不旺的林家想要再拾起往日的荣光确是难上加难。 叶旭尧看到妻子眼里的叹息,上前轻拍又长了不少的小舅子的肩膀,“胡老先生说了,小舅子的功课极好,今年不让他下场就是想着明年再下场会更有把握,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像融弟不也要等到明年十八岁再下场,只要有把握,其他的问题都不大。再说小舅子明年也堪堪十四,这还年轻着呢,太早下场未必是好事。” 林珑闻言倒也不说话去驳斥丈夫,若不是叶蔓君去年出阁耽误了,叶旭融去年就能考中秀才,这初步功名也就到手了,不过想到屡考不中的林标,这事确是急不来。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林珑这才随丈夫上马车归家。 与林家还算风平浪静的情形不同,霍家却是彻底闹了个底朝天。 霍周氏原本早上还是满脸笑容的,想到这未来孙媳妇也有了,她要做的就是争取把身体调养好,到时候亲自操劳孙子的婚礼,哪怕孙子说女方年纪太小不急着成亲,她也不能真等那女娃长大,毕竟她孙子都二十好几了。 叶家娶新妇时,林珑不也才十五岁?还给生了一对大胖小子,她想要不羡慕嫉妒恨都难,所以孙子不急着成亲的话在她那儿行不通。 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霍周氏是生生地体验了一回。 那得了她不少赏银的冰人还是回来向她回话了,把那会儿的场景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番,最后还直挥帕子,“老太太是没有亲临那场面,那林二姑娘真是飙彪悍得可以,把那礼品往大门口一扔,我当时这脸就臊红得可以……” 霍周氏气得浑身发抖,好在一旁的侍女小香得了医嘱,忙去给霍周氏顺气,直说,“老太太息怒,息怒,小心身子……”暗地里还给冰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少说两句,万一老太太再中风,最先倒霉的会是她。 只是那冰人本就是三姑六婆式的人物,哪里会将一个小侍女的眼色看在眼里,她还故意凑近老太太,“老太太,这继兄不会娶继妹吧?不然母女同嫁一家,那可是丢人……” 现眼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霍周氏唾了一脸唾沫星子,气得她咬紧银牙。 霍周氏冷笑道:“我们霍家不是没有门风的家族,哪会容许这等丑事出现?她林琦那个悍姑娘给我当孙媳妇,我呸!我霍家就算娶不上媳妇也不会考虑她,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凭她也配嫁进我霍家?我还没说她不要脸勾引我孙子,忒不要脸的贱蹄子……” 她把最难听最恶毒的话都拿出来说林琦,这个死丫头屡次让她难堪,一想起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孙妇娶她。 冰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霍周氏骂起人来真不含糊,瞄了瞄她不良于行的双腿,眼里暗暗有着鄙视,亏这老东西还老是自诩名门贵妇呢,她呸!整一个老刁妇。 急匆匆赶着回霍家收拾局面的权美环在推帘进来之时,自然没有漏听掉霍周氏咒骂自家二女儿的声音,顿时这火气蹭蹭的往上升,这老不死的也不修修嘴德? 一把火气地将门帘扯下,她寒着脸进去,“你这是在骂谁?我还没说你那孙子霍源引诱年少无知的少女呢,你倒好,还有脸倒打一耙?我家琦姐儿才是最无辜的那个,都是你那孙子祸害的,真不愧是姓‘祸’。” 这被儿媳妇在外人面前指着鼻子大骂的霍周氏当即气得脸都涨红了,手脚又开始有些不听傻唤,“你这个死泼妇……在骂谁呢?明明是你女儿不好,你还好意思往我孙子身上……泼脏水,你别忘了你现在吃的谁家的茶……礼……” 侍女小香急得都要哭了,看到霍周氏这个样子,她真怕无力回天,猛然想起大夫留有药丸子,说是老太太如果动怒就给吃上一粒,所以她又忙起身去拿药。 权美环从没有一刻这么恨霍家,上前狠狠地朝霍周氏呸了一口唾沫,看到这老不死地一副受辱的愤恨样子,竟觉得解气不少,这段时间她憋气也算是憋得难受了,“呸,我喷死你这老不死的,养着这么个害人的孙子,现在还要说我女儿不好?我女儿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家那祸害孙子,与你那祸害一家子的孙女是一路货色,有什么老人就有什么儿孙,果然歪树难长好枣……” 霍周氏气得手脚都在不停地打冷颤,用颤抖着的手指指着权美环,“辱骂公……婆,我……我要以七出之罪……休了你……这恶妇……” “好哇,我巴不得。”权美环是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拍下霍周氏的手指,“你以为你这霍家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就你这样子,我看了就倒胃口,你要休了我正好,我们就一拍两散……” 小香把药丸子找出来,看到当家主母与老太太争得不可开交,那冰人见情形不对已是不停地往旁边门口移,根本就不想加入到婆媳大战中。 那冰人只想着快点开溜,省得到时候被盯上走不掉。她这种时常为人做媒的冰人,自然知道这京城的谁的势大地位高,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了襄阳侯府,所以她那些话是不敢大嘴巴地到处宣扬,哪怕她的心都急得如猫抓,还是不得不按捺住,要不然襄阳侯夫人就有本事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小香不敢去拦冰人的举动,而是看到老太太的情形不对,忙上前去给老太太喂药,一番抚背顺气,老太太的情形才算是好点。 权美环却是从来没有过骂得这么顺口的时候,对这霍周氏积累了十多年的怨气现在都是一股脑儿地全发泄出来,少女时代婚事受阻,再到嫁进霍家为妇屡受刁难,更是近些年违心地侍候她屎尿的恶心,积怨已深,不吐不快。 霍周氏睁着一双死鱼眼睛狠狠地瞪视着这个一向不讨喜的儿媳妇,少女时代任性之余又老爱装身子弱,整日只懂悲春伤秋,后来家败后,她倒是身子不弱了,却又变得难驾驭,这个儿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立即写休书把她赶出霍家。 这边厢发生的动静,自然有人立即就报到刚归家的霍堰耳里,只见他急匆匆地赶到自家老娘的屋子,结果还没进去,就听到权美环的骂声,这还得了,他顿时大喝一声,“权美环,你作死了?连我娘都敢骂……” 一听到儿子的声音,霍周氏眼里的泪水就哗哗地流,忙伸手向儿子,“儿啊……” 这让霍堰更加火冒三丈,忙握住老娘的手,“娘,儿子这就孝顺她为您出出气……” “她以下……犯上,还唆使她那……不要脸……的二女儿……勾引…… 们家源……哥儿……”霍周氏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看起来相当的凄凉。 霍堰一听,脸色又更沉了几分,老娘和儿子在谋划求亲一事,他并不是不知晓,只是瞅着女方的出身不高兴致也不大,遂也不大参与,现在听了老娘这句话,顿时就把整件事联想起来。 “源哥儿求亲的对象是林家最牙尖嘴利的那个?” 霍周氏忙点头,就是那不讨喜的林二姑娘,想起就想要抽鞭子。 霍堰立即狠瞪向权美环,看到妻子冷冷地与他直视,夫纲受到挑战,他顿时上前去就想动手教训一番妻子,好让她老实。 哪里知道他的手才刚伸出去,权美环就捞起针线篮子里的剪子挥过去,直把霍堰的手割出血来,气得霍堰更是跳脚。 “你们俩母子都不是好东西,你当我怕你不成?只会动手动脚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霍堰,你就是个孬种——”权美环叫嚣道。 霍堰更是恼怒地瞪视权美环,再度上前动起手来。 夫妻俩很快就缠斗起来。 正在小酒馆里面喝着闷酒的霍源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大事,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就是继母的亲生女儿,他就想要再灌一杯,只是酒量甚好的他却是怎么喝也不会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他一恼,把酒瓶子往墙面摔去,大笑起来,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滴男儿泪悄然落下。 一旁的小厮汉光看得难过不已,从来没有见到自家爷有如此软弱的一面,这天意弄人啊。不过他仍是上前小声劝道:“爷,您有旧伤在身,少喝一杯吧……” “走开——”霍源把这自幼跟着他的小厮推开,现在的他最不需要人安慰。 汉光却是上前去把那酒壶抱住,不让自家主子再喝了,不然真要出人命,哪怕主子气恼地狠踢了他几脚,他也不会撒手的。 叶旭尧踏进这间小酒馆的时候,就看到主仆相残的一幕。 “他若要喝就让他喝到死吧。”他提着一壶新开封的酒走过去,往霍源的面前一放。 霍源一脚踢开不听话的小厮,把那酒壶拿到手中猛灌了好几口,最后才用袖子一擦嘴角,“你来做甚?我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第二百八十一章表态 叶旭尧坐下来,看着对面死命狠瞪他的霍源,“我娘子非要我来跟你说,别再打我那小姨子的主意,她不是你能娶的,你们俩不适合,勉强凑在一起也只是拖累两个家族罢了。” 霍源的神情越发紧绷,狠狠地捏着手中的酒壶,灌再多的酒还是醉不了,他想要一醉解千愁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想到林琦的音空笑貌,他想要把她驱出脑海那是难上加难,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家动了心,所以他久久都未回答叶旭尧的话。 叶旭尧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到霍源死命灌酒,却是拦也不拦,不过他脸上神色如常,似乎对于霍源的答案并不在乎。 霍源“啪”的一声把酒壶放在桌子上,朝叶旭尧不客气地道:“说完了吗?说完那就给老子滚,老子现在看你就不爽……” 看到他,就会想到他那可恶的妻子,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他的心上人。 “你有这心情在喝酒,就不想想你被人摆了一道的屈辱,终日啄雁被雁啄的味道,我还想你好好告诉我一番,让我也体会一下。”叶旭尧老神在在地道。 霍源的神情一顿,怒火升上来,把手中的酒壶都捏碎了,顿时酒液四溅,叶旭尧反应极快地跳起来避开飞过来的酒液,这霍源不知道这样很脏吗?他瞪视一眼始作俑者。 霍源却是冷冷地道:“肖福林这人,我霍源绝不会放过他。” 要是在查林琦家世的时候没有被摆这一道,他就不会上林家的大门,会克制自己不去招惹林琦,这样一来,他只是一个人痛苦,省得那个小妮子跟着流泪,思及她忍泪的表情,他就恨不得将肖福林碎尸万段。 叶旭尧看霍源精神头还不错,虽然爱了不该爱的人,但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让人担心,遂打算离开家去,还是娘子孩子最好。 最后他拍了拍霍源的肩膀,“天下何处无芳草,你且好自为之吧。” 听着这句不似安慰的安慰话,霍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肩膀一抖,把叶旭尧的手抖开,抬头看他,“如果我非要只采这一朵呢?” 叶旭尧的眼睛微微一眯,霍源的执着出乎他的预料,毕竟对于霍源来说,没有比得振家声更重要的,在这一点上,林琦能带给他的助力有限。 似乎过足了嘴瘾,霍源又再度让阴郁爬上双眼,“玩笑话罢了。” 依他的身份,要采林琦这朵花,那必然是与天下人为敌,他并不怕,他怕的是会让林琦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终有一天,林琦会恨他的自私。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吭声,而是抬脚就走。 襄阳侯府里,林珑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没看到丈夫回来,这才又重新坐到罗汉床上 俩双胞胎一人巴着她一边手臂,“娘,玩。” 听着两声稚嫩的声音,林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在他们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吻,“乖。” 反正现在心乱如麻,还是与俩儿子玩耍换换心情好了。 叶旭尧还没到暖阁就听到里面孩子欣奋的大笑声,他驻足听了听,还是家里温暖,嘴角略微勾了勾,这才掀帘子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妻子躺在罗汉床上,一边搂着一个孩子玩耍着,难怪这俩小子会这么高兴。 林珑还没发现丈夫归来,俩双胞胎一看到亲爹,顿时就撇下林珑这亲娘,稳当地走向父亲,“爹,爹……” 满是兴奋的的声音响彻屋子。 林珑在他们俩的小屁股上轻轻一拍,这才看向伸手搂着俩孩子的丈夫,“回来了?如何?” 叶旭尧抱着自家两宝贝坐下来,直视妻子,“他说不会再招惹小姨子,让你放心。” 林珑这才轻拍一下胸口,妹妹的性子她知道,答应她说要忘掉霍源的话她信,现在也得了霍源的保证,依她对霍源的了解,应该不会是骗她的话,“这样我就安心了,等过些日子,我再为小妹相看合适的人家,等她明年满了十六,我就把她嫁出去,嫁了人后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 叶旭尧不置可否,这终归是妻子娘家的事情,他不宜过多的发表意见,再者这又涉及小姨子,就更要避嫌。 林珑去了这桩心事,看起来也亮眼许多,“夜深了,别逗他们玩得太多,不然到时候不肯睡,烦着人是事小,就怕于身体有碍。” 叶旭尧这才没再逗弄这俩笨儿子,着人进来抱俩孩子到隔壁寝室去睡觉。 俩娃儿不愿走,瘪着一张嘴无限委屈地望着爹娘。 林珑上前安抚地在两人的额头上亲了亲,这才让奶娘成功地把俩小子带下去,她站在原地看着俩小子消失在眼前,这当娘真不容易。 叶旭尧上前拉她重新坐下,望了眼她的肚子,从这段时间妻子拒绝他的求欢以及她的小日子没来,他就知道他再度当爹的可能性相当大。 “赶明儿让夜医过来给你请请脉。” 林珑轻抚肚子,“如果怀上了这月份还小呢,这脉一时半会儿也诊不出来,义母宫里的晋嬷嬷过两日应会来,她把喜脉极准,到时候再让她看看。” “也好。”叶旭尧点点头,如今俩儿子也一岁多了,他们也到了生二胎的时候,“最好添个闺女。” 林珑掩唇一笑,“这个可说不好。” 自己的骨肉,男女都一样,她现在有了俩双胞胎,在叶家的底气已足,对于接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浑然不在意。 “酸儿辣女,我明儿就吩咐人多做些辣菜给你吃。”叶旭尧正思考着要不要派人去找几个包生女儿的方法来用。 “你别,我现在可不想吃辣菜,到时候满院子的辣椒味儿,你是想熏死我啊。”林珑赶紧阻止他,万一他来真的,只怕南园就会淹没在红色的海洋里面。“再说我现在还不到害喜想吃什么的程度,这个迟些再说。” 叶旭尧想想妻子所说也在理,遂道:“那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她们做,别难为了自己,这管家的事情,我明儿与母亲相商一下,暂时让她替你管管,你且安心地养胎……” 林珑哭笑不得,她现在还没有确诊了,他就这么大动作,万一是吃了诈糊呢,她还要不要见人了?遂又阻止他道:“好了,这后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女人家来处理,这些琐事用不上叶大人您的。” 叶旭尧看她说得调皮,脸上这才微微一笑。 林珑看他一笑,顿时有些失神,他这人笑的机会不多,不过每次一笑,整个人温和许多,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冷。 叶旭尧被小妻子的动作弄得心情大悦,一把抱她坐在膝上,在她的左右脸颊上各落一个吻,“别太难为自己,如果真怀上,还是先顾着自己。” 林珑脸上染上一抹胭脂色,窝心地道:“知道了。” 霍源回到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家里仍旧是通红分明,只看到下人急匆匆地走来,一看到他就松口气道:“大爷,您回来了,出事了……” 只听了个来龙去脉,他就急忙往祖母的屋子而去,果然看到大夫正在里面给自家亲爹和继母包扎。 霍源的身上被剪子划了数条伤痕,都泛着血丝,还有脖子处更是添了一道颇深的伤口,一看就是被人恨极才划伤的。 至于另一边的权美环却是披头散发,身上的衣物有几分凌乱,双颊红肿,嘴角更是有血丝,脖子处更是有一圈青紫的痕迹,显然是被人狠狠掐脖子留下的,就算是这样,她的手仍旧握紧那把带血的剪子。 还有床上的老祖母更是全身打着哆嗦,看来也是刚刚抢救回一条命。 “这是怎么一回事?”霍源厉声喝出来。 带着酒香的气息刺激着这一方天地,霍周氏最先回魂,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看着长孙。 霍源上前握紧祖母的手,安慰了祖母一番,这才看向亲爹继母,打算好好问一问,这不省事的两人,他现在看了就厌烦。 权美环一看到霍源,就把大夫推到一边去,上前狠狠地看着霍源,“霍源,你终于回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霍源一看到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举手示意她先停下来,着人把大夫送出去,没有外人在,他这才看了权美环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再去招惹你的小女儿,也不会再想娶她,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如果满意了就赶紧回去你的屋子,往后不是大事不要与祖母同处一屋……” 权美环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冷笑地打断霍源的话,“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霍源,你根本就是有意勾引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 霍堰出声怒喝权美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会勾引你女儿?就你那小女儿的样子,给我家源哥儿做妾都不配……” “霍堰,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权美环比了比手中的剪子,一副绝不妥协的样子。 霍堰气得可以,没想到权美环耍起泼来会这么狠,哪怕上了药,脖子处还是抽痛不已。 霍源起站在权美环的面前,“我霍源说一不二。” 看着那笼罩在面前的身影,权美环缩了缩脖子,抿紧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记住你说的话,我绝对是不会让我的女儿进霍家的门。” 她一个人受苦就得了,犯不着拉女儿一块,这霍堰的越老越不是东西,这有其父必有其子,她是不会放心让小女儿嫁这样的人。 她握紧手中的剪子,忍着身上的疼痛,转身推开帘子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屋子。 又把霍堰气得可以,想要去再教训她,可想到她手中的剪子以及儿子不久前的警告,这才终于把这念头压下。 霍源沉默地回头看向老祖母,坐在她床沿道:“老祖母,你放心,我不会娶林家女入门的,不会让人有机会笑话我们霍家……” 这些话每说一个字他都感觉到心脏在抽疼,可是却又不得不说,他还不至于让老祖母再为他担心。 霍周氏听到孙子表态不会娶林家那个贱蹄子进门,这才满意地一笑,哪怕暂时说不出话来,她也用姿态表达出来,她是宁死也不会让林琦当她的孙媳妇,万一真娶进这贱蹄子,母女俩合起来,还有她的活路? 霍源并不知道老祖母内心所想,只是按自己的心意说些话来安慰祖母。 霍堰听到儿子这么说,这才把皱紧的眉松开。 安慰完老祖母,霍源这才与父亲告辞出来,父子俩走在这廊下,晚秋的风一吹,霍源的酒意再散了一些。 霍堰轻拍儿子的肩膀,“别学你爹我,这娶妻娶贤,都是那林家女引诱了你……” 他话还没有说完,手就被霍源一把捏住,顿时睁大眼睛看向儿子。 “我不许你这样说她,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往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贬低她的话。”霍源沉声道。 刚才他已经忍了父亲一次,不代表他现在会忍,若不是他与权美环,他的亲娘不会早死,他与林琦也就不会面临这样尴尬的局面。 恨,他的内很好恨,只是这人到底是他的亲爹,再恨又如何? “你,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连爹都不要……”霍堰大骂出口。 霍源一把甩开他的手,“爹,为了一个女人不要这个家的人是你,若不是有这因,又如何会结了这个果?你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好好地与继母过吧,别再闹笑话让人看,我们家破败成这样,与其说是香玉的错,不如说是你这个当爹的错。”这些话他一直压在心底,只是到了现在才有机会说,“上梁不正,下梁如何不歪?” “你,你……”霍源没想到儿子会这么想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霍源却不在意父亲的表现,“夜深了,父亲随处找间厢房睡下吧,莫要再去招惹继母,今晚我不想听到任何的吵闹声,要不然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看也不看父亲一眼,转身就没入黑暗当中。 留在原地的霍堰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已经走远,顿时气得又跳脚又想大骂,想到儿子的警告,终于有几分怂了,低骂几声去寻了一个待客的厢房住下。 “爷?”汉光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看到他越发冷峻的表情,不禁有几分担忧,。 “我没事。”霍源道。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忘记林琦这个人的,也许。 这一夜,与此事相关的人都没能睡个好觉。 林琦起来的时候,双眼有黑眼圈就算了,主要却是红肿一片,显然夜里没少流泪,看得林绿氏心疼不已,只能赶紧让人拿冰块来给林琦敷眼。 昨儿夜里这小姑娘偷偷抹泪,她焉能不知道?只是想着安慰话说多了也没用,总要她自个儿把这坎迈过去才成,这才装睡没有发现。 “二娘,没事的,我待会儿上点妆,别人看不出来。”林琦强笑道。 “不想笑就不要笑。”林绿氏抱紧林琦,“看着你现在懂事的样子,二娘宁可你一辈子也不懂事。” 在这次的乌龙亲事里面,原本以为要狠狠地骂上一骂,林琦才会放下霍源,哪知道却不用别人多说,林琦就懂事地表态不会再继续,她看了焉能不心疼难过? 她想着,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二姑娘让人怀念。 “二娘。”林琦感动地倚在林绿氏的怀里。 林绿氏轻拍她的背,“过了就好,这回二娘陪着你。” 谢玉安在帘外听了一会儿母女二人的对话,这才假装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掀帘子进去,“二姑娘昨儿睡得如何?” “谢夫子,早。”林琦忙起身行礼,“还好。” 谢玉安看了眼这女弟子那双泄露内情的双眼,只字不提这情事,笑道:“这样就好,我今儿个可是给你安排了不少功课。” “夫子放心,我定会好好完成。”林琦笑眯眯地道。 谢玉安看着这笑容,突觉心酸,以前的林二姑娘多好啊,人活成那样才叫没白活,这情之一字果然害人。 用早膳的时候,林栋也刻意给自家二姐挟了不少菜,小心翼翼的。 林琦古怪地看了眼小弟,也给他挟了不少菜,“栋弟,你可要多吃点,好好念书。” “二姐,我知道了。”林栋顺从地道。 林琦这才回他一个笑容,低头吃起早膳。 待膳毕,林绿氏着人把残羹冷饭端下去,林琦这才朝弟弟道:“栋弟,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栋脸上略有几分不自在,不过随后一想,二姐能这么说,应是已放下,这才放心地到后面去找胡老夫子做学问。 林珑一大早就回去娘家探望妹妹,还把俩双胞胎儿子带上,能这俩个小家伙闹一闹,妹妹应该会开怀一点。 这段时间,林家之人都忙着开导林琦,与之相比,与钟家决裂的钟玉衍却是日子越过越差。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门,却听到屋里传来女人和男人的声音,他顿时驻足。   ☆、第二百八十二章下场 屋里的男人的笑声传了出来,“你与我这样,怕不怕让他知道?”明显是调侃的声音。 “怕?我才不怕呢。”女人的娇笑声也传了出来,“好人,要不我现在就随了你回去,可好?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跟了钟玉衍,现在看到他我就烦,要本事没本事……” 随后是如娘不停数落他的声音,这些换做平日,钟玉衍是根本就听不到的,他所见到的如娘都是温柔可爱的,哪会有这么恶毒的声音来咒骂他? 钟玉衍的全身顿时凉透,因为拳头紧握还凸出条条青筋。 “哦?这不是拿来蒙我的?你为了他连孩子都怀了……”男人依旧笑道。 如娘顿时嗤之以鼻,“那次怀孕啊,原本我想着拿这个孩子当筹码进钟家大门,他娘子守不住他,我嫁进去后,这辈子是不愁了,谁知……” 说到这里,或许如娘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又开始与男子打情骂俏,两人亲热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板全传进钟玉衍的耳里。 钟玉衍气极,侧着身子就要撞开这扇并不太厚实的木门。 屋里的男子又笑道:“怎能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呢?后来如何?他那娘子把你的孩子打没了?这我可没听说过。” 如娘幽幽的声音传出来,“当时大夫诊断我怀的那孩子先天不足,必会胎死腹中,这于我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正正因为这样,她才舍得拿这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去搏一搏,嫁祸给权英姿好让钟家感觉有愧让她嫁进去,哪里知道钟家却不吃这一套,最终就算是破坏掉钟玉衍的婚姻于她却是没有半分好处。 斜睨一眼这新勾引来的男人,据她的侍女去打听,这男人可是殷实的家底,家中妻子是填房,又有妾侍四五房,要纳她回去当妾侍是易如反掌,所以她使劲儿地讨好他,经过钟玉衍,她知道高门大户的妾侍她是攀不上了。 恰好这男人又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她又不满足于在那凉茶铺子里新认的干娘处偷情,遂趁着钟玉衍每日的早出晚归,又有侍女把风,她就大着胆子带人回来了。 这个男人是欢场的老手,比起钟玉衍更让她倾心,与他在一块儿,她方才得了做女人的乐趣,所以就越发离不开他,渐渐地对钟玉衍越发不耐烦,尤其是钟玉衍没法再给她好生活,她如何甘心跟他一道挨穷? 看到男子伸手抱她,她娇笑着投进他的怀抱,与他亲嘴儿,“滋滋”的声音极响。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用力撞开,她睁开满是欲火的眼睛看去,赫然是那突然归家的钟玉衍,吓得她立即惊叫出声,“啊——” 她的情夫也立即回头,只见到钟玉衍一身煞气地站在那儿,顿时感觉到头皮都发麻了。 钟玉衍抄着一把菜刀一步步逼近那对奸夫淫妇,这把菜刀还是他愤怒之时去厨房抄来的,此刻眼睛更是红透,“贱人,我有哪点对你不住?你却背着我偷人,贱货,淫妇——” 他从小长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地活过来的,所以他从不知道讨生活是如此的艰难。以往的朋友个个都疏远了他,想要谋份差事难于登天,没了家族庇荫,根本就没有人买他的账,而他又不屑拉下面子求人,所以这日子是过得越发艰难。为了给如娘体面的生活,他是把手中能当的东西都当了。 饶是这样,他也不悔,纵使如娘的身边还留了个小丫头侍候,他也咬牙养了,反正只要如娘过得好,他吃再多的苦也不算什么,要他回去向钟家低头,甭想! 可是这一切的坚持在此刻都土崩瓦解了。 他有多爱如娘,如今就有多恨她。 如娘在钟玉衍持着菜刀砍向她的时候,惊叫着避开,吓得一张脸蛋顿时花容失色。 而她的奸夫也青白着脸色,他常年游走在女人堆里,并没有多少武力值,再加上与人妻偷情的理亏,根本就不去顾如娘,而是想着如何逃走独善其身。 钟玉衍如何会放过他,在砍断了如娘一截手臂之后,杀红眼的他就抛下血泊中痛苦挣扎的如娘,一菜刀就砍向那奸夫的后背,鲜血流了下来,把地面染红。 那把风回来的侍女在看到一屋子的鲜血以及血中的持刀的钟玉衍时,吓得把手中新买的零嘴儿扔到地上,大喊着朝屋外而去,“杀人啦,杀人啦——” 一时间,这间临街的简陋屋子就挤满了人。 钟玉衍第一时间以伤人罪被收监了。 襄阳侯府,苏梓瑜遣来的晋嬷嬷正在认真地给林珑把脉,虽没抬头,却能感觉到叶钟氏期待的目光,反倒是身为正主儿的林珑一味的淡定。 “如何?可是怀上了?”叶钟氏急忙问道。 “婆母别急,还是让晋嬷嬷安心地诊脉,若是有喜肯定跑不掉,若是吃了诈糊那就下回再求……”林珑忙道。 其实她有很大的把握这次是怀上了,小日子已经推迟了这么久,若是没怀上,那她的身体肯定出大毛病,偏她又没有感觉到哪儿不舒坦,所以怀上的可能性最大。 晋嬷嬷笑着收回手,“恭喜了,郡主这是怀上了身孕,并且这不过堪堪初怀上不足两个月,胎儿就十分的稳当。”换言之不用在初期特别地安胎。 叶钟氏当即大喜,忙道:“真是祖宗保佑,我盼着她怀二胎都盼了一年多,不行,我这就去给祖宗上一注香,保佑儿媳妇顺顺利利地生产,不拘男女,一定要健康。”遂向晋嬷嬷告罪一声,就急匆匆地带着丫鬟离开去祠堂上香,顺带向叶老侯爷告知这喜讯。 已经有了一对男孙,她对于林珑这二胎生男还是生女并不太在意,男女都好。 “我婆母这是高兴坏了,嬷嬷坐着多喝几碗茶水。”林珑笑着招呼晋嬷嬷。 对这老嬷嬷,她一向尊敬得很,两次有孕都是她给她确诊的,这可是莫大的恩情,她必会记住一辈子。 晋嬷嬷笑着轻拍林珑的手,“郡主无须如此客气,这茶水我下回来给你诊平安脉时再喝,估计娘娘现在正急着想知道郡主的身体状况,这就要先回宫了。” 林珑见晋嬷嬷坚持,这才亲自送她离开。 晋嬷嬷也没有阻止,反正林珑这胎比苏梓瑜刚怀上二胎时要稳健得多了,多动动也好,不过一路上少不得还是要多吩咐几句,例如老生常谈的一定要禁房事。 林珑脸红地应允了,她与叶旭尧已经很久没有行房了,为了这小生命着想,做爹娘的忍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送了晋嬷嬷出去,林珑回到南园,推开偏厅的门,权英姿正在喝茶,一看到她,即笑道:“恭喜表妹又要再做母亲了。” 和离后她都住在家里,母亲又开始为她相看合适的对象,她烦不胜烦这才出府到林珑这儿坐坐,恰逢宫里来人,她没有往前凑,而是避到偏厅等着,遂第一时间知道了这喜讯。 林珑坐下,脸上笑了笑,不过想到这表姐不顺的姻缘,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来,不然就太扎眼了。“这都第二胎了,也就不值钱了。” 权英姿逗弄一下身边的两个小家伙,“怎么就不值钱?依我看,你生得越多这地位就越稳,像庭哥儿和辉哥儿长得多好,就应该多生。” 顺带摸了一把这未来帅哥的小脸蛋,顺道捏了捏,手感真好,软软的,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叶耀庭避开上面那老女人的吻,朝母亲伸出手去,怪阿姨的怀抱好可怕。 叶耀辉也扭了扭小身子,两眼看向亲娘,期待老娘搭救。 无奈某狠心的老娘根本视若无睹,只是一味儿地与怪阿姨说话,俩娃只能自救,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那只怪阿姨的手。 说了一会子话,林珑叹口气道:“大舅母十分担心你再蘸之事,还要我多劝劝你……” “这话我听得多了,表妹赶紧别说,我到你这儿来就是要避开这些话的,要不是我还有事未了,必会到庄子去住,那儿清净。”权英姿道,“现在这嫁妆全拿回来了,也就是我日后安身立命的保障。” 林珑听到这里略感不妙,听这语气,英姿表姐是不打算再嫁了,这还未足二十岁呢,一想到眼前这年轻的表姐一辈子一个人过,她就感到心塞不已。 搜肠刮肚正要说些什么话劝说几句,犯不着因为一个钟玉衍就对婚姻死心,她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如眉的声音在外响起,“大奶奶,有人上门来找表姑奶奶。” “找我的?”权英姿放下肉眼蹂躏俩娃的手,睁大眼睛道。 如眉在外面回道:“回表姑奶奶的话,对方说有急事。” “可是大舅母来人催你归家?”林珑猜测道。 权英姿皱了皱眉,遂道:“着她进来回话。” 如眉在外应声就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就把人带到。 权英姿看到来人,身体瞬间就坐直了,也放下了逗弄俩娃的手,“何事?” 那来人是权英姿的贴身侍女,给林珑这襄阳侯夫人行了礼后,凑上前去准备与权英姿耳语,权英姿道:“这儿都是自己人,无须如此小心。” 别人她信不过,林珑却是另当别论,这可是她的好姐妹。 那贴身侍女这才开口道:“钟家那位今儿个杀人了。” 这话一出,不但权英姿,就连林珑也大吃一惊。 尤其是林珑,钟玉衍被赶出钟家后,她对这人就不关注了,只知道这人来找过叶旭尧,叶旭尧直接就让人打发了,并没有理会这等破坏门风的表弟。 “怎么就杀人了?”她忙出口。 权英姿那贴身侍女这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她的主要职责就是盯着钟玉衍和那妓子,所以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很快就知道了,第一时间回府没见着自家姑娘,知道来了襄阳侯府,就又赶过来把这好消息告诉自家姑娘。 “这么说来那妓子只是断了一臂并未死,她的奸夫倒是一命呼乎了?”权英姿舒了一口气道。 “正是,那男人背后被连砍数刀,当场就毙命了。”贴身侍女道。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林珑下了个评语,这三人说不上来谁对谁错,落得这局面各有责任,“只是这样一来,钟玉衍就吃上了人命官司,现在闹得这么大,就算钟家出面善后,他怕是也难逃罪责。” “活该,这是他自找的。”权英姿对这前夫的惨况丝毫不同情,“在他为了那妓子伤害别人的时候,就注定了有这么一天。” 林珑想想也是这道理,只能说钟玉衍放着金镶玉不要,却把假珍珠当成了心肝宝贝,有这结局,倒也没有多冤。 权英姿一切如常地在林珑这儿坐到日落西山,又与叶钟氏说了一会儿话,她与林珑似有默契,绝口不提钟玉衍杀人被收监一事,不管如何,这钟玉衍好歹也是叶钟氏的嫡亲侄子,惹了人命案,叶钟氏能不糟心吗? 反正该知道终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还是高高兴兴地庆祝林珑怀了二胎更好。 林珑送权英姿出了南园门口,权英姿就让她赶紧回去,毕竟快初冬了,这风越来越冷。 林珑这才止步,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出了襄阳侯府,权英姿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回去权府,而是驶向了一个方向。 停定后,那贴身侍女下了马车,赶紧过去把人带来。 “见过奶奶。”那人在马车窗子下行了一礼。 俨然是侍候如娘的那个侍女。 权英姿看了一眼,从袖口处掏出一张银票从车窗口递过去,“这是答应给你的五百两银票。” 那侍女接过那五百两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还是自己聪明,摆了如娘一道,又让钟玉衍背上了人命官司,这才能讨得这奶奶的欢心,赚进她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巨款。 权英姿看了一眼这高高兴兴收下银票的侍女,嘴角带着一抹笑,这才让马车直接驶回权府。 只要一想到钟玉衍现在的表情,她就乐得想要大笑三声,这口气她憋了太久。 好不容易才算出了一口恶气,就算说她狠,她也认了,要怪就怪钟玉衍把她得罪惨了。 ------题外话------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二百八十三章无门 这桩人命官司,只不过到傍晚就很多人知晓了。 权吕氏知道此事时,正在女儿的屋里说着闲话,羡慕着林珑又怀了二胎,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她正叹着气,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论条件论出身,自家女儿哪点不如林珑,甚至还是超出太多,但就是命不好遇不上靠谱的男人。 现在听闻了钟玉衍犯下的罪行,不由得高兴道:“果真是老天开眼,自有老天收他,我这就去跟你爹你哥说,绝对不能让钟家把这小子捞出来,就算判不了死刑,也要给我流放三千里才算完事。” 权英姿轻拨香鼎里的香灰,对于母亲的话不置可否,钟玉衍越是不好过,她就越舒心,不过有些些话还是得说说,“爹和哥要左右这桩人命官司,须做得隐秘些,毕竟爹和哥与神武侯是同朝为官,真要彼此交恶就不好了。” 她这次和离,钟尤氏这老太太给足了她面子,也保住了她的名声,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做得太过那就是在打老太太的脸,所以她给钟玉衍下套的事情做得很是隐秘,那得了她五百两银票的侍女更是做得滴水不漏,钟家要为钟玉衍翻盘却是不易,毕竟目击的人太多了。 权吕氏恨归恨,却还没有丧失理智,轻拍女儿的手,“你放心,你爹你哥都不是傻子,决不会让钟家抓到把柄。” 权英姿这才淡然一笑,“对了,娘,我想着明天就出发到庄子去住一段时间,现在钟玉衍惹下这等官司,我正好避一下风头,省得别人茶余饭后把我与他联系到一块儿。” 她是钟玉衍的前妻,钟玉衍杀的又是情人的奸夫,这样一来她的存在也有几分扎眼,还是避开这风头为好。 权吕氏想想女儿思虑得倒也有道理,虽然急着为女儿相看人家,但这会儿却是不宜再相,在这风头浪尖之上,还是避其锋芒为好,“那好,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儿天一亮城门开了,你就出城离开,那会儿人少。” 权英姿点点头,这才起身去让人收拾行李,终于可以心情大好地回庄子了,在这权府里,她始终觉得压抑,毕竟看着人人可怜自己的嘴脸实在很难受,她觉得她现在有钱有庄子,吃穿不愁了,也嫁过一遭,这往后就算不嫁也能养活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同情。 至于暗地里笑话她的人,她从不去理会,哪能顾得了那么多?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管不着别人说什么。 与权家的幸灾乐祸相比,钟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钟郭氏听闻后脸色苍白一片,忙去与丈夫相商救儿子。 哪知这对夫妻还没能商量出个周全之策来,钟尤氏这个神武侯府的定海神针就把他们夫妻唤去了。 一进去,未待钟郭氏开口,钟尤氏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钟玉衍犯下的恶由他自己担,没得连累了家族名声,反正他已被除族,生死由命,你们谁也不许给我去疏通关系救他出来,听到没有?” 钟郭氏一听,双膝就软了,她一向最为疼爱这个小儿子,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处死?她当即就跪下来,先是痛哭了一声,随后道:“婆母,我自从嫁进钟家,可有对婆母不敬?可有主持中馈出过错?可有与各位姑奶奶不和?我尽了一个当媳妇当嫂子当妻子责任,您不能剥夺了我当母亲的责任啊,玉衍再不好,那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看着他去死……” “你给我住口。”钟尤氏怒瞪这儿媳妇,“他现在是败坏了家族的名声,如果我们再出面那难堪的就会是钟家,你可不光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有其他的儿女,还有孙子,你得为他们着想。” 在老太太的心里,当初赶钟玉衍出族那可能是一个考验,如果钟玉衍出族碰壁后,学得收敛锋芒,踏实做人,勤奋向上的话,她再开个恩让他回族也未为不可,但现在看看他都做了什么?杀死奸夫砍伤淫妇,她老钟家就没出过这样的人,况且还传得全城都知晓,这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钟家其他人的脸面又往里摆? 因而老太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钟玉衍再回来祸害钟家的名声。 听到这桩人命案而赶来的其他孙子和孙媳妇们都暗暗赞同老太太的话,在这节骨眼上,他们钟家犯不着去救钟玉衍这不知好歹的人,只不过他们的辈份轻不敢轻易搭嘴。 那几房孙媳妇更是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都暗地里拉好自家男人,现在可不是讲手足情的时候,这钟家的名声绝不能任由这样的人败坏。 神武侯的神色黯然下来,养母的话在理,但儿子毕竟还是自己的,真看他去死他也觉得自己太狠心了些,遂拱手道:“母亲……” “你也要给我犯糊涂吗?”钟尤氏一向把这养子压得服服帖帖的,纵使她没有生下过男丁,却不妨碍她的权威。 神武侯最怕的就是这养母发威,顿时双手就垂到一边,噤声不语。 钟郭氏恨恨地看了眼不言语的丈夫,就这么一句呵斥就怂了,没有用,目光又看向钟尤氏那张令她憎恨不已的脸,若不是这个老太婆,玉衍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吸了吸鼻子,与钟尤氏硬碰硬不明智,所以她再度求道:“婆母,算是儿媳妇求求您了,我们不出面的话,玉衍就真的没命了,十月怀胎,您也是为人母的,当明白儿媳妇这心如刀在割,我真的看不得他就这么丧命……” “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一味的纵容,玉衍能到得了今日这步走投无路的田地?为了一个贱人断送了前程,现在连命也要断送了,你还不醒悟?总之你给我听好了,这钟玉衍已是与钟家毫无干系,他是生是死由得他自己,你不许给我犯浑,否则我饶你不过。” 钟尤氏狠心地下了最后通牒,她不是不想体恤钟郭氏的为母之情,但这钟玉衍显然不值得救,这儿媳妇趁早给她歇了这心思。 钟郭氏顿时双眼涣散地瘫坐在地,欲哭无泪,这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神武侯怕妻子这表情动作激怒养母,忙暗地里给三个儿子与儿媳妇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把这发妻弄出去,省得局面难看又不好收拾。 三个儿子儿媳妇相当通气,上前又劝又拉地把钟郭氏弄了出去。 神武侯这才再度上前恭敬地道:“母亲放心,她不过是想不通罢了,回头我再好好地劝劝她……”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玉衍这案子传得这么广,又有这么多目击证人,翻不了案的,你也别动歪心思,省得那些个御史大夫闲得无聊逮着你参一本,我们家的爵位可不是大风刮下来的,不能到了你的手里就弄丢了,不然我死了也不能瞑目。”单独面对这个儿子,钟尤氏的态度不那么强硬,倒是与他摆起了事实。 正正因为这样,神武侯虽然怕极这养母,倒却是没有多少厌恶,这个道理若非养母点透,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还想着暗地里想个法子救儿子一救,如今是直接就把这心思给歇下了。 姜还是老的辣,他终归没有养母看得通透,在惊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更加恭敬地道:“是,母亲,儿子知道。” 钟尤氏与这个过继来都老大的儿子并没有多少母子情,不过看他这听话听教的样子,还是颇为满意的,“你知道就好,劝劝你媳妇,别钻了牛角尖,为了一个钟玉衍搭上我们钟家不值。” 神武侯忙又恭恭敬敬地应声。 襄阳侯府,喜闻自己真的再度当爹的叶旭尧趴在妻子的肚皮上,试图去听胎跳声。 林珑推他一把,“别犯傻了,这月份还小着呢,要等六个月左右才能听得到。” 叶旭尧这才重新直起腰,望着妻子还平坦的小腹满是失望,不过这点时间他还是能等得起。 林珑倒是用肘撞了撞丈夫,“钟玉衍的杀人案,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不甚稀奇。”叶旭尧几乎早冷漠地下了个定论。 林珑看他这副淡然的样子,顿时撇了撇嘴,摸了摸还没有隆起的肚皮,“不知道会不会判斩立决?” “可能性不大。” “怎么说?” 林珑顿时来了劲,这等人渣还是死了的好,省得累人累己。 叶旭尧轻她的柳腰,轻轻地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瓣,方才再道:“死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据说是那一带的恶霸,家里娶的妻妾都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现在他一死,改嫁的忙改嫁,离散的忙离散,不会有什么人为他申冤的。钟玉衍虽说被赶出钟家,可我那外祖母还是皇上的奶娘,这不看僧面看佛面,钟玉衍死不了,流放的可能性最大。” 林珑这才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那对狗男女偷情给钟玉衍戴了绿帽子,钟玉衍情急之下做出这反应,倒是让不少男人同情,远不似和离那会儿遭人唾弃。“算来他还是命大。” 叶旭尧轻捏她的俏鼻梁,“不服气啊?” “倒不至于,就算是流放,也够这公子哥儿受的,英姿表姐的大仇得报,倒是畅快。”林珑道。 叶旭尧一把抱起她,“好了,这事我们都不宜多管,外祖母不会让钟家卷进去的,我们也犯不着惹了一身腥,与我洗鸳鸯浴,可好?” 林珑俏脸红透,轻捶丈夫一记,倒是没拒绝。 成亲已有两年多了,他对自己倒是越来越好了,有时候与身边的人对比,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自当好好珍惜。 至少她再度有孕,婆母也好,丈夫也好,没有一个人要她大度安排侍妾,她当然也犯不着抢着去当大度的女人,所以这日子还是舒心的。 当然在第二天见到憔悴不堪的钟郭氏时就不太美妙了。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摆到婆母的面前,叶钟氏却是拉着她坐到身边,“这些事让丫头去做便是,你可是怀了身孕操劳不得,我看最近你把庭哥儿和辉哥儿养在我这儿,省得他们淘气闹你,待你这胎儿稳当了,再让他们搬回去便是。” “这?”林珑有几分迟疑,她那俩儿子现在正好动得很,“会不会太吵着婆母?儿媳妇不碍事的……” “哪有什么吵不吵的?尽管按我的吩咐去做,我还等着再抱孙子呢。”叶钟氏笑得相当开心,这人丁兴旺,她巴不得呢。 林珑自然是应好。 一旁坐着的钟郭氏看到人家婆媳自顾自说话,倒是把她晾在一边,遂更加哀怨凄清地道:“姑奶奶,您不能也狠心地看着玉衍去死吧?他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子……” 叶钟氏在知道这侄子犯的罪后,一宿难眠,见到这钟郭氏也现,她就知道她必定会来。轻茗一口热茶水,她道:“我娘一大早就遣人给了我口信,不许我们插手玉衍这桩案子,大嫂,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母命不可违。” 钟老太太自然是不许女儿掺和进这些事,对这儿媳妇会求什么人心里也有数,遂早早就给女儿以及姻亲传了话,表明钟家的立场。 钟郭氏一愣,咬紧一口银牙,心里恨极了这婆母,为什么就这么断玉衍的活路呢? “姑奶奶……” “大嫂,你怎么就不明白?玉衍这案子没法翻,影响太大,若是没传出去,我们倒是可以施为一番,可现在街知巷闻,又加上前段时间和离的风波,你这不是把我们放在火上烤?” 叶钟氏这会儿倒是把话说得柔和些,好让犯了魔怔的钟郭氏能接受。 听了这番话,钟郭氏知道襄阳侯府已是不可求了,没有心思再说什么场面话,她黯然地起身告辞,兴许回娘家试试会有结果。 叶钟氏巴不得这娘家大嫂赶紧离开,遂也不留客,而是赶紧着人把她送出去。 待这大嫂离开,她方才松了一口气道:“总算应付过去了。”又看了眼乖巧的儿媳妇,“你往后可不能学你这大舅母,宠着儿子,宠着宠着就宠坏了。” 林珑笑道,“儿媳妇知晓。” 叶钟氏想着自己也还没有很老,有她看着,儿媳妇不会教坏孙子,这才稍稍安心,不然养出一个似钟玉衍的孙子,也够叶家喝一壶。 林珑也是暗暗地告诫自己,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这么爱的,这不是在爱他,是在害他,这大舅母就是反面教材。 林珑再度有孕的事情,还是遣人回去告诉了林家众人和权美环。 所以林绿氏很快就携着林琦、林栋上门,反倒是权美环仅派人送了些东西来,人反而没来。 林珑一看就知道,因着那求亲一事,权美环必又与霍堰那老匹夫起了争执,八成又是被打伤了,心里是又气又不是滋味,不过权美环选择了隐瞒她,她又能如何?只能随她去。 林绿氏倒是喜上颜面,看着林珑的肚子直笑,“这胎若是又得俩哥儿就好了。” 那样一来,人家娶媳妇是三年抱两,叶家可是三年抱四,赚大发了。 林珑听闻,差点把一口甜汤喷出来,好笑地看着林绿氏,“二娘,夫君说生个闺女好。” “闺女?”林绿氏愣了愣,随后又笑道:“闺女好,也好,这样就是儿女双全,岂不是个好字?” “二娘都高兴坏了,语无伦次。”林栋笑道,“姐,你可要好生安胎,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顺产。” “那是一定的。”林珑很肯定地回答。 她儿子还那么小,可不能让位给别人,当然要活得好好的。 反倒是林琦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就没怎么吭声了,毕竟她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林珑看她这个样子自然是心痛的,“你英姿表姐正在庄子里住着,要不,你过去陪陪她,可好?” 她想着让妹妹忘记霍源那么个人,最好是换上环境,这样要想起也不容易。 林琦呆愣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也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己见(小修) 林琦同意到权英姿的庄子去住一段时间,林珑自然是大为欣喜,早早就写了信给权英姿送去,翌日清晨就收到权英姿的回信,表明十分欢迎林琦的到来,还在信中说今日就会收拾好厢房静侯云云。 林珑正怀着身孕不能亲自送林琦到郊外的庄子去,遂让林绿氏与谢玉安代为陪同一道前去,至于玉肤坊的生意,则由她与叶田氏轮流打理。 叶田氏自胎儿稳定后,并没有一味地安胎,仍旧是每日查账对账,倒是叶老六和万老姨娘两人担心得很,不过万老姨娘是过来人,知道一味地卧床养胎不是在帮儿媳妇而是在害她,遂也没拦着。 此刻在叶家的大门口,由侍女扶着已显孕相的叶田氏笑道:“琦丫头,你就好生陪陪你堂姐,旁的事情不用担心,还有我与你姐看着。”目光转向林绿氏,“你呀得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万不要太操心了。” 霍源向林琦求亲一事,并没有流传出去,遂就连叶田氏也以为林琦到庄子去是陪权英姿的,而叶田氏则是去调养身子。 “我姐也刚有孕,本来我应留下来照看铺子才是,此时倒是麻烦了叶六婶。”林琦客套地道。 林绿氏佯装咳了数声,今日化了个不太精神妆容的她就是为了应付这样的场面,万不能让人把林琦与霍源联系到一块儿。“我这身子也真是的,便选这个时候来病倒,咳咳……” 叶田氏忙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这客套话做甚?还是好生养养身子重要,不用太记挂店里的生意。”相处这么久,知道林绿氏的为人,也就真心相待,并未看不起她的出身。 “好了,再不出发,天黑都到不了庄子,英姿表姐就该担心了。”林珑赶紧让她们上路。 林琦扶了林绿氏上马车,朝长姐暗暗点了点头。 林绿氏却是不忘吩咐林栋看好家,好好念书之类的话,看到车夫扬鞭,这才把车窗帘子拉上,端正坐好。 林琦斜倚在另一边的窗口处,一向话多的她这会儿倒是最安静。 谢玉安拿出一卷书慢慢地看着,并没有表现出太过于活络的样子来,有些心事安慰担忧没有用,总得当事人努力忘却才是,所以她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看到马车驶远,林珑这才赶紧让自家亲弟回屋里,毕竟这风颇冷,弟弟的身子又弱,还是少吹为宜。 林栋朝叶田氏拱拱手,这才听长姐的话转身回府。 林珑与叶田氏一道坐上马车,叶田氏拉着林珑的手,看了看她的肚子,“你真是有福之人,这哥儿们过了周岁才有多久,你又怀上了,怕是其他的婶母知道了该又要羡慕嫉妒一番了。” 这其他的婶母不用提就知道指的是二房的叶王氏,休了叶桂氏后,如今又给儿子新娶了一个媳妇叶荣氏,过门已有半年多,却还没有喜讯传出来,现在听到林珑有孕,只怕最不甘的就是这位。 林珑笑道:“总不能因着她我就不再怀孕了吧?我还想着再给我家庭哥儿和辉哥儿再添弟弟妹妹呢。”顿了顿,“之前桂氏怀过一个,证明衍堂弟的身子好得很,这新媳要有孕需要的时日。” 只要男人没问题,何愁怀不上? 叶田氏是深以为然的,毕竟她就是过来人,“是这么个理,不过你现在再度怀孕,还是要小心些,就怕某些人的眼红病发作,万一有个闪失,受伤害的终还是自己。” “六婶母,我晓得的。”林珑道。 她并不会以为叶田氏在挑拨离间,若不是她与她的关系好着,叶田氏是不会与她说这么一番话,若是传出去,叶王氏会登门声讨叶田氏的,这六婶母就未必能讨得好。 两人因着共同经营玉肤坊,再加上如今玉肤坊扩张得很快,在京城除总店外,还另外开了四间分店,在周边的城镇更是开了多家分店;苏州城的扩张也很快,林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林珑押运一批银子,更是带来好消息,在林珑的指挥下,林南一边稳打稳扎,也开了五间分店,如今的林南谁不称一声林大掌柜,他就是江南玉肤坊的总舵手。 这摊子铺大了,林珑就更是把原先培养的人重用起来,福祥与福瑞并重,就连如霞这个昔日被扫出襄阳侯府的侍婢,如今已是玉肤坊生产作坊的管事娘子之一,是日渐威风了。 当然汝阳城的叶蔓君手中那间玉肤坊,并没有大肆扩张,还是原先的规模。 不守规矩的马账房去后,叶田氏给寻了两个账房来管账,这就起了互相监督的意思,所以彼此倒是相安无事。 因着这扩张,玉肤坊赚进的银两是十分可观的,几大股东都是直接受益人,连带着在夫家过得不好的郑南珠体己银子不少,在吃穿用度上并不用看人脸色,这或许就是她敢在夫家大闹的底气了,毕竟手中有银子,她还怕谁? 这样一来,倒是把原先周家的丰盛德越发挤得没有了地位,这市场份额越发小,周当家为此没少叹气,眼看这生意都维持不下去。 王周氏抱着孩子归家,看到亲娘面有菜色,她把儿子往亲娘怀里一塞,“娘,我早就说了,没有了宫里的生意,我们家的生意就很难坚持下去,还不如干脆靠向玉肤坊求一席之地更好……” “你爹不会答应的,这丰盛德是我们家祖传的,如何能白手就让给别人?”周老太太忙道,逗弄着怀里的外孙子,好在不似那女婿,看这机灵样儿,将来女儿也能有个依靠,她总算是去了一桩心事。 王周氏只觉得父母迂腐,就算家业是祖传的,可这般下去,就快要被挤得没地儿站了,与玉肤坊合作是最好的保存丰盛德的方法,可惜她是女儿身,父亲并不会采纳她的建议。“娘,我那对公婆是不会帮我们家东山再起的,叶家的声势大振,义安郡主这襄阳侯夫人生了对儿子,她还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你想啊,我们家拿什么与人家斗?就算想要使下作的手段,只能图得一时,哪堪人家的报复?再过多几年,玉肤坊开遍全国,到那时候我们家再与人家谈合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还不如现在趁其羽翼未丰,我们家一来能保得这招牌,二来又能凭靠大树好乘凉,何乐而不为?” “这话你跟我说没有用,我做不得你爹的主。”周老太太摆手道,还是专心地逗弄外孙子为好,“再者现在是你哥嫂当家。” 王周氏叹了一口气,爹与兄长都是老顽固,“娘,我那份嫁妆里面的胭脂铺子,我打算与那位表嫂合作,把丰盛德的招牌取下,改挂玉肤坊的牌子……” “你敢?”周老太爷一脸寒气地走进来。 王周氏看到父亲,忙起身行礼。 周老太爷怒眼瞪着这个女儿,听闻女儿带了外孙子回来,他特意过来看看的,毕竟对这女儿有亏,哪里想到会听到女儿这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被玉肤坊挤垮了,他也不要对方施舍可怜。“你给我打消这个念头,我给你这间铺子当陪嫁,那是我这当爹的亏欠了你,可不是让你不争气地拱手让人。” “爹。”王周氏拖长声音唤了一声,也有几分无奈,主要是这间铺子今年一直在亏钱啊,她才不得不想这法子来挽救,她的丈夫本就是个不中用的傻子,又不占长,将来就算婆母偏心,分到的家产也有限,她得经营好自己这份嫁妆,将来也能给儿子谋个锦绣前程。“如今京里还有何人用我们丰盛德的胭脂水粉?人家全去买了玉肤坊,我们家有多久没推出新产品了?可人家玉肤坊上个月还推出今年最新的产品,引得全城轰动,人手一盒,我们这生意如何做?” “现在你是没饭吃?还是没得穿?你的公公是朝廷命官,这生意之事你就别管,只要带好你这儿子便是。”周老太爷怒斥女儿,满口生意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商家女。 王周氏并不觉得商家女就丢人了,若不是因缘际会嫁进王家,她嫁同为商家的男子为妻只怕过得更好,哪像现在束手束脚,做件事都要请示这个请示那个,没得半分自由。“爹,我得长远打算啊,伟哥儿他爹指望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事没得谈。”周老太爷起身,并不想再听女儿的谬论,转头看向妻子,“好好地说说你女儿,这心太大收不回来害的就是自己。” 周老太太诺诺地应了声,待丈夫气呼呼地走了,这才没好气地看向女儿,“看吧,把你爹都惹怒了,我看你怎么收拾?赶紧把这想法去掉,女人啊在后宅呆着便是,天塌下来还有你公婆顶着,压不垮你。再者你这番说辞给你哥嫂听闻,少不得又要说你一顿。” 王周氏一脸苦笑,自家爹娘这是完全说不通。 她的丈夫在王家根本就没有地位,若不是她生了个儿子,又能讨得婆母欢心,她只怕早就被人打发到角落去蒙尘了,谁还能高看她一眼?未雨绸缪并没有错。 王周氏的性子一向都是外柔内刚,决定的事情自然不会改,哪怕爹娘反对,她还是会一意孤行。再说哥嫂当初将她嫁给一傻子,她也是对得住哥嫂二人。 没了意趣,她很快就抱起儿子准备回夫家。 周老太太没拦她,这女儿的心太野,敲打一下还是必须的。 另一边厢的林琦坐在马车里就要出城的时候,因为前方有官兵要出城,她出行的马车只能避开让到一边去。 “霍将军,这次操练还须霍将军多多提点才行。” 肖福林的声音传进耳膜,林琦一听,猛然把车窗帘子掀起,果然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她不禁双眼蒙了一层水雾。 ------题外话------ 今天有事更得少了,明天九点左右有次更新。   ☆、第二百八十五章迁怒 霍源一抬头,就看到马车里面的俏人影,顿时怔愣了一会儿,她这会儿是要去哪儿? 肖福林只是微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嘴唇紧紧地抿着,随后一双眼睛左右看了看,冷冷地勾起唇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反应过来的林绿氏一把将车窗帘子拉上,阻隔着外面两男的目光,单手紧紧地握着林琦的手,阻止着她做傻事。 “琦姐儿,你答应过我们的话都忘了吗?他与你此生已是无缘,不看就不会再产生情思。”她的声音略带颤音。 该死的,怎么就在这儿遇上了霍源这个瘟神?当初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她有多满意霍源这人女婿,现在知晓彼此的身份后,她就有多讨厌这么个人,她家琦姐儿绝对不能与这样的人结成连理。 谢玉安没见过霍源,此刻悄然地掀起车帘一角望过去,外面的两个男人身型差不多,只是一人目光仍有几分怔忡,另一个却是目光闪烁,只一眼,她就能分辩出哪一个才是林家人嘴里的“祸源”。 看这人坚毅的脸庞以及伟岸的身型,林琦喜欢他并不出奇,这小姑娘一向最看不起的就是小白脸。只是可惜,这人偏偏姓霍,依霍林两家的恩怨,这两人绝对成不了事。 她为另一边静坐没吭声也没反抗的小姑娘叹息,这老天爷也是的,怎么乱点起鸳鸯谱? 很快,霍源就转头正色看向肖福林,“圣上点了我的名与你一道操练御林军,这是本将的职责所在,肖统领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免让人小觑。” 说完,他翻身上了汉光牵来的马匹,没再看向林家的马车一眼,轻踢马腹,朝身后的人道:“跟上。” 肖福林咬紧一口牙,也同样翻身上马,这霍源现在虽然还没有实职,但这官阶比他高了不少,身为下属,他只能遵令行事,朝自己的御林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前方的霍源。 他看了眼林家的马车,目光寒冷,马鞭一扬,他迅速地驶出了城门。 浩浩荡荡的御林军跟上前方的两位将领,开始这次的操练。霍源的大名他们都听闻过,对这位一直驻过边境的将军还是有几分仰慕的,哪怕他们大部分都是肖福林的心腹。 一大群人马从城门处走完,方才轮到老百姓通行。 林绿氏吩咐车夫起程,这会儿她感觉到手心都是汗,如果林琦再与霍源有所牵扯,她真的愧对林珑的委托,这趟出行她的主要目的就是看住林琦,再顺带劝她挥刀斩情思。 “二娘,你可以松开手了,他已经走了。”林琦淡然地开口。 在二娘紧张地扑过来的时候,她就任由她摆布了,犯不着因为自己而让大家都担心难过,宁可难过的那人是自己。 林绿氏这才尴尬地收回出汗的手,“琦姐儿,我……” “二娘,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明白的。”林琦的神情一直都带了几分严肃,“我们快起程吧,要不然天色一黑我们还没到,英姿表姐该担心了。” 林绿氏看她这样子,嘴唇嚅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道:“好。” 谢玉安只言不发,仍旧安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马车再度起程,出了城门,就朝权英姿的庄子而去。 林琦这回轻撩起纱窗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致,任由带着寒意的风吹拂过脸庞,似乎要把脑海里面的思念全都吹散。 林绿氏看看那群御林军不是与她们同一方向,这才暗松一口气,若不是怕林琦不高兴,她差点就说要回城不去庄子了,省得反而给霍源制造机会。其实她内心是不大相信霍源说的话,但林珑说可信,她惟有相信罢了。 “二娘,我们遇上他的事情,不用捎信回去给大姐,省得她担心。”林琦转头看向林绿氏,“我有分寸的,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无须担心我会昏了头。” 霍家不是她应嫁进去的人家,先莫论继兄继妹这样尴尬的身份,单凭两家的恩怨,她就不可能过得好。要她做伏祗讨好霍堰那老匹夫和霍周氏那个老虔婆,她根本就做不到。 所以现实一再告诉她,她与霍源只能相忘于江湖。 “琦姐儿。”林绿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林琦的意见,不把这个插曲告诉林珑知晓。 林琦笑了笑,伸手揽住林绿氏的胳膊,“二娘,你真好。” 林绿氏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林琦的头发,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除了霍源,只要她想要的,她都想为她寻来。 谢玉安看了一会儿母女俩的亲昵,眼里还是羡慕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林家无一人责怪林琦私下与男子订终身,而是好言相劝,想法子让林琦放宽身心,想来林家这样的人才是亲人,不像她的家人那般冷血无情。 她的眼里略有羡慕,不过却不妒嫉,她没有这个命拥有这样的家人,所以日子只能是自己挣的。 再低头,她却是没能看进去书中的一个字,思绪乱了,她把书合上,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马车如期在天黑前到达庄子,林琦曾在这儿住过半个月,所以一切都如老马识途。 下了马车,已是被久侯的权英姿搂在怀里,“冷不冷?我备了热茶甜汤,赶紧进去喝一口。”目光朝后与林绿氏点了点头,在看到谢玉安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谢夫子。” 谢玉安不意外权英姿知道自己,上前施了一礼,“权姑娘。” “谢夫子的大名英姿如雷贯耳,终是有缘与谢夫子见上一面,昔日我娘捧上千金,也没能请到夫子入驻权府当女夫子,还是我家表妹的面子大,请得动你,倒是圆了我的心愿。”权英姿的脸上略有几分兴奋。 “没想到英姿表姐也是知道谢夫子的。”林琦笑道,“这样甚好,大家没有隔阂,处起来才方便。” “是这个理。”权英姿忙接这个话。 她是相当的好客,反正一个人住在这庄子里说不闷那是骗人的,这林琦表妹来与她做伴,她真是求之不得,遂赶紧招呼三人进屋说话。 林琦的脸上一直扬着一抹笑容,表现得与平日差不多,毕竟她与霍源的事情,这英姿表姐并不知道,她犯不着大肆宣传,实在受不了大家那副小心翼翼又同情的目光。 她林琦,从来无须别人同情或怜悯。 在初冬来临的时候,到处奔走无果的钟郭氏终于得面对残酷的现实,钟玉衍果如叶旭尧所料的那样,判了一个流放三千里的刑罚,此生怕是无缘再回京城。 钟郭氏最后到牢里看着消瘦不已的儿子时,已是泪流满面,伸手轻抚儿子脏污又凹下去的脸庞,“娘没用,救不了你出来,可恨你的祖母和你爹,竟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发配,儿啊,娘没用……” 这场牢狱之灾已经把钟玉衍曾经的傲气都磨没了,他不停地自问,究竟自己到底做对了哪件事?为什么就混到如今的境地?想到如娘,那又是一个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把他的一生都毁了。 “娘,别再为儿奔走,没用的,也别真去记恨祖母和爹,儿不希望你因为儿的原因在府里过得不好,就当你从没生过儿这么一个没用的孩子吧……” 钟玉衍挣扎着起身,郑重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这次的磕头没有了上回的愤慨与决绝,更多的是惭悔,只是再无他痛改前非的机会了。 钟郭氏看到儿子这举动,就更是哭得伤心欲绝。 钟玉衍再度坐下来与母亲隔着牢门相望,“儿走后,娘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只可惜到了如厮田地,儿子才看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想到那段短暂的婚姻,他终于感到了唏嘘,终归是他错怪了好人,“还有,给她带去一句话……”再艰难这句话也要说出口,“就说,我对不住她。” “儿啊,你别这么说,你不知道娘的心都碎了……”钟郭氏哭得越发伤心。 她身后的侍女忙安慰,无奈钟郭氏却是哭个不停。 钟玉衍看到生母为了他一副老了十岁的样子,心酸与悔恨交织,他恨不得时光倒回那天,他一定不会那么冲动就杀死了那奸夫,为了一对狗男女葬送自己不值当,只可惜,再也无后悔药可吃。 这次母子相见充满了永别的味道,钟郭氏知道除非新皇登基,要不然她的儿子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可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刚过周岁,她是活不到那会儿了。 所以她把满腔的恨意都发泄在断了一臂的如娘身上。 看着这瑟瑟发抖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钟郭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为什么她的儿子被流放,而这个害了他的女人却还能逍遥自在,这不公平。 “太太饶命啊,饶命啊……”如娘拼命地磕头。 从钟郭氏的身上,她感觉到一股地无边的恨意,这会儿她才醒起,她恨之入骨的钟玉衍是眼前之人最爱的小儿子。 “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把她卖到最低等的窑子去,告诉那儿的老鸨,让她一天最少要接够五十个男人。”钟郭氏恨声道,“你不是喜欢偷人吗?我这就让你每天都被不同的男人睡。” 如娘已是吓得睁大眼睛,这样她还焉能有命在?遂惊恐地道:“太太开恩啊,开恩啊,太太……” 钟郭氏挥了挥手,无意再看这害了她儿子的肮脏女人一眼,如果她当年能狠下心来处置掉她,兴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事。 她后悔地想着,只恨她不够心狠手辣。 待这如娘被带下去发卖之时,她的心腹下人进来行礼凑近她道,“太太,那侍婢找不着……” “人去哪儿了?”钟郭氏怒道。 她不会放过害了她儿子的每一个人。 “太太,这侍婢估计已经离开京城了……” “那给我出城去找,等等,她不是奴籍吗?这奴仆逃走了,光明正大地报官……” “太太,老奴去查过了,她已经消籍了,现在是良民……” “废物!”钟郭氏气极煽了这不中用的奴仆一巴掌,若不是这侍女大声嚷嚷,她还能为儿子把这罪洗掉。 那奴仆一声也不敢吭,太太以前不是这么暴躁的性子,现在为了钟四爷,生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派人去找,死也要把她给我刮出来鞭尸。”钟郭氏满是戾气地道。 那奴仆不敢耽搁,赶紧就去办。 钟郭氏深呼吸一口气,手指都紧握成拳。 还有那奸夫的女眷,若是这群女人能把那奸夫看住,如娘那贱人勾搭不上来,她儿子也就不会错手杀死了人,所以那群女人也该死。 为此,她把能迁怒的人都牵扯了一遍。 这些举动哪能瞒得过钟侯爷,只见这位神武侯站在钟尤氏的身边表达他的担忧,“娘,她这样是不是犯了魔怔?” 钟尤氏停下念经转珠的手,由这过继来的儿子扶起来,坐到罗汉床上,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由她去吧,这些比起她前段时间所作所为,都是小事。若不发泄出来,只憋在心里,你媳妇就会没救的。” “是,娘,儿子明白。”钟侯爷道。 对于没能搭救小儿子,他私心里还是觉得愧对妻子的,罢了,还是听娘的,由得她胡闹一段时日吧。 “对了,娘,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主持不了中馈,还请娘出山代为主持一段时间。” 钟尤氏听闻,微皱了一下眉,最后道:“让孙媳妇来跟我学学吧,至于你媳妇还是开始贻养天年吧。看看叶家的外孙媳妇,年纪轻轻就把叶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神武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能被人落下太多。” 提起林珑,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这外孙媳妇,她自是相当满意。 “还是大妹管教有方,子女都是好的,这点上,郭氏与她没得比,我那儿媳妇如何比得过外甥媳妇能干……”钟侯爷送了顶高帽给叶钟氏这感情并不深厚的妹妹,这是钟尤氏爱听的话。 果然,钟尤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不过好歹记得自己是钟家的老祖宗,遂打断这儿子拍马屁的话,“我亲自调教,孙媳妇将来也不差的。” “那是一定的。” 钟侯爷见这事谈妥,这才放心地离去。 神武侯府的世子夫人得知自己要跟老太太学管家,终于把这婆母给越过去了,顿时心喜不已,不过想到钟玉衍被流放三千里,她还是把这喜意掩在心底,装出了严肃的表情,这才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钟郭氏在得知婆母举动的时候,气得将院子里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对钟尤氏那是恨之入骨,都是这个老太婆的错,把她的儿子害成这样,她握紧拳头,咬紧银牙,总有一天,她会报了这个仇。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林珑只知道个大概,不过现在她怀胎日子尚浅,除了进宫陪陪怀孕后期的苏梓瑜,叶钟氏几乎不让她担心任何事。 每天她都有收到来自庄子里的信,有妹妹亲笔写的,也有二娘的,她看了看,心里渐渐放心,妹妹走出这情伤指日可待。 把信折好放回梳妆台的小盒子里,她正从内室转出来,就见到如雁进来禀报,“大奶奶,王家的三奶奶求见。” 王周氏? 林珑想到这位丰盛德的姑娘,微皱了皱眉,她找上门不知所为何事?不过一场亲戚,倒不好赶她走。“让她进来。” 没多时,一身福态的王周氏进来了,“还没来给表嫂道喜呢,这么大的喜事若不是我刚好过来拜会,只怕还要蒙在鼓里呢。” 林珑想来她必是先去给叶钟氏请安,所以才会知道自己有孕一事,遂道:“这月份还小,我婆母说等满了三个月再向亲戚好友公布。”探了探头,“怎不把孩子抱来?” “孩子还小,前儿抱了他回娘家,哪里知道却不小心着了凉,婆母不许我再抱着他出门。”王周氏笑道。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算了算手指,这王周氏生产不过三个月,现在看来恢复得不错,不过终究还是像个妇人了。 王周氏端起茶盏轻品,心底却是在打着腹稿,看了看这表嫂沉稳的表情,看来是想等她先开口,遂也不再迟疑,直接切入正题道:“表嫂,我有一事相求。” 来了。 林珑不意外,毕竟商家无利不起早,这王周氏就是商家女出身,多多少少都会得到点真传,遂也把茶碗放下,挑眉笑道:“不知道表弟妹要求什么?” “表嫂,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入股表嫂的玉肤坊。” ------题外话------ 先更这一章吧,今晚还有二更,大家给点票票支持一下哈,给某梦打打鸡血。   ☆、第二百八十六章合作 入股? 林珑茗茶的动作就顿了顿,她的玉肤坊如今股东不少,她一家子占了大头,接下来就是叶田氏、贝明绯、郑南珠、叶蔓君,算来若是再添人就真的有几分人满为患了。 看到林珑不言语,王周氏略有不安地微垂眼眸,原有的底气也渐渐不足,毕竟现在玉肤坊正赚钱得很,平白让她分一杯羹,人家不愿意也在情理当中,更何况她还是周家的姑娘,这么一想,她又道:“表嫂,我娘家虽说姓周,但我毕竟已经嫁到王家去,这与我娘家的干系不大,他们也不能左右了我的举动,还有表嫂也无须担心,我会把玉肤坊的机密透露给我娘家知晓,这是我嫁妆的事情,他们管不到的。”舔了舔唇,“表嫂也知道我的情况,我那夫君就不是个成事的人,我总也要为自己为孩子打算一二……” 说到这里,她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显然是想到伤心处眼里有泪。 林珑不太喜欢看人打悲情牌,这王周氏在她面前打这张牌可以说是相当失算的,她是知道她的情况,但还有王叶氏那位老姑奶奶在,就饿不着王周氏。她把茶盏放下,发出的声响成功让王周氏不再哭诉装可怜人。 王周氏的目光略有闪烁,这位与她年纪差不多的表嫂越发让人难以看透,再者她身上上位者的威严很重,她这会儿竟有几分坐立不安,想来是她失策了,之前有几分小看这个表嫂,贸贸然就来提入股一事,应计划周详再来提方好,她捏紧手中的帕子,暗暗地想着。 林珑这才开口道:“想来表弟妹应该知道,这玉肤坊不单是我一个人的产业,这背后还有好几位持股人,我们之前早已有过决议,玉肤坊不会再接受其他人入股。”顿了一会儿,又再接着说:“表弟妹得理解我的难处,如果今天我给你开了个口子,他日是不是任何人都能来跟我说要求入股呢?” 她把道理摆得充足,也把拒绝的意思表明,这就是不给王周氏装糊涂的机会,叶家这么多亲戚,如果人人都像王周氏这般行事,她得让多少利出来才行?这不是初创业的时候资金不足,只能借鸡生蛋,当初接受叶田氏也是看中她经营的才能,当然这王周氏也是有眼光有才能的,只不过她来的不是时候。 王周氏听闻,呆了呆,果然林珑不愿意让她平白占好处,其实与她家丰盛德是祖传的家业不同,玉肤坊确是有好几位持股人,但林珑有绝对的话事权,这点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表嫂,我知道我这要求是强人所难,不过我确是真心实意的,我名下有铺子,可以做为入股的一部分,这对于玉肤坊扩展来说是有绝对好处的,并且我原先就是卖胭脂水粉的,这也是有一定客源的……” 这些都不是林珑所欠缺的,凭着宫里贡品的名声,她的玉肤坊不愁客人,再者她也知道如今京城的富贵人家多是用玉肤坊的产品,就连丰盛德在京里也就只卖卖周边的县城,在京里是完全不吃香了。这王周氏到她面前说这个,未免有几分托大,她这店铺她是完全看不上眼的。 “表弟妹,我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要入股不可能,就算是你有店铺有客源也是一样的,那不是玉肤坊需要的。”林珑这回完全是把话说得再明白也没有。 王周氏一脸的失望,不过换位思考一下,她如果是林珑,甭管什么交情,这会下蛋的母鸡是不会再让人摸着,更何况还是分蛋给人?遂她也没有多少怨气,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勉强笑了笑,“表嫂,是我太过于唐突了,也想得简单了,你可别为此生疏了我,我明白的……” 林珑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也算是看清楚了,这王周氏倒不是个心坏的人,只是有商家女固有的精明与自以为是,想到她的婚姻状况,对她也没有多少坏印象,人为自己打算,天经地义。“表弟妹明白就好,我就怕你误会了去,现在这般说开倒也好。虽说入股是不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王周氏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却没想到林珑的话语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她不禁紧张地追问,脸上还带了几分讪笑。 林珑笑道:“表弟妹莫要紧张,你说的难处我也明白,表弟那么个情况,身为妻子哪有可能不多想一点?” 这话深得王周氏的赞同,虽然人人都知道,但如林珑这般明白说出口同情她的人确是没有,这会儿眼里真的有了几分泪意,用帕子按了按,无奈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谁叫月老给我牵线了这么个人,我既嫁了他,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林珑看了眼她年轻的脸庞,同情归同情,生意归生意,“好好过日子便是,有老姑奶奶在,你的日子不会差。这么跟你说吧,入股不可能,但是我们依然可以合作” “怎么说?”王周氏也赶紧收起让人可怜的一面,表现出精明能干的姿态来。 她现在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才会希望林珑把话说得更清楚明白。 林珑其实也在心里斟酌着用语,本来她没有这个想法的,这王周氏的出现却让她灵机一动,这个想法只是初步的,回头她还要与叶田氏深入讨论,如果能操作得好,她的玉肤坊可以更上一个台阶,垄断掉整个市场也未为不可。 王周氏看林珑没言语,哪怕再心急,她也没再出声相催,这可是摆在她面前的机会,她有这个耐性等下去,反正她的丈夫不可能科举,她就更需要揽钱。 好半晌,林珑这才道:“之前表弟妹提过店铺客源,这个是表弟妹的长处,我们玉肤坊可以提供产品……” “这么说表嫂是要将产品交给我来出售?”王周氏急切地插口。 “可以这么说,不过没这么简单,你的店名可以挂我们玉肤坊的招牌,产品也有由我们提供,不过所得的利润我们要参与分成,”林珑顿了顿,“大致就是如此,不过回头我要与六婶母详谈,可能还会有些许条件变动,不过大体就是如此,表弟妹不若先回去考虑一下,待我与六婶母详谈后再细谈不迟。” 她怕自己想得会有疏漏,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会儿她很需要叶田氏的意见。 “不用考虑了,表嫂还能坑了我不成?”王周氏在心底转了一圈,已是想得明白,其实这种方式听来挺新鲜的,不过里面的内容她还是想得很明白,玉肤坊供货,她卖货,她能得的利润仅限于这家店的,不参与总体与其他的分店分成,这样想来是比入股差了许多,但总比她经营着一家不赚钱的胭脂水粉店来得有赚头,焉能把机会往外推?“为表我的诚意,我也可以给表嫂一千两银子的保证金,这样表嫂就不用担心玉肤坊的产品为我娘家所用。” 林珑这会儿确有几分欣赏王周氏了,拿得起放得下,心胸还是挺宽广的,这样的合作人选,她是欢迎的,“那敢情好,等我们把细枝末节都弄好了,再来签约不迟。” “那是当然。”王周氏笑呵呵地道,看来她也要到六舅母那儿走一遭了,搏得叶田氏的好感,这生意才好谈。 想到就做,她与林珑告辞后,就立即奔去叶田氏的府邸,还买了不少礼品,毕竟这六舅母正怀有身孕,她这探坊的时机正合适。 林珑在听得叶田氏遣来的侍女报知这事时,还笑了笑,叶田氏通过侍女带了个口信给林珑,此事可操作,利润空间极大,待明日她过府再细说。 林珑自然是点头应允的。 她已经许久不写计划书了,毕竟玉肤坊现在稳健发展,要操心的地方有限,培养的几个掌柜也算是能干,但是因着现在这个想法,她又开始窝在书房写写画画,连去叶钟氏那儿看俩儿子也顾不上了。 俩小子没等到亲娘到来,不禁有几分失望,比起祖母,他们更爱亲娘。 叶钟氏哄了哄俩宝贝孙子,这才问人,“大奶奶在做甚?” 答曰,“正在大爷的书房里面。” 叶钟氏不禁皱眉,她在书房忙什么?不过猜归猜,她并未打算去打扰儿媳妇,人嘛总有点自己的*,她还不至于如此不通气。 叶旭尧回到南园时,看了眼没有人的暖阁和内室,问了侍候的大丫鬟,这才知道妻子在书房。换了家居服,他径自往书房而去。 刚点上的华灯映照着书案后妻子恬静的脸庞,只见妻子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冬衣,一手执笔,一手托腮,更显得皮肤温润如玉,哪怕已经是俩孩子的亲娘,她身上仍然带着些许少女气息。 “在写什么?” “写……” 林珑正要答的时候,结果却发现这道声音属于她的丈夫,她这才忙抬头看向那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这背光的人不正是她的夫婿吗?“你回来了?” 叶旭尧的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温热的气息吹抚在她的颈间,探头看向她写写画画的书案,“在忙什么?连我回来也不知晓。” 林珑这才道:“我对玉肤坊的发展有了个新想法……”说到这里,这才意识到华灯初上,她连晚膳还没有准备呢?遂忙着想起身,“我先去备晚膳……” “我已经吩咐如眉摆膳了。”叶旭尧斜睨一眼妻子,“若我今晚有应酬,你是不是就要饿了自己,又要饿了我们闺女?” 林珑笑看丈夫一眼,不知道他打哪来的自信她这胎一定生个闺女,如今开口闭口他闺女也不怕到时候风大闪了舌头,“饿不着,你放心好了。” 果然大话不能话,她这话刚说完,肚子就传来了打鼓声,臊得她脸色羞红不已,更是推了他一把,都是他害的,就因为紧张她才会出这样的丑。 叶旭尧自然是巍然不动,手往她腋下伸去,一把抱起她,“先去用膳吧。”瞄了眼她写的计划书,“这个先不要忙,还是身子要紧。” “忙不坏的,你别瞎紧张。”林珑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双手就圈住他的颈项,她喜欢看他紧张自己的表现。 叶旭尧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之前肚子打鼓的不知道是何人?” “揭人不揭短,我保证没有下次。”林珑看他真的有几发不太高兴,忙举起一边手保证。 叶旭尧知道劝她没有用,对于她那间在他眼里可有可无的小店,她却是积极得很,也罢,随她玩去吧,反正这点嫁妆银子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林珑斜睨他一眼,夫妻这么久,多少知道他的一点想法,“你别瞧不起人,等着吧,接下来,我这玉肤坊还真的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叶旭尧挑了挑眉,这丫头哪来的自信?“别忙过头了便是,记得,你现在可是俩小子的亲娘,这肚子里又揣了一个闺女,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了,我还能不顾他们?”林珑就知道他拗不过自己,现在听到他提及儿子,她这才忙道:“糟了,我今儿个都忘了到婆母的院子去看他们了。” 叶旭尧把她放到膳厅的雕花圆凳上,“现在记起他们了?我已经让人去把他们抱过来。” 林珑讪笑了一下,这是她失职了,自然没有底气反驳丈夫。 还没有用完晚膳,被遣去的俩大丫鬟已是把哥儿俩抱来,他们一看到亲娘,立即就从丫鬟的怀里挣脱出来,非要踩着地面自己走。 两人已经是走得相当稳健了,十分快速地就冲过去,一人一边抱住亲娘的小腿,眼泪汪汪地看着亲娘,可怜兮兮地唤着,“娘,娘……” 直把林珑看得心虚不已,真不该忙起来就忘了他们俩,遂一边抱起一个坐在她的膝盖上,“想娘了吧?我的乖乖,都是娘不好,娘下回一定不会忘了你们俩。”因着还没有用完晚膳,所以她并没有亲吻俩儿子。 但俩小子却是用着口水清洗着他们亲娘的脸庞,用这来表达着见到亲娘的喜悦,双手更是紧紧地巴着亲娘。 看俩母子亲热了一会儿,叶旭尧这才一边提起一个让他们坐着由侍女喂鱼汤,俩儿子还不舍得直向林珑伸手,看得叶旭尧额角一抽一抽的。 林珑看了眼丈夫的表情,忙哄着俩儿子坐在她身边,唤如雁和如眉进来喂他们。 俩娃人小却是极精明的,看父亲的神色不对,顿时不敢闹,他们只是想离母亲更近一点罢了,在俩丫鬟喂鱼汤时,乖乖地张口就喝。 叶旭尧给妻子布了一碗菜,“你还怀着孩子,多吃点,别为了那俩小子饿了闺女。” 林珑几乎要抚额了,丈夫现在这算不算是重女轻男?自打怀了这二胎后,他对俩双胞胎都严厉了许多,瞄了眼听话的俩宝贝儿子,好吧,她也乖乖地用膳。 膳后,她亲自侍候俩儿子冼澡,这个时候什么计划书都不及儿子重要。 叶旭尧处理完公事过来,看到俩孩子直接睡在他们的大床上,“怎么不抱走?” “他们玩累睡着了,今儿个就与我们一道睡吧。”林珑一边给孩子掖了掖锦被,一边道。 叶旭尧探头看了下俩熟睡的孩子,其实妻子不在家的时候,他就与俩孩子一道睡过,但现在是夫妻温存的时间,实在不想要这俩根小蜡烛。“让奶娘抱他们到侧间睡。” “我都跟他们说睡这儿了,就一晚,又不碍事。”林珑不愿意,“再说他们现在也不用奶娘喂了,我正打算让这几个奶娘调走。” 她可不想让儿子们太依赖奶娘了,这样无形中会削弱他们母子亲情是其一,其二这样也不利于男孩子成长,到了年纪,就该把奶娘遣走,因为他们给孩子喂过奶,她也还是愿意优待她们的,但实不宜再在儿子身边侍候了。 一如叶旭尧的奶娘也是这么处置的,反正这老婆子还没有那个胆量到她面前来倚老卖老,不过在府里地位还是有几分超然。 “你看着办吧。”叶旭尧看妻子是不打算抱走俩儿子,这才脱下外衣准备上床歇息。 林珑掀开被子一角,往里面挪了挪,看到丈夫上了床,这才靠向他的怀里。 叶旭尧揽着她的肩膀躺了下来,“他们都在长大,别太惯着了。” “不就才一岁多嘛,好,好,好,我晓得。”林珑道。 叶旭尧看了看妻子身后的那俩小子,看来不适宜做些什么,遂在妻子的额头上亲了亲,“睡吧。” 林珑也有困意,窝在他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林珑刚处理完家事,叶田氏就上门来。 “侄儿媳妇。” 林珑一看到叶田氏急切的表情,就知道这六婶母必是看到其中的商机,遂忙让她落坐,“六婶母别急,我们慢慢谈。” “那是,你不知道,我昨儿一宿都兴奋得难眠。”叶田氏笑道,“这主意不错,如果操作得好,这可是大有赚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珑重新再详细地把昨儿与王周氏相商的说了一遍。 叶田氏听得很仔细,保证金这是必须的,细思了一会儿,很快就道:“这分成可得说清楚,这周氏毕竟是自家亲戚,就五五分成好了,如果再有人用这方案,就得六四分成。” “这五五分成倒也使得,我还想着非但要挂我们的招牌,这掌柜和伙计也得我们来培养,这样一来对我们玉肤坊会更有向心力,至于保证金,如果不打算再合作,倒是可以退还给他们……” “等等。” 林珑听到叶田氏唤停,忙看向她。 “要有个费用,不是保证金,就是他们加入我们玉肤坊的……”叶田氏也是灵光一闪,想了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用语,“对,就是诚意金。” 林珑挑挑眉,这六婶母果然是妥妥的奸商无疑,连这都想到了。 叶田氏笑了笑,手轻抚了一下浑圆的肚皮,“要有诚意金才能与他们合作,这笔款项就算不合作的也是不退的。” 她们玉肤坊的前景这么好,当然要把姿态放得高一些。 林珑思忖了一会儿,对这提议还是持赞成的意见,确实这样才能保住他们合作加盟的诚意。“六婶母以为要收多少才合适?” “同样一千两。”叶田氏道。 林珑皱了皱眉,“六婶母,这倒是高了点,依我看,打个折就五百两为宜。” 一千两的巨款不是任何人都能拿得出来的,再加上保证金就是两千两,这会让人看而止步的。玉肤坊赚钱归赚钱,相比大商家来说还差了一点,他们要吸引的就是如王周氏那般的商家加盟,不是难以控制的大商家。 叶田氏略有不赞同,可林珑把条件这么一摆,她又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遂又道:“那就打个折吧。” “先让表弟妹做做看,如果合作得成功,倒是可以大力推广。”林珑道。 叶田氏对林珑这提议是完全赞成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两人还协商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这一日,叶田氏在襄阳侯府逗留了一整日,就连叶钟氏也过来与她见面说了一会子话。 “你们俩都是孕妇,可不许忙坏了。”叶钟氏担忧地道。 尤其是她自家的儿媳妇,看来她要看紧点才行。 “大嫂放心,忙不坏的。”叶田氏笑着回应。 这钱财越多越好,她还想着多为儿子攒家产呢,在这点上,她不比襄阳侯府,毕竟当初分家,大房是占了大头的。 林珑忙也做了保证,叶钟氏这才做罢。 这次合作,两方的意愿都十分高,王周氏往来襄阳侯府两次就把合约签上了。 等出了侯府,她看了看手中的合约,对这次合作还是十分满意的,至于娘家那边还是先瞒着吧,等到重新开业挂牌再告知他们,省得中间再出波折。 她爹以及祖父都是食古不化之辈,等玉肤坊这计划推广出去,丰盛德只会败得更快,但她无能再帮娘家做什么,为他们嫁了个傻子已是极限。 有着这事可忙,林珑和叶田氏都整日不得闲。 庄子里的林琦尚不知道大姐有了大动作,为了不胡思乱想,她开始与自家表姐权英姿种起了菜。 只是她不知道,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人正看着她。 ------题外话------ 祝大家女人家快乐!手中有票票的亲爱的们,多投点票票给某梦吧,明天再万更,可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无耻 趁还没下雪猫冬,多忙活一点没坏的。 林琦把菜中间的杂草给除去,这活儿干来挺繁琐的,她倒是干出了兴致来,只不过瞄了眼陪伴她的林绿氏,不由得叹息一声,这二娘来了此地没多久是真的感染了风寒,让她休息她愣是不肯,偏她走到哪儿这林绿氏就跟到哪儿,想来她就要叹气。 此刻听到林绿氏轻咳的声音,她停下拔杂草的手,“二娘,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回去歇息吧,这庄子里有英姿表姐养的庄丁,出不了事的。” 林绿氏拿帕子掩了掩唇,其实她今儿个有点低烧,可是放林琦一人在此,她更不放心,哪里躺得住?“不碍事的,我……咳咳……” “二娘,你就别逞能了,看看你现在都发烧了,赶紧回去,我让人去把大夫请来再难你诊诊脉,我把这里的杂草清一清就回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可是……” “二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出城的那天见到他罢了,就这一面,你就起了疑心?他出城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在这儿暂住着相信他也不知晓,我又岂会与他私下相会?所以你赶紧把这想法抛去,好好静卧养病,别到时候回城里瘦了一圈,我可没法与姐还有栋弟交代。” 林琦推着林绿氏走上田垄,实在没法看下去,她干脆把话挑明白,省得林绿氏还要自作聪明。 林绿氏本就有些低烧的脸更红了一些,毕竟被人当面道破心里的想法,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她就是怕霍源寻到这儿来再缠着林琦,所以才会亦步亦趋,绝不放林琦落单。 “我……咳咳……琦姐儿……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我……” “好了,二娘,咱们把话说明白就不会误会了,我也不是对你有意见,不过这病了就得好生养着,喜雨,喜春,赶紧把太太扶回去。” 俩侍女听到自家姑娘的吩咐,赶紧应声,上前一人一边扶住林绿氏。 “琦姐儿……” “回去。” 林琦的小脸一片严肃,这让林绿氏说不出来推拒的话,再者身体生病后,她的精神也不济,遂只好妥协道:“那二娘先行回去了,让喜雨在这儿侍候你,喜春陪我回去即可,你也别忙得太累了,这农活本就不是你干的,玩玩即可。” 若不是林琦坚持,她是不会让自家闺女做这样的粗活,也不知道权英姿这贵女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到自己下田种地,林绿氏是如何也想不通,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省得让权英姿与林琦生了间隙。 林琦忙点头表示会听话,林绿氏这才稍稍放心地一走三回头,始终这心还是悬着,等林琦放下这情伤,她就赶紧再物色合适的成婚人选,早点把林琦嫁出去她早安心。 林琦看到自家二娘走远,这才摇了摇头,她焉能看不出二娘的不赞成?只是她一向忙碌惯了,这农活又不重,就当打发时间的情趣,偏二娘没这慧根理解不了。 正要返回菜地里,突然感觉到有道视线在看她,她敏感地抬头看那视线的方向看去,结果只有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树木,却没见到人影,她定晴看了半晌,一切如旧,这才收回目光,许是自己想岔了。 这块田地离权英姿的大宅很近,一向也没有多少庄户过来,再说种菜的人家不多,今儿个更是因为风大没有多少人在田地里忙活,哪来的人偷窥她? 林琦摇头自嘲一笑,老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看她,真是想得多都要得失心疯了?招呼一边不大情愿做农活的侍女赶紧把杂草拔了。 喜雨是穷苦人家出身,实在是讨厌死这些个活计,真不知道自家姑娘和权家的贵女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在这田地上乐此不疲,她真羡慕喜春,能把这农话给逃脱掉。 “姑娘,我们也赶紧回去吧?今儿个表姑奶奶也没有下地,没她在,少了乐趣。” 林琦连头也没抬,“等把草拔完,淋了水,我们就回去,英姿表姐要待客才没来,要不然她也与我一样忙着呢。” 喜雨私下里咬紧银牙把手下的植物拔出来,结果一看是颗刚长出来不久的菜,顿时瞄了瞄自家姑娘,好在没有看过来,她赶紧把这颗菜处决掉,暗自吐了吐舌。 不敢再出小差,她只好认真做着除草的工作,做了一会儿,斟酌了一番道:“姑娘,您真的不再考虑霍将军了吗?我看他与你相配得很……” 这话也是趁太太不在,她才敢说的,其实她一直没忘了这个男人,若是姑娘嫁了他,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姑爷的妾侍呢?怀揣着这点想法,她试图鼓动自家姑娘。 林琦抬头冷冷地看向这侍女,“你提他做甚?没得二娘听到你这番话,回头好生整治你,到时候我可不保你的。” 她刻意去遗忘,这侍女偏还来触她的楣头。 喜雨小心地挪到自家姑娘的身边,“姑娘,你与霍夫人虽然有母女血缘,现已断绝了关系,已是没了母女的名份,为何就不能嫁给霍将军?什么继兄娶继妹,不过是那肖统领说来恶心人的,实际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姑娘,奴婢会这么说,也是看不得姑娘受苦,若姑娘真爱霍将军,嫁了他,大姑奶奶和太太还能说什么?最后还不得认了这桩婚事,难不成真不认你这个妹子和女儿了?” 这是要劝林琦不顾家人只顾自个儿的自私想法。 林琦的神情一直很冷,其实这点她何尝没想到?但她就是做不出来,如果真这样做,那是在打长姐还有二娘的脸,她还不至于自私到这份上。 “你给我闭嘴,不想让人撕了你的嘴,这些话往后一个字儿也不许给我再说,念你侍候了我一场,今儿个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你可给我记好。” 此时的林琦话严厉表情也十分严肃,她既是在呵斥口无遮拦的侍女,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万不可学生母当年的自私举动,她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林家。 喜雨平白得了一顿呵斥,顿时脸上略有几分不自在,咬了咬下唇,有几分委屈地道:“是,姑娘,奴婢下回不再说这些了。”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赶紧干活。”林琦此时没有心思开解这侍女,她自个儿还愁肠百结呢,哪来的心思去管这侍女委不委屈?手下的动作又更快了一些,犹如她内心的煎熬。 风儿吹过,把这番对话也吹进了藏身在树后的霍源耳里,他无力地闭上眼睛。 在出城那天看到马车里含泪的她,他的心就犹如千刀万割,忍下心不去看她,不代表他真能对她置若罔闻,悄然给汉光下达了指令,令其悄然跟在林家马车身后,这才知道她到了权家外嫁女的庄子去住。 权英姿这人他并不认识,但权家女前段时间闹和离那是满城风雨,想要没听过都难,因而林琦在此散心,他想着也好。本来以为知道她出城散心过得好,他就心满意足了,可心与双脚却是控制不住,趁机把拉练御林军的地点选在这附近,就为了可以偷偷来看看她。 他并不打算出去与她说说话,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一尝相思之苦便可。 只是林琦这番话却让他的心更疼了,不是因为自己被话中意思伤到,而是怜她被他所累,若早知彼此的身份,他一定不会到她的面前说娶她的孟浪话。再者林琦那番话半真半假,他焉能听不出来?若林琦真的动怒,一定会处罚那侍女,可她仅仅只是呵斥,这表明她的心里还有他。 用手重重的捶打着这粗壮的树干,他真恨自己为什么是霍家儿郎?又恨她为什么会是林氏女?这样的恩怨情仇根本就化解不了,他们比被王母娘娘拆散的牛郎织女还冤,连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都不行。 正在自怨自艾以及咒骂老天的时候,汉光已是悄然找上他。 “爷,肖统领带着人就要返回了,您可得回去才行,要不然肖统领必定又要挑事。” 一提起肖福林这小人,霍源就冷哼一声,袖起捶树干而见血的手掌,他冷然道:“就凭他想要挑事?别说爷看低他,他还没这本事,看着吧,他的好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汉光也是相当看不惯肖福林的为人,这人器量狭小又阴沉,若非此小人摆道,爷又岂会深陷情关无法抽身? 他是霍源的贴身小厮,除了汝阳城那段时间,他因为在战场上负伤,爷没让他跟着,其他的时间他都是紧跟在霍源的身边,所以对于霍源现在为情所伤,夜里辗转难眠的情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悄然叹息一声,霍府里的情形他自然也清楚,老太太和太太两人势成水火,现在就连老爷和太太的关系也迅速恶化,自家主子与林家二姑娘哪里还能结秦晋之好?这分明就为两家所不容。 霍源转头深深地看了眼还在田间劳作的林琦,风儿也遂了他的心愿,每每将她的帷帽上的薄纱吹起,让他能一睹芳容,缓解心头求而不得之苦。 好一会儿,他才毅然转身,“走。” 再看下去,他就更不想走,只要这般镇日望着她,他也甘之如饴,到了这般岁数,人家儿女绕膝,他方才明了何谓情爱?何谓相思?何谓求而不得? 种种思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汉光无奈地看了眼林家二姑娘,只觉得这两人份外可怜,明显瘦了一圈的林家二姑娘也不好过,哪像老太太所说的那般是故意勾引爷犯错呢?老太太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深表同情了一番,他赶紧追上去跟上自家主子。 在菜地里的林琦猛然直起身子,她的一双美目迅速看向某个方向,手里的杂草跌落在地,不顾泥巴,赶紧把面纱撩起,痴痴地看着,任由风儿把她身上的冬衣裙摆吹得摇摆不已。 “姑娘?”喜雨不明就里,忙唤了一声站在风中的自家姑娘。 “没什么。”林琦失望地把面纱放下。 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霍源的声音,竟是心生期盼,希望能见着他的人影,若不是喜雨出声,她或者真的奔向那个方向,只为找到他,再见他一面。 果然那方向还是没有人影,她竟是白日里臆想了,霍源又怎么她在这儿呢?本以为已经心静,却发现是徒劳无功,她使力地将杂草拔起,发泄着对自己的怨气。 喜雨古怪地看着自家姑娘,想到之前姑娘的斥责,这会儿她也不敢随便说话,只得偷瞄一眼又拔颗杂草,想做姑娘的贴身好侍女真难。 这边厢有情人只能暗自怀念对方,另一边厢的曾经婆媳坐在了一块儿。 权英姿看着似老了十岁的钟郭氏,看来这前婆母过得不好,她指挥着侍女把茶水奉上,“钟夫人请喝茶。” 钟郭氏坐到这厅里一直在发呆,她目光阴沉地看着权英姿这前儿媳妇,一颗心犹如蚂蚁在啃噬,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能气色如此好?她就没有一点点伤心难过吗?常言不是有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吗? 为什么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为什么她还能过得这么好?钟郭氏在心里咆哮着,一颗心越发不能平衡。 权英姿一直警惕地看着这前婆母,钟郭氏有多溺爱钟玉衍这小儿子,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简直到了魔怔的地步,要不然也不会骗得她傻傻地任由她摆布,此刻钟玉衍被流放三千里,钟郭氏又岂会甘心? 不用任何人提醒,她本能地就把钟郭氏划向危险份子的范围,这前婆母可不是钟老太太。 见这前婆母不吭声,她也不相催,看谁能耗得过谁?再说天色一晚她回不了城,她可没有收留她的义务,这前婆母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对于这流放三千里的判决,她娘并不满意,直说这样的人为何就不斩立决偿命?还说她爹她哥没本事,这都不能让钟玉衍到黄泉去赎罪。 当然在她看来,这刑罚十分合适,若是钟玉衍真的被斩立决,钟家会记恨上她的,这人没死,自然就不会有恨意,反正又无人知道她在背后动的手脚。 一对前婆媳喝了好几轮茶水,钟郭氏这才开口道:“玉衍让我来给你捎一句话,他说他对不住你……” “钟夫人,这事情都过到头了,谁对不住谁又有何干系?对于钟四爷的遭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吃一堑长一智吧。” 权英姿对于这个道歉并不接受,钟玉衍欠她的又岂是一句对不住就能完了的?她的心胸也不宽,背着这和离的名声,真的好听吗?但凡钟玉衍有点人性就不该让他娘再到她面前来膈应她。 钟玉衍比起曾经的郑华翰更让她恶心,至少郑华翰对她还是有过一份情的。 钟郭氏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眼前这个前儿媳妇的可恶又加了一笔,她神色如冰,声音冷硬,“不管你爱不爱听,玉衍让我把话带到,我就要做到,他现在被流放三千里吃苦,你可满意了?” 终归她还是把她的不甘表达出来,但凡当时权英姿忍一忍,她的儿子就不会到这步田地,她就还可以把他拉回正轨,偏偏这前儿媳妇就是不肯忍,思及此,她袖下的拳头紧握。 听着这前婆母带着恨意的话语,权英姿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满意,钟夫人对这答案又可满意?” 这话气得钟郭氏猛然站起来,用手指着权英姿的鼻子,“你,你好狠的心肠,玉衍好歹也与你一夜夫妻百日恩……” 以前她是她儿媳妇或许要忍,可如今她都和离了,又何须在这前婆母面前忍气吞声?权英姿冷笑一声,起身伸手打掉她指着她鼻子的手,“钟夫人,你好歹也是侯爵夫人,做这动作忒难看了一些。我与钟家的缘份是尽了,可好歹大家都是官宦之家,何不彼此留点颜面?”不顾钟郭氏气得够呛,她径自道:“钟玉衍就算是死,他也偿还不了亏欠我的,更何况他现在还保住了命?我又有哪门子的满意?” “你别得意。”钟郭氏咬牙切齿地道,“我最后悔的就是让玉衍娶了你,要不然玉衍也不会沦落到这田地……” “甭说你后悔,我也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当初就该同意你儿子娶那妓子,他们彼此祸害便是,何苦拉我下水?”权英姿立即反唇相讥。 要比谁更后悔,她可不输她? “你,你……”钟郭氏这会儿是真正地见识到这前儿媳妇的伶牙利齿,胸脯更是气得一起一伏,“你给我走着瞧,我倒要看看有何人会再来娶你这丧门星克夫的玩意儿?” 她恨不得把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拿来用在这前儿媳妇的身上,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心情舒畅。 权英姿冷睇着她,“钟夫人有这闲心管我的闲事,还是先管管自个儿吧,你这疯样哪还有半点豪门贵妇的派头?我再蘸与否还真与你不相干。”实在不想与这疯女人再废话那么多,她朝外喊道,“来人,送客。” 钟郭氏看着权英姿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这恨意前所未有的强烈,真没见过哪家的下堂妇如此嚣张的?她好歹是她的前婆母,有她这样对待前夫家的吗? 权英姿的贴身侍女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冷声道:“钟夫人,请。” 若这钟郭氏不为所动,就别怪她对这侯夫人不利了。 钟郭氏深深地看了权英姿一眼,忿恨不已地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声,最后临走还不忘放狠话,“你以为我喜欢待在你这地儿吗?权英姿,我就放长双眼看看你还能硬气到何时?说到底不过是我们钟家的弃妇。” 权英姿倒不会为这几句话动怒,不过仍旧回了一句,“哪来的母狗乱吠?说的都不是人话。” 钟郭氏气得转身就想要再与这前儿媳妇理论,不用权英姿使眼色,身为贴身侍女的大丫鬟已是着俩粗壮的仆妇进来把这不要脸面的侯夫人给叉了出去。 林绿氏被侍女扶回来休歇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场景,顿时怔在那儿。 钟郭氏还想要破口大骂,只是看到林绿氏在一旁,这才收敛了一下,一把甩开好俩粗壮的仆妇,“放手,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本夫人。” 俩粗壮的仆妇暗地里恨恨地看着这装模作样的侯夫人,她们呸!怪不得养出来的儿子不是玩意儿,还敢到这里来咒骂她们家姑奶奶,真是忒不要脸了。 无论钟玉衍养妓子当外室还是杀了奸夫淫妇,在正常人的眼里,这就是一例反面教材,对于权英姿与这样的人和离,没有一人会指责权英姿,这样离经背道的夫婿何人敢要? 林绿氏是认得钟郭氏的,现在碰上了面,不上前打声招呼说不过去,遂上前行了一礼,“侯夫人。” 钟郭氏看了眼林绿氏,林珑这二娘她也是认得的,只是想到叶旭尧和林珑这对夫妻对她儿子的见死不救,还有林绿氏的妓子出身,她连带对这林绿氏也有了意见。 非但没有做声,还倨傲地抬了一下下巴,明显是蔑视林绿氏,高声让侍女扶她上马车。 “乌烟瘴气的地方,请我都不来。” 林绿氏听到这指桑骂槐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不过还记着这人可是正经的侯爵夫人,妥妥的一品诰命,犯不着得罪她给林珑添乱。 待钟家马车疾弛而去,她这才转身进屋。 此时权英姿从屋里迎了出来,“倒是连累了林夫人跟着受罪。” “不碍事。”林绿氏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过想到这两人的身份,“权姑娘,她怕是来意不善啊。” “不用管她,反正说什么当狗吠得了,不就是发几句牢骚。”权英姿冷声道。 林绿氏叹息一声,碰上这样的人家也是命不好。 “犯不着为我感到难过,反正现在也甩了那钟玉衍,钟家如何与我早无干系。” “这倒是,想来还是我迂腐了……咳咳……” 权英姿并不会因为自家姑姑权美环而讨厌林绿氏,也没因林绿氏的出身而看低她,所谓的好命也是要自身努力才能有的,林绿氏能当得林家主母,自然有她的本事。“没这么严重,对了,琦表妹呢?”探头看了看,没看到林琦,这才出声好奇一问。 “她还在菜地那儿呢……咳咳……这丫头也不知道……咳……如何说她好……” 权美环看林绿氏咳得脸都红了,就知道她的风寒症更深了些,遂忙让人扶林绿氏到厢房歇息,又让人去把大夫请来。 对于林琦这段时间的行为表现,她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可林家母女与谢玉安不说,她也犯不着去挖人家的*,只能也跟着小心翼翼地对待林琦。 看了看天色,似乎阴沉了些,她忙让人去菜地把林琦唤回来,省得也跟着感染风寒,到时候她可没法向林珑交代。 谢玉安倒是不喜欢田间劳作,一直在屋里看书弹琴,晚上给林琦讲讲课,然后就是坐下来与她们一块儿聊天,见林绿氏提前回来,遂也不好坐着,起身到隔壁林绿氏的厢房问候数句。 林绿氏一把拉住谢玉安坐到身边,“我瞅着琦姐儿似乎放下了……咳咳……是不是写封信给珑姐儿,我们好回城去……咳咳……” 谢玉安一把按住林绿氏,“林夫人,你现在正病着,也不适宜回城,这事急不得的,既然琦姐儿也能放下这段情,我们在一旁看着便是,实不宜插手过多。” 两人讨论着这事,待看到权英姿领着大夫进来,这才停下话语,不是有心瞒着权英姿,只是这桩情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权英姿也不在意,反正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她可不是那长舌妇爱嚼这舌根。 对于肖福林而言,这段时间过得甚是辛苦,这霍源不是在趁机打击报复,他才不信?向圣上进言御林军太过散漫,最好严格操练一段时间才能更有力地捍卫皇城的人就是霍源,圣上很快就采纳了他的建议,除了留有必要的人手防卫,他就被派带领御林军到此随霍源折腾,想来还气得牙痒痒的。 此时就一闪神,他就被霍源一个过肩摔,更是被他单手锁喉,耻辱,这是他肖福林的耻辱。 霍源嘲弄地看了眼这手下败将,抬起头看向那群睁大眼睛的御林军,“看到了吗?在战场上不集中精神就会这样,想要保住自己的命,精神就要时刻保持着集中……” 一群御林军看到平日威风八面的统领在这霍将军的面前坚持不了多久,顿时都为霍源喝彩,毕竟这可是真正地指挥过大战的将领,非是御林军可以比拟。 这又把肖福林气得要命,被霍源拿住要害,他还如何能动弹? 霍源松开锁住他喉咙的手,朝他挑衅一笑,他气极地半起身就要扫向敌人的底盘,准备让他跌个狗吃屎,哪知霍源反应比他快,单脚就将他踢开,然后稳稳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然后又朝那群御林军:“偷袭也得看准时机,要不然就是这下场,无论是面对怎样的敌人,都不能轻敌……” 他退开一步,又一脚踢向肖福林的腰侧,“起来再打。” 肖福林都恨极了霍源,他带队绕山跑了好几圈,一回来就被迫当他的对手,两人的力量在这一刻不对等,这不分明就是在整治他?遂朝霍源咬牙切齿一句,“我不服——” 霍源圈着双手看他,“不服?那就起来再打过。” “霍源,你这是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我与你有何仇怨?” “你,你与……” 肖福林本想说霍源与林琦之间的丑事,但想到叶旭尧那天的警告,这话到了唇边又咽了下去,在这场合吵嚷出来,他不会占得任何好处,遂这话又说不出口。 霍源依旧冷眼睇他,“肖统领,圣上的话你都忘了?” 他霍源品阶高过肖福林,这操练他是友情帮助,圣上自然是让肖福林服从于他。 肖福林想到皇城中的皇帝,只好咽下这口鸟气,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好硬着头皮爬起来,再度与霍源对打。 没有一会儿,他又再度趴下,又一次被霍源踩在脚底下,他的手掌握紧,对霍源是恨之入骨。 霍源是往死里操练肖福林,但对于其他的御林军,他却是点到即止,所以除了肖福林以及他的心腹,其他人对于霍源并无憎恨之情。 肖福林在帐子里由下属给揉按着肩背,这次他吃了大亏,自然脸色阴沉得可以。 那下属道:“霍将军太过份了。” 肖福林冷哼一声,“他这是故意在整我。” “统领,我们是不是反过来整回他?” “容我再想想。” 肖福林是恨不得狠狠整整霍源,但这时机不好找。 不过不代表他对林琦的关注减少了,只见下属都告退出去后,他的心腹小厮匆匆进来,“爷,有消息了。” “哦?”肖福林挑挑眉,“她出城做甚?” 那心腹小厮道:“是到淮阴子爵府家的姑奶奶的庄子借住,对了,这姑奶奶还是前段时间闹和离的那个。” 权家与林家有亲戚关系,这点肖福林当然知道,他本来就有意于林琦,自会把她家的亲戚关系调查个一清二楚,“这么说她就在庄子里了?” “没错。”心腹小厮点头。 肖福林的眼睛微微一眯,这倒是个好消息,“那庄子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翻过一座山便是。” 这答案让肖福林的嘴角一勾,要报复霍源有得是办法,既然他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此时的林琦打了个冷战,无端地感觉到背脊一凉。 “琦姐儿,怎么了?可是感到身子不适?”一旁的谢玉安关心地问道。 “琦表妹不会也感染了风寒吧?”权英姿担心地道。 因林绿氏感染了风寒,所以在自己的厢房里面用晚膳,因而这会儿是三人的晚宴。 林琦道:“没有什么,你们不用太过于紧张,我的身子健壮着呢,都能打死几头牛。” 这话一出,权英姿与谢玉安都笑出声来,就凭林琦这身板,不被牛踩死就不错了,还打死几头牛。 林琦看到气氛又活络起来,跟着也笑了笑。 劳作一天过后,晚上睡得也香,她梦里已许久没出现过霍源的身影了,再过不久,应能全部都忘怀了。 因果循环,她每天的劳作就更用心了。 林绿氏的风寒一直没见有多大的起色,所以已是数日没跟去田间守着林琦,林琦倒也落得轻松。 这日,她刚吩咐喜雨把摘好的菜送回去,权英姿去解决庄户的纠纷没来,遂只有两名侍卫护卫她的安全。 本以为也与往常一样安全无虞,哪里知道会有人从天而降?而且一出现就把俩侍卫给打晕了。 这人化成了灰她也认得,不正是那小人肖福林,她直起腰,隔着一层薄纱看向他,“肖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会看不到吗?”肖福林笑得邪恶地一步步走向林琦。 林琦抓紧手中的小铲对准肖福林,色厉内荏道:“你别过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肖福林轻蔑地看着她手中的小铲,凭这个就能阻挡了他?这林琦未免太过于天真,遂大笑道:“来啊,有本事就用这个来捅我啊,让我开开眼界……” 林琦看他这步步进逼的样子,知道这回真是危险了,神色极其的严厉,她太过于大意,笃定这庄子会安全得很,哪里想到再安全也敌不过有心人设下的圈套。 眼看肖福林走近,她举着小铲咬紧银牙就捅了过去。 肖福林反应极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的小手一软,小铲掉落于地,随之就被肖福林反手一剪,被逼压在身后,她恨恨地转头看向肖福林,“姓肖的,你要做什么?你如果对我不利,我姐和姐夫不会放过你的,我外公大舅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若现在放了我,我就当没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各自安好……” 她若在权英姿的庄子里出了事,权家焉会坐视不理?故而她把能用得上的关系都摆到明面上来。 肖福林却是邪气一笑,低头看着明明已经惊恐却还仍旧努力装镇定的林琦,“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我向你提亲,已是不介意你与姓霍的那摊子烂事,你却不领情,也罢,谁知道你是不是被姓霍的穿过的烂鞋?娶你进门为妻是对肖家的侮辱,你只配当我肖福林的妾侍。” 林琦气得就要七窍生烟,这肖福林欺人太甚?她一口浓痰吐过去,“我呸!我林琦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枉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现在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瞎了眼,把贼人当好人办……” 她那个悔啊,当日千不该万不该去感谢他什么,要不然也不会招惹下这祸事?她的眼光实在不咋地。 肖福林被她这样一骂,顿时也被骂出了火气,一把将林琦扛起往林子里去,林琦头上的纱帽掉到了地上。 林琦头晕目眩,恨极肖福林,她的武力值不如他,只能拼命地喊:“救命——” 听到林琦喊声,肖福林冷笑道;“你尽管喊,等人赶到这儿来也救不了你,林琦,等我得了你的身子,还愁你不嫁?到时候你姐会巴不得我纳了你为妾。” 他要的就是生米做成熟饭,这样一来,林珑这可恶的襄阳侯夫人也得咬牙认了他这妹婿,要不然失了贞的林琦还能嫁给何人?霍源吗?那就更不可能。 等他纳了林琦进门就天天折磨她给霍源看,好好地出这一口恶气。 他的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自以为把各方人知道此事后的反应都算得一清二楚,这样一来他也就不怕林珑和权家的报复,毕竟他们要投鼠忌器。 林琦被他扛在肩上颠得直想呕吐,两眼更是金星直冒,但比起这些生理上的反应,她的心里却是着急得不行,眼看被这恶人扛进山里,还能有何人来救她? 她的双手狠命地捶打着肖福林的后背,张口便咬着他背上的肉,但就是这样,肖福林也没想过放开林琦。 他就是要狠狠得上霍源的心上人,让霍源痛苦不堪。 山风刮在耳边,林琦已经分辩不清方向,心里一片甘涩,如果真要被这恶人侮辱,她宁可就此咬舌自尽。 来生,她再投个好胎,或许能与霍源结成连理。 想到这里,她的挣扎开始小了些,已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感觉到林琦反抗下降的肖福林,顿时心叫不好,这林琦看来是想要咬舌自尽,遂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他就一把将林琦从肩上甩到地上,果然看到林琦嘴边流下一串鲜血,他咒骂一声,“该死的,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你休想。” 他一把捏住林琦的下颚,逼得林琦的牙齿放过舌头,不让林琦寻短。 林琦恶狠狠地瞪着他,“放开我——” “放开你?你想得美。”肖福林冷声回应她,并且把她的下颚卸了,不让她有机会寻短见。 说不出话来的林琦只能用双眼狠狠地剜着眼前的男人,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住,就算化成灰她也要找他算账。 这眼神挑衅了肖福林,只见他的面容扭曲起来,一把就去撕扯林琦的冬衣,让她还这样用眼剜他? 他俯身就要去亲林琦的脖子,林琦的身子往旁边一歪避开,双手不能动,她的双脚却是狠命地招呼在肖福林的身上,不管如何,她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认命被这人玷污。 因为在田间劳作的缘故,林琦的脚十分的有力,踢在身上,肖福林这样的武将也感觉到疼痛,这让他更是恼羞成怒,双腿更是用力地压在林琦的身上,然后抬手就给了林琦一巴掌,“我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贱人——” 他恨林琦拒婚扫了他的面子,又恨霍源故意整他,这双重恨意之下,他对林琦哪里还有怜悯?恨不得狠狠地折磨了她才甘心。 林琦的脸颊一痛,四脚动弹不得,更恨这胆敢强暴她的男人。 肖福林哪里在乎她痛恨的目光,带着胜利的笑容低下头去准备亲吻林琦的脖颈。 林琦的眼角划下两串泪水,这一刻,她感到了绝望,惟有双拳仍紧紧地握着。 ------题外话------ 万更来鸟~ 不过票票不太涨啊,亲爱的们,你们不爱某梦了吗?咱们明天还约不约万更?约吗?约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报复 就在林琦闭上眼睛等待肖福林这小人的暴行时,突然感觉到身上的压力一轻,随后就是一拳打进*发出的声音,接着就是重物落地发出的巨响,这突然而来的变动,让林琦吃惊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却是霍源一脸怒火地提着肖福林的衣领,握紧的铁拳狠狠地捶打在霍源的肚子上,看那凸出来的手筋就知道霍源这一拳是用尽了十足的力气,直把肖福林打得吐出一口鲜血。 “人渣!”霍源破口大骂,看着肖福林的双眼更是目疵欲裂。 不过他更记挂林琦的状况,忙蹲下来查看林琦的状况。 林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从在而降的救星,她“哇”的一声大哭,更是主动地投入霍源的怀抱,“我以为……” 接下来的话,她已是激动地说不出口,只能双手紧紧地圈住霍源脖颈,大声地哭泣。 霍源心痛地看着她痛哭,两手紧紧地抱着她,这一刻才感觉到一颗心终于落地的安宁,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他是武将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只能用行动表明他对她的关心。 肖福林从地上爬起来,双眼阴沉地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起身一拳就打向霍源,这坏他好事的男人该死,新仇旧恨都累积在一起,这一拳也是力道十足。 林琦看到这小人挥拳过来,正要惊呼“小心”,就见霍源迅速地放开她,身形未动,手却是有预知地迎向肖福林打过来的拳头,张开包住,把这肖福林拉到身前,他另一手握紧拳头狠狠地打在肖福林的脸上。 若不是他又翘过来偷看林琦,或许就会让这小人得逞,一想到自己焦急追踪过来看到的那一幕,他顿时跃起,握紧拳头劲力十足地打向肖福林,打得肖福林无还手之力。 林琦抓紧自己拉拢回来的衣领,含着一层水雾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霍源教训肖福林,劫后余生让她此刻的心情还十分激动,吸了吸鼻子,她舍不得把视线从霍源的身上移开。 又一次被打倒在地的肖福林,愤恨地看着又要过来碾压他的霍源,勉强支撑着自己起身,手背把嘴角的血迹抹去,“霍源,你别得意,这女人我早就碰到了,你再要她不过是捡我的破鞋罢了……” 这话不说犹可,一说简直就是火上烧油,霍源的头顶此刻几乎都可以冒烟煎熟鸡蛋了,只见他冷笑地走上前,“肖福林,你是我见过最恶劣的人渣。” 他一拳又打在肖福林的脸上,把这刚握紧拳头准备打他的男人打翻在地,看着肖福林倒地,他又岂会再给他还击的机会? 半跨在他的身上,一把提起肖福林,又是一场狠揍,并且拳拳到肉,打得肖福林眼冒金星。 若不是这次肖福林将霍源惹得急了,霍源还不想这么快收拾他,此刻他杀了肖福林的心都有了。 直把肖福林打得晕过去,他的拳头还招呼在肖福林的身上。 林琦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忙上前去抱住霍源不让他把这小人打死,哪怕霍源也是朝廷命官,但这杀人就是要偿命,她不能害得霍源前途尽毁还要为此丧命,“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背上人命官司……” 她把头埋在他的背上,任由两行热泪打湿他身上的衣物,一双洁白莹润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胸腹。 霍源的心又变得柔肠万丈,握拳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林琦看他不动,这才吸了吸鼻子,自他的背后抬起头来,伸出手去包住他握拳的大掌,慢慢地拉下来。 霍源默然地回头看她,只见她的衣衫是拉拢整齐了,但头发凌乱,鼻子更是红通通的,看起来十分的狼狈,却仍旧美得令他不能呼吸。 林琦包住他的大掌,看到他手上的关节只是微红并没有伤痕,这才稍稍放心,见他不说话,她以为他误会她关心肖福林这小人的生死,“我……他死了才称我的心意,但我不想让你为了我担这样的罪名,你可明白……” 她话还没有说完,霍源单手就将她紧紧地搂住,“老天保佑,你平安无事,要不然就是杀了这姓肖的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就算他不能与林琦结成连理,但也不能让她遭受这样的命运,这一辈子,他不能呵护她,也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幸福安顺地过完这一生。 林琦的脸绯红一片,不复刚才大胆抱着他的举动,他的男性气息充斥在她的鼻端,她只想永远这样依佃在他的怀里,直到地老天荒。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还是存在他二人之间,霍源的耳尖,听到山下的骚动,他不能让她的闺誉受损,遂只好松开她,拉她起身,走到一边,将她凌乱的秀发拨到耳后,然后轻轻地为她整理这一头秀发。 他一个大老粗此刻碰着她的秀发就像对待那易碎的瓷器,哪怕再用心,他也整不出什么华丽的发型来,朝她歉意一笑,“抱歉,我梳不好。” 林琦一直乖乖地任由他施为,这样的柔情让她的一整颗心都充满他的身影,也抿唇一笑,“已是极好。” 霍源掏出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再去把自己丢到一边的帷幄拿过来,将它轻轻地给她戴上,好在他还没有丧失理智,把这玩意儿也带上。 “怎么会……”在你这儿? 林琦一脸的惊讶,这帷幄是自己掉落在菜地的,遂猛然抬头看向他。 霍源淡淡地解释,“我看到它掉在地上,就知道你出事了。” 要不然他哪里会想到往山上寻来,思及此,他又冒出一身冷汗,这前后脚之差,差点就让她遭遇到世间最大的不幸,心里对肖福林的恨意又更上一个台阶。 林琦定定地看着他,思及这段时间以来感觉到的视线,她顿时惊呼地捂住嘴,“你,你……我原以为……”是肖福林那小人。 今天好几次她话都说不全,为他感到一阵心酸,在这场情爱里,他所承受的痛苦不比她少,甚至还比她多,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她。 霍源的耳尖红透,承认这样的举动实在有损他大男子的脸面,但还是得硬关头皮承认,“自那天在城门口遇上,我就打听了你的行踪,不敢来见你坏你闺誉,遂只好暗中来看看你……” “若你没来,我今儿个就凶多吉少了。”林琦想到这半天的遭遇,仍感到心悸不已,天堂与地狱只在一线之隔。 霍源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听到搜寻林琦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不能与她一道出现在人前,这样于她的名声有碍,留恋地看了她一眼,“我走了。” 为怕自己不狠心离去,他毅然而然地转身就要走。 林琦却是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想要出声挽留他,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情急之下却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霍源转头看她一眼,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最后却是狠心地把她的柔荑慢慢地推开,“别为了我毁了你的闺誉。” 说不出来让她找个好婆家的话,他憋着闷气转身就走,把地上的肖福林扛了起来。 林琦看他迈开步子离开,第一次遵从内心喊出口,“别走……” 霍源的身子一顿,使劲地按捺住想要回头的内心,最后只能把步子迈得更开,坚决不能再回头,不然他就离不开了。 林琦再度泪流满面,透着一层水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宛如被刀割一般痛得不行。 霍源前脚刚离开不久,后面林绿氏就带病找了上来,跟着大量的的护卫。 “琦姐儿。” 林绿氏看到林琦的身影,顿时心喜地大唤一声,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带病之躯? 林琦听到自家二娘的声音,这才把眼泪擦干,再将那帷幄戴好,这才转头看向林绿氏,“二娘。” 林绿氏一把将林琦抱在怀里,急切地问,“出了什么事?有没有哪儿伤着?” 林琦还没来得及回答,权英姿也跟在林绿氏的后面走近,“琦表妹,没事吧?” 林琦捏了捏林绿氏的手,“二娘,我们回去再说。”她的遭遇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摊在众人的面前,她不能辜负了霍源为她着想的苦心。 林绿氏顿时会悟,掩下心里的焦急,看到林琦的神态依旧淡定从容,这才稍稍安心地点头道:“那我们回去再说。” 林琦看到林绿氏会意,这才看向自家表姐,“英姿表姐,我很好,得老天垂怜,没有遇到什么事。” 权英姿听到这番话,心里是存疑的,毕竟那俩被人打晕的护卫仍历历在目,不过她明白女人的闺誉把生命还重要,遂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一个劲儿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儿风大,我们下山吧。”林琦不想在这儿久待。 林绿氏和权英姿都明了,忙又簇拥着她转身下山。 林琦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看,只能机械地随着亲人下山离去。 又一次,他们不得不背道而驰。 霍源躲在隐蔽处静静地目送着她离开,她这一走又再度把他的心带走了。 回头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肖福林,他脸上的笑容冷酷不已,这回他是绝对要整死这小人才行,要狠狠地为林琦出一口恶气。 掏出随身的蒙汗药,他一把打开肖福林的嘴巴把这药物倒进去,然后又一把合上他的下颌,让他把这药吞进去,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肖福林的脸蛋,“好好享受。” 他精心给他准备的“大餐”,绝对够他喝上一壶且终生难忘。 肖福林并不知道一场祸事就要降到头上,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做恶时是不会想到报应这事,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被家人簇拥着离去的林琦一回到庄子上,权英姿把庄丁都遣走,对外只说是林琦在山里迷了路,至于俩护卫为何会被人打晕,她却只说会详查,还令人通知下去,庄子里的人最近都要小心行事,若是看到什么可疑之处,一定要向她报告云云。 但是面对这表妹之时,她就不得不问清楚弄个明白。 “琦姐儿,你赶紧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她的神情异常的严肃,“我已经让人给你姐捎信了,最迟明日她就会到来……” “什么?”林琦睁大眼睛看向权英姿,她居然给她送信了? 权英姿点点头,“你在我这儿出了事,我就得有责任,琦表姐,我答应过你姐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那会儿她急得六神无主,又怕找不回林琦,或者林琦遇险,林林总总的想法充满脸海,她才会第一时间就遣人送信给林珑,毕竟林琦是林家的姑娘,她不可能瞒着林珑这事。 林绿氏在一旁拉住有些暴动的林琦,“这事是我答允的,那时候怕找不到你,所以只好让权表姑奶奶送信给你姐,让她好准备人手面对突发的状况……” “我姐还怀着身孕呢。”林琦几乎都要抱头了,她不敢想象万一她姐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心如何过意得去?这可是姐姐盼了又盼的二胎。 “你姐没这么脆弱。”权英姿道,她知道林珑一向坚强,“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发生在权英姿的庄子里,林琦就没法再隐瞒,舔了舔双唇,她斟酌着用语,最后还是把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林绿氏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肖福林这小人千刀万剐。 权英姿却是大睁双眼,她的乖乖啊,这林霍两家可是冤仇,林琦居然与霍源搞到一块儿,但回头一想,这霍源却是难得的痴心人了,最后还是羡慕这小表妹居多,比她遇上的人都靠谱。 “若不是他相救,只怕我已经让肖福林这小人得手了。”林琦叹气道。 “想到这霍将军倒是有情有义。”权英姿赞道,看向林绿氏,“依我看这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绿氏看了眼权英姿,没吭声,权英姿却知道自己失言了,就算林家同意,霍家和她的姑姑也不会同意的,这婚事还是困难重重,更何况恩情归恩情,林家是不会将林琦嫁进霍家的,母女同嫁一家算什么一回事? 林琦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她只是捧着茶碗任由这热气从手心传进身体里面,让自己不要再产生不应该的想法。 “琦姐儿,这霍源救了你的恩情,我们林家会送上谢礼感谢他。”林绿氏道,“至于其他的……” “我知道,这一码归一码。”林琦飞快地打断林绿氏的话,她没有那么天真地以为凭借这次的事件就能让两家人退步。 权英姿叹息一声,对这小表妹的同情又更深了一些,都是苦命的人啊,她是遇人不淑,小表妹是遇到了好人却碍于彼此的身份,这人啊,就是这样,不能事事都圆满。 不用等到明日,到了子时,权英姿就收到了襄阳侯府的马车到来的消息,忙让人把庄子里弄得灯火通明。 已经躺下的林琦和林绿氏都赶紧起身,就连谢玉安也不能安然入睡,林琦的遭遇她已听闻,自然少不得一番安抚这女弟子的情绪。 马车还没有停稳,林珑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就要下马车,速度快到如眉根本就扶不住她,好在一直在外骑马护送她的叶旭尧反应快一把抱住她,低斥一声,“胡闹,就算再急也要记得你还怀着我们的闺女。”这万一有个好歹,他看她悔不悔。 林珑自知理亏,朝丈夫强颜一笑,“我保证没下次,我这不是急着要去寻琦儿吗?”其实她自信摔不着,但是丈夫的神色不好看,所以她还是认了一次低威。 叶旭尧知道妻子心情,这才没有说再多训她的话,把她抱下马车。 林珑忙推开夫婿,小跑得进了庄子里面,“英姿表姐,二娘,找到琦儿没有?” 权英姿与林绿氏还没有应声,林琦就已经眼眶红红地冲了出去,一把抱住林珑,“姐,我没事……” 林珑忙扶住妹妹的肩膀,仔细地上下打量她,果然看到妹妹一切安好,这才稍稍安心,不过目光在接触到林琦手上的瘀青时,目光还是沉了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琦还没有作答,匆忙下马车的权美环已是走到,“琦儿……” 赶紧走到女儿的身边,看到女儿没有受伤,这才双手合十地念了句佛号,随后她一把拉住林琦的一边手,“都快吓死娘了?我还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样娘也不活了……” 说完,她止不住地哭出声来。 今儿个她好不容易脸上的痕迹都消了去,想到大女儿又再怀了身子,少不得开心之余又有些担心,忙收拾妥当就去探望,哪里知道母女俩坐下还没有一会儿,就有人匆忙来报,说是林琦失踪不见了。 急得她当场就差点要晕倒过去,然后才急忙与大女儿大女婿一道赶到权英姿的庄子上。 林珑看了眼亲娘,“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听听琦儿是怎么说的。” 林琦暗地里皱了皱脸,这事情惊动了长姐就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转而一想也好,好让姐夫整治一番那可恶的肖福林。 这么一想,她在诉说这件可恶的事情时,少不得把肖福林的恶行放大,听得林珑咬牙切齿,就连叶旭尧也是一脸的凝重。 这样的事件太过于恶劣。 “可恶,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气死我了。”林珑骂道,“居然还想着把你奸污了,我们就会将你嫁他,简直是做梦,他把我们林家人想成什么样的人?与他一样龌龊至极吗?” 看到爱妻动怒,叶旭尧忙握紧她的手,“消消气,别忘了你还怀着我们的闺女,他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们必不会轻易放过他。” 林珑原本瞪视着丈夫,听到他这后半句,方才脸色和缓过来,“不但不放过,还要落井下石让他不好过。” “可他到底还是救过辉哥儿的性命……”林绿氏仍有几分顾虑,毕竟肖福林对叶家有恩情是不争的事实,“你们若是出面对付他,这声誉怕是会受损?” 叶旭尧冷冷一笑,“要对付他有千种方法,何须自己出面?”顿了顿,“至于那所谓的恩情,不过是我们实诚罢了,他要在圣上面前立功,焉会看着辉哥儿出事?” 正如林珑那会儿所说,这是肖福林的职责所在,如果那天他救不了辉哥儿,必定难逃皇帝的问责。 林绿氏听闻,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若是能这样处理最好,这小人哪怕是死了也不解恨。” 若林琦真让他得手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岂不是要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思及此,这恨意又涌上心间。 叶旭尧站起身,朝妻子道:“我去去就来。” 林珑知道丈夫是要动手了,遂点了点头,握了握他的手掌,“一切小心。”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叶旭尧安抚地看了眼妻子,这才抽出手,匆匆离去。 权美环对这大女婿是万分的满意,再看回小女儿的时候,她叹息一声,“这次那霍源总算是立了一次功,不过你可不许再与他有来往,他这人不可靠的……” 林琦觉得这亲娘的话听着好刺耳,忍不住驳了一句,“你别这么说他,他救过我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有别再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如果要我闺誉受损,还会如此护我?” 权美环被女儿的几句话驳斥得面红耳热,“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是我亲生的,我不为你着想还能为谁?他是好是坏我比你知道得多,你与他结识才有多久?我当了他这么多年的继母……” 林琦一脸的不耐烦,别老拿老眼光去看人,这霍家人是坏没有错,但霍源却是个好的,“你别一竹杠打沉一船人。” “这么说你还要与他藕断丝连?琦姐儿,你别犯傻,等你真的嫁进霍家,你就会知道这霍家都是一窝什么玩意儿?我告诉你,霍周氏那老虔婆又在为霍源寻合适的亲事了,这回她可是舍下老脸去求了周家的姑娘,那可是霍源的表妹,关系亲着呢……” 霍周氏开始好了点就又开始张罗霍源的婚事,对于这点权美环喜闻乐见,只要霍源定了下来,自家女儿就不会再犯糊涂。恰巧周氏的当家主母前来探望霍周氏,居然提出要把她的小女儿嫁给霍源,这霍周氏听闻当场差点没有高兴坏了。 这可是霍周氏求都求不到的好姻缘,又是娘家的侄孙女儿,娶进门后岂不是一心一意地向着她?这可是亲上加亲啊,当即就高兴得满口应承,现在就等霍源这次操练结束回家就要正式订亲了。 对于霍周氏要为霍源求娶周家女的举动,她可是乐见不已,这样一来,霍源就不会再缠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也能收心嫁到好人家去,她这一辈子都能安心了。 林琦却在听到亲娘的这一番话,脸色白了又白。 林珑见状,看了眼权美环,“别再说了。”伸手握住妹妹的手,“他这次救了你,做为姐姐我很感激他,但你心里也清楚,你与他的差距有多大?让你嫁进霍家,我是一百个不情愿,就怕你在他家吃尽苦头,那霍周氏可不是好惹的,你能在她的手下讨得好?琦儿,姐知道你现在难过,可我们只是难过一时,省得难过一辈子。” 林琦满嘴的苦涩,低垂着头道:“我懂。” 林珑心疼地将妹妹抱在怀里,本来她不想说这番话的,只是权美环说到这份上,她就不得不把话说清楚,唉,她可怜的妹妹。 权美环也知道自己说得太过了,伤了女儿的心,尤其是女儿才刚刚逃过魔掌,只是她怕女儿会因为霍源这次的英雄救美而陷得更深,所以为了打消女儿的想法,她才会不得不把话说得难听了一些。 “琦姐儿,你别怪娘,娘那是担心你……” 看到亲娘还要说个不停,林珑板着脸朝亲娘使了个眼色。 权美环这才闭上嘴巴。 林绿氏看到场面有些僵硬,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遂笑道:“我们琦姐儿迈过这坎必有后福,等把报复了这肖家小人,回头少不得要去庵里上一注香。” “这是应当的,要感谢菩萨保佑。”权美环忙应和。 林绿氏觉得这话题安全,遂热络地与权美环讨论起来。 林珑看到妹妹神情不振,时辰也不早了,遂起身亲自送妹妹回去厢房歇息。 待把妹妹安顿好,她转身出来,看到权英姿站在风中等她,遂拢了拢身上的氅衣,“英姿表姐?” 权英姿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林珑,责道:“这么大件事你怎么连个口信也透露给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做好措施绝不让那肖家小人有机可乘。” 林珑上前与她并肩而站,叹口气道:“你让我如何说出品?难道说我妹妹与霍家人好上了?我真是说不出口,我们两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琦儿难过,我这心也不舒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权英姿也跟着叹口气,“倒是我错怪你了,今儿个这事差点吓得我没魂,真怕琦表妹出了事,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万幸老天还垂怜,送来了个霍源。”林珑再不想承认,也是要感谢霍源出手救了妹妹。 一提到霍源,权英姿就道:“你真的不考虑让他当妹婿吗?他救琦表妹应该不是偶然的,怕是琦表妹在这儿住了多久,他就暗地里看望了多回,要不然哪有这么凑巧?这可是难得的痴心人,我说你也别这么顽固,给他们这对有情人一条生路又如何?” 面对林珑,她一向是有哪句说哪句,心里是万分同情霍源与林琦这对苦难鸳鸯。 林珑其实何尝不知道霍源救林琦绝不是出于偶然?看了看晚风中的夜景一眼,她语气相当沉重,“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那霍周氏的为人,你也应从你姑姑的嘴里听出来了,我怎能让她嫁进这样的人家?”再说她有她的顾虑,“琦儿的性子一向吃软不吃硬,她绝对是不会容忍霍周氏踩在她头上的,这霍源夹在中间又能化解了多少次?时日一长,再深的感情也会化做飞灰,到时候琦儿该如何自处?” 除此外,她顾虑的还更多,“我与霍家的关系是势成水火,我在其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霍家人也恨我恨得要死,我非但帮不了琦儿,还会火上浇油。远不如给她找户靠谱的人家,依我的身份,人家也会高看琦儿一眼,有了顾虑,自然行事也会收敛,能容得她的性子,这样的婚事于琦儿岂不是更好?” 权英姿脑里的热度顿时被浇熄了,林珑的顾虑在情理当中,人总不能凭感情就能一辈子不红脸,她自个儿也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与前婆母撕破脸的举动,遂又深深叹息一声,“你说这好姻缘怎么就这么难求?” 林珑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咱们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只要琦儿不钻牛角尖,我就由得她。” 表姐妹俩没有再多说话,各自回屋歇息。 幽深的夜里,叶旭尧找上霍源,两人的神情都异常的沉重。 “真下定了决心?不念他的恩了?”霍源开口道。 叶旭尧冷然道:“他做得初一,我自然就要做十五。” 这肖福林动了林琦,就惊扰到他娘子安胎,让他的闺女不好受,这么一算,他对这人的不满就上升到最高点。 这个答案霍源很满意,“甚好。” “那东西明白我就会让人交到你手上。”叶旭尧沉声道。 “那我就做好准备。”霍源轻拍了一下这死对头的肩膀,“到时候少不得要你的配合。” 叶旭尧不置可否,他也是护短至极,要怪就怪肖福林不开眼好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你这次救了我的小姨子,谢了……” “不用你道谢,我救她是天经地义。”霍源提高声音道。 叶旭尧耸耸肩,“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与她的可能性不大,你且心里有数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霍源忍不住骂了一声,这可恶的叶旭尧。 看到人走得没影儿了,他这才叹息地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他就要置肖福林于死地才甘心。 翌日,林琦很早就起身,梳洗完毕出来看到长姐正在吩咐人,“你赶紧回去把我的话带给六婶母和王家的三奶奶,就说这开业典礼我暂时去不了……” “什么开业典礼啊?”林琦好奇地问道。 林珑一看到妹妹的精气神还不错,顿时脸上就挂了一抹笑意,“这事我还没有跟你说,是我们玉肤坊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哦?什么样的发展发向?”林琦来了兴趣,自这生意的扩张现在是到了瓶颈,并无多余的资金再去置办店铺开分店。 林珑知道妹妹对赚钱最感兴趣,都怪她忙得忘记了把她抓回京城去分劳,要不然也不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呸呸呸,此事真的休要再提。 她赶紧把自己与叶田氏相商的大计拿出来与妹妹说道,果然林琦听得极认真,还当场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遂抱怨道:“这么大件事,你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我?你现在正怀着孩子,我好回去给你分忧,姐,你真是的。” “好好好,是姐不对。”林珑笑着轻搂妹妹,只要她开心起来,她倒是无所谓。本来想着留几天陪陪她,所以才会把这开业典礼给推了。 林琦越想越觉得这个是好主意,“等于是借鸡生蛋,这可是好事,姐,只要初期那王家三奶奶的店运营成功,我们就能依此类推,依我之见,不出三年,我们玉肤坊就能开遍大顺的各大城池。” 林珑自然是寄予这个希望的。 “对了,这王家三奶奶的店铺什么时候改挂我们的招牌?” “三日后。” “我们赶紧回城,姐,你可不能缺席,毕竟你的身份摆在这儿,多少的贵夫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有你撑住,这场面才好看。” 林琦现在只想大干一场多积累点银子,至于伤春悲秋之事,她还真是做不来,再如何感伤,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在这点上,林氏姐妹都有着务实精神,与权美环当年为爱伤神伤人又伤己的作法,有着天壤之别。 林珑倒没有拦住妹妹,由得她转身忙碌地去收拾行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妹妹还能如此充满活力,她感到欣慰之极。 权美环对于回城一事并无异议,与林绿氏一道去收拾行李。 倒是权英姿极其地舍不得她们离开,毕竟这样一来又只剩自己在这庄子里。 谢玉安倒是没想这快离开,遂提出她要在此多住一些日子的要求来,林珑大方地应允,毕竟妹妹现在的精力看在赚钱上,这课程落下一些也无妨,又不是要急着去参加科举。 林琦很快就把行李整顿好,拉着自家亲姐就上了马车,“这开业之前还有不少事要办,我得去现场看看才行。” 林珑摇头笑了笑,朝马车窗外的权英姿挥了挥手,看到权美环和林绿氏上了后面的马车,她这才令车夫扬鞭起程回城。 这有事可忙,很多伤心痛苦的事情都能放下,包括给肖福林挖坑的霍源。 肖福林身为御林军统领,却在皇帝检验御林军操练成果的时候失了踪,这是最大的渎职。 皇帝朱翊的脸色相当难看,这肖福林搞什么?“去,把肖统领给朕找出来。” “皇上息怒,兴许肖统领出了什么事?”一旁跟着前来的叶旭尧拱手为礼道。 “他能出什么事?虎背雄腰的大男人,老虎都能打死几只。”朱翊并不接受叶旭尧的说情,这肖福林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要求格外的高,要不然他岂能让此人护卫皇城安危? 与肖福林不对盘的霍源却不会为肖福林说好话,只见他拱手道:“皇上,这肖统领非但在今日御前失踪,已是两日未见其踪影,这可是严重的渎职,臣以为应当追究他的罪罚,以儆效尤。”看了一眼帝王的神色,又道:“若是在战场上出现今天这情形,那么此战必输。肖统领是御林军之首,犯下这大错已是不堪胜任此职,还请皇上明鉴。” 朱翊脸色阴沉,霍源是他手下一员猛将,自然也是他大力扶持的年轻一辈,要不然也不会让他有机会操练御林军,再说这番话是说到他的心坎里面,没有哪一位皇帝不会将自己的安危摆在第一位的。 正在这场面紧张的时候,肖福林匆匆地跑进这校场,远远地看到皇帝仪仗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这回是有口都难辩,被霍源那厮坑惨了。 在野外清醒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待回到营地看到皇帝仪仗,这才记起今日是皇帝检阅御林军操练成果的日子,该死的,他居然迟到了。 “皇上,肖统领回来了。”叶旭尧适时的出声,只是双眼看向肖福林时却是含着冰碴子。 “参见皇上。”肖福林忙到御前跪了下来。 “肖统领,这两日一夜你都去了哪儿?难道你不知道今儿个是皇上前来检阅的日子?连这个都忘了,你还何谈忠于吾皇?”霍源站着制高点立即喝道。 他本是武将,这番喝问自然是气势十足。 肖福林暗归不已,这姓霍的绝对是成心这么做的,遂抬起头来冷然地看着霍源,“我的行踪,霍将军不是最清楚吗?” “荒唐,你两日一夜不出现,本将军如何得知?问你的亲信无一人能答得出来,你还好意思污蔑本将军,肖统领,你莫要往本将军处泼脏水。”霍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转身就拱手向皇帝道:“皇上,臣要求严惩肖统领。” “皇上明鉴,臣这是遭人陷害……”说还没有说完,肖福林的身子就歪了歪,他被霍源下了蒙汗药,回程又赶得急,此时更是气急攻心,身体自然是一时使不上力气。 叶旭尧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他。 偏在这时候,从肖福林的怀里掉出一物,在冬日暖阳下份外的显眼。 肖福林在看到此物时,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题外话------ 抹把汗,今天又是万更鸟~亲爱的们,咱们明天还约吗?   ☆、第二百八十九章大罪 皇帝朱翊的目光落在那把装饰着宝石的匕首上,开始不以为然,随后他的眼睛大睁,再看向肖福林时神情紧绷,森冷的目光让肖福林的头皮都瞬间发麻,几乎不敢迎视皇帝的目光,大气更是不敢喘。 “霍爱卿,捡起来给朕看看。” 霍源上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如纸的肖福林,弯腰将那把匕首捡起来,转身恭敬地递到皇帝的面前。 朱翊拿过这把匕首,仔细地翻看着,果然在匕首内侧看到一个隐藏的飒字,他冷笑一声,冰冷地问道:“肖福林,你该当何罪?” 果不其然这是朱飒所持之物,他这个当皇兄的对这个物件还有些许印象,只是没有料到身为自己身边重臣的肖福林会与九弟相勾结,想到这里,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他居然把如此危险的人物置身在身侧,如今想来更是咬牙切齿。 肖福林忙跪下,“皇上,这不是臣之物……” 这个罪名不能认,要不然不止他完蛋,他全家都会受到牵连。 霍源站在皇帝的身边,却是一眼就看出这把匕首的特殊之处,果然如他所料,这就是肖福林与九王爷勾结的证据之一,就算是当年交好所赠,不代表他参与了九王爷的谋反,但这御林军是护卫皇城的存在,这肖福林就算浑身是口也辩解不清。 “肖统领,你分明知道这是何物才会脸色苍白头冒冷汗,要不然你慌什么?” “你!”肖福林再笨也知道是谁设计了他,他在野领那儿睡了这么久,醒来就赶着回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怀里有这么一件要命的物品,这都是姓霍的家伙做的,“霍源,这是你陷害我的,皇上,臣是冤枉的,臣只是看皇上神色不对,这才会浑身发软脸色如纸……” 霍源也拱手道:“皇上,肖统领这是反咬臣一口,臣一直在军营里面,这可是有不少人证的,再说臣是揖拿九王爷归案的要员之一,又如何得来此物嫁祸栽赃?这都是肖统领的推卸之词,他这是分明要逃脱罪责。” “皇上,臣真是冤枉的,是他霍源公报私仇嫁祸给臣,也是他把臣打晕在野岭里面,要不然臣也不会迟到,皇上,臣……” “肖统领,你说是本将军打晕你,可有人证物证?” “那儿是野岭,哪来的人证?不,有人可做证……” 肖福林想到林琦,这个女人是看到霍源打他,只不过就算他说出来也不顶用,林琦是不会给他做证的,这个女人只怕他死得还不够难看,这么一想,他又把瞬间升起的希望掐灭了。 一旁还抓住肖福林的叶旭尧适时的开腔,“皇上,这御林军的职责重大,万不能落入奸臣贼子的手中,要不然国之将不稳。”看似公正地又再道,“皇上,臣建议在事情查明之前,肖统领必须停职待查,交予三司会审,务必要查出一个水落石出。” 这个建议深得朱翊的心,这样有污点的人他是再也不会重用了,若是查出肖福林真与九弟有勾结,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亲手提拔之人。“准奏。” “皇上。”肖福林神色凄惶地唤了声。 朱翊现在看他一眼都感到可恶,遂挥手道:“把他押回京侯审。” “是,皇上。”叶旭尧听令,暗中使力掐住肖福林的要害,不让他有机会胡乱说话。 肖福林此时哪还敢胡乱说话,戴上了这待查的帽子,若是再在君前失仪,他就真的前途尽毁,生命可危。 经过这件事,朱翊哪还有心思巡视御林军操练的成果,神色冰冷地起身,看向霍源,“在朕还未物色到合适人选之前,你暂代御林军统领一职。” “是,臣遵旨。”霍源立即拱手行礼。 朱翊见状,这才直接下令,“摆驾回宫。” 霍源立即下令御林军做好护驾的准备,这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肖福林这小人再翻身。 此时的肖福林耸搭着脑袋,他感觉到这事不好摆平,想了想自己的人脉,不知道还有何人能帮上忙?转头看了看叶旭尧,“叶侯爷,念在我救过令公子的份上,帮我一帮,事后肖某必有重酬。” 叶旭尧冷冷地看着肖福林,“肖统领,此时我万分的怀疑我那小儿被绑一事,肖统领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忠还是奸,亦或半忠半奸? 肖福林的神色一变,“你怀疑我?难道你也以为我与九王爷勾结?” “是与不是,自有三司会审裁夺。”叶旭尧打了个官腔,只字不提林琦,毕竟这样的事情不光彩,连带也会让妻子的面上无光,他不但不会说,也不会给机会这肖福林胡乱攀咬。 肖福林咬牙看着叶旭尧,还想要再说什么时,霍源领着人进来给他上刑架。 “姓霍的,你别得意,你设计我之事我不会轻易罢休的……” “肖福林,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霍源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只是眼底森寒一片,敢动他的心上人,不剥了姓肖的一层皮他就不姓霍。 还想要破口大骂兼把霍源与林琦的丑事宣扬出去的肖福林,被霍源一把就卸了下巴,想骂都骂不出来,只能用眼狠狠地剜着霍源这仇人。 霍源可不想再浪费时间,着人将其押出去。 叶旭尧看着肖福林狼狈地被押下去,“他的书房有趣之物还有很多。” “我可是会使尽浑身解数让其摊于世人面前。”霍源整了整袖口。 叶旭尧看了他一眼,这人看来对林琦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可惜他有个拖累人的家庭,妻子是不会同意将惟一的妹妹嫁进这样的人家,所以霍源再怎么做也是白搭。 “我还是那句老话,林琦不适合你,有机会还是另择良家子为妻吧。” “我的事不到你管,叶旭尧,不管如何,你打消不了我对她的心。”霍源抬头冷然地看向对面的男人。 叶旭尧没再试图劝他悬崖勒马,如果换做他处于肖福林这样尴尬的境地,若真心喜欢,无论如何都会弄到手中方可做罢,所以他能理解并明白霍源不放弃的心思。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必要再自讨没趣。 肖福林被押在囚车回京的情形落在不少人的眼里,纷纷打听这肖大人犯了什么罪?只是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他必定是在御前犯下大罪,要不然岂会从圣上的红人沦落到如此田地? 正与亲姐林珑一道儿视察王周氏店铺装修事宜的林琦,听到下人回报的这热闹,顿时就撇下手上的事情去围观。 哪怕人群再多,她也能一眼就认出耸搭着脑袋坐在囚车里面的肖福林,顿时冲开人群,上前“呸”了一口口水向肖福林,这小人也有今天。 肖福林看到林琦,顿时双眼充红,只是被霍源卸了下巴,骂不出来罢了。 有孩童看到林琦的作为,纷纷朝肖福林吐口水,顿时就有烂菜叶、臭鸡蛋都掷向了肖福林,囚车里的肖福林狼狈不堪苦不堪言。 林琦这回是真的出了一口鸟气,最好这肖福林就此抄家被判斩立决。 “这回舒心了没有?”霍源到了林琦跟前就下了马,朝她笑道。 林琦听到他的声音,这才转头看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他,这里人多,没有多少人留意到他们,没有表现出凄苦的样子来,她也笑道,“舒心。” “这就好。”霍源看她开心,自个儿也开心地笑着。 本来肖福林只是待查之身,本不应如此对待,他却想着进了城好让林琦出一口恶气,所以特意准备了囚车给肖福林,这是他以权谋私,大不了事后被御史大夫参一本,反正掉不了乌纱帽。 “谢谢你特意为我做的。”林琦的眼里有着感动。 哪怕她对国事一知半解,却知道不过短短两日的时间,肖福林就算被治罪也不会这么快,这是霍源特意为她出一口气的。 霍源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于他而言,为林琦做任何事都是发自内心的,翻身上马,定定地看着俏红颜,“你过得好,我自然好。” 林琦的眼里又蒙着一层雾气,只道了一个字,“好。” 霍源没再说什么,骑着马赶上前方的队伍。 两人相处的情形自然落在叶旭尧的眼里,倒是一对可怜的苦命鸳鸯。 他驾着马靠近林琦。 林琦原本还痴痴地看着心上人驾马离去的背影,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忙转头,一看到是叶旭尧,脸上略有几分慌乱,“姐夫……” “放心,我不会把看到这一幕转述给你姐听的。”叶旭尧冷声道。 林琦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她跑来这里也是趁着姐与王周氏说话才过来的,遂扬着笑脸道:“谢谢姐夫。” “这儿人多嘴杂,你赶紧回去吧。”叶旭尧朝林家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林家的小厮忙会意,面对这个位高权重的大姑爷,他们一向都怕得要紧,遂赶紧劝二姑娘回去。 喜雨一把扶住林琦就准备往回走,这个时候再不走更待何时?尽管她也想多看霍将军几眼。 林琦被这群下人簇拥着赶紧离开。 回到店里,看到长姐正严厉地看着她,她头皮一阵发麻,上前握住长姐的手臂,“姐,我去看热闹了,那肖福林这回遭报应了。” 林珑伸手轻刮妹妹的鼻梁,“你呀少给我闯祸。” “知道了,姐。”林琦笑嘻嘻地回答,听到这回答就知道长姐并未动怒。 王周氏接解林琦的机会不多,但这两天的接触中,自然看得出来林珑颇为宠爱这个小妹,遂笑道:“林二姑娘真是活泼得紧,我看着就欢喜。” 林珑笑道:“你别再给她高帽戴了,再活泼我可吃不消,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我。” “表嫂真爱说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贴心的妹妹。”王周氏说这话是真心的,她自然也看得出来林琦在玉肤坊是完全说得上话的,这俩姐妹的感情好得很。哪像她家中的姐妹,没有一个是能说得知心话的,生怕她过得比她们好。 林珑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天色不早了,表弟妹也赶紧回去吧,明儿就要开业了,今晚可要休息好。对了,你与周当家说了没有?” “说了,我哥没意见。”王周氏颇有几分心虚地道。 上回回娘家遭受了父母的呵斥,但她是铁了心要跟林珑混,自然不会提前告知爹娘兄嫂这件事,还是先斩后奏吧。 林珑看王周氏神色如常,也就没有多起疑心,她会这么问也是想要把突发状况控制住,要不然明儿周家来闹事也好有个准备,依她对周家的了解,他们是不会乐见王周氏改弦易张。“既然周当家如此深明大义,那我就放心了。” 王周氏跟着讪笑了几声,头脑却是飞快转动,想着要如何劝说母亲周老太太帮她的忙。 林珑与王周氏再多说两句,这才携了妹妹上马车准备回去。 “姐,你担心什么?这周家若是如此不识抬举,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教训便是。”林琦看着长姐道。 林珑轻敲妹妹一个栗子,“你倒是说得轻巧,这开业图的就是喜庆吉祥,能不让人闹事就尽量不让,哪里还有自主招祸的?”挨靠到身后的软枕上,“我也不是怕了姓周的一家,只不过是不想场面难看罢了。” 林琦想着还是自家亲姐想得周到,“姐,还是你心里明白。” “得了,别给我戴高帽。”林珑斜睨一眼妹妹,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 林琦呲牙笑了笑,又去搂着她姐的手臂,“姐,姐夫是找了个什么罪名把这姐肖的给教训了?” 想到街上行人的猜测,其实她也好奇着,不敢在姐的面前提及霍源,所以她只能把姐夫抬出来。 说到这个,林珑也皱了皱眉,“这个你姐夫未与我说,回头我问问他,这两天都忙着开业最后的筹办,我哪还有心思过问这事?”顿了一会儿,她还是公正地说了一句,“这姓肖的有今天,霍源出力不少,你上次能逃过一劫,也多得了他,回头姐让你姐夫备了厚礼答谢他。” 提及霍源,林琦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没心没肺的样子再也装不出来。 林珑看得心痛,伸手轻抚妹妹的头顶,“别太难过……” 林琦抱住姐姐的手腕,躺到她的大腿上,“我没难过,哪里还会难过?反正我与他走不到一块儿。” 林珑的手轻抚着妹妹的的头发,对这段阴差阳错的恋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晌才挤了一句,“你心里明白就好。” 林琦没再吭声,只是看着华丽的车内装饰发着呆。 林珑也没再劝,有些话说多了伤感情,妹妹没昏头便是,转头看了眼窗外飘过的街景,眼看第一场雪便要到了,心头算了算,义母苏梓瑜怕是就在这几天生产了,心里免不了担忧。 这个冬天果然是多事之冬。 林珑把妹妹送回了林家,这才回去襄阳侯府。 一回到侯府,刚掀帘子进去给叶钟氏回禀,自家俩儿子就热情地扑过来,她笑着一手接了一个。 叶钟氏揉着额角道:“你出去多久,他们就找了你多久,我呀可真是怕了他们哥儿俩,你这会儿回来了就领他们回去玩一会儿,回头着人送回来便是。” 林珑拉着俩儿子坐到罗汉床上,“本是儿媳的份内事,倒是令婆母头痛了。”板着脸看向哥儿俩,“你们不听祖母的话?” “听。”哥儿俩蹦出个单字,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亲娘。 林珑看到儿子们这样,哪里还训得下去?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俩一人。 叶钟氏摆手道:“好了,他们正是粘你的年纪,这儿子要与亲娘感情好才行,你还怀着胎呢,平日就陪他们玩一阵儿便是。” “是,婆母。”林珑觉得叶钟氏是越来越开明了,有好多家的婆母恨不得与儿媳妇抢孩子,哪里还会顾及母子亲情?只要孙子孝敬祖母便是,像叶钟氏这般说话的真的少之又少。 所以她对这婆母是越发尊敬,这与当初成亲时刻意的尊敬不同,这回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叶钟氏看到林珑这听话听教的样子,对她是越发喜爱,“我们府里不缺银子使,你可不许给我忙过了头伤了身子。” “哪里会?我就在一旁动动嘴皮子罢了。”林珑笑道。 “这又要年底了,事情也多,你本还怀着孩子又要忙玉肤坊的事情,家里这些琐事就交由我处置吧,我这会儿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那敢情好,回头我让如眉把钥匙都送来。” 林珑是巴不得交回给叶钟氏处理,毕竟现在她是事情太多,处理家事就有几分力不从心。 叶钟氏怕她会想歪,忙又补充了一句,“等你这胎生下后,我就把这中馈之责交回给你……” “婆母,我知晓的。”林珑忙道。 叶钟氏最喜欢的就是林珑这点,行事大方得体,不像一些人小家子气还老爱瞎琢磨一番,非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与叶钟氏说了一会子话,林珑这才携着俩儿子回去南园。 等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连带着一向少笑的他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容。 林珑看到他进来,就把俩儿子交给侍女照顾,急急迎丈夫到内室换上家居服。 “对了,我还没问你,这姓肖的到底是犯了何事?你与霍源给他安了个什么罪名?” 叶旭尧斜睨妻子一眼,“他本就是自招的罪,我们可没做什么。” 林珑一副他少来的样子,一面给丈夫系好衣衫上的扣子,一面道:“连我也说不得?” 叶旭尧一把揽着她到怀里,先在她的红唇上一啄,这才把校场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林珑听得睁大眼睛,“他真的与九王爷有来往?” “此事千真万确。”叶旭尧捏了捏妻子的俏鼻梁,妻子有时候真是冰雪聪明,用了个来往之词,并未一口咬定是勾结。 “这证据你是如何得知的?”林珑不禁有疑问,这会儿她想到肖福林救了儿子一事,应有蹊跷。 叶旭尧这会儿神情严肃起来,“其实也是从肖福林救了我们儿子那次开始,我就暗中有查过他,只是知道了一些线索却未能确定,一来不好打草惊蛇,二来他那会儿到底救了我们的小儿,我还是念他这份人情的。”顿了一会儿,“不过人情归人情,他若有问题,我必也要禀公处理,万不可将这等危险人物放在圣上的身边……” 接下来就有点宵小的行为了,他去夜探肖福林的书房,正好碰上了霍源,机缘巧合地发现了肖福林藏起来的九王爷所赠的匕首,当然还有不少他与九王爷的通信。 其实严格算来肖福林只是一脚踩两船,一方面他与九王爷有来往,另一方面他又在皇帝面前扮演忠心,其实他只是在观望,最后九王爷东窗事发,他自然就选择了皇帝朱翊这边。 当时发现了这个后,他与霍源是有争执的,霍源意图报复,他却主张循序渐近顺藤摸瓜,若非肖福林对林琦出手,他也不会这么快配合霍源整倒肖福林。 林珑听后,骂了一句,“亏我那会儿还感激他,现在想来一文不值。” “他救我们家小儿自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绑架之事他事先知道与否?”叶旭尧道。 “不管知不知道,他都牵涉其中。”林珑径自下了定论。 夫妻俩正讨论此事,屋外却有俩小儿在推门,“爹,娘……”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儿子太好动也挺难的,只好把这话题搁下,走去开门一人抱起一个,互视一笑。 皇宫。 苏梓瑜的产期近了,这肚子就越发的大,这让朱翊老是怀疑妻子会不会生对双生子,不过不管生什么那都是他嫡亲的骨肉,他一样疼爱。 “这御林军统领换了也好,再让这样的人守皇城,我该要提心吊胆了。”苏梓瑜笨重地挪动着身体。 朱翊放下怀里的小太子,帮妻子动了动身体,“这肚子太大了……” 听出丈夫话里的担忧,苏梓瑜却是轻拍肚子,“我都生了这么多个,你还担心什么?我现在连生双生子都不怕了。” 她可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生的是双生子,她可是要两个都保住。 朱翊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别操心,万大事还有朕顶着,你只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便好。”顿了一会儿,“至于肖福林,朕不会轻饶了他,不管他与九弟是否勾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事,他就要有被发现的觉悟。” 苏梓瑜点了点头,后宫不得干政,但有些话她却是非说不可,“不瞒皇上,想到御林军统领是这样的人,我还真的一阵后怕。” 若是那会儿这肖福林真的叛变,把矛头指向她的儿子,拿她的儿子去换朱飒一命,她就生生地惊出一身的冷汗。 “莫怕。”朱翊轻抚妻子的后背,妻子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朕甚至还想到高志化身尉迟士救驾那次,不知道是不是肖福林与九弟弄出来的阴谋?” 思及此,他的眼里一片风声鹤唳,帝王永远都是最猜疑的。 苏梓瑜咬了咬指甲,“还真的很有可能。” “不管是真是假,朕都将其戴在肖福林的头上,必要杀一警百。”朱翊杀气腾腾地道。 “或许还要再一次清宫。”苏梓瑜也皱紧眉头。 “暂时不要动。”朱翊摇头道:“你就快生产了,现在一动不如一静,朕把信得过的人都调来你的寝宫,一定要确保你们母子的平安,还有母后那儿,朕明日便下旨让人去严格看守,不让母后有机会插手你生产的事务。” 苏梓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对她的用心,这回她看得到了,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脸庞,“皇上,你也别过于自责,人无完人,哪怕你是真龙天子?不但我们母子要平安,皇上你也要平安,我们母子现在都离不得你,还须你为我们遮风挡雨。” 如果现在朱翊倒下了,她与儿子会首当其冲,太后必定会发难,以太后之尊临朝把政。若是平时,她倒不惧,坏就坏在她现在生产在即,一旦有了弱处,人自然就会多想。 妻子这番叮嘱关怀的话,让朱翊份感窝心,多久了,这是梓瑜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关心,他伸手覆住妻子轻抚自己脸庞的手背上,“你放心,朕不会丢下你们当孤儿寡母的。” 他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凌辱自己的妻儿,这不光是一个帝王的面子问题,还是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问题。 帝后因此事倒是让往日的隔阂少了一些,狱中的肖福林知晓,怕是想要用头去撞墙,在这对此时明显多疑的帝王夫妻面前,他显然已是无翻身的可能。 肖家因肖福林入狱而乱成一团,肖刘氏更是当场昏倒,从而卧床不起,肖老爷子也跟着病倒,惟有肖福林的亲爹开始四处奔走为儿子寻求支援,无奈他去拜访的友好之家都将他拒之门外,就更显得肖家此时的凄凉。 翌日,王周氏改挂了玉肤坊牌匾的开业大典如期举行。 她可是说服了亲娘周老太太为其打掩护,哪怕亲娘痛骂她一顿,她也认了,没有什么比傍身的银子更重要,她需要银钱。 在这日,林珑换了身喜庆的衣裳,对着镜子让侍女梳好发髻,还少有的华丽装饰了一番,无论如何都要挺起侯夫人的派头。 照过镜子无问题后,这才到叶钟氏的院子请示,叶钟氏欣然点头应允她出府。 她这才坐上那备好的马车,先是命人赶往娘家。 林琦早就坐不住,要不是长姐说会来接她,她早就不管不顾地先过去了,这王周氏的铺子关系到玉肤坊下一步的扩展计划,她自然是着急不已。 林绿氏笑道:“琦姐儿,你先静下来,这会我晃得我头晕。” “二娘,我姐怎么还没来?”林琦一屁股地坐下。 一旁的林栋道:“二姐,你也忒心急了,须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林琦拈起盘里的糕点塞进亲弟的嘴里,“栋弟,你还是多吃一块糕点,好有力气念书吧,生意场上的事情二姐比你懂得多。” 林栋没好气地嚼着嘴里的吃食,咕哝了一句,好在此时林琦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要不然必定要回头训上一两句的。 正在这时候,林府的管家匆匆过来,“太太,二姑娘,爷,大姑奶奶回来了……” 林琦一听,顿时提着裙摆冲了出去,看得林绿氏和林栋都摇头不已。 “你二姐就是个急性子,我这就跟上去,栋哥儿,你且在府里好好念书。”林绿氏吩咐道。 “是,二娘,我知道了。”林栋笑了笑,“你还是赶紧跟上去吧,要不然二姐必定急死了。” 林绿氏这才笑着提起裙摆迈出正厅。 林栋不打算去凑这热闹,遂带着小厮侍墨往胡老先生所住的院子而去,这大好时光可不能轻易浪费了。 林绿氏到达时,少不得听到林珑轻斥林琦的声音,摇头笑了笑,这姐妹二人有时吵吵闹闹,其实感情好着呢。 王周氏的紧张不下于林琦,她可是今天的主角,也知道必会有不少京城贵妇给面子出席这开业大典,遂把之前备好的各项事情都一一检查了一遍。 待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过来,她忙整了整衣衫迎上前去。 “表嫂,林夫人,林二姑娘。” “表弟妹,都准备妥当了吧?”林珑由着侍女扶下马车,当即笑问。 “那是当然。”王周氏忙迎林珑进去店里面。 林琦左右看了看,确是无一疏漏,这才稍稍安心。 接下来贵客一一临门,这都是给林珑这侯夫人面子才过来的,林珑身为主角少不得要带着王周氏应酬一二,直到下人来报吉时已到,要放鞭炮以及揭牌匾,她这才停下了应酬。 王周氏忙让人去放鞭炮,正要点燃之时。 “没我的应允,谁敢放鞭炮?” 周当家扶着周老太爷黑着脸挤开人群走过来。 ------题外话------ 抱歉,今天没能万更,明天某梦再补偿大家。 还有第二百八十四章有个错处,某梦已小修改了回来,王周氏是周当家的妹妹哈。   ☆、第二百九十章订亲 周老太爷看着女儿的样子犹如有人挖了他家祖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个小女儿简直是来讨债的。 周当家也一脸不赞成地看着妹妹,她是不是嫌他们周家的丰盛德败得还不够快?居然把玉肤坊的牌匾挂到了自家人的店铺上。若不是他与爹出门听人提及折返一看,要不然也不知道会被这妹妹瞒到何时? “小妹别胡闹,这样会气死爹的。”他上前瞟了眼林珑,忙把妹妹拉过来低声说了一句。 王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本以为母亲能支开父亲和兄长,哪里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美好,爹和哥还是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震惊之后,她倒是坦然镇定下来,既然瞒不了就无须再瞒,她朝父亲和兄长屈膝行礼道:“爹,哥,我上回回娘家时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要与表嫂合作,所以我这店铺挂了玉肤坊的牌匾是合情合理的,还请爹和哥不要为难我……” “我以为你不过是说说罢了,你还来真的?”周老当家恨不得当场煽这个女儿一巴掌,看她还敢不敢自作主张?“你这是在挖我们丰盛德的墙角,你现在还有理了?” 周当家忙扶住父亲,不停地给妹妹使眼色,要她听话。 在后方观看的林琦不禁也有几分火气,这样蛮横不讲理的长辈让人如何爱得起来?若是丰盛德还能盈利,这王家三奶奶也不会出此下策,她撸了撸袖子就要上前去帮这王周氏说几句公道话。 这会儿她完全忘记了两年前她还是丰盛德胭脂水粉的拥护者,果然时移事迁。 林珑一把拉住冲动的妹妹,“且静观其变,这是周家之争,王周氏如何处理关系到我们以后的合作。” 在她看来,倒是可以当做考验一下王周氏合作诚意的一次机会,再说王周氏之前对好并未说实话,这周家找碴是迟早的事情,她能明白周老太爷和周当家的心情,于他们来说,丰盛德哪怕衰落了,那也是他们周家的心血。不过人若顽固不化,苦的还是后世子孙,所以周家父子终归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向没落。 林琦看了眼长姐气定神闲的表情,思忖一会儿,这才听话地重新站到长姐的身边,“不过这周家父子二人真是讨人厌。” 林珑轻拍了一下妹妹的手背,两眼还是落在王周氏的身上。 林绿氏的病症在这两日已经好了不少,倒是没有再咳,而是掩帕笑了笑,“琦姐儿,他们讨厌与否与我们并不重要。” 叶田氏与林珑一样还是一脸的镇定,轻抚一下渐圆的肚子,“林夫人说得是,这周家人一时脑袋转不过弯来罢了,还是外甥媳妇想得明白。” “六婶母,这儿人多,待会儿若是有骚动,你肚子已经颇大,还是与我二娘先到里面坐下,这里我看着便是。”林珑担忧地看了眼叶田氏的肚子,就怕冲撞了。 林绿氏一听就紧张起来,忙握住林珑的手,“不行,珑姐儿,你也与我赶紧到后面去,谁知道这周家父子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碍事的,我不在这儿镇着,只怕表弟妹底气不会这么足。”林珑深知,她是不能在这会儿离场。 叶田氏还想说什么,林珑就赶紧让她的丫鬟扶她下去,她感激地笑了笑,这才不再推辞到了后面去歇息,惟有林绿氏死活不肯走,她可担心着林珑的二胎,这好不容易才怀上了二胎,还是得万分小心便是。 林珑劝不动她,惟有做罢。 此时的王周氏与父兄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她叹息一声,不得不强硬道:“爹,哥,我已是王家的儿媳妇,这店铺改挂牌匾一事,我婆母并未说什么……” “按你的意思,你现在是王家的儿媳妇,就与周家无关了?”周老太爷气得打断女儿的话,这店铺还是他亲自指定给女儿当嫁妆的,哪想到女儿居然是只白眼狼。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要误会,我是您的女儿,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王周氏就知道父亲顽固起来有多难沟通,“但我如今与表嫂签了合约,这店铺改挂牌匾还要卖玉肤坊的产品已成定局……” “也就是说,你是死都不肯悔改了?”周老太爷失望地咬牙道。 “对。”王周氏坚定地答道,并且两眼与父亲直视,她也得为自己打算,不可能一辈子都为周家牺牲。 林珑看到这里,已是明白王周氏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才上前打圆场,“周老太爷和周当家能来出席这开业大典,我们玉肤坊甚是欢迎,且往里面请。” 周当家一看到林珑就想到过往,脸色又黑了几分,若非必要,他是万分不想与这身份奇高的贵夫人打交道,“襄阳侯夫人,相请就不必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打扰。” 周老太爷已是打算拂袖而去,就当他没生过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林珑笑了笑,这周氏父子来都来了,她又岂能这么轻易地放他们离去?这可是一个打击丰盛德抬高玉肤坊的机会,遂朝一旁的匪石看去,只是使了个眼色,匪石这个跟在林珑身边有一年多的小厮当即会意。 只见他笑着上前看似扶着周老太爷,实则是使上了力道,“老太爷里边请。” “你……”周老太爷错愕地看着匪石,随后脸上渐有怒气,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笑容满面的小厮强请了进去。 “爹!”周当家看到父亲被强硬地拽进了店铺里面,忙抬脚追上去,还不忘瞪了一眼小妹,都是她惹来的祸事。 王周氏有几分担心,小声地与林珑道:“表嫂,这会不会有事?” “你给我安定些,你爹和兄长不会有事,我不过是让人请他们进去喝口茶水罢了,今儿个是开张的好日子,我们还是不要错过了吉时为好。”林珑解释道。 王周氏看了看林珑,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赶紧转身吩咐人放鞭炮。 震耳欲隆的鞭炮声中,林珑与王周氏一块儿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御笔亲题的玉肤坊三个鎏金大字在冬日暖阳中闪着耀人的光辉。 高兴地锣鼓声与舞狮的喜乐弃斥人耳,人人都开怀大笑,为这开业增添一份喜庆,更有不少贵妇人上前与林珑和王周氏道贺。 看得里面的周氏父子脸色更黑了几分,这样一来,丰盛德在京城是真的玩完了,周当家耸搭着脑袋,几乎不敢看父亲愤怒的表情。 林琦与这群贵妇人都是极相熟的,忙跟着招呼起来。 好多人看到她都一把拉住,“林二姑娘,好久没见着你了,可想死我了,你看看我这肌肤要配什么用才好?最近都长了不少斑点……” “林二姑娘,我总算是盼到你出现了,你看看,我最近都长痘了……” “林二姑娘……” “……” 林琦忙着给她们一一解决。 王周氏看得目瞪口呆,不禁看向林珑,“令妹真受欢迎。” 林珑却是不置可否,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除了皇族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人敢麻烦她,所以全涌去找小妹了,看来她接下来一定要让二娘拘着小妹才行,这都要议亲了,万不能再轻易地抛头露面。“她以前都在店里坐镇着,与这些贵客都是极相熟的。” 王周氏知道林家姐妹其实都是家道中落为了生活才会抛头露面的,这些过往当在不能拿出来再提,这林珑嫁得实在是太好,好得让人都要羡慕嫉妒恨了。 因着这间玉肤坊开业,霍源光明正大地进来,他其实是为了多看林琦几眼,果然,在人群里面,林琦是相当的显眼。 他不过是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背后议论起林琦。 “这林家二姑娘模样真周正,我瞅着与我那娘家侄子还挺般配的,回头我探探襄阳侯夫人的意思……” 这说话的是一个二品大员的夫人,她娘家的侄子去年中了进士,现正在翰林院当差,算来也是有前途的。 霍源眉头紧皱地思考着。 不料,另一位贵夫人却是笑着插口,“你那侄子就算了吧,这区区翰林院学士如何能入得襄阳侯夫人的眼里,我就不同,这林二姑娘配给我那小儿子刚刚好……” 再听到这番言论,霍源颇有打人的冲动,若不是还记着对方是一品夫人,这拳头还真的挥了过去,他没有料到林琦的行情这么好。 不过这一品夫人光是嫡子都有六人之多,这小儿子能分多少家产?无非就是看上了玉肤坊的吸金能力,一旦林琦嫁人,这林家总要给上几家分店当嫁妆吧?这样也能保障自家小儿子的生活用度,这简直是其心可诛,他越想想不对劲。 那二品夫人看到这一品夫人也在打林琦的主意,脸上的表情悻悻的,不好当面拆穿别人的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这一品夫人的小儿子哪里比得上她的侄子,这好歹考出了功名,叶家与自家再扶持一把,这官运可是亨通至极,将来又岂会在她那小儿子之下?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身边的几个贵妇人倒是不好评断谁家儿郎优秀,只能讪笑着应酬几句就找了个理由遁走了。 在霍源的眼里,这两人都不是好人选,翰林学士的俸禄极低,大官家的小儿子分家时不占优势,这哪里是看上了林琦的为人,而是看上了林琦的嫁妆,这样盯着女方家的嫁妆的人家,哪会是良配? 看到这俩女人往林珑的方向走去,他的脸色沉了沉。 倒是林琦应付了那几个贵妇人之后,眼尖地发现了藏在人群里面的霍源,心脏如小鹿乱跳,她朝被人包围住的长姐的方向瞄了瞄,确定长姐没发现她,这才移步走向霍源,背着手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家的家庭情况她焉能不知道?一个卧床不起的讨人厌的祖母,还有就是明显与霍源不对盘的自家亲娘,想来他哪有要买胭脂水粉的需要,如今到来都是为了她。 明知道不应该,但她还是感到相当的窝心,偷偷地享受着这属于她的见不得光的幸福。 “恭喜你了。”霍源笑道,不知道要送她什么开业之礼才好,最后只能摸出一叠银票给她权当贺礼。 霍将军不知道,他这是歪打正着,林家二姑娘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银子,多多益善,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贺礼了。 林琦看得眼睛发亮,但又不好露出这市侩的一面给心上人看,“送银票当贺礼啊?你确定真的送?” “不好吗?我不知道要送你什么为好……”霍源深怕自己的举动侮辱了佳人,表情动作都有几分不自然。 “好,再好也没有了。”林琦不客气地接过,这份贺礼太得她的心了,不愧是她看上的心上人。 霍源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再看了看心上人的笑颜如花,顿时有几分失笑,这样的林琦在他眼里份外可爱,与贪钱二字根本就不挂勾。 林琦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实在多了点,不好意思全领了,只抽出几张,把大部分又塞回他的手中,“这是给你的回礼。” 霍源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笑着全递给林琦,“我哪需要什么回礼……” “礼尚往来嘛,再说你虽是将军,可这俸禄也是有限的。”林琦扬了扬手中的几张银票,“这样就甚好。” 别人她不知道,这霍家的情形她可是知道得太清楚了,毕竟在霍源没令人押银子进京之时,霍堰那老匹夫花的还是她娘的嫁妆,那时候没少骂霍家一窝子的王八蛋。 霍源心里一阵感动,连他爹和祖母都未如此心疼过他的辛苦,他们只会嫌弃他给的不够多,从来不会想到他赚钱也不容易,毕竟除了明面上的俸禄之外,大多都是他在边关暗地里赚来的,笑着把银票全塞给林琦,“别小看了我,这点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 林琦眨了眨眼看他,看到他并不勉强之后,这才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霍源始终记挂那两个贵夫人的谈话,轻咳了数声掩饰了尴尬后,这才指了指那俩夫人对林琦道:“她们若是向你提亲,你莫要答应,这两家都不是好人选……” 林琦瞄了一眼,其实她现在正努力地想要摆脱与霍源的这段情,哪来的心思相看人家?“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我姐和我二娘说再留我两年。” 霍源的心情一会儿是天堂一会儿是地狱,两年时光一闪就逝,于他而言,幸福莫过于此,痛苦也莫不过于此。 两人正说着话,来迟的权美环沉着脸上前,把女儿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瞪着霍源道:“你怎么在此?” 霍源的神色也是一沉,“我来送贺礼的……” “你回去,这不是你应该来的,霍源,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权美环瞄了瞄四周,好在没人注意到这儿,遂压低声音咬牙道:“你若是敢在勾引我女儿,我绝饶不过你。” 此刻她如一只护着幼崽的母狮,就差上前去撕咬着这入侵者。 林琦感到一阵的难堪,忙扯了扯亲娘,“你在瞎说什么?我与他没什么的,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 权美环回头看向女儿,一脸严肃,“琦姐儿,娘这是为你好……” “你这样的为我好我不需要,我与他明明又没做什么,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如此难听?”林琦也气得够呛,她实在是受够了亲娘的逻辑,在需要她管的时候她没管,现在她不需要了她却偏来插一手,这算什么一回事? 权美环一脸的委屈外加难过,“琦姐儿,我这是为你好……” 霍源不希望因自己让她们母女起争执,遂道:“继母,我对林二姑娘没有别的意图,你也无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我应承你的话还是算数的……” “你知道就好。”权美环瞪视着霍源,“你与我女儿这辈子,不,下辈子也无此可能,你赶紧回去,你祖母正急着寻你回去订亲呢。” 订亲二字一出口,霍源皱紧浓眉,林琦神色黯然。 权美环看到他们二人俱都被震住了,这才心下稍宽,她还是英明的,宁可来迟也把周夫人招待得妥妥当当的,只要霍源娶了周家女,女儿就不会踩进这个泥潭里面。 “什么订亲?没有我应允的婚事通通不作数。”霍源沉声开口,若是换做以前他是不会理睬权美环说的这些话,但现在好歹还念及她是林琦的亲娘,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多少少还是给了权美环几分尊重。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现在是你祖母已经看好了人家,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为后辈哪能不遵?”权美环笑得十分灿烂地道,“所以你应不应允根本就不重要,你祖母已与周夫人交换了庚帖,这婚事早就谈妥了。” 她这话一来是说给霍源听的,二来自然也是说给女儿听好让她死心。 霍周氏为孙子订婚的速度之快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显然是她与霍周氏破天荒地想到一块儿,她们都不赞同霍源与林琦一块儿,所以她也乐得推波助澜。 林琦的心一阵疼痛,霍周氏有多讨厌她,她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意外霍周氏以雷霆之势给孙儿订亲,深深地看了眼霍源,她道:“那边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呼了。” 说完,她不待霍源回答,挺直学脊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只怕她会把脆弱的表情做出来给人看,不行,就算想要流泪也要等到无人的时候,她怕紧拳头阻止渐渐含了一层泪雾的眼睛流下泪水来。 女儿这故作坚强的样子也刺痛了权美环的心,不过她想着再伤心总有过去的时候,现在要解决的是霍源这祸患。 霍源看着林琦的背影,心口一阵阵地抽痛,他冷冷地看了眼权美环,“你何必这样做?看她这样你就舒心了?你还是不是她的亲娘?” “正正因为我是她的亲娘,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女儿被你骗了。”权美环眯着眼睛看着霍源,“别以为你的英雄救美会让我心软,霍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招惹我家琦儿不外乎就是想要报复我这继母罢了,你这是异想天开,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宁可一死也不会让我的女儿过得不幸……” “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霍源嗤之以鼻,这权美环当自己是谁?没错,他是一直没将她当成长辈尊敬,但也不会为了报复她而去招惹一个年轻姑娘,他霍源行事光明磊落,这样的龌龊事他不会做。“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及林二姑娘的一根头发,报复你?我若真要报复你会等到今天,早八百年前你就遭殃了。” 权美环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霍源说话会如此不留情面?“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可要记住,我不想再看到你与我女儿再说一句话……” 霍源赖得听她的狂吠,转身就走,家里祖母给他订的这桩婚事,他得回去阻止,在他现在根本无法忘情于林琦的情况下,他不想娶任何的女人为妻,这对另一个女人并不公平。 这让他想到早逝的生母,若是当年父亲没娶生母为妻,或许生母就不会郁郁而终,一生都活在权美环的阴影当中。 权美环看到这继子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去找小女儿安慰一通,哪知大女儿却是寒着脸走过来,一把拉住她,低声问道:“你与琦儿说了什么?她怎么会眼睛红红的?” 本来高高兴兴的事情,妹妹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让她看了心痛不已,自家妹妹她清楚,若非伤心到极点,妹妹是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其实妹妹与霍源在这角落里说话,她是一早就看在眼里的,只是看到二人俱都守礼得很,想来霍源那天救了妹妹免遭污辱却还能顾及妹妹的闺誉没出现,想来在这光明正大的场合他应不会做出格的举动,她这才放任他与妹妹接触。 想要让妹妹忘情,光是堵没有用,这法子她试过,还是以疏通为主,所以她并未打算强制地让这二人不见面。 只不过走开一会儿,妹妹就一副眩颜欲泣的样子,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打算去问霍源到底跟妹妹说了什么,结果却看到霍源与权美环在争执,听了一会儿,她自然分辩得出是权美环说了什么话才让妹妹伤心的。 权美环瞄了瞄大女儿的神色,“我……我也没说什么,只说了霍源要订亲的事情……” “这事你这会儿说来做什么?霍源要订亲就让他订便是,你多嘴什么?”林珑忍不住责备道,“就算要让琦儿知道,你也该找个合适的场合……” “我,我看不过眼霍源来招惹她,珑姐儿,我这完全是为了琦儿好。”权美环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 林珑觉得这生母有时候真的不可理喻,遂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当年你听闻霍堰要娶亲是个什么心情?好好想想,你就会知道琦儿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权美环当场怔在那儿,这么久远的心情她其实早就深锁心底,与霍堰的情也在一次次地争吵当中消磨得差不多了,如今想来,更多的是唏嘘,时光易逝,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 只不过当年那份心痛欲绝的心情却是浮了上来,她还记得那是堂姐刻意说给她的,还在她的面前展示霍家向她下聘的东西。 “美环,这玉镯漂亮吧?霍夫人说了,这可是霍家传媳不传女的玉镯,霍夫人说她非常的喜欢我,美环,我真的是太高兴了,能嫁得那样伟岸的男子,纵是明儿就死去我也甘愿……” 堂姐举着一对翠绿玉镯在她面前扬来扬去的画面犹如是昨日发生的事情,而她记得那时候她已是坚持不住,最终掩着帕子哭泣得离开,身后却是堂姐得意的笑声。 她一直在心底恨着这个堂姐,恨她的横刀夺爱。 现在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她却忘了这曾经的往事。 林珑看到亲娘苍白的脸色,到底于心不忍,“你去看看琦儿吧,别什么都从嘴里蹦出来,琦儿的性子有部分像你,别到时候一激又做出你当年的傻事来。” 被女儿数落,权美环敢驳回半句,而是喏喏地应了声,赶紧去安慰小女儿。 林珑看得直摇头,不知道是不是生活的磨砺,她远没有父母的多情,就连现在与丈夫的感情也只是日渐加深,远远体会不到母亲和小妹那般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小妹现在这种状态她哪会给她订亲?万一又是另一个权美环,这不是在造孽吗?所以那些个对小妹有意思的人家,她一律都以小妹年纪还小,等明年再谈。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人家多多少少都有缺点,没一个是她看得上的。 长姐难为啊。 叹息一声,看到有人过来与她说话,这才扬着笑脸招呼客人。 王周氏那边已是做成了好桩生意,势头大好,乐得是见牙不见眼,估计今天赚的比得上她一个月所得,这改弦易张还是十分英明的。 后边的周氏父子看得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喝的茶水也只觉得一阵苦涩。 王周氏把事情交给掌柜,这才走到后面与父兄见面。 “爹,哥,你们也看到了,这生意好得完全让我无法相信。”她难掩脸上的喜意。 周老太爷冷哼一声,并不搭腔。 周当家一脸苦相,这亲眼看到更是剜心,想当年的丰盛德也有过这样的盛况,只是如今再也见不到罢了。 “爹,哥,我知道丰盛德是周家的祖业,但明显现在这祖业已是难以守住,何不听我一声劝?以丰盛德的资历,与玉肤坊合作的话,玉肤坊会让出更多的利润,绝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正经过的林珑听到这话,笑着进去道,“周老爷子,周当家,如果你们丰盛德愿意与我玉肤坊合作,我可以让你们保存丰盛德的牌子为前提再谈合作事项……” “你休想,襄阳侯夫人,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不会让你吞了丰盛德。”周老太爷甚至还没有听完,就一口打断了林珑的建议。 周当家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他支持自家亲爹的主张,别听林珑说得好听,实则就是诱哄他们上当罢了,这真真是其心可诛。 王周氏一脸的尴尬,“爹,哥,你们说什么呢?我表嫂也是一番好意……” “你现在是王家的人,哪来管得我们周家的事情。”周老太爷不再与女儿废话,抬脚就走,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面。 周当家瞟了眼林珑,深深地看了眼妹妹,“小妹,你好自为之吧。” 他扶着气鼓鼓的父亲离去。 王周氏朝林珑歉意一笑,还是赶紧追上前去相送。 另一间厢房里面的叶田氏走出来,看了眼周氏父子的背影,“侄儿媳妇还是别枉费心机了,他们都是老顽固不会听你劝的,既然要抱着丰盛德走向灭亡,就由得他们好了。”顿了顿,“或许将来我们还会有机会盘下丰盛德呢。” 林珑倒是不太在意周家父子的态度,“我只是想省得功夫罢了,两家又不是不能合作,便便这老爷子却是连个弯了不会转,算了,就此作罢。” 等明年她们玉肤坊大肆扩张,丰盛德只怕连站的地儿都没有。 叶田氏笑嘻嘻地与林珑走进厢房里面,接下来还有不少事要相商。 至于林绿氏,现在正与权美环安慰着林琦。 霍源匆匆赶回家,刚迈进厅堂,就见到祖母高兴地向他招手,“源哥儿回来了?赶紧过来,见见你芷儿表妹。” ------题外话------ 抱歉,今儿有事没能多更,某梦以后补。   ☆、第二百九十一章拒婚 周芷晴,周家的掌上明珠,霍源幼时是见过一回的,只是后来他从军去,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周家女儿,现今打眼看去,倒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不过他的满腔心思都被林琦占去了,哪里还能欣赏得出别家姑娘是美还是丑?反正于他,都是一个样子。 “见过表妹。”他还是礼貌地上前行了一礼。 周芷晴微抬眼飞快地看了眼这表兄,然后又颊微红地起身,同样礼数周到地行了个屈膝礼,“芷儿见过表兄。” 反正她与他已经交换了庚帖,算是正式订了亲,这闺名也就不怕对方知晓,其实这表兄看来倒也不错,她心下还是颇为满意。 周楼氏,这位霍周氏的侄儿媳妇,两眼凌厉地上上下下把霍源看个仔细,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味道在,“源哥儿果真的颇有其祖父之风,姑母,您还是有个好孙子。” 霍周氏听得娘家侄儿媳妇的称赞,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我自夸,像我这孙子这一表人才的,京里找不出几个来?再说我孙儿洁身自好,比那些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狎妓的公子哥儿强得多,侄儿媳妇,我敢说,你闺女嫁到我们周家来,我绝对委屈不了她,有我在,源哥儿的继母使不了坏。” 她知道周楼氏虽然没有说出嘴,但心里还是颇有几分忌惮权美环,所以特意说出这番话好让周楼氏安心。 果然周楼氏笑得更是开怀,对这颇为上道的霍周氏更添了一分好感,原先她是最不喜欢霍周氏这位老姑奶奶的,家道中落不能再为自家府邸带来任何好处,还要平白送银子给她过日子,这心里如何会舒服得起来?现在看在她有个好孙子的份上,她自然就会给好脸色看。 两人都心照不宣,自然表现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来。 周芷晴两眼都偷偷瞄着霍源,这年轻的将军她自然也是听闻的,初初听母亲提及这桩婚事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这霍家到底不复昔日临沂伯府的威风,就算霍源官位不低,可到底仍旧是家道中落,无法与京城的大富大贵人家相提并论。 如今再看,娘果然没有说错,这就是个乘龙快婿,她顿觉心满意足,就连即将会有个身为继室的婆母都不在意了。 霍源看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冷一分,祖母不跟他打声招呼就订下亲事,他自然是相当不满意的,但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与祖母相争,思忖了一会儿,方才道:“表伯母,芷儿表妹长相可人,家世又清贵,表侄自认配不上表妹如此佳人,还望表伯母明察,另为芷儿表妹寻觅良人,到时候表侄自会奉上一份厚礼为表妹添妆。” 周楼氏听闻,顿时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身为子爵夫人的气势猛然大放,她微眯眼道:“姑母,这就是你们霍家的态度?” 霍周氏忙瞪了眼拒婚的孙子,忙补救道:“绝对不是这样的,侄儿媳妇,我这孙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回头我好好地说说他,定让他给侄儿媳妇陪罪……” “祖母,我无意在此时娶亲,恕我不能接受芷儿表妹为妻,为了不耽误表妹的亲事,我这才会在此时坦白心事,还请祖母原谅则个,把庚帖退回给表伯母……”霍源按捺着性子说道,不过此时他的态度坚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周芷晴的。 周芷睛听到这里,顿觉难堪至极,这当面被人拒绝亲事,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还是这家世不起眼的霍家,就更觉得难堪不已。“嚯”的一声她站了起来,拿帕子掩住脸面哭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芷儿?”周楼氏忙唤住女儿,没想到女儿却是不听唤,跑得更快,这心里把霍家恨上了,转头恶狠狠地瞪视着霍氏祖孙,“你们霍家好样的,我周家不会如此就善罢甘休。” 看到霍周氏还要分辩,她哪儿还想听?当即挥袖出去追女儿。 霍周氏不良于行,更是没法去追,一脸的急切后,回头狠狠地瞪视着牛高马大的孙子,“你现在如愿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想着林家那个不知道规矩的贱蹄子,她有哪点好?芷儿又有哪点不及她?你怎么脑筋这么死?现在你能攀得上周家姑娘这婚事,睡着也要笑醒,她可是堂堂子爵千金,林家连个官身也还不是呢……” “祖母,你也要讲讲道理,齐大非偶,若是我们霍家的爵位还在,与周家自是门当户对,可现在我们霍家到底被削爵了,我再娶周家姑娘合适吗?”霍源试图劝服霍周氏,“林家是没有爵位,出不是官身,不过在我眼里,周芷睛连林二姑娘的一根毫发也比不上,哪怕我娶不了林家的姑娘,也不可能看得上周家姑娘。” “你!你这个孽孙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霍周氏用手指着孙子的鼻子大骂,“看我这把老骨头不死,你心不舒爽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周家姑娘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我是宁死也不会让林家那个贱蹄子进门的……” “祖母,她不是贱蹄子。”霍源实在听不下去祖母用这么粗俗的词语去骂林琦,这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就连祖母也不能如此侮辱她。“祖母,我爹与我娘当年的悲剧你这么多年还没有想清楚?若是当年你让我爹娶了权美环,也就不会有霍林两家的恩怨,这都是你当年一手造成的……” 霍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子,这个她引以为傲的孙子,现在却指责她要为霍家的没落负责任,这让她的心犹如刀割,心底的失望到了极点,更是愤怒地抓起桌上的茶盏掷向霍源,“你给我闭嘴,源哥儿,我把你当眼珠子般看着长大,你却用这么残酷的语言来指责我,在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我为你爹着想有何错?让你爹娶你娘又有何错?我没有做错!” 她无法接受自己是霍家没落的始作俑者这个罪名,她自认为了霍家殚精竭虑,她耗尽了心血,她是霍家的大功臣,她没有错。 她死死地盯着孙子看,手更是打起颤来。 霍源看着这样固执己见至死不思悔的祖母也是失望到极点,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为何还要自欺欺人?“祖母,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在摆道理讲事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爹过得幸福吗?这些你都有眼可见,他从堂堂伯爵落得现在这步田地,为何你还要我重覆旧辙?在我还没有忘情于林二姑娘的时候,我不想谈婚论嫁,不想再重蹈我爹的悲剧……” “你这个孽障,你说的是什么话?”霍周氏这回气到极点,“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让我连曾孙也抱不到,这就是你对我这祖母的孝道?”她越想越不忿气,直认为是林琦这个贱蹄子教得她的孙子反抗她,对林家人那是恨之入骨。 只是越动怒,她的身子就越是僵硬,五官再度歪斜起来。 霍源原本还在皱眉,在看到霍周氏这个样子,猛地上前一把扶住她,“祖母……”朝一旁的小香道:“快,去把药拿来。” 霍周氏一把甩开孙子不让他碰触自己,两眼更是狠狠地剜着他,“我……没你这个……好孙子……” “祖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逞强?”霍源不会听她的,看到她的情形不对,忙又让人去把大夫请来。 小香急急把药丸拿来,霍源接过立即倒水强行喂祖母吞下去,然后记起大夫的吩咐,忙给霍周氏按摩急救。 霍堰一回到府,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赶紧到母亲的厢房去,结果看到大夫正在开方子,上前忙道:“我母亲如何?” “老太太这次受刺激过大,估计中风的症状会加重,怕是上半身都动不了,我再给她施针一段时间看看,这是药方子……”大夫细细地叮嘱用药的方式。 霍堰忙一一应了,这才着人把大夫送了出去,这才进到内室去看母亲。 霍周氏躺在床上五官歪斜,眼里一片倔强地与儿子对视,霍堰忙看向儿子,莫不是儿子气着了母亲? 霍源叹气地看了眼不配合吃药的祖母,把这药碗强行塞到父亲的身上,“这是上回的药方子刚煎出来应急的,爹来喂吧。”一把抢过父亲手上的新方子,“我去抓药。” 霍堰没有时间教训儿子,只得坐在床沿给母亲喂药。 霍周氏说不出话来,却还是不忘用眼神瞪着孙子,眼睛更是向小香挪去。 小香无法,看到大爷皱眉叹气地出去,这才硬着头皮上前把之前祖孙的争执简明扼要地向霍堰汇报。 霍堰听得也气得够呛,这个不肖子,遂忙安慰母亲道:“娘,你放心,回头我再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您先喝药,别为了那臭小子而不顾自己的身子。”忙喂了一匙汤药到母亲的嘴里,看到母亲喝下去,又抽帕子出来给母亲揩嘴,“您放心,我也不同意他娶林家那个贱丫头,我瞅着这周家姑娘好,回头我再备了礼去周家赔罪,必定不会误了这婚事。” 儿子能娶得周家姑娘,霍堰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这亲上加亲加得好,加得妙,这样一来,母亲有个侄孙女当孙媳妇,也能有个说话尽孝道的人,总比妻子那身在霍家心在林家的贱货强得多。 霍周氏听到儿子这般保证,方才不再动怒,乖乖地让儿子喂药。 屋外的霍源听到母子二人的对话,浓眉拧得更紧,握住方子的手劲更重了些,为什么这二人都是不肯反思的人?若不是顾虑到祖母的身子受不得刺激,他必定还会进去理论一番,现在只能是做罢。 待得他抓了药回来,果然见到父亲在等他。 他把药交给汉光拿下去,挺直背脊走进去面对父亲。 “源哥儿,爹以为你现在也算是出人头地应该懂事了,哪里知道你还是这么不懂事,说这样的话伤你祖母的心,她能害你不成?这婚事是没问过你,那也是因为你在郊外操练御林军,你祖母为免你分心,这才做的主定下婚事。”霍堰力图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一点,“这周家女儿出身好模样周正,我能有这么个儿媳妇,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再说周家对你的助益也会不少,我与你祖母也是怕这桩好婚事飞了,方才会急急地订下,你且明白?” “爹,不用再说了,儿心意已决,现在无心娶妻,这婚事就此做罢。”霍源从来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动变心的,他是武将出身,要没有坚定的意志能爬到这高位上来?他知道周家看中他什么,要不然以前他家家道中落需要帮助时,周家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却又粘上来,无非就是看中他的潜力。 这次他揪出了肖福林这么一个御林军的蛀虫,就更深得圣上的信任,这谋了有段时间的兵部右侍郎之位应该就有眉目了,想来周家是收到了些许风声。 “你真是个孽障。”霍堰不禁也大骂儿子,哪有放桩好婚事不要的道理?“难怪把你祖母气得要命,源哥儿,你是想气死你祖母和你爹,然后让人参你一本前途尽毁吗?” 霍源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爹,这会儿他周身冷气大放,双手慢慢地圈起看着他爹,直把霍堰看得万分不自在,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看什么看?有你这样与爹说话的吗?” “爹,你是在威胁我。”霍源直接用的就是陈述句。 霍堰避开儿子的视线,重重一咳,“胡说八道,你是我儿子,我拿这个威胁你做甚?爹这是在提醒你,莫要犯了这样的错误,不然后悔莫及。今儿个你把祖母气病的事情还能瞒上一瞒,若是真把你祖母气死,周家必定不会放过你,爹能看着你犯这样的大错?” 在霍堰看来,他自认是个好父亲,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儿子着想。 霍源冷冷一笑,“爹,你莫要拿周家来压我,一个出了嫁几十年的老姑奶奶,周家能为了她这么上心?要这么上心,刚削爵那会儿也不会大小眼不肯伸手援助了,爹,这些事你都忘了?” 霍堰被儿子这么一说,老脸不禁涨红,那会儿他没少看周家的脸色行事,还记得那年过年,周家如打发叫花子一般就给了他一点过节礼,这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心头就火大,老拳都握紧了。 霍源看他爹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可能忘了周家的羞辱,遂又道:“如今他们家要谈婚事,不就是看我们又开始有复苏的迹象?爹,你别犯傻了,我这当儿子的不得好,你这做老子谁来养?周家?他们肯吗?” 周家当然不肯,霍堰用屁股想都知道,周家是不会管他的生死,这人老了还是得靠儿子,这气焰方才黯沉下去,“好了,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源哥儿,你不娶周家姑娘,爹不逼你,但爹也跟你交出心底话,林家那个祸害,爹也是宁死都不接受她的。” 说完,他起身背着手走出去。 霍源仍旧呆坐在原地,长长地叹息一声,用手搓了搓脸面,为什么他与她就这么难?过往的恩怨为什么就不能一笔勾消? 这边厢霍源猛叹气,另一边厢的林琦已是哭得眼睛都红了。 林珑送了一些重要的宾客离去,这才把大局交给王周氏主管,自己到后面的厢房去,妹妹自从哭着进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这心说不急那是骗人的。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妹妹扑在林绿氏的怀里暗自抽泣,权美环这亲娘在一边猛卷着帕子,那目光看起来渴望又羡慕,显然是觉得林琦亲近林绿氏而感到伤心,她也不看看自己之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琦儿。” 听到亲姐的声音,林琦忙把泪水用帕子按去,转头回去看着长姐,“姐。” “珑姐儿,你来得正好,劝劝你妹妹,我这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权美环忙招呼道。 林绿氏看了眼急于表现的权美环,倒是沉声道:“我们琦姐儿就是命苦,不过既然霍家已为霍源订了亲,琦姐儿也要尽快忘了这人才是。” 这话题说开了,她也就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权美环说的话比她的激烈得多。 “可不是?我也知道我说话不中听,可这是事实啊。”权美环强调道,“我这当娘的还能害了自家女儿不成?” “没人说你害我。”林琦睁着泪眼看着亲娘,猛然站了起来,“我也不要你安慰,你赶紧给我回去,最近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霍家人。” “琦姐儿,我是你娘。”权美环不由得强调自己的身份地位。 林琦嗤笑一声,“你现在是霍家妇,还不是霍家人?难道你姓林不成?这林姓可是你主动放弃的,现在又拿出来说事,你不知羞,我还替你羞。” 权美环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女儿这话深深地伤到了她的心,这再嫁的黑历史是她无论如何也漂白不了的,“我,我……”她求救般地看向大女儿,这小女儿说话太冲了。 林珑看了眼如斗鸡般的妹妹,再看了看委屈不已的生母,这两人一旦对立起来,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令人头痛得很,好在叶田氏家下有事先行一步,要不然这场面落在外人的眼里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好了,都一人少一句。”她板着脸道,看到生母与妹妹闭了嘴,这才朝妹妹道;“你且去补个妆,要不然这哭相露到人前岂不难看?” 林琦这才起身,不想与生母再吵下去,她惟有自己先暂时避开。 林绿氏得到林珑使的眼色,忙起身跟上前方的林琦。 权美环卷着帕子坐在那儿,有些不安地看着大女儿,“珑姐儿?” “琦儿是伤心过度一时说错话了,你莫要与她计较。”林珑径自道,看到生母点了点头,这才再度道,“不过你这段时间还是莫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省得再刺激了她,我没想到她会对霍源用情至深,看着她这样,我这心也不好受……” “珑姐儿,你可不能心软,常言道,这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不瞒你说,霍堰年轻时也不比霍源差多少,可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我是过来人,不能让琦儿踩进这么个深坑……” “霍堰年轻时是个混蛋,现在就是个老混蛋。”林珑毫不客气地批评,不顾及权美环更难看的脸色,径自说出心里的话,“不过老混蛋却未必生了个混蛋儿子,你对霍源又了解多少?我是不喜他,但不得不承认他还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比他爹那老混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眼看权美环要辩,她接着就再说,“我对事不对人,你也不要带着有色眼光去看人,再说琦儿说得对,你终究是霍家妇,这事你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珑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与琦儿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怎么就管不得你们?”权美环睁大眼睛道,“我生得你们出,就要负责到底。” “我爹死时你负责我们了没有?”林珑反唇诘问。 权美环顿时语塞,这是她一生最后悔之事,再没有之一了。 “既然那会儿没有,现在也不要再插手,我也是为了你好。”林珑道,“我栋弟的性子都不像你与爹,倒是琦儿肖似你们俩,你若再多说多做,琦儿他日不认你这个亲娘也别怪我没提醒你。” 权美环自从不再那么自私自利后,就一心想要弥补与儿女们的裂痕,争取再让自己为他们所接纳,她暗地里是把自己当成了林家妇,现在大女儿的一番话,她方才幡然醒悟,她终归还是霍家妇。 脑袋低垂下来,她已是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林珑也不想过度刺激她,遂道:“天色不早,你且回去吧。” 权美环机械般地站起来,一直走到门边,方才回头看向揉着额角的大女儿,嘴唇嚅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迈着如铅灌的脚步离开了。 ------题外话------ 明天中午有次更新,亲爱的们票票鼓励一下哈。   ☆、第二百九十二章阻挠 林琦把妆补整齐了,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后,方才转回原来的厢房,只看到长姐坐在那儿,遂眼睛瞄了瞄,“她呢?” “回去了。”林珑朝妹妹招了招手。 林琦看到生母不在,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蹦跶到长姐的面前,“姐。” 林珑拉着妹妹坐下,轻抚她的秀发道:“琦儿,我知道霍源要订亲的事情让你很伤心,不过姐希望你能走出来,毕竟你与他缘份有限。姐也知道他救了你,你的心里对他的爱意加深也无可厚非,这乃人之常情,也别太苛责自己。”看到妹妹的神情凄楚地微垂头,她再度叹息一声,“还有就是别学她,你现在没心情谈婚论嫁,姐也不逼你,不过女儿家的闺期有限,你且好生地收拾一下心情……” “姐,我懂的,你放心,我不会学她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然后再害了人家。”林琦忙道。 她对于亲娘的两段姻缘都颇有微词,再想到生父之死,对生母的埋怨又更深了一些。 林珑看着懂事的妹妹,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 姐妹俩说了一会子话,看到林绿氏和笑容满面的王周氏走进来,方才停下刚才的话题,与王周氏讨论起这开业第一天的得与失。 天色渐暗,叶旭尧亲自来接林珑回府。 林珑临上马车之时,还握了握妹妹的手以示安慰,这让林琦的心感到一阵温暖,情伤之后还有家人的安慰,瞬间又觉得心被治愈了不少。 “珑姐儿赶紧回去吧,估计哥儿们都想你想得紧,这出来都有了大半天功夫。”林绿氏赶紧催促她回府。 林珑这才坐上马车,不过仍旧不放心地撩起车帘子吩咐一句,“你们也别耽搁了,坐之前的马车回去,还有琦儿别胡思乱想啊……” “怎么越来越啰嗦?”叶旭尧忙把妻子往里面一扯,吩咐车夫起驾,“你再说下去,大家都不用走了。” 林珑不满地瞟了眼丈夫,随后想想自己好像也真是太过于操心了,叹息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怎么了?”叶旭尧看到妻子神情阴郁,忙搂住她的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皱眉问道。 林珑推开他的手,然后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在他面前她无须端起长姐的风范,毕竟天塌下来还有他扛着,“我是说琦儿和霍源二人,夫君,我是不是成了那拆散牛郎和织女的王母娘娘?不瞒你说,看着他们这样,我这心真的不好受,但一想到霍家,我又怎么放心把琦儿交给霍源?” 她知道霍源比他那混蛋老爹靠谱,但霍家不单单只有霍源一人啊,还有霍周氏那个混蛋祖母,再加上自家亲娘的拎不清,怎么想她都无法松口同意这门婚事。 叶旭尧看着一脸苦恼的妻子,严格说来,他与妻子都有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都得背负着一个门庭,只不过责任的大小问题罢了,所以妻子的苦恼他能理解,“你得相信小姨子的能力,娘子,我认为你太小看林琦了。” 林珑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丈夫,“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太过于大包大揽了,小姨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也不是容易吃亏的性子,没错,她是时常闯祸,但她有自知之明,你该相信你的妹妹有这能力处理好她婚姻中出现的问题。”叶旭尧耐心地指出妻子的症结所在。 从来没有人这么与林珑说过,林珑的神情渐渐紧绷,嘴角紧紧地抿着。 叶旭尧看她这个样子,表情和缓地一把揽上她的腰,另一手轻抚她仍未显怀的小腹,“我说这些不是想刺痛你的心,娘子,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面对的难题,就算今日小姨子与霍源成不了,难保他日她成亲不会遇到别的难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她的额头安抚地落下一吻,“你得学着相信小姨子。” 这番话对林珑是一定冲击的,其实她也有几分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也把问题弄得复杂化,妹妹为情所伤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她的眼睛也微微泛着一层水雾,为了不让她们这些家人担心,其实妹妹一直都在强颜欢笑地表示她很好,这么一想,她的心不由得揪紧。 叶旭尧没有再说话,只是那般静静地拥着她,有些事得等她自个儿转过弯来,外力强加于她没有任何益处。 外面是嘈杂的落日晚归图,还伴着“哒哒”的马蹄声,林珑不禁更往身边的热源缩去,或者她真的想多了。 在马车驶进襄阳侯府的大门时,她这才打起精神地从丈夫那安全的堡垒退出来,“再看看吧。” 只有意味不明的四个字,不过以叶旭尧和林珑两年夫妻的了解,他知道妻子不再纠结了,“真想通了?” 林珑笑了笑,“总还得要再看看。” 叶旭尧轻抚妻子的脸庞,“想明白就好,天塌不下来,庸人自扰之。” “我晓得。”林珑回应道,美眸定定地看着丈夫,“我知道你与他的关系扑朔迷离,不过不许你透露一个字给他知晓,他若有勇气来求,我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好。”叶旭尧淡然一笑。 林珑这才一副放过他的样子,还说与霍源是敌对关系呢,看他这为他说话的架势,她想要不怀疑都难。不过现在霍源可是订了亲事,她倒要看看他能为她妹妹做到什么程度,毕竟这周家愿意与霍家结亲,这婚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得掉的。 不过现在她可不想去讨论霍源,想要见儿子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儿莫过于她的儿子。 权美环回到霍家之时就听闻了祖孙大吵这件事,顿时大吃一惊,抓着侍女小红追问,“老太太真被气晕过去?” “太太您不在家不知道,这可是千真万确,老太太与大爷吵得相当厉害,听说是为向周家退婚一事,老太太不允,大爷非要坚持……”小红绘声绘色地学说着厅堂一幕。 权美环眼珠子转了转,这么说来,霍周两家的婚事就此做罢? 这么一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虽说大女儿说她管过界,小女儿出言不逊,但她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儿上霍源的当,这霍源绝对没有大女儿说得好,她与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继母子,焉能不比大女儿知道得多? 思量着这事又兼之被两个女儿言语伤了心,她整整一宿没睡好,早上起来之时还有两个黑眼圈。 用过早膳,她就转弯去了霍堰暂住的厢房,自从她那天拿着剪子刺伤了霍堰,夫妻二人就彻底陷入了冷战,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是谁也不见谁。 霍堰抬眼看到妻子到来,其实还是吃了一惊的,这太阳打从西边升起了?“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 权美环神情严肃地坐在霍堰膳桌的一边,把下人挥退下去。 “你让他们走了,谁侍候我用膳?”霍堰不爽地看着妻子。 权美环板着脸挟了一大堆菜到他的面前,最好吃得撑死他,“源哥儿与周家姑娘的婚事真的吹了?” 霍堰吃了一口菜,挑眉看她,“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有这心思废话,还是真愿意看到他们俩成事?到时候你我的面子往哪儿摆?真成儿女亲家?”权美环实在无法想象霍源成为她女婿的样子,光是想就全身打冷颤,这实在太惊悚了。 别说权美环接受不了,霍堰也是难以接受,对林家女天生的厌恶让他也克服不了这心里障碍,遂恶声恶气地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现在显然我们都强不过他们。”权美环冷笑着拆他的台。 霍堰恶狠狠地挟了一筷子菜用力地嚼着,好半晌,方才咬牙道:“那你有何好法子说给我听听。” “我能有什么好法子,只要他们俩其中一人成了亲,这两人就不会凑到一块儿,我那大女儿是不会同意让琦姐儿给人做小的。”权美环道,“源哥儿与周家闺女的婚事不能就此告吹。” 甭说林珑,就是她,也不会同意林琦当人妾侍做小伏祗。大女儿不让她插手,那好,她是霍家妇,管霍源总成了吧,这是她思量一宿想出来的对策。母女俩哪有隔夜仇,她是真心不想小女儿遭人耻笑,所以霍源的婚事一定要成。 霍堰闻听妻子之言,当即若有所思起来,“源哥儿不好说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他还真的想背个不孝的名声?”权美环冷笑道。 霍堰一边挟菜吃,一边思索着,目光随后落在妻子的身上,“我已经答应过不勉强他,这是儿女婚事,我这当父亲的不好出面。”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权美环。 权美环瞬间会悟,父亲不好出面,自然得是女眷出场,也就是说她好歹顶着霍源继母的头衔,这亲事她出面去谈再适合不过,顿时脸上也是一笑,给霍堰又布了一轮菜,“你慢慢吃,我到婆母的房里去。” 说完,她快速地起身离去。 霍堰吃着津津有味的早膳,好久没有这么开胃了,这会儿他完全不担心妻子会与母亲再度起冲突,毕竟他们所求相当一致。 权美环的到来,霍周氏是冷眼且不喜的,不过在她开口表示会为霍源与周芷晴的婚事奔走之时,顿时又看这儿媳又顺眼了一回,心情一松,歪斜的五官看来没那么歪了。 虽说不出话来,但她还能使眼色,两人倒是沟通无障碍。 可怜的是霍源,他以为经过昨天一番强烈反抗后,祖母与父亲应是打消了主意,遂没再把这档子事放在心上,而是为了能忘情把精力都扑在公事上,整得肖福林那叫一个凄惨。 只不过经过两轮的三司会审,肖福林就吃不消了,招认出很多他所犯或者强加给他的罪行,更兼之他书房里面的秘密信件一一曝光,就更是有口难辩。 霍源亲自带人把肖家给抄家了,肖刘氏披头散发地看着偌大府邸倾刻间倒塌,顿时脸如死灰,当即吐血晕倒。 因为儿子还在狱中,肖刘氏根本就不敢散布流言,加之心事重重,这一下子就病情严重。 身在狱中的肖福林根本就不知道老娘病危,这会儿他正后悔着干嘛去招惹霍源那个煞星,林琦并没有那么好,好到让他家破人亡。 偏在霍源最忙的时候,与霍周氏商量妥当后,权美环拜访了周家,亲自送上礼物赔礼道歉。 周楼氏在暖阁里接见了权美环,看也不看她带来的礼物一眼,面色倨傲地瞟了眼权美环,对这表弟妹她是完全不感冒了,身为公侯千金,眼前这位简直是负面例子。 “表弟妹这是什么意思?”她轻拨着茶渣子似漫不经心道。 “表嫂,这是我家婆母托我带来给表嫂道歉的,那日是源哥儿冲动了,方才会说出那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还请表嫂原谅则个。”权美环陪着笑脸道。 周楼氏皮笑肉不笑,“冲动?他说的话我还言犹在耳呢,我家芷睛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嫁不出去,难道还上赶着非要嫁这么个玩意儿?” 这会儿她是完全不客气地把气撒在权美环的身上。 权美环此时也是心里不大舒爽,这个周楼氏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她还是临沂伯夫人时,从来没将她看在眼里过,那会儿她纵然不讨霍周氏的欢心,但这周楼氏绝对是巴结她的人之一。 现在不过是看霍家没落了,就这般不将人看在眼里,她这心里也在问候周楼氏的祖宗十八代,但面上仍旧挂着笑容,“表嫂,他一个娃娃说的话,你还真的记挂在心里?我这当母亲的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芷姐儿长得好,能给我们家源哥儿做媳妇那是我们源哥儿三辈子修来的福份。” 周楼氏斜睨一眼权美环,这一口一个源哥儿,好似母慈子孝,不禁让人想要笑掉大牙,这前人所出的一对嫡子女最不屑的就是这么个继母,不过转而一想,这继母也得靠继子养老送终,这不巴结继子能成吗?以为自己想得透彻,她更是笑得得意,果如姑母所言,这权美环实是不为惧。 好话听了一耳朵,她这才神色稍稍和霁一些,“主要是源哥儿说话气人,你和姑母都是好的,他这样,你让我如何放心把芷姐儿嫁给他……” “他这不是没开窍嘛,哪里知道女儿家的妙处?”权美环忙道,“不瞒你说,我婆母给源哥儿塞过好几次通房都不顶用,全被打了回头,可见他就是个洁身自好的,这样的男人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一个来。” 周楼氏其实也是满意霍源这一条的,不喝花酒不狎妓,这般的好男人真的像传说中一样,要不然她哪里会舍得将女儿嫁进霍家?“那倒是,只是我怕源哥儿不喜我家芷姐儿,到时候给她脸色看那可就不妙了。” “这你给我放心,他祖母还端坐正堂呢,我虽说是继母,可也不是那种以糟蹋儿媳妇为荣的人,我必会对芷姐儿视如己出,有我们为芷姐儿保驾护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等他们成了亲有了孩子,还愁源哥儿不会对他媳妇好?” 权美环这番话,实实在听得周楼氏相当高兴,她自己就是个过来人,知道婆母厉害起来有多受罪,现在霍周氏是自家人,权美环又是继母端不起婆母的架子,自家女儿还愁没有好日子可过? 这么一想,她方才客气地招呼权美环用茶。 权美环也脸上带笑地端起茶碗轻茗一口,同时有心地说了些好听话哄得周楼氏开怀大笑不已,气氛一时相当和谐。 门帘外偷听的周芷睛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满意地一笑如来时那般放轻手脚离去,看来这婚事是稳妥得很,心事一去,她更有心思回绣阁开始绣嫁衣,这婚事不能拖。 “姑娘能嫁得如意郎君,是不是该去庵堂上一注香还愿?”身边的大丫鬟道。 周芷睛闻言,攥紧手中的巾帕,眼睛微微一眯,“你这主意甚好,回头我让母亲准备一下,挑个好日子去庵堂打场斋做个法事了了心愿。” “姑娘能想通自是好的。”大丫鬟笑着扶周芷晴回去闺房。 权美环一离去,周楼氏就迫不及待地赶到女儿的院子。 周芷睛看到母亲到来,从绣架上抬起头来,唤了声,“娘。”放下针线,起身走到母亲的身边扶着她坐下。 周楼氏看着女儿这乖巧的样子,笑眯眯地拉她坐到自己身边,“往后不可再任性,这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要守规矩,知道吗?” “娘,你放心,女儿晓得这道理。”周芷晴忙表决心。 周楼氏这才稍稍安心,“霍权氏这人不难相处,你进了门后她若不为难你,你也无须与她起争执,现在她愿意为了霍源出头,想来也不会对你太坏。”握紧女儿的手,“这婚事虽然不是让人很满意,可芷儿你得明白人得知足。” “娘,我明白。”周芷睛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娘知道说这些你心里不痛快,可娘不说又怕你走了弯路。”周楼氏觉得儿女都是债,“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地绣嫁衣,霍家也急着给霍源娶亲,我与霍权氏口头约定了,婚期就定在月底。” 周芷睛闻言,只是眼睛红红地点了点头,好半晌,方才道:“我怕嫁衣赶不及……” “让府里的绣娘日夜开工。” “娘,我想到庵堂去还愿再做场法事,你说可好?” 周楼氏定定地看着女儿俏丽的容颜,心想真是冤孽,算了,如今诸事随心,就让女儿再任性一回,“且罢,等娘过几日给你安排一下。” “是,娘。”周芷睛看到母亲应允,方才展眉一笑。 周楼氏一向喜欢这个小女儿,笑道:“对你那霍源表哥,你可满意?” 周芷睛一想起霍源就会脸颊泛红,不过仍旧蚊子般地轻“嗯”了一声,那样伟岸的男儿,她焉能不喜欢? 周楼氏看女儿这姿态,就知道女儿是真的欢喜上霍源,方才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背着霍源,霍家给周家下了小定,又暗地里筹备婚事,准备杀霍源一个措手不及。 霍家这边的事情,林珑一直有派人盯着,所以倒也知道个大概,想到权美环积极的样子,不由得冷笑连连,她倒是什么都爱瞎掺和。 “你且盯着,不用插手,有个风吹草动回禀我知便是。”她吩咐道。 “是,大奶奶。”那名得令的小厮忙躬身退出去。 前来与林珑商量事情的林绿氏听闻,脸上颇有几分不安,“你娘这行事真不怕伤了琦姐儿的心,看着琦姐儿日益消瘦,真觉得我们是不是过份了些?反正这脸早就丢得没了,也不差这桩,唉,你娘的行事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 “她是不同意琦儿与霍源成双成对。”林珑知道权美环跨不过去心里的结,其实她也是很艰难才想得通,在这点上倒是不怪自家亲娘,不过,“你说她这么上赶着去为人筹备婚事做甚?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霍周氏的眼斜嘴歪还没有完全康复,根本就主不了事,若不是权美环出面,霍家连个主持婚事的人都没有,所以这亲娘有时候真的让人相当无语。 “珑姐儿,这霍源不会真的要娶亲吧?”林绿氏担心地问。 “他若真娶了亲,那么琦儿倒是可以清醒过来,未为不是好事。”林珑分析道,“不过看来他是被瞒在鼓里的,我们还是等等看吧。” 谁知道霍源是不是坚定不移地非她妹妹不娶?所以她且看着便罢,非但如此,更是勒令自家男人不许多嘴。 林绿氏无法也只得点头同意。 正在这时,如眉掀帘子进来禀道,“大奶奶,马车备好了。” 林珑这才起身,“二娘,你且先行回去,义母估计就是这两天就要生了,我且去看看才能安心。” 苏梓瑜的年纪摆在这儿,而且这胎看着颇大,想要不担心也难,反正她现在怀的月份小行动无碍,所以这些天几乎天天都进宫去报道,反而惹得苏梓瑜笑话她穷紧张。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哈。   ☆、第二百九十三章生产(二更) 林绿氏一听之下哪还会阻拦?她深知林珑能有今天人人尊崇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与苏皇后有关,现在人人提起林珑,说不会说句苏皇后面前的红人。 “那我先行回去了,最近两天下雪了,这天冷路滑,你且让车夫小心行驶,莫要动了胎气。”始终不放心她仍是叮嘱一句。 林珑轻抚仍未凸出的小腹,“二娘放心,这胎我自是宝贝得很。” “娘,也要去。” 这边厢林珑还没吩咐侍女把林绿氏送出去,她那俩宝贝儿子已是进来强硬地表示他们也要跟去。 林绿氏每每看到俩宝贝娃儿都会笑咪咪,尤其是看到俩娃儿大的穿着一身纯白上好狐狸毛做的冬衣,头上还顶着一毛茸茸的同料帽子,漂亮得一如年画上的小金童;至于那不过小了半时辰的辉哥儿却是穿着一身霸气的虎皮冬衣,那顶老虎帽子看起来逗趣得紧。 这俩小娃儿虽是双生子,但在穿衣上,两人极少地同穿一款式的衣物,但不管怎么穿,都是可爱得紧。 “外祖母的宝贝孙子。”她上前一边抱着一个亲了一下。 叶耀庭仍旧笑咪咪的,长相虽肖爹性子却与他爹南辕北辙,叶耀辉却是不干了,扭了扭身子,他要娘啦,显得更为淘气。 林绿氏轻拍一下辉哥儿的小屁股,这才直起身,“我且先行家去。” “二娘路上小心。”林珑轻拍俩儿子的后背,“赶紧跟外祖母说回见。” 俩小儿都笑着朝林绿氏摆摆手,嫩生生地道,“外祖母回见。” 这个举动一出,让林绿氏差点又要抱他们舍不得走了,不过想到林珑还有正事,她不好再耽搁,遂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与俩小娃道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于林绿氏而言,她并没有后悔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林珑姐弟仨对她敬重有加,俩外孙子也与她亲近,实是没有多少人生憾事,惟有说不如愿的就只有娘家那一堆烂摊子。 李家人娶个媳妇嫁个闺女都会遣人来京问她要银子,哪怕她当时赶他们回乡时已经把话说绝,但李家人仍旧厚着脸皮来讨要,好在他们懂得分寸没有狮子大开口,她为了省却麻烦,还是多多少少给了点,终归没能狠下那心肠置之不理。 林珑看到林绿氏走远,这才披上大红氅衣,头上顶着中间镶了个红宝石的纯白狐狸毛做的卧兔儿,低头给俩儿子整理一下身上的衣物,看到没有遗漏处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往外走,如今俩娃儿走路已经是相当稳了。 母子仨走在这铺着白雪的回廊处,十分抢眼,不少下人婆子都会停下来看这母子仨,这怎么看都养眼至极。 向叶钟氏请示过后,林珑方才把带着俩儿子坐上马车。 一路上俩小子都显得特别兴奋,其实他们这段时间也有跟着林珑进宫,算是老马识途了,可孩子们天性中对于出门都是兴致高昂,见到什么都会脆生生地指着问亲娘,扰得林珑没有一刻安宁。 林珑惟有笑着告诉他们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满脸的耐心。 递了牌子进了宫后,林珑这才揽着俩儿子道:“还记得娘教过你们要听话的,不可大声喧哗,知道吗?还有不许蹦来跳去……” “娘,知道了。”俩小子对于亲娘这些个吩咐已是耳熟能详,遂忙打断道。 林珑揉了下俩人的头顶,这才再度又给他们正了正衣冠。 下了马车,她牵着他们的小手走在这铺了白雪的红墙黄瓦内,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晋嬷嬷老远就看到林珑母子仨,笑着等他们母子仨走近。 “晋嬷嬷好。”不用林珑吩咐,俩娃儿已是笑容满面地唤出声来。 “看哥儿们像俩金童似的,好,都好。”晋嬷嬷怕自己的手冷着他们,遂只是弯腰与他们直视,是越看越喜欢。 “晋嬷嬷,义母今儿个可安好?”林珑笑问出声。 “好着呢。”晋嬷嬷从手里的盒子里掏出糖来给俩小金童吃,这才直起腰来回应。“娘娘正在与太子殿下在暖阁里面呢。” 林珑笑了笑,这才与俩儿子跟在晋嬷嬷的身边往偏殿中的暖阁而去。 掀了帘子进去,果然看到挺着个大肚子的苏梓瑜正在与小太子玩棋子,一看到她到来,忙把手中的棋子抛下,“你来了?” 小太子的目光却是看向他的小玩伴身上,忙跳下床,“一起玩……” “哎哟,殿下,鞋子……”绿素忙提着小小的明黄鞋子追上去一把抱住小太子连忙给套上,就怕冻着这金贵的太子的小脚丫。 俩小金童已是与小太子玩到一块儿,哪里还去顾得上大人?连最爱的亲娘都暂时抛诸脑后。 “没规矩。”林珑笑骂了一句。 苏梓瑜笑着摆手,“还小呢,哪来那么多规矩?又没有外人在,随意些便是,你过来与我说说话。” 林珑这才放下教育俩儿子的机会,上前小心地坐到了苏梓瑜身边,目光落在苏梓瑜的大肚子上,“就这几天功夫了,这小殿下倒是沉得住气。” 苏梓瑜靠在明黄的软枕上,“该出来时总会出来的,都怀了近十个月,也不急着这一两天了。” “这倒是。”林珑道,“为了祈祷义母能顺产,我现在都在院子里供了一尊佛相,希望佛祖保佑母子平安。”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苏梓瑜必定会以为对方是别有用心在讨她欢心,不过这话出自林珑的嘴,她是相信无疑,笑着轻握住林珑的手,“未足三个月,这胎儿还小气得很,昨儿刚下了场大雪,若是没有必要不用特意进宫,我这儿有晋嬷嬷还有太医院的院判坐镇,外加八个稳婆,那是再稳当也没有了。” 对于自己的生产,苏梓瑜可是不敢有半点疏忽,毕竟这后宫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一个疏忽那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林珑却是道:“终归是不放心,总要看到义母平安生下小殿下,这心才能落地。” 她是生产过的妇人,知道女人生产有多痛苦,称之为撕心裂肺也不为过,再加上宫里是天底下最勾心斗角的地方,就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因苏梓瑜对她的这份真心。 苏梓瑜感受到来自林珑的真诚,遂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眼里有着感动。 小太子与叶耀辉正玩着,叶耀庭却是走向亲娘要喝水。 林珑接过红菱递上来的温开水小心翼翼地喂儿子喝,待他喝完,这才抽出帕子轻轻地给他擦拭着嘴角的水渍。 苏梓瑜却是一把将这一身雪白更映衬得唇红齿白的小娃儿抱到膝上,轻捏一下他的小脸蛋,“想不想义外祖母啊?” 林珑忙道:“义母,他现在颇沉,您别抱着他,还是赶紧放下……” “不碍事,抱个小娃儿也抱不动还得了?我可没有这么娇弱。”苏梓瑜笑道。 “想!”叶耀庭大声回答,两眼却是盯在苏梓瑜的大肚子上,还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 一旁的林珑忙去抓住他做乱的小手,还警告地看了眼这大胆的儿子,若是让皇上看到,自家儿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她现在看得出朱翊有多宝贝苏梓瑜,这才没再自家义母叫屈,女人终归要有个男人来疼才像样。 苏梓瑜却是一把推开林珑的手,“让他摸一下有何干系?”抓着叶耀庭的小手抚上她的大肚了,“庭哥儿,告诉义母祖母,这里面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叶耀庭想也不想地答道。 这答案一出,包括晋嬷嬷等宫娥在内都为之侧目。 林珑几乎想要掩额,儿子你也太直白了吧,真不怕皇上一个不高兴砍了你的小脑袋?遂忙给自家这小捣蛋圆场,“义母,他胡诌的,他爹老是说我怀的是闺女,你知道他还做了什么,居然教这俩小的要唤妹妹,所以他这才会冲口而出说是妹妹……” “你甭紧张,童言无忌,再说妹妹有什么不好?”苏梓瑜并不迂腐,也不是非要再追生个儿子才甘心,私心里她也希望这胎是女儿,因而脸上并无半分恼意。 林珑讪笑一下,其实她不怕苏梓瑜误会,这让人怕还不是那真龙天子? 苏梓瑜瞟了眼林珑,知道她紧张什么,“你放心好了,这儿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瞎传话给皇上知晓,再说皇上也说过是儿是女都无所谓,只要我们母子平安即可。” 林珑这才轻呼出一口浊气,伴君如伴虎啊。 她不就是怕到时候若是苏梓瑜生产有个闪失,皇帝大怒之下会怪罪她家儿子胡乱说话引起的,有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譬如那个肖福林,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她陪丈夫在书房时没少听这些个事情,自然知道肖福林有一部分罪名都是罗列的,不过皇帝认可了就一切都尘埃落定,可见圣心也是想要杀一儆百。 那会儿她还对丈夫说,“这肖福林也是个蠢的,九王爷都垮台了,他还留着这些个证据做啥?要换成是我,早就一把火烧了了事,省得日后因其惹上滔天大罪。” 丈夫却是瞟了她一眼,道:“他怎么想的只有他知道,我们这些个外人再如何也只是猜测,或许这些个秘信与信物于他有用处。” 那时候丈夫还翻着手中精美的匕首,正是九王爷当日赠与肖福林的。 她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对于肖福林是什么用心并不关心,朝堂正事离她这个内宅妇人颇远,她也懒得费这心思,反正知道个笼统就行了,出去与人来往注意人际关系不至于出糗。 这边厢一片欢歌笑语,另一边厢的离宫却是满目冷清。 太后这边已经许久谢绝来访,她几乎都自己置身在红尘之外,九王爷一死,她也开始满身犒素不见半点喜庆,现在的她比起去年已经是老了许多,那些个美容方子她是一个也不感兴趣了。 温暖的屋子里,她拿着一把剪子修剪自己亲手栽种的盘栽,除了剪子发出的“咔嚓”声外,就是前来禀事的心腹的声音。 “太后娘娘,肖福林已经认罪,被判了个斩立决。” 太后手中的剪子却是一偏剪下一枝并无须修剪的枝丫,眉间皱了皱,“倒是个愚蠢的,也无须费心思捞他出来。” “倒是浪费了昔日娘娘对他的指点,本以为他任这御林军统领能为娘娘奔走,不曾想却是白费功夫。”显然心腹还是略有不满。 太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剪着盘栽,心里却是不太平静,当初儿子的手下去绑叶家幼子时,就有肖福林的手笔在,最后还是她给他递了信,这才让肖福林最后立了一功,救下叶家幼子。 当时她也是有意为小儿子留一着后手,却没想到小儿子最终还是难逃这一劫,思及此,她的眼底还是盛满着戾气。 “皇后是不是要生了?” 心腹下人听到太后的问声,忙道:“是的,娘娘。” “她这胎你要给我看紧点,别再犯了纰漏,不然我饶你不得。”太后冷冷地看向这心腹。 “太后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只要瞅准机会便能得手。”心腹下人忙答道。 太后要回宫就必须先将皇后这挡路石搬走才行,要不然皇上是绝对不会迎回太后,太后要回宫也得有个借口才能有机会化解与皇上的僵局。 如今苏梓瑜的生产,却是把机会送到了她们的面前。 太后看了眼这心腹下人,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修剪盘栽上面,心底默默地盘算着。 窗外又开始飘雪了,林珑看天色不早,就想携着俩儿子家去,结果苏梓瑜在起身送她出去的时候,猛然身子一震,眉头一皱,感觉到腿上湿湿的,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羊水破了。 “义母,你要生了。”林珑与一旁的绿素忙扶着苏梓瑜,立即紧张地道。 晋嬷嬷听闻,赶紧上前蹲下来检查,好一会儿站起来道:“赶紧把八个稳婆唤进来,然后让太医院院判进来坐镇,扶娘娘到内室,娘娘快生了。” 一众宫娥一边听令一边赶紧行事。 林珑没有跟进产房去,而是把小太子和俩儿子都拉在身边,尤其是抱紧小太子。 “母后她……”小太子还不太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母子连心,他能感觉到他的亲娘似乎不太好,遂抬起小小的脸蛋看向林珑。 这张与小脸蛋像极了皇帝朱翊,长大后必是英俊帅哥一枚。 林珑安抚般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甭担心,义母她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给你生个可爱的皇弟来。” 小太子这才不再一副焦躁的样子,显然他明白皇弟是什么,毕竟他可是有不少的皇兄皇姐,这些个人在他面前一向很怂,所以他也期待亲娘给他生个小玩伴出来。 整个皇后寝宫都忙乱起来,帘子一掀一放,已是进出了数拨人。 小太子和俩小金童三双小手都紧紧地抓着林珑的衣摆,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安,这样的情形他们还太小理解不了。 “娘……”叶耀辉更是往亲娘的怀里钻去。 林珑安抚地伸手轻抚小儿子的背脊,看到这些个场面,甭说几个小娃,她也是胆颤心惊着。 就连一边坐着的太医院院判也都满头大汗,虽说还没轮到他出手,但他已是不敢掉以轻心,皇后这胎太大,他也怕中途有个闪失,遂连吊命用的人参也备好了。 皇后要生产的消息第一时间被报到皇帝那儿,皇帝立即扔下国事,急忙摆驾后宫,心里更是焦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身到妻子的身边。 等他满头大汗地赶到皇后寝宫时,听到妻子的呼痛声,脚下的步子更是差点踉跄了。 待他有失帝皇风度地掀帘子进来的时候,立即大声道:“皇后是什么情况?” “参见皇上。”一众的宫娥包括林珑都跪下相迎。 “朕问你们是什么情况,你们还要跪地相迎?都给朕起来。”朱翊怒吼道。 院判的身子瑟瑟发抖着,显然被龙威吓到。 小太子一看到父皇驾到,忙从林珑的怀里挣出来,三蹦两蹦就到了父亲的身边,小手紧紧地抓着父亲明黄的龙袍,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却噙着一抹泪,“父皇,母后……” 朱翊弯腰把自家儿子提起来然后抱坐在手臂上,“不哭,你母后还好着呢。” 小太子到底还小,鼻子还是一抽一抽的。 林珑见到众人都没有吭声,这才上前开口道:“义母生产有段时间了,臣妇刚刚问了里面的稳婆,都说生产的情形良好。” 朱翊这才把目光对准林珑,还是这丫头有心,这些天来都进宫陪伴妻子,“回头朕给你奖赏。” 林珑的嘴角抽了抽,她要的又不是奖赏,而是真正的关心疼她的义母,不过有句话仍是要说,“谢主隆恩。” 正在这说话的当口,产房里面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朱翊的脸上顿时大喜。 生了,他又要再度当爹,脸上的笑容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没多时,就有稳婆抱着整理好的婴儿襁褓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公主……” 朱翊高兴得还没有伸手抱一抱自家新出生的女儿,就又要另一稳婆冲出来,“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大出血……” ------题外话------ 明天约下午两点左右更新啊,大家多多给某梦票票支持哈。   ☆、第二百九十四章对立 朱翊神情一怔,好一会儿才能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遂神情暴躁地一手提起那个前来报信的稳婆的衣领,“你说什么?” “皇……上……,娘娘……她……大出……血……”稳婆打着冷颤结结巴巴地再说一遍,明显被吓得不轻。 朱翊一把甩开那稳婆,他和苏梓瑜好不容易才能夫妻和顺,这才过了多久,神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他绝不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稳婆跌落在地摔得不轻,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径自爬起来跪在地上。 朱翊怀里的小太子感觉到父亲的怒气,两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龙袍。 林珑的身形也差点站不稳,怎么会?怎么就大出血了?她生过孩子,知道一旦出现大出血的症状,产妇的生命是九死一生,大多都是救不回来的,抱着俩孩子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收紧。 “娘,疼。”叶耀辉小声地道,这场合不大对劲,他自然不敢大声喧哗。 叶耀庭却是没吭声,两只眼睛在殿里到处转悠着,他也能感觉到这气氛凝窒得让人心生不安。 林珑这才回神,略略松了松手劲,朝小儿子道了声“抱歉”,是她一时情急没有注意。 她把俩儿子托给一旁的宫娥照顾,打算进去看看苏梓瑜的情况,现在她的一颗心都飞进了产房里面,这情况实在让人心焦得很。 身为帝皇的朱翊却是把怀里的儿子交给自己一旁的侍卫抱着,上前一脚踢开挡路的稳婆,打算进去产房。 抱着小公主的稳婆和那被踢开的稳婆忙上前阻止,“皇上,进不得的,里面血气重,会冲撞……” “滚开——”朱翊大声喝道。 无奈俩稳婆却是打死也不让,这产房自古以来哪有男人能进去的?更何况眼前这位是真龙天子,她们就更不敢轻易放行。 朱翊怒火上升,却是顾忌着仍抱住新出生小女儿的稳婆,要不然他早就一脚将这老婆子踢开,“再不让开,信不信朕会砍了你们的人头?” 俩稳婆面面相觑,一方面心里害怕,另一方面却又坚守着这规矩。 朱翊没有时间与这俩稳婆耗,一心只想着产房里面的妻子,遂打算下令让人强行将这俩女人弄走。 偏在这时,太后匆匆地走进来,看了眼强行要闯进产房的皇帝,神情肃穆道:“皇儿,你这是干嘛?身为帝皇怎可如此沉不住气?这产房污秽,皇上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朱翊闻言,转头皱眉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母亲,她怎么回来了?“母后?” 一边同样神情焦虑的林珑也吃惊地看着太后的出现,这半年多来都没有太后的消息,她以为她甘心于在离宫养老,不再插手宫廷事务,哪里知道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 目光看了看产房,又看了看太后,她觉得这太过于巧合了。 太后却是挺直腰板上前,两眼直视儿子,努力缓和一下紧张的母子关系,遂表情温和了些许,“皇儿,哀家昨儿做了个不祥之梦,梦到梓瑜难产,今儿个一天都心神不宁,后来接到梓瑜生产的消息,这哪里还能在离宫坐得住?”似慈蔼地叹息一声,“好在哀家回宫来了,要不然这场合皇上一个大男人如何应付?这产房血气重,你进去不得,哀家这把年纪了却是无碍的,你且在此等着,哀家自是会尽力让人保住梓瑜的命。” 说完,太后就想要抬脚往产房里面而去。 林珑却是一脸的着急,怎么能放太后进产房?自家义母与太后的关系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失和久矣,这不等于是放虎进去伤人?后宅女人之争从来都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太后此举老辣又无耻。 就算她人微言轻,眼前站着的是皇朝地位最高的两人,此时也得豁出去,“皇……” 她才说了一个字,却见到朱翊却是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臂,眯着眼睛道:“母后,您还是在此站着好,这里面就不劳烦您了,自有儿臣担待。” 太后猛然睁大眼睛看着儿子,这举动是因着什么,身为当事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真的这当皇帝的儿子离心离德到如此地步?“你不信我?” 这四个字她说得既凄凉又愤慨,如此怀疑她的居然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悲的母亲吗? 朱翊却冷然道:“母后明白,不是儿臣信不过您,而是您无法让人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不想与母亲争执,毕竟里面危在旦夕的妻子更让他挂心,有什么疑问也要等妻子平安后方才再行追究,“母后既然回了宫,还请回您的寝宫歇着吧。” “皇上,我是你的亲娘。”太后大声喝道,儿子这行为就是不孝,“大顺朝以孝治国,皇上,你要当那不孝子吗?” 朱翊对于太后这挑衅只觉得心凉,并没有多少气愤的感觉,毕竟在九弟一事上,母亲的所作所为伤了他的心,“母后,说再多也没有用,儿臣现在只挂心梓瑜,至于母后,等儿臣腾出时间来,咱们再理论。”朝身边的心腹侍卫道,“请太后回去寝宫。”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林珑却是暗松一口气,好在皇帝此时没有糊涂,就怕男人以不懂内宅之斗为由诸事不理,然后任由悲剧一再上演。 她上前道:“皇上,义母她在产房里面凶多吉少,这时候还请不要顾忌别的,让太医院的院判进去施救。”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男人进不得产房,但事有轻重缓急,义母此时情况紧急,还请皇上以义母的生命为重,让太医进去诊治。” 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大夫,纵使进去也只有添乱的份,惟有让太医进去才是最为正确的,毕竟他们是惟一的救命稻草。 朱翊还没有做声,拒绝侍卫碰触的太后却是厉颜出声,“不行,皇上,男女有别,太医是男人,皇后却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宁可死了也不能让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看了身子,这视为不贞不洁。” 一双厉眼狠瞪着林珑,她以为这是哪里,容得她提出这样的建议,这简直是其心可诛,其行可杀。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太医进去不合适,但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顾虑这些个做什么?这又不是偷情见不得人,难道生命不重要吗?“皇上……” 朱翊举手示意林珑不要再做声,目光看向一边不敢吭声的太医院院判,“你赶紧随朕进去给皇后诊治。” “皇上,这不合规矩……”太后大声阻止。 朱翊转头目光森冷地看着亲娘,“朕说合规矩就合规矩,有朕在,谁敢说皇后不贞不洁?朕第一个就把她的头砍下来,然后诛她全家九族。”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对她屡次出言不逊的儿子,脸上不禁有颓败之色,怎么会这样?换做以前,儿子是绝对不会对她大声呼喝,现在却为了一个苏梓瑜连自己的底线都不顾及了,她实在无法接受。 林珑却是一脸喜色,有太医诊治,定能救得苏梓瑜一命。 跟在皇帝和院判的后面,她的心情还是没能从谷底爬上来,太后出现耽搁了些许时间,也不知道里面苏梓到底如何了? 刚进去产房,就听到晋嬷嬷的大喝声,“抓住这二人,等待皇后娘娘发落。” 这变化又让三人都怔在原地。 晋嬷嬷看到皇帝和太医院的院判进来,忙让红菱和绿素把帐幔放下,上前急道:“皇上,您怎么进来了?” “梓瑜她?”朱翊顾不上询问这老嬷嬷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只记挂着自己的妻子。 “皇后娘娘现在安好。” “那怎么之前说大出血?” 朱翊是满脸的震惊和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晋嬷嬷正要解释,帐幔后的苏梓瑜疲惫的声音传来,“嬷嬷,让皇上过来。” 朱翊听到妻子的声音,这才一脸轻松,这声音是不高昂,但听着还是很精神的,忙撇下晋嬷嬷,跨步到帐幔后面,这会儿谁也无法阻止他与自己的妻子见面。 林珑见状,得到了晋嬷嬷点点头的示意,知道苏梓瑜没有出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地赶紧把院判请出去,好在晋嬷嬷反应快,算是免去了一场口舌之争。 院判不过是刚进门,这会儿撤得比谁都快,他也怕事后会被皇帝砍了脑袋,毕竟太后那几句话还是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这天家之事能少掺和就尽量少掺和。 林珑就算再好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之时,遂也赶紧退了出去。 还没有被侍卫强行架走的太后看到这二人一前一后地出来,眼珠更是左右转了转,猜疑地看了眼产房,莫非里面没按她的想法进行? 这么一想,她哪里还能站得住?一把推开那几个侍卫,碍于她的身份,这些个侍卫并不敢真的架走她,毕竟这可是太后娘娘。 以自己的身份开道,那是相当的顺利,太后匆匆地进去产房里面,还在门口处与林珑对视一眼,这一眼饱满了警告与秋后算账的意味。 林珑倒是神色如常地退到一边给她让路,有皇帝在里面,她是丝毫不担心太后再使什么下作的手段,这会儿太后还不知道收敛,就枉为太后了。至于秋后算账什么的,换做以前她还会怕上几分,可现在苏梓瑜平安无事,这是她最大的靠山,有她在,自然能保得她一条小命。 她看了眼太后的背影,一会儿方才把目光落在稳婆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公主,这会儿才有心思好生地看看这新生儿,她上前道:“把小公主给我抱抱。” 稳婆不敢迟疑,眼前这位可是皇后的义女,身份高着呢,她赶紧把怀里的小公主递到林珑的怀里。 林珑仔细地打量着怀里的小人儿,重量适中,看来苏梓瑜的胎这么大没能生出双生子,估计是羊水太多的缘故,想想倒也合理。再看小小的婴儿眼睛紧闭,却能看到颇长的睫毛,只出生了这么一会儿皮肤就开始转变成粉红粉红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真是越看越可爱。 “娘,妹妹?”俩小娃儿挣脱负责看着他们的宫娥,小跑着到林珑的身边,两双小手抓着她的裙摆,伸长脖子打算看这新出生的小公主。 侍卫怀里的小太子见状,也不甘寂寞,他也要看妹妹,遂扭着身子要落地。 侍卫按捺不住他,惟有放他到地上,看到小太子跑向襄阳侯夫人,遂赶紧地跟在后面,生怕小太子有个闪失。 小太子也上前学着双胞胎般抓着林珑的裙摆,急切地伸长脖颈,他也要看妹妹啦。 林珑的裙摆被这三个小娃用力地揪着,真真让她好笑又担心,生怕自己的裙摆被他们用力扯下,赶紧蹲下身子,让怀里的小公主与三个小娃初见面。 三个小娃儿睁大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公主看,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这,妹妹?”小太子率先出声,声音还算清亮,只是吐字不大清晰。 叶耀庭干脆伸手轻触小公主的小脸蛋儿,软软的,真好摸。 林珑见状,赶紧移开小公主,看到大儿子睁着眼干巴巴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公主还小,庭哥儿,你不能这样碰她,知道吗?” 叶耀庭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家亲娘,缩回手,两眼又放回在小公主的嫩脸蛋上。 林珑赞赏地看了眼听话的大儿子,这才看向小太子,“太子殿下当哥哥了,高兴吗?” 小太子却是一直盯着熟睡的妹妹看,是怎么看都觉得妹妹好可爱。 这边厢林珑与几个小娃互动,产房里面却是气氛紧张凝窒。 苏梓瑜的脸色很苍白,身体更是使不上力,但她的神色十分严肃地靠在朱翊怀里,双眼紧紧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两个稳婆。 朱翊却是怒火上升,朝那两人喝问,“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前来害皇后?” 他的身子还在隐隐的颤抖,想到妻子所说的话,他就感觉到后背发凉,有着深深的后怕,毕竟他与妻子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仍然是出了差错。 原来苏梓瑜在顺产诞下小公主的时候,晋嬷嬷把孩子抱起来去清洗血迹,这收拾善后的事宜交给了身边的稳婆处理。 而当时晋嬷嬷把包好襁褓的小公主递给其中一个稳婆抱出去报喜,就是这么一个空当给人钻了空子,那稳婆暗中做了手脚导致苏梓瑜突然大出血。 看到这场面,晋嬷嬷整个人顿觉不好,再看自家主子本来还挺精神的脸渐渐苍白了,遂赶紧去补救。 偏有那些个吓怕的稳婆怕担责,自作主张地冲出去向皇帝报危,毕竟若真的让皇后死在产房里面,她们不但要人头落地,只怕家里人也会受到牵连。 成为皇后的接生婆是个荣耀,同时也是个人头随时会掉地的差事。 晋嬷嬷到底最后还是把苏梓瑜的命给救了回来,当然这其中的猫腻也没能瞒得住她,因而未等苏梓瑜彻底清醒,她就下令让人制住那两个暗中想溜的稳婆,想走,没这么容易,好歹要把这幕后主使交代出来。 帝后二人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没人主使又有谁敢轻易地加害中宫之主? 那俩稳婆见到皇帝雷霆大怒,吓得差点遗尿,瑟瑟打抖地跪在当下,一脸凄苦,她们没有料到晋嬷嬷居然医术了得。 太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她的心下大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皇上,梓瑜如何?” 苏梓瑜若不是靠朱翊半抱着,哪里还能坐得住?只不过在看到太后到来,眼睛一眯,瞬间就坐了起来,全身戒备。 太后到来绝对没好事,就算用脚趾头去想,她也不会认为太后是在真的关心她。以前惺惺作态或者还有点关心,但经过九王爷一事后,她与太后就真的势成水火,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情谊? 朱翊轻拍妻子的后背,表示他绝对站在她这边。 太后的目光略过儿子看着这儿媳妇,居然没能趁她生产要她的命,实在可惜,真是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若是没了苏梓瑜,她就能以太后之尊抚养小太子,这样一来,小太子必定会与她亲近。 “梓瑜没事,哀家就放心了。”她轻声道。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怕是承受不起。”苏梓瑜也嘴角一撇地回应。 那俩稳婆看到太后出现,忙奔过去求太后相救。 晋嬷嬷见状,还没来得及阻止二人,那奔向太后求救的二人却是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用匕首捅在了心脏处,而太后却是一脸惊恐地退后,一副深怕她们会做出不敬之举的样子。 苏梓瑜睁大眼睛,这太后居然就这么弄死了两人? 晋嬷嬷顾不上惊讶,忙上前去检查两人脉膊,其中一个还没有死透地用手无力地叩着她的掌心,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眼却是死死地看着太后,直把太后看得心惊肉跳。 晋嬷嬷看着这轻叩她掌心的女人死都不瞑目,也透过她的目光看向太后,眼里自然有着猜疑。一会儿她方才转头向朱翊和苏梓瑜道:“禀主子,两人俱已死透。”可见其出手之快之狠。 “太后娘娘,你这是何故?”苏梓瑜隐忍怒气道,这太后太猖狂了。 朱翊却是神色冰冷地看着亲娘,看来亲娘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还不至于昏庸得令人愚弄。 那出手用匕首捅死俩稳婆的宫娥下跪道,“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也是怕这两人冲撞到太后要行不轨之举,这才出手将其击杀,这都是奴婢之过,奴婢愿意承担责任,但还望主子们开恩。” 太后这才有了反应,脸上的惊恐仍未完全消去,一手轻拍胸脯似惊魂未定,“皇儿,梓瑜,哀家也被吓得要命,这两个稳婆既害了梓瑜,焉知会不会也来加害于哀家,哀家这嬷嬷反应太快又太烈,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谢太后娘娘。”那名捅死俩稳婆的宫娥忙磕头道。 由头到尾,朱翊和苏梓瑜都未做声,完全是太后一人的戏码。 “母后,这是不是不过于儿戏?”朱翊沉下脸色,“这二人暗中加害于皇后,这可是重罪,若是冲撞了母后,推开便是,何必一下手就下重手?母后,您真把儿子当成了傻子?” 太后听闻,大怒,“皇上,哀家已解释清楚了,这是情急之下做出的行为,哀家到现在仍然受到惊吓,你非但没有安慰一二,还要质疑哀家,皇上,你别忘了哀家再不济还是你的亲娘。” “母后,正正因为您是儿臣的亲娘,儿臣才不得不有这样的怀疑。”朱翊轻拍妻子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有他在,母后不敢在明面上轻举妄动。“这倒像是……杀人灭口。” 这话朱翊说得轻飘飘的,太后却是心惊不已,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不能做出惊慌的举动,要不然与儿子将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皇儿,你要怀疑母后也得有真凭实据,要不然你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苏梓瑜看了眼那死得不能死的俩稳婆,至此,线索断了,没有真凭实据,要扳倒太后就会陷朱翊于不利的境地,毕竟太后还是皇帝的生母。她轻握了握朱翊的手,暗暗地摇了摇头。 一定要追究,但不是现在。 朱翊说那句话意在也是敲打太后,让她暂时安份,当然要证据的话,他必定会找出来给她,不过同样需要时间。看到妻子这反应,他终于还是把火气暂时压下,“母后何必如此紧张,儿臣又未说您必定参与谋害皇后。” 对这儿子的话,太后是气得要吐血,之前那样说还不是在怀疑她,现在又说没怀疑,她的心底也隐着一把怒火,“既然哀家好心来看望皇后会招致你们的不满,那哀家走便是了,皇儿,梓瑜,你们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哀家很是失望。”哀凄地叹息一声,“九皇儿没了,哀家只剩皇儿这一亲生子,难道哀家还要对你们不利不成?可怜可叹哀家这老婆子,若是早些死了找先皇也好过现在活受罪。” 说完,她表情落寞地转身离去,却是不忘给那替她杀人灭口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那宫娥也紧紧地跟在太后的身边。 朱翊的拳头握得很紧,以前有多敬重这个母亲,现在就有多厌恶,自打母亲偏心到令人发指以后,他是越发不想看到她。 苏梓瑜却是微昂头,太后此举无疑是在给她下战帖,她这次生产过程很顺利,肚子虽大却是羊水较多,但产后的凶险让她到现在还是全身紧绷,就差一点,她就要抛下俩个亲生子离去。 把他们交给身旁的男人,她死也不会闭目的,她不信朱翊在没有她在还能好好地待自己的俩孩子。看看现在的七皇子和永安公主,昔日高凝珍在时,朱翊是如何宠的,现在又是如何对待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了生母的孩子在宫里就是任人鱼肉的对象,高居太子之位的皇子只会死得更快。 她的拳头也紧紧地握住,不行,她要先下手为强,既然太后已经产生了要除去她的心思,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好半晌,朱翊没听到身边的声响,这才轻啥一口气,神色柔和一些,“梓瑜,你放心,朕必定护住你。” 苏梓瑜轻声回应,“皇上,臣妾信你,不过太后对我似乎越来越不满了,天晓得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臣妾实在是担心。” “你莫怕,她害不了你,朕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动情地一把抱住妻子,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背。 苏梓瑜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却满是冰寒,或许他真有心会护她,但她更知道,太后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她终归是朱翊的生身母亲,皇帝能做的有限,无非是再赶她离开宫里罢了。 这招已不清鲜,而且依太后今日之举动,也无半分约束之力。 果然,朱翊随后又道:“朕会将她再遣返离宫,非奉旨不得擅自离开……” 苏梓瑜的嘴角无情地一勾,轻轻地推开抱着她的朱翊,她的表情已是如常,“皇上无须如此,太后既然回了宫,再赶她到离宫,这不是在昭告世人,你与太后母子生隙了吗?好歹是天家母子,传出去也不像话,天下人不会认为太后有错,只会认为皇上你有违孝道,连带地猜疑臣妾这个皇后容不下太后这婆母,此举再用不妥。” 朱翊皱紧眉头,他何尝不知道此时把太后赶到离宫不妥当,但,“朕不想也再做什么小动作?” “离宫重重把守,她还是进了宫到了这里?”苏梓瑜反讽道,“既然看不住她在离宫,又何必舍近求远?就让她回她的寝宫内,近些也好。” 她要做任何手脚也方便些。 朱翊仍旧皱紧眉头,显然对于这个建议在认真思考,好半晌,他方才道:“也罢,便依你的意思,朕再派多些人看住她。” 苏梓瑜很想吐槽,派再多的人有用吗?这太后始终是太后,身为帝皇之母,她的地位尊崇得很。不过罢了,她无意在这个话题上与丈夫争执,反正她现在心意已决,她与太后必能只存一个,既然如此,这活的人就必须一定要是她苏梓瑜。 她还不能死,她的孩子还小,她得好好地活着,一定要比眼前这男人死得迟,等她熬成了太后,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经过太后这一闹,苏梓瑜的神情很是萎靡,毕竟她刚生产完又失血不少,能撑着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是极限。 朱翊将她轻轻地放在枕上,“梓瑜,你累了,先睡会儿吧。” “皇上,小公主……”苏梓瑜已是知道自己生了个女儿,这连一眼也没瞧着,心里始终记挂着,也深怕太后再动什么手脚。 “义安在看着。”朱翊为了让妻子好好休息,只好把林珑抬了出来。 “这就好。”苏梓瑜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这疼痛至极的生产后又经历了一场大仗,她已是把精力耗尽。 别人她信不过,林珑还是信得过的。 没多久,她睡着的均匀的呼息传到朱翊的耳朵,朱翊轻拨了一下她的秀发,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梓瑜,谢谢你,咱们的小公主回来了。” 对于他与苏梓瑜之前所出的女儿的死去,他不是不痛心,只是身为帝皇,他的痛心是不能随意地表达在脸上。 所以这回添了个小公主,他是无比高兴的,丝毫不遗憾于这只是个女儿。 睡梦中的苏梓瑜的嘴角轻轻地勾起。 林珑暂时被安置在皇后的寝宫内,她也乐得看顾这个小公主,尤其看到她睁开眼睛,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圆碌碌地看着她,这小公主在长相上完全承袭了爹娘的优点,长大后怕是不容小觑。 “小公主长大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儿郎了。”她不由得轻叹,这漂亮的小脸蛋再加上这身份,将来怕是京城的男儿都要趋之若鹜了。 被晋嬷嬷指派来为这儿的红菱也一脸的赞叹,“小公主长得真好,这天下没男人能配得上小公主。” 林珑闻言,抬头看了眼红菱,其实想想倒也是,这般好的女孩儿还真的鲜有配得上的人,不过,“女儿家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公主已是小嘴一咧要哭出来,应是饿了。 林珑忙把小公主交给奶娘抱着,看到奶娘掀起衣襟给小公主喂奶,上前看了看,小公主倒是吃得香甜,这才轻舒一口气,这吃得好才能长得快。 红菱也伸长脖颈看了看,她还是未嫁之身,倒是不好意思凑近了看。 不远处铺着地毯的地上,三个小娃儿正玩得起兴,根本没把目光往这个方向看。 直到一天一夜后,苏梓瑜方才幽幽地转醒,正喝着晋嬷嬷亲自炖好的补品,“太后暂住回了寝宫内?” “没错,娘娘,那天不用皇上下旨,她根本就没打算回离宫。”绿素一脸的义愤填膺。 苏梓瑜把空碗递给这侍女,轻声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们也管好自己的嘴,别让她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晋嬷嬷叹气道:“娘娘,可不能再容太后猖獗下去了。” 苏梓瑜冷冷一笑,“好戏还在后头。”顿了顿,“我这会儿大好了,把小公主抱来我瞅瞅。”   ☆、第二百九十五章交锋 晋嬷嬷看着自家主子比起生产那天已是大好的神色,笑着道:“老奴这就去抱过来,娘娘稍候。” 苏梓瑜的神态相当轻松,自己终于又是有儿有女了,这辈子她已是知足,“嬷嬷赶紧去抱来,我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她。”毕竟是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女儿,说是不记那是骗人的。 晋嬷嬷神情愉悦地行了一礼,忙退出去准备把小公主抱来给自家主子抱抱。 因妻子滞留在宫中,叶旭尧特意向圣上请旨到后宫来与妻子见上一面,看她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皇后生产时的风波他在前朝也略知一二,“没事就好。” 林珑笑道,“义母平安诞下小公主,我能有什么事?你还特意请旨过来,好在圣上现在新添了个小公主,要不然指不定还会怎么想呢。”这到底是后宫,不是外臣该来之地。 “始终不放心你还有那俩小子。”叶旭尧看到俩儿子发现他然后兴奋地跑来,伸手就抱住他们,家里缺了这母子仨,到底还是冷清得让人呆不住。 林珑正要再说什么,结果听闻小公主的哭声,脸色大急,赶紧跑过去。 那抱着小公主正哄着的奶娘一脸的焦急,看到她忙道:“郡主,小公主怎么哄都哄不好……” 另一边背着手伸长脖子看的小太子一脸的心虚,看到俩小伙伴跑到一陌生男子的身边,自个儿挪了挪步子往那个方向而去。 其实小太子也有几分委屈,父皇母后现在都没有空搭理他,好在他有小玩伴,倒是没有那么想父母,不过仍旧是对有两天没见到的父母挂念起来,这才去逗弄妹妹睡觉把她吵醒,他并不知道妹妹睡醒后会这么哭闹,顿时就有几分不知所措。 林珑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一边轻轻哄着大哭的小公主,一边却是摇了摇头,不用问她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形,这不过是孩童的玩闹,倒也无伤大雅,遂如小太子所愿当做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小太子松了一口气,这才跑去找那俩个小伙伴快速溜了。 奶娘们及其他的宫侍都三缄其口,开玩笑,他们可是不敢得罪这个小祖宗的,哪是还敢说他的闲话? 这小公主到了林珑的怀里,林珑只是抱着晃了晃,小公主立即就止啼,睁着一双仍旧带泪的葡萄般的黑眼珠子盯着林珑看,小嘴儿微张流出一串涎液,直把林珑看得喜欢得不得了,真恨不得这小女娃就是她亲生的孩子。 叶旭尧摆脱掉那三个小娃,走到妻子的身边,瞟了眼小公主,在他眼里,这小娃儿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不过现在他越发期待妻子肚子怀的二胎会是个漂亮的女娃儿。 “公主长得好吧?”林珑一副献宝般地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丈夫看,这孩子自出生之时就是她看护的,这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在她眼里,这可比小太子更得她的心。 叶旭尧只是看了看,没有点评,抬头看着笑弯了眼的妻子,脸上表情柔和地道:“我先行回去了……” “你放心,等义母醒了,我也就出宫家去,家下事情怕是要婆母多多担待了。”林珑打断他的话笑道,其实现在叶钟氏重新执掌中馈,素日里也没她什么事,她也乐得清闲,丝毫没有相争之意。 “娘那儿你放心,等此间事了,我就来接你家去。”叶旭尧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眼里有着留恋。 一旁的宫娥见了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倒是那几个嫁了人生过孩子的奶娘一脸的羡慕,她们也是有家庭的人,撇下丈夫孩子进宫当奶娘,当然这是无上的荣耀,这可是皇室子弟,奶过他们,她们也是沾光的,只是她们家里的男人对于她们进宫没有丝毫的挂念,更有些还会趁机纳个小妾风花雪月,所以这么两相一对比,就更凸显襄阳侯夫妻恩爱情深。 林珑抱着小公主把丈夫送出殿门,自个儿却不跨出去,毕竟怀里还抱着刚出生的小公主,看到丈夫的背影,她眼里一股不舍之意。 “爹呢?”叶耀庭发现父亲不见了,忙跑过来抓着母亲的衣襟扬起小脸问询。 林珑笑道:“他先家去了,等过两天我们就能回家见到他了。” 叶耀庭朝外看了看,没再看到父亲的身影,眼里有着几分失落,他还小,还无法理解母亲嘴里过两天究竟有长,只知道父亲不见了。 林珑看到大儿子似乎要哭了,忙蹲下来把小公主举到他面前,“庭哥儿,看,你若是这会儿哭鼻子,就连小公主也要笑话你……” 叶耀庭看到母亲怀里的小娃儿朝他咧嘴一笑,顿时觉得新奇有趣,方才不再眩颜欲泣,满脸好奇地又看了起来。 林珑看到大儿子被她哄住了,这才轻舒一口气,好在这小娃儿好哄。 正在这时候,宫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其中一个嬷嬷领着人进来,表情冷冷地看着这殿里的诸人,在看到小太子时微微一顿,但很快脸上又扬着一抹倨傲,“谁是襄阳侯夫人?” 林珑抱着小公主慢慢地起身,眸光上下打量,她并不认识这嬷嬷,不过看这架势怕是来者不善,遂表情淡漠道:“我正是。” 那嬷嬷立即把目光聚焦在林珑的身上,这小妇人就是襄阳侯夫人?好一会儿,方才一抬下巴道:“吾乃太后娘娘身边的内侍蔡嬷嬷是也,太后娘娘有旨,宣你过去回话,你且随我去吧。” 林珑微怔,抱着小公主的手臂收紧了,目光渐渐染上一抹森冷,果然还是来了,依这太后的器量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早就暗暗有了提防,只是没料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转而一想,自家义母仍在昏睡中,太后能忍到这时候来找她的碴已是颇有耐性了。 “蔡嬷嬷是吧?”林珑微扬笑脸,“本来太后娘娘有旨,臣妇定当遵循,但是此刻臣妇正奉皇命,遂不能奉太后娘娘之命前去回话,还望嬷嬷……” “放肆!”蔡嬷嬷怒喝,“太后娘娘可是圣上亲母,你敢违逆她的懿旨?”眼睛微微一眯,走向前围着林珑轻蔑地转了一圈,就算是有郡主封号又如何?是那襄阳侯夫人又如何?皇后未醒,皇上正处理国事,就凭她这身份如何能与太后相斗?自不量力。 “臣妇不敢。”林珑忍下怒气,依旧不卑不亢地道,“还请嬷嬷转告太后娘娘,等圣上撤了臣妇的皇命,臣妇当即前去晋见太后娘娘。” “你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蔡嬷嬷冷笑道,“既然敢违太后娘娘的旨意,那就别怪本嬷嬷不讲情面。”她猛然站在林珑的正前方,冷冷地道:“太后有旨,若是襄阳侯夫人违旨不遵,先打五十大板,来人,拖她下去打板子。”最后板子二字声音拖长,朝林珑挑衅地一笑。 林珑瞪大眼睛,这太后实在是不讲理,居然来这招,实在是让人不齿,看到蔡嬷嬷身后走出的侍卫,她的神情渐渐沉重,看到他们就要出手抓她,遂低喝一声,“我怀里抱着的可是刚出生的小公主,谁敢上前?若是伤到小公主分毫,圣上必诛他全族。” 这一句话成功震住随蔡嬷嬷前来的侍卫,他们面面相觑,回头看向蔡嬷嬷,如今谁不知道这小公主最得皇上宠爱,如果硬来真的伤了小公主,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蔡嬷嬷的表情略微扭曲,“襄阳侯夫人,你还不赶紧把小公主放下,还是说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太后娘娘?” 林珑也冷冷地看着她,“蔡嬷嬷,你这是在胡乱扣帽子,若是太后娘娘知晓,也必定会严惩你。小公主刚刚才停下哭闹,你若在此大声喧哗,把小公主吓哭了,此罪你可担当得起?” 不是她才懂狐假虎威的,她林珑同样也懂得这个道理,比起她的口谕,至少她还抱着小公主,怎么看都是她占上风,她可是不会傻得真去太后的寝宫回话,怕是有去无回。 蔡嬷嬷气结,这个襄阳侯夫人实在是嚣张至极,偏偏她却是束手无策,如果真的硬来,只怕真伤了小公主,皇上会要了她这一条贱命的。 这边的争执连那边玩耍的三个小娃也惊动了,叶耀庭与叶耀辉兄弟二人听到母亲的声音,忙跑过去抱住母亲的大腿,同仇敌恺地看着蔡嬷嬷,他们虽然人还小,但却本能地感觉到有人在欺负他们的亲娘。 小太子跟着林珑这两天一夜,自然也与她亲近,看到俩个小玩伴已经巴好林珑的大腿,没有他的份儿,他只好走前面去抓着林珑的裙摆,也双眼瞪着蔡嬷嬷,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坏人,脆声声地道,“滚!” 原谅他的词汇量有限,毕竟他实在还是太小了,这个字眼还是学自他父皇,长句子蹦不出来,倒是蹦出这么个有气势的单字来,实在是值得表扬。 林珑看到这三个小娃的举动,心暖之时却又想要失笑,不枉她疼他们一场,关键时刻还知道要护她。 小太子的掺和让蔡嬷嬷暗暗叫苦,这个小鬼头她可不敢惹,太后娘娘如今是个什么意思她也摸不准,不过不管如何,这小鬼头可是当朝太子,小孩子本就任性,万一他真的发作起来,先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她。 这么一想,她满嘴苦涩,直觉自己揽了个苦差事,但带不走林珑她又不甘心。 奶娘们与一众宫侍是大气都不敢喘,眼前这嬷嬷背后有太后娘娘撑腰,他们如何敢惹?只敢缩着脑袋在后面,不敢上前轻易说一句话。 双方正在僵峙的时候,晋嬷嬷已是赶到,在跨进这偏殿的门之时,她看了眼蔡嬷嬷,“蔡嬷嬷怎么到皇后娘娘的寝宫来了?” 蔡嬷嬷看到晋嬷嬷出现,立即神色一凛,“我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宣襄阳侯夫人前去晋见,晋嬷嬷你来得正好,且去抱回小公主吧,好让襄阳侯夫人与我去一趟太后娘娘的寝宫回话……” 晋嬷嬷一看到这太后的爪牙在此,就知道太后必定按捺不住要前来寻林珑的麻烦,在这段关键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守在主子的身边,生怕还有人再下黑手,虽然戒备森严,但有时候就是防不胜防。 而皇上也全付身心都在娘娘的身上,除非必要处理的国事,就是守在娘娘的床榻前,所以小太子和小公主二人就只能由林珑照看着,因而她是特别感激林珑的,尤其还听闻昨天林珑不顾太后娘娘阻扰,一意谏言非要太医院的院判进去拯救皇后娘娘的生命,就更是让本来就高看林珑的她更加另眼相待。 这个义女,皇后娘娘并没有收错,她想到,遂皮笑肉不笑地打断这个蔡嬷嬷的话,“可不巧,皇后娘娘已醒,正宣旨要义安郡主抱着小公主前去晋见,说是皇上待会儿要过来见见小公主。” 蔡嬷嬷咬紧一口银牙地看着对方,想要再辩,可对方把皇上抬了出来就没有她的说话的余地,太后现在与皇上母子的间隙越来越大,还没有修补关系之前不宜轻举妄动再加深隔阂,这么一想,她惟有忍气暂且退下。 “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回去向太后娘娘覆旨。”再待下去指不定要引火烧身,蔡嬷嬷立即转身离去,不再恋战。 晋嬷嬷在她一转身时,脸上不由衷的笑容就是一收,这个为虎作伥的老虔婆,迟早也要收拾她。 林珑安抚了三个小娃的情绪,这才抱着小公主上前,急切地问道:“晋嬷嬷,义母是不是醒来了?” “万幸老天保佑。”晋嬷嬷在面对林珑的时候,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郡主且随我来。”看到小太子就在跟前,她弯腰一把抱起来,想必主子也想念这小家伙了。 林珑也是一脸的喜意,能醒来就代表着苏梓瑜是真的恢复了过来,她正要抬脚,看到俩儿子还巴巴地看着她。 晋嬷嬷见状,笑道:“一块儿带过去吧,娘娘可喜欢他们了,这会儿见着必定高兴。” 苏梓瑜照顾过林珑这对双生子一段时间,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这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林珑这才歉意一笑,吩咐了两个奶娘跟上来,这才带着俩儿子在身边往苏梓瑜的寝殿而去。 俩小子还小,走了一会儿路就小脸皱紧,晋嬷嬷见状,忙让身边的宫娥抱起这俩小子,不让他们走得气喘吁吁。 俩小娃扭了扭身子不让抱,回头均看向亲娘,小嘴儿扁了扁。 林珑忙道:“听话。” 这俩小子方才伸手让宫娥抱起来,只是必须走在林珑的身边,他们正是黏着亲娘的年纪。 晋嬷嬷笑了笑,“这俩孩子看来离不得你半步。” “还好,若是玩疯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亲娘?”林珑应声,目光却是温柔地落在自家俩娃的身上。 晋嬷嬷回道,“小娃儿皆是如此。” 两人边说边笑地往前走,这会儿不再有那日苏梓瑜生产时的紧绷情绪,不过那样的险境,两人是实在不愿意再提及,女人生孩子,往往是九死一生。 寝宫里,听闻苏梓瑜清醒,皇帝朱翊已是第一时间抛下国事飞奔来看她,这一路走得更是大汗淋漓。 “梓瑜?” 苏梓瑜闻言,抬头看向一脸惊喜地看着她的男人,此刻的皇帝看来有那么几分狼狈,可见过来之时有多着急,想到她生产时他还是挺身而出地站在她这边,脸上的表情也温柔了些许,“皇上不用这么急,臣妾安好着呢。” 朱翊上前的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妻子,果见她的气色比自己早前离去之时更红润了些,“安好就好。” 苏梓瑜何尝见过这样的朱翊?心下一软,拉他坐下,掏出帕子给他把汗水轻轻地擦去,“皇上,我正让人去把小公主抱来,我还没有好好见过她呢……” 朱翊听着她用温柔的声音在说话,更是一把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脸,此刻贪婪地看着她,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柔情蜜意,既然提到小公主,他思忖一会儿道:“朕拟了几个封号和名字,你挑挑看用哪个好?” 苏梓瑜怔怔地看着他,这还是首次他在孩子取名的事情征询她的意见,好一会儿,她道:“好。” 朱翊这才从袖口掏出一个折子来,里面写满了封号和名字,迅速摊开给妻子看。苏梓瑜也看得很仔细,还细细地琢磨了一下。 正在帝后二人讨论小公主的取名之时,林珑已经抱着小公主随晋嬷嬷进了来。 苏梓瑜看到小公主到来,立即扔下那折子,忙伸出手急道:“珑姐儿,抱来给我。” 林珑笑着上前小心地把孩子递到苏梓瑜的怀里。 小公主一到亲娘的怀中,立即睁着黑眼珠子盯着亲娘看,这会儿皮肤已经完全是粉红色的小公主看来相当可爱,苏梓瑜却是看得热泪盈眶,把她抱紧在怀里, 一滴泪就这样滴落在孩子的襁褓上。 林珑看到这一幕,顿时心惊,忙道:“义母,您刚生产完,哭不得的,这样伤身子。”这样相劝苏梓瑜仍未止泪,她忙看向朱翊,“皇上,您劝劝娘娘,这会儿真的不能哭。” 朱翊明白妻子的心情,毕竟在子嗣上,他们错过了太多,所以现在能重新重到一双儿女,于他们而言已是老天垂怜,难免过于激动,不过林珑所言在理,他还是掏出帕子给妻子抹泪,“高兴的事呢,别再哭了,莫让那几个小辈看了笑话。” 苏梓瑜只不过是激动得落泪,由着朱翊给她抹去那泪水,好一会儿,方才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向林珑,“倒让你看了笑话。” “义母,我哪会笑话您?”林珑忙道,其实她能想象出苏梓瑜的心情,但未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她想她还是未能真正明白她的心情。 倒是一旁的晋嬷嬷和红菱、绿素等人也暗暗抹泪,她们都是陪着苏梓瑜走过那段灰暗的岁月,自然能体会得更深刻。 小太子看到自己完全被爹娘遗忘了,遂扭着身子要下地。 那宫娥不敢有违,忙小心地将他放到地面上,他撒开小短腿就跑去学着之前双胞胎抱林珑大腿的动作,也紧紧地抱着朱翊的大腿,“父王……”小脸上有着委屈。 苏梓瑜却是朝儿子伸伸手,小太子立即丢弃老爹投奔亲娘香香的怀里,看得朱翊的嘴角直抽搐,这小子怎么看怎么欠揍,不过这只能想却不能做,要不然妻子一准儿与他翻脸。 苏梓瑜伸出一手揽紧儿子,这一对她愿付出生命来呵护的小人儿都是她的心头肉。 林珑没有上前出声打扰,而是从宫娥手中抱过自己那俩儿子到一边等候着,这样的亲情人伦,她也舍不得出声打破了。 此时寝殿里面鸦雀无声,惟有天家人伦在上演。 好半晌,苏梓瑜感性完了,这才松开小太子,由着朱翊抱进怀里坐着,抹了抹泪水,这才朝林珑招招手,“把哥儿俩带过来我看看。” 林珑这才带着自己的俩娃上前,教他们给帝后行了一礼。 苏梓瑜细细地打量这又大了一些的小娃儿,“你养得极好,这越大越好看了。” 林珑笑着轻抚自家俩儿子的头顶,侯府不缺吃食,一家子又宠着,为俩孩子实在是身处蜜罐中。“我婆母都宠着他们,自打到了她的院子,这好吃好穿地侍候着,还能不好吗?” 苏梓瑜与太后的关系日渐恶化,不过在听到林珑婆媳相处融洽,还是十分欣慰的,这孩子身上寄托了她不少的情怀,自然是盼林珑一切顺顺利利的。 因着林珑在这次事件中立下功劳,朱翊当即就赐给林珑不少奖赏,林珑忙跪下谢主隆恩,不过这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她都不缺,腼腆地看了眼苏梓瑜,含蓄地表明她想要一样保命的东西,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她说不出口。 晋嬷嬷早就凑到跟前,在苏梓瑜的耳边小声地禀报了两句,苏梓瑜的神色一凛,银牙都咬得死紧,太后果然不是善茬。 “梓瑜,怎么了?”朱翊发现妻子不对劲,忙出声询问。 “皇上,臣妾不得不向皇上讨样东西,还望皇上不要拒绝臣妾。”苏梓瑜安抚地看了眼林珑,表明还有她在,定不会让她受制于人。 毕竟太后这位份太高,明面上除了朱翊之外,大顺朝无人可匹敌。 朱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妻子这意思他明了了,“母后找过义安的麻烦?” 苏梓瑜下巴指向晋嬷嬷,“把禀报给我的事情学一遍给皇上听听。” 晋嬷嬷立即抓住这机会,把自己到达时与太后身边蔡嬷嬷的对话都学说了出来,当然她还刻意夸张了蔡嬷嬷的语气,反正还是那么一句话,但带上嚣张的态度就让人不那么舒服了。 “皇上,你都听到了,这会儿太后是想找义安出气,就因为义安为臣妾说了句公道话。”苏梓瑜冷声道,“臣妾大难不死,这幕后真凶也因俩稳婆的死而暂时中断了线索,即便如此,臣妾也必要追究到底。”舒一口胸中的闷气,“还请皇上赐个保命金牌给义安吧,这才是她应得的奖赏。” 林珑本想要个信物便是,这样太后宣她晋见之时她能个凭仗,没曾想如今苏梓瑜却要皇帝给一块保命金牌于她,这心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于皇帝而言并不是难事,再加上母后趁苏梓瑜昏睡不醒前来拿人的举动让他深深的厌恶,当即就赐了一块免死金牌给林珑,有三次可用的机会,这于林珑乃至襄阳侯府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 林珑当即行大礼再度谢主隆恩。 这边苏梓瑜醒来的消息太后已知晓,为此正要大罚蔡嬷嬷的办事不力,哪知还有更让她吐血的事情,“你说什么?” 看到太后不善的表情,那前来禀报的内侍已是全身打颤,以前的太后不会这样,虽是伪善但还是让人看了不那么害怕,但现在的太后却是卸去那层伪装露出真面目来,自然是让人打从心底里产生惊惧。 “皇上赐了块有三次免死机会金牌给襄阳侯夫人……” “可恶!” 太后气得身边的摆设推倒在地,那可是前朝的古董,就那样化为堆碎片,直把殿里诸人的心都吓得狂跳不止。 太后一脸怒气地落坐,万万没想到苏梓瑜会为林珑求来这么一件让她棘手的东西,这完全是越格,林珑没有立过军功如何能得到这样破格的赏赐?这完全不合理。 苏梓瑜如此乱来,她的儿子也由得她?那是不是让苏梓瑜完全凌驾在她的头上? 越想就越是怒火中烧,她猛然站起身来,“来人,摆驾皇后的寝宫。”   ☆、第二百九十六章离间 太后的突然驾到,在所有人眼里并不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无论是朱翊还是苏梓瑜都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朱翊把小太子往妻子的怀里一塞,“你有好好休息,母后那儿有朕去应付,这块免死金牌朕答应了赐给义安就绝对不会收回。” 做出这样的保证是想让苏梓瑜安心休养,想来应是他被那天她生产时的所谓大出血吓坏了,那会儿他真的怕苏梓瑜救不回来,所以现在的他无比珍惜着这样的日子。 苏梓瑜轻点头,“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胡思乱想的。” 她并不想在这会儿再去应付太后这让人神烦的老太婆,还是怀中刚出生的小女儿更让她挂怀。 朱翊拍了拍她的手,吩咐晋嬷嬷好生侍候苏梓瑜,这才起身一脸严肃地背着手走出寝室。 林珑看了眼皇帝的背影,待他走出去后,这才凑近到苏梓瑜的身边。 “她若是再宣你去她的寝宫,你就拿这金牌护命。”苏梓瑜给小女儿掖了掖襁褓,然后抬头对林珑道。 林珑一脸放松道:“义母,我晓得,有这金牌当护身,正求之不得呢。” 这样一来,太后也不能找莫须有的罪名或者制造一些无伤大雅的罪来要她的小命,一想到如果她真的被打了五十大板,只怕腹中的胎儿非但不保,她也会因此一命呼乎,太后的恶毒实在让人发指,手不禁紧握成拳。 “她嚣张不了多久的,你家去后,这段时间不要进宫来,暂时避一避她的锋芒。”苏梓瑜吩咐道,“你毕竟有孕在身,没有必要以身涉险。” 林珑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毕竟就算有免死金牌在,太后若是真的不顾一切地找碴,她也难讨得好。不过思及苏梓瑜的话,她也隐隐有几分心惊,后宫看来要再起波澜了,太后此举是彻底地站到了苏梓瑜的对立面去了,不过她人微言轻,且站在一边观看结果便是。 这边厢的义母女温情脉脉地说着话,另一边厢的母子却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皇上,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除了立有不世军功才能赐下这样的免死金牌,现在你却草率地赐给一个外命妇,你这是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草率行为……”太后怒颜指责,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做,这与历史上的昏君有何区别? 朱翊的表情仍旧是那般严肃之色,“母后,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不着边的空洞话,恕儿臣不久陪了,梓瑜刚醒来,儿臣还要陪在她身边才行。”说完,他抬脚准备离去。 太后看到儿子这连敷衍她也不愿意的态度,顿时被彻底地激怒,搁在以前,他们母子连朝政都能相商一二,儿子对她的建议虽不说全盘接纳,至少还是听进耳里去的,两相一对比,她更觉得伤感与愤怒。 她再不济也生养了他,遂上前几步拦下他的前路,“皇上,这就是你对待哀家的态度?哀家辛辛苦苦地生养了你,还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将你拉扯大,让你有机会成为天下之主,现在哀家年纪大了,你就是这样回馈你的亲娘?你这是在剜哀家的心……” 如果是以前,朱翊必定会把一切错处全揽在身上,对这老娘,他一向是敬重地很,但在九弟一事上,她把自己伤得太狠了,遂这份母子亲情有了裂痕后更是无限放大,遂他一双眼睛冷冷地盯在母亲愤慨的脸上,“母后,儿臣对您有何不妥之处?儿臣都这把年纪了,寻个知心人过下半辈子不容易,坐上这龙椅就是孤家寡人,儿臣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想到苏梓瑜,他的眼睛柔和了不少,“以前儿臣亏欠梓瑜太多,好不容易有机会弥补,也好不容易才能寻到一个能共偕白首之人,可您是怎么做的?” 听到儿子那拔高的质问声,太后捂着心脏连连后退。 朱翊冷笑一声,并不因为她此刻的表情而让内心柔软下来,若是他的母亲没有试图杀死苏梓瑜,或者在九弟一事渐渐化淡后,他会重新接纳母亲,到底是给了血肉之躯的亲娘,他还不至于那么狠心。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不可能了。 “培养了个像她的赝品试图让儿臣与梓瑜心生隔阂,儿臣不上当后,就变本加厉想要借梓瑜生产来大做文章,母后,这就是您对我的母爱?明知道儿臣是真心喜欢梓瑜的情况下……” 太后拄紧手中的龙头拐杖,好不容易稳住身型,不行,她不能承认这个罪名,“上次那叫子笙的宫女一事确是哀家之错,但这次梓瑜生产,哀家并没有动手脚,哀家还指望她能多生几个皇子,又岂会拿这个来害她?皇儿……” 朱翊上前逼近太后,目光仍旧是森寒一片,“是吗?母后,您能瞒得天下人,却瞒不过这天这地与您自己的良心。”就算看着生母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仍旧不为所动,哪怕这颗心并不好受,“你为什么要从离宫回来?儿臣并不想您回来。” 太后睁大眼睛瞪着朱翊,“你这个逆子……” 朱翊却是不为所动,“母后,以后您就在您的寝宫好生待着吧,别再来找梓瑜的麻烦,这样儿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顿了一会儿,“还有,别去找义安的麻烦,也别再做出私下寻仇的举动,那块金牌就是为了防备母后您不合时宜的举动才赐给她的,君无戏言,朕绝对不会收回所赐之物。” 太后闻言,身子摇摇欲坠起来,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 朱翊却未伸手相扶,而是朝跟着太后而来的两个嬷嬷道:“还不快扶住太后娘娘?太后的身子虚弱宜静养,此刻就把太后扶回寝宫,切不可在宫里随便走动。” 他下了旨意,那两个嬷嬷哪敢有违?这可是帝王龙威,再看太后如霜打的茄子,顿时忙应了声“是”后,立即扶着太后匆匆离去,深怕皇帝此刻找她们的碴给苏皇后出气。 太后一出来面对霜雪的时候,感到身子更冷了一些,挣脱俩嬷嬷如架般的搀扶,拉紧了身上厚重的大氅,她还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地从皇后寝宫离去,这在她记忆中是最冷的一个冬天。 正在这时候,她看到永安公主拉着七皇子迎面而来,这姐弟俩在看到她时,行了礼后立即退到一边给她让道。 她停下,转头仔细地打量这姐弟俩,好一会儿,她道:“哀家有段日子未见你们二人,永安与七皇孙似乎大了不少。” 永安公主福了福,“臣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抬头朝太后腼腆一笑,“皇祖母前往离宫休养,这身子骨大好了吗?” 七皇子也做了个揖,“皇祖母,臣孙最近吃得不少,自然也就长大了不少,还谢皇祖母挂怀。” 太后看到此二人乖巧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伸出老手轻轻地揉了揉姐弟二人的头顶,“果然比以前明事理得多,哀家看了是既欣慰又伤感……” “皇祖母为何伤感?”永安公主不解地歪着头问。 “昔日你们母妃还在世的时候,你们是那般的天真浪漫,这才是小孩儿该有的,如今这明事理也是环境所逼,所以祖母为你们叹息。”太后一脸的和蔼。 永安公主答道:“臣孙的母妃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那是死有余辜,臣孙以她为耻,还望皇祖母莫要再提及此人让臣孙蒙羞。” “皇祖母,高家都是乱臣贼子且早已伏诛,臣孙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父皇诛除高家那是为了社稷安危着想。”七皇子的小脸严肃地道。 太后似惊奇地看着姐弟二人,不由得想要大笑,苏梓瑜对他们的洗脑教育真是成功,不过,“高家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你们的母族,你们的身上仍旧流淌着高家的血脉,再说谁对谁非,将来自有定论,只可惜你二人如此诅骂自家母族,实在可怜可叹可悲,你们母妃只怕死不瞑目,她倒是死得凄凉,一切都是时也势也命也,谁叫她不敌你们父皇的真爱。” 这番话说得似有所指,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年纪上还是孩子,但他们二人生活在这见高就捧见低就踩的皇宫,心性上早已渐渐脱离了孩童。 这个话题并不安全,永安公主与七皇子都察觉到太后似乎不安好心,姐弟二人暗中对视一眼,永安公主一把攥紧弟弟的手,扬起小脸朝太后避重就轻道:“皇祖母,臣孙还急着想要去见见刚生出的小皇妹,这就先行告辞……” 太后却是充耳不闻般地低下头凑到永安公主的耳边道:“你们母妃为奸人所害,你们二人真要认贼做母?” 这等于是把之前意有所指的话明朗化,永安公主的神色一变,更是攥紧弟弟的手,深知这个话题的不安全性,遂拉着弟弟赶紧行礼转身就走。 太后看着这姐弟二人的北影,这庶出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眼睛微微一眯,看向苏梓瑜寝殿的方向,对苏梓瑜的恨意从所未有的强烈,都是这个女人搬弄是非让她与儿子离心离德,这个仇她且记下。 离末皇后寝宫,太后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握着暖手炉的手却是收紧。 “娘娘,这些话万一传到皇后娘娘的耳里……”一旁的嬷嬷忧心道,这不是在挑拨离间吗? 以前太后根本看不起失了母族支撑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现在却又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毕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怕与皇帝的关系会雪上加霜,这样不利于太后。 太后冷冷一笑,“我就是要让这些话传到她的耳里,只要她对这姐弟二人起了防心,必会想法子除去他们,这样一来,她与皇儿必定有了间隙,到时候,哀家再与皇儿修好势必事半功倍。” 她离间她与儿子,她就在背后给她放一枝冷箭,礼尚往来罢了。 离太后最近的俩嬷嬷听闻不禁打了个冷颤,果然这天家就是没有亲情,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再不济也是太后的血脉,这姐弟俩若是真听信了太后之言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只怕小命就真的要交代了,太后实在是太狠。 太后却是闭上眼睛不再言语,手轻轻地抚摩着暖手炉上的花纹,心里却是盘算着,她要翻盘就绝对不容再有失,原本仍有几分亲情的她现在越发冷酷。 “苏梓瑜害了高家这是不争的事实,派个人去暗中每日提醒他们此事,哀家就不信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不是你苏梓瑜会洗脑,哀家也会这一招,她志得意满地勾起了唇角。 只要没了苏梓瑜,她想要林珑一条贱命又有何难? 离了太后颇远,永安公主看不到那双让她不安的眸子,这才停了下来,攥着弟弟的手心都是汗液。 七皇子也有几分惊魂不定,看到长姐的头上冒汗,道:“姐,皇祖母的话……” 永安公主立即惊醒,弯腰握紧弟弟的肩膀,好在那群宫侍没有跟上来,遂低声厉色道:“把她说的全都忘记了,一个字也不许记住,要不然非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出京的舅舅和小姨,记住了吗?” 七皇子看到姐姐这般叮咛,忙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太后的话,母后那般温柔的人又岂会是故意加害高家?必是高家自取灭亡。 永安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是渐有怀疑的,不过相信苏梓瑜的信念一直占上风,“不管如何,都过去了,太后要借我们与母后斗法,我们切不可卷入其中,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反将 七皇子听到姐姐的话顿时全身打冷颤,下意识地就抓紧永安公主的衣袖,小脸略有苍白道:“皇祖母真的如此阴险?” 永安公主想到太后用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在她耳边说着认贼作母的话,顿时小脸上也有几分厌恶,咬牙道:“何止是阴险,简直是恶毒。” 以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也一直以为皇祖母是喜欢他们姐弟二人的,毕竟那时候皇祖母有好吃的都不忘送一份给他们,后来母妃伏诛,皇祖母对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急速转淡,不过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多是不再看在眼里,直到现在,因要要与母后斗法,偏把没了根基的他们卷入其中,这不是用心恶毒还是什么?他们姐弟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 七皇子的表情也难看至极,皇祖母这举动实实在在地伤了他的心,哪怕他对帝位不在乎,但也不想被人当成棋子来用。“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永安公主低头看了眼弟弟,弟弟清醒明白过来后,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有一就有二,太后绝对还会再有下次,现在母后有了小太子又有了小皇妹,他们姐弟的存在虽说不至于碍眼,但绝对无法与小太子还有小皇妹相提并论,这点认知她还有,“对,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但只太后懂得用计,他们也不遑多让。 姐弟二人心意相通,深知在这深宫里面,最能靠得住的人就是对方,要想顺利长大成人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就绝对不能输。 这座宫殿都遍布苏梓瑜的眼线,太后与永安公主姐弟所说的话很快就有人禀报给苏梓瑜知道。 当然苏梓瑜也没有避讳林珑,所以林珑也第一时间知道太后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惊道:“太后这是故意要挑事端,摆明了意图不纯。” 高家被诛后,其实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姐弟俩就是尴尬的存在,好在苏梓瑜这个皇后不计前嫌,仍旧待他们不错,当然也只能说不错,毕竟不是亲娘,没了一层血缘关系,能做到这样已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就连朱翊这个生父也不能这点上苛责苏梓瑜,身为嫡母,有很多人还不及苏梓瑜的十分之一好,君不见那些富贵人家,继妻与前嫡配元妻所出的子女那是斗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 “无妨,她这是挑拨离间,我焉会上她的当?”苏梓瑜一语就戳穿了太后的用意。 “怕就怕这对皇子皇女真听进心里去,从而对义母心生怨忿从而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不得不防。”林珑有几分忧心地道。再同情永安公主姐弟的处境,也得先从苏梓瑜的角度去想,她承认她也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人总有私心。苏梓瑜待她如女,她自然也会尽量投桃报李。 苏梓瑜倒是颇有几分自信,“你给我放心好了,无论是太后还是他们姐弟都成不了气候的。” 她早就把他们的路都封死了,一对没了爪牙的姐弟又有何惧,一个与亲生儿子离心离德的老太后只会日益苍老,再说她还没有出手呢。 林珑见苏梓瑜胸有成竹,方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正说着话,皇帝朱翊再度回到这寝殿中来。 恰好正逢晋嬷嬷端来了补品,朱翊顺理成章地亲手抱过小女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漂亮的紧,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嘴角含笑地看着又在喝补品的苏梓瑜,“梓瑜,你给我们女儿选了个什么封号?” “福安吧。”苏梓瑜放下汤匙,接过绿素手中的巾帕擦了擦嘴,方才笑着回答朱翊的问题,一众封号中,她惟独钟意这个。 这个选择与朱翊的心意不谋而和,“又福又平安,甚好。”千万不能再重复她同胞皇姐那悲惨的命运,未长大成人便没了,想到逝去的嫡长女,这心仍旧有几分抽痛。 “至于名儿,我想唤她朱子宝。”苏梓瑜看似询问,实则已是有所决定地看向丈夫,这个女儿是她掌中之宝,而且子字又是这一辈男丁起名所用,故意起这么个名字表示父母对这女儿的重视。 “依你。”朱翊这会儿从所未有的好说话。 苏梓瑜的脸上带着几许笑容,不由得想到许多年前她心结未解之时,母亲为她算过命,说她这辈子注定是大富大贵之命,是世间极好的命格,只是在而立之年前必定万事不顺遂,过了之后必会步步否极泰来,尊享荣华富贵,那会儿她正在红叶山庄休养,且早已年过三十却并未见到丝毫人生的曙光,哪里会相信母亲这样的无稽之谈。 如今想来,母亲为她所算的命格却是再准也没有了,自打前年回宫生下这小太子之后,她确是过得一年比一年好。 朱翊看到妻子的笑容十分的灿烂,不由得也看得呆怔了,仿佛曾经那个美好而没有尖锐的苏梓瑜回来了。 一旁的林珑以及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林珑还大胆看了一眼,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替苏梓瑜这义母高兴,皇帝眼里明确流露出的喜爱之色其实是相当少见的,身为帝皇者首先就必须情绪内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流露个人喜好,能这般看着苏梓瑜,必是心爱之极。 正在这时候,永安公主与七皇子进来,先向父皇母后请安。 他们的到来让朱翊回过神来,顿时握拳在唇边咳了咳,耳根子红透,他竟然那般看着妻子看呆了,这真是闹了笑话,抱着小女儿的手也不由得收紧,这让小公主极为不舒服,小嘴儿扁了扁已是哭了出来。 苏梓瑜先于奶娘一步把孩子抱过来,还不满地看了眼朱翊,这么大个人了还将女儿弄哭,没见过像他这般当人父亲的。 朱翊摸了摸鼻子,不好解释,只能讪笑一下向苏梓瑜赔罪。 永安公主凑近前细细地打量着这新出生的小皇妹,无可置疑,有苏皇后这美貌的娘亲,小皇妹的长相十分的可人,也难怪父皇会如此喜欢,她的眼神黯然了些许,但很快就将这些负面的想法抛到九宵云外,这是不能比的,要不然人比人气死人。 “小皇妹长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苏梓瑜闻言,把目光对准昔日高贵妃所出的女儿,女儿家的心最是狭窄,往往一点小事都会拈酸吃醋,不过看这半大少女的样子倒也没有多少嫉妒之心,遂也笑着道:“我们永安也长得好,再过几年,我就让你父皇为你挑一个青年才俊当驸马。” 这话她也说得真情实意,在他们还没有背叛她的迹象前,她也不吝于让他们感受到她的善意。 永安公主听闻,脸上娇羞地低垂着,扭着双手道:“母后待儿臣真好。”随后似想到了什么,又一副不安的样子,“母后,您这么仁善,为何皇祖母非要说您害了我们的母妃,还说我们认贼作母?” 七皇子适时地搭腔,“父皇,儿臣也不明白,高家不是咎由自取灭亡的吗?这与母后有何相干?为何皇祖母要怪罪到母后的身上?儿臣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来请教父皇为儿臣解惑?” 说完,他还深深地行了一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甭说帝后二人,光是林珑都先愣了愣,随后又有几分想笑,这对姐弟也不是善茬,太后挑拨在前,他们随后就全暴露出来让帝后知晓,这神补刀实在让人拍案叫绝,完完全全把自己都摘清了出去。 姐弟二人一人装天真一人扮不解,倒是把戏做得天衣无缝,仿佛就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苏梓瑜愣然之后,却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或许他们没能遗传到高凝珍的狠辣,但绝对有高凝珍的智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做。 朱翊怔愣过后却是一脸的凝重,他焉能听不出母后的用意何在?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母后仍旧要背着他做那搅屎棍,实在是可恶之极,这两人也是他的骨血,窝里斗绝对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苏梓瑜瞟了眼朱翊沉下来的脸色,再看到姐弟二人诚惶诚恐地站着,伸手摸了摸最近自己的永安公主的头顶,“永安,有些事母后回答不了你,毕竟母后是当事人,哪有自个儿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要问的是自己的心,须把母后是如何待你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而不是听别人的口说无凭,那些个话能骗倒的都是不用心的人。” 这对姐弟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还不错,好好培养将来可以为她的儿子所用。 朱翊听到妻子的话,深吸一口气,“你们母后说得对,最好分辩对错的方式就是把她们二人如何待你们的放在天秤上对比一下,如果你们母后真是那等小人,你们焉还能在宫里活动自如?”叹息一口气,“你们皇祖母老了,也就越来越偏听,思想都混乱得辩不清是非,你们往后不要在她面前乱晃,从而听去不必要的胡言乱语。” 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了太后的话,当然身为人子,他还不至于在人前用恶毒的话语来评论他的生母,但母子亲情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七皇子忙又再度行礼,“父皇,儿臣受教了。” 姐弟俩暗中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凭他们现在的智商是完全比不上大人的,既然他们把这话题明朗化,那这些个大人就会知道该如何做,也就完全没有了他们姐弟什么事,皮球也踢得出去了。 姐弟二人在帝后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看到护国公府的女眷进宫来探望苏皇后,他们很快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的回廊处,永安公主抹了扰不存在的汗水,朝七皇子一笑,“七弟,你做得真好,我们回去闭院好生读书,下回争取在父皇母后面前有好表现。” “姐,我知道。”七皇子也是这么想的,父亲让他们不要乱晃,这已经是提点他们不要惹祸参与进去,所以闭院读书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姐弟俩相视一笑,方才再度手牵着手离去。 后面同样识趣地退出来的林珑同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自然是把前面姐弟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果然越是患难越是看出一个人的真情所在,看到他们不由得想到自己姐弟仨,同样也是在绝境中求生存,无论皇室还是平民,没有大人保护的孩子都是野草。 “晋嬷嬷,他们看来还是十分知趣的。” 晋嬷嬷扯了扯嘴角,“这还小看不出来,若真无异心,自然是值得培养一番。” “那倒是自然。” 林珑点头同意这一番话,毕竟还小着呢,长远的事情谁敢担保?在这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 在苏梓瑜的授意下,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的行为很快就传到太后的耳里,气得太后大骂:“坚子不可与之谋也。” 当晚,林珑就得了旨意出宫回家,有这老太后在,哪怕身怀免死金牌,她也还是心里惴惴不安,没有比回家更让她心动的提议了。 所以她也没有矫情地故作推辞,反正苏梓瑜身体正在康复当中,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遂到苏梓瑜的面前辞行后,就看到叶旭尧奉旨到后宫来接她与俩儿子。 一看到她与儿子们,叶旭尧立即就迎了上来。 “等了很久?”林珑笑问。 “这倒没有。”叶旭尧牵着其中一个儿子的手,“我们走吧。” 林珑点点头,转头与送她出来的晋嬷嬷和红菱挥手致别。 夫妻二人带着一路调皮玩雪的俩孩子走了一段路,这俩娃玩累了,非要父母抱,二人只好蹲下来一人抱起一个往那停放马车之处而去。 好在无惊无险地上了马车,马车又无惊无险地出了皇宫,林珑这才拍了拍胸脯方才放心,生怕太后又遣了个什么嬷嬷前来截道从而增添事端。 玩累的俩娃窝在父母的怀里沉沉地睡了去,叶旭尧给儿子们掖好身上的裘衣,这才抬眼看向神情安定下来的妻子,“你无须担心,有了皇上赐你的金牌,太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乱来的。” “这不是就怕万一吗?你不知道这老太后越发不能瞧,完全不似以前我初见她那样。”林珑弯腰一边摸儿子的衣服有无汗湿,一面与丈夫道。 叶旭尧的神色也是紧绷的,若不是知道那面免死金牌的来历,他还不知道妻子差点险象环生,毕竟不同于上回苏皇后生小太子生产时那样万众瞩目,这次低调了许多,并无外臣前去守着皇嗣出生,就连护国公府苏家也是等苏皇后生了方才知道添了位小公主,他自然也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信息,所以知道妻子顶撞了太后已是半天之前的事情。 那会儿就心里焦急不已,好在第一时间得知皇帝赐了张保命符给妻子,这才稍稍安心。 “人心易变,太后这人从前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以她能坐到太后这位置本身就不简单,手上不沾染几条人命,你认为可能吗?”他撇唇冷然道。 莫说远的,就说苏梓瑜同样也得宫斗一番才能确保自己的地位,这是后宫常态,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谁的手段更高明更狠辣。 林珑看丈夫说得一针见血,却由不得她不点头同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回头得提醒婆母,还是不要到太后的寝宫去为妙,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器量狭小地迁怒于她?” “自打上回外祖母与太后翻脸之后,母亲就不再去太后那儿了,不过提醒一下倒也好。”叶旭尧道。 林珑现在倒是无比希望太后尽快倒霉,最好是快点殡天,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松一口气,不用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掠了掠鬓边的碎发,“我回去后怕是要‘大病’一场了。” 叶旭尧听闻愣了愣,不过很快就领会妻子的用意,有些心疼地揽上她的肩膀,在她的唇上亲了亲,“不用太紧张,你还有我。” 林珑把头靠在他的肩狎处,苦笑了一下,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这皇室,那可是个庞然大物,一压准翻不了身。 马车刚驶进襄阳侯府,叶钟氏遣来的大丫鬟就等在这儿了,这批大丫鬟都是林珑所选,顶替了之前放出去嫁了人的绣缎等人,所以对林珑这大奶奶一向尊敬得很。 “大爷,大奶奶可算是回来了,太太都念叨了好久,说是您们俩一回来就先去她的院子回话。” 林珑伸手抱过熟睡的大儿子,让他趴在她的怀里睡得舒服,再伸长脖子看了看丈夫怀里的小儿子,好一会儿后方才回话,“你们先遣一人回去禀报婆母,就说我们已进了府这就过去。” “是,大奶奶。”其中一名大丫鬟立即转身飞奔回去向主子汇报。 所以叶旭尧和林珑刚到了叶钟氏的院子,叶钟氏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嘴里道:“我的乖孙,想死祖母了。” 伸手就去摸俩孙子。 林珑忙道:“婆母,外面天冷,您在屋里等着我们便是,何必迎出来?赶紧进去。” 叶钟氏稀罕后俩孙子,方才记得林珑还怀着身孕,又忙亲自抱过她怀里的叶耀庭,不禁责备一句,“你还有身子呢,就该注意些,让丫鬟抱住便是。”回头又瞪了眼儿子,“你也是的,也不提醒一句,你媳妇现在可是金贵的双身子。” 叶旭尧没把妻子当成瓷器看,再说都快三个月了,胎儿很稳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母亲,您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叶钟氏还是觉得儿子不够细心,一路返回正屋又训了一路的话,好在叶旭尧倒也没有怎么回嘴,所以母子相处尚算和谐。 林珑倒是面上烧红,对于婆母的疼爱自然是受用得很。 俩娃儿进了暖阁时就醒了,叶钟氏怕他们饿着,忙让人蒸了碗水蛋端来喂俩孙子吃,自然是问了下皇后生产一事,林珑倒也没瞒着,还是据实以告。 “当时虽说儿媳妇过于莽撞,但真的不能见到义母就这样死去……”林珑怕叶钟氏心里不痛快忙解释一二。 叶钟氏把空碗递给丫头,方才看向林珑,“你也别想太多了,换成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事给我们家换来面免死金牌,你祖父别提有多开心,直说你旺家宅,有皇上皇后给你撑腰,太后那儿不过是日落夕山,威风不了几年的。” 说完长长叹息一声,想当年她还是尽力讨好太后,没想到现在却是面对面的仇敌。 林珑也感觉到叶钟氏的感慨,这会儿说什么也不好,遂不再随便搭话。 叶旭尧道:“母亲说得是,这一山不能容二虎,我们势必得选择一方,倒也无须为此烦恼。” “尧哥儿倒是想得明白。”叶钟氏称赞儿子道,“我也不再到太后跟前让她出气,看来不但儿媳妇要‘病’,我只怕也要称‘病’才好。” 省得这越发把阴暗性子显露出来的太后找不了她儿媳妇的碴,就来找她的碴,这不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防上一防更好。 因而在林珑给叶老侯爷请了安后,第二日就开始称“病”。没隔两天,照顾“生病”且怀孕的儿媳妇,叶钟氏也跟着“病”了。 这场病倒是来得凶猛,听到她们婆媳都身子不大安的一众亲朋好友都轮流探视一番。 叶蔓安这会儿坐在林珑的床边,一脸焦急地道:“大嫂,这身子可舒爽了些?” 戴着抹额的林珑躺在床上,刻意化了个灰色妆的她看起来真是憔悴不已,似勉强一笑,“还好,就是身子乏力使不上劲,三姑奶奶且坐着,我怕是招呼不了了。” “大嫂说的是什么见外话,我这回娘家还要你招呼不成?”叶蔓安忙道,“本来听闻大嫂有孕还没来得及恭喜一番,这就染了病,可得当心些才好。” “大夫给我开的药也避忌到这点,想来应会无碍。”林珑叹气道,“说来都是我不注意,这进宫一趟回来就染上了病……咳……”轻咳两声,然后拿帕子掩了掩唇,神色间更见疲惫。 叶蔓安见状,不由得有些忧心,又生怕自己扰了大嫂休养,正要起身告辞。 正在这会儿,如眉在帘外禀报,说是护国公府苏家的老太太前来探病。   ☆、第二百九十八章恶报 林珑一愣,她没想到苏老太太会亲自来探望自己,错愕过后,忙让如眉掀帘子请人家进来,毕竟是长辈到来,她也不好卧床迎接人家,这于礼不合,遂挣扎着起身趿上鞋。 一旁的叶蔓安见状一把扶住林珑,“大嫂?”深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林珑摆了摆手,“这苏老太太终归是我的义外祖母,我躺在床上迎她像什么话……”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苏老太太已经由儿媳妇扶着进来,一看到林珑的肤色眉头就是一皱,看她要下床迎接自己,忙道:“赶紧躺回去,既然身子不舒爽,就别勉强起来迎我这老婆子,还是躺着说话便是。” 叶蔓安听到苏老太太如此言道,又忙按住林珑扶她重新躺回床上,“大嫂,你且听苏老太太所言,毕竟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呢,金贵得很呢。” “这说得是。”苏老太太也上前按住林珑不让她下床。 林珑一阵心虚,只不过对外都称“病”了,也不好这会儿不装下去,指不定还会有流言,遂只好从善如流地重新躺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如眉,赶紧搬圆凳来给苏老太太坐下。” 苏老太太坐在如眉端来的雕花圆凳上,一手握住林珑的手轻拍了一下,“听闻你与你婆母的身子都不大安,我那儿还有不少好药且拿来给你安胎,可得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对于林珑在苏梓瑜生产时的仗义执言,苏老太太事后知道感动得很,在那样的情境下,也难为这年轻的小妇人还有这份心。女儿生二胎时,收到消息时她就想要第一时间进宫,哪里知道那两天身子不大安,结果才走了几步就头晕目眩,最后还是没能进宫陪着女儿生下小公主,此事她一直引以为憾。 所以此番前来探望林珑也有答谢的意思在。 林珑听闻,笑了笑,“劳义外祖母挂心了,义外孙女这病来得突然……咳……相信也会走得快……咳……” 苏老太太忙给站在一边的儿媳妇使了个眼色,那与叶钟氏年纪差不多的儿媳妇忙上前给林珑这几乎可以当她女儿的小妇人拍了一下背,还说了不少安胎静养的话。 其实私心来说,她是不大喜欢林珑的,毕竟她这家大嫂才应该是苏皇后面前的红人才是,结果却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抢去了风头,也罢,她与苏皇后关系一般,再怎样这红人也轮不到她当。 “这女人家养胎一定要注意,以往我得了娘娘赐的几道宫里安胎的秘方,制了不少成药,都有些年头的,药效很好,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护国公夫人笑着道。 “多谢义舅母的她意,义母赐了我不少宫里的安胎药……”林珑忙道谢,与这护国公夫人不甚相熟,礼貌上还是要道谢几句。 护国公夫人道:“娘娘赐的是娘娘的心意,你唤得我一句义舅母,这权当是我这义舅母的心意,岂可混为一谈?若是来时知道你有了身孕,我必定就顺便带来了。”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深知倒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收下。 苏老太太一直笑眯眯的,以过来人的身份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然后才问起那对双生哥儿。 林珑忙让人去把自己俩儿子抱过来见人,这对双胞胎兄弟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直坐了好一会儿,苏老太太这才携着儿媳妇护国公夫人告辞离去。 林珑正在“病”中,只好吩咐叶蔓安和大丫鬟代这相送,这苏老太太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叶蔓安再转进来的时候,看到林珑半靠在床上,神情有些呆怔。 “大嫂?” 连唤数声,林珑方才回魂,笑道:“都送出去了?” “送了。”叶蔓安笑着回应,苏老太太可是苏皇后的亲娘,她自然是少不得要好好地巴结一二,套套关系也是不错的。 女人家的话题都离不开那几样,看到叶蔓安气色不错,林珑遂小声地问她身上可有消息了? 叶蔓安的神色一黯,摇了摇头,“这天癸刚走,应是没怀上。”目光落在林珑的肚子上,“大嫂要不传授我一两招,我为这都心急得很。” 迟迟未有身孕,婆母傅尤氏面上是没说什么,但她知道她心里着急只是不好催她罢了,如今更是积极地给她找能怀胎的药物。若是明年仍未有孕,就必须要停了后院那群侍妾的避子药,可她一想到丈夫要生个庶长子,顿时心塞不已。她可以不在乎傅年会有几个庶出子女,但还是万分希望这嫡长子是由自己所出的。 林珑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咳了一阵,“这心急不得,你且放宽心相信就能怀上了。”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叶蔓安笑了笑,“大不了就让后院的女人生,我抱来养在膝下也是可行的。” 在这个问题上无论进退她都想好了,路是人走出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珑听闻,也只是暗暗叹息一声,隔了一层肚皮再如何养也不会亲密无间,但这问题外人无法相帮,叶蔓安能这么想倒也算心宽了。 姑嫂二人说了一会儿,叶蔓安看看时辰不早了,遂赶紧起来告辞准备家去。 林珑也不拦她,这当人儿媳妇哪有做女儿来得自由,好在傅尤氏喜欢叶蔓安,要不然哪会让她非节气就回娘家来?吩咐如眉送她出去。 叶蔓安系好厚重的氅衣握好暖手炉,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林珑重新闭目养神,为了装样子,俩宝贝儿子她让辛大娘带下去隔离开了。 哪知却是睡过去了,再睁眼时看到妹妹林琦和二娘林绿氏在她的床边说着话,二娘还伸手给她掖民掖被子,见她睁眼,忙道:“醒了?” “二娘,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林珑抚了抚秀发坐了起来。 林绿氏忙给她将枕头竖放让她挨得舒服些,林琦给倒了杯水递到她面前,“姐,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你不知道我与二娘听闻时都快吓晕了,这还怀着孩子呢,怎么就不注意些?” “琦姐儿说得对,这万一伤到胎儿如何是好?”林绿氏一脸的忧心忡忡。 林珑一看到她们担心的面容,忙小声地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这装“病”是瞒外头人的,可不能让自家人为她担心乱了阵脚。 “这么说,姐你没生病啊?”林琦睁大眼睛。 “嘘!”林珑忙警示地看了眼妹妹,这可不能大声嚷嚷。 林琦忙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 林绿氏却是一脸的愤慨,“这太后真霸道,哪有她这样当人婆母的?” “二娘,这是宫廷秘辛,你们听过就算了,就此烂肚子里别再外人面前提及,涉及皇室的话题从来都不安全。”林珑神色严肃地叮嘱道,“若不是怕你们担心我真病了,我也不会把这些龌龊事说来给你们听,省得污了耳朵。” “姐,我们晓得的,哪会到处大嘴巴?”林琦忙拍胸脯保证道,随后又一脸的唏嘘,“皇后娘娘都贵为一国之母了,同样也有一大堆糟心事。” 说来,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没有人能一帆风顺地过一生。 林珑也一脸的感慨,“可不是?后宫那块地儿不是人呆的,好在我与义母有这层义母女的关系,这样一来,将来我若生了个闺女倒是可以免去这进宫之苦。” 她是万万不会将女儿往那火坑里面推的,嫁什么人都好过入宫,相信苏梓瑜将来也不会让她女儿入宫候选。 林绿氏一听眼睛都弯弯的,“这倒是,这襄阳侯府的千金,身份金贵得很,嫁到什么人家去确实都好过入宫。” 林琦喷笑出声,斜睨了一眼长姐的肚子,“依我看,搞不好这胎姐你还生个儿子,这样一来,倒是不用想得那么长远。” 林珑摸了摸还未显孕相的肚子,“你姐夫老说是闺女,我听得耳朵起茧,就觉得是个闺女也不错。” 这生儿生女一事只有老天爷才能操纵,她听天由命便是。 林绿氏和林琦想想也是这道理,一切强求不得。 林绿氏道:“我查了查黄历,后天是个好日子,我打算与琦姐儿到庙里上香,最近万事不遂心,正好向佛祖求一求。”伸手轻抚林琦的秀发,“也好为你们姐妹二人祈一祈福。” 一想到这姐妹二人,一个情伤难过,一个偏招惹到太后这么个大煞星,她是越想越心塞,还是去上香求个心安更好。 林珑倒也没拦着,“最近京里也太平,不过路上倒是小心,要不要我遣向个护卫送送你们前去……” “姐,不用这么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公侯千金,家下的那几个小厮护着去一趟便是。”林琦忙道。 她也想借此散散心,一想到霍源要成亲了,这心就会揪紧,她也不好去质问他成亲一事,同样也做不到祝福他,至少现在不行。 林珑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让人担心的地方,这才点头同意,没有强行安排侍卫护送,当然少不得要吩咐几句注意事项。 林绿氏和林琦听闻都一一应了。 叶家婆媳二人都在装“病”,太后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因为挑拨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与苏梓瑜的关系,皇帝朱翊十分不待见这个生母,少有地遣人前去斥责太后,让她好生反省,记得要为老而尊,别做出让人不齿之事,气得太后差点要吐血晕倒。 虽然未至于真病了,但她还是装了装样子,让太医来开上几副方子,好让朱翊知道他的行为气着她生病卧床。 结果朱翊只是遣了太监来问侯,本人根本就不到场,这回是真的让太后心情郁闷,真生出病来。 这一病就真的病来如山倒。 太后夜里恶梦频频,老是梦到以前的人和事。 这一夜也不例外,她正睡在床上,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以前害过性命的先皇妃嫔坐在她的床沿,只见那女人眼睛流血地看着她,“我在下面好寂寞,你来陪我好不好?” “啊——” 她吓得惊见,身子像弹弓般跳了起来,拥着被子缩到床里侧,惊恐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哪知那妃嫔却是双眼一边滴血一边爬向她,“怎么?你怕了?别怕啊,先皇也在地下,他让我来接你……” 只见这双眼流血的妃嫔伸手去抓她的脚。 “啊——” 她再度惊叫出声,双手使劲地挥着试图把人挥开。 “娘娘,太后娘娘……” 外面值夜的宫娥听到声响忙冲进寝室内,一掀帐幔,结果看到太后挥舞着双手满头是汗地大声惊叫,蔡嬷嬷大胆地去摇醒太后,连唤数声“娘娘”,太后方才睁开惊恐的眼睛看着她。 “丽妃呢?”太后惊坐起来忙两手使劲地抓着蔡嬷嬷的肩膀。 蔡嬷嬷忍住肩膀传来的疼痛,太后这是怎么了?“娘娘,这丽妃是先皇那一朝的妃嫔,如今皇上的后宫并无这封号的妃嫔,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娘娘都忘了?当时娘娘还挖了她的双眼然后再挑断她的手筋……” “别说了,你给我住口。”太后厉声道,不由得想到丽妃双眼流血的样子,这心更为恐怖。 “哀家要念经,对,念经……” 蔡嬷嬷与一众宫娥对视一眼,不敢有违太后的命令,遂赶紧给太后穿戴整齐,扶着她到小佛堂去念经。 这发生在太后寝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苏梓瑜的耳里,正好是皇帝离去上朝的时刻。 “念经?”苏梓瑜好笑地重复这两个字眼,“亏她想得出来,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念再多的经都是无用的。” “皇后娘娘,太后现在开始做恶梦了,我们是不是要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晋嬷嬷请示道,一想到太后惊慌不定夜夜不得眠,她就觉得解气,不枉她刻意去寻人配来的致幻之药,只怕长久这样下去,太后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再生事端? “不急。”苏梓瑜轻轻地晃悠着怀里的小女儿,“就让她再做一段时间的恶梦,好戏还在后头。” 若不是太后步步逼人,她还不至于如此对待她? 太后曾经做过的恶事,她就算不完全知道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谁叫她这么小就入了宫?什么阴暗面没见过?恨只恨自己以前太傻,以为朱翊的爱是独一无二的,这才把自己也给套住了,生生害了三个儿女的命。 后宫里面太后夜不能寐的消息并未外传,但是太后日渐消瘦却是人人都看得到的,眼底那层黑眼圈实在让人不忍目睹,头发几乎全白,一下子又更老了十岁。 林绿氏在选定的吉日携着林琦去寺里上香。 马车抵达山门,本应是热闹不已的寺庙,今儿个却是安静得很,更有小沙弥守着门,看到她们来,就说里面有贵客做法事,今儿个清场遂不能放她们进去云云。 林琦好奇地往里面一瞄,“是谁家如此大排场?” 那小沙弥道:“是那周子爵家。” 林绿氏一脸的失望,这权贵人家的人一做法事就爱清场,这岂不是白跑一趟? 林琦见林绿氏脸色不大好看,忙掏出自家长姐的帖子递给那小沙弥,让他拿去给住持,让她们进去上一注香,她们带的人少,扰不了周子爵家做法事。再说一家寺庙一般同时开放给两家也是常态,端看你够不够份量罢了。 没多久,住持拿着帖子亲自迎了出来,这襄阳侯府的女眷怠慢不得,说来比周子爵家的女眷要金贵得多。 林琦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麻烦住持了,我们只是上一注香祈个福,碍不了什么事的。” “那贫僧就进去安排一下,两位女施主,里边请。”住持忙客气地道。 林琦点了点头,拉着林绿氏就进去了寺庙里面。 母女二人这才前去给佛祖上香祈福,远处的念经声此起彼伏,听着这些梵音,林琦也觉得心里平静了不少,双后合十地跪在那儿祈愿,心里默念着自己的祈愿内容,“一愿长姐平安生下孩子,二愿亲弟身子康健早日高中光耀门楣,三愿……” 想到这里,她睁大眼睛看着上面庄严的佛祖神像,虔诚地又拜了拜,这才直起身,默念自己的祈愿,“三愿他能过得好一生顺遂……” 是啊,哪怕成不了夫妻终身相守,也愿霍源过得好,高官厚禄,子孙满堂。 想到这里,她的眼里泪光闪闪,但却没有掉下这金豆子,有些伤心无须表现出来。 林绿氏也默默地祈着福,好一会儿,看到身边的林琦少有的安静着,转头看她一眼,这心里顿时一震,又是一阵心酸难过。 好一会儿,她伸手拍了拍林琦的肩膀,“琦姐儿,我去看看斋饭做好了没有,待会儿再来寻你。” “好。”林琦睁开眼睛看向自家二娘,乖巧地点了点头,心知二娘这是在体恤她。 林绿氏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林琦再度向佛祖祈愿,再念了段经文,这才磕了磕头,准备添些香油钱,结果一摸钱袋子没带在身上,遂朝身后的喜雨道:“你且去给我取些银子来,我要添香油。” 喜雨忙点头,转身就出了去。 整个佛堂里只有林琦一人,她又拜了拜,结果低头时手腕上的珍珠链子突然断了,她忙起身去一一捡起来,这串珠子可是南珠珍珠,颗颗圆润光泽好,是林珑给她的,她一向宝贝得很。 捡回来了大半,看到有一颗滚到佛相后,她给佛祖拜了拜,忙往佛相后而去捡起来。 偏在这时候,周芷晴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进了这间以为无人的佛堂,前方的大殿上正在做法事,可她有些心事不能诉于人前,所以惟有进来这里再上一注香。 除了贴身的大丫鬟,她把人都遣了出去。 看着那庄严肃穆的佛相,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连磕了好几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第二百九十九章龌龊 佛相后的林琦在这群人进来的时候刚把那颗珍珠捡到手,正准备现身出去,哪里知道这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却是跪在佛相前刚磕了头抬起头来时却是泪流满面,她顿时满脸满心地震惊,这会儿现身出去好像又不大好?颇有几分左右为难,人家哭得那么伤心,她再跑出去真的不大妥当,看来她只好等这富贵人家的姑娘离开后再走吧。 思定后,她敛着呼息尽量不让人发现。 “佛祖在上,信女有求……”说到这里,周芷晴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姑娘,您别哭得太伤心了。”大丫鬟忙掏出帕子给周芷晴擦眼泪,“说来都是小马哥闯出来的祸,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想与姑娘双飞双宿?唉,如此害得姑娘成这样……” “佛祖在上呢,你别这么说,他……他都是因为我而死,若不是我,他也不会被……爹娘乱棍打死……” 这初恋情人哪怕只是周家的家生子奴才,她也还是一直记挂着,若不是被爹娘发现,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已远走高飞过上新生活。以前还怨过爹娘太狠心,如今遇到了霍源,又觉得爹娘说得还是有道理。 一旁的大丫鬟暗地里撇了撇嘴,这周芷晴好歹也是子爵府的千金,居然就看上了那小马哥,说来那小马哥也不过是一介奴才,却能哄得这深宅贵姑娘情深一片也算是本事,纵死也不冤了。 佛相后的林琦却是吃惊地张大口,这贵家千金与奴仆之子相恋的事情,她在戏里面见过,现实生活中还未见着这样的人,哪知眼前就有一个,难怪女方家父母容不下这家生子奴仆。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您现在身子正弱,哭不得的,早知如此,奴婢就不劝您来此做法事了。”大丫鬟看似自责道。 周芷晴却是摇了摇头,“来此正合我心意,这寺庙里的和尚比庵堂里的姑子们有本事得多,我现在就要再嫁他人,终归是对不起他,给他做场法事再在佛前许愿,愿他能投得一注好人家,一生平安顺遂。”祈求的眼睛看向佛相,再度任由泪水洗刷脸庞。 这样她才能安心上别人家的花轿,表哥那样的一表人才,她知道自己也配不上,但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放手,错过这个,她哪里还能遇上好人家?再说…… 暗地里伸手摸了摸腹部,她还想着为逝去的情人留下这滴血脉。 一旁的大丫鬟焉能看不出这姑娘在想什么?眼底略有几分鄙视,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呢?其实若非她做内应,小马哥如何能勾引自家姑娘做那事?也罢,倒是给了她机会。 忙转身去点燃一注香递给周芷晴,周芷晴接过恭敬地再磕了三个头,这才交给身边的大丫鬟插到香炉里面。 大丫鬟把香插好后,这才伸手去扶起周芷晴,“姑娘快别太伤心了,这万一伤了腹中的胎儿如何是好?这可是您和小马哥惟一的牵挂,趁着日子尚浅赶紧把婚事办了才好。” 佛相后的林琦听得这里直咋舌,心里直可怜那即将要娶这姑娘的男子,这刚进门就给戴了顶绿帽,如果那新郎知道,估计新婚夜就会弄出命案来。再偷偷地瞄了眼这主仆二人,好像也慈眉善目的,怎么能用心如此险恶? 这会儿她对于这敢于与家生子奴才相恋的姑娘没有半分好感,若是真的爱那个男人,就别再嫁给他人带给人家不幸。 周芷晴眉间仍有些许哀愁,“你也知道再怎么急也得等到月尾,还差那十天左右,倒也不在乎这么些日子,倒是你可得做好准备,希望到时候能瞒得过表哥。” 这话正中大丫鬟的下怀,眉眼间都掩不住那喜意,太太和姑娘答应自己,只要她肯代姑娘圆房把这事圆过去,就给她开脸当姨娘,而且还不让她喝避子汤,这是让她尽快就受孕的意思,只要生了孩子,她瞄了眼自家姑娘,到时候踹了这姑娘当正室兴许还能行。 “姑娘放心,太太都安排周全了,到了那天定不会让姑爷看出来,等新婚夜一过,谁又能知道姑娘非完壁之身?”大丫鬟一得意就忘了这是佛前,把周芷晴的丑事直接道了出来。 周芷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狠瞪了她一眼,她就算非完壁甚至珠胎暗结,那也还是堂堂子爵府的嫡出姑娘,何时轮到她来奚落? 那大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嘴,又看到姑娘神情狠厉,遂忙给自己打了几嘴巴。她还没当上姨娘呢,还是小心行事为妥,而且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小马哥被爵爷用乱棍打死,别看当时哭得撕心裂肺,现在又哭得满脸是泪,一切都是假的,还不是照样又为那新姑爷上了心? 想到霍源,她也满脸红晕,这样的男子才值得女儿家倾心,恨只恨这姑爷地位不能再高点,不过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踹了姑娘当上正室,这心底还是得意居多。 佛相后的林琦听得小脸直抽搐,这主仆二人还能再要点脸吗?真可怜她们家的新姑爷。 远处的霍源连打数个喷嚏,直觉得鼻间痒痒的,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后念他。 “爷,可是染上风寒了?”一旁的小厮汉光极为担心。 “没事。”霍源不当一回事,“这边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家去看看。” 不知道祖母的病情可有好转?他也并非有心将她气成那样,只是一想到有人用那样的恶毒的话来骂林琦,他就会怒火上升,祖母为何就不能睁大眼睛好好地看清楚林琦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办完事了?”叶旭尧冷着一张脸迈进来,肖福林的案子他不好插手,倒是霍源无比的上心,也乐于见肖福林叫苦不迭。 “有事?”霍源起身同样冷冷地看着他。 “找你喝一杯,去不去?”叶旭尧背着手站在霍源的面前。 霍源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亮堂得很,这叶旭尧找他喝酒?不过想到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还是听听他要说什么好了,遂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叶旭尧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笑容只是一闪而过。 此时的林琦蹲在佛相后蹲得脚都酸了,着急地看着这对还不离去的主仆,心想这两人还是收敛点吧,好歹佛祖还看着呢,赶紧回去再相商她们那龌龊的大计吧。 她是半点也不敢动弹,听到这等秘辛,她若是被人发现,只怕那表面慈善实则铁石心肠的富贵姑娘会要了她的命。想来自己命真是苦,端王爷那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她对于别人家床上那点子事不感兴趣啊,怎么次次都是她发现这样的龌龊事? 好半晌,周芷晴这才渐渐有了离去之意,朝佛相再拜了三拜,这才由大丫鬟扶着离去。 推开这佛殿之门时,那大丫鬟道:“姑娘,听说霍将军的祖母卧床,奴婢听闻有一名医专治这病很有奇效,要不要去寻来?” 周芷晴微微一怔后,随即嘴角勾了勾,“甚好,你把这事与娘说说,若能寻到名医医好姑婆,他日我也能有个依仗。” “这可不是?您这孙儿媳妇的孝敬,老姑奶奶准会高兴得很,还是我们姑娘有孝心,何愁这未来姑爷不宠着姑娘?”门外伸手扶着周芷晴的嬷嬷笑道。 周芷晴十分受用这样的话,若她能得到霍家人的交口称赞,这样一来,必定夫妻和睦,若能再诞下一男丁就彻底坐稳了霍家少夫人的位置。 再说有襄阳侯夫人的例子在前,她过门早产生下一婴孩应该不会惹人怀疑,别人只会道她好命,果然还是娘想得最为周到。 佛相后的林琦在听到霍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顿时如遭雷劈般地僵在那儿,怎么这倒霉戴绿帽的姑爷会是霍源?吃惊过后,她的拳头握得死紧,这会儿她方才想起进门时住持所说的话,今儿个来此做法事的人就是周子爵府的女眷,再想到霍源的成亲对象,不正是其祖母外家周家吗? 这两者一对上号,她的眼里顿时燃起一把火,义愤填膺地瞪着周芷晴的背部,这周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把一个不贞不洁还珠胎暗结的女子许给霍源为妻,实在是可恶之极。 正踏出去到外面回廊的周芷晴似有感应般地回头看去,怎么她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好在林琦头缩得快,周芷晴歪着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姑娘?”大丫鬟也探头看了看,毫无发现,忙出声唤了唤。 周芷晴这才收回目光,“没什么,应是我感觉错了。” 她有几分心惊地再看了看宝相庄严的佛相,这回竟觉得心虚,急急忙忙地就由一从丫头婆子簇拥而去。 周子爵府,周楼氏茗了几口茶水,看向一边的心腹嬷嬷,“这药真能令人快速怀上身孕?” 目光再度落在那包药上面,若不是女儿的身子弱不能打下那孽胎,她万万不会出此下策。 “太太放心,这药只要在新婚洞房夜放在茶水里给姑爷喝,必定能让那替身最快怀上孩子,只要她怀了孩子就好办,我们再用药让其早产,最好与姑娘同一天生产,这样一来……” 她做了个偷龙转凤的手势,再做了个手切的动作,意思是要将那替身母子都除去的意思,惟有用这法子才能遮掩去自家姑娘所出非霍家血脉的事实,哪怕他日霍家人心里存疑,也没了证据。 周楼氏叹息一声,随后念了声佛号,“这计划万万不可泄露给姑娘知晓,切记!要不然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太太放心。”那心腹嬷嬷忙保证道。 ------题外话------ 抱歉,今天卡文了,所以更得很少,明天中午会有次更新。   ☆、第三百章告知 周楼氏方才神情和缓一些,自己这女儿真是冤孽啊,丈夫不管全堆给自己,要不然她也不会厚脸皮地想到霍家,不过转念一想,霍家家道中落,自家女儿堂堂子爵千金嫁进去,霍家还有什么不满?这心又瞬间安定了,再者女儿嫁妆丰厚,想来还是霍家占了便宜。 那心腹嬷嬷看到自家太太这嘴脸,还是捡了点好听地道:“倒是委屈了姑娘,新婚之夜还要受这等气……” 毕竟与身边的大丫鬟一道儿侍候姑爷,这说出去也是没脸的事情,不过转而一想,这也是周芷晴自找的,哪有大家闺秀如此行事的? 周楼氏嘴角冷冷一笑,“她有何可委屈的?若是脑袋没犯糊涂,我还能给她寻高门大户的公子,如今这样也是她自己做的孽,要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管她如何作死?” 说来还是一肚子气,尤其是女儿身边的那个大丫鬟,若非暂且用得上,她早就把她处理掉了,一如女儿身边的知情人除了她以外都已身死。 那心腹嬷嬷赶紧把新砌好的茶水奉到自家主子的面前,“太太喝口水吧,这姑爷新婚夜睡了陪嫁丫鬟,那自然是理亏的,哪还敢挑剔姑娘?这事定能囫囵过去,不让人发现姑娘的秘密。” 到时候霍家一准鸡飞狗跳,姑娘装个委屈痛哭什么的,太太再一出面为姑娘讨个公道,霍家哪还有时间多想?新婚夜就让丫头爬床,传出去也是霍家没脸。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周楼氏的心里是有着遗憾的,不过丈夫骂她也骂得对,都是她把女儿纵容坏了,要不然哪会与下人私通珠胎暗结。 主仆二人正商量事情,帘外就有大丫鬟禀道:“太太,霍夫人来了。” 一听权美环到来,周楼氏忙把那药塞进矮桌的抽屉里面,给那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弯着腰退到一边,她这才轻咳一声,扬声道:“请霍夫人进来。” 权美环就着丫鬟掀起的门帘迈进暖阁,还没唤声“表嫂”,周楼氏就热情地招呼道:“表弟妹来了,赶紧坐着说话。” 权美环敛裙坐下,看到周楼氏脸上带笑,自己脸上也扬起一抹笑容,“表嫂,这婚事就快了,准备得也七七八八,我来就是商量看看还有哪里有了纰漏,我们好赶紧补上,我婆母如今就巴不得赶紧把这婚事给办了。” 甭说霍周氏,她自个儿也急得很,霍源赶紧把妻给娶了,她的女儿也就能死心,不会让霍家人给祸害了。 周楼氏让侍女把茶水端上来,霍家人的着急她看在眼里却乐在心里,甭管霍家因何心急,顶多大不了是在外面有了不合宜的相好,所以霍家人想让霍源趁早成亲好杜绝这相好的入门,反正自己女儿入了门,只要不学权家那个权英姿眼里揉不下一粒沙,还有什么人对付不了? 这正妻只要有正妻范儿,外面的狐狸精又有何惧? “我也正想寻表弟妹过来商量婚事呢,正巧表弟妹亲自来了。”她笑道,“来,我们先喝茶。” 权美环接过侍女奉上来的茶水,轻揭茶盖茗了几口,这段时间她忙得连大女儿病了也无暇去探望,眼睛左右瞄了瞄,没见着周芷晴,遂道:“芷姐儿呢?怎没见着人?” 前几次她来的时候,周楼氏都会让她出来见见客,其实也就是要与她这个当婆母的熟络熟络,好在这周芷晴性子看来十分柔和,一副大家闺秀的作派,她看了还是十分欢喜的,想来不是那厉害人物,她也好拿捏得住。 “今儿个去庙里上香还愿,我又要忙婚事无暇陪她去,只好多派些下人陪她去上香,婚期将近,她以前许了愿,现在还了愿正好出阁。”周楼氏笑着解释。 权美环点了点头,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所以她也并没有深思,放下茶盏,开始讨论起婚事的疏漏来。 大白天里虽不是饭时,但酒楼里面还是人来人往显得颇为热闹。 匪鉴与汉光这两个小厮先行上去把环境打理好,尤其是匪鉴,自家主子的那点洁癖他比任何人都知之甚深,当然要布置稳妥才行。 汉光瞄了眼匪鉴,直觉这叶家小厮也太那个了吧,嘴角更是抽搐了一下。 后面进来的俩主子,霍源只看一眼,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叶旭尧一向都是这样的,他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毛病和忌诲,一屁股就坐在汉光擦干净的凳子上。 叶旭尧也是冷着脸坐在匪鉴布置好的凳子里,执起白玉酒壶亲自给对面的人斟酒,随后一勾唇角,“还没有恭喜霍兄娶妻呢?我那俩顽皮儿子满周岁时设宴我可是请了你前来,如今霍兄娶妻莫不是连张帖子也不派给我吧?” 霍源正要执酒杯的手顿了顿,一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鬼的表情,“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娶妻?怎么我不知道?” 叶旭尧一挑眉,“不会吧?你家正在办喜事,你会不知晓?倒是可怜我那小姨子,听我娘子说眼睛都哭红肿了。” 一提到林琦哭红肿了双眼,霍源的心就是一痛,神情也略有几分心疼的表现,但一想到说他要成亲什么的,这不是胡扯是什么?随后又满脸震怒,“谁在胡说八道?你说出来,我去打得他娘也认不出他来。”眼睛微微眯了眯,“莫不是你娘子故意抹黑我好让林二姑娘死心?” 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叶旭尧那娘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又有叶旭尧宠着她,本身又是皇后的义女,这后台可是硬得很。 叶旭尧表情不善地看着霍源,这人还真是怎么看就怎么令人讨厌,自饮一杯后,冷笑道:“我娘子正怀着我闺女,最近身子又抱恙,哪有闲心思与时间去造你的谣?霍源,你还真看得起你自个儿。” 他娘子掂记谁都不会掂记他,若不是他为他美言,休想他娘子会动摇。 其实别人不明白,他却是十分理解林珑的,按理来说妻子不应过多插手林琦的婚事才对,毕竟已出嫁女,可林家那情况,他要让林珑放手不管,林珑也做不到。 林绿氏不堪重任,毕竟妾室起家还是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又兼之非姐弟仨的生母;至于林栋身子弱就算了,他身上还肩负着林家复兴的重任,也管不得这么多琐事;林琦那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谁又会把重担往她身上撂,他娘子就更不会,所以身为长姐,在林栋还未能独当一面之前,她就必须担起林家的重担。 这样的林珑让他心疼不已,毕竟这样的大包大揽若是别人不了解只会凭空招来一大堆指责,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在林家人在这点上也十分谅解妻子的同时,对她一些过态的举动也还十分包容。 这也让他巴不得赶紧把林琦这小姨子嫁出去,这样一来,妻子能放手让这妹妹自己去翱翔天际,人也能轻松一点,只要烦心林栋的科考便是。 至于林琦这成亲的人选,在他眼里,其实与霍源当连襟还是不错的,霍源这人比京里许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要可靠得多。 霍源听了叶旭尧这嘲讽的话,脸色凝得起来,“除了你娘子,有谁还会这么迫切想让我成亲?她可是万分反对林二姑娘与我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点。” 叶旭尧冷笑连连,霍源怎么就这么笃定是别人造他的谣?“你说这样的大话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除了我娘子,这世上反对你与林琦的好事的人还有不少,你霍家人就是其中之一。” 霍源的眼里闪过祖母与亲爹,还有权美环的脸,他以为那天那样严正警告的话,亲爹与祖母应该能听进去,还有权美环这继母,他也做出了保证,这样还不足以让他们放过他? 叶旭尧看到霍源的脸色大变,神色仍旧如冰,“看来还有得救,没完全蠢得听不进人话。” 对于这些不中听的话,霍源早已无心计较,猛地站起身来,凳子在他身后被踢倒在地,“告辞,下次再请你吃酒当答谢。” 他这段时间没回府,只怕这些个家人还真的背着他筹谋什么婚事?祖母能把妹妹霍香玉教歪,谁知道她还会使什么见不得光的举动?越想这脸色就越黑,不等叶旭尧虚应几句,抬脚就往外走,他现在一颗心全扑在家中的祖母身上,一定要弄清楚他们有没有背着他订亲。 “那我等着。”叶旭尧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听到霍源的脚步声一顿,这才回头看向已经踏出门外的霍源,“对了,我娘子说她要看你的表现。” 霍源听到这句话,身子顿时怔在那儿,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叶旭尧,林珑真的有这么说?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叶旭尧在这个时候抛出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她,不,你娘子真的这么说?” 叶旭尧微眯眼,“信不信由你。”转头自斟自饮了一杯,反正话已说到这份上,就看霍源如何做了,若是还没有拿出魄力来,那他也爱莫能助,只能说霍源娶不到林琦这美娇娥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与人无尤。 霍源深吸一口气,他深知他与林琦能不能成,霍家人虽然也是阻碍因素之一,关键还是要看林珑点不点头,林琦对这长姐有多尊重,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林家本来就没个主事的长辈,也就造成了林珑一言堂的情形。 他对林珑插手他与林琦的婚事,不满归不满,却也知道改嫁的权美环在林家没有发言权,林珑是长姐,这林家她不做主谁做主?他自己就是霍家长子,有着不靠谱的爹和祖母,这霍家的担子他不挑谁来挑的道理是一样的。 占长的哥哥姐姐从来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管过宽了遭人烦,不闻不问又要遭人诟病,从来这界限就是模糊的。 如今林珑那儿应是松了口,这对于他来说犹如喜从天降,这会儿他真诚地看着叶旭尧的背部,“多谢,他日我成亲必请你喝喜酒。” 叶旭尧挥了挥袖子,倒也没回头看他,那桩倒霉催的婚事还没有解决,就想着与林琦成亲,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霍源也不在意,赶紧匆匆回家去,至少不能由得祖母背着他办什么婚事。 汉光这小厮也赶紧跟上去,还古怪地看了眼叶旭尧,这叶侯爷还真古怪,不过这会儿他认为叶侯爷还是个大大的好人,至少为他家主子做了件好事。 被发了好人牌的叶旭尧却是再饮了一杯酒,独自一人喝酒真没意思,反正要办的事情已了,还是回家慰妻逗儿子们玩更妙,遂起身吩咐匪鉴去备马家去。 匪鉴应声后,又小声地道了一句,“爷,大奶奶不是说不许你漏嘴说给霍将军听的吗?” 叶旭尧斜睨他一眼,“你哪只耳朵听到爷说漏嘴了?”他只有刻意告知,哪儿有说漏嘴。 匪鉴眼睛睁大,随后会意地一笑,“奴才什么也没听到。” “把这事烂肚子里,别回去学给你家大奶奶听。”叶旭尧冷脸吩咐,似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还有别什么都跟你娘子说。” 香椽若是知晓了,他娘子八成也会知道,谁叫这香椽是他娘子的心腹下人之一。 匪鉴摸了摸鼻子,还真被叶旭尧说中,他就算不去打小报告给大奶奶,也必会与妻子唠叨一二,以妻子的性子,必定会秘密地告知大奶奶,到头来大奶奶还是会知晓,遂忙保证绝对不会向香椽提及此事。 这边厢一场酒没喝成,那边厢的林琦待周家人走完,这才从佛堂里面走出来,神色异常的凝重,她绝不允许有人如此欺侮霍源。 “姑娘?”喜雨一看到林琦平安出现,赶紧上前唤了声,手还猛拍着自己的胸脯,深怕自家姑娘出了事,她一定会被大姑奶奶抽筋剥皮的,“奴婢都快担心死了,拿了香油钱回转找姑娘,却见佛殿前都是人,这才……” “赶紧去找二娘,我们现在就下山回去。”林琦神情严肃地吩咐。 ------题外话------ 抱歉,迟了哈。 今晚有二更。   ☆、第三百零一章发现(二更) 喜雨一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到林琦的表情严肃中颇有几分愤慨,又不敢发表意见了,忙点头,飞快地与林琦一道去找当家太太林绿氏。 两人在回廊处正疾奔着,结果却与前来寻林琦的林绿氏撞上,林绿氏忙一把扶住林琦,“琦姐儿,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二娘正要去寻你去用斋饭,这寺里的斋饭是一绝……” 林琦反手一把拉住林绿氏,急忙着往寺外的方向走去,“二娘,我们不用斋饭了,这就赶紧回去……” 林绿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又拉不住急忙要出寺的林琦,只得努力跟上她的步子,“到底是怎么了?你且跟二娘说说,指不定二娘能帮你想想主意。” 林琦猛然回头看向林绿氏,张嘴正要把自己听来的秘辛告知自家二娘,结果看到喜雨好奇地睁大眼睛,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这才想起还在人来人往的寺里。哪怕今儿个因为周子爵府的女眷来做法事人少,但难保不会让人听去,一来滋生事端,二来她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羞人之事,三来顾及霍源的名誉,遂硬生生地打住道:“二娘,没事,只是我想到有件急事没办,这才想着赶紧回去办好。” “什么急事啊?”林绿氏忙追问,最近店里的生意都不用她们出面处理,就连王周氏新加盟进来的那店也上了轨道,盈利正常,就更没有她们什么事,再说依林琦的性子只怕涉及到赚钱的事情才能称得上是急事,其他的都不算,所以她一脸的将信将疑。 “好了,二娘,你就别问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林琦没好气地道。 一旦林琦露出这不耐烦的表情,林绿氏都会很自觉地闭上嘴巴,比起林珑,这二姑娘的性子更易上火,所以她一向都让着她。 只是再走了一段路,她又想起什么道:“我们要走也得向住持告辞啊,还有备好的斋饭……” “那些都不打紧,住持是出家人四大皆空不会在意这些个虚礼,至于斋饭,等会儿遣个小厮去通知一声即可,都不是什么大事,好了,二娘,我们就赶紧走吧。”林琦都心急如焚了,哪知这二娘还罗里啰嗦的。 涉及到霍源,她想要冷静都难,就算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但也不能配个这样的烂货,这简直是让人发指,周家实在不是东西,她是越想越气,俏脸蛋都气得通红。 林绿氏见状,不敢再出声反驳,边疾走边用眼问向那一直侍候在林琦身边的喜雨,这二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魔怔? 喜雨也无辜地眨眨眼,她哪里知道姑娘是在唱哪一出?再说她离了林琦有段时间,就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绿氏询问无果,只得心里干着急,又不好开口问个仔细,生生地煎熬着自个儿的内心。 林琦无暇顾及她的心思,直奔马车的停放处,不待小厮放下踏脚凳,顿时急忙地爬上马车,还大力气地拉着林绿氏上来,看得林绿氏更为心惊,忙在心里念着阿弥佗佛。 林家一行人匆忙出寺的情形落在不远处的周芷晴眼里,只见她皱眉眯了眯眼,朝身边的嬷嬷问道:“寺里除了我们周家外,还有外人来上香?” “回姑娘的话,老奴问过住持了,住持说是襄阳侯夫人家里的姐妹来上香,他不好推辞,加之来人不多,所以让他们一行人到小佛殿那边上香,没到大殿去打扰我们做法事。”嬷嬷忙上前一步解释清楚。 “你们怎么这么行事?我们堂堂子爵府难道还要怕了那什么也不是的林家?”周芷晴身边的大丫鬟绷着脸狐假虎威地怒喝,心却害怕被人听去她与自家姑娘刚才说的话。 “春红姑娘说得倒轻巧,林家是没有官身,但襄阳侯夫人是谁?全京城有何人不知道她,皇后跟前的红人,堂堂郡主兼侯夫人。”嬷嬷讽刺般地回了一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春红,仗着太太和姑娘宠爱,常常做出让人不忿又不喜的事情来。 春红的脸气得险些要歪了,瞪了眼这大胆敢驳她嘴的嬷嬷,随后一脸委屈地看向周芷晴,“姑娘,您看看啦,奴婢不过一句话,就惹来这嬷嬷的长篇大论……” “好了,嬷嬷说得也没错。”周芷晴冷脸道,“别什么都从嘴里蹦出来,到时候被人听去像什么话?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那襄阳侯夫人就算是破落户出身,也抵不过她现在身份百倍,这可不是我们好招惹的对象。” 她还没有自大地认为自己的身份就能将京里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林珑这人她是没交往过,却知道她的盛名,再者她要嫁进的霍家主母权美环,恰恰就是林珑的生母,好歹也要给上几分面子。 许是怀着胎儿进霍家的门,所以她总是底气不足,不用亲娘周楼氏再多的教诲,她也知道现在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春红看到自家姑娘板着面孔的样子,拿捏了一下帕子,好半晌才应了声,“是,姑娘,都是奴婢想得简单了。” 周芷晴看她是诚心认错,这才神色冷淡地转身往正在做法事的大殿而去。 “姑娘,还是先用些斋饭吧。”嬷嬷又上前劝道。 周芷晴摆摆手,她现在并没有胃口,腹中的胎儿许是月份还小,并没有太折腾她,加上心事又重,她身上并无半分孕味,反而添了几许我见犹怜的味道。 嬷嬷见状,这才没有再劝,而是尾随着周芷晴进了那大殿。 殿里的气氛很庄严,周芷晴没有上前去打扰和尚做法事,而是坐在一边双手合十地祈祷,希望情人在天之灵能原谅她违背曾经许下的诺言,会嫁给他人也是为了保住他们之间的这点骨血。 终归还是孕妇,她跪在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后来还是春红和那嬷嬷使劲地将她拉出大殿。 周芷晴这才不再逞能,由着一众丫头婆子往那备好斋饭的膳厅而去。 路上却见两个周家的小侍女吵起来,非但如此,还似在争抢着什么而动起手来,她板着脸站在那儿,“都在闹什么?忘了这是何地?” 那俩小侍女听到声响,一回头见到是自家姑娘,忙心惊地低头站好,咬着下唇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你们这是在抢什么?”春红瞄了眼两人的手,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地道。 那俩侍女脸上都有几分忐忑不安之情,最后奈不住周芷晴的低气压,其中一人踏上前,将手中一枚圆滑光亮的珍珠交给春红。 “是什么?”周芷晴也好奇地瞟了眼。 “姑娘,是颗滚圆的硕大珍珠。”喜雨将这珍珠递到周芷晴的面前。 周芷晴拿过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么浑圆的珍珠并不是她之物,她只在亲娘的首饰盒里面见过,这可是宫廷之物,是贡珠。 看明白是何物后,她怒喝一声,“这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莫不是去太太那 儿偷的吧?” “姑娘冤枉,奴婢哪敢去偷太太的东西……”两个小侍女忙跪下来痛哭流涕地否认。 “若不是去偷太太的,那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还不赶紧说。”春红上前代替周芷晴训着那俩小侍女。 一旁的嬷嬷却是凑上前周芷晴道:“姑娘,这个应不是偷太太的,毕竟她们只是三等丫鬟,还没有那资格到太太的跟前去侍候,更遑论是有机会偷太太的首饰。” 俩小侍女一听这嬷嬷为二人辩解,忙又是磕头又是赌咒发誓地说绝没有偷太太的首饰。 周芷晴伸手阻止了春红准备动粗的举动,这到底是在寺庙,要教训这俩侍女有得是机会,她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训她们从而留下个坏名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实告诉我这是哪来的,我就饶你们一命,要不然,回头我就让人把人牙子领来将你们发卖到那烟花之地去。”周芷晴冷声道。 俩小侍女一听到烟花之地这四个字,顿时满脸的惊恐,真被卖到那个地方一辈子就全完了。 其中一个大胆点的侍女站出来道:“姑娘,这是在佛殿里面捡的。” “捡的?”周芷晴一脸的诧异。 那侍女指了指之前周芷晴上香的佛殿,“刚刚奴婢两人经过那处,在门外看到里面有亮晶晶的东西,这才推门进去发现了这颗珍珠。” 看到此物时,她们二人都双眼放光,虽是下人,但在子爵府里是开过眼界的,知道这东西可值钱了,这么大这么圆还这么光亮,比姑娘戴在身上的还要漂亮,两人见猎心喜,忙又寻了寻,结果再没寻到下一颗,遂为了这一颗争抢了起来。 这才让周芷晴看到那争抢的丑态。 一提到之前许愿上香的佛殿,周芷晴顿时眼睛都睁大了,身子更是晃了晃,她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寒凉。 春红和嬷嬷都赶紧扶住她,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周芷晴挣扎地站稳,推开此二人,握紧这颗珍珠沉着脸迈进膳厅。 春红回头瞪了一眼这闯祸的俩侍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挣抢一颗珍珠把脸面都丢尽了,回头必定不给好果子这二人吃。 俩小侍女缩着脑袋不敢回应。 春红赶紧跟在周芷晴的身后进入膳厅,哪知道周芷晴却是突然转身,搞得她差点就撞了上去,忙后退一步垂手而立。 “你们说刚刚那是谁家的人来上香?”周芷晴神情阴郁地问道。 “回姑娘的话,是襄阳侯夫人的娘家,姓林。”嬷嬷到底稳重些,赶紧出声道。 “林家?”周芷睛的眼睛微微一眯,再看看手中的硕圆的珍珠,既然是宫廷贡品,能拥有的人非富则贵,林家的人没资格拥有,林珑却是个例外,她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那么说这林家人之前进过那大殿祈愿上香? 顿时她全身都凉透,更是头晕目眩。 看到春红与嬷嬷都要来扶她,她一把推开嬷嬷,拉着春红到一边去咬耳朵说几句私密话。 春红听得也是大睁眼睛,不会这么凑巧吧?“姑娘,您可不能自己吓自己……” “你赶紧去找人探听口风,这事非同小可,我若不能得好,你也休想独活?”周芷晴狠厉地道,她的丑事不能让人知晓,都是她大嘴巴,这一刻她恨不得将这自幼服侍自己的大丫鬟处以极刑,看她还愣着,不禁低吼了一句,“还愣着做甚?赶紧去打听清楚。” 春红回神,忙不迭地点头,飞快地冲出去找住持打听林家的女眷都在何处上香祈福。 一干周家下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飞奔离去的春红,暗地里嚼起了舌根,之前子爵府后院处理了一批人的事情,她们都知晓,虽然不是知道全部内情,但隐隐还是能猜测一二,遂都暗暗地用眼睛打量周芷晴。 嬷嬷朝那些好事之徒瞪视一眼,警告她们别忘了太太下了封口令一事,又上前宽慰起周芷晴,当然少不得要打探一下姑娘因何事脸色败坏? 无奈周芷晴却是牙关紧闭,什么也不透露。 直到春红飞奔回来,她才急忆起身拉住她到一边低声问,“如何?” 春红忙凑到周芷晴的耳边,小声地禀报着,周芷晴大惊地差点跌坐在地,这么说来她与春红说话之时佛殿里面很有可能藏有人,再盯紧手中的珍珠,这人很大可能是林家的女眷。 听闻林家的主母是妾室起家的,这样等级的珍珠十分珍贵难得,林珑不可能会给林绿氏,那最大的可能藏着的人选会是林家二姑娘,襄阳侯夫人的妹妹,传闻襄阳侯夫人姐妹情深,那么很可能会把这好东西给了妹妹。 “姑娘?”春红也有几分着急。 周芷晴却是很快镇定下来,咬紧下唇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即下山回府与母亲相商。” 她若名誉受损,周家也会受到冲击,这个时候除了亲娘谁也保不住她。 而提前一步离开的林琦却是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面,完全一副没有谈兴的意思,她现在恨不得飞身到霍源的面前,把这偷听来的秘辛全告诉他,不让他上当受骗,娶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林绿氏瞄着闷声不吭的林琦,一时间也找不到该说的话,只能干着急地坐着。 林琦知道自家二娘有话想要问她,可她现在却是什么也不想说,感觉到马车里面的憋闷,她微掀起车窗帘子一角,任由冷风灌进来好吹醒有些发热的头脑,手却是攥紧了暖手炉。 冬天的风很是刮人脸面,林绿氏生怕林琦吹了风会着凉,“琦姐儿,这风太冷,还是把车窗帘子拉上吧。” “二娘,不碍事的。”林琦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 林绿氏见状,更为忧心。 恰在此时,一身着华衣的男人领队打马经过林家的马车,因为对方的马速过快,林家的车夫就避开到一边让了道,省得因此起了冲突,大冬天的又下雪,这路可不好走,万一因为争执而让马车翻了那麻烦就大了。 林琦也好奇地瞄了一眼,都是不认识的人,待对方经过之后,她方才让车夫赶紧上路,她还急着回程呢。 只是她没想到,不过是惊鸿一瞥,那华衣男子却是在林家马车起程后勒马停下来,皱眉似有所思地盯着远去的林家马车,那马车里的女人好生眼熟,他似乎在哪儿见过?握着马鞭的手更是一紧。 “王爷,我们还要赶路呢……”身边的亲信下人上前提醒。 端王爷用马鞭指着远去的马车,“派人去跟上这马车,不要惊动马车里的人,然后回来告诉本王这是哪家的马车,还要务必要查清马车里面的女子是何人。” 那亲信下人虽然好奇自家王爷这奇怪的举动,但却不好出声阻扰,遂忙吩咐一人去执行这命令。 端王爷却是冷冷一笑,那惊鸿一瞥终让他想起在哪儿见过此人,这不正是他那天与静王府郡主幽会时的目击之一,这次他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想到因为这事被扬了出去,他所遭遇到的名声受损,心里是恨极了这捅出去的人,偏他当日又以为已经处理妥当,哪里知道无意中却放过了正主儿。 眼神阴冷地慢慢收回来,他冷哼一声,这次还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林琦无端端地感到背部一阵寒凉,似乎被什么可恶的东西附着一般,又打了个冷颤。 一直细心观察她的林绿氏见状,不顾林琦的反对,将好车窗帘子拉下来阻挡那冷风灌进来,“琦姐儿,小心着了凉。” 林琦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子,“没事的,二娘,我的身体好着呢。”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真病着了怎么办?你这不是让二娘担心死吗?”林绿氏板着脸责道。 林琦自知理亏,并不在这问题上坚持己见,只能由着林绿氏施为。 得了叶旭尧几句话的霍源急匆匆地赶回家去,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家的他在听了叶旭尧的话时,还以为家门口会挂上红绸,哪里知道仍是老样子,这像是办喜事的样子吗?莫不是叶旭尧在诓他吧? “爷,这还没挂红灯笼呢,不像要办喜事。”一旁的小厮汉光说出霍源心底的怀疑。 霍源看了眼身边的小厮,依他对叶旭尧的了解,这人一向冷脸话又少,哪会做出耍他玩的无聊举动,只能说这办喜事是真有其事,之所以还没张灯结彩,无非是怕他提前知晓,从而破坏他们的布局。 没有敲门等门房去通传,他一脚踢开自家府邸的大门,看到门房因为见到他而吃惊的表情,直接掠过,飞奔地去找他祖母问个清楚。 这会儿的权美环正在与霍周氏做汇报,这对一向互看不顺眼的婆媳在这个问题上意见高度统一,所以少有地合作了一把。 霍周氏的中风症在延医及时,所开之药见效又兼之权美环为她办事,心情一直很好,所以中风的症状再一次得到改善,已是能说出连贯的句子来,“此事你办得甚好,等到成亲那日我们再告知源哥儿,依他的性子到了那日为了霍家着想,必会乖乖地去把人迎娶回来……” 赶来的霍源正好在帘外听到这一句,牙齿不由得紧咬,原来是真的,祖母真的在谋划他的婚事,若不是叶旭尧告知,他岂不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他们所定下的吉日那天? 一想到这,前所未有的怒火高涨燃烧。 屋里的权美环正在这时候出声,“婆母,你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表嫂也对我们霍家的安排十分的满意,对了,这是她给芷晴的嫁妆单子,婆母你看看……” 心知这话霍周氏爱听,果然霍周氏在听了她的话后,脸上绽出一个略有些歪扭的笑容来,示意她把这嫁妆单了举近让她细瞧。 如今家道中落,霍周氏把钱财看得十分重要,这也是她万分重视周芷晴的缘故,身为周子爵府的嫡出姑娘,周楼氏在女儿的嫁妆上必定大方,所以她对这份嫁妆一向期待最高。 正在婆媳二人讨论周芷晴的嫁妆之时,门帘被人用力地扯下发出的声响让霍周氏和权美环都望了过去,原本不悦的脸在看到霍源就那样凭空出现时,顿时两人都惊讶万分,各自均吞了口口水,脸上颇有几分心虚。 “源哥儿,你回来了?”霍周氏仗着自己是亲祖母,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来招呼着孙子,“来,到祖母身边坐下说说话,离家这么长时间,祖母可记挂你了。”眼睛却示意权美环把那份嫁妆单子收起来,这可是不能让霍源看到的。 权美环动作利索地将那张嫁妆单子收起来,这个可是不能让霍源瞧见的。“既然回来了就过来陪你祖母说说话,她可记挂你了,每天必问好几遍才能安心。” 霍源却是嗤笑一声,讥讽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如此和谐了?” 霍周氏和权美环被他这一讥嘲,脸上的不自在更明显了一些,毕竟她们二人终日争吵那已是家常便饭。 “这,这不是你祖母病到了,我这当儿媳妇的哪能还惹她老人家动怒?”权美环找了个借口道。 霍周氏也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慈祥点,“你也别为难你继母,她对我还是有孝心的。” 婆媳二人倒是态度一致地唱双簧,其实心里恨不得对方赶紧死。 霍源上前冷冷地看了她们俩一眼,再度道:“听说我们府里要办喜事?” “源哥儿,你听何人说的,没有这事。”霍周氏一口就否定了,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要不然霍源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啊,源哥儿,你祖母一向疼宠你,又岂会说谎来哄骗你……”权美环忙挤出一抹笑来搭腔。 霍源没想到她们为了让他娶那周家姑娘,居然联起手来对付他,气愤之下,他抽出手中的长剑朝霍周氏的大床划去。 霍周氏吓得惊叫,以为这孙子要弑杀祖母,“你,你要做什么……我……我可是你祖母……” 权美环也吓得缩成一团,这霍源抽剑做甚?再看着那上好红木做的床被削去一部分,躺在床上的霍周氏更是身子滑倒在地,她顿时心惊肉跳地看着霍源的剑,生怕他会一时激愤把这剑对准她。 “祖母,你太令我伤心了。”霍源沉声回应,“敢做就要敢应,明明背着我订了婚事就要有这觉悟。” “你,你这不孝孙,我可是你的祖母,为你订亲又如何?你不知道这婚姻大事都是长辈订下的吗?芷晴知书识礼,出身名门,又有哪样配不上你?你说,你说一项来,我今儿个就服了你……” 被吓得过了头的霍周氏大声叫嚣,她就不信霍源敢杀了她。 霍源握剑的手青筋凸出,对这祖母第一次感到失望至极,她怎么能如此自私?她认为好的他一定就认为好了吗?真正要过日子的人是他。 正在这时,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霍堰一冲进屋里,却见到儿子举剑向霍周氏刺去,他立即大惊地唤了一声,“逆子,那是你祖母……” 霍源在剑在堪堪擦过吓傻了的霍周氏时却是挽了个剑花对准霍堰,“爹,你也有份吧。”   ☆、第三百零二章威吓 堰一脸震惊地看着儿子指着他的剑,脸上更是涨得通红,“你……你这是做甚?我是你爹……” “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爹,若你不是我爹,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霍源冷笑地打断他的话,对于这个父亲他是万分失望的,本以为经过苦难生活后他能有些长进,原来还是原地踏步。 霍堰倒吸一口凉气,与风华正茂的儿子相比,他确实已是日落西山,这么一想,他脸上的神情缓了缓,不复初时的气急败坏,“源儿,爹是你亲爹,能害你吗?咱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用剑指来指去像什么样?你还要不要这名声了?我们霍家要中兴也得靠你,爹和你祖母还能害你不成?” 深怕儿子一个手抖真的刺中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暗暗地移了移,不让那闪着寒光的冷剑对准自己。 “你们确是不曾想过要害我,”霍源道,看到父亲赞同地狂点头,又嘴角嘲讽地一勾,“可你们行的事却是完完全全在害我,我告诉你们,别想着背着我给我娶妻,周家这门婚事必须退掉,”不去理会父亲与祖母瞬间难看的神色,他的剑转了个弯把屋子里的八仙桌给劈成两半,似没有看到祖母被吓得嘴唇直哆嗦,径自再度宣布,“我也不指望你们了,我亲自到周家去退婚。”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提着剑转身就走。 “站住。”权美环哪里容得他去退婚,他一日不成亲,一日就拖累自己的亲生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是你说退掉就能退掉的吗?源哥儿,如你爹所说,你是我们霍家的希望,这婚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源猛地转身冷冷地看向这会儿跳出来的权美环,她打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数次三番地警告他,无非就是不许他与林琦在一块儿,在他眼里,这世上最自私的人莫过于权美环。 权美环克制住内心的害怕,她缓缓地上前,吃定他会看在林琦的份上不拿剑指着她,也不会真的伤害她,“你以为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怕了?我告诉你,我不怕,于礼,我是你的继母,你得唤声母亲的人,你若对我动手,那就是大逆不道是为不孝,我到衙门去告你不孝,你这辈子的仕途就完了。”越说底气越足,“除非蒙国举兵来犯,否则这辈子你都没有出头天,只能在京赋闲,或者还会连这闲官也给丢了。源哥儿,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走到这一步?你乖乖地把周家姑娘娶进门,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岂不更好?” “和和美美?”霍源讽刺一笑,“你倒是想得轻巧,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范的,这辈子我还真要定了林琦,权美环,老天都阻止不了我,更何况是你?” 这话一出,非但权美环脸色大变,霍周氏和霍堰母子二人都感觉到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响,这林家人要当他霍家妇,怎么想都觉得惊悚至极。 “不行——”三人同时出声,结果听到不同的声音,还彼此看了一眼。 权美环抢先站到霍源的面前,“你答应过我不会打我女儿的主意,霍源,你是不是说话不算话,这婚事我不会答应的,有本事你就将我刺死,我死都不会让步。” “源哥儿,祖母也不答应,你要娶林琦为妻,除非祖母两脚一伸,否则你别指望。”霍周氏同样也以死相逼。 霍堰道:“源儿,你这是何苦?你祖母和继母都不同意这婚事,你硬把人娶进门难道要家里天天都吵翻天才高兴?” 霍源看着这一个又一个阻力,于他而言,与林琦在一起最大的障碍只在林家,在林珑一人的身上,至于其他人,他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祖母年迈且不良于行,生生捱过削爵时最艰难的日子,哪是个会轻易就去死的人?要不然早死几百年了,还能一次次地硬挺过来?他是不信祖母会为了阻止他娶林琦就真去寻死的,这话说来不过是威胁他罢了。 父亲霍堰就更不用说了,这次回京他见识到父亲小心讨好他的一面,也看到父亲老去华发变白的一幕,毕竟是生身父亲,他对他还是有几分同情与怜悯,一个要靠他养老送终的父亲,他的反对本身就打了折扣,更何况他现在是霍家的顶梁柱? 至于继母权美环,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权美环这人其实最爱的就是自己,一旦他真的娶了林琦,她还能如何?真去上吊自尽?不见得,她惜命得很,哪会真去死? 这三人不过是说些狠话来吓唬他罢了,他霍源在千军万马中闯过来的人,还会惧怕他们这区区几句嘴上功夫? 这会儿他就不拿剑指着他们给他们制造压力了,他再愤怒也不会丧失理智真的将他们给杀了,他还没这么蠢?好日子不过,把自个儿弄进牢里再前途尽毁?犯不着,遂把长剑收回腰间的剑鞘里面,他的神情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 好一会和,在场面冷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之时,他方才道:“谁想死尽管去吧,我不拦着,大不了我守了三年孝再谈婚论嫁,到那时候还有何人反对我娶林琦为妻?” 他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在场的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这个孽孙,我是白疼你一场了……”霍周氏气极地怒骂出声,手更是打抖个不停。 霍堰深怕母亲受到刺激真的死去,他还指望儿子再给他富贵的生活,并不想儿子真的背个不孝的名声前途尽毁,忙去翻出药来给母亲服下,并且给母亲一遍遍地顺气,更是瞪向儿子,“还不过来你给祖母认错?” “我无错,何来认?”霍源站在那儿不动,身为武将的他五感比常人灵敏,自然是听出了祖母的呼吸顺畅了不少,想来也不会因为他的忤逆就一命呼乎,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妥协。 霍周氏气得浑身打冷颤,一旦怒火上升,她又会说不出话来,不过那双死鱼眼睛死死地盯着霍源看,这就是她一向疼爱有加的宝贝孙子?真真一头白眼狼。 权美环看着霍家三人彼此对立,看来她这继子是真的打算向她的女儿出手了,“好,很好,你不信我真去死,是吗?那我就死给你看。” 语毕,她一头就去撞门框,誓要死在霍源的面前也要阻止他娶小女儿为妻。 霍源皱紧眉对,终归还是小看了权美环,就在她的头要撞到门柱上时,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不让她寻死。 权美环背对着霍源脸上嘴角一勾,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身为武将要制止她去死轻而易举,而她要的就是他的妥协,“你放手,我这就去死……”好半晌,也没感觉到霍源松开手劲,她这才转头冷冷地注视着皱紧眉头的霍源,“好,你不让我去死也成,那就乖乖地娶周家姑娘为妻,好好地尽你当霍家子孙的义务。” 霍周氏和霍堰母子二人都在心里为权美环喝彩,在这一刻,觉得权美环怎么看怎么顺眼。 霍源定定地看着一副胸有成竹样子的权美环,好半晌,方才道:“继母,我阻止你去寻死,并不是因为我怕你让我背个不孝的罪名,只因你是林二姑娘的亲娘。”看到权美环愣神的样子,他朝外大喝一声,“汉光。” “爷,奴才在。”汉光听到声音立即进来,哪怕这屋里吵翻了天,他身为下人不奉令那也是不能进来的。 霍源把全身僵硬的权美环甩给汉光,“把她绑起来,阻止她去寻死,等我与林二姑娘的婚事定下来后再放她。” 汉光忙大声道,“是,爷。” 权美环反应过来,大喊,“霍源,你不能如此对我,我是琦儿的亲娘,我不同意,你们就成不了亲……” “我想你忘了一件事,你与林家姐弟仨在圣上的见证下已是断绝了关系,林二姑娘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而且你还拎不清,你现在是霍家妇,不是林家主母,身为继母,请你有个继母样儿,我不指望你为我操办婚事,但也请你不要插手让我瞧不起。” 霍源说得毫不客气,权美环的脸色寸寸刷白,这番话大女儿跟她说过,如今再听,却是字字诛心,深刻地认识到她里外不是人。“哪怕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娶走我辛苦生下来的小女儿,我不能看着她不幸……” 对于权美环的不幸论,霍源嗤之以鼻,“你不是我,焉知我不是真心对待林二姑娘的?这辈子,我也就认定她了,娶了她,她就是我的女人,我不对自己的女人好还对何人好?” 这继母是不是老想着有人要报复她,谁有那闲功夫? 权美环被这继子噎得说不出话来。 “源儿,你不能犯糊涂,你与林琦是继兄继妹,真在一起是不是嫌我们老霍家的脸面没有丢尽?”霍堰忙出言劝阻。 “爹,我们老霍家还有脸面吗?”霍源反问。 霍堰面色一怔,当即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在他与权美环再婚直到现在,这短短几年间,霍家早已是脸面尽失,好半晌,呐呐地道:“就算……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娶林琦那泼辣货……” “爹,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这样说她,你们不赞成,我不逼你们,大不了我另置府邸过日子,凭我现在的身份地位,相信霍家族老出面主持一下婚事也不是难事,你们爱来就来,若是来了就闹事,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霍源把话说绝,这不过是吓吓他们罢了,他的祖母和亲爹哪会真舍得弃了他?没错,在这件婚事上他是自私了,他也深知林琦与他祖母亲爹之间的矛盾难以调和,只要不同住一个屋檐下,局面他相信自己还是能控制住的。 霍周氏和霍堰都懵了,原来霍源是打定了搬出去住的主意,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说不出来的慌张表情。 权美环的神情也是一变再变,这会儿她有种大江东去不复返的感觉,她再也拦不住这桩在她眼里千疮百孔的婚事了。 正在霍家这地儿安静之时,门外立即有人来报,说是大门处有骚动,霍源皱紧眉头,在听到周家这两个字眼时,来得正好,他立即抬脚就往外走。 霍周氏给儿子使了个眼色,霍堰一把抱起亲娘也跟了上去。 权美环眨了眨眼,二话不说也要跟上去,毕竟是当家主母,汉光拗不过权美环,只能紧跟在其后,反正在他看着,权美环寻不了短。 在霍家的大门外,林琦突破了周家人的阻拦,正在大力地敲着霍家的大门,她急着要见霍源,只是没想到周家人却是凭空出现。 她也没向林绿氏解释为什么会到霍家来,林绿氏在拐进这巷子来时就看到了情形不对,本来还想问,但周家下人前来阻拦,她只好硬着头皮让林家小厮和护卫阻拦住对方给林琦制造条件。 林琦的手大力敲着这大门,却是无人来应,她脸色急躁地大喊,“来人,快来人给我开门——” 就算霍源不在家,她也能找权美环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桩婚事成功。 无奈大门还是无人开启,周家人却已是杀到,子爵家的势力又岂是林家能比的?更何况是得到女儿遣的人快马加鞭赶回来报信的周楼氏,自会全力阻止林琦通风报信。 周楼氏的马车在不远处的巷子阴暗处,她轻掀起车窗帘子冷冷地看着自家下人抓住林琦的双臂,心里却转了无数个念头,这女子该如何处理才好?女儿说她怀疑林琦偷听了她与春红的话,她接到信后初时以为林霍两家积怨甚深,林琦就算知道也不会管这档子闲事,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立即布置人手在霍家的周围,如果看到林家的马车立即阻拦。 好在她还是防对了,这林琦果真前来霍家,哪怕她猜错了她的用意,也只能有杀错没放过了。 林琦的目光一转去,就与周楼氏的目光对上,她的表情一怔后,被捂住口仍自发出“唔唔”声。 周楼氏做出个带走的动作,这林家女不能放过了,必须除去才行。 偏在这时候,霍家的大门被人打开。 ------题外话------ 明天中午有更。   ☆、第三百零三章出头 林琦在看到马车里女人阴冷又恶毒的目光时,就知道今天难以善了,她实在过于自信无人发现她偷听了周芷晴的秘辛一事,果然这事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家人的反应之快出乎她的预料。 在马车驶向霍家时她就发现了不对路,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她没有回头路,这时候再退回林家或者直接去襄阳侯府,估计都会被人封住去路,所以她只能用尽办法先到霍家。 不论如何,只要进得霍家,权美环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周家人带走的。 周楼氏的心跳加速,这个林二姑娘的眼神好犀利,为此都把手心抠出血来,毕竟林琦的身后站的还有襄阳侯府,她要想的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还没等她想到好对策,霍家大门却被人推开了,这会儿她的眼睛顿时睁大,打手势给那些人,让他们速度快点。 哪知这群人打手虽然有点武功底子,却是不及武力超群的边关悍将,霍源在赶来这大门的路上时,就耳朵动了动,门口有异样,而且那吱唔的声音正是林琦发出的,这心顿时焦急起来,冲出大门所用的时间更短。 他冲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有几人押着个年轻少女急速离去,这少女的背影只肖一眼,他就能认出来,除了林琦还能是谁? 怒发冲冠的他立即上前一脚踢开一人,那些个人举着拳头想要回身打向霍源,霍源只是冷冷一笑,就凭这等力度的拳头就能打倒他?真是笑话。 他一手抓着林琦,一手却是包住那人挥过来的拳头,一脚飞起踢飞偷袭的人,一个旋转,他把林琦带到身边,左冲右挡,几个大男人立即倒地不起。 林琦在看到他出现时,双眼立即变得晶亮,心也顿时安静下来,有他在,她还有何惧? 阴影处马车内的周楼氏却是眼睛大张,不由得握紧拳头,眼看就能成功带走林琦,这霍源怎么半路杀了出来?现在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她有感到自己冲动了,这个女孩儿所说的话真要人信才行,现在她鲁莽地就来掳人,成功还好说,现下眼看是失败了,又是在霍家的门前闹的这一出,她该如何才能将这事情圆过去不引火烧身?越想越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不禁又恨女儿到寺庙里烧香也不让净心,自家丑事不遮掩就罢了,还到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吗?现在好了,惹出祸端来,让她这当娘的也跟着不安生。 “太太,该怎么办才好?”心腹嬷嬷也跟着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尤其看到霍家人都因为门口的骚动出现时,就更是为太太的名声与地位担忧,这林二姑娘倒是不惧,可林家大姑娘她们惹不起啊。 周楼氏瞪了她一眼,“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吗?” 这次动手的人都是好布置的,眼看又被霍源像绑蚱蜢一般绑了起来,几个略懂功夫的下人怎能与赫赫有名的武将相提并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正在周楼氏头痛的时候,霍源已经把几个擅自前来霍家门前掳人的壮汉收拾干净了。 权美环在冲出大门口看到自家女儿就站在霍源身边时,二话不说忙上前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绝对不许他们俩站在一块儿,“琦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琦因为亲娘的举动而微微皱眉,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与亲娘起冲突,女儿家的脸面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霍源在收拾完这几人时,也转身看向林琦,眼角自然少不了扫到权美环这继母防备的眼神与动作,心里也觉得好笑兼不舒服,不过该要问的还是要问,“林二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琦哪怕手被亲娘制住,却仍有几分气不过地踢了几脚那胆敢绑架她的壮汉,这举动让权美环皱眉,后面的霍家母子厌恶,霍源却是脸上挂笑,心上人就算做出这粗鲁的动作在他眼里也是好看得紧,再者他觉得这般真性情的林琦才是最可爱的。 出了气后林琦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人,我并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只是与二娘乘坐的马车驶进巷子时他们凭空出现,这才不得不先应付,想到林绿氏,她又忙伸手扯了扯霍源的袖子,急速道:“我家二娘只怕被他们抓去了,你快去把她救回来,对了,还有,那边马车里有个贵夫人,她应是指使者……”她的手指向之前周楼氏藏身的地方。 权美环却是一个劝儿地将她抓着霍源衣袖的手给拽开,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算什么,她瞪了眼女儿,这可是有违礼教,那谢玉安就是这么教导她女儿的?亏她还是有名的女师。 林琦觉得亲娘这会儿有几分不可理喻,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她的心里还牵挂着林绿氏,就连来此的原由也得押后再提,先把她二娘救回来才是。 霍源安慰道:“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处于阴影处的马车却是堂而皇之地驶过来,众人再度无语地看着这辆华丽的马车驶过来。 权美环微眯眼,这是周子爵家的马车。 马车驶到霍家的门口,就见到车帘被人掀起,先是一个穿着似大丫鬟模样的人先下来,放下踏脚凳,然后就看到一中年嬷嬷扶着一身华服的周楼氏从马车上缓慢走下来。 周楼氏脸上扬着笑容,正要说话的时候,林琦却是睁大眼睛一手指着她道:“没错,是她,就是这个女人指使这些壮汉绑架我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权美环就一把拽了拽女儿,声音略有几分严厉地道:“这是周子爵夫人,你别瞎嚷嚷造次。”她生怕小女儿又惹事生非。 林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现在遇险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她非但不指责对方,反而说她瞎嚷嚷,顿时怒火一升,她一把抽出被生母拽住的手,对于母亲是异常的失望。 霍源却是安抚地看了眼林琦,随后板着脸看向周楼氏,“这是我霍家大门,表伯母在此掳人是为何意?哪怕我霍家不复往日荣耀,我霍源还是天子之臣,容不得你这般羞辱?” 周楼氏听到霍源这义正辞严的话,表情略动了动,她以前还真的小瞧了这武将,现下处于下风,她脸上的笑容只是微微一凝窒就又笑得灿烂,“这是误会,表侄子莫要心急,我自会解释清楚。” “什么误会?”林琦一脸愤怒,之前的险象环生在她的心里生了根,若是她被人抓走,只怕小命不保,这是哪门子的误会?“我与夫人未曾谋面,夫人为何指使人前来掳我?这可不是一件误会就能解释得清楚的?”随后若有所思般地点点头,“你是周夫人,哦,我明白了……” 周楼氏在听到这最后拉长的声音时,笑容一收,随后厉声道:“你明白就好,赶紧把我女儿的宝石金钗还回来,这可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我女儿今天戴去寺庙里面上香,结果却不见了,正急寻之时,你却趁机离开了,我们不寻你寻谁?本来想要好好地请你过来问个清楚,哪知你们的人却是先出手,而你还跑到这霍家的门前来,我一时情急为了寻回失物,这才让人拉你过来回话,偏被我这侄儿遇上了,以为我是想要掳人绑架,这不是误会是什么?” 她一口气地说完,再配上脸上气急败坏的神色,颇有几分让人信服。 权美环皱眉,这周楼氏在说什么鬼,“不可能,我家琦姐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有没有可能,让我搜搜便知。”周楼氏强硬道,还向一边的心腹嬷嬷使眼色。 就在这心腹嬷嬷要上前拉林琦的时候,霍源“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指向那嬷嬷,冷声道:“你敢。” 他绝不会让人如此羞辱林琦,如果真让搜身这不是摆明说林琦偷了周家的财物。 霍周氏看到孙子这举动,顿时又气得可以,让人将自己抬上前,忙道;“源哥儿,你这是做甚?老拿着把剑指来指去,这可是你的表伯母。”眼睛轻蔑地看向林琦,“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看到别人家身上穿戴的好东西,眼红偷偷拿了也不出奇,终归是没见过大世面……” 她说到一半,却看到孙子那让人打冷颤的目光看过来时,再想到孙子一怒之下将她的床给劈了,立马就吓得住嘴。 周楼氏却是点点头道,“我知道林大姑娘身份尊贵,这二姑娘也会跟着过上好日子,只是人嘛穷惯了,现在是再多好东西也不嫌多,一时间看到芷晴身上的饰品起了歪心思那也是有的,女儿家哪个不是这样的?若真喜欢,看在我们两家就要成亲的份上,我还会小气这么点东西?送了便是。”略抬高下巴看向林琦,“林二姑娘还是赶紧把东西还来吧,省得传出去让人笑话了……” 霍源气得脸色都青了,这两人都是什么人,严厉道:“表伯母别说得这么难听,捉贼要拿赃,你说林二姑娘偷你家女儿的东西,可有人证物证?若是没有,你这就是诽谤,到时候真要追究起来,表伯母可别喊冤才行。” 周楼氏神色仍旧淡定,“我搜到了自然就有证据,表侄子着什么急?”目光看向林琦,“林二姑娘,你还是好生想定了哦,你到底仍年轻,念在你亲娘就要是我女儿的婆母份上,我也不想太难为了你,必不会让此事被传扬开去毁了你的闺誉,不过前提是你可得想明白这前因后果才行。” 话里有话地威胁着林琦,要她管好自己的嘴。 浑身气得打冷颤的林琦却是生生克住自己的冲动,她算是看清楚这出口成脏的周楼氏到底在做什么,这是要扣她帽子让她不能将周芷晴的丑事曝出来,若是曝出来也会被扣上一顶报复泼脏水的罪名,先下手为强,好一个老姜还是辣的,她到底仍旧生嫩了些。 不过比起这桩疑似偷盗的罪名,周芷晴的丑事更能毁了一个人,哪怕是捕风捉影也能让周芷晴往后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两相一比较,她林琦这会儿是死磕定了周楼氏,她就不信她没做过的事情,她周楼氏如何泼她的脏水?再说她姐也不是好惹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乱安罪名? 思定后,她冷笑一声,推开权美环抓住她的手想要让她息事宁人的举动,她偏不打算息事宁人,她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难为周夫人还如此费心来对付我,不就是怕我大嘴巴把你女儿的丑事宣扬出去?怎么着?我就是这么小心眼,你女儿不守贞节与府里的小厮私通以至珠胎暗结,这事你敢说没有?” 这话一落地,霍家众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楼氏。 霍周氏哪里还顾得上林琦这桩公案,而是声色俱厉地看向周楼氏,“那贱蹄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女儿真的被人搞大了肚子?” 权美环也睁大眼睛,这周芷晴看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原来背着人是这么一副放荡的情形,她实在不敢相信,有哪家的千金会这么愚蠢与下人私通,难道他们不知道身份不对等绝无好结果吗?忙又拉了拉女儿,“琦姐儿,这放可不能乱说的……” 林琦一把甩开亲娘的手,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以为她会无的放矢,冷冷地看了眼周楼氏那张瞬间惨白的脸以及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更是从鼻子处哼了一声,“周夫人,你敢否认吗?这就是事实,你掳我就是为了封我的嘴,不让我把这事情曝光出来。本来我还只想着私下提一提,可你倒好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我若是弄成和风细雨岂不是我怕了你?” “你,你这贱丫头给我住嘴,我可是朝廷的诰命夫人,你这是对我大不敬,以下犯上可是重罪。”周楼氏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她手中还握有林绿氏,只要她肯息事宁人,她也就放过她,哪知道这丫头居然会是这么个死脑筋,这样硬磕下去对她有何好处?“林大姑娘贵为郡主又是襄阳侯夫人,我自然知晓,可这身份不是你,林二姑娘,你是好三思,莫为了报复我与我女儿,就说出这么个罪名破坏她的名声,这是对我周家的侮辱,我可不会轻易罢休。” “报复?”林琦嗤笑一声,“我就报复你了怎么着?你不轻易罢休,正好,我也不会轻易罢休,事关我的闺誉,哪能被你污了去?你以为我是你那个不守妇道的女儿,你敢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夫诊脉吗?” 这是有恃无恐的叫嚣,周楼氏心里恨得不行,却不敢在没有想定之时就反唇回击。 霍源倒是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目光越发森冷地看着他的表伯母,自从霍家败落后,他的祖母就没打算过要给他娶个名门之后,可周家却主动提及婚事,一反之前对霍家冷落的态度,他早就心里存疑,这周芷晴不缺胳膊少条腿,长相又周正,在京城名声也不差,却要纡尊降贵地嫁给他?这里面若说没古怪还真的没有人信。 他这武将不比文官,大顺朝对武将一向管制严厉,除了在边关掌有兵权外,只要回京就得把兵权交回给圣上,在他还没有谋得一个实缺之前,贱闲的武将可是没有多少油水好捞的。 这样的他能入得一般官宦人家主妇的眼中,对于顶级权贵豪门来说,他就真的不够瞧了,若是霍家还有临沂伯的爵位那就另当别论了。 “表伯母,你们周家太小看我霍家了,哪怕我霍源今日没有爵位,那也不是你们能随便欺侮的对象,居然想把一个不贞不洁又珠胎暗结的闺女嫁给我,表伯母,我霍源还不至于孬种到娶这么一个烂货。” 霍周氏和霍堰母子二人在听到霍源如此说道时,竟是没有想过要拦他,均是怒瞪向周楼氏,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源哥儿,是祖母瞎了眼,给你找了个这么破烂货当妻子,我到底还是周家的老姑奶奶,这口气让我如何咽得下?”霍周氏再度气得浑身打冷颤,若是真把这女人娶进门,她纵是一死也难辞其罪,到了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霍家的列祖列宗。 先是孙女把爵位给弄没了,后又想给孙子娶个失贞的贱货,光是想想,霍周氏就觉得心里气闷不已,不过在气怒之时,她更恨的却是周楼氏这个侄儿媳妇,这是把她这老姑奶奶往地上死里踩。 就连权美环也不敢乱说话,一想到这婚事就因为她插手的原因才得以再续,她就羞躁得没法见人,这周芷晴真下贱。 周楼氏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表情,“绝无此事,你们霍家怎么就如此轻易地信了一个黄毛丫头所言,更何况她也说了这是在报复我周家,她偷盗了周家财物还要泼脏水,这其心可诛,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林琦一听顿时气不过,想要再理论,霍源却是朝她看一眼让她稍安毋躁,她这才冷哼一声没再出言讽刺。 霍源冷然地看着这周家表伯母,他当然只信林琦,并非林琦是他的心上人的原因,而是他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她或许有缺点,但绝对不卑鄙下作,对于这点的认知是深入骨髓的。 “真与假,自有人可以验证,等会儿就请大夫前来给周表妹把把脉,那一切就能真相大白,若是林二姑娘诬蔑了周表妹,那我霍源亲自到你周家门前负荆请罪。”他的眼睛寒光一闪,“若是证实林二姑娘所言不差,而你周家却诬蔑了她偷盗,除非表伯母愿意当众赔礼道歉,要不然……” 他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剑,往周家的马车一挥,华丽的马车顿时裂成两半。 “要不然我霍源必定不死不休也要纠缠到底。” 他绝不允许有人栽赃林琦让她闺誉受损。 林琦一直知道霍源这人很是俊朗帅气,却不知道他能帅到这么令人心跳加速,这会儿看着他为她出头的样子,她的心止不住地小鹿乱跳,双颊慢慢地染上红晕,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这般维护于她,并且与她毫无血缘关系。 这心感动得恨不得飞到他的身上,却要顾忌于人前不敢表达。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不例外,尽管她嘴上说着不嫁人什么的,但心底还是憧憬的会有这么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一如姐夫待大姐那般,只是这样的人在世间凤毛麟角,岂是她想遇就能遇到的? 可是现在眼前就有一个,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这么多的顾忌显得软弱又愚蠢,家人反对又如何?她应该去说服他们,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哪怕她避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逃避自己心中所想。 她,林琦,就是这么无可救药地爱了一个男人,尽管这个男人与她的关系尴尬得紧,她也还是义无反顾。 那灼热的目光几乎燃烧后背,霍源一回头就撞进她一双满是感情的眼睛,微微一怔,似心有灵通一般,他读懂她的双眼所表达的意思,纵然不合时宜,心花怒放这四个字还是从心底浮现。 这是第一次,林琦如此明晃晃地表达对他的感情,并且为了这段不应存在的感情决定去冲破现有的障碍。 这样的她真可爱,他恨不得立即把她拥进怀里恣意爱怜,但眼前并不是好时机,他暗暗地感到可惜。 两人这眉目传情的样子,被吓得半死的周楼氏没注意到,霍家母子和权美环都一目了然,三人的表情各异,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莫非真的无法阻止了?越是问心就越是担心不已,霍周氏甚至还面露恶色,显然是厌极林琦。 可于林琦而言,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斜瞟了一眼霍周氏,随后就不再在意,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虔婆,她还不至于怕了她。 周楼氏的手狠狠地攥紧一旁心腹嬷嬷扶住她的手,狠狠地就拒绝,“不可能,我女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哪能让你们这般糟蹋?” “不可能?”霍源听闻,讥讽一笑,“只怕由不得表伯母你。” ------题外话------ 抱歉,迟了,某梦自个儿去画圈圈反省……   ☆、第三百零四章强硬(二更) 周楼氏神色俱厉,昂着头道:“我乃堂堂子爵夫人,霍源,你可以不娶我的女儿,但不能诬蔑她的名声,你这样做是要与我周家为敌吗?”她的手指向霍源身后的林琦,“就为了这么一个贱人?霍源,你好歹身上还流着我老周家的的血,我们两家可是亲戚……” “表伯母,是你们周家不仁义在先,又如何能怪得了我?”在周楼氏把脏水泼给林琦的时候,他就不打算与周家和解,这样一来就等于承认了林琦闺誉有损,似没有看到周楼氏恨不得噬人的目光,他转身向汉光:“去,就说是我的命令,调动一队御林军拦下周家上香的马车,此事不容有失。” 汉光立即挺直身姿,大声应道:“是,将军。” 这一刻,他没唤声爷,而是以将军称之,就是要为将军出一口气,立即跃上下人牵来的马疾驰而去。 “不行,霍源,你要造反吗?”周楼氏忙让人去拦住汉光,她心知女儿是真的珠胎暗结,如何还真能让这丑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可自家下人根本就拦不住霍家的小厮,作其像只流光箭般飞射而去,顿时气急败坏地道:“那是圣上的御林军,岂是你可以胡乱调动的?” “我霍源好歹也为大顺朝流过血汗,建过数次大功,这事就算闹到御前,圣上也必不会见我受委屈被人硬塞一破鞋。”霍源说得毫不留情,“不过是一队人马,我身为御林军暂代统领,岂会没这点私权?表伯母,你太看轻我霍源了。”他的目光盛满了自信,“哪怕没有了爵位,我霍源依旧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果周楼氏不是拿偷盗一事来栽赃给林琦,他必定不会做得那么绝,周子爵家可不只周芷晴一个女儿,还有旁支,今日一事传遍全城,那么可以预见一如权美环之前的事情的一样,周家女必受周芷晴拖累,婚事受阻。 至于周芷晴会有个什么下场,他已是不会顾及,一个怀了别人孽种的女人还想要嫁他以遮掩丑事,被人偷听了去还要做出杀人灭口的举动来,可见这心肠必定不好,这么一来,他又何须在意她下场凄凉?一切都是她自取的,与人无尤。 周楼氏恨不得此时就一晕了事,这急火一攻心,她当众就吐出一口心头血,身边的心腹嬷嬷忙掏出帕子给她抹去嘴角的血液,暗地里道:“太太,赶紧让人通知爵爷和世子,这事非同小可,只能让大老爷们出动才能压下。” 周楼氏一听,哪怕她要落得丈夫和嫡长子的埋怨,也不能再硬杠此事,遂满脸苦涩地暗暗点了点头,面对强势的霍源,她真的招架不住。心里也在叫苦不迭,当初到底眼睛是怎么长的,居然会看上霍源当女婿?只以为武将必是大老粗,这样更好为女儿遮掩丑事,现在才知道武将岂是那么好欺负的?这样的人建功无数,圣上也要卖面子给他们。 她是真心后悔,不该贪这名声的,早就该女儿招婿才是,这样的人才好拿捏,任由她搓圆捏扁,就算给他一顶绿帽子,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错了,从开始就错了。 哪怕周楼氏再后悔,这也成了定局,不再由她的意志去决定。 周楼氏的举动自然落入霍家人和林厅的眼里,林琦倒是不太担心,她抬头看向表情沉稳的霍源,“该遣个人去通知我姐,她绝不会让人欺负我,有她出面,你也好行事。” 霍源听闻,心里呕得要命,心想我也可以保护你,不用凡事都要找林珑,说实话,他与林珑真的不对盘,见面准没有好事,不过看到林琦期待的目光,他还是违心地点点头,“我这就遣个人去请她来。” 林琦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她姐能来,还能少了姐夫?目光也泠冷地看着周楼氏,这女人就是欠收拾,“你把我二娘赶紧放了,要不然我姐一来,准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周楼氏一听,满嘴都是涩味,她与襄阳侯夫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当然看不起这年轻妇人的出身是一回事,可事实摆在这里,那位年轻的妇人就是不好惹,看来与她交恶已成定局。 “只要你们放过我的女儿,我立即就放了你二娘。”她讨价还价道。 襄阳侯府再大权势也不能真正地灭了周子爵府,交恶就交恶,她这会儿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要还能救下她的女儿,她还是什么都愿做的。 林琦看到这中年妇人气人的一面,恨不得生啖其肉,实在恨极这张脸。 一边的霍源却是安抚地看了眼林琦,“你放心,他们掳不走你二娘的。” 在他收拾周家下人的时候,早已是暗中给了命令汉光,所以汉光早已是悄然退下做了布署,只怕用不了多久,林绿氏就会被救回来。 周楼氏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有马车驶过来,很快就停下来,林绿氏急匆匆地从马车上面下来,一眼就看向林琦,“琦姐儿?”急忙就奔了过来。 一把拉住林琦的手臂上下左右打量,看到林琦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阿弥佗佛,好在佛祖保佑……” 林琦安慰道:“二娘,我没事,你放心好了。”眼里异彩连连地看向霍源,“这次还是多亏了他,要不然我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林绿氏目光复杂地看向霍源,不用林琦特别说明,这次来救她也是霍家的人,光是这点,又是再次欠下了霍源的人情。纵使心里有再多顾忌,她还是道:“多谢霍将军相救,他日必有重酬。” “不必。”霍源立即拒绝,他救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至于林绿氏那不过是捎带的,要不然他的心上人必会伤心。 林绿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霍源高大威猛的样子,她首次抛下以往的恩怨,真正地审视霍源其人,或许以往真的是她先入为主就否定了他的人品,从而对他不曾真的待见。思及他三番两次地救下林琦,她的心里终于有了异样的心思,开始真正地思考他与林琦的可能性。 霍源也不惧她看,反正他打定主意了,这辈子是非林琦不娶,不管是何人也不能再阻挡他。 林琦扶住林绿氏站在身边,对于二娘的目光所向,她聪明地一言不置,毕竟固有的观念与思维要改变还得靠自己,她是真的乐见二娘能真正地审视霍源,这样一来,她要说服长姐也会容易得多。 看着小女儿与林绿氏亲近,权美环心里一阵苦涩,更是不敢凑上前去,错看了周芷晴,她差点就铸成了大错,待会儿只怕还会与霍周氏母子再起争执,一想到这些个,心情就越发低落谷底。 至于周楼氏已是感到力不从心,没有了林绿氏在手,她还如何与霍源还有林琦对抗? 两方人马都没有再动弹,正在角力当中,谁也不愿提前下场,周楼氏更是不敢走,她要在这儿守着,才能对霍家的举动做出最快的反应来。 直到不远处有马车驶来方才打破了这两方对峙的局面。 马车还没有停稳,一脸灰败脸色的林珑已经是迫不及待地要跳下来,好在叶旭尧在她身边方才阻止她危险的举动,不由得还瞪了她一眼,就算再急也得要顾及怀中的胎儿,再说正在装病呢,就要有点病人的样子。 林珑也懒得与他计较,一颗心全飞到妹妹的身边,在听到有人禀报妹妹差点遇险,她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家居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仅仅只是套上外出的狐毛氅衣,匆匆握紧暖手炉就出了门。 不过是上香,哪能惹出这么多是非来?不过想到妹妹易招祸事,她也就见怪不怪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琦儿。” 林琦在看到长姐之时,已是红着眼眶就冲上前去,本来想要抱抱姐姐好顺带告状,结果却看到姐夫警告的眼神,方才站定,不敢轻易冲进姐姐的怀中,省得为不小心冲撞了长姐腹中的胎儿。 林珑忙伸手抓着她的双臂,急忙打量,还没说什么,她就抢先说了一句,“姐,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最后当然是不忘再为心上人在长姐面前刷了一次好感。 林珑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霍源,霍源同样大方地任她看,这可是他未来的大姨子,他不好得罪她。尤其是他看到林琦在面对亲娘权美环和二娘林绿氏时都没红眼,惟独在看到这长姐到来时就红了眼眶,足以说明,林珑在林琦的心中份量不轻。 叶旭尧倒是挑眉看了眼霍源,这反应可真够快的,他与他分开不过数个时辰,他就能在林家人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次好感,他与林珑当了这么久的夫妻,焉能没感觉到她对霍源的观感有了变化,那抵触的态度明显是弱化了,只是两方还没有谈开,面子上还是端着些罢了。 林琦一手拉着长姐的手,另一手却是指向面色难看的周楼氏,“姐,她欺负我,她说我偷她女儿的什么宝钗,真是可笑,我还需要去偷她家的东西,没得让人耻笑,有个爵位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外强中干?” 她颇损地评价着周家,其实有爵位的人家维持着个空壳子的也有不少,一旦财产管理不善,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那就是硬撑着罢了,她是卖胭脂水粉的,这些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还能听得少了? 那是世人不知以为这些人家多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好命些会投胎罢了。 这些话在林珑没来之前,她还是没有轻易道出口,可现在她姐来了,这就是她的主心骨,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楼氏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得道:“这事我们还没有查清,但我女儿确是不见了东西,叶夫人,令妹今儿个可是到过那寺里的……” “所以你就无赖她偷盗了?”林珑冷声道,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必定不会放过她的。 “我……”周楼氏理屈,这会儿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辩下去才好。 林珑却是转身看向丈夫,“夫君,此事务必要查明还我妹妹一个公道,要不然必定损坏我林家的名声,别人不要这面皮,我可不能不要。” 叶旭尧冷淡地瞟了眼周楼氏,“娘子放心,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多动,这一切就交给为夫便是。” 周楼氏恨极地咬紧一口银牙,叶旭尧的官声极好,又深得皇帝的信任,年纪轻轻地就爬上了三品官的位置,可以说是平步青云,她干嘛去招惹他?可话之前已出了口,除了硬着头皮撑下去之外还能如何? 林珑半搂着妹妹,对于周楼氏那满脸的苦恼视而不见,“琦儿,万大事还有姐给你撑腰,断不会让人将你欺负了去。” 林琦感动地点点头。 一旁的霍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自打林珑到场,他就边缘化了,之前林琦还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这让他生出几许自豪来,可这林珑现在是抢去了他的风头,让他不能在佳人的心中再竖立伟岸的形象。 权美环看得眼睛发酸,自己好像又搞砸了在儿女心目中的形象,只是这怎么能怪她,她也是为了儿女好才这么做的,不过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没再凑上去自讨没趣。 林绿氏上前也说了几句话,不过都是关于周楼氏如何指使下人欺负她们母女的,这就让林珑看向周楼氏的目光都如刀子般尖利。 周楼氏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几乎不敢与林珑对视,心里却叫嚣着自家的大老爷们怎么还没来?有他们在,她的腰杆也能挺得直些。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她还没等到周子爵和儿子赶到,就先等来汉光与御林军押着过来的周芷晴。 周芷晴还是坐在自己的马车里面,但外面全是凶神恶煞的军人,她顿时就吓破了胆,这些人在她赶到城中时从天而降,就算她高喊着自己是周子爵的千金,这些人也不卖她半点面子,径自赶走她的车夫,把她拘在马车里面驶到霍家来。 一看到这些人押着她往霍家,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霍源必是知道她的丑事,吓破胆后就是花容失色,她惴惴不安地坐在马车里面,早已是六神无主。 一旁的大丫鬟春红也不能给她出什么主意,主仆二人以及那还算是清醒的嬷嬷都乱了心湖想不出对策来。 “禀将军,周家姑娘押到。”汉光上前道。 那御林军副统领也上前做了汇报,比起前任肖福林,他对霍源更推崇,一听到将军有所吩咐,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前来支援,根本就半点面子了不卖给周子爵府。 “芷儿?”周楼氏一看到这马车是周家的,顿时就唤了出声。 一听到亲娘的声音,周芷晴忙想下马车,哪知外面的兵士在,她不敢造次,只得掀起车窗帘子,泪眼模糊地唤着,“娘,你快来救救女儿……” 周楼氏尽管气女儿不省心,但还是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怒看向霍源,“霍源,你不要太过份……” 霍源根本就不将她的威胁看在眼里,只是朝汉光道,“请周夫人上马车,这就去医馆。” 一提到医馆二字,周楼氏顿时僵在那儿,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 “去医馆好,正好看看是谁在撒谎。”林珑赞同地道。 因为周家的事情,倒是让她少有地与霍源站在同一阵线,这已不是霍源受骗的事情,更关乎到她妹妹的名誉。 霍源闻言,看了眼林珑,林珑也朝他挑了挑眉,两人心照不宣,这事务必要闹大,好让周家灰头土脸。 叶旭尧觉得人生果然奇妙不已,看来妻子是定要搅和进这件事当中,他只好扶住妻子,不让眼瞎的人冲撞了他的妻女。 周芷晴的哭诉非但没有得到母亲的帮助,反而看到母亲也被硬塞进马车里,她顿时睁大眼睛。 周楼氏对于霍家下人的粗鲁破口大骂,可这除了过过嘴瘾外已是丝毫没有用处。 “表伯母,我若是你,就留些口水待会儿用。”霍源冷冷一笑地将马车帘子放下,吩咐人起驾。 林珑携着妹妹坐上马车,林绿氏和权美环也紧跟后面。 林琦看了眼生母,很快就把头转向一边,这让权美环的心头顿时一紧。 林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医馆。   ☆、第三百零五章使计 马车里,周芷晴哭红了眼睛,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拉着亲娘小声道:“娘,这该怎么办?表哥他若知道我珠胎暗结,这婚事还如何能结得了?我又该怎么办?” 竟是嘤嘤地哭出声来,她这会儿完全没了主意。 “哭什么哭,这会儿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周楼氏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女儿,还气不过地拍打了她一下,心里烦乱不已,别说女儿没主意,她也没了主意,“你现在还想着嫁他为妻?与其有心思想这个还是想法子怎么把场面圆回来,回头我好向你爹求饶,让你有个好结果。” 周芷晴更是哭得伤心不已,一方面不敢反驳母亲,另一方面又怕自个儿闺誉受损,一想到悲惨的后果,她的小脸就止不住地苍白起来,若不是她娘那会儿拦着,她爹估计早就将她打死了。 后来还是她娘机智,提出了与霍家联姻,开始爹不同意,说这是在害人,后来还是她娘吹了不少枕头风,她爹才睁只眼闭只眼应了这门婚事,她也想着嫁了人后就能息事宁人,哪里知道会横生这么多枝节? 所以她娘骂她打她,她也不敢回顶一句,这世上除了她娘没人再能帮她。 哭了一阵,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母亲的衣袖,“娘,女儿真的知错了,我那不过是年少无知才犯下的错,我喜欢表哥,您就再想法子帮帮女儿吧,要不然……要不然女儿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深知若到了医馆由大夫把了脉,她就真的没了活路,她还年轻不想死啊。 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周楼氏一向又偏疼这个小女儿,伸出手抱住她,“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让娘好好想想。”掏出帕子将女儿的小脸擦干净,“哭成这样岂不是更让人起疑心?现在还没有让大夫把脉,你给我镇定点,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周芷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也是怕得要命,小手仍旧紧紧地攥着亲娘的衣襟,努力忍住即将要流下的泪水。 周楼氏看到这样的女儿,又是一阵心疼,只能紧紧地搂着她。 一旁的大丫鬟春红半点声也不敢吭,就连呼息都变弱了不少,身为周子爵府的家生子奴才,等此事一了,自家姑娘没有好下场,她也难逃一死,只怕还要连累家人,这么一想,又暗暗叫苦不迭。 马车里那声量不大的说话声,身为武将的霍源自是听得清楚,脸上冷得似要掉冰碴子。 叶旭尧不由得瞟了眼霍源,这人还真倒霉,再者周家果真让人连半点同情心也兴不起,将一个失贞女嫁给当朝冉冉升起的武将真的半点也不亏心吗?亏这对母女还有心思想着如何蒙混过关。 “我无需你同情。”与叶旭尧并驾齐驱的霍源声音冷硬地道。 “我也不打算同情你。”叶旭尧淡淡地道,“若不是身上有肉,如何让狗给盯上?” 霍源不由得怒瞪一眼叶旭尧,这话倒不好反驳,这婚事是霍周氏给他订下的,只能说他祖母年老眼花才会受周家的蒙骗,但另一方面来说也怪他祖母想要贪那名声渴望给他娶个名门之女为妻,方才让人有机可趁。 “这事情我会处理好,之后我会向林二姑娘提亲。”他握紧拳头道。 叶旭尧没吭声,其实早该这样了,大丈夫看上哪个直接下手便是,若是瞻前顾后苦的可不单是自己,也连累了旁人。 此时的林琦若听到霍源这句话必定心花怒放,她这会儿喝了碗茶水定了定心神,方才道:“姐,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她这才想到这个问题,算算时间,只怕这霍家去报信的奴仆才刚到襄阳侯府的门口。 林珑神色仍有几分忿怒,好不容易才压抑住,道:“好在二娘机警,还是让其中一个奴仆逃脱去给我通风报信,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竟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周子爵家欺人太甚,我绝不会轻易罢休。” 林绿氏这才搭腔,“当时情急之下我见情势不对,遂让其中一个行动快的先脱身给珑姐儿送信,唉,这好端端地怎么就惹了这么一场祸……” “这可是好事呢。”林琦笑着道。 “琦姐儿莫不是吓傻了吧?”林绿氏忙伸手去摸摸林琦的额头,平白无故地被人冤枉还说是好事?她听到她被人诬偷盗,就恨不得将周楼氏的皮给扒下来。 “琦姐儿别乱说话。”权美环皱紧眉头道,“这吓都吓死人了,你还不知道个深浅随口胡说……” 林琦瞟了眼亲娘,真还不指望她亲娘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若不是我有幸听到这个秘辛,只怕就真的铸成大错,也会害了他一辈子。”不顾家人各异的神色,她放下茶碗,伸手拉住长姐的手,“姐,我长大了,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我想嫁他。” 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林家人都听得明白。 “这不行,琦姐儿,你别为他今日的表现犯糊涂,娘是过来人,不想你以后会后悔。”权美环始终在这个问题上不点头,哪怕她在霍源娶妻一事上犯了重大的错误,但因为霍源非她所出,她再怎么自责也是有限的,隔了层肚皮就是怎么也亲不起来。 “琦姐儿,你可要想清楚才好。”林绿氏倒是说得和缓,明显态度有所软化,并不似权美环那般一味的反对。 林琦昂着头,先是看向亲娘反对的脸色,“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这辈子他就是对我最好的男人,我不选他该选谁?还有别把你那不咋样的眼光与我相提并论。当年你与霍堰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他若是真心想要与你在一块儿,就会想法子向你提亲,而不是顺从母命娶了霍源他娘。那会儿他没有非你不娶的觉悟,这所谓的感情就已是大打折扣。你一辈子都没有看清过任何人,肆意地将我爹的真情踩在脚底下,将一个从未将你放在最重要位置的男人刻在心里,为他断了夫妻情断了子女情,你说你傻不傻?我与你不一样,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而我看上的男人又是怎样的。” 这长长的一段话,说得权美环毫无还口之力,全身力气如用尽般地瘫靠在车壁上,她没有想到在女儿的眼里她会是这么个形象,一辈子都没做对过任何一件事,尤其提到林则这个已逝前夫,她就更没有了底气,眼睛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可惜这副眩颜欲泣的样子落在林氏姐妹的眼里,只觉得颇有几分不耐烦,倒是没有心思出言好生相劝,毕竟生母这副样子她们看过太多次,已经是麻木不已。 林琦别开脸不看她,每每这么一提往事就这样,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了。 林绿氏一脸的尴尬,对权美环这一面也不陌生,以为她改过了,哪知道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了,别动不动就哭。”林珑轻喝一声,“这世上也就我爹会因为你哭而让步,可他早就让你哭没了。” 权美环听到大女儿作声,不敢抽泣,只好抽帕子按了按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哭意,提都不敢再提林则半句。 林琦方才轻舒一口浊气,目光转向林绿氏,“二娘,我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你为林家做了什么,我也看在眼里,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顿了顿,“可这是婚姻大事,我从不会拿自己的幸福来开玩笑,他值得我托负终生,如果错过了他,我想我会遗憾一辈子,就犹如你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爹那样,那会儿你也是不想有所遗憾吧。” 林绿氏没想到一直以为是孩子心性的林琦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小心呵护着的小姑娘长大了,伸手轻抚了一下林琦的头顶,“琦姐儿,你的心思二娘明白了。” 林琦的婚事,哪怕她已是林家主母,却是不能插手太多的,眼睛看向了林珑,长姐如母,在林家,林珑尽管已出阁,却是最有话事权,无论是她还是林琦、林栋姐弟都服她。 “姐……”林琦拉着长姐的手打算好好说一说,最重要的是要为心上人拉拉好感,这个她已是打了太多的腹稿,她与霍源要成双成对,最难迈过去的便是长姐这一关。 林珑却是伸手覆住她的手,打断她鼓起勇气要说的话,“琦儿,听了刚才那番话,姐也相信你能为自个儿做主了,这婚姻大事确不是儿戏,你要想好,我们再看看他是如何做的,好吗?”最后又补了一句,“多看看没坏的,你还年轻,正是可以好好挑一挑的年纪。” 这话一出,不但林琦一脸震惊,就连林绿氏和暗自抽泣的权美环也抬头看向林珑,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连林珑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除了林琦和林绿氏,权美环竟觉得无比的绝望,小女儿的性子一向热情奔放,看来是嫁定了霍源。 林琦却是双眼含泪地扑进林珑的怀里,抱着亲姐还没显孕相的纤腰,“姐……谢谢你信任我。” 林珑轻抚林琦披在肩后的头发,这辈子她也就这么个妹妹,血缘亲情切不断斩不了,而且霍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你是姑娘家,要等他先行动,自个儿送上门不值钱的,知道吗?” 霍源要取她的妹妹,就得亲自来求。 林琦窝在林珑的怀里猛点头,这点自重不用长姐吩咐她也知道,霍源要展现决心给她的家人看,她才能点头嫁他,这是规矩。 林绿氏看到林琦那激动的样子,不禁也抽帕子按了按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这会儿她不再将林琦当孩子看了,小姑娘长大了就要懂得自己翱翔于天际,她能做的就是守住一个家,等哪天她累了可以歇歇脚。 哪怕林则到死也没有爱过她,她也甘愿为他做这些,在他救她出火坑从良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了将她的一切奉给这个男人。 这里面真真伤心的只有权美环,她实在无法接受女儿变成她的儿媳妇,怎么想都难过得要死,加上对霍源的偏见,就更不乐见这婚事。 这边厢林家的谈话,霍源也是耳力好的一字不落地听了,嘴角的笑容怎么忍也还是几乎要咧到耳朵根,望了望天上,他想要尽快了结掉与周家这桩婚事的决心更强了些。 叶旭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霍源转头看他,“看来我与你还是要做连襟了。” 霍源勉强压下狂喜的心情,一脸严肃地道:“解决掉周家,我会尽快登门向林二姑娘提亲。” 叶旭尧倒没有说什么话,不过霍源再怎么急切,今年是注定无法娶林琦为妻了,都到了年底,婚事也只能等来年再择期。 马蹄声声,遮去了多少人的喜与悲,尽职尽责地朝一个方向而去。 这时已经是日落夕山的傍晚了,街上的匆匆的行人渐多,看到这副阵仗就更是满脸好奇,先是周子爵府的马车,再来还有襄阳侯府的马车,后面还有两辆不知哪家的马车,非但如此,那御林军的服饰是那般的显眼,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之徒,立即有人互相打听出了什么事,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遂有人偷偷地跟在后面准备看热闹。 霍源也不阻止,反正他是受害者,这事闹大顶多丢些脸面,又不会害了性命,比起周家女来说,他一大老爷们的脸皮没那么薄。 倒是周家马车里面的母女均是煞白了脸色,她们还没能想出一个补救的法子,就更不想面对那即将到来的事实。 “娘,爹怎么还没到?”周芷晴急道。 周楼氏表情也急得不行,但没能胁下生双翼飞去搬救兵,就只能拍拍女儿的手让她镇定些。 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周家母女担惊受怕之下,还是到了医馆的门前。 马车停了下来,周芷晴的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冷颤,尤其看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霍源的冷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更是花容失色地往母亲的身后钻。 “表伯母,周表妹,请下马车,医馆已到。”霍源冷声道。 周楼氏瞪了眼女儿,怎么教都教不会,这举动做出来不就让人看出心虚来?不过面对霍源时,又是一副外强中干的面容,“表侄,你这样做就不怕周家的列祖列宗从地底跳起来找你算账吗?好歹芷晴也是你表妹,你真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这面子……” “废话少说。”霍源不耐烦与她再扯嘴皮子,也深知这表伯母是拖延时间,好让周子爵这表伯父赶紧杀到来救场,他没有必要照顾她这样的心情,“汉光,请她们母女下马车。” 这个请字,他咬得极重。 汉光一听就明白,应了声后就跳上马车去将周楼氏母女粗鲁地拽下马车,这对不要脸的母女,他恨不得扒下她们虚伪狡诈的脸皮,看她们还如何再算计他人。 周楼氏与周芷晴挣扎着还是不敌练家子的力道,就那样被汉光拽着下了马车。 周楼氏原本因为挣扎还失了些许仪态,不过在看到渐渐围观过来的人群时,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端起了子爵夫人高傲的脸孔。 周芷晴到底还年轻,面皮生嫩些,加上心虚,不敢对上人群中的目光,只得低垂着头,因为是到寺庙里上香,所以她今儿个没带帷幄,现在连个遮掩也没有,只得拿袖子半遮脸庞。 京城的好事之徒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好奇地看着周子爵家的母女,倒是还没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林珑冷着脸带着林琦、林绿氏和权美环也走了上来,看了眼仍帮作姿态的周楼氏,冷然一笑,就看待会儿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周楼氏瞪了眼林珑一行人,很快目光就看到了被霍家下人抬过来的霍周氏,她飞快地奔到霍周氏的面前,推开霍堰,低声道:“姑母,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们周家如果今日丢尽脸面,于你可有半分好处?在霍家削爵那段时间,我是如何接济你的?你现在都忘了?做人得凭良心,姑母,今日之事我们周家自认倒霉,婚事就此做罢,如何?” 霍周氏在周楼氏靠近的时候就恶狠狠地瞪着她,妄图把个失贞女嫁进霍家,对这表侄媳妇是恨之入骨。本来就恨极,再听她提到刚削爵那会儿的事情,就更是恨之又恨,那会儿她这老姑奶奶没少看她的白眼,本就中风不良于行,她多少次在她面前忍气吞声,就为了能改善一下霍家的生活,当时只要她大方一点,她与儿子也不会过得那么憋屈,还要看权美环的脸色。 现在听到她说得这般无耻,就更是肯定周芷晴是真的珠胎暗结了,遂气愤地将一口老痰吐到她脸上,“你还有脸来求我?周楼氏,你口口声声地唤我姑母,眼里还有我这姑母吗?好好的女儿教养成那样,我若是你,就该上吊自尽,我们老周家还从没有出过这样没皮没脸的姑娘。” 周楼氏没想到霍周氏这般当众不给她好脸色看,拿帕子抹去那抹带着腥气的浓痰,表情发狠地看着霍周氏,“老姑奶奶的意思是要与周家决裂,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霍周氏憎恨的神情一顿,竟是不好回答这句话,她到底仍旧是从周家走出来的,对这娘家仍多少有些顾虑。 看到霍周氏的神色犹豫,周楼氏似看到一线曙光,忙拉着这老姑奶奶道:“姑母,你也得想想周家其他未婚的姑娘们,她们是无辜的,只要您今天同意息事宁人。” 周楼氏现在只求不丢尽脸面,哪怕是求着霍周氏她也甘愿。 霍周氏一时间进退维谷,到底人还是私心占上风,尽管在孙子的婚事上她犯了错,但她都这把年纪了,若是没了娘家支撑,只怕日后在孙子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又思及林琦这个闹人心的存在,遂态度和软一些,朝一旁的霍堰道:“把源哥儿唤来……” 霍源早就看到了周楼氏的举动,更兼之林珑那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他就更想要好好表现一番,遂上前拉开周楼氏,“表伯母走错地方了,医馆的大门在那儿……” “霍源,你祖母有话跟你说。”周楼氏朝霍源微眯眼道,“这可是你的老祖母,难道你要不孝吗?” 霍周氏不满地瞪视一眼周楼氏,面向孙子时不禁带了抹笑容,“源哥儿,听祖母一句话,我们霍周两家好歹是姻亲,结仇倒是过了些……” “祖母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霍源这会儿算是看清了霍周氏自私自利的嘴脸,“难道我就活该当那乌龟王八蛋?” 乌龟王八蛋这五个字一出,不但霍周氏,就连想要插嘴的霍堰也闭上了嘴巴,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他也替儿子不值,若真娶了个烂货当正妻,霍家在这京城将无法抬头作人,因而他那微微动摇的心再度坚定,在这桩算计的婚事中,霍家没有半分错。 “娘,我儿子绝不能当乌龟王八蛋。”他郑重地看着霍周氏,这会儿他无比地支持儿子的决定。 霍周氏微垂下一双老眼,没有再看向一脸失望的周楼氏,她再如何自私也不能让人嘲笑孙子是乌龟王八蛋。 林珑看着霍源拉着周楼氏往医馆而去,自个儿也一脸含笑地拉着妹妹进去,看来霍源这人并不愚孝,这倒是个优点,毕竟妹妹与霍周氏有过节,男人只要不愚孝,这点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林绿氏是一脸的满意,只要霍源制得住那老虔婆,她就能放心让林琦嫁进霍家。 倒是权美环如一副霜打的茄子,霍周氏压不住霍源,霍家也就没了阻力,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她是真发愁啊。 周芷晴被霍源指定的一名仆妇扯着进去医馆,她脸色苍白地被硬拉着进去,看到那坐馆大夫就在眼前,她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可她不能晕啊,只能求饶般地看向霍源,小声道:“表哥,你别这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 霍源对她的哭求半分不放在心上,之前那般恶毒的算计他,还要泼脏水到林琦的头上,这口气是怎么也忍不下去,遂给了眼那仆妇,让她将周芷晴的手压在坐馆大夫面前。 “大夫,给我看看她是否珠……” 霍源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急匆匆迈进医馆的周子爵大声道:“霍源,你莫要欺人太甚。” 周芷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亲爹赶到,忙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来人,“爹,求您救救女儿,表哥他发疯了……” 周子爵在接到妻子遣人送回来的消息时,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先是到了霍家结果没人,后来知道这边有人围观,方才赶到就见霍源正将他女儿的手腕压在大夫的案前,遂当场怒喝一句,无论如何都要遮住这丑事才成。 林珑倒是一脸镇定地看着周子爵杀到,因她是孕妇,叶旭尧一进医馆就找了张椅子让人擦干净让妻子坐下,他也抬眼看了看周子爵,倒是没有作声,现在该出风头的人应是霍源,他可没有这兴致在这桩丑事中出风头。 “爵爷,您终于到了,妾身被人欺负得很惨……”周楼氏在看到丈夫到场,当即就哭诉起来,好让人看看霍家是如何欺人的。 周子爵不好当场发作妻子,他早就说过将芷晴远嫁到乡绅人家,偏妻子不听他的,非要打霍家的主意,现在好了,惹出这祸端,故而神情冷然地面对妻子。 霍源好整以暇地看向杀出来的周子爵,先是礼貌地唤了声“表伯父”,随后方才冷冷地道:“我欺人太甚?你周家意图将一个失贞兼且还珠胎暗结的女人嫁给我为妻,到底是何人欺人太甚?” 这失贞兼且还珠胎暗结几个字眼一出,围观的群众都一片哗然,没想到会是这么劲曝的内容,当即指指点点地看着周家一众人,尤其是身处风口浪尖的周芷晴。 周芷晴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没穿衣服般会人评头论足,“没有,我没有,表哥你是在诬蔑我。”她大声地反驳,“你不想娶我就直说,我堂堂子爵家的千金,不会没皮没脸地缠着你,可你这是在污我名声,意图逼死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霍源对她这些控诉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就说这周芷晴能厚颜无耻地嫁给他,哪会是个心理脆弱的人?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悔改,还要把一切错处都归给他,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霍源,你今儿个若是一意孤行,我必参你一本。”周子爵在女儿大声反驳时也挺直了腰杆,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 “参吧,我霍源还不怕你使这点招数,圣上是明君,必不会见我这为国立功的人吃这死猫。”霍源一脸不惧。 他这坦荡荡的样子让在场围观的人更是倾向于他,目光不屑地看着周家众人,尤其是男性围观者,他们对这样的事情最为深恶痛绝。 霍源看到周子爵这表伯父变了脸色,不再浪费口舌与他周旋,而是命令大夫道:“给她验脉。”   ☆、第三百零六章滑胎(二更) 大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忐忑得不行,不过比起年纪大的周子爵,还是霍源这个武将给人的压迫力更大,吞了口口水后,他的手颤抖地按在周芷晴的手腕上。 “不准诊。”周子爵上前一把打开大夫的手,他周家丢不起这个人,一把拉住女儿的手,看向霍源发狠道:“我女儿云英未嫁,哪能任人随便诬蔑?霍源,你别太过份,诬良家女子未婚有孕死后也会下拔舌地狱……” 霍源大笑出声,“下拔舌地狱?只怕你周家的人全都下了,也还轮不到我霍源。” 他给汉光使了个眼色,汉光立即上前一把按住周子爵,周子爵没想到霍源会做到这份上,拼命地扭动自己的手,却是挣不开汉光的爪子。 不用霍源吩咐,那御林军副统领已是极快地将周子爵带来的下人都制住,看到此情此景,一直拼命维持体面想要力挽狂澜的周楼氏终于晕了过去。 一旁的嬷嬷看到她晕了过去,忙伸手搀扶她,惊呼,“太太?” 周楼氏却似两耳不闻,双眼痛苦得紧闭。 “娘——”周芷晴听到嬷嬷那一声叫唤,忙扭头去看亲娘,想要奔到亲娘的身边,却是力不从心。 大夫在霍源的高压之下,终于还是果断地伸手按在周芷晴的手腕处,好半晌,一双老眼闪过复杂之光,身为医者,他在这一刻已是平静下来,为了慎重起见,他又仔细再诊了诊脉。 此时包括外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在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最后的结果,惟有知情的周子爵面色郁怒,拳头握得青筋都凸了出来,这会儿他恨不得亲自动手把这有辱家门的女儿打死,省得让他的老脸丢尽。 周楼氏的心腹嬷嬷却是蹲下来掐着周楼氏的人中,好半晌,周楼氏这才幽幽转醒,双眼朦胧,一副不知身在何处般地眨了眨眼。 林珑瞄了眼周楼氏,淡定地喝了口甜汤,目光再度看向诊脉的大夫。 林琦却是握紧双手等待这结果,她不可能听错的,再看周家这不停阻止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心里有鬼。 在霍源看向她时,她朝他微微一笑,两人的目光顿时交缠在一起,迸射出柔情万丈的光芒。 林珑把甜汤的盖子合上,轻轻地“咳”了一声。 林琦这才脸红地把目光移开,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 林绿氏暗暗一笑,这副痴缠的样子可见两人的感情还是十分真挚的,或许林琦嫁霍源真是个不错的决定,她由最开始的不赞成,到现在完全是乐见其成,霍源那般强势的人估计能护得住自家的女孩儿。 终于在这各方关注的目光中,大夫收回自己的手,皱了皱眉道,“这位姑娘是滑脉,有孕应已有二月有余。” 周芷晴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痛苦地闭上眼睛,没人再按住她的手腕,她却无力地任由手腕垂下。 一时间,场面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但这只是表象,没一会儿,外面围观的众人开始哗然,热烈地小声议论,这周家女真是放荡的字眼层出不穷。 周芷晴无力承受,用手捂住耳朵,“不,不是的,不是的……” 醒来的周楼氏见状,再度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这次无论那心腹嬷嬷如何掐人中,她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诬蔑,这是诬蔑。”周子爵大喊大叫,用手指着那名大夫,朝霍源道:“这诊脉的大夫是你找来的,他要说什么肯定是听从你的吩咐,这样的结果如何服众?霍源,这不过是你精心布下的局,你不想娶我女儿大可明说,何必这样毁她的闺誉逼她走绝路?” 不等霍源出声辩驳,那名一直有几分惧怕权贵的坐馆大夫却如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般跳起来,“老夫行医已有三十载,自认还有几分医德,这京城听过老夫医术之名也有不少,老夫岂会为区区几个铜臭钱就将医德丢弃。”他更是把手举起来,“老夫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诬蔑这名姑娘有孕,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重誓一出,众人再度哗然不已,更有光顾过这医馆的人怒目看向周子爵,毕竟受这坐馆大夫好处的人还是不少,群情激愤之下更是有人出声力挺坐馆大夫。 霍源看到这周子爵的脸色大变,顿时心爽不已,“表伯父,您听到了?我霍源还没你嘴里那般卑鄙,收买人来诬蔑周表妹,但如今已证实了周表妹确是珠胎暗结,你们周家意图塞这样一个女儿给我是何居心?”最后已是厉喝出声。 周子爵脸色败坏,却还想着扳回局面,“霍源,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们没有勾结吗?这都是你精心布下的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周爵爷还有疑问,倒是可以请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脉以断真假。”叶旭尧适时地插了一句。 周子爵这才似发现他居然也在场般的眼神看向他,其实他也有相熟的太医,就是这相熟的太医诊出女儿有了喜讯,他这才知道她的丑事,方才将女儿那情郎打死。 只是这事如果只有一个霍源就罢了,襄阳侯府也要插手的话,他好相熟的太医如何还肯为女儿说谎从而影响前程? 思及此,他顿时如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来,这脸丢定了,恨不得也如发妻那般晕倒了事,这样倒是不用丢人现眼。 周芷晴身子发软地倒地掩面痛哭,这一刻她恨死了害她怀上身孕的情郎,又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喝下那碗红花药,更恨让她当众丢尽脸面的霍源,这种种情绪交织在心里,以至感觉到肚腹越来越痛,本就因忧虑过重而隐隐有些滑胎症状的情形加深了,她蹲着之地下面一片腥红。 血腥味儿飘散在空气中,坐馆大夫反应最快,立即弯腰给周芷晴把脉,之前诊脉时他就知道周芷晴这胎不稳,没想到这么快就脉到了滑胎之脉,他皱眉大喊,“不好,这位姑娘有滑胎之兆。” 霍源也看到了那摊血,他只是想要证明周芷晴确是珠胎暗结,并不想真害了她腹中胎儿的性命,遂忙令人扶着周芷晴到后面去,更是吩咐坐馆大夫为周芷晴保胎。 周芷晴却是两眼红肿,面色苍白,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吟出声,只不过下腹处紧紧地绞痛着,她感觉到这小生命正在流失,不知为何,竟是感到轻松万分,没了也好。 那大丫鬟春红只是用眼睛瞄着,这当众被人诊出喜脉又当众流产,周家姑娘的名声不用等到明天就一文不名了,她才不会往前凑。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众人的议论声都小了点,不过仍旧有人还是兴奋地说着周芷晴珠胎暗结一事。 周子爵这会儿痛苦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他对这女儿再无半分怜悯之情,再睁开眼睛之时却是眼里一片寒芒。 面对霍源的质问,他只能隐下怒气,上前以表伯父之尊给霍源做了个揖,“这事是我们周家有亏在先,实在是我这个当爹的并不知道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都是我疏于管教才犯下的错,回头我会处置这不守妇道的女儿还表侄一个公道。” 霍源听闻只觉得背脊发寒,有这样推卸责任的父亲,难怪就会有那们的妻子和女儿,他不屑地轻哼一声,“表伯父,到如今,你却用一句轻飘飘的疏于管教来推卸责任,你觉得合适吗?就我所知,你们家意图把这么一个女儿嫁给我已是有段日子了,你敢说你不知情?” 周子爵的面色气得涨红,本来他给霍源道歉已是极限了,哪知这个表侄子却是不依不饶,遂抬头狠声道“霍源,你别太过份,我已是以爵爷之尊向你认了错,你还待怎的?” 霍周氏上前拉了拉孙子的衣袖让他少说两句,就此息事宁人即可,她这侄子已经服了软,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霍源却是深深地看了眼祖母,这一眼看得霍周氏心惊,遂拉着孙子衣袖的手一松,不敢在此时再出声。 霍堰上前令人抬走老娘,经此一事,他更不敢小觑儿子,这个儿子的脾性比他这当老子的要厉害得多,不会听他劝的,再者他也恨极周家,此番儿子声讨周家他乐见其成。 霍源方才又看向周子爵,“之前我与表伯母打了个赌,如果证明周表妹无孕,那我就到周家大门负荆请罪,如果证明了周表妹有孕,表伯母就要向林二姑娘当众道歉,证明她诬蔑林二姑娘的话是子虚乌有之事。”眼睛瞟向晕倒的周楼氏,“如今表伯母晕过去,身为夫君,表伯父代劳也是一样的。” 反正他就是要周家向林琦认错。 周子爵皱了皱眉,目光看向叶旭尧和林珑的方向,这事情怎么就牵扯到林二姑娘的身上,他百思不得其解。目光一滑看到晕倒的妻子,心中恨极妻子没教好孩子让他丢尽了脸面,遂不客气地上前,让人打盆水来,亲自泼到了周楼氏的脸上。 这大冬天的泼冷水,周楼氏冻得当即跳了起来,再也扮不了晕倒以期避开这丢脸的一幕。 “爵爷?”周楼氏看到丈夫的脸在面前放大,遂唤了一声。 周子爵一脸愤怒地看着她,“说,这事怎么就牵扯到林二姑娘的身上?” 周楼氏由嬷嬷扶着起身,想到女儿此刻滑胎,这始作俑者就是林琦,林琦毁了她女儿,她也势必要毁掉她才能出一口气,遂一口咬定道:“这林二姑娘偷了我们芷儿的金钗……” “周夫人可有人证物证?”林珑猛然抬头看向周楼氏。 “只要搜必能搜得出来……”周楼氏仍旧不松口,双眼更是恨恨地盯在林琦那张脸上。 林琦气得握紧拳头,“真是不要脸之极,你那女儿如此脏污,我还怕碰她呢,如何会要她的东西?”正自辩驳之际,却看到周芷晴刚刚所站之地除了血迹外,旁边还有一颗圆硕的珍珠,应是周芷晴起身时不小心落下的,遂惊呼,“我的珍珠。”又急忙想要去拾回那颗珍珠。 林珑却是一把拉住妹妹,给身后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 林琦朝她姐忙道,“那是我的珍珠,是我在寺庙上香祈福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落在血迹旁边不远处亲着光泽的珍珠上,这样的品相哪怕是不懂珠宝的人都知道是极其昂贵的,遂又有人议论起来,这周芷晴因珠胎暗结从而品行受到怀疑,所以这次诬盗事件,更是墙倒众人推,一致认为是周家在撒谎。 林琦看了看如眉手心中那颗珍珠,又掏出自己荷包里面的散珠出来一对比,果真是自己的,这会儿她是全然想明白了,为何周家这么快就来堵她,原来是这颗珍珠出卖了她。 这是来自宫廷的贡珠,周芷晴又是子爵府的千金,认识它并不奇怪。 想明白后,她柳眉倒竖地看向周楼氏,举着自己的珍珠和如眉手心中捡回来的珍珠举到周楼氏的面前,“你看看,到底是何人何人的东西?你敢说这不是同一串珠吗?” 林珑注视着变脸色的周楼氏,道:“这是去年进贡的东珠,一共只有三条这等色泽的,皇后娘娘手中一条,太后娘娘手中一条,最后一条却被皇后娘娘赏赐于我,这个都是在案可察的。而我妹妹很是喜欢,我又转手给了她。” 等于是把这珍珠的来历道出,杜绝周楼氏睁眼说瞎话。 “保不齐是你嫁祸栽赃……”周楼氏依旧强词夺理。 林琦冷笑道,“我一直站在这儿,根本就没有到前面去,如何嫁祸栽赃?这里这么多眼睛都在看着呢,你要砌词狡辩,也请说个能服人的。” 周楼氏的手紧紧地绞着帕子,半湿的身上却是感觉不到寒冷,毕竟这会儿完全处于下风,就更是眼珠子转了转也没想到一条好对策。 偏在这时候,叶旭尧得了后面匪鉴的禀报,这才出声道:“住持大师已至,还是请他这得道高僧出来说几句。” 周子爵和周楼氏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旭尧,没想到他居然把住持大师给请了来,这灵隐寺的住持一向极难请出来,所以周楼氏才有恃无恐地砌词诬蔑林琦。 匪石领着人拨开人群让这住持大师走进这医馆。 住持大师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进来就先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阿弥佗佛。” 叶旭尧上前也双手合十地行了一礼,“麻烦大师前来说句公道话了,这事关一个小姑娘的名声,还请大师还她一个清白。” 住持大师又再度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在路上他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面朝周子爵夫妇,“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儿个灵隐寺里面并无发生盗窃案,而且周姑娘与林二姑娘并无交集,又何来林二姑娘偷了周姑娘的金钗?周夫人,说话还请禀着良心。” “你听到了,这根本就是你拿话来诬蔑我。”林琦不忿地道。 周楼氏心苦脸也苦,有这得道高僧出来做证,她想泼林琦脏水那是痴心妄想。 “道歉。”霍源厉声一喝。 周楼氏被喝得心跳加速,只是以她的身份和年纪如何能向一个黄毛丫头道歉?这让她以后如何在京城抬头见人?竟是左右为难,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林珑同样全身冒冷气地看着周楼氏,“周夫人必须向我妹妹赔礼道歉。” 周楼氏求救般地看向丈夫,哪知道周子爵根本就不搭理她,顿时心知不道歉她今天是无法下台的。 掩下心中的苦涩与恨意,忍下眼前的侮辱,她上前不忿地道:“林二姑娘,此前诬蔑于你是我不对,我在此郑重地向你道歉。” 林琦看她这副心不诚的样子,心知她必有不忿,遂毫不客气地道,“你这道歉毫无诚意,你也别欺我年纪小看不出来,周夫人,你心如何想的自己明白。” 林珑没吭声,这周楼氏与林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她也知道她并不是诚心致歉,遂只是冷冷一笑。 正在这时候,那坐馆大夫出来道:“周姑娘已然滑胎了。”   ☆、第三百零七章说服 周子爵听闻,脸色更加阴沉,也没去看滑胎的女儿就当场拂袖而去,周家在京城怕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抬头做人了,一双狠厉的目光瞟了眼穿着御林军服饰的兵将,袖中的拳头紧握,连句客套话都没与叶旭尧和霍源说,就径自上了马车离去。 周楼氏看到丈夫这个样子,心知女儿这回是讨不了好了,不过终归还是自己的女儿,她难道真能弃之不顾?终究狠不下这个心肠,顾不上打理自己这一身湿,带着心腹嬷嬷到医馆的后面去。 此时的周芷晴仍自晕迷着,霍源指派的仆妇正守在她的身边,看到进来的是周子爵夫人,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周楼氏看着这样一副脆弱状的女儿,恨又恨不起来,惟有让人拿过来厚重的氅衣包过女儿就让人抬起来先行送上马车离去。 一场有预谋的婚约引起的闹剧最终以周芷晴当众滑胎而结束。 没有戏可看了,围观的好事之徒一哄而散,不过今天看到的场景足够他们说上好几天,所以离去时还是一脸满足。 林珑也起身拉着妹妹就要走,反正此事已了不走还等何时? 林琦的目光看向正在结账的霍源,眼里有着不舍,只是这场合没有他们说悄悄话的机会,惟有收拾心情随长姐离去。 霍周氏却是令人抬她上前拦在林氏姐妹的面前,只见她昂着头厌恶地看着林琦,“你别想嫁进霍家来,我是死也不会同意我孙子娶你的。” 林珑一看到她过来就神情一冷,这个老虔婆未免自视甚高,看到妹妹气不过想要回嘴,她倒是一把拉住她不让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霍周氏起冲突,毕竟她对霍源还算是满意的,也就没有必要再让妹妹与霍周氏争执起来,遂道:“霍老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吗?再说你应该要去说服的是令孙子,而不是跑到我妹妹的面前叫嚣着不知所谓的话。”拉着妹妹就准备饶过大怒的霍周氏,“琦儿,我们走。” 林琦在经过霍周氏身边的时候,也瞪了她一眼,“我要嫁的是霍将军,可不是什么霍家。”意思是轮不到她管。 霍周氏最恨林琦的牙尖嘴利,尤其看到这个丫头对自己出言不逊,忙想举起手来狠狠地甩她一个巴掌,“恬不知耻的贱丫头……” 只是那手刚到半空中,就被后边赶过来的霍源一把抓住,就在一旁护住林珑的叶旭尧见状,这才施施然地收回自己准备出手拦住霍周氏耍泼的手。 “祖母,你这是做甚?”霍源气极败坏地朝霍周氏低吼一句,他好不容易才在林家人的面前刷了一回好感,这祖母就要破坏掉他的努力吗? “霍老夫人,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还请你老有个老人的样子,没得让人瞧不起。”林珑也冷冷地出声为自己妹妹讨回公道,抬头直视霍源,“霍将军,令祖母这行为分明就是为老不尊,我给你的建议还是先处理好这些枝枝蔓蔓再谈其他,若你做不到,那就别怪我心狠。” 霍源的神色顿时严肃,林珑只与他对视一眼,就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林琦,不给霍源出点难题就轻易点头允婚,她家妹妹没这么廉价,无论如何也要霍源认清这事实,别想着将来和稀泥。 “姐。”林琦老回头看向霍源,她还真的想与他说上几句。 林珑伸手一把揽住妹妹的腰,与她细声道:“现在少说几句对你有好处,你别以为你与他在一块儿,这霍林两家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她是可以放下对霍家的偏见,也可以为了妹妹与霍周氏,乃至于霍堰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但是霍家母子是否又能做到这点?很显然意图要教训的妹妹的霍周氏做不到,这个老太婆是完完全全没打算接纳妹妹,既然这样,她就要施加压力给霍源才行。 林琦见状,惟有看了眼霍源,就随着姐姐上了马车。 霍源也是眼巴巴地看着心上人由着叶家的侍女扶着上了马车,他恨不得现在就带走她,只可惜这不过是痴心妄想,还有现实阻拦着她与他。 “叶夫人,我霍某会做给你看,我娶林二姑娘的决心。”他这话既是说给林珑听的,也是在向林琦表决心。 林琦一听,哪怕背对着他,身子还是顿了顿,慢慢地任由心底的甜意泛上来,忍住回头再去看他的冲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上马车的林绿氏脸上带笑,一进到车厢里面,忍不住朝脸红的林琦看去,“看来我们琦姐儿也能遇上好夫郎。” “二娘,你又取笑我?”林琦拿帕子遮住脸,到底仍是未嫁的姑娘家,少不得要害羞一番。 林珑却是掀起车窗帘子,目光落在霍源的身上,“那我等着。” 这四个字有何份量,看看霍源渐渐晕开的笑容就知道。 叶旭尧含着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跨上小厮牵来的马,吩咐车夫起驾。 权美环倒是没再上襄阳侯府的马车,这会儿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还是霍家妇,只是想到霍周氏之前还想甩她女儿耳光,双眼似含着刀子般地看向霍周氏,只是在瞟到霍周氏身边的霍源时,表情复杂起来,一如她心乱如麻的内心。 霍源看着那载着他心上人离去的马车好一会儿后,这才回头冷淡地看向顽固不化的祖母,“祖母,我之前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这辈子我非林二姑娘不娶,既然你听不进去我的话,那我就开始准备我与她的新居,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似看不到霍周氏忿怒的脸色,径自又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你还想死前抱上曾孙子,当上曾祖母,那就别阻拦我与林琦的婚事,要不然我绝对不会在你死前开枝散叶。” 就算拿着长剑做威胁,也不如这句话的杀伤力大。 霍周氏深知孙子不会丧失理智真的刺她一剑,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为零,但是孙子口中不让她死前当上曾祖母的话,绝对不是一句空乏的威胁之言,他是来真的。 “孽孙。”她气不过地痛骂这俩字。 明知道她现在最希望的是看到他成家立室,再为她生下几个曾孙子,这样她死后也有点面目去见霍家的列祖列宗,她就这么点念想,他还要拿来往她心窝子狠戳。 “你说这样的话不是在剜你祖母的心?”霍堰也不满地道。 “祖母先做得不对,也就怪不得我把话说狠了,你们好好想想我说的。”霍源抛下这句话,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转身去招呼前来帮忙的御林军,少不得要请客做为酬谢。 霍周氏和权美环同乘一辆马车,婆媳二人相看两厌地各坐一头。 “权氏,你将一个失贞女许给我孙子为妻是何居心?”霍周氏首先发难,把这责任全推给权美环。 权美环冷冷一笑,“那可是你娘家的侄孙女,她做出的丑事全京城都知道,你现在拿来怪我岂不是可笑?” “我把这婚事全权交给你处理,你焉能没有半点发现?” “我若能发现那我就是神仙了,哪里还会做你的儿媳妇受你的气?更不会让你的孙子打我女儿的主意。” 一提到霍源和林琦互相生情一事,两人都心头不快地再度别开脸,也没有了再吵嘴的心思。 马车匆匆驶回了霍家,霍堰先是小心地将亲娘抱下马车,放到下人抬着的软塌上,再给亲娘盖好保暖的锦被,这才让人送她回去自个儿的厢房。 一转头看到妻子神色冷淡地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忙追上去,一把拉住权美环的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权美环却是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脸无奈地道:“我能有什么法子?如果我一死可以阻止,我早就做了,可就算我死了,不过也就是阻止三年罢了,三年后呢?他们还是要在一起,你又能奈何?” 霍堰听闻,眉头拧成了结,松开妻子的手臂,“你说他们俩怎么就看对眼了?” “我如何知道?”权美环叹息一声,“终归还是你与我做的孽,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此时面对霍堰,她渐渐能心平气和,“你我都这把年纪了,再争下去也没有意思,好好劝劝你娘,把这婚事体体面面地办了吧,到时候不住一块也好。” 她算是想通了,为了阻止这桩婚事,她办了蠢事,先不说给霍源找了个失贞女一事,光是与亲生子女的关系又再一次弄砸,就相当地让她闹心。 霍堰看着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已是渐渐放开了,再思及儿子最后那句话,他再食古不化只怕霍家的血脉就此断了,那他真的就是霍家的大罪人。 “事已至此,确是无计可施,娘那儿我会去说。”顿了顿,他又道,“真让他们搬出去住?” “你娘那个样子,会是个善待我女儿的主吗?我还舍不得我女儿被你娘找碴,分开住最好,王不见王,大家都好过。”权美环嗤之以鼻地道,就冲着霍源能想到这点,她觉得她也该重新看待霍源对她小女儿的感情了。“在这点来说,你儿子比你这当老子的强了百倍有余。” 女儿没说错,她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不咋的,在这几年的婚姻中,她受了多少霍周氏的磋磨,可眼前这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又为她做过什么?从来没有一次在他老娘的面前维护过她,也没在他儿女的面前为自己树立当母亲的威严,他几乎都是冷眼看着她在霍家苦熬。 人最怕比较,这么一比较,她觉得霍源真的把霍堰这个老子秒成了渣,半点也不剩。 霍堰被她这番话气得要吐血,“好端端的,你说这些是不是要找架来吵?”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权美环不惧他的发威,“霍堰,哪怕当年你对我有你儿子对我女儿的一半真情,你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模样。” 说完,她觉得自己心塞难耐,转身就匆匆离去了,人生啊,一步错步步错,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霍堰怔愣在站在原地,今天妻子这番话对于他而言颇具冲击力,回顾前尘,他确实是从未为权美环坚持过一件事,就连娶她为继室一事,是他惟一坚持过的,如今看来也是错处连连。 站在冷风中半晌,他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如他们的婚姻,早已是背道而驰。 对于这桩婚事,无论是林家还是霍家,都开始有所松动,不再持以最开初的强烈反对意见。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会儿有人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去见端王爷,并且在他面前绘声绘色地说了今日之事。 “你说那姑娘是襄阳侯夫人的妹妹?”端王爷一把推开搂着的美女,微皱眉地看向自己的手下。 “回王爷的话,正是,襄阳侯夫人今儿个也现身了,而且我听人称她为林二姑娘,这身份应是千真万确。” 端王爷的神情瞬间阴暗万分,若非那惊鸿一瞥,与那晚的情形大致相同,只怕他还被人蒙在鼓里,至今仍以为那夜所见的都是襄阳侯府的下人。难怪,叶旭尧后来只字不提此事,原来牵扯进他的小姨子,或者说还是叶旭尧摆了他一道。 思及因此事他与清王府的大郡主受了不少折磨,连带着家中长辈也责罚不已,更与清王府交恶,他就握紧拳头,这口气他咽不下。 “王爷,这女子与她的继兄好上了,不过依属下所见,似乎霍林两家都不打算再阻止。”那手下忙又再禀道。 端王爷吃了口酒,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要不声不响地整死林琦出口气怕是不容易,就算她与那继兄霍源好上,顿时,他如醍醐灌顶,一个身着男装的俊小子模样的人影浮起于眼前。 那天霍源还为他打了遮掩,原来如此,难怪霍源会为了他而与自己做对,原来他是为了护住红颜。 这个发现让他大笑出声,莫怪乎他如此紧张那名小厮,自己还放出他有断袖之癖的流言也不见他有反应,显然这流言于他而言正合心意,有这流言,京城的冰人才没再热衷地给他做媒,倒是省去他许多麻烦,自己平白为他人做了一次嫁衣。 越往深处想,他甚至想到霍源那晚也许也在场,目睹了他与清王府的大郡主幽会,从而也是害他的元凶之一,手中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些。 光是暗地里整死林琦还不足以出一口气,他要这两家人生不如死,他要在霍源的面前狠狠地折辱林琦,要让那位襄阳侯夫人说不出话来,思定后,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恶光。 “老王妃最近回王府没有?”他转头问着心腹下人。 “听闻明儿就会回到王府。” “好,很好。” 端王爷满意一笑。 翌日,霍周氏一宿未睡,醒来时双眼下都是一圈黑眼圈,她昨儿连服了两帖药才能控制住情绪,要不然这中风的症状怕是又要加深了。 用过早膳后,她让人把霍堰和权美环都唤来,至于霍源,昨夜并未回来,她连见都见不着一面,在听到下人回禀时还是一脸愤怒,随后又是深深的无力,何尝不知道这是孙子在给她施加压力? 霍堰和权美环匆匆赶到。 “娘?”霍堰先开口唤了声。 霍周氏道;“我想了一宿,终还是阻止不了他们,也罢,你去告诉源哥儿,我答应他娶林琦了,至于婚事要在这宅子里办,他娶妻我们当长辈的不出现,岂不是让京城的人笑话?” “好,娘。”霍堰见到母亲松口,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权美环面无表情地听着,看到霍堰匆匆行礼退了出去,她也想转身就走。 “你站住。” 听到霍周氏的声音,她一脸茫然地转身,只是那目光触及霍周氏时却是凌厉不已。“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权氏,我也不与你兜圈子,虽然你那小女儿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但你现在是霍家妇,这婚事你给我办得好看点,我就这么一个孙子。”霍周氏道。 其他庶出子就算生再多也做不得她孙子,况且自霍家削爵后,他们都跑得不见人影,所以在她心目中,自然是霍源这孙子最重要,传承香火也要靠他。 权美环愣了愣,没想到霍周氏会说这样的话,这样也好,她会尽力把婚事办得风光体面,“好。”   ☆、第三百零八章商妥 霍源得了父亲的通知,当即就扔下手头的事情赶回家中,这于他而言是莫大的好消息,不管现在祖母与继母的妥协是不是一时的,他也不希望林琦嫁他嫁得委委屈屈,没有家中长辈的出面与主持,纵使有家族旁支长辈到场,那也是完全两样,林琦不知道会被人后面诟病多少年。 一进了暖阁,他还是先冷着脸给祖母行了一礼。 霍周氏看到这孙子出现,脸色仍旧紧绷着,显然并没有放下孙子拿着长剑威胁她的情景。 权美环淡定一喝了口茶水,并没有打算去调停祖孙二人的矛盾,深知在霍周氏的心目中,没人能与霍源这大孙子相提并论,这气不过是暂时的。在与霍堰这几年的婚姻当中,她也是相当了解霍周氏的,她的妥协不可能会是长久的,不过是想先顺着孙子成了亲,至于成亲后会不会还弄夭蛾子,依她的经验来说,那是几乎可以肯定必定会再出手段的。 看看她与霍堰就知道了,他们二人之所以会成为一对怨偶,霍周氏也有一份功劳,本就不深的感情经不起考验和折腾。 看到场面冷清,霍堰清了清喉咙,朝儿子使了个眼色,“源哥儿,这次你气着祖母,祖母仍旧同意了你与林琦的婚事,你还不好好谢谢你祖母,愣在那儿做甚?” 霍周氏瞟了眼儿子,有他做和事佬,她的神态也自然了一点。 “谢过祖母成全我与林二姑娘。”霍源还是依父亲的命令上前答谢霍周氏。 霍周氏看到孙子这副顺从听话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我这一只脚都要踏进棺材里面的人还有什么好想?无非是看到你能过得好并且开枝散叶,往后成了亲就要收心,尽快让我抱上一个大胖曾孙。” “祖母放心,孙儿必定会努力的。”这话霍源爱听,所以脸色一直很柔和。 霍周氏听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自家这么棒的大孙子最终还是便宜了林家那个贱蹄子,眼角斜睨了一眼权美环,她能让儿子与权氏离心,也能故伎重施让孙子厌弃了林家那个贱蹄子,且走着瞧谁能笑到最后。 这么一想,她的脸色彻底变得温柔起来,犯不着为了林家那小贱人与孙子生份了,“你能这么想,祖母就欣慰了。”顿了顿,“这成亲可不能操之过急,提亲换庚帖还要择期呢,这都年底了,日期定在明年,你可有异意?” 这回的霍周氏似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别说权美环暗地里脸撇到一边不以为然,就连霍源都有几分不适应,“这个自当听从祖母安排。”似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林家那边也不想二姑娘这么快出阁,婚期定在明年下半年或者后年也行。” “这可不行。”霍周氏可不想什么都让林家姐妹牵着鼻子走,“你的年纪不小了,看看叶家小子现在都是俩娃儿的爹了,妻子肚里还揣了一个,你呢?成家立业懂不懂?再者你现在还没有谋到实缺,万一蒙国再有个变动,你又要奉命出征,到时候有个闪失岂不是要我们霍家断了香火?你爹不中用,娶了两房妻纳了好几个妾之前又有通房数人,愣是只有你一根独苗,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一句话,就是要林琦赶紧嫁过来,趁早为霍家开枝散叶生曾孙子。 霍堰听到母亲提及自己,忙道:“娘,你瞎说什么?”好像他生不出儿子似的。 “我有说错你吗?”霍周氏瞪了眼儿子,又不满地看了眼权美环,“嫁进来后连个蛋也没生过,希望你那女儿不似你,别害得我们霍家绝后。” 她不喜欢权美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权美环进了霍家后无生养,以前还是伯夫人的时候又老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瞧都让人欢喜不起来。 权美环顿时不干了,立即双眼冷冷地看向霍周氏,“既然你百般看不上我的女儿,那这婚不结也罢,也不是我女儿上赶着要嫁进霍家来,再说我是不能生养吗?我可生了三个儿女,是你儿子没本事让我怀上一个,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你现在还得瑟了?”霍周氏没想到权美环会回嘴,顿时又一脸怒气,“我不管你为之前的夫家生了几个,可你到了霍家后无一生养这是事实……” 两人眼看就要针尖对麦芒般吵起来,霍源实在看不下去,遂冷脸打断了祖母的抱怨,“吵什么吵?还商量不商量婚事了?如果不商量,那我这就走按我的意思办。” 面对孙子,霍周氏不爽地看了眼权美环,最后妥协下来闭上嘴巴不再去挑刺。 权美环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小女儿,说什么不让嫁都是没用的,这两人早就看对眼了,那般说来不过是过过嘴瘾,遂也识趣地没再争下去,要不然什么事都不用相商了。 霍堰神情不愉地看了眼妻子,没能让权美环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他也是不甘心的,只是他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无法让权美环怀上身孕,以前不能,以后就更不能。毕竟未来的儿媳妇是权美环的亲生女儿,母女俩都怀孕实在是丢脸至极,他与权美环这辈子是不可能生出个孩子来了。 好半晌,霍周氏轻舒出一口浊气,目光看向权美环,“你去与你女儿相商,这婚事不能拖,最迟明年必须成亲,源哥儿可是不能拖下去的……” “此事不急,我当初说过不会催林二姑娘成亲的,会让她在娘家多留两年再成亲也不迟,只是这亲事要先订下来。”霍源道。 霍周氏皱紧眉头,孙子怎么就这么实诚,再拖下去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了,到时候都要二十有五了,人家成亲早的孩子都有齐腰高了。 权美环有几分意外地看了眼霍源,只见到他脸色平和想来所说应是真话,又能为女儿设想周到,看来倒也是个可以托负终身的人。其实在成亲一事上,她是倾向于霍周氏的,毕竟霍源是武将,什么时候要出征完全说不定的,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若是霍源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女儿伤心是必然,一个搞不好会想不开出家为霍源守一辈子也说不定,还是赶紧成了亲生个孩子方才踏实,女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个孩子。 在她把两段婚事都搞砸后,就更能明白孩子的重要性,昨儿她也想了一宿,其实换个角度去想,女儿进了门她也能照应一二,难道还摆什么婆母的款?算来老天还是可怜她,把其中一个女儿送到她身边,这个念头刚升起,她又万分期待婚事能早点办,这样一来,她就能时常见到小女儿。 “源哥儿,你祖母说得是,这婚事不宜拖下去,回头我去与琦姐儿她姐商量一二,再探探琦姐儿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委婉,但也切中要点,无论霍周氏如何不满也挑不出刺来,霍源当然巴不得能赶紧娶到心上人,当然是点头同意。 至于霍堰,他几乎被几人当成了透明,无人去征询他是个什么意见,他一大老爷们也不好参与讨论,一切任凭他娘做主即可。 霍家这边一旦商定,权美环就开始筹备提亲的东西,这个马虎不得,这对象又是自己的小女儿,自然是希望尽善尽美。 霍源当即就拿出好十来张银票予她,“这提亲之事我希望办得完美些,这是五万两银子,你且拿着,如果不够就让汉光前来告诉我,我再给你添银子。”顿了顿,又道:“等成亲时我再另外给你银子。” 权美环当时接过这些银票时还吃了一惊,若还是伯夫人,她对这银票数额并不会惊讶,伯府有的是钱,只是现在被抄家削爵后,再见这笔银子那就是巨款了。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霍源,没想到他会如此重视自己的小女儿,“这多了些,花不完的……” “尽量花出去,你不用为我省银子。”霍源背着双手看她道,“我要成亲还不至于连钱也节约,这体面是我要给林二姑娘的,这证明了我们霍家对她的重视。” 权美环虽说之前对霍源娶自家女儿没了那么多抵触,但多少仍有些顾虑,如今见到霍源这一面,却是真正的认同了,叹息一声道:“以往是我多想猜疑了你的用意,我还欠了你一声道歉……” “你无须向我道歉,说句实在的,我对你真的没有什么好感。”霍源并不会因为林琦而改变对权美环的看法,毕竟有些看法是深入骨髓的,想要改并不容易,“不过看在林二姑娘的份上,我也会尽量对你孝顺的。” 权美环也没有自大地要霍源对她有好感,毕竟冰冻一尺非一日之寒,再者霍香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身为霍香玉的嫡亲兄长,霍源不喜欢自己太正常了,“我也无须你如何孝顺我,只要你对琦姐儿好就些,我对这三个儿女都有所亏欠,只希望她嫁了你后能过得好。” “那是必定的,我霍源绝不会委屈了我的女人。”霍源一脸坚定地道。 权美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自作聪明地提及霍周氏的不怀好意,现在说再多只会让人疑心用意,只要霍源坚定本心,她女儿嫁他就不亏。 “你说过的话一定要记住……” “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权美环对他这誓言十分满意,总算是看这未来女婿顺眼了几分,相信这次与他谈开后,两人相处能和谐些。 霍源对权美环的改变也是乐见其成的,结婚是人生大事,他自然是希望家中所有长辈都能赞成并祝福他们,因而他还去找他爹谈了一次。 霍堰道:“你好好成你的亲,我与你继母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们谁也离不了谁。” “那就尽量做得好看些,莫让人笑话了去。”霍源道,“而且在人前给她点面子,别老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传出去大家面子也不好看。再说到时候林二姑娘进了门,老看着你对她亲娘动手像什么话?一家子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霍堰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这回他总算明白了有了媳妇忘了爹是个什么滋味,儿子这分明是怕他那未来媳妇将来难做人,所以才会勒令他要对权美环好点,“我还真的白养了你。” 霍源皱眉,“你在瞎说什么,我是你儿子自会为你养老送终。” 这话噎得霍堰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地瞧着儿子,听听这像当人儿子说的话吗?这心完全偏得没法看了,亏得他还记得自己是他老子。 不管有没有应承,他待权美环是好了些,没有动不动就争吵,晚上也回房睡觉。 权美环是不希罕这个丈夫了,但为了女儿将来进门少个敌手,少不得也假情假意地关心霍堰几句。 一时间,霍宅的下人都发现,他们的老爷太太和好了,或许是因为要办喜事,霍宅现在是少有的平静。 不管别人怎么想,霍源对家中的和谐是相当满意,看来这回他们是真听进去他的话了。 他思念着林琦,但却不好去林家探望她,遂只好每天在林家周围站着看了半晌,方才回府。 他自以为无人发现,其实早就在他站的第二天就有人报告给林绿氏知晓,当即把这当笑话说给林琦听,羞得林琦脸色臊红不已,心却比吃了蜜糖还甜。 回娘家来的林珑正好也听了林绿氏绘声绘色地描述,遂不由得点点头,“看来他对你是真上心,这样甚好,我也放心你将来嫁他。” “姐,二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都拿我来打趣是不是?”林琦到底脸皮薄,遂朝二人嗔了句。 “傻瓜,他重视你,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林绿氏握着林琦的手,笑得一脸满意。 林珑也算是见识到了霍源魄力的一面,没想到他还真的把霍家搞定了,“对了,再过两日霍家就要上门来提亲,二娘你准备一下吧。” “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林绿氏盼这天也盼了许久,林珑成亲时还要借助别人的面子,现在想来还是个遗憾,到了林琦这里,她就想着办得越体面越好。“对了,要不要给你三叔父一家通个消息,让他们也知晓。” 一提起林创和林余氏,林家姐妹的脸色就是一板,这个三叔父就是个讨人厌的主,还有林余氏也不是个靠得住的婶母,所以林家众人与三房几乎是断了往来,逢年过节也不会走动一二。 “三叔父家的玫堂姐成亲那会儿也没有通知我们,这会儿我们也无须去理会他们,省得他们来搅和生事。”林琦当即就否决掉,实在不是在人生大事上见着令人倒胃口的人。 “虽说琦儿说得斗气了些,但玫堂妹出阁之时也没有通知我们,就按这个例办。”林珑当即同意,至于林玫现在跟着个走商到了哪儿,她是半点也不关心,总之不在京城里面找她麻烦就是万幸了。 林绿氏也是御例问一问,听到姐妹二人意见一致,遂抛到脑后不再提及,当然要给苏州的二房报信却是必须的,林刚这个族长还是林珑保上去的,少不得也要他有所表示才行。 林珑皱了皱眉,“对了,你打算与霍源何时成亲?依我之意是再留你两年,但霍家那边似乎催得紧,我也知道他们是怕起了战事,你们的婚事会受阻,这个你可得想好,无论挑个什么时间,姐都没意见。” 权美环给她送信提了这个问题,她就只能拿来问妹妹,这样的事情还是妹妹自个儿拿主意最为妥当。 林绿氏也补充道:“这个我也听你娘提及,琦姐儿,你好好想想。” 林琦却是红着脸道:“我早就考虑好了,就挑明年的日子吧,他比我大那么多,让他等我好像也不太妥,再者我也怕边关再有战事,还是先成亲吧。” 话虽这么说,实则已是一副迫不及待成亲的样子来。 林绿氏愣了愣后忍不住道:“真是女大当嫁,留来留去留成仇。” 林琦不依地靠向林珑的怀里,还伸手拉了拉她二娘的衣袖。 林珑也是万分的感慨,她妹妹怎么就这么恨嫁呢?不过女儿家还是有个归宿心里安定些,她想着依霍源的本事,是不会轻易战死沙场的。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林珑站起来就要家去。 “这么快就要走?用了晚膳再回去也不迟。”林绿氏忙拉着她的手道。 林珑却道:“今儿个夜里端王府的老王妃回京设宴,我婆母正好要邀前往,本来也给我下了帖子,可我现在不正有孕吗?婆母的意思是我还是不去了,她前往即可,这不,我还得回去看着他们哥儿俩才行。” 林绿氏和林琦对什么端王府的老王妃不感兴趣,只是听到林珑如此说道,也不好留她,这才送了林珑出林家大门。 端王府。 老王妃穿着一身华服抱着个猫儿歪躺在罗汉床上,没好气地看了眼孙子,“你那不过是图新鲜,没得害了人家姑娘,这媒我可不给你保。” ------题外话------ 明天下午有加更哈。   ☆、第三百零九章算计 端王爷看着自家老长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顿时心知她还为自己与清王府郡主有染一事着恼,遂讨好般地搂着老王妃的肩膀道:“祖母,我改好了,你看我现在都没出去偷鸡摸狗了,最近你回来府里,我就在府里待了多少天。” 老王妃斜睨了一眼孙子,自己的儿子媳妇去得早,所以对这惟一的嫡亲血脉她是疼得不行,因而也宠溺过头了,让他时常飞扬跋扈,做出让人惊怒之事,可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孙子,骂完后,照旧还是疼他。 叹息一声,她道:“既然改好了,就跟你媳妇好好过,那林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样的女儿纳来有何意思,没得让你媳妇心里难过。” 给孙子娶的媳妇是她精挑细选的,当时想着孙子性情不稳,得娶个老成持重的降住他才行,这才挑了这么个孙媳妇。结果老成是老成了,持重也持重了,偏偏像个木头人,拴不住孙子的心,由得他在外花天酒地胡乱作为,更连自家堂妹也勾搭上。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头疼不已,现在更是怕见清王妃这个侄儿媳妇,每见一次清王妃都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 “她难过什么?祖母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无趣得很。”端王爷不屑地道,他就是看不上自家媳妇,而且一与她亲近,她就像受刑般隐忍着,这样的女人有何乐趣可言?久而久之,一年到头他在正妻的屋子里歇下的次数屈指可数,还不如其他的妾室更得他的心,当然这家花不如野花香。“祖母,我与她成亲多少年了,她连个蛋都没给我下过,我这么些年还供着她当端王妃就已经很对得起她了,要不然早就以七出中的无子休了她。” 孙子的话触动了老王妃最敏感的那条神经,自家孙子再过几年就要到而立之年,偏偏膝下犹空,莫说继后香灯的儿子了,就连闺女的影子在哪儿也没瞧着,为此说不着急那是骗人的,要不然她为何热衷去上香,不就是为了孙子求子嘛。“你媳妇的身子我让人来瞧过没毛病,怎么就不能怀上胎?” “谁晓得她还有什么毛病?”端王爷根本就不在乎妻子生不生子嗣,又一个劲儿地劝说自家祖母,“祖母,孙儿这次是再认真也没有了,您老也别老说我害了人家姑娘,我是贪玩了点,可还知道分寸。”忙献殷勤地剥了个桔子喂老王妃说,“祖母,您道我为何会看上这林家二姑娘?你想她姐这不刚成没两年,叶家就准备三年抱三了,这速度京里何人能及?证明她家姑娘好生养,我娶来给您生个曾孙子不好吗?” 他家祖母最看重的就是子嗣,只要他这么说,祖母必定会让他如愿。 果然,老王摸猫的动作一顿,一双老眼眯了眯,襄阳侯夫人怀了二胎的消息她已是听闻,之前还生了对双生子,颇令人羡慕,莫非真如孙子所言这林家女好生养?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解释了,为了端王府的子嗣,她也顾不上孙子到底是不是一时图新鲜,倒是态度松软道:“今儿个晚上设宴,我也给襄阳侯府下了帖子,到时候我留意问问。” 端王爷一听有戏,又怕祖母问得太多露了陷,忙又道:“祖母,您问归问,可别说得太直白,没得若是您老不中意反害了人家姑娘的闺誉,这就不好了。”似难为情地搔了搔头,“我最近名声不大好,不太想牵连到人家身上。” 老王妃顿时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家孙子,他居然还懂得为人家姑娘考虑闺誉了?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有良心?莫非是真的看上这林二姑娘了?这么说来孙子是真的要改邪归正,思及此,她对未曾谋面的林二姑娘好感大增,这真不容易啊,能令她孙子不再似以前般犯浑,“看来你是真的向好了,祖母啊这才感到欣慰,也罢,看在你这般用心的份上,祖母就好好地瞧瞧,真若是个好的,就去给你求来又如何?” 端王爷闻言,忙站起来给自家祖母行礼道谢,只是微垂的头却掩去了眼里的恶意,就算现在霍源正积极地向林琦提亲那又如何?他可是皇族子嗣,只要他看上的姑娘,自有本事横刀夺来。 “祖母一定会喜欢她的。”他腼着讨好的笑脸重新坐下。 “你这猴头。”老王妃再度没好气地拍拍他的头,“只要她能让你收心不再花天酒地,祖母也不会委屈了她,该给的名份一样不缺……” 端王爷趁机道:“祖母,我之前的名声不大好,听闻襄阳侯夫人极宠这个惟一的妹妹,我们若是贸贸然去提亲说是纳进府里来,只怕林家不会同意。”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老王妃打量着孙子。 端王爷摸摸鼻子似一副不好意思地道:“祖母何不给她再多求点恩典,譬如到太后娘娘那儿求道旨意什么的,给个侧妃的名份,这样一来她进了门也不会让我那媳妇瞧低了,襄阳侯夫人也不敢拒绝这桩婚事,孙儿以为这样万无一失。” 老王妃皱紧眉头,这就是要太后赐婚的意思,于她倒是并不难,毕竟听闻太后正在病中,她也是打算进宫探望一二的,说话时顺便求来便是,只是,“这会不会太抬举了林家?毕竟他们家现在可是家道中落。” “娶她不就是要给我生儿子嘛,难道祖母您想让您的曾孙生母位份太低让人瞧不起?有了赐婚,那就是不输正妃的存在,这样也是给她的保障。”端王爷极力游说,“再者这也是给女方家的体面,他们知道我们的诚意,岂不是欢欢喜喜地就同意这婚事了?” 老王妃想想好像孙子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她心中还是存疑,“此事等我再想想。” 端王爷也知道催促不得,遂也不再提,只是讨好了一番祖母后,这才施礼退了出去。 一出了老王妃的院子,他脸上孝顺的表情一收,朝身边的心腹道:“老王妃必会让人去查林琦,别让老王妃知道霍林两家的婚事,其他的你看着办。” 那心腹下人为端王爷做过不少坏事,自然知道该如何办,忙点了点头。 端王爷这才冷冷一笑,等林琦落到他的手中,必折磨得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管他什么霍源还是叶旭尧,谁也奈他不何? 正暗自得意,就看到王妃的大丫鬟等在院子门口,遂不耐烦地道:“有何事?” “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未待这大丫鬟把话说完,端王爷就挥了挥手道:“今儿个夜里还有宴席,本王且去孙氏那儿,让王妃不用等本王。” 说完,他带着下人头也不回地越过王妃遣来的大丫鬟,那大丫鬟也不敢拦,王府里谁不知道王妃最是没有地位?王爷根本就不将王妃看在眼里。 林珑归府的时候,叶钟氏已经换好了衣裳,看到她进来,笑道:“我正想让人去催催你,庭哥儿和辉哥儿这就交给你照顾。” “婆母放心,今儿个夜里就让他们在南园过夜好了。”林珑一手揽着一个看到她就巴不过来的儿子,“太后如今抱恙,我们倒是无须再防她使坏,婆母也可‘病愈’出现在人前,这倒是好可呢,不用那么闷。” 叶钟氏其实在府里装病也闷得慌,因而端王府老王妃的宴席她也没推却,“这倒是,若不是你有身孕,必也会让你也过去坐坐散散心。”正自最后收拾一下,忽而想到林琦,“对了,你家琦姐儿的婚事真定了霍源?” “他们看对眼了,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真要棒打鸳鸯?”林珑似一脸无奈道,“这婚事过两天就会定下来,还没传扬出去,婆母无须担心有人会提及此事……” “我倒不是怕有人非议。”叶钟氏忙打断儿媳妇的话道,“这儿女情事最是不由人,反正你与你亲娘都恩断义绝了,琦姐儿嫁霍源也就没有什么问题,别人几句闲言碎语我又岂会放在心上?” 对林家姐弟仨,她还是十分喜欢的,原本还想着林琦能嫁进高门大户,现在嫁给霍源倒也还行,不过这婚事真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 林珑没想到叶钟氏如此豁达,这样的婚事搁在哪家的婆母身上都要骂一句有辱门风,毕竟在世人的认知里面,她妹妹与霍源就是继兄继妹的关系,母女同嫁一家也不是多好听的话。 “婆母说得是,以前倒是我迂腐了。” “你现在有了身孕,筹备婚礼的事情就交给你娘和二娘去办,你可不许给我累着了。”叶钟氏忙吩咐道,“我呀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地生下这胎,给庭哥儿和辉哥儿再添个兄弟。” 林珑笑着轻抚小腹,不好说叶旭尧老说是闺女的话,随便地应了几句,眼看时辰不早了,这才起身牵着俩儿子送叶钟氏出了院门,这才抱了孩子们上了骡车回南园。 端王府的夜晚今儿个倒是璀璨不已,自那桩丑闻曝出后,端王府好一段时间闭门谢客,老王妃更是到庵堂里住了一段时间,如今等事情平息后,方才重回京城宴客。 老王妃在京城的贵妇圈里面风评还是不错的,不少人都与她交好,所以她一派帖子,几乎收到帖子的人家都给面子出席,而且绝口不提端王爷与清王府郡主有染一事,仿佛这事没发生一般。 一看到叶钟氏过来给她请安,老王妃忙伸手道:“来来来,到我身边坐坐。” 叶钟氏低了老王妃一个辈份,忙上前行了礼后坐到她的身边,“老王妃最近身子可好啊?” “能吃能睡,还有何不好的?”老王妃笑道,“听闻你前段时日病倒了,我瞅着这气色也还不错,看来这病应是大好了。” “劳老王妃惦记着,这人啊一老这身子骨就有毛病,比不得年轻那会儿。”叶钟氏笑应。 老王妃也笑了笑,左右瞄了瞄,“怎没见你媳妇也一块儿来?” “她正怀着身孕,这病气也才刚去,我不让她出门,还是在家歇息妥当些,老王妃若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估计等福安公主满月时方能出门会客。”叶钟氏道。 老王妃一脸的失望,“你这当婆母的倒是心疼儿媳妇,你那儿媳妇还真有福气。”顿了顿,“我记得她倒是长得标致得很,这肚子也争气,估计还要再给你添个孙子呢。” 这话她说得颇带几分酸气,她的孙子比叶旭尧要年长个几岁,偏偏至今膝下犹空。 一提及这事,叶钟氏脸上就带笑,“是孙子还是孙女我都无所谓,只要大人孩子平安即可,像皇后娘娘这回生了个小公主,皇上别提有多高兴,儿女成双才是福。” 老王妃听闻也点点头,这小公主确实极得帝宠,“我还没来得及进宫瞧瞧这小福安,看来还是要去瞧上一回才好呢。”顿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水,“你家儿媳妇倒是个会生的,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听说她还有个妹妹,是也不是?” 叶钟氏一听,不由得皱眉,好端端地为何提及林琦?“确是有个妹妹,我也见过那女娃,与我那儿媳妇倒也相差不大。我媳妇老说,她这妹妹还要再留上两年再出阁。” 老王妃细细琢磨着叶钟氏这话,尤其那相差不大四个字更是听得她浮想连翩,若娶进门真能给她生个曾孙子,这倒是好事。“不知道哪家有这福份能娶进这么个有福气的女娃?”她似不经意地赞赏一句。 叶钟氏看了眼老王妃的神色,倒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老王妃说这话是不是另有用意,毕竟端王爷的名声不好听,若真的为端王爷打算,甭说林珑,换成她也不大乐意让好姑娘给头猪拱了。 脸上仍旧挂笑,却是道:“听我那儿媳妇说已经有人家来求了,估计先会订下婚事再择期成亲,一家好女百家求,哪能留在家中?” 老王妃一听眉间不经意地一皱,听孙子说这林二姑娘不过年方十五,这就要订亲了?不过转而一想,这也合理,好闺女人人抢着要,遂又不放在心上,她是端王府的老王妃,只要去求太后跟前求道旨意,何愁婚事不成?再者她也算听出叶钟氏的话外之意,就是这人再好,也轮不到旁人染指,尤其是她那不争气花名在外的孙子。 她心中有了主意,遂也没再提及林琦,省得叶钟氏起了疑心,这样一来,她想要再娶个能生的孙儿媳妇就难了,回头让人去打听一下这林家二姑娘便是。 叶钟氏见老王妃很快就略过林琦不提,这才稍稍安心,想来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人家老王妃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遂也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又随意聊了些别的话题,直到有别的客人前来给老王妃请安,她这才趁机退下去。 这样的宴席自然能见到不少熟面孔,与权吕氏说了几句话,左右瞅了瞅没看到自家嫂子,这才做罢,自从钟玉衍被流放出京后,这娘家大嫂越发阴沉,她也实不愿意与她过多接触。 入了席,看到老王妃带着端王妃出现,众人都笑着起身相迎。 叶钟氏看着穿得一身老气横秋的端王妃扶着老王妃坐下,不由得叹息难怪看不住端王爷那个花心大萝卜,明明长得不错,就是给人一副不景气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息。 端王妃端庄地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让人起筷什么的,然后就是给老王妃布菜,极尽孙儿媳妇的孝道。 遂有不少人盛赞老王妃命好什么的,有个如此孝顺的孙儿媳妇。 老王妃瞄了眼孝顺听话的孙儿媳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再孝顺听话又有何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愣是没能生个孩子出来,这才是头等大事。 这次宴席吃过后就散席了,叶钟氏回到府里已是很晚,林珑特意过来问侯几句,聊了几句宴席上的事情,叶钟氏就让她赶紧回去歇息。 林珑惟有告退出来,回到南园,俩儿子睡醒后起来看不到她正闹着,她忙掀帘子进去里屋,一边搂着一个哄了半天才让他们消停。 再度哄睡他们,看了看沙漏,丈夫这会儿还没回来,不禁有几分担心,正自不安心之时,听到帘子处有响动,忙转头看去,见到丈夫进来,这才下床趿鞋迎上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凑近闻了闻,他身上有酒香,“你喝酒来着?” “就喝了两杯。”叶旭尧一把抱过她意图吻她。 林珑推开他,用手扇了扇,“难闻死了,赶紧去洗一洗。” 叶旭尧不肯动,非要亲了她才肯到浴室去。 林珑却是瞪他一眼,“你想熏死你闺女?” 一句话,成功地让叶旭尧放弃吻她的冲动,乖乖地到浴室去冲洗。 林珑看了不禁好笑,着人把衣物找出来,小心地到浴间去,看到他在浴桶里一副舒畅的样子,这才上前去拿过巾帕给他擦背,“你还没告诉我你跟谁喝酒了?” 叶旭尧睁开眼睛看她,一把拉下她吻上她的红唇。 他嘴里依旧有酒香味儿,不过不若刚回来那时,林珑也热烈地回应了他的需索,好一会儿,他才不甘心地松开妻子的红唇,掩下身体的躁动。“与霍源呆了一会儿。” 一听到霍源的名字,林珑顿了顿,“下回我要好好说说他,两个大男人喝那么多酒有意思吗?” 她倒不会多心眼地怀疑他们去喝花酒什么的,对于丈夫和霍源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也不是人人都像傅年。“你们聊了什么?” “有人要参他一本。”叶旭尧随口应道。 林珑挑了挑眉,“那周子爵?” “倒不是他,”叶旭尧道,“不过与他脱不了干系,不过是参他乱用职权,公私不分,而且动用的还是圣上的御林军,那些个御史大夫最爱这样借题发挥。” 虽说叶旭尧也做过御史,只不过他倒是不大喜欢这些个锱铢必较的话题,都是有些个人吃饱撑的,要不就是背后有人撑腰受人指使才会咬着人不放。 林珑随即想到那天的御林军,看来还是周子爵秋后算账了,不由得担心道:“会不会有问题?” “他是立过大功的武将,这些个不伤大雅的事情,圣上又如何会计较?”叶旭尧好笑地捏了捏她的俏鼻梁,“他现在还不是你妹夫呢。” “我可不管他如何,就怕他让我妹妹伤心了。”林珑轻哼一声,推开他的手,每次都是这样,一喝了酒就会喜欢毛手毛脚,“听说那位周家姑娘到庵堂削发为尼了。” 周芷晴归家后休养了几天,但这样的丑事传遍京城后,周家族老一再地上门要周子爵处置失贞的周芷晴,不然周家的女儿无人敢娶。 一开始是要处死周芷晴,不过周楼氏死活不同意,与一众族老争吵个不休,还穿着一身朝服守在女儿的门前,如果要动周芷晴就先踏过她的尸体。 本来周子爵因为发妻此举而要休了她,好在周楼氏生的儿子还算孝顺,从中周旋,最后倒是没了休妻的举动,不过周芷晴却是要出家永伴青灯古佛,不能再以周家女儿自居。 周楼氏无法,事情到了这一步田地,能保住女儿一条命已是极限,遂惟有含泪同意了丈夫的意思,安排女儿到庵堂去削发为尼。 周芷晴小产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被父母送到了庵堂去,心里说不恨那是假的。而那怂恿她做了这等丑事的大丫鬟春红,当天就被周楼氏命人缢死了,其家人全部发卖到穷苦地方去,最惨的是其姐妹,都被卖到烟花之地去受苦,说来春红是那罪魁祸首,却只是一死倒也便宜。 “做了那样的丑事,这结果还算是好的。”叶旭尧不屑地道,不守妇道还不用沉塘还不算好? 林珑想想也是这么一个理,这周芷晴倒也让人同情不起来,都是自个儿蠢死的,堂堂公侯千金,偏偏与下人纠缠在一块儿,自个儿轻贱自个儿。 说了一会子闲话,林珑侍候丈夫穿了衣,夫妻二人方才睡下。 次日的朝堂,因为御史大夫参了霍源一本的缘故,倒是热闹得紧。   ☆、第三百一十章得愿 站在武将一列的霍源看了眼那小眼睛的御史大夫,朝丹陛上的皇帝朱翊道:“皇上,臣那是无奈之举,相信很多人都知道臣家中祖母受蒙骗给臣订了一个失贞之女,臣知晓时恐怕晚矣要戴这顶绿帽,在坐的都是男人,有谁愿意戴这顶绿帽?” 他的目光环射过去,有些年老持重地咳了咳,心想年轻人还真敢说,年轻的却是暗地里支持响应,戴绿帽那是对男人最大的污辱,只要是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容忍的。 朱翊没有吭声,不过面上还是对霍源的话颇为赞同,对于武将来说这点反应只会更激烈。 霍源瞟了眼面色表情难看的周子爵,哼,自家的丑事不遮起来还偏要拿出来丢人现世,就别指望他会帮他掩盖住,遂又一本正经道:“圣上明鉴,非是臣要把这等私事拿到朝堂上来说,而是有人不明就里,给臣戴了以公谋私这顶大帽子。臣身为武将不敢说自己战功赫赫,至少也是为国流过汗出过血的,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兄弟们帮忙一把找当事人来对质,这只是出于兄弟们的义气,并不是什么公事要务上的命令。”又躬了—躬,“圣上将御林军交给臣来操练,臣与他们必要打成一片,要不然真正臣不能服众如何带领得了这支队伍?带不好他们,又如何保护京城的安危?他们这么做只是为臣出口气罢了,再者由头到尾并未扰民,也只是几个兄弟的义气罢了,请圣上明断。” 说完,当即跪在殿前。 那御史大夫顿时冷汗涔涔,本以为霍源这武将必定是个大老粗,所以才会听从周子爵的指使,现在回头一想,这人可是刚刚在汝阳城立下大功,深得圣上宠信,要不然如何会将御林军交由其操练?自己这回真是踢了铁板,不由得也恨恨地看了眼当缩头乌龟的周子爵。 叶旭尧由头到尾都没有做声,这些事情霍源自己就可以搞定,更何况他还提前收到风?若是连这个都摆不平,依他看,霍源还是别想在朝堂上立足,还是趁早告老还乡吧。 “霍卿家于朕而言是肱股之臣,此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朕也不可能见到有功之臣被人如此作践,那也是在藐视朕这个帝皇,此事无须小题大做,霍卿家起来吧。”朱翊神情严肃地道。 霍源身为御林军暂代统领,能收服一部分人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身为帝皇还是十分开明的,不过这也提醒着他要物色新的御林军统领了。 目光看向脸上冒汗的御史大夫,他道:“不要什么事都抓到一点就大做文章,朕不希望你还有下回,回列吧。” “谢皇上不追究之恩。”御史大夫松了一口气,退回原列。 朱翊看了眼群臣,帝皇威势大放,震慑得一群朝臣都有几分战战兢兢。 退朝之后,霍源与叶旭尧一块儿退出这大殿。 看到周子爵黑着脸走出去,叶旭尧道:“看来他与你是死磕上了。” “我倒不会怕他。”霍源冷眼看向那道并不讨喜的背影。 “周家当这子爵也有百年历史了,这一辈里并没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也就周子爵一人还能勉力支撑,并无多少兄弟能帮得上忙,看来周家败落是必然的结局。”叶旭尧同样冷脸道。 他娘子一提起周家必是咬牙切齿,想来还记恨周楼氏那天诬蔑林琦的话,朝堂之争历来如此,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只能用尽手段力法摧毁对手,除非他真的清洁如莲花,要不然也必能挖出几块污泥来。 相比而言,各大世家中叶家的境遇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叶老侯爷的儿子们大多都混得不错,官虽然做得不是顶大,但是在朝堂也算是有个立足之地,更不用提这继承爵位的孙子了,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前途那是光明得很。 霍源一听就明白叶旭尧言下之意,眼前倒是一亮,“你有什么好计策倒是可以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二,这人我也早就看不顺眼了,不过以前想着到底还是我祖母的娘家,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嘛,现在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了。”顿了一会儿,“我这表伯父的妻子,也就是周楼氏的娘家早在几年前也败了,楼家连在京城待着的资格都没有,早已携族返乡,要想要重振家门只怕还需要一两辈人的努力才行。” 换言之,周家并无太多的助力,依周家这样的门庭,其女儿也难嫁给真正高门大户继承家业的嫡子,这就更加速衰败的过程,要不然如何会养出周芷晴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来? 往往出了这样的事情,并不单单是祖母治家不严管教有失的原因,必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家并不能成为其他各大世家联姻的首选的原因所在。 叶旭尧要出手对付周家,必然对他家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其实他也是护短之人,因着爱乌及乌的原因,所以也绝不会放过让他娘子不高兴之人。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才移开看向别处。 “今天这么一闹,只怕你这御林军代统领也即将到头了。”叶旭尧道。 霍源满脸不在乎,“这位置是烫手山芋,我早就想要脱手了,如今这么一闹,圣上收回去正合我心意。” 他无意于这个职位,与之相比,还不如返回边关镇守。 叶旭尧少有的勾唇笑了笑,他早就说过嘛,霍源这人不讨喜得紧,向来也是个无利不起早之徒。 林琦难得到玉肤坊里面去巡视一二,查了查账本,最近盈利比去年同时期还要多,心里也是美滋滋的,还有王周氏那新开的分店也是营运正常,想来年底的分红应该很是可观。 把账册合上,交代掌柜几句,她正要戴上帷幄准备离去归家,毕竟明儿霍家就要来提亲,她还是得回去做好准备,这是她人生的大事,说是不期待那是骗人的。 这会儿进来一老妇人,带着个穿着得体的嬷嬷正在仔细看着玉肤坊的货品,林琦见其他的店员正忙着不能招呼这老妇,遂只好把帷幄放下,上前笑道:“这是我们玉肤坊最新出品的肤膏,能去除脸上的黄气和斑点,老夫人感兴趣不妨买一瓶试试?” 那老妇听闻声音,转头看向林琦,初时有几分吃惊,随后又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尤其是仔细地看着她的腰臀处,看了好半天,脸上方扬起一抹笑意,似是极为满意。 林琦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这老妇这般看着她是何意? 老妇人见好就收,忙又拿着这瓶肤膏道:“我用了真的能去掉脸上的斑?” “虽说不能全去掉,但还是十分有效果的。”林琦笑道,再仔细打量老妇人的脸,哪怕上了年纪,这老妇人的脸上皮肤仍旧光滑得很,看得出来平日极重保养,也必是养尊处优之人,不然哪里能保持得住这样的好皮肤?“我这儿还有好几款产品搭醒着一起用更见效果,老夫人的皮肤极好,无须调制特别的肤膏……” 她领着这老妇人在店里转了转,然后拿起适合这老妇人所用的肤膏一一介绍起来,不一会儿,老妇人身后的嬷嬷手里已是拿了好几盒玉肤坊所出的产品。 老妇人只是笑眯眯地听着林琦介绍,只是那目光并不在林琦手中的肤膏上,而是在她的脸上。 只是她做得有些隐秘,这才没让林琦发现,所以在店里转了一圈下来,她很干脆地将林琦介绍的产品都全买了下来,共花费了近千两银子。 林琦坐镇玉肤坊见惯了客人的大手笔,但像眼前这老妇人一般大方的,还真的不鲜见,所以看她出手爽快,她的心下也大喜,这一单下来,起码可以净赚五、六百两银子,所以说胭脂水粉做好了那可是很赚钱的。 老妇人十分满意地离开了玉肤坊,林琦甚至送她上了马车这才返回,毕竟是老人家,所以她的态度非常好,还伸手搀扶了这老妇人上马车。 老妇在车厢里坐稳,看到林琦站在一旁送她,脸上微笑的点了点头,示意天冷让她赶紧进店里去。 等马车起程,林琦方才返回店中。 老妇此时命人把车窗帘子拉下,看了看手中肤膏,眼里若有所思。 “老王妃,老奴瞅着这丫头还真不错,美中不足让人挑剔的就是在这店里抛头露面,难免有得失了体统。” “她家道中落,能如此也是难得了。虽说有个长姐嫁进襄阳侯府,但是这娘家也不好总靠侯府救济,自力更生更重要,在这点上说相当难得了。再者这店是做女人生意的,她能见到的外男有限,倒也不用过于苛责。” 之前说话的嬷嬷见自家主子十分满意林琦,遂也不再挑刺。 端王府的老王妃又叹了口气道:“我那孙媳妇人呆板了些,处事也就难免僵化,这林家二姑娘进了门,活泼的性子倒是与她成为互补,兴许于我们端王府还 是有好处的。” 至此,她才真正认可了孙子的眼光,这回总算不是胡闹。林琦最能打动的她就是那爽朗的笑容,以及干净的明眸,这可比孙子后院的一干女人都强得多,她也乐意由林琦来生的她的曾孙子。 “这么说,老王妃是真的要成全了王爷?”一旁的嬷嬷笑道。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不成全他还能成全谁?”老王妃也轻松一笑,“明儿我就进宫去求这旨意,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刚上马车准备归家的林琦不由得打了个大哈啾,一旁的喜雨见状忙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感染了风寒?” 林琦用手搓了搓发痒的鼻子,“没事,只是有点痒罢了,无碍。” 她想着估计会是霍源在念着她呢,这么一想,脸上飘起几抹红晕,这待嫁的心情没轮到自己身上还真是无法体会。 霍家前来提亲,林绿氏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视,早早就洒扫了庭院,更是把红灯笼都挂了起来,整个府邸顿时显得喜庆不少。 林珑怀着身孕倒是不好出席这场合,在前一天就回了娘家叮嘱了林绿氏几句,心里到底遗憾万分。不过为了妹妹好,也为了腹中的胎儿好,她也只能忍着,不过仍遣了如雁回去观礼,回头与她细细学来。 叶钟氏怕她忍不住回娘家,一大早就把她招来身边坐下,在她眼里,自然是儿媳妇肚子里孙子更重要一些。 “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瞅着你二娘也是个能干的,必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叶钟氏道。 “那倒是,其实也不是不放心二娘操办,她待我们姐弟仨一向极好,只是涉及到我这惟一的妹妹,哪能不牵挂万分?”林珑抱着自家大儿子道。 叶钟氏少不得又劝说了几句,就连一旁的叶蔓梓也笑话林珑几句,林珑只好淡定地喝了口甜汤。 这回前去林家提亲的除了冰人之外,自然还有霍堰与霍源,权美环觉得尴尬,代继子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提亲,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妥,所以方才没有出现。 林绿氏和林栋一大早就迎了出来。 林栋人小却老成稳重,哪怕与霍堰互看不顺眼,还是十分礼貌地接待他,本来这场合应是林家的长辈前来主持最为理想,无奈惟一在京的三叔父林创与林家姐弟仨交恶,而其他的长辈又远在苏州,想要唤他们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最终还是惟有林栋这惟一的男丁救场。 冰人看着这半大少年,也感到林家人丁单薄,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 好在后来叶旭尧这个林家大女婿出现,林家这边场面才好看一些。 林琦躲在屏风后头看了半晌,双颊也红了半晌,与上回的提亲相比,这回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就要嫁了。 尤其是端正坐着的霍源有意识地看向屏风处,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林琦的脸红得似烧起来。 霍源也难掩脸上的笑容,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这心情之好可想而知。 同一时刻,端王府的老王妃也进了宫面见太后。 太后自从夜夜噩梦,这脸色越发差,人也精神不集中,看着比以前老了不少。 非但如此,她的疑心也越来越重,发觉自己这噩梦有几分蹊跷,像是被人暗中加害一般,毕竟自己也做过样的恶事,自然会往深处想。 所以她想到自己身边应该有内鬼,把寝宫翻了个底朝天,找出几味会令人产生幻觉的药物,这一下子不得了,她把整座宫殿的宫侍都怀疑上了,每个人都抓起来审问,不管是不是心腹一概先问罪,此刻她谁也信不了。 这一下子冤家错案倍增,为了脱罪,人人互相攀咬,太后一时也分辩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遂为了一劳永逸,她将这一干人等都重重治罪,远远打发掉,为了不让苏梓瑜插手她的寝宫,她亲自再选了一批宫侍。 本以为这回不会再做噩梦了吧,哪里知道仍旧是一入睡就梦到前尘往事,尤其是被她害的人化成厉鬼向她索命,一夜别说好睡,连合个眼打个盹都难。 她又开始折腾一群宫侍,打发的打发,处置的处置,搞得一时间后宫都不得安宁,人人自危,就连想来讨好太后扮孝顺以期巧遇皇帝上位的妃嫔都躲得远远的,谁知道太后下一个严惩的人会不会是自己?毕竟人人都惜命得很。 就在这样的猜疑之下,太后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消瘦是第一个最明显的特征。 端王府的老王妃见到也大吃一惊,“娘娘,您这是?” 太后揿起无力的眼睫毛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哀家估计是中了别人的计了,只可惜这人藏得太深,哀家还未寻出来处置罢了。”其实她不是没怀疑过苏梓瑜,毕竟宫里最想要她命的人就是苏梓瑜,无奈她没拿到丝毫证据,也就奈何不了她半分。就算在儿子面前诋毁苏梓瑜,反倒没得半分好,儿子也为此说她疑心重,这样下去病情永远好不了。 老王妃道:“这后宫一向不太平,娘娘可要保重啊。”亲自把茶碗端起来喂太后喝茶水。 太后喝了口茶水,遂摆了摆手,“我还死不了,她想要称心如意,我偏不如她的愿。” 这个她指的是谁,老王妃能猜出一二,只是不好说出这个人名来,免得祸从口出。 她宽慰了太后半晌,这才小心地提到,“臣妇有一事想要麻烦娘娘?” “哦?何事?”太后无精打采地看了眼这老王妃,倒也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老王妃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这才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不肖孙,娘娘也知道他都近而立之年了膝下犹空,这名声又不大好,不得已,我惟有舍弃老脸求娘娘道赐婚懿旨。” 摆明了就是去提亲就会被女方家轰出来的局面。 太后是知道端王爷的恶行的,对这样的皇族子弟她一向不喜欢,但这老王妃与她交情尚可,遂也无可无不可地问道:“是哪家的闺女?” “林家的,就是那位襄阳侯夫人的妹妹。”老王妃笑咪咪地道。 “谁?”太后猛然坐直身子,顿时神情一厉,一改方才老态龙钟的样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反应 端王府老王妃被太后此刻大放的气势吓到,从而笑容一收呆怔地看着她,之前看着似一副要进棺材的样子,现在这是在闹哪般? 只是她还没有想明白,回过神就眼见太后微眯眼神情不悦地看着自己,老王妃知道太后是后宫至尊皇帝的生母,轻易得罪不得,遂又腼着笑脸斟酌道:“就是那襄阳侯夫人的妹妹呀,其祖父曾官至大学士,林家的二姑娘。” 太后听她重复一遍,方才把这人选想明白,原来是林珑那坏了她好事的臭丫头的妹妹啊,嘴角微微一掀,她又姿态放松地重新躺回去。“怎么就看上她了?” 老王妃一直细细打量太后的神情动作,见她没有发怒,这才又道;“不就是看着她长姐能生,相信这妹妹也不会差,其实说到底还是我那孙儿相中的,他怕自己名声不好听,上门去提亲,人家不应允,这不,才到太后娘娘这儿求道恩旨。” 太后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端王爷这个皇族败类自己相中的,却还要求自己赐婚,显然是笃定女方家不会点头允婚,心念一转,她甚至还想到这端王爷必定做过什么令林家人深恶痛绝的举动,要不然林家人不会连个提亲的机会也不给他,让他这般迂回行事。 可以说太后经历的人事多,所以很快就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就论这点,端王府的老王妃拍马也不及她一二,况且她还深谙男人的劣根性,这端王爷绝对不会改过自新的,会不折手段也要得到这女人,八成是拿来糟蹋和报复用的。 思及此,她的嘴角一咧忍不住笑出声来,正愁没有门路整一整林珑那个臭丫头,这不,一打磕睡老天就给送来了枕头,只要她点一下头,林珑的亲妹就要万劫不复,光是想想就让她兴奋得全身发热,恨不得看到林珑脸上痛苦无奈的表情。 老王妃看到太后笑得诡异,这会儿不由得心里发毛,不过是求桩赐婚旨意罢了,摆这脸色给她看是要吓人吗?她的心跳加速,伴君如伴虎,别看太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真要起人命来可是不得了的。 “娘娘,若是不妥,就当臣妇未曾提及……”她想着以退为进,又有点后悔为何不去求苏皇后成全,毕竟苏皇后可是林珑的义母,如今林家二姑娘有机会成为端王府的侧妃,苏皇后应该会成全才是。 “哀家可未曾说过有不妥,你无须紧张。”太后道,“端王这孩子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爹为国也是立过功的,看他膝下犹空,哀家也替他着急。这林家二姑娘估计也是个有福的,那我何不成人之美?” 老王妃一听太后答应了,顿时脸上带笑,忙跪下磕头行礼,“臣妇谢太后娘娘隆恩。” “起来吧,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哀家还能拂了你的请求不成?”太后这回笑得相当热情地看着老王妃,她就等着看这结果。 老王妃闻言,这才由得宫侍扶起自己,这趟进宫旗开得胜,她也不禁满心欢喜,只想着等林家二姑娘进了门,自己只要能三年抱两她就于愿足矣。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得越发如意,立即高声唤人笔墨侍候,这回她要亲自书写这道懿旨,这样大快人心的事情如何能假手于人? 老王妃看得眼热心也热,仿佛已有一君娃娃唤她曾祖母的喜乐情形。 这个事情并无半点消息传出去,毕竟没有人会想到林琦有一天会成为太后懿旨中提及的人名。 这一道懿旨的到来炸得林家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更何况此时前来提亲的霍堰和霍源还没有走,就连叶旭尧也皱紧眉头,林栋沉静的小脸上满是震惊以及探究。 那宣旨的公公满脸堆笑,“还不上来接懿旨?” 跪在地上的林绿氏动弹不得,她不禁看向屏风后头的林琦,这道懿旨她并不想接,那端王爷是什么人她不清楚,可心下却明白自家的女孩儿心仪的人是霍源,这婚姻若是能情投意合将来必能夫妻恩爱,哪能任人半路杀出破坏掉? 林栋也是一脸的抗拒,不喜欢霍家人是一回事,对这半路杀出的什么端王爷就更不感冒,再说对什么侧妃的名份就更深恶痛绝,说不底还不就是一个妾,宁当寒门妻不做高门妾,他林家的女孩还没有这么自轻自贱的。 屏风后头的林琦的手紧紧地抠着屏风,咬着苍白无色的下嘴唇之用力可见内心有多震动以及抗拒,她猛地想要冲出去把什么鬼太后遣来的颁旨太监打出去,后面的侍女喜雨却是死死地拉住她。 “放开我!”她低吼一声。 “姑娘,您别冲动,外面可是太后的人。”喜雨急得满头汗地劝说林琦,深怕林琦若是冲撞了太后的人,她这个被林家买断终身的侍女也得跟着遭殃,所以丝毫不敢放手任由冲动的二姑娘行事。 林琦想要一把推开她,无奈这次这大丫鬟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她根本就挣扎不出,只能回头瞪视她一眼,“你还不松手,是不是不怕我卖了你?” “姑娘,哪怕您要卖了奴婢,奴婢也不能松手。”喜雨拼命地摇头,“鸡蛋碰不过石头的,您现在强出头没有用,还不如与大姑奶奶相商再做定夺才是正道。” 一提及长姐林珑,林琦的冲动顿时扔到了爪哇国,她不过是一小小平凡的庶民,如何能与当朝太后抗衡?这只能是找死的行为。 喜雨见她不挣扎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姑娘冲动归冲动,还是有脑子的。 林琦幽幽地道:“就算嫁不了霍将军,我是宁死也不当那端王爷的劳什子妾侍。” 什么侧妃之名根本就吸引不了她,如果是当年苏州城中每天打几个络子赚上几文生活费的她,或者会为了生活甘于嫁给这般声名狼藉的人,但如今她尝过爱情的滋味,又如何能违心地上了别家的花轿? 这屏风后头有声响,令得厅中众人都不由得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耳力好的霍源自然能听到心上人的宣誓,不由得心中一痛,遂握紧拳头站起来。 颁旨的公公看这霍将军一脸的不善,面色不由得一凛,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一步,这霍将军要做什么?他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来颁一道懿旨,居然会在林家会客的厅堂上见到霍源和襄阳侯。 霍堰看到儿子要冲动,也忙起身想要拦住儿子做傻事,与太后对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大顺朝以孝治国,皇帝必定会力挺太后,这是孝道。 叶旭尧却是一把按住了霍堰,不让他去拦下霍源。 霍堰回头怒瞪叶旭尧,“小子,还不放手?”他自持是长辈,也没唤什么侯爷之类的,毕竟他也算是看着叶旭尧长大的长者。“你想要让我们家的独苗儿去送死?” “非也。”叶旭尧神色冷淡地道,不过却不将原因解释给他听,毕竟说多无用,关键是要如何做。 太后固然值得忌惮,但他出入宫廷,自然知道常人所不知的秘辛,譬如太后与皇上母子失和,霍源可是有军功之人,况且他又求亲在前,太后横插这一杠子实在是不仁义至极。 “那你还不放开我……”霍堰此时已是咬牙看着叶旭尧,在他看来,林琦嫁进端王府也是好事,省得他也跟着尴尬,今天在林家的厅堂坐了这么一会儿他就浑身不对劲,他日面对这又是继女又是儿媳妇的林琦,只怕饭都吃不香,实在膈应得很。 叶旭尧干脆不作声,与这人沟通无能,他来了这么久,焉能看不出来霍堰身处林家厅堂的不自在,所以这太后赐婚的旨意只怕正和他心意。 霍堰见叶旭尧不吭声,自家挣又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上前从公公的手中接过这道懿旨,顿时一脸的挫败,双手都不甘地垂下来。 “霍将军?”那颁旨的公公一脸的错愕,“这是给林家女的旨意……” “我与林家二姑娘已订下鸳盟,我接这道旨意又有何不可?”霍源冷笑地道。 那颁旨的公公顿时语塞,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吗?不过他也不好与这武将相争,如果他万一发疯起来将自己打伤了,这就不好了,遂只是嘴角抽了抽并没敢说出威胁的话来。 霍源也不怕他回去把自己的话学舌一遍给太后听,这么爱插手别人的婚事,就别怪他把此事闹大,没错,他打的正是这主意。 端王爷这人名声实在是坏得彻底,而他是立过军功的武将,圣上不会昏庸得偏袒那个皇族败类,再者林珑是苏皇后的义女,自然能请得动诞下了小公主的皇后亲自出马,对了,还有那个与端王爷势不两立的清王爷倒也可以拉拢利用一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林琦嫁给那样的人渣败类。 待颁旨的公公连一盘银子也没有弄到手灰溜溜地走了之后,林绿氏才在林栋的搀扶下站起来,眼神复杂地看向霍源:“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为了林琦赌上了前程,已经让她认可得再也无法挑剔对方。 “你傻啊,这可是太后,你逞什么能接这样的懿旨?”霍堰暴跳如雷地骂着儿子,“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连家族也不顾了吗?这可是太后。”声色俱厉地又重复了这么一句。 霍源瞟了眼亲爹,“我意已决,你就算是跳上天去也没有用,再说我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霍将军?”林琦也顾不上害羞,飞快地从屏风后头冲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心上人,在这一刻,他在她心目中犹如天神。 霍源在看到林琦的那一刻,眼神柔和了不少,他上前用另一只没有攥着圣旨的手轻抚她的头顶细发,“放心,天塌下来还有我抗着,你可不许做傻事,别为了这么个人渣败类而轻贱了自己的命。” 林琦闻言微微呆怔,随后才知道他应是听到自己之前的话,脸色羞红之余,还是有几分担忧地道:“我怕真到了那一刻,我还如何活得下去?” “琦姐儿,你可别寻短见,二娘不会让你上端王府的花轿。”林绿氏忙上前握住林琦的手,急切地道。 “二姐,你要多想想我们,生命是宝贵的。”林栋也被林琦的话吓到,忙上前安慰道。 林琦看了下心上人再看看家人,眼泪就这样一颗接一颗地从眼睛里面流下来,打湿了精心妆扮的面容。 叶旭尧对这小姨子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好了,这样解决不了任何事,你打算如何做?”最后看向了霍源。 霍源听闻,转头看向叶旭尧,眼里有着一团怒火以及不忿,“不如何,”把手中紧攥的懿旨举了起来,“我还是要以御前走一趟……” “你疯了?”霍堰是坚决反对,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让家族受累,他实在是无法认可儿子的选择。 霍源却不为所动,“爹,你若是实在操心就先回府,该如何做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出面接这道旨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可不是一时冲动之举。 “你这个逆子。”霍堰气得破口大骂,更是又瞪了眼林琦,“红颜祸水。” “爹!”霍源眯眼不善地看向父亲,他不许父亲如此评价林琦,再说整件事或者是他给林琦带来的灾难,这端王爷执意要娶林珑当侧妃,必定是发现了什么,都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霍堰恼怒不已地同样瞪了一眼儿子,“我倒了什么霉才生下你这个讨债的,跟你妹妹一个德性,都是祸害霍家的主。” 当即气不过地拂袖而去,他实在没眼看儿子愚蠢的举动。 霍源也不为理他,而是回头看向林琦,“你别介意他的举动,他代表不了我。” “我知道。”林琦朝他露出一抹笑,此时此刻,她要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让他在前方冲锋陷阵还要担心后方的她。 霍源也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不光是安慰她也是给自己打气。   ☆、第三百一十二章面对 林珑知晓太后下了这么道赐婚旨意的时候,顿时一脸的大怒,这个老太后绝对是借机报复,“真是岂有此理?那么一个声名儿儿狼籍的王爷,琦儿嫁他不就是跳进火坑了吗?太后此心甚毒。” “可不是?实在是让人又恼又恨。”林绿氏立即附和,一想到自家姑娘婚事的坎坷,不由得眼睛都湿润起来,又一把抱过如今表情已经十分平静的林琦,心疼着她的故作坚强。 林珑立转眼看向妹妹,一向最跳脱又冲动行事的妹妹此刻小脸上并没有以往的浮躁,反而还有着几分沉稳,她知道必定是霍源带给她的底气,对这未来妹夫敢于拿着太后的赐婚懿旨进宫,顿时对这桩婚事还有少许的不甘不愿也都烟消云散了。 霍林两家联姻或者会有好事之徒背后说上两句,但若是扯上了帝后,这些个好事之徒也只能闭上嘴巴,至此,她心中渐渐有了计较,她就是争也要妹妹争个光明的前程来,若没太后闹的这一桩,她连找个名目去求也不容易。 “琦儿,你放心,姐是不会让你上端王府的花轿。”她咬牙切齿地道,“更何况还是让你当他的妾,简直是痴人说梦。” “姐,我知道。”林琦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反正她这辈子就认定了那个男人,嫁不得他,大不了一死或者削发出家去,也不会让端王爷那个小人得逞的。 林珑更心疼妹妹遭遇到一切,拍了拍她的手后,立即起身进去里屋换进宫的衣服。 叶钟氏听闻她要进宫去,看了眼林绿氏和林琦,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是那等不通气的人,遂道:“去吧,不过要记得自己还怀有身孕,要小心谨慎地行事。” “婆母放心,儿媳妇知晓,不会出意外的。”林珑立即表态,心里也微松一口气,好在自家婆母一向明理。 叶钟氏这才放她出行,同样也叮嘱了一番侍候林珑的大丫鬟如雁和如眉,这才稍稍安心,留了林绿氏和林琦坐下说话,对于林琦所遭遇的一切她也是深表同情的。 她拍了拍坐得离她很近的林琦,“琦姐儿,要放宽心,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林琦笑了笑,“亲家伯母,我知道的。” 林绿氏看得心酸,背过身子抹了抹眼中的泪水。 林珑倒是还沉稳得很,亲了亲由奶娘侍候着的俩儿子,这才掀起门帘毫不犹豫地转身出去,外面还有一场恶战在等着她,太后那人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哪怕太后此时正虚弱至极。 她正要跨上马车,就看到辛大娘匆匆赶来,动作顿了顿。 辛大娘近前行了一礼,“大爷遣了匪鉴回来传令,让我跟着大奶奶一块儿进宫。” 林珑怔了一会儿,自家丈夫已经第一时间与霍源进宫了,毕竟做为林家的大女婿,自家丈夫为这事出头并不出格,没有顶梁柱的林家由大女婿出面说上几句话合情合理,再加上自家丈夫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这对霍源争取到婚事极为有利。 只是她没想到他还细心地记挂着自己,生怕她这一进宫就会给了太后可乘之机,还做了这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她的心不由得跳得厉害,对自家男人的感情更进一分。 “那就一块儿上马车吧。” 听到林珑的吩咐,辛大娘利索地上了马车,神情十分严肃,手更是按在腰间的软剑上,一副戒备的样子。 林珑却没有太过于紧张,由如眉扶着坐到主位上,如雁还给她调整好软枕让她挨得舒服,因为有孕在身的缘故,所有人都是小心地侍候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这样谁也担待不了,被逐出府去还是小事,搞不好大爷一个忿怒,她们的小命就交代了。 林珑到底还是有心事,面色一直都是紧绷着,喝了口甜汤这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恨,细思端王爷怂动老王妃去求赐婚的用意,把碗递给如雁收拾,她用支撑着额头仔细思考着。 马车里面的气氛十分安静,大家都知道林珑极疼妹妹,为了这林二姑娘的婚事正头疼着,哪还会出声打扰她静思? 林珑一离去,叶钟氏看着林琦那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说来还是我不够警惕,怪不得那天端王府的老王妃一个劲儿地问我琦姐儿的事情,我以为她没有什么想法,哪里知道她会打这主意?要不然就让我那儿媳妇跑趟宫里求皇后娘娘一道旨意,也就不会有太后插手的机会。” “亲家母,还有这等事?”林绿氏睁大眼睛问道。 林琦正给俩宝贝侄子喂吃蛋羹的动作也是一顿,侧头看向叶钟氏,显然她也是正意外着。 叶钟氏点了点头,“确是千真万确,只可惜我当时没有往深处想……” “亲家伯母,这不怪您,是我命中该招惹的,要不然也不会降到我头上?”林琦道,她并不是那种随便就怪罪别人的性子,再说叶钟氏也蛮疼她的,对她姐又好,是她尊敬的长辈。 叶钟氏觉得林家姐弟仨虽说父母缘份浅薄了些,但还是没有长歪,待人接物也是极得体,是怎么看都让她由衷地喜欢。“你这孩子就是这点惹人疼,但愿迈过这坎能否极泰来,来年的婚事顺顺利利。” 林琦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忙低垂着头掩饰不好意思,又舀了一匙蛋羹喂到大侄子的口中。 叶耀庭一口就咬住,叶耀辉不干了,该轮到他了,他忙上前扯着林琦的袖子,小脸上满是着急,嘴儿更是唤着:“姨,姨……” 林琦忙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抽出大侄子口中的汤匙,迅速地舀起蛋羹喂进那嗷嗷待哺的小嘴里,看到二侄子也心满意足地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儿来。 林绿氏和叶钟氏对视一眼,看来让林琦去照顾俩奶娃正合适,这样能分去林琦的注意力也能让她不郁结于心,反正林琦也极疼这对双生侄子,叶钟氏是极放心交给她照顾的。 “承您吉言了,但愿老天垂怜我们琦姐儿。”林绿氏一脸感慨地道。 叶钟氏正要搭话,帘外有大丫鬟禀报,说是霍夫人求见。 屋里的三人俱都动作一顿,叶钟氏最先反应过来,吩咐人把权美环请进来,估计还是为了林琦的事情来的。 权美环急匆匆地进来,目光先是看向小女儿,只见小女儿只是朝她晗了晗首,就又低头喂她俩宝贝外孙子吃蛋羹,看这样子并没有钻牛角尖想不开,她这才拍拍胸脯定了定神。 想到她从霍堰处得到消息,就立即扑向林家,结果只见到忧心忡忡的林栋,并未见到担心不已的二女儿,问了儿子,这才知道林绿氏带着林琦到了襄阳侯府,不用猜也知道必是去搬大女儿这救兵。 她与儿子交流了几句,吩咐儿子不要太忧心,这样伤身的话,方才又急忙赶到襄阳侯府,一路上都是焦急如焚。 “叶夫人。”她这才记起礼数,赶紧向叶钟氏问安。 “霍夫人,请坐。”叶钟氏招呼权美环坐下,又让大丫鬟上茶,“我那儿媳妇进宫去了,相信有皇后娘娘出面,太后娘娘这道旨意应该能撤去,你也无须太担心。” 权美环仍旧满脸忧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端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我就算再不满意琦姐儿嫁进霍家,也更见不得她跳进那火坑里面,这端王府实在是太霸道了。” 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来,现在就要贸贸然地要娶她女儿,是怎么想都让人恨极之事。 “皇权至高无上,霍夫人这话在此说说便得了,莫要到外喧哗。”叶钟氏叮嘱道,本来她不想这么说的,但思极权美环所在的霍家连祖先打拼下来的爵位都弄没了,就知道这家人行事不靠谱。 现在赐婚的是太后,哪怕如今皇上不待见太后,这太后的权威也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 为了侯府的前程,以前她还会刻意去讨太后的欢心,如今已是无此必要,自家亲娘也与太后断了往来,什么姐妹情谊其实都是浮云。要不然太后又岂会为了自家儿媳妇的一句话就记恨上,还给赐了这么一桩差得不能再差的姻缘,这分明就是侍机报复,她自是看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权美环脸上微红,“叶夫人放心,我还能管好自己的嘴,不会招惹上不得了的大麻烦。” 霍香玉那是前车之鉴,她可还是牢记在心中。 叶钟氏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看来权美环现在是明白过来了,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这样也好,不会给她的儿媳妇添乱。 “对了,霍老太太是怎么个反应?”林绿氏抬起头问向权美环。 权美环嗤之以鼻不屑地道:“还能如何?不就是破口大骂我们琦姐儿是扫帚星红颜祸水狐媚子什么的,总之就没句能听的,真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在出门前还与他们母子二人大吵了一顿,这会儿气极也就顾不上在外人面前遮掩家丑,反正都这样了还能更坏吗?她也算是想明白了,霍堰靠不住,她的将来还是得靠女儿女婿。 林绿氏的脸当场就黑了,这霍周氏老虔婆果然让人指望不上,看来以后还得提防她才行。 叶钟氏却是一脸的唏嘘,这家道中落了果然就连以前的教养也顾不上了,这霍周氏好歹也是公侯千金出身,以前瞧着还有几分贵妇人的样子,现在看来是越发不能瞧了。目光落在俩孙子的身上,看来对于孙子们不能一味宠惯着,该历练的还须历练,千万不能养出纨绔子弟来,这可是要害了叶家。 倒是林琦一脸平静地将空碗递给一边的奶娘拿着,掏出帕子小心地给俩侄子抹嘴,动作温柔,眼里更是漾着爱意。对于霍氏母子背后骂她的话浑然不意,一个是日落夕山活不了几年,一个是男人管不得后院,她还年轻,熬也能熬死这两人,反正还有霍源有治得他们,她又何必动怒?算来算去,该暴跳如雷的应是他们母子,而不是她。 权美环瞄了眼女儿,女儿那沉稳的样子让她大出意外,毕竟女儿与霍周氏数次起冲突,这次居然那么平静?“琦姐儿?” 听到亲娘的唤声,林琦看了她一眼,“我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让自己不痛快。” 权美环想着女儿终是长大了,自己也是白操心,这么一想,她原本急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还是静侯宫里的消息更好。 太后寝宫,前去颁旨的公公回来加油添醋的一学舌,太后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端王府老王妃一脸的惊愕,“你说谁接了懿旨?” “回老王妃的话,是霍将军。”那被霍源的威势吓得落荒而逃的颁旨公公忙道,小心眼的他巴不得给霍源招点灾祸好出这口气。 老王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没想到这林二姑娘如此抢手,居然还有人选了今天去提亲,细思了一会儿,她又用手捂住嘴,“这霍将军不是林二姑娘的继兄吗?这继兄娶继妹,能行吗?” “这家人连礼仪廉耻也不要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太后冷声道,真是没想到啊,霍源那小子会跳出来坏事。 老王妃仍旧一脸的吃惊,这可是丑闻啊,霍家的长辈也由得这些小辈乱来? 太后瞟了眼老王妃的脸色,“你若是嫌弃林琦这点,哀家倒是可以收回懿旨成全他们继兄继妹。” “不可。”老王妃忙阻止,随后意识到自己失礼,又道:“臣妇还指望这林二姑娘能为我们端王府开枝散叶呢,再说她与霍家的婚事不妥,臣妇怎么能眼见她掉进火坑不拉一把?这姑娘臣妇见过,实在是极合眼缘。” 太后就知道这老王妃是一心想着端王府的香火,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又岂会轻易放过林琦?会那般说不过是略作试探而已。“既然如此,你就必须坚定己见,只怕接下来会有人跳出来也不一定?” “谁?”老王妃心有疑虑地问道,这霍源也真大胆敢与她抢人,这不是没将王室看在眼里吗?不过想到林家人的反应,心头又是一跳,看来林家人是不大赞成这桩婚事,遂脱口而出,“莫不是皇后娘娘?” 太后但笑不语,瘦削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扭曲得让人不忍直视。 老王妃倒吸一口凉气,真真没想到林家人会拒绝这桩大好姻缘,“真是不识抬举,嫁到我端王府有何不好?”她的脸上不禁有几分忿怒。 太后凉凉地看着老王妃的愤愤不平,就她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她若是林家人也必不会应允这婚事,谁想把自家女孩儿推进火坑,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说得就是端王爷那等人,谁嫁谁倒了八辈子的霉。 老王妃感觉到太后审视的目光,顿时心叫不好,这到底还是君前失仪,忙又表情沉稳道:“都是臣妇一时气愤失态了……” “哀家不会怪罪于你,确是林家人不识抬举。”太后道。 老王妃舔舔唇,这会儿倒不好接话,只能惴惴不安地坐着,这太后不再戴着那张假仁假义的面孔,还真的令人不适应。 正在这时候,有宫侍急匆匆地过来,“娘娘,襄阳侯夫人的马车进宫了。” 太后微微一挑眉,“来得正好。” 这女人终于还是自动送上门来,她正憋着一肚子气呢。 老王妃觉得自己后背一凉,太后这表情动作实在令人心里起毛。 同一时刻,正怀抱着即将满月的女儿在怀中哄着的苏梓瑜,在听到晋嬷嬷匆匆禀奏的话时,眉头不由得拧紧,“太后那道赐婚懿旨是给林家二姑娘的?” “正是,娘娘。”晋嬷嬷道,“若不是皇上那边有消息传来,我们还真的忽略过去了。” 早在太后下了一道赐婚懿旨的消息传到皇后寝宫时,苏梓瑜只是随口一问是给哪家赐的,知道是端王府老王妃给她那纨绔的孙子求的,她就不甚感兴趣。毕竟这端王爷虽说是亲王,但是于皇位没有半分影响,人也不是实干型的,除了偷鸡摸狗实在没有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再思及他与清王府的恩怨,对这人的厌恶又深了一层。 这才导致了她把这桩事直接忽略处理了,哪里想到这一忽略就差点出了事,这太后分明就是在借机报复,将林家二姑娘许给端王爷当侧妃,这比杀了林珑还要狠。 “嬷嬷,都是我重视不够的原因,实在想不到太后会来这一出。”她叹口气道,“对了,如今圣上那边的情形如何?” “霍将军正在据理力争……”晋嬷嬷道。 把霍源持着太后赐婚懿旨匆匆进宫,一下子就把这事捅到皇上的面前。 那会儿霍源一到了御书房,当即跪下,直把不知明里暗里的朱翊吓了一跳,“霍卿家这是何意?” “皇上,臣自十三岁从军,为国尽忠职守,戎马半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这是臣子应尽的本份。”霍源当时在君前直接就陈述了,“自此都将近十年光阴了,臣耽误了娶妻生子,身为人子,臣也要为家族尽义务,这次承蒙圣恩得以在京与家人共叙天伦。在此其间,臣看中了一户姑娘,得家人支持同意求娶,这才亲自登门求亲,无奈臣这头与未婚妻订下鸳盟,那头未婚妻就被皇族子弟强行抢去为妾,这让臣如何心甘接受?身为大顺朝的武将,就合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他猛然抬头直视帝皇,把武将的耿直坦率表达得淋漓尽致,他也心知朱翊看中的正是他这份耿直坦率,这样更能令皇帝对他放心。 朱翊皱眉看着面前下跪之人,龙目瞄到他双手呈上的赐婚懿旨,朝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取来呈到他的面前。 抖开一看,果然是他母后亲手所书的赐婚懿旨,顿时心头就火起,不用细审,一看这新娘是林家女,就知道他母后这是借机打击报复,根本就是记恨林珑那天的话,这也深深地犯了他的忌诲。 因事关林珑,他还是找人向苏梓瑜传递了消息。 “那圣上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苏梓瑜道。 也怪不得她会如此问,毕竟端王爷是皇族子弟,朱翊有所偏袒也未为不可,不过不管如何,这事的结局必要合她的心意才成。 “毕竟事关太后,皇上已经让人把太后请到御书房,还有另一方当事人端王爷也紧急进宫回话,看来皇上是不打算息事宁人……” 苏梓瑜一听,顿时心里明白朱翊这是要召集相干人等解决这事,一来是了解,二来是要永除后患,遂道:“嬷嬷,去做准备,我也要过去……” “娘娘不妥,您正在坐月子,这外面风雪大,会伤着您的身子……”晋嬷嬷立即阴止,绝对不能任由苏梓瑜乱来,这伤了身体可就不得了。 “嬷嬷,还有两日我就出月子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再说我裹得严实出去也不碍事,您放心好了。”苏梓瑜说服晋嬷嬷。 晋嬷嬷却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这绝对不行。 无奈苏梓瑜主意已定,她担心若她不过去影响朱翊的判断,朱翊万一因孝道屈从了太后,这林家二姑娘一辈子就会毁了,这端王爷是个什么货色,她为中宫之主知之甚详。 一个连堂妹都不放过的人渣,如何能托负终身?这端王府的老王妃实在是自私得紧。 晋嬷嬷无法,只得出去全方位的布置一番,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等苏梓瑜看到被裹得严实的凤辇那也就算了,在她走出殿门的那一步起,就出动了大量的太监宫女张起布幔挡住寒风,本来就已经裹得严实的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嬷嬷,你这样未免小题大做。” “娘娘,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奴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苏梓瑜看到晋嬷嬷一个劲儿地坚持,也惟有按她的要求去做,由得如临大敌的红菱和绿素簇拥着向前。 “对了,珑姐儿必会进宫来,你且派个人去侯她,让她也到御书房来。” 晋嬷嬷一听忙应声称“是”。 林珑的马车在递牌子驶进了皇宫,行驶了一会儿,就到了指定必下马车之处,她吩咐车夫停车。 如雁先下来打开伞,如眉再小心地搀扶林珑下马车,辛大娘紧随其后。 “襄阳侯夫人,皇后娘娘令奴婢在此恭候夫人。” 刚站定,林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题外话------ 抱歉哈。 今晚还会有更新。   ☆、第三百一十三章涉险(二更) 林珑闻言,转头看过去,结果看到一身着宫装的陌生宫女,遂眯了眯眼看着她,“皇后娘娘何时知道我入宫的?” “夫人一进宫,娘娘就知晓了,这才特令奴婢前来恭候。”那陌生宫女恭恭敬敬地道。 林珑微蹙眉,“我怎么没见过你?”语气里还略有狐疑。 “回夫人的话,夫人不认得奴婢实属正常,皇后娘娘原是要遣红菱姐姐过来迎接夫人,谁知后来因姐姐要到皇上所在的寝宫,晋嬷嬷不放心娘娘,这才让红菱姐姐留在娘娘身边侍候,奴婢这才代红菱姐姐过来一趟。” 林珑仔细打量这恭敬回话的侍女,好半晌方才道:“既然是皇后娘娘让你过来迎我的,那你这就带路吧,我正好有急事要去见皇后娘娘。” 那陌生宫女露出一个笑容,这才恭敬地给林珑引路。 此时风雪渐大,林珑拉紧了身上厚重的氅衣,今年似乎比前年她在京中时要冷些,去年是何光景,她人在汝阳城自然是不知道京城的气候。 如眉和如雁两人护在林珑的左右,若不是因为林珑有孕在身,惟恐出了差错,林珑也不会让这两人随侍在身边,辛大娘跟在林珑的身后,在林珑看似随意一瞥之下,她连气息都敛了起来。 银装素裹的皇宫在这个时候更显阴暗,不远处已有人挂上华灯,这大冬天的天黑得更快。 “皇后娘娘不在御书房吗?”林珑随意地找了个话题。 “回夫人的话,皇上嫌御书房太远,这才给安排了另一处寝宫让娘娘过去,就快到了,还请夫人忍耐一会儿。”那宫女回头朝林珑微笑道。 林珑看了看前方,再看了看来路,似乎越走越偏,因为冬天寒冷的缘故,宫道上见到宫侍并不多,大多数的人都在屋里烤火,没有必要不会到处乱蹿,此时这里更是人烟稀少,一片荒凉的样子。 她虽然没见过皇宫的全貌,但对地理方位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离皇后寝宫已经偏了不少,苏梓瑜还有两天才出月子,朱翊是不可能让她跑这么远,至此,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个一脸陌生的宫女大有问题。 她本就暗暗提防,这会儿肯定心中猜测,遂朝身后的辛大娘暗暗做了个指示,辛大娘的手按在腰间的软剑上,朝林珑神情严峻地点了点头,她的气息几乎容入这寒冷的空气中,让人更难察觉她的存在。 四周已是极为空旷,因为今年雪下得早的缘故,地面上的雪层颇厚,林珑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因为紧张倒是没察觉到空气中的寒冷,她被俩侍女扶着的手紧紧地攥着她们的手腕。 俩侍女眼睛张大,互看一眼,没敢吭声,毕竟在侯府时日已长,长了见识,自然也练就了这遇事镇定的工夫,均也暗暗地警戒。 林珑离那陌生宫女有段距离,突然,那陌生宫女猛然回头,一脸厉色地攻向林珑,一切犹如空中掠影,让人措手不及。 辛大娘在对方动手之际,飞快地将林珑拉到她身后,俩侍女也机警地退开到一边,对方攻来时,辛大娘抽出腰间的软剑立即反击,与对方握在手中的一双短刃相交,发出闪着火花的响声。 林珑的心狂跳不已,尽管早已猜到此人有问题,但在面对对方突然的发难,自然还是有几分恐慌,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情。 正在此时,又有好几个人涌过来准备去拉扯林珑。 林珑未动,辛大娘已是一剑将那陌生宫女刺伤,立即仗剑回旋,她本来就武力值高强,哪怕这回来袭的是身强体壮的太监,也难敌她手中舞得赫赫生风的软剑,竟是将林珑主仆仨护卫得严严实实。 林珑的表情变了又变,在这后宫里面敢这么做的除了太后还能有何人?她没料到太后恨得想要她命丧宫廷,再看了看周围,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之下,依稀能看清这是何处? 如她没有猜错,这里应有一条护城河通过,因为冬天下雪估计是结了一层薄冰,现在岁入隆冬季节,冰层的厚度有限,选了这么个地方也难为太后身边的人。 只可惜太后困在寝宫内,能调动的人有限,而丈夫派遣到她身边的辛大娘又十分的厉害,不用她出口指示,辛大娘并没有直接要他们的性命,也立即卸了对方的下巴让对方连咬舌自尽的机会也没有。 “大奶奶,没事吧?”辛大娘依旧持剑,脸却转向林珑问道。 林珑摇头,朝辛大娘笑道:“辛大娘好武力。” 辛大娘咧嘴一笑,“我也就这点值得称赞。” 她深知自己就是个粗娘子,再说叶旭尧对她有恩,林珑又待她极为客气尊重,所以她是深深地认可了这对夫妻,更兼之那俩个小家伙让她爱得不行。 林珑缓步上前看着被辛大娘刮破冬衣,趁机反剪双手在后面缚住,下盘被辛大娘踢断腿连跑也跑不了的陌生宫女,对方看到她走近,双眼满是惊恐,她原本仗着自己会点功夫想着收拾林珑并不难,哪里想到对方会有这么个武力值高强的下人? “你是太后派来的人吧?”林珑问道。 那陌生宫女却是张大眼睛看她,嘴里说不出话来,只能“唔唔”地发出声响。 林珑也不在意她的答案,两眼径自看向那结了一层薄冰的护城河,“你们选 了这地点就是想制造我身亡的意外,对吧?” 那陌生宫女顿时惊讶地连“唔唔”也发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林珑一张一合的嘴巴。 林珑冷冷一笑,“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她的手指着那护城河,“现在没有人会踏上去,毕竟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掉进冰窟窿里面,这么冷的天必死无遗,这样一来我出了事就纯属意外了,对吧?” 他们正好有了说词,天冷,她林珑急于赶去见苏皇后,以致慌不择路,不小心踏上了冰层掉进了冰窟窿里面,没有人会怀疑她是死于他命。 不,苏梓瑜一定会起疑心,但没有实质的证据,如何能指证太后?一如苏梓瑜枉死的女儿那般,连个冤都难申,更何况她还是正我八经的皇族子嗣,这待遇只怕会更差。 太后这是要借她来警告和镇住苏梓瑜,不然又岂会费这心思来制造她死亡的意外,这是要封住苏梓瑜的口,如果太后运气更好点,让苏梓瑜与朱翊有了间隙,她就完全达到了目的。 林珑越往深处想,浑身就又打了个冷颤,太后这人的恶毒远超她的想象,果然,能在这宫廷里面混的人都不简单。 那陌生宫女看着林珑的目光极其复杂,她没想到林珑一猜即中,这会儿更感觉到周身的冰凉,连服毒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她想了想后果,后背又再湿了一重衣裳。 辛大娘把那几个太监都捆好,立即请示林珑,“大奶奶,如何处置他们?” 林珑正要做答,不远处就有人匆匆而来,她听闻声响皱了皱眉,不会又是太后派来的人吧?辛大娘赶紧握紧手中的软剑,站到林珑的面前,神情凌厉地看着来人。 “郡主?” 林珑一听这声音是红菱的,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实在是经不起再一轮的折腾。 红菱果然领三个打着灯笼的小宫女过来,一看到那四个被缚住的人先是一惊,随后神色一凛,“他们是?” 林珑指了指太后寝宫的方向。 红菱立即会意,随后脸色大怒,太后这是死性不改,居然还想暗害林珑,“都是来奴婢来迟的缘故,让郡主受惊了。” 她赶到襄阳侯府停马车之处,只发现了马车,却未见到人影,问了人,这才知道早有人先一步领走了林珑一行人,她当时就已经感觉到不好,立即寻找珠丝马迹找到这里,好在林珑没事,要不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家主子回复。 “郡主,娘娘在御书房,令妹之事娘娘已知晓,娘娘让您先放心,不用担心,还有她能解决此事。”红菱道。 林珑心下一暖,苏梓瑜这个义母有时候待她是真的好得没有话说,“我知晓。” “奴婢这就领郡主前去御书房。”红菱的目光落在那几个人的身上,上前一手一个提起两人,又示意辛大娘照做。 辛大娘也不含糊,同样一手一个。 “郡主,走吧。” 林珑微愕,看着这两人脸不红气不喘,真是好武力,她暗暗地称赞二人,也顾不上说别的,赶紧抬脚就跟上红菱,没有什么事比自家妹妹更重要了,在此刻。 另一边厢的御书房里气氛十分的紧张,太后驾到后就与苏梓瑜分庭抗礼地坐在朱翊的两侧,两人的目光相交,迸射出万千火花,各人都有自己的盘算。 霍源与叶旭尧站在一旁。 端王府的老王妃哭诉道:“皇上,臣妇真不知道霍将军要与林二姑娘订下鸳盟,这才去求太后娘娘成全臣妇之孙,这才有了赐婚懿旨。”拿眼偷瞄皇帝的表情,她斟酌地道:“臣妇之子死得早,臣妇拉扯这孙子长大并不容易,好在圣上垂怜,倒也平安长到如今这岁数,只可惜他膝下犹空,皇上,您说臣妇能不着急吗?好不容易才相中了林家二姑娘,况且太后又下了旨意成全,就请圣上做主,遂了臣妇的心愿吧?”目光瞟向一脸愤怒的霍源,“至于霍将军,另聘良家女子便是,何必非要与我们端王府相争?再说这人是你的继妹啊。” 她紧紧地咬着继妹二字,就是要霍源知难而退,莫要再做出如此丢脸之事? 太后适时地道:“皇儿,你听到了?非是哀家要插手林家女的婚嫁,实是也可怜端王府现在连个袭爵的人也没有?当年端王爷也曾救驾有功,最后更是为救你父皇而亡,这也是要铭记的,做人不能忘了这恩德,皇上,你说是吧?” 端王府就因为老端王爷救驾而亡,才得以世袭罔替,要不然必要降爵。 老王妃思及伤心往事,就更哭得伤心欲绝。 端王爷看了眼祖母,在祖母掩帕痛哭之际还从帕子边缘抛过来的目光暗示下,他也是立即就磕头道:“皇上明鉴,臣并非想与有功之臣争妻,无奈祖母看中林家二姑娘,臣身为人孙自然要尽孝道,长有令不能辞,臣这才接受了林二姑娘。”又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臣知道臣以前浑蛋得很,玷污了皇族名声,臣后悔不已,实是年少无知才犯下的错,臣甘愿悔改,还请皇上给臣这个机会。” 真是说得比唱的好听,苏梓瑜冷冷一笑。 “皇上,端王爷已近而立之年,早已不是少年郎,如来的年少无知?他若真的知悔改,就不会勾着臣的女儿做出那等丑事来,这分明就是恶意要强抢人妻。”清王爷借机落井下石。 他在得了霍源暗中传递的消息时,就假借名目进了宫,如今这端王爷犯了事,他恨不得将他置之死地好出胸中的一口恶气。 他的嫡出之女堂堂的郡主,因为这丑事被休,他对男方家一个字儿的不满也不敢说出,谁叫他理亏,哪怕是皇族郡主,也不能随意给丈夫戴绿帽子啊。 如今这女儿镇日叫嚣着要与端王爷一块儿,他看了就心烦,只好先拘着她,等此事淡去,再给她别觅姻缘。 这事也让他成为了皇族笑柄。 “你血口喷人,我如何强抢人妻?”端王爷立即反驳,“我知道你与我有隙,恨不得我死,所以一看到我卷入此事中,就迫不及待地进宫落井下石,你敢说你没有存了这心思?”   ☆、第三百一十四章曝短 清王爷看着这个朝他叫嚣又糟蹋了他女儿的男人,就恨不得一刀捅死算了,不过好在还记得这是在御前,遂冷笑道:“对了,我就落井下石了,我承认,至少我行事光明正大对得起天地祖宗,不像某人行事卑鄙无耻还死不肯承认。” 端王爷怒目看着这不讨喜的老家伙,手骨都捏得发出一阵声响。 皇帝朱翊看着这两人针尖对麦芒,不悦地皱紧眉头,简直丢尽了皇族的颜面,当然这最丢脸之人非端王爷莫属,若非他家祖上有人立过大功,要不然他哪里还会容忍他胡作非为? 叶旭尧站出来道:“皇上,臣倒是有一事想禀奏。” “说。”朱翊威严地道。 “是。”叶旭尧应声,“事情是这样的……”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儿子周岁宴那晚端王爷与人偷情幽会一事被人揭穿一事,说到侯府死了下人之时,他道:“皇上,其实当晚还有一个目击证人……” 看到在场的人都皱紧眉头,端王爷的神情更是绷紧,就连清王爷也紧抿着唇,反正这事大多数人都知晓,他对于旁人提及此事已不再有愤怒的感觉,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那人是谁?”苏梓瑜立即追问。 “回娘娘的话,那就是臣的小姨子,也就是此次赐婚的主角。”叶旭尧道,“因为下人之死,让臣的娘子极为紧张,带着妹妹到庄子去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回到京城的。”顿了一会儿,“本来霍林两家的婚事早已谈妥,这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偏端王府的老王妃却去求来这么道旨意,其中用意只怕不那么单纯吧?” 他一惯冷冷的面容在看到端王府祖孙二人时,还微微眯了眯眼。 端王爷立即睁圆双眼,“叶侯爷,这事你虚拟出来之事,我之前并未见过林家二姑娘,何来的抢婚?” “叶侯爷,这姑娘是我相中的,你莫要诋毁我孙儿的名声。”端王府老王妃也瞪向叶旭尧,面对同宗的清王爷,她或许有些压力,但在面对叶旭尧时,她的架子还是端得十足。 “此事只要一查便不难查出。”叶旭尧道。 “你!”端王爷恨不得把叶旭尧剥皮拆骨。 “皇上,此事臣可作证。”霍源也站出来开口道,“当夜若不是臣与叶侯爷有约恰巧经过救下林二姑娘,只怕这林二姑娘早已香销玉殒了,一如那个无辜枉死的叶家下人。”他怒瞪向端王爷,“端王爷怂恿其祖母求下这道赐婚旨意,分明就是想要借机报复,好生折磨林二姑娘出口气罢了。” “没有,胡说八道……”端王爷脸红耳赤地反驳,这副样子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能看得出来他的心虚。 就连老王妃也忍不住看了眼孙儿,她没想到内情如此复杂,思及孙儿一向的行事,真不像改好之人,自己这趟进宫来求道赐婚懿旨实在过于草率,此刻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暗暗地后悔。 “住口。”朱翊喝了一声。 端王爷不敢有违,这才闭上嘴巴,只是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本能地就让人觉得是心中有愧。 太后这时候道:“原来还有这么多内情,算来倒是哀家之前上了他们祖孙二人的当,皇上,这道赐婚懿旨哀家这就收回,当没有下过。” 老王妃倒抽一口气地看向太后,太后这是完全要抛弃他们祖孙二人吗?“太后娘娘,臣妇这不是有心……” “你给哀家住口。”太后立即横眉怒对端王府老王妃,“若不是念及老端王爷的功劳,哀家如何会给你下了这么一道旨意?你进宫蒙骗哀家,哀家还没有与你算账呢。你自个儿扪心问问,你有没有这件事上蒙骗了哀家?” 老王妃看到不再站在她这一边的太后,当即脸色大变,看来她与孙子是真的难讨好了,之前的预感成了真。 朱翊和苏梓瑜都转头看向太后,太后八成是看到形势不对,这才不再支持端王府祖孙二人。 “母后?”朱翊的浓眉一皱。 太后慈善地一笑,“算来还是哀家给皇上添了麻烦,这霍将军是有功之臣,端王与他抢亲确是不好,更何况端王还动机不纯,哀家就算再想帮他也是无法,做人不能违了良心。” 苏梓瑜听着这番话不由得想要抚额轻笑,太后此人有良心吗?估计还是想与皇帝修补关系才这么说的,真正的是黑说成白的。 朱翊看了眼太后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瘦削的身材,身为人子说没有触动是骗人的,如今又听了她一番如此动人的话,脸色到底是柔和了下来。“母后也是为他人所蒙骗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下了这么道旨意,倒也不能把罪责推到母后身上,自是那蒙骗之人的罪过。” 苏梓瑜微微撇了撇脸,她就知道,两母子那是切肉不离皮,就算之前朱翊有多气愤,只要太后有悔改向善之心,他就会原谅,但太后这人真的会悔改向善?只怕母猪都会上树了。 叶旭尧和霍源交汇了一个视线,两人只是静观形势的变化,没有必要再多说。 反观端王府祖孙二人却是神色不定,显然略有几分慌张,这对祖孙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端着的,但在这大顺朝最有权势的三人面前,却不得不收敛。只是听到皇帝这番话,祖孙二人都感觉到头顶一片乌云。 太后对儿子这表现十分满意,就算这段时间因为噩梦受尽了折磨,她还是想要缓和与儿子的关系,这是后宫生存之本,至于苏梓瑜,将来自有收拾她的机会,她在心底慢慢地筹谋着。 “皇上……”老王妃想要仗着长辈的身份再申辩几句,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朱翊却是板着脸色看她,“老王妃无须再言,此事朕已大概知晓了过程,算着前因后果,你们在进宫求赐婚旨意的时候也应是心存报复,端王素来行事就乖张,此番更是为了打击报复而变本加厉,朕十分的失望。” 老王妃一听这话,顿时瘫坐在地,皇帝心中认定了他们有所瞒骗,任全身都长了口也是无法辩驳的,这回她略有不满地看向孙子,为什么他就这么不争气?这会儿她对这孙子终有了几分埋怨。 端王爷却是低垂着头,他是真真的失算了,不敢与祖母的视线对上,只能暗自想着补救之策,无奈他一向行事嚣张又无度,如今竟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看到他脸色不好的清王爷,此时却是一脸的高兴,总算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 朱翊心中正在想着如何惩处这端王府祖孙二人之时,就看到有太监小跑进来,“启禀皇上,义安郡主在外求见。” 苏梓瑜一听到林珑的名字,立即坐正身子。 朱翊示意妻子稍安勿躁,沉声道:“让她进来回话。” 叶旭尧听闻妻子平安进了宫,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看来之前的安排没有出差错。 霍源看了眼叶旭尧放松的表情,虽不知内里,但林珑身怀有孕还进宫为他与林琦的婚事奔走,他是欠下了他们夫妻这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必要偿还才能安心,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心的好坏。 没一会儿,林珑与提着那几个犯事宫侍的红菱、辛大娘到了御前,她飞快地看了眼丈夫,朝他暗暗点头,这才直视高坐在丹陛上的三人,屈膝行礼,“义安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这是正式场合,她没有唤苏梓瑜为义母,到底还是有收敛几分才是惜福。 “起来吧。”苏梓瑜飞快地道,并且还看了眼太后,不给她借机刁难林珑。 太后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刁难林珑,一双老眼狠狠地盯在那四人的身上,其实在林珑进来的时候,她就感到后背一凉,果然,对方抓住了她的把柄。 不过此时太后神色一变的样子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林珑身为当事人却是一眼就看到,神色间也微微紧绷。 苏梓瑜看了眼被五花大绑还卸了下巴的几个宫侍,这几个宫侍她都没有印象,心下立即转思一遍,目光却看向脸色沉着的太后,莫非与太后有关? 朱翊也是挑挑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的话,义安今儿个进宫却是遇到了此四人的袭击……” 林珑的话音未落,苏梓瑜立即站起来忙走向林珑,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你可有大碍?” 叶旭尧也是神色大变,若不是顾及这是君前,且妻子给了他一个让他安心的目光,目光凌厉地看向被缚的四人,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林珑忙道:“好在老天保佑,且红菱赶来及时,义安一切安好,并没有受到伤害。” 红菱踢了踢脚边的人,“皇后娘娘,此四人实在胆大包天,敢在宫里行凶,而且还算准了时辰避开了巡逻的宫庭侍卫,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眼里哪还有皇上和娘娘?” 苏梓瑜还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珑,尤其看了眼她的肚腹,想来这胎儿应无恙,这才放心地松开林珑的手,气势大放地上前看向那四人,“说,是何人指使你们在宫里行凶?” 那四人神色慌张,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太后。 太后神色俱厉地喝道:“你们看向哀家是何意?宫内行凶实乃不赦之罪,皇上,哀家建议,应将他们全部处死以儆效尤才是。” “太后娘娘,这幕后真凶还没有审出来,娘娘这是着哪门子的急?”苏梓瑜抬头冷然地看向太后,一想起自己生产时那俩稳婆的死,这怒火就更为高涨。 林珑所遇到的险难,分明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太后这是要向她施压。 “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您心里清楚,还用臣妾说得太明白?” “皇后,你别含血喷人,哀家好歹也是圣上的生母,岂容你诋毁?” “太后娘娘,臣妾还用得着诋毁您?您若不是心虚,又何必如此色厉内荏?” 太后与苏梓瑜针锋相对,不过苏梓瑜虽是咄咄逼人,却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倒是太后神色越来越苍白,显然是苏梓瑜触到她的痛处。 其实若非这段时间太后身子亏得太厉害,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落了下风,毕竟精力有限,她的思考能力也跟着下降,如何会是还在盛年的苏梓瑜的对手? 朱翊仔细地看着太后的神色变化,本来柔和了些许的眸子不由得又一阵冰冷,“母后,您还是解释清楚为好。” “皇上,连你也不信哀家?”太后一副伤心至极地看向朱翊。 “不是朕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您有没有做过的问题。”朱翊紧绷着脸回应。 叶旭尧憋着一肚子气上前道:“皇上,此事要弄清楚原尾,这四人就是关键。” 那四个宫侍脸色更为苍白,就连嘴唇也打起了哆嗦。 “子阳说得是,来人,朕今儿个就重重地打他们的板子,若是不招,全部乱棍打死。”朱翊这次是动怒了,不然他少有当众行刑。 叶旭尧却是上前,不顾自己的洁癖,一把掐着他们的下巴,伸手进他们的嘴里一阵掏弄,竟是把那颗藏了毒的假牙掏出来,扔进一旁太监手中的托盘里面。 此举就更坐实了此事有幕后真凶。 林珑深知丈夫那点子毛病,早已是掏出干净的绣帕出来,见他忙完,立即上前把帕子递给他擦手。 叶旭尧接过,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自己的手,那两手使劲地搓着,显然是感觉到双手极为肮脏。 霍源亲自行刑,他虽是武将,却懂得这打板子的技巧,可不能让人一棍子就把人打死了,目光暗瞟向太后,这太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太后坐在凤椅内,双手紧紧地攥着扶把,看着霍源动手行刑。她在后宫沉浮半生,哪会看不出来霍源单个行刑的目的?而且那板子打得极有节奏,一寸一寸地在拷打人心。 这次不像苏梓瑜生产那次,让她有机可趁立即消灭证据,嘴腔一阵苦涩,她竟是感觉到额角冒出了冷汗。 被打的人哗哗叫,太后恨不得把耳朵捂住,只是她深谙输人不输阵的道理,仍还是正襟危坐。 朱翊一直仔细地观察太后的表情动作,他们做了几十年的母子,对于母亲此刻的强撑焉能看不出?这回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太后的表情动作也落在晋嬷嬷的眼中,她与苏梓瑜暗中对视一眼,得了自家主子的暗中默许,她悄然退后隐去身型。 焦急的何止太后一人?随侍在她身边的嬷嬷也是全身出冷汗,她们都怕引火烧身,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再愤怒还能杀了她不成?可怜的是她们,只怕要成为太后的牺牲品。 一股异香飘到鼻端,太后嗅了嗅,实在是香,不似殿中香炉燃烧的香味,她为了分辩清楚,还用劲地嗅闻了一下。 结果却是头微微晕着,她伸手轻抚自己的额头。 “母后?”朱翊起身走向太后,微蹙眉头地碰了碰她。 “别碰我!”太后怒道。 朱翊眉间紧拧,这母后又在唱哪一出? “太后娘娘?”苏梓瑜慢慢走近。 太后的双眼圆睁地看着步步近前的苏梓瑜,“你别过来,丽妃,哀家知道是你,你就算死得不甘心又如何?哀家现在早已是太后了,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妃子挑衅?” 苏梓瑜皱眉看向朱翊,一副似在问你老娘这是在发什么疯的样子? 朱翊也不明究里,如何能回答了妻子?况且母后现在更是把苏梓瑜当成了那个什么丽妃?这不是失心疯吗? “太后娘娘,臣妾是您的儿媳妇,不是什么丽妃……” 苏梓瑜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神色俱厉地道:“就是你,你别以为冒充了苏梓瑜那个臭丫头,哀家就认不出你来?苏梓瑜那个贱货,她勾引得我儿子也不认我这个生母了,还害得哀家母子分心,不,她还害死了我最爱的小儿子,我的九皇儿啊,你死得好冤啊……” 太后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一句是连贯的,并且还当场哭骂了出来,与她平日的样子相差甚远。 朱翊神色大变,忙唤人传太医院院判进宫诊断。 苏梓瑜眯眼道:“太后娘娘,你到底在说什么?” 太后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瞪着苏梓瑜,“你与苏梓瑜一样可恶,你死了,那个贱人也不远了,她很快就会下去陪你。哀家不仅要她死,还要她的那个所谓义女陪葬,这对母女都死光光才称哀家的心,对,她们死光光,哀家就高兴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暗算 太后这番颠三倒四直剖内心的话让御书房里的人都静默地看着她,宫侍们感觉到背脊发凉,这等皇族秘辛知道太多并无好处,其他的人脸色也不太好看。 “皇上,太后娘娘看来真的是得了失心疯,之前臣妾就有耳闻太后的情绪极不稳定,只是没想到病情会这么严重……”苏梓瑜似一脸担忧地朝朱翊道。 这些话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也就只有苏梓瑜这个中宫之主可以大胆地说出胸中所见。 朱翊的脸色可以说前所未有的差,就算对生母早已不抱希望,但她还是那个把生命带给他的人,这就是饮水思源,他不可能做到对太后真的绝情。此时眼见一向精明的母亲突然变成这样,说不心痛那是骗人的。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己见,太后就突然冲向苏梓瑜,手更是抬起做掐状,显然是要去掐苏梓瑜的脖子,“丽妃,你给我去死,又来狐媚皇上,你别以为皇上夜夜独宠你,哀家就怕了你,你这个该死的狐媚子,哀家要将你的手手脚脚斩下来做那人彘,让你死后永不超生……” 苏梓瑜睁大眼睛地看着太后扑向自己,仿佛一副受惊过度来不及反应的样子。 一旁的皇帝见势不好,在太后的手就要掐到苏梓瑜的脖子时,立即神速地拉开妻子抱在怀里,然后顾不上其他的,一把将发疯的太后推开,力道之大,太后被推倒在地。 “梓瑜,没事吧?”他顾不上去查看母亲的状况,反而是先询问还有两天才出月子的妻子。 苏梓瑜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摇了摇头,还用手拍了拍胸脯,“皇上,臣妾没事,太后娘娘还不来及怎么样我……” 朱翊仔细地检查妻子的状况,好在没有出什么状况,他这才长出一口气。 只是还没待他去查看一下太后的状况,跌倒在地的太后根本不用人扶自个儿就站了起来,拔下头上的凤钗握在手里,冲向苏梓瑜,“我让你勾引皇上,你这个贱人,该死的贱人,哀家这就杀了你,让你与你的死鬼孩儿到地底去做伴,丽妃,这后宫是我的,这皇位也是我儿的……” 朱翊档在中间,一把抓住母亲握紧凤钗的手,一面示意苏梓瑜先避开,现在的太后没有理智可言。 太后的双眼血红,狠狠地盯视着苏梓瑜。 “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偏心?我为你生了两儿,并且还流过数个孩子,你怎么就能如此对待我?臣妾身为中宫要忍受多少,你知道吗?不,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任由那个卑贱的宫女出身的丽妃踩在我的头上,你任由她所出的贱种踩在我孩子的头上,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要杀了那个女人,我忍无可忍了……” 太后凶狠的面容与哭诉的面容不停地交错,一面埋怨先帝,一面又要发狠为自己而争,至少这是太后前半生的写照。 朱翊看到把他错认为先帝的母亲,不由得痛心疾首,这是天下间最大的悲哀,“母后,够了,我是你的亲儿朱翊,不是父皇……” “朱翊?” 太后停下手怔怔地看着皇帝的面容,在奇香的作用下,她把儿子的脸与丈夫中年时的面容重叠起来,对先帝,她是又爱又恨的。爱这个男人的容颜身份权势地位,又恨这个男人的多情,总之爱与恨是交织在一起的。 “不,你骗我,你根本就是皇上,怎么会是我的朱翊?”她一把推开制住她的儿子,“我知道了,你又为了那贱人,对吧?丽妃,你滚过来,哀家要杀死你……” 她一眼看到苏梓瑜,叫嚣着又要冲过去。 朱翊立即制住她的双手,眼看就要制住发疯后力气变大的母亲,他朝叶旭尧道:“子阳,过来帮朕制住太后。” 叶旭尧这才领命上前去,他这一插手,不若顾忌多多的皇帝,本来就恼恨这个恶毒的老女人意图害死妻子,所以他看似没有用劲,其实都用上了巧劲,没两下,就成功地反剪了太后的双手,还运功往太后握凤钗的虎口处一敲,凤钗当即掉到地上,发出“咣啷”一声响。 太后如疯狗般地向苏梓瑜怒骂,还不停反抗着,无奈叶旭尧抓得很紧,她根本就不可能挣脱开。 苏梓瑜看着变得疯颠的太后,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看到她似要吃了她,她反而走向神色怅然的朱翊,到得丈夫面前,她收起了那副幸灾乐祸,脸上带着忧虑地轻拉丈夫的手臂,“皇上,可有伤到哪儿?” “朕没事。”朱翊朝妻子摆了摆手,“没想到母后会变得如此人事不知,朕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皇上,别伤心,太医院的院判正在赶来的路上,太后娘娘一定会否极泰来。”苏梓瑜说着官样的话。 朱翊听闻,这才感觉到心好过一些,面对母亲的病情,他有几分束手无策,本想朝妻子说几句柔情的话,却顾忌着眼前的情形,只能握紧她的手表示他的感激。 两人的手交握,这一动作深深地刺激到太后的神经,在她眼前的一幕是先帝拥紧娇小可人的丽妃的一幕,她的挣扎更为厉害,双眼简单是目眦欲裂,更似要噬人般地瞪着苏梓瑜。 苏梓瑜朝她挑挑眉,这般的挑衅动作在神智不清的太后面前无疑是最强的催化剂,只见她变得更疯狂,就连霍源也扔下刑棍,一前与叶旭尧一道按住她。 “皇上,臣妾瞅着太后娘娘这疯颠的状况只怕会伤人,这不打紧,就怕她一个不留神伤到自己就不好了,臣妾以为还是先将她缚紧等院判前来诊治更好。”苏梓瑜提着建议。 对于一向与母亲关系不睦的妻子能在这关键时刻还记挂着自己的母亲,朱翊是颇感欣慰的,妻子以前就是这样不记仇的样子,没想到要经历过这么多事后,自己还能再见到曾经的苏梓瑜,他在苦涩中终感到一丝慰籍。 苏梓瑜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心中存疑,遂又道:“臣妾这并不是借机报复……” “朕明白的,梓瑜,你不用解释。”朱翊温声朝她道,然后转头看向叶旭尧和霍源,终还是下了令,“将太后缚起来吧。” 叶、霍两人正巴不得有机会折磨一下这个心肠歹毒的太后,当下也没有应声,就立即接过宫娥递上来的绳索把太后来个五花大绑,绝对是结实得很。 太后如何甘心?不停地挣扎叫骂,嘴里没有一刻是安宁干净的,披头散发的样子活脱脱一副不讲道理的乡下老婆子,哪还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端王府的老王妃的眼睛都看直了,一直以为太后都是伪善的面容居多,只是近年来偏执多了兼之又与皇上生隙,方才变得尖酸刻薄,但还是十分注意仪态的,什么贱人、贱妇、贱蹄子等等之类的词语她是不用的,哪曾想居然还会泼妇骂街? 她的心头一跳,或许这才是太后的真面目?思及此,她感觉到隐约的快感,任她生了个当皇帝的儿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成了疯婆子,她再看着太后发疯的样子,老脸上隐约带着光芒与兴味。 端王爷看到祖母这副样子,这是在御前,做出这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祖母是不怕皇帝秋后算账吗?他就算干了再多的糊涂事,只要有这血脉与先祖的功劳撑着,他就死不了,但敢嘲笑太后这皇帝的生母,那就是嫌活得太长命了。 两眼看了看还没有发现的帝后夫妻二人,他忙拉了拉祖母,示意祖母收敛一点脸上的表情,莫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老王妃被孙子这么一提醒,这才不敢再流露内心的想法,又忙端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来,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最深切的悲痛,更何况孙子还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清王爷看得脸色变了又变,太后这副样子绝对是丢尽皇族的颜面,传出去只怕会让皇室受人诽议,他看了看周围的宫侍,又扫了一下叶氏夫妻和霍源,心里在盘算着。 林珑倒是心情异常的平稳,似乎太后有这个变化在情理当中,从太后意图弄死她来达到镇慑苏梓瑜,就知道这两人的明争暗斗已到了白热化,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方落败才能安定下来。 而且太后之前病了这么久,这里面说是没有苏梓瑜的手笔,她还真不信,苏梓瑜是不可能只挨打不还手的,这不科学,所以说她必定是出手了,太后之病就是表象。 只可惜男人似乎对于这些个并不见刀光剑影的斗争没有多少敏感的神经,往往都会被表象所蒙蔽,以为两人能和平共处,从而自个儿享尽圆满之福,就似一般男人希望后院太平一样,简直是痴人说梦。 看看她公爹叶明恂的后院,若非她婆母完全确立一言堂的地位,这后院必乱,还很有可能祸及子嗣。至于她与叶钟氏能和平共处,其实也是两人尚有理智,而她一向又懂得进退,这才搏得叶钟氏的完全好感,要不然婆媳二人早就暗地里过招了。 所以看着现在的朱翊的样子,她内心深处是觉得好笑的。 当然她是完全站在苏梓瑜这个义母的一边,两人的关系亲密,太后于她也是个一大麻烦,若能将太后拘起来不让其咬人自然是好的。 等太医院的院判赶来的时候,场面已经制住了,太后被绑在椅子上,一副发疯神智不清的样子,行了礼后的院判靠近她也有几分惴惴不安。 他的手刚搭上太后的脉搏,太后张口朝他咬去,吓得他很快就收手,在汗湿浃背几次短暂诊脉之后,他忙收手又恭敬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太后娘娘这是得了失心疯……” “真是失心疯?”朱翊皱眉道,“你可诊清楚了?” “臣已诊清楚了,太后娘娘确是得了失心疯。”院判打开医箱,把太后之前的医案递给一旁的太监让他呈给朱翊,“这是臣之前给太后娘娘诊病的医案,太后娘娘之前在离宫时就有过失眠焦虑之症,回宫后非但没有改善还变本加厉。中医有言,怒伤肝、悲伤肺、喜伤心,恐伤肾、忧伤脾,这五脏六腑与人体息息相关,臣之前给太后娘娘开过几个方子,却是奏效不大,如今看来,太后娘娘应是思觉失调得了失心疯。” 朱翊忧心忡忡地一一翻看手中的医案,这里面详细地叙述了太后所服用的汤药,的确从妻子产下小女儿以来,太后确是换了一道又一道方子。再思及之前太后寝宫频繁更换下人的事情,他对这院判的话渐渐采信。“如此一来,该如何是好?” “回皇上的话,臣建议太后娘娘应该完全静养为上……”院判道。 换言之就是将太后拘起来,并且为恐她伤人以及自伤,让她的寝宫人数减少,这样也省得太后受到新的刺激加重病情。 朱翊沉默不语。 苏梓瑜忙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不舍得如此对待太后娘娘,可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臣妾之前就说过了,她伤人不要紧,就怕伤了自己,素日里也能掉以轻心,省得太后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这样一番话下来,朱翊方才有了几分认命的味道,“罢了,既然母后现在连人也不认得,确是不宜让人再刺激,就按院判的意思去做吧。”他转头看向苏梓瑜,“梓瑜,你终归是后宫之主,母后疗养康复一事,朕就交由你全权处理。” 这道圣谕,苏梓瑜乐意之至,忙起身行礼,“皇上放心,纵使臣妾与太后娘娘之前有些口角,但身为人媳,臣妾知道该尽孝还是要尽孝的,臣妾会好好照顾太后娘娘的。” 她故意咬紧照顾二字,听在朱翊的耳里,却是万分满意,但听在太后的耳里,她却是本能地打冷颤,神智好像也回来了一些,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的双眼又变得浑浊起来。 殿外的林珑只是静静地与丈夫站在一块儿,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并不想知道,好奇会杀死一只猫。 霍源与他们夫妻站在一块儿,连带清王爷也与端王府祖孙划清界限。 几个人分成两个阵营,各自敌视着。 老王妃看向林珑,“襄阳侯夫人,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让令妹与我们端王府联姻?只要她嫁进来生下男丁,我敢做主,必会让她与正妃平起平坐……” 显然她还是不死心,期望着林珑能分辩好歹,嫁进王府有什么不好?将来生了继承人,那可是能上皇家玉牒,这是无上的荣耀。 听到这老王妃恬不知耻的话,霍源握紧拳头,把手指捏得“咔咔”做响,吓得老太后脸色一变倒退数步,顿时话都说得不周全。 林珑神色冷淡地看向老王妃,“承蒙老王妃如此看得起我的妹妹,只可惜我妹妹怕是受不起老王妃如此的‘厚爱’,俗语有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端王爷实非良偶,相信老王妃也应如晓才是。”她瞟了眼怒目看她的端王爷,“这样的夫君,相信倒贴都不会有人要,我林珑还不至于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襄阳侯夫人,你说话还请客气点。”老王妃怒喝道。 林珑冷笑一声,“客气?我现在已经够客气了,要不然我还会如此与你说话?” “你!”老王妃气极。 端王爷怒道:“很好,你们襄阳侯府是决计要与我们端王府为敌喽?” 林珑还没有回应,叶旭尧就道:“不用猜疑,现在就是。” 端王爷被叶旭尧这么一膈应,险些吐出一口血来,看到霍源那副如狼的目光,这个莽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吞了口口水,只能用眼剜着,没敢再说出什么挑衅的自以为是的话。 清王爷嗤笑出声,“真是丢尽乃祖之风。” “你说什么?”端王爷转头怒视这个堂叔。 “你聋了,没听清我说什么?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清王爷哪惧他这怒视,“对堂叔尚且如此,只怕仗着这皇族的身份一直为非作歹吧?”又看向面有忧虑的老王妃,“堂婶,管好你的孙子,不然别怪我没给你忠告。” “你这个糟老头子……”端王爷不敢惹武力值超高的霍源,不代表他就忍下这屡屡找他麻烦的清王爷。 眼看孙子要冲动行事,老王妃忙一把抱住他,不许他生事,这可是御书房的门前,若是有大动静惊动了里面的皇帝,只怕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给我冷静下来。”她低吼一句。 端王爷这才怒气冲冲地收回手,迟早有机会要暴打一顿这个该死的堂叔。 清王爷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看来他之前是太仁慈了,只是打打嘴仗,不足以让这小子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也好,他算是看清他那可恶又不知悔改的面容,甚好,他必教会这小子懂得什么叫做人。 叶旭尧与霍源对视一眼,他们深知清王爷在宗室里面还是极有份量的,这端王爷本来就是皇族败类,现在非但没有收敛,还如此叫嚣不已,只怕之前看在同宗的份上一直忍气的清王爷,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参一本端王爷,再发动一下宗室,这样一来,端王府还如何在京里立足? 两人表情各异,心思却是一致,等清王爷出手,他们必会推波助澜帮上一把。 林珑看了眼还不知死字如何写的端王爷,不由得为那老王妃掬一把泪,教出这么个孙子来,还真不如早随亡夫一块死去更好,实在是辱没祖宗。 外面几人几乎要起冲突,御书房的门打开了,几人又忙分开两列站好,中间隔着一条走道,显然是楚河汉界互不相犯。 太后被绑在椅子上由粗壮的太监抬着出来,她还似疯狗一样骂个不停。 众人看了她一眼就很快移开目光。 晋嬷嬷走在一边,经过林珑的时候看出她眼里的疑问,她停了下来,“皇后娘娘吩咐我去给太后娘娘打点新住处。” 林珑听闻这句话,心知太后是真的即将成为过去式了,现在落在苏梓瑜的手里,还会容得她再兴风作浪?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这场一山二虎的争斗,最终以苏梓瑜的胜利而告终。 她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甚好,没了太后的搅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也不用时刻小心自己的小命。 晋嬷嬷与她闲话了两句,这才赶紧跟上前去。 这可是节骨眼,她绝不容许出了差错。 林珑刚目送晋嬷嬷出去,就听到有太监出来传唤,她这才收回目光,随丈夫一道进去御书房里面。 这回的御书房里面只有帝后二人,另一张凤椅却是空荡荡的。 众人行了礼之后,朱翊道:“这次唤你们进来,是为了太后赐婚懿旨一事,此事做罢,林家二姑娘自行婚嫁,无须照懿旨行事。” “臣(臣妇)谢主隆恩。”霍源和林珑两人都急忙跪下。 苏梓瑜心疼林珑有孕在身,忙让她起来,“霍将军为国立功,在边疆数年坚守岗位,在汝阳城又立下大功,皇上,本宫以为不如给他与林二姑娘下道赐婚圣旨,这样也是对有功之臣的奖赏。” 这话一出,正中林珑和霍源的下怀,有了这道赐婚圣旨,他与林琦两人在一起就会少了许多的口水是非,也不会有人敢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些什么继兄娶继妹的混账话。 林珑眼里的感激,苏梓瑜自是明了,朝她笑了笑,示意她无须如此激动,她既当得她的义母,自然会百般呵护她,她可是极为护短的。 朱翊欣然点头,“皇后此次提议甚好,朕应允了。” “谢主隆恩。”霍源立即磕了三个响头谢恩,完全的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端王爷一脸的菜色,这次非但计划没成功,还让这两人光明正大的得了道赐婚圣旨,越想越是郁闷,完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的感觉。 等这件喜事尘埃落定之后,清王爷站了出来,“皇上,臣有本要奏。” “清王有何事?”朱翊道。 “回皇上的话,臣要参端王一本……”清王爷朗声道。 在端王爷还愕然之下,清王已是历数端王爷数宗罪,什么当街纵马伤民、闹市强抢民女、残害别府下人性命、花楼打架伤人等等,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费心苦心罗列罪名,竟达十条之多。 “皇上,本来臣不愿这样参奏一位小侄,哪怕他与臣有间隙,但现在臣却是觉得不能不说,这样的皇族败类毕竟清除,不然就是害了别人的性命也影响了皇室的声誉,还请皇上贬端王为庶民以儆效尤。” “皇上,这是诬蔑,清王与臣妇之孙历来就不和,更因清王府郡主一事,两人就更是积怨甚深,这些个事都是他子虚乌有捏造出来的,完全不可信……”老王妃吓得忙跪下为孙子辩护。 清王爷冷笑一声,“诬蔑?老王妃,你就是这样才养出这么个孙子来,本王说得出来这十条罪名,就必有证据,你以为他懂得偷吃也要抹嘴巴吗?以前是皇族内众人容忍他,念及乃祖之功,只是他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这就由不得我们这些长辈再视而不见。” 端王爷也忙“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并没有做这么多坏事,臣……” “皇上,只要一彻查就知道端王所犯之事是事属实。”叶旭尧上前道,“臣以为,此事应交由宗人府审问,如若证实,必将严惩。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更何况一个皇族子嗣?” 宗人府这块地方,清王爷自是能发挥完全的影响力,不信就不能把这什么端王爷整死,此时的清王爷双眼放光,赞赏地看了眼叶旭尧,若非因为叶林两家订下鸳盟,他还真想将其中一个女儿嫁给他,果然是相当知情识趣,不愧是人才。 在端王府祖孙二人傻眼之时,朱翊欣然点头应允,“此事准奏,如若属实,朕必不轻饶。” 至此,老王妃看到孙子被拖出去,恨不得捶胸口,自己真不该去求什么赐婚懿旨,现在是赔了孙子又折兵。 孙子做下有损阴德的事情,她身为祖母焉会不知道?只是到底是自己的血脉,她也就口头上责备几句,背后还不是帮他收拾干净,事情实在太多,她也不敢拍胸口说就真的没留下一丝儿珠丝马迹,别人真的有心追究,还是能查到的。 越想越是后怕,她竟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苏梓瑜冷眼看了看,忙命人抬她下去送回端王府,端王爷这么个败类是时候该清除出皇族了,留着实在是影响了形象。 此间事情七七八八,她起身携了林珑离去,把这御书房让给几个男人去扯嘴皮,最好就把这端王爷给一锅端了。 同来时的大阵仗,她回去寝宫的一路上也是阵仗颇大,晋嬷嬷不在,红菱和绿素二人更是严阵以待,绝对不能让主子吹风。 凤辇内,林珑亲手给苏梓瑜沏了碗清茶驱寒。 苏梓瑜握紧茶碗,任由热气从手掌心传遍全身,目光却是略有责备地看向林珑,“你也真大胆,明知道她是假的,你还跟上去?就算不顾大的也要顾小的啊。” 林珑忙笑道:“义母放心,我有带上武功好的辛大娘,这才不怕的,要不然我如何会跟她去?本想着趁机拿下几个人,好揭穿太后的阴谋,没想到最后还是派不上用场白费功夫,太后自个儿就全招了。” 苏梓瑜笑了笑,“什么叫白费功夫?没的事,他们是铁证,这下子就连皇上也说不出维护太后的话来。”顿了一会儿,低头饮了一口茶水暖身,“不过到底是母子,他做不到绝情绝义,我自然得帮他一把。” “这么说太后?”林珑欲言又止。 苏梓瑜顽皮地竖了食指在嘴唇前,“佛曰,不可说也。” 林珑会意地点点头,果然她猜得没错,太后发疯一事,背后就有苏梓瑜的影子在。 她随苏梓瑜到了皇后寝宫,小太子听到声响由宫侍护着走出来,苏梓瑜蹲下来一把抱起儿子,这一周岁多的儿子越来越沉,不过看到儿子稚嫩的脸庞,她的心情顿时大好。 林珑随着母子二人进去,特意去看了看咬着手指睡觉的小公主,“宝公主也比出生那会儿大了不少。” “这娃儿能吃,我还担心她将来会吃成个大胖子。”苏梓瑜的眼睛在提到女儿时十分的柔和。 “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义母还是不用操心的。”林珑笑道。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子儿女经,林珑看天色不早,这才告辞出去。 苏梓瑜也不留她,只是让她在小公主满月时进宫来庆贺,反正如今已没了太后的威胁,林珑自然是急忙应允。 出宫时,有叶旭尧相伴,比想来时竟觉得心情大好了不少。 太后幽幽地醒转,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宫殿,还来不及细思,却又是头痛欲裂,用手使劲地揉了揉额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苏梓瑜朝太医院的院判道:“你先出去。” “是。”院判也不想久待,忙转身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这后宫争斗,他也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之前听从太后的指使,后来又奉高贵妃为主,最后把柄落在皇后的手中,为了全家上下,他只能听令于皇后,反正他这双本应救死扶伤的手早已是脏得不能再脏了。 苏梓瑜优哉游哉地坐在上好红木圈椅内,一脸冷嘲地看着太后。 太后好不容易才双眼对焦看清对面之人,“是你。” 在认出苏梓瑜这个不讨喜的儿媳妇时,她顿时惊醒,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也就将之前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记了起来,思及自己在疯颠状态下大喊大骂的话,她立即怒瞪苏梓瑜,下床欲冲向她,“是你害的我……” 不用苏梓瑜吩咐,红菱已是第一时间出手,一把提住太后的后衣领,太后顿时被提了起来,哪还能冲向苏梓瑜找麻烦? “放开哀家——”太后叫嚣着,无奈身后之人却是稳如磐石,她根本就动摇不得,只得怒目看向苏梓瑜,“是你在我的汤药里面动了手脚?” 苏梓瑜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水,把茶盖优雅地盖在茶碗上,朝对面之人一笑道:“没错。” “你这个毒妇,老天会收你的。”太后恨不得生吞了苏梓瑜。 苏梓瑜却是把茶碗放下,嘲笑道:“论起毒妇二字,我尚不及你一二,你称才二,我绝不敢称第一。”顿了顿,她用更气人的声音道:“你平日里装大度,那丽妃是如何死的?风华绝代的佳人活活被你做成了人彘,还有她的儿子,我记得还是个漂亮的小皇子,却让你暗中下手送到了阴间,还成功地嫁祸他人,比起你老,我还真的不够瞧……” 这最后一句却真是真真的佩服,她前半生被人害得那么惨,就是自己不开窍,明明有那么多实例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任由高凝珍害了去,她的儿女之死,也有她一份责任。 “你,你给我闭嘴。”太后做了亏心事,在想起时却是如何也不能入眠,这也是她开始参拜佛相的原因所在。 “我闭嘴容易,可惜苍天还是有眼的。”苏梓瑜凉凉地道。 “他们该死,你也该死,我只怕我自己当初瞎了眼看上你,苏梓瑜,你别让我有机会得见天日,要不然必是你的死期,我要将你凌迟处死,要不然不足以泄我的心头之恨……”除了破口大骂,太后已是没了法子。 苏梓瑜接过绿素手里的小瓶子,走近太后,拔下瓶口的木塞,然后一股幽香飘了出来。 这香味普通人闻到并不会觉得太香,甚至还会忽略过去,可太后一闻到,头脑又开始转不动,趁着还清醒,她圆睁双眼怒瞪,“你就是用这玩意儿来害我……” 苏梓瑜冷笑,“这是我特意从西域寻来对付你的玩意儿,不瞒你说,你所吃的汤药就是它的引子,服用了这么久,自然能生出奇效来,如果闻得越来越多,你清醒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最终……”她做了个烟花散开的样子,“‘嘭’的一声,如烟花般什么都没有了,你就彻彻底底是个疯婆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太后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够重视苏梓瑜了,现在才知道之前是自己想得太天真,这个儿媳妇已是完全变了味道,不,她根本就是不认识眼前这个苏梓瑜,她居然采用了如此迂回的手段来对付她。 如果她有够重视,自然就不会轻易落入她的手中。 “太医院院判是你的人?”太后咬破舌头,这才努力维持清楚的状态。 苏梓瑜笑而不答,却是把这瓶子抛给一旁的蔡嬷嬷,“每天让她闻上十二个时辰。” 蔡嬷嬷忙接住,恭恭敬敬地道:“是,老奴谨遵皇后娘娘的懿旨。” 苏梓瑜由得晋嬷嬷给她披好身上的皮毛氅衣,回头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太后,嘴角一勾,笑得倾国倾城,“这不是明知故问。” 太后那瞬间变了颜色的脸,瞬间将她取悦了,终于,当初明知道她的儿女死得不简单的太后也受到了惩罚,她的心情顿时大好。 太后怒瞪着苏梓瑜离去的背影,在以前的心腹蔡嬷嬷上前时,她吐了口唾沫到她的脸上,“你这个天杀的走狗。” 蔡嬷嬷默默地擦去脸上的唾沫,冷然一笑,“良禽择木而栖,老奴不过是选择了最好的那枝来攀登罢了。” 她把手中的瓷瓶朝太后的鼻前凑近。 异香飘来,太后根本就没有抵抗能力,双眼渐渐充红。 刚坐到凤辇里面的苏梓瑜听到里面传来的那一声凄厉的叫声,“丽妃,我要你死——” 果然人心中至死还是有执念的。 “走吧,这里已是无戏可看。” “是,皇后娘娘。”晋嬷嬷忙吩咐抬轿的太监起轿。 苏梓瑜坐在凤辇里面,拉紧了身上的氅衣,严冬即将过去了,春天还会如期降临,她终也等到了。 想到一双儿女的存在,她紧绷的脸上绽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这笑容照亮了皇帝的面容,只见他走近寝殿内,看着抱着小女儿的妻子那心满意足的样子,“咱们的宝公主可好?” “自然是好得不得了。”苏梓瑜道,“明儿她就满月了,皇上,我现在是真正的放心了。” 朱翊抱过小太子,挑了挑眉看向妻子。 苏梓瑜自是不会明言,有些话有些事有些人是决计不能说的。 夫妻俩说了一会子话,朱翊还是提到了太后,“母后怎么样了?” 苏梓瑜故意长长叹息一声,“更不好了,如今哪还认得人?皇上,我瞅着太后娘娘怕是从此就这样疯颠了,好在移到偏僻的宫殿去居住,这样也不会让太多的人听闻她骂丽妃的声音。” 提起丽妃,其实皇帝是有印象的,这个女人生前极其的嚣张跋扈,后来在她儿子死后就犯了事,被打入了冷宫,再后来,他只是听闻这个女人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他全然不在意。 “这丽妃死都死了,母后怎还如此记恨于她?”他无法理解母亲的仇恨,为此还生生把自己整疯了。 “那是皇上不了解女人。”苏梓瑜道。 在朱翊挑眉看她一副求详的样子时,她却是住口不再言语了,借机转了个话题,把丈夫的注意力都转到一双儿女的身上。 她是绝对不会重蹈太后的覆辙,没有必要为往事耿耿于怀。 太后得了失心疯,得了消息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也暗松一口气,不再装努力勤奋,开始打开殿门重新在宫中走动。 这次能得皇帝的赐婚圣旨,非但林家人,就连霍氏母子也大感意外,没想到非但不获罪,还能得到这好事,他们又觉得中兴有望,连带着对林琦的挑剔也少了些。 林珑知晓后嗤之以鼻道:“霍周氏那个老太婆和霍堰那个老匹夫果然还真的是让人瞧不起。”似想到什么,又看向丈夫道,“对了,夫君,霍源谋求的那官职到底成不成?” ------题外话------ 终于能万更一次,抹把汗~亲爱的们满意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惹事 叶旭尧听到妻子的问声,抬眸看她,“你怎么对他的事情上心了?” “他都要娶我妹妹了,我现在不上心什么时候才上心?”林珑瞟了丈夫一记白眼,不管如何,这是她亲妹妹,总要关心一下才是。 再说霍源若能在京中谋到实缺,这样也是好事,她妹妹嫁进去也能过得更好些,省得将来边关一有个风吹草动,皇帝立即就把霍源派去,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自己就吃过这样的苦头,在汝阳城时,自家丈夫随大军出发,她可是每天都提心掉胆的,哪能真正地安心?刀剑无眼。 “应该就快了。”叶旭尧道,妻子是个什么想法,他比谁都清楚。 林珑上前从后面揽住叶旭尧的脖颈,在他耳边吹气道:“要不,你暗地里帮他一把吧,这兵部右侍郎也是个不错的职位,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叶旭尧的鼻端飘过的都是她的香气,因她有孕,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吃斋了,这会儿不禁有几分蠢蠢欲动,可一想到她孕期尚短,自己实在不能一逞兽欲而不顾孩子,遂又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叹息一声,他伸手握紧她的玉手用力往前一拉,将她抱坐在大腿上,环住她尚未显孕的腰腹,“你又焉知我没有暗地里助他一把?只是我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好歹也得避点嫌,不过圣上是明君,再说此事成与不成圣上自有他的考量。” 也就是说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敲敲边鼓,至于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只能是霍源自己去做,毕竟结党营私什么的可是顶大帽子,哪朝哪代的君主都不会喜闻乐见。 这个道理林珑懂,哪怕她的政治敏感度有限,但身为侯府夫人,若连这点能力也没有,又如何能守住侯府继续传承下去?切不可学那叶秦氏。 因而她也才会使用暗中这个词语,就是顾忌着丈夫这身分。 她伸手揽紧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细细地吮吻,没一会儿,夫妻二人就吻得火热。 好一会儿后,她才气喘吁吁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尽人事听天命,我懂的,今儿个我把咱俩儿子都留在了南园,我这就去看看他们可有睡醒?明儿还要进宫出席小公主的满月宴,还有事得忙。” 叶旭尧轻拍一下妻子的臀部,这才放她离去,低头处理起繁忙的公务。 林珑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走出书房。 翌日就是小公主朱子宝的满月之日,皇帝为了给小公主祈福,还特赦了一些非作奸犯科而入狱的囚犯,普天之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林珑特意换了身华丽的宫装随叶钟氏进宫庆贺,自己那俩儿子也打扮一新像个金童般由婆媳二人带在身边,自打下了马车进到那设宴的太和宫,不少贵妇人见到都忍不住惊叹,这对双生子哪怕长相不同,都同样俊俏得很。 叶钟氏带着俩孙子在一众的贵妇人当中行走,那是出尽了风头,谁不赞叶钟氏一句好命,这让叶钟氏笑得合不拢嘴。 林珑见状暗暗摇了摇头,不过身为一对双生子的亲母,她也与有荣焉,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身为亲娘哪个不高兴? 带着这么小的娃到宫宴来的也就襄阳侯府一家,谁不知道这俩娃曾养在宫中一段时间,将来太子进学,这俩娃就是妥妥的伴读,这名份跑不掉了,所以一些人眼里的羡慕嫉妒都溢于言表了。 林珑正喂自己的俩儿子喝水,就听到有一贵妇人与叶钟氏道:“听闻太后娘娘得了失心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事叶钟氏早在林珑处就得了消息,这等皇家秘辛,她还不至于大嘴巴地就在此讨论起来,淡定地喝了口茶水,“你从哪听来的?今儿个可是宫宴。” 对方一听叶钟氏装傻扮懵,顿时有几分傻眼,随后也意味过来,恨不得自拍一巴掌,真是傻缺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尴尬地大笑几声,方才道:“叶夫人这俩孙子真是可爱得紧,我看了不知道有多欢喜,真恨不得我的儿媳妇也一胎给我生俩娃。”目光瞟过林珑的小腹,“不知道这次侯夫人会不会又来一对双生子,那可就真的是三年抱四,叶夫人,你娶这儿媳妇还真值了。” 叶钟氏觉得这人挺不识趣的,嘴角扯了扯,“三年抱四?我可没这么想过,只望到时候母子平安即可。” 林珑觉得婆母这招得学学,轻轻地四两拔千金。 对方也不大好接叶钟氏的话茬儿,只得随意地胡扯了几句,找了个名目匆匆离去。 叶钟氏冷笑一声,转头朝林珑说,“这等长舌妇还是少理为妙,素日里爱道东家长西家短就罢了,连皇室的流言也敢拿出来说,真是嫌命长了,你往后离她远点。” “是,婆母,儿媳知晓。”林珑忙道,左右瞄了瞄,“端王府的老王妃好似没来?” 叶钟氏压低声音道:“她还敢来?自家孙子被关到宗人府去,现在各方罪证都确凿,怕是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林珑是知道自那日事情曝发后,连续两天的朝堂,端王爷都是最热门的议项,清王爷在宗室里面的好人缘,令得朱氏宗亲并无多少人为他说好话,至于老王妃连续两日奔波就为求得有人相救,当然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也不会有多少人伸出援手来。 为了一个声明狼籍的皇族败类,去得罪清王爷这个声望高的宗亲不值得,因而老王妃的举动是完全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婆媳二人正说着话,穿着一身华衣的钟郭氏言笑晏晏地走过来,这挂在脸上的笑容看来颇为寒碜。 “姑奶奶,看来你这是完全病愈了,我呀这也就放心了。”她笑道,还伸手抚了抚俩小娃的嫩脸蛋。 俩小娃似乎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不太好闻,扭了扭身子避开,直往林珑的怀里钻去,两双大眼睛都盯着钟郭氏。 孩子的感觉永远都是最灵敏的,甭说林珑,叶钟氏也是万分不高兴,这个大嫂有怨气朝她撒便是,做什么去吓唬她的俩孙子?“我刚看到有人寻你,你且带着庭哥儿和辉哥儿过去,我与你舅母说说话。” 林珑沉着脸应声,与钟郭氏点头致意后,这才赶紧牵着自己的俩孩子离开。 “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钟郭氏的脸当即沉了下来。 “大嫂,他们还是孩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叶钟氏极疼这俩孙子,当即也严厉地看着自家嫂子。 “我又没有做什么,你也太小题大做了。”钟郭氏带着怒气道。 “我知道玉衍那事你还没有放下,可这事都过去了,你再执着又能如何?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自古就是如此,现在只不过是流放,算是捡了一条命你还想怎的?” “那不是你的儿子你当然这么说了,若换成是你的孩子,你又待如何?做人将心比心。” 叶钟氏听得这些歪论,也没有心思开解这走进死胡同的大嫂,忙找了个由头也赶紧避开。 在叶钟氏转身离开之时,钟郭氏咬紧一口银牙看着她的背影,若当时这姑奶奶肯伸出援手来,她的小儿子也不用受流放之苦,这都是她们害的。目光寻到权吕氏的身影,又一副恨恨的样子。 权吕氏感觉到一股恶意的目光粘在身上,回头一看,居然是钟郭氏,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别说钟郭氏吞不下那口气,她也没法子当往事如烟。她好端端的女儿被钟玉衍糟蹋了,这笔账永远都记在她的心头。 本想着这么长时间女儿应能回心转意,好好地再找户好人家嫁了,哪里知道一去探口风,女儿完全没有再找人家的意思,气得她与女儿好一顿争执。现在不趁年轻再找合适的成婚对象,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女儿到底在想什么,劝又劝不来,就只能把这账记在钟家的头上。 两人的目光如火光噼哩哗啦的闪耀着,直接就在这场合互相较劲起来,周围的人感觉到,自动离开这俩人远点,钟权两家结不成亲家反而成仇一事,京中谁人不知? 林珑不想卷入这些是非里面,离开宴还有些时间,遂带着自家俩儿子就先过去看看小公主。 小公主睡在奶娘的怀里,由红菱守着。 红菱一看到这母子仨,顾不上与林珑寒暄,就冲去抱起俩小人儿,“可有想红菱姨姨?” 这俩小娃儿对她也不陌生,哪怕出宫后见得少了,但她的气息俩人还是挺熟悉的。 “想。” 两道嫩嫩的声音,立即取悦红菱,在俩小人儿的脸蛋上各亲了一记。 林珑伸手抱过小公主逗了逗,看到红菱的举动,笑道:“可别把他们惯坏了。” “坏不了。”红菱笑道。 林珑的笑容更大了些,对于红菱的感激,早已无须言语去表达,若不是这个会武功的女子,她的孩子早就遇难了,还能像现在活蹦乱跳的? 俩娃由得红菱逗弄了一阵,这才得以逃脱凑到亲娘的身边,他们都靠近亲娘的两侧,好奇地看着那熟睡的小女娃。 “妹妹。”叶耀辉道。 “不是妹妹。”叶耀庭反驳,至于是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娘说过不是妹妹的,他抬起小脸看向亲娘。 林珑笑道:“是小姨。” 这个答案,俩娃都不太理解,他们的语言还不是十分丰富,却知道姨这个字代表着什么。 “小姨是小姨,她,不是。”叶耀庭反而先反驳,心想这小姨不是林琦吗? “哥,对。”叶耀辉立即投赞成票,这么小,怎么会是他姨? 这哥俩的话立即让在场的人都大笑出声,实在是童言童语份外有趣。 林珑怀里的小公主也睁开眼睛看向那哥俩,咧开嘴流出一串涎液。 “就连小姨也笑话你们了。”林珑开着俩儿子的玩笑。 俩娃自然是不干,忙又哗哗叫地分辩。 林珑安抚好自家俩儿子的情绪,没看到苏梓瑜还有晋嬷嬷等人,这才看向红菱,“义母呢?” “娘娘正在……”红菱正要说道。 这会儿偏殿另一侧的门顿时打开,林珑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梓瑜与太后一道儿出来,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两人怎么会一块儿出现? 定晴看去,她却发现太后的神情呆滞,两眼无神地看着人,显然与平日并不相符。 “义母这是?” 听到她的疑问,苏梓瑜伸手去拉住林珑那俩孩子,漫不经心地道:“到底是我女儿的满月宴,她若不出现也不大好,反正她也揿不起什么风浪了。” 林珑顿时明白,太后这会儿是完全成了摆设,估计不知是用了什么药才能让太后这样完全安静着任人摆布,但不管是什么,太后都已是行尸走肉,倒也不让人惧了。“这样也好,省得外头诸多猜测。” 苏梓瑜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把注意力全放在这俩孩子身上,听着他们奶生奶气地说着话,好不容易才回神听到林珑那句话,眼里迸射一抹精光,“这世上最不缺碎嘴的人,反正她待会儿出现在人前,也算是不攻自破。” 林珑觉得苏梓瑜的手段比以往更狠了些,不过身处后宫,若不对别人狠点,那就是由昨别人对自己狠了,她在后宫几次险象环生的经历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说了一会子闲话,朱翊抱着小太子出现,礼官来报吉时就快到,宴会要开席了。 苏梓瑜这才一整衣衫,“这就去吧。” 林珑忙把小公主交给苏梓瑜抱着,自己赶紧拉着俩儿子行礼告退出去。 等他们母子仨匆匆地由绿素领着回去席位时,太和宫的大殿上早已是各府都在自己相应的位置上,他们都在等着见见这集万千宠爱的小公主,这排场已是不输昔日小太子出生那会儿。 “怎么来得这么迟?”叶钟氏低声询问。 林珑凑近她的耳边道:“正与义母说了几句闲话。” 一听是与苏梓瑜在一块儿,叶钟氏顿时没有再问。 叶旭尧却是把儿子置于身边,让妻子先休息一会儿,这体贴的一面,让林珑份外窝心朝他一笑。 这夫妻恩爱,子嗣聪明伶俐,众人看着又是一阵眼酸,这家人还真爱现,有心底嫉妒非常者暗暗不忿地想。 霍源只是瞄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自家未过门的未婚妻。 现在有了圣旨赐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如今他继母权英姿与林绿氏正积级商讨婚期,而他正在寻找合适的府邸,不与霍周氏同住的决心相当的强烈,一来他不想夹在中间难受,二来也不想林琦将来受他祖母的窝囊气,最好就逢年过节见上一面即可。 他正想着自己婚期之时,太监长长的一声在耳边响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福安公主驾到——” 他忙随大流匆匆下跪。 这会儿的殿里之人都把目光落在太后的身上,在这正式场合里,太后的表情还是蛮庄严的,他们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太后的娘家人也不敢找皇上的晦气,不过看到自家姑奶奶好像也没有太严重,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姑奶奶真疯了于他们可没有半点好处。 太后不过是露了一下面就离开了,但众人都没有多想,谁都知道太后近段时间凤体违和诸人不见,显然是人多她心烦,这早早离席并不难理解。 小公主的满月宴办得十分成功,这也让才出生一个月的小人儿得到了太多人的关注,不管是好是坏,还在吃奶阶段的她都全然无须理会,反正吃了就睡,睡醒就吃还是相当幸福的。 十二月的隆冬季节,汝阳王府送来的年节礼还是赶在年前送到了。 叶钟氏和林珑一起接见了这次前来送礼的汝阳王府诸人,其中一人还是叶蔓君身边的贴身大丫鬟水帘。 比起汝阳王府的其他人,这水帘显然是更得叶氏婆媳的欢迎,与其他的人客套几句后,就让下人带下去吃茶果,惟独留下了水帘来回话。 “君姐儿可好?”叶钟氏忙让水帘坐到自己身边的矮墩上,着急地就问道。 水帘忙笑道:“世子妃大安,她嘱奴婢跟着众人送年节礼回京,就是让奴婢给太太带话来的。”然后忙掏出贴身带着的信,“这是我们世子妃给太太写的亲笔信。” 叶钟氏一听到是女儿的信,立即一把接过展开就读了起来,这个大女儿让她记挂不已。 叶蔓籽也是颇想念这大姐,忙凑近亲娘也伸长脖子看着长姐写的家书。 林珑却是让人把茶果都放在水帘的面前,显然也是极为看重这个大丫鬟的,待遇也是超规格的,“那滕侧妃可还有找姑奶奶的碴?” 水帘谢过林珑的恩典后,这才喝了口茶水道:“那倒没有,她现在忙着照顾王爷,而且也住在别院,没与世子妃在一块儿,如今王府里面已是世子妃的一言堂,那些个不听使唤的旧人,世子妃已是着人全换了,没有多少人可滋生事端。” 说来还是叶蔓君雷厉风行,汝阳王带走滕侧妃的意思,她是再明白也没有了,这时候不行事更待何时?所以在水帘出发送年节礼到京之时,这汝阳王府已是整顿完毕。 林珑听闻,这也完全放下心来,想来叶蔓君深得叶钟氏的教导,自己还是多操心了。 叶钟氏看过女儿的信,信中的字句都洋溢着一个幸福小女人的味道,当然不少不了对她对家人的思念,这是远嫁无可避免的。 尽管想得明白,她还是忍不住眼里一阵湿润,这亲手养大的闺女,此后再难见上一面,说是不记挂岂有人信? 就连叶蔓籽也跟着拿帕子抹泪,“姐夫真待我姐好?” “是真的,四姑娘,奴婢哪敢欺瞒各位主子?”水帘又忙保证。 王府何人不知道,这世子对世子妃那是千好万好,就差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程度。 “他若对我姐不好,我绝饶不了他。”叶蔓籽眼红红地发狠道。 林珑忙劝着叶钟氏,毕竟这样哭泣伤身。、 叶钟氏瞟了眼小女儿,没有斥她胡说八道,她就这么几个亲生孩子,个个都是宝。“对了,君姐儿可曾有喜?” 这也是叶钟氏最为牵挂的,有了孩子才能真正有底气,男人的宠爱终归随着时间会淡化,孩子才是自己的,因着这样的想法,她是希望叶蔓君能尽快当娘。再者若是无孕,就算朱子期不变心,这汝阳王也会给儿子施加压力,到时候汝阳城的草包贵女们又是一窝蜂地想要当朱子期的侧室,只要生生一儿半女就能母凭子贵。 “奴婢出发之时,世子妃未有喜讯。”水帘道,这送年礼的队伍了出发算迟的了,河面结冰,他们也是兜兜转转才能在年前赶到京城。 “未有喜讯啊?”叶钟氏有点怅然。 林珑忙在一旁安慰道:“婆母毋须担心,这朱陈氏的孝期还未过呢,明年再怀上正合适,姑爷和姑奶奶都年轻,怀上是迟早的事情,太过着急反而不美。” “你说的是,倒是我着急了一些。”叶钟氏也知道急不得,无奈为人母就是这般操心,儿女都是债啊,这隔了千山万水,就更是大债。 叶钟氏又忙细细地询问着水帘,还一边问一边看她的表情,生怕自家女儿报喜不报忧,好在这大丫鬟回答都没有问题,神情也极安祥没有忐忑心虚,她这才真正信以为真。 水帘这会儿掏出一张礼单来,“这是世子妃给陈国公府送的年节礼,太太和大奶奶过过目。” 叶钟氏一听这陈国公府,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这朱陈氏几次三番欲取她女儿的小命,自然就对这一家子没了好感,“难为这孩子还想得周到。” 林珑见叶钟氏不动,惟有自己伸手接过来,细细地打量一下,倒也还算丰厚,叶蔓君行事当真滴水不漏,这般风度这般行事,纵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世子妃说,这陈国公府好歹是世子爷明面上的舅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这王妃没了,汝阳王府就不再给陈国公府送年礼也说不过去,必遭世人话柄,还不如把这人情做足了,大家的脸面也好看点。”水帘把叶蔓君的话几乎原样不动地学说给面前几个主子听。 “是这么个理,人死了,人情还在。”叶钟氏觉得女儿这般行事滴水不漏,遂又觉得女儿是真的成长起来,反倒她有些狭隘了。 “那明儿我就让人备妥马车送你们到陈国公府走一趟。”林珑忙笑道。 水帘忙起身行礼应“是”。 陈国公府收到汝阳王府送来的大批年节礼,当真意外至极,他们都知道朱陈氏死得相当不好看,国公府也受到了影响为圣上所恶,最近正低调做人,哪曾想这年轻的媳妇还会想到他们? 陈老太太和国公夫人都面面相觑,不由得有几分心虚,之前他们还想着汝阳王府是不会再记得他们了,毕竟未曾谋面的名义舅家,又有多少人会记在心里?朱子期真正的舅家是滕家,不是他们姓陈的。 “我们世子妃说,王妃是去了,但两家的恩情还在。”水帘笑道:“这点薄礼是我们世子与世子妃的一点心意,还请陈国公夫人笑纳。” 陈国公夫人忙道:“世子妃客气了。” “难为她还想着我们这些个老人。”陈国公夫人忍不住眼睛含泪,她女儿的行事有差,这说到底还是她对不住汝阳王。 陈国公夫人忙安慰了婆母半晌,这才再度朝水帘道,“你们王爷身子如何?” “并不大好,如今正在别院温养。”水帘如实地道。 汝阳王变得这样,也是她们陈家女儿做的孽,陈老太太和国公夫人再对视一眼,均沉默无语,说什么都不大对劲。 最后还是陈老太太说了几句祝福叶蔓君的话,让水帘带回去给叶蔓君,不管如何,她都会认了这外孙媳妇,哪怕她与朱子期并无半分血缘关系。 水帘一一应了。 回头把这事也在叶钟氏和林珑的面前学说一遍,这陈国公府的反应在叶氏婆媳的预料当中。 “算她俩婆媳还识相,若是个张狂的,君姐儿可无须再理会他们。”叶钟氏道。 水帘不好接话,遂没敢吭声。 林珑道:“朱陈氏是真真地带累了自个儿的娘家,陈老太太与国公夫人也是明事理的,两家结好省过结仇。” 汝阳王府在京城的势力并就不大,再说汝阳王估计也快要退下来了,这世子接班板上钉钉,有多个人说上几句好话,这顺利接班就会好办得多,起码朱翊并没有想过现在就动汝阳城。 谁也不想要战争,不管百年后如何,至少现在大家都能过安生日子就好。 因为河面结冰的缘故,汝阳王府前来送礼的一众下人都被安置在襄阳侯府内,叶钟氏特意划分了一个院落安置好人手,待遇也是极好的。 哪怕有王府老资格的嬷嬷存在,水帘也是这一行人中有真正话语权的,谁叫她一来是叶蔓君面前的红人,二来又是襄阳侯府原来的奴婢,这般哪还有人敢与她争长短?所以一群人也极安份地在侯府里待到来年开春再回汝阳城。 年关时节,人人都忙着过年事宜,林珑因有孕还是清闲下来了,全由叶钟氏给包揽过去,只嘱她好好安胎。 林珑也没有多想,反正她又不急着与叶钟氏争权,所以婆媳关系一如既往地和谐,现在光是玉肤坊全年的账册要对,还有她丈夫的那些个私产要管理,这些个琐事也够她忙活的。 不算公中,她这个小家也是资产是丰厚的。 “如今算来,玉肤坊今年收益相当好,人人都能分到一笔丰厚的花红。”林珑停下打算盘的手,“正好,我着人把这收益给苏州城的阿绯和郑南珠送去,倒是能过个肥年。” 林琦停下记账的手,抬眼看她姐,“阿绯姐可不指望这点钱过日子,她夫君管理是偌大的宏帮,又是做水路生意的,这家财丰厚着呢,反倒是那个郑南珠,只怕眼巴巴地指望着我们送银子过去呢。” 她是十分想要把这郑南珠给踢出去,只是她姐一直不点头。 “你管她做甚,当初也借了她的面子才能让玉肤坊起步,现在她那一成分子钱分得也不多,就甭管她过得是好是坏,只要把属于她的花红分给她便是。”林珑道。 她与郑南珠始终没能成为朋友,自然也就对她的处境视而不见,再说自己作来的,又能怪得了谁? 林琦自然是高兴地撇撇嘴,她姐就是这点不好。 “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到时候让你夫婿笑话。”林绿氏忙笑着插了一句。 “他敢?”林琦霸道地道。 林珑想想霍源可能还真不敢,她家小妹算是吃定了这未来夫婿,“他不敢才好呢,如今他所谋的兵部右侍郎的位置算是下来了,这开府的地方却在如今霍府的隔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份?” 本来意图就是要隔开林琦与霍周氏,哪里知道赐下来的府邸却偏偏就连在一块儿,这是想甩开霍周氏也难。 “那老虔婆我不理她便是,”林琦不当一回事地道,“由得她吠,不起冲突,霍将军也无须为难,这圣赐的府邸也由不得我们挑挑拣拣,我去看过了,比原霍府是大了数倍,这应也是算上了他将军的品阶。” “那倒是,”林珑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另赐了地方,就你们夫妻二人住着,把霍周氏和霍堰等人撇在旧宅子里,只怕又有人要说事了,什么不孝的大帽子一扣下还得了?” 林琦对长姐的话深以为然,也因了这想法,她才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来让霍源心情不舒爽。到时候她坚持不开小门,凡事走大门,这不良于行的老虔婆想找她麻烦还得多绕几个弯呢,看看她是否还有这精力。 “这话在理,不过你们娘说了,还有她看着呢。”林绿氏道。 对于权美环,姐妹二人都不抱什么希望。 林珑把账册合上,“明儿我再与六婶母通个气,争取这几日把这些个账都结了。” “你还有身子呢,可不能这么操劳,要不然就让琦姐儿去忙。”林绿氏最担心林珑的身子。 “姐,我不怕忙。”林琦忙表态。 “你的婚事订在开春,这还有几个月啊?你不绣嫁衣,不做家具,不为新府邸操心?” 林珑每问一句,林琦的头就低一分。 “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现在月份还小,还操劳得起。” 林绿氏听到林珑这么说,反倒是她想差了,忙又想要分辩。 林珑就拍了拍她的手道:“二娘无须多心,我没别的意思,若是六婶母的身子不是开始笨重了,我也不会有这么多账要看,这胎她要得艰难,万老姨娘和六叔父操心是正常的。” “那倒是,叶六夫人也不容易。”林绿氏颇为体谅叶田氏,并没有对她此时的怠工表达不满,“对了,贝姑娘可有消息了?” 她记得贝明绯都成亲有些年了,如今连贝朗也在月前娶了一房媳妇,这贝明绯也该肚子里有消息了吧? “成亲这么久都没有怀上,阿绯自个儿也着急了,少不得要延医问诊,也算老天垂怜,我刚接到她写来的信,已是确定有孕了,月份比我略早上一些。”林珑笑眯眯地道。 贝明绯是她的闺中密友,所以她现在终于得偿心愿,她自然也会为她开心。 “这就好,贝姑娘这么好的人,如果没有子嗣,那老天也太没眼了。”林绿氏笑道。 一家子正说着闲话,叶钟氏身边的大丫鬟在帘外禀道:“大奶奶,太太唤您现在过去一趟。” 林珑皱眉,忙给一旁的绿春使了个眼色,帘子一掀就露出了叶钟氏大丫鬟急切的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大奶奶的话,庄子处出事了。”那大丫鬟忙道。 林珑一听到庄子这两个字,立即从罗汉床下来趿上鞋,套上厚重的氅衣,匆匆吩咐林绿氏和林琦待会儿回去小心些,她怕是赶不及回来送她们了。 “姐,你放心,这么近一段路还能出什么事不成?”林琦道。 “对啊,哪怕路滑也是无碍的。”林绿氏忙安林珑的心。 林珑朝两人点点头,接过如眉递上的暖手炉,就由着一众丫头婆子护着走出去。 这小小一段路程,她却是走得心事重重,不知道这出事的会是何人? 一到了叶钟氏的主院,她忙掀帘子进去,“婆母,可是老太太出了事?” 叶秦氏在庄子里待着也有两年的光阴了,老侯爷不提接她回来一事,叶钟氏和林珑也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一概不理此事,叶明恂又是个只顾自个儿的主,哪还记得他偏心的老娘? 叶旭尧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这老祖母在时不断生事,也气着祖父,遂也没有插手此事,因而甭说京城,就连侯府的众人也大多忘了她的存在。 “不是她,你放心。”叶钟氏忙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惹事的人是叶旭凯。” 林珑一怔,叶钟氏不提,还真把这庶出小叔给忘了,算来叶旭凯被赶出去也有些年头了,按常理来说也是该要娶上一房安家才是,可这庶出的小叔当初把她给得罪死了,她也懒得做这好人,反正叶旭凯怕是也不想领她的恩。 “他惹了什么事?”她这回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叶秦氏在这节骨眼上闹事便行。 “能有什么事?不就搞大别人闺女的肚子呗。”叶钟氏不屑地道。 林珑睁大眼睛,这叶旭凯能不能做出一桩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来?居然是与人私通弄大别人的肚子,这,这真是让人不齿。 不过转而一想,叶钟氏急忙把她唤来,想来这女方家的身份估计有点棘手,要是寻常庄户女,叶钟氏自然随心处置,是不会与她相商的。“那女方是哪家的人?” “说来你也不信,依他那副样子,居然能勾引到孙太师的孙女。”叶钟氏说得相当不屑。 林珑再度吃了一惊,不待她细问,叶钟氏已是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这孙太师的孙女是到庄子处休养的,这庄子正好紧挨叶旭凯所在的庄子。就算是发配过去的,叶旭凯好歹还是侯府的主子,庄头自然也会敬着他,即便明知道他再回主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好歹他下面还有一个叶旭融的嫡出次子,这当家主母为着名声着想,估计也会让他回京娶上一房媳妇才好让下面的三爷成亲啊。 因着庄上的人这些个想法,叶旭凯在那儿混得还算是不错,也没吃上多少苦头,时常不就是哼哼小曲调戏一下庄户之女,或者与庄子上的寡妇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反正少不了为他暖床的女人,这日子也算是过得相当舒适。 所以哪怕叶钟氏不管他,他也自得其乐,虽然心里是恨极了这嫡母把他扔到这儿来,但他一来没本事科举,二来也从不了军吃那等苦,所以也就心安理得地过这样的日子。 结果在一次集市上遇到了孙太师前来养病的孙女儿,这孙姑娘自然是生得好,当时对方正遭遇土匪流氓,他正好大逞英雄救了人家姑娘。 有了这么个开头,过程就好办了,这孙姑娘自然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两人开始有所来往,渐渐就生了情,吃了那禁果。 孙太师府里的人来接自家姑娘回去过年,哪曾想这姑娘竟然珠胎暗结,顿时就忙报给当家太太听,孙府的当家太太立即赶往庄子,一阵审问,这才知道这经手人居然是隔壁庄子里的叶旭凯。 孙府的当家太太那个气啊,这可是黄花大闺女被人弄大肚子,这还得了?她怒气冲冲地带着人闯到了叶家的庄子上,命人把叶旭凯一阵好打,又捆绑了起来。 “如今这孙夫人问我们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叶钟氏放下茶盏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中伤 林珑听后初始只是咋舌,这叶旭凯还真的走了狗屎运,居然还能让他现在就回到京城主家来,随后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这事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不过一时半会儿她也没有参详出个所以然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的反应,冷笑一声,“你也觉得不对劲吧?” “婆母也有这感觉?”林珑疑惑地出声。 “这事情来得挺巧妙的,叶旭凯怕是想借着此事回来,哼,他这次倒是用了心机,以往倒是我小瞧了他。”叶钟氏冷哼道。 本以为把他晾在那儿,等她的小儿子再年长些又考了功名,到时候叶旭凯年纪也大了,哪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闺女?过了适婚年龄就得将就,到时候还不是随便她指个姑娘让他娶了,正好又可顺便打发掉他带着不体面的妻子回庄子去,省得在眼前让人碍眼。 谁知道这计划不及变化,还是让叶旭凯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居然给她弄出这招来。 林珑觉得婆母说得也在理,这叶旭凯当初到庄子去就是满怀着怨气的,如今是抓住了摆在面前的机会,让孙太师向襄阳侯府施压,有了这么个靠山,他也就能高调地回来,哪怕过程不好看,但最终能达到目的即可。 随即打了个冷颤,这个叶旭凯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对这庶出的二叔,她如今非但没有改变恶感,还更添几许提防,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还想着别的什么的,防人之心不可有。 “公爹那儿知晓了吗?”她忙问道。 “他能不知道?就是他来与我说,我才知道那混小子弄出这么一出戏来,比我安插在庄子的眼线速度还要快,可想而知打这个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叶钟氏冷嗤一声。 为了这个,她还与叶明恂闹了个不痛快,叹息一声又道:“此事你公爹要插一手,那边孙夫人又非要逼我们负责不可,这真真是左右为难。” 面对这无解之局,林珑沉吟一会儿道:“现在二叔被人抓在手里,由不得我们不认,弄大别人家闺女的肚子这可是我们理亏。”顿了一会儿,细思片刻,“若是处理不当,只怕祖父那儿也交代不过去,就更别提侯府的名声了,总也不能让二叔这么个庶子败坏掉。” 叶明恂这个糊涂公爹现在受到这庶子的唆摆指使,只怕已经把事情捅到了叶老侯爷那儿,就代表着这事不能按她们的想法去解决。叶旭凯的品性再不好,出身也不光彩,但在叶老侯爷的心目中,这还是叶家的子孙,就不可能做到视而不见。 叶钟氏猛地跳了起来,“你不提我倒是忘了这一茬,你公爹怕是已经到你祖父那儿说道去了,不行,我也得赶紧过去才是。” 林珑听闻,忙起身接过侍女赶紧奉上来的貂皮氅衣给叶钟氏披好,自己也赶紧再度整理衣物,准备随叶钟氏走一趟。 叶钟氏此时的着急,她完全明白,身为嫡母,对庶子明面上也得过得去才行,如今糊涂公爹的膝下子嗣并不多,其中的叶旭广自从出事后至今仍未寻到,等于是无论嫡庶也就只得三人,这叶旭凯因而也就值钱了些许。 叶旭凯早已年过二十,婚事没着落,这不是嫡母的失职还能是什么?真正追究起来,叶钟氏逃脱不去干系。 所以叶钟氏一道赶去叶老侯爷的了院子时,一路都在咒骂叶旭凯阴险狡诈,这真是一石二鸟,既能成功回府,又败坏她的名声,这小子实在是可恶至极。 “婆母消消气,如果真的与他如此计较,气着自己,倒是称了他的心。”林珑忙劝道,“他终究要娶妻,既然他自个儿找了个孙太师的孙女,咱们就让他娶,到时候再找由头赶他出府便是。” 现当下这口气得忍着,不然叶钟氏下不了台。 叶钟氏听到儿媳妇的相劝声,这才怒气稍稍平缓,“看我最后怎么治他,这般陷我于不义,果然贱人生贱种。” 对于叶旭凯的亲娘柏姨娘,她至今还是想起就厌恶到不行,如里还能高看叶旭凯一眼? 林珑微敛眉,这庶子就是嫡母心头的一根刺,她庆幸丈夫没有姨娘和通房,要不然这根刺扎在心里,吐又吐不出来,生生地卡在那儿难受得紧,所以她是无比地同情叶钟氏的处境。 婆媳二人匆匆地赶到叶老侯爷的院子,刚想要进去就被人拦下,叶钟氏打眼看去,这人正是老侯爷的心腹小厮念平,叶老侯爷待他一向亲厚不已。 “太太,大奶奶,老侯爷有令,如果您过来须稍等片刻才能进去。”念平一脸和气地道。 就算老侯爷再看得起他,他也不过是侯府的下人,哪能得罪当家太太和现任侯夫人。 叶钟氏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老侯爷现在正与谁在里面?” 念平正要回答,屋里就传出叶明恂的声音。 “爹,儿子自知没本事又没用,但凯哥儿也是我的骨肉,我这当爹的能置他于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孙家打死他不成?他嫡母厌恶他,由得他在庄子里一事无成这也就罢了,还不给他娶妻开枝散叶这像话吗?本来这后院之事我这大男人不该插手,可那也是我儿子啊,她嫡母不管我能不管吗?广哥儿不见了,我这心还紧揪着呢,爹,儿子就只剩这么仨儿传香火了,可不能亏了凯哥儿这一支……” 叶钟氏听得浑身打冷颤,这叶明恂果然在她那儿撒了气就跑到老侯爷这儿来说她的不是,心里对这丈夫是再也不抱任何的幻想,哪怕他日叶明恂死了,她只怕也挤不出一滴泪来。 什么叫他儿子不见了他的心紧揪着? 简直是放屁,他叶明恂非但吃香的喝好的,在外粘花惹草不计,每每回府都要女人侍寝,现在她看得紧,也就没有人能再怀上子嗣让她心里不痛快,就算庶子将来分家时没能分去多少家产,她也不乐意给贱人生的贱种哪怕分上一个铜板儿。 现在怒火上升,她不待念平再说什么,一把推开他直接就闯进去,她还要与叶明恂好好分辩分辩,什么叫做她这嫡母不管? 林珑眼见不好,顾不上与念平客套几句,忙伸手去拉扯怒气冲冲的婆母,“婆母,您可不能怒气行事啊,公爹再不是,回到院子里关起房门来怎么吵都行,但在祖父面前不行,儿子再坏也还是儿子,儿媳妇再好那也是外人,就算祖父嘴上不说,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这对婆母方是大大的不利……” 毕竟叶旭凯年过二十还没有娶妻,不管在哪儿说,叶钟氏都脱不了干系。 得到儿媳妇这几句紧急低语,叶钟氏的眼珠子转了转,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般怒闯进去大为不妥,这公爹一向待她不错,但儿媳妇说得对,儿子再坏也还是儿子,儿媳妇再好那也是外人。 勉强压抑住怒气,她拍了拍林珑的手,示意她安心,她还不至于为了那贱种而冲动行事。 林珑见她神情冷静下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松开婆母的袖子站立在一旁,她是孙媳妇,有些事不能越俎待疱,省得有人说她这长嫂有心针对小叔子。 念平见这对婆媳没有硬闯进去,也跟着暗松一口气,急忙隔着帘子禀告一声,“老侯爷,太太与大奶奶在外求见。” “公爹,儿媳妇有事要与您相商。”叶钟氏忙恭敬地请示道。 声音不急不缓,林珑看到,也不由得佩服叶钟氏,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将怒气收敛起来,表现出落落大方的样子来,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气度。 屋里的叶明恂心里“咯噔”一声,这嫡妻来得也忒快了些,他还没有与父亲商量出个结果来,她就来当搅屎棍。 叶老侯爷半抬眼皮,“进来吧。” “是,公爹。” 叶钟氏朝儿媳妇示意一眼,这才轻轻地掀起了帘子,眼睛瞟到叶明恂还微微吃了一惊,一副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的样子,随后又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上前屈膝给叶老侯爷请安。 林珑也忙跟着屈膝,只是她的膝屈了一半,叶老侯爷一脸慈蔼地伸手指了指下边的椅子道:“孙儿媳妇有孕在身,这行礼就免了,赶紧坐下吧,省得动了胎气。” 对于这林有德的孙女,叶老侯爷是再满意也没有了,尤其是看着她的肚子就更满意了,这年轻的小妇人给他生了一对重孙,现在即将又再添一个,对于没有多少时日的他来说,这是世上最好的事情,没有之一。 林珑知道叶老侯爷一向对她颇为偏宠,这次怀了二胎,老侯爷更是隔三差五地让人给她送补品,显然十分重视。她还想着若非老侯爷精神不济,只怕还会将自己那对小娃抱去亲自抚养。 不过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公爹婆母,他们没得坐,自己倒是坐下了,这好像有些不大好,遂她请示般地看了眼叶钟氏。 叶钟氏暗中点点头,让她遵老侯爷的指示行事,莫要违逆了老侯爷的一番好意。 林珑这才由侍女扶着到叶老侯爷指定的椅子坐下,身体也没敢放松,毕竟这屋里的人就数她辈份最轻,果然她听到叶明恂的一声冷哼。 这叶明恂也是朵奇葩,对双生的孙子极为宠爱,但对林珑这二胎却是不那么重视了,估计是想着已有了俩孙子,这后面的又如何及得上?所以对于父亲如此重视这孙媳妇的举动,他份外不以为然。 叶老侯爷立即怒瞪一眼叶明恂,更是不给他面子道:“如果你今儿个也有孕,我也就让你坐下说话。” 叶明恂顿时哆嗦般地行礼请父亲息息怒,嘴里还道:“爹,我是您儿子,又不是女人,哪能怀孕……” “既然知道自个儿的身份,就给我闭上嘴巴。”叶老侯爷再度瞪了眼不识趣的儿子。 叶明恂顿时僵立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惟恐再度激怒父亲。 叶钟氏暗地里嗤笑一声,叶明恂这人忒不是东西。看到叶老侯爷的表情和缓下来,她这才上前道:“公爹,儿媳妇这次急忙而来是有一事要禀报,庄子里那边传回来消息,这凯哥儿在那儿与孙太师的孙女好上了,非但如此,还让女方珠胎暗结……” “此事我已知晓。”叶老侯爷终于抬眼看了看儿媳妇。 叶钟氏知道这是她表现的时候,再不以为然现下也得暂时忍住,遂表现出一脸为难,“不瞒公爹,这凯哥儿当年行事不当到庄子去反省也有些年头了,他的婚事我这当嫡母也一向记挂在心中,只是公爹也知道,去年君姐儿出阁,我这身子又不争气大病了一场,直到今年方见起色,而我那儿媳妇又得代我到汝阳城去,府里哪还有女眷能操劳凯哥儿的婚事?婆母年事已高又在庄子里调养,我也不好去麻烦她,这不,我想着我现在身子骨也壮健了些,正是忙这婚嫁之事,手头也有好几家姑娘的画像,但是,”顿了顿,她一抽帕子又按了按没有眼泪的眼角,“没想到他却去招惹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惹出这一摊子事来,”又无奈地再叹气,“事到如今也是没法,孙太师也是当朝一品官,轻易也不好得罪,依儿媳的愚见,还是赶紧把这婚事办了以堵外人的悠悠之口。” 终于把话说完了,她也就一副坦然的样子,这回倒要看看叶明恂还如何说话中伤她害她的名声? 叶老侯爷知道眼前这儿媳妇所说的话半真半假,身为嫡母不喜庶子倒也无可厚非,他也不会横加指责,本来嫡庶就有别。原本还想着如何说才能让儿媳妇信服把那孙家姑娘娶进门,现在儿媳妇不用劝说就点头,他还是十分满意的。 “儿媳妇无须如此自责,这也怪不得你,都是好几样事情碰到一块儿你抽身乏术罢了。”他道,“如今这事一出,赶紧把婚事办了,省得这年也过得不好。”略微停顿一会儿,“现在女方的肚子等不及,婚事一切从简,相信孙太师也不会有异意。” 对这大房的二孙媳妇,他并不大喜欢,这未出阁就能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可见品行之差,但如今自家理亏在前,也就不好再计较太多。 叶明恂见到父亲发话,这才收起了满肚子的牢骚话,两眼还瞟向之前一直没有表态同意的妻子,妻子这态度转变得让他都有几分措手不及。 “是,公爹,如今距离年关还有半个月左右,儿媳妇会再与孙夫人相商化简婚事,到时候府里众亲友聚聚更是,公爹以为如何?”叶钟氏忙再度请示。 “从简即可,这女方家的肚子可不等人。”叶老侯爷道。 叶钟氏忙又应了一声,这才借口要筹备婚事退了出去。 林珑见状,也忙起身追随婆母而去。 叶老侯爷怒瞪儿子,“别一整天就瞎琢磨,那可是你的娘子,你让她没脸自己就有脸了?她还是好的,不像你娘,专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个儿好生珍惜吧……” 叶明恂不敢惹怒父亲,只好唯唯喏喏地应声。 外面回廊处的叶钟氏听闻,这公爹还算是公道,知道是自个儿的儿子不对在先,不过也多亏林珑警醒,她才没犯下大错,看了眼这儿媳妇,她越发满意了。 转头看向念平,她笑了笑,“之前是我太冲动了,待会儿让你媳妇到我处领赏算是我的赔礼。” 这是老侯爷的近侍,与他打好关系绝对大有好处。 “谢太太恩典。”念平不敢推辞,惟有接受,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太消除戒心,他一家子都还得在太太的手底下讨生计。 叶钟氏极为满意念平的知情识趣,这才脸上带笑地离开。 回程走了一半,林珑突然道:“婆母,这孙家姑娘到底因何到庄子去休养?” 这休养二字可是大学问,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多了,往往有时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一如叶秦氏,一如权英姿都是打着这旗号,可理由却是大大的不同。 这倒是让叶钟氏皱紧了眉头,“你倒是问到我了,我之前只顾着出了这么桩丑事对这孙姑娘并不太上心,可如今想想能做出这丑事的女人若不是人至单纯易骗,就是极富心机了。” 这孙姑娘必占其一,要不然如何会看得上叶旭凯那么个浪荡庶子?好歹这孙姑娘还是当家太太的嫡出姑娘。 “婆母,依儿媳妇之见,还是把这内里弄清楚才好。” ------题外话------ 抱歉,今天有事没能多更,明天中午加更啊。   ☆、第三百一十八章下堂 林珑的建议,叶钟氏深以为然,所以一回到院子就立即去遣人打听一下这孙姑娘的事情,然后立即回来向她禀报。 “把这事来龙去脉查清楚,待会儿我去与孙夫人相谈时也能心里有数,省得她老是拿我们家理亏一事来说项。”叶钟氏道。 她该要想好这说辞才是,要不然糟蹋了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说到天边去也不占理,只怕她还得任由孙夫人一顿好骂还不了口。 林珑道:“确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婆媳二人正商议着此事时,门帘被人一掀,随后一个身穿湖水蓝冬衣的少女轻盈地走进来,一进来就笑道:“娘,大嫂,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珑一看进来的是叶蔓籽,遂笑道:“小姑这是去哪了?我这半天都没见到你的人影。” “不就是去了一会儿诗社,无甚意思又回来了。”叶蔓籽笑嘻嘻地靠着叶钟氏坐下。 叶钟氏轻推她一把,“都是大姑娘了,坐没坐相,这不是让人笑话吗?赶紧给我坐好。” 叶蔓籽撇了撇嘴,现在亲娘老是挑剔她的毛病,好在她如今懂事了并不会想歪去。坐正后,她方才发现亲娘和大嫂脸色都不太好看,“出了什么事?我瞅着这神色不大好呢。”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你那庶出二哥要娶媳妇了。”叶钟氏讥讽地道。 对于叶旭凯这个庶出兄长,嫡出的叶蔓籽并不太感兴趣,这人可有可无,“他不是在庄子上吗?娘,大嫂,这是要娶哪家的姑娘?一个庶出的怕是也配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更何况他连个功名也没有考出来。” 话里话外都是满满地嫌弃,她对失踪不见的叶旭广的感情都深过这个二哥。 林珑道:“孙太师的孙女儿,赶在年前把人娶进来……” “孙太师的孙女儿?”叶蔓籽歪着头看向她亲娘,“是哪个?”随后又突然如一副省悟的样子,惊声道:“不会是到庄子去休养的那个吧?” “怎么?你认识?”叶钟氏挑眉看向女儿。 就连林珑也忙放下刚喝了一口的甜汤,两眼盯在自家小姑的身上,显然也是好奇不已。 叶蔓籽却是皱紧眉头,转头看向林珑,“这人大嫂也认识。” “我,认识?”林珑一脸的莫名其妙,她与孙太师府邸的人并无交情,大概认得孙太师家的几名长年女眷,对于年轻一辈却是知道得不多,毕竟她年纪虽轻,却是早早为人妻为人母。 京里年轻姑娘的举办的什么诗社之类的,她也甚少参加,就是婚前那段时间随着叶蔓君姐妹参加过几次这类的活动。婚后没多久就怀了身孕,后来要忙的家务事又多,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与京里年轻未婚的姑娘来往就更少了。 “大嫂不记得了,那次游湖时出言不逊质疑大嫂玉肤坊出产的都是劣质商品的那个,她不就是孙太师的孙女儿,叫孙思琪来着。”叶蔓籽快言快语道。 这是她一生做过最愚蠢又对不起自家大嫂的事情,每一次提及,她脸上都会浮起不由自主的赧红。 自家小姑这么一说,林珑顿时有了印象,她记得当时她还一气之下把这人列为拒绝往来户,这会儿对这人算是有了初步的印象,失声道:“是她?” “不就是她呗。”叶蔓籽撇嘴道,“孙太师的孙女儿里面就数她最为尖酸刻薄,老是仗着身份摆谱,我瞧着不喜。”手指绕着鬓边稍长的碎发卷了卷,随后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过现在好了,她想要威风也威风不起来。” 这些个话,让叶钟氏和林珑都神色一凛。 “籽姐儿,把这孙姑娘的事情与为娘说道说道,她现在巴上了你那不争气庶出二哥。”叶钟氏催促道。 “这人我就见过一次,当时印象极坏,后来也就没放在心上,小姑,你知道什么赶紧说说,我到现在还好奇她年轻轻轻正是忙许婚之时,跑什么到庄子去休养?毕竟我仅见过的那次她身体大好着呢,怎么看也不是那弱质扶柳不经风吹。”林珑的心里是十分好奇的,再说就要成为妯娌,还是多了解点为好。 “她那哪是什么休养?分明就是让本家给赶去的。”叶蔓籽再度抛下一颗炸弹,还是把心有怀疑的叶氏婆媳炸得个里嫩外焦。 “籽姐儿,你可别胡说,她不是孙家大儿媳妇的嫡出姑娘吗?一个养在深闺的年轻姑娘能犯下多大的错误让本家把她赶到庄子去?莫不是什么失贞之类的吧?”叶钟氏忍不住猜测起来。 若这孙姑娘在叶旭凯之前就与别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样的姑娘,她可不会娶进门来败坏门风。 “那倒不至于。”叶蔓籽讨厌这个孙姑娘归讨厌,还不至于去诬蔑她的闺誉,“至少我没听过这方面的传言,她之所以被赶走实因她不是孙夫人的女儿啊。” 这个答案实在太出乎众人的预料,叶钟氏与林珑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撼。 “以庶充嫡?”林珑提出了个猜想。 叶蔓籽当即点了点头,表示她家大嫂猜得不错。 林珑顿时就想明白了,原本在初听此事时就感到怪异的地方,现在算是完全连贯起来,怪不得这孙姑娘会看上叶旭凯。 叶钟氏却是伸手抚额,这孙太师府邸还真是一团乱,好好的当家太太居然把庶出女养在膝下充嫡女,真是荒唐。 叶蔓籽径自又道:“说来这也怪不得孙思琪,她出生那会儿,孙夫人所生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当时的孙老太太怕儿媳妇想不开,遂做主把这俩孩子对调了,怕此事传出去,又快速地将那妾侍与死婴处理掉,所以孙夫人一直不知内情地将孙思琪抚养长大。”说得口干了,抓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水,“本来若是这样一直下去倒也相安无事,毕竟为了孙思琪,孙夫人早已相好了人家,就差择期下聘了,结果这事却曝了出来,孙夫人当即病倒……” 这孙夫人是孙太师夫人的娘家侄女,所以难免会多疼了些,看到这儿媳妇接受不了这真相病倒,她立即做主把孙思琪赶到庄子去,让儿媳妇眼不见为净。 孙夫人的内心也是挣扎不已,孙思琪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能说没感情就没感情?从小小的人儿拉扯到即将谈婚论嫁容易吗?但有感情又抵不住这是妾侍女儿的身份带来的膈应,总之她那会儿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就因为她的纠结,本来给孙思琪相好的婚事当即告吹,后来这事又被孙家的其他儿媳当成笑柄说给自家女儿听,孙家其他的姑娘本来就妒嫉孙思琪,遂又把这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诗社里面传扬开来,孙夫人又是一顿气恼,孙老太太又为这侄女儿出气,好一顿发作了那几个长舌的媳妇,这才让孙夫人心里好过一点。 这一来二去,孙思琪的婚事不得不拖了下来,她比林珑还要年长一岁,如今已过了十八芳龄,婚事没着落,又因为身世的揭穿而被贬到庄子里自生自灭,说是不着急那是骗人的。 她还年轻,不想着一辈子就埋没在这乡下,或者等着养母哪天能记起她从而接她回去,遂在偶然的机会下遇到了叶旭凯,一打听他的身份,她的心里也开始有了计较。 其实算来算去,此事是郎有意妾有情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两人都在算计着对方能帮到自己。 “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叶钟氏算是想通了,本来还以为是叶旭凯混蛋,如今看来人家是“两情相悦”。 林珑却是道:“这孙姑娘也太急了,从孙夫人今年终于遣人去接她回府过年,就知道孙夫人到底还是对她的感情占了上风,过了心里这道坎,就算是庶出又如何,好歹也养了十八年,这感情也处出来了。”顿了顿,“再者当年那妾侍又没有算计主母,说来还受此事所累一命呼乎。” 叶钟氏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自家儿媳妇的话,“这姑娘年纪大了,只要当母亲的放在心上总还会给解决的,不管是不是她亲生的,养在她膝下也比一般庶出的强,好好挑选一番,也能找个比叶旭凯强的。” 叶蔓籽没插口,未出阁的女儿家本就不好讨论别人的婚事,就算这人是她二哥也枉然,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二哥。不过,“娘,那孙思琪真要当我二嫂啊?我可讨厌她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事板上钉钉了。”叶钟氏也脸色不好看地道。 这么个儿媳妇她也不想要,听刚才女儿与儿媳妇的讨论,她也勉强猜得出这个孙思琪就是丫头命姑娘身,这样的女子行事容易偏差,娶进门来休想门庭和睦。但看这孙夫人现在又肯替她出头争取,她就知道这婚事难以推脱,又在公爹那儿夸下海口,就更不能改。 “可她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嫡女,明明就是个赝品。”叶蔓籽找着理由来反驳,实不喜欢与这个未来二嫂同一屋檐下。 “你当叶旭凯是什么香饽饽?不也就一庶子,王八配绿豆,绝配。”叶钟氏刻薄地道。 叶蔓籽当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母亲也能说出如此搞笑的话来。 林珑却是不好当众嘲笑,不过自家婆母这贬损的话还是说得让人想要发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到底不比叶蔓籽来得放肆,最终还是用帕子掩了掩唇。“如今知道这底细,接下来就好谈了。” 叶钟氏同样是深以为然,庶女就有庶女的行事尺度,她心目中又把这婚礼的规格降了一等,反正孙思琪的肚子不争气等不及,随便弄弄婚礼便是。“你今晚收拾一下,明儿随我到庄子去把这事了结掉,省得心烦。” “是,婆母。”林珑立即应声。 各有各的烦心事,端王府的老太妃也不例外,为了孙子她到处奔走求人,早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却是丝毫没有效果,眼看圣上那边就要定案了,万一真被贬为庶人该怎么办? 端王府也是人心涣散,她想喝口水找个倒茶的也没有,身边的大丫鬟都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来人啊——” 她愤怒地唤道,结果外面却无人应声,显然是没人在守着,气得她又心口疼痛了,歪躺在罗汉床上揉着心口,直觉自己晚景凄凉。 正在心情郁闷之际,就有人把茶碗奉在自己的面前,她睁眼看去,居然是孙儿媳妇,现任端王妃,当即热泪满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碗,“还是你好。” 端王妃上前给老王妃揉了揉肩骨,老王妃舒服地轻吟出声,最近这段时日她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好半晌,她才握住孙媳妇的手,“难为你了,等……” “祖母,孙儿媳妇有事相求。”端王妃不待老王妃说完,立即出声道。 老王妃心头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要求什么?” 端王妃立即跪下,直直地看着老王妃。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起来,给我起来……”老王妃忙想把这孙儿媳妇拉起来不让她跪。 “祖母,孙儿媳妇请求您老人家让我自请下堂去。”一向似个木头人般的端王妃此时脸上带着几许哀求,几许解脱,总之那张一向不引人注意的小脸顿时生动了不少,也显得她靓丽了许多,“自打嫁进端王府,我循规蹈矩尽自己做人妻做人媳的本份,可就算我做得再好也得不到夫君的一句认可,这也就算了,在他的眼里,只怕没有我这当妻子的存在。以前是没法子可想,我管不住他,换来他的冷脸我也认了,不瞒老祖母,我想过要和离,无奈我爹娘不同意,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说到这里,端王妃已是哭了出来,她恨自己以前的软弱以及无能为力,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 老王妃怔怔地看着这孙儿媳妇掩帕哭泣,感觉到大厦将倾的悲凉感。 端王妃好不容易才止泪,抬头再度道:“现在是个什么环境,祖母比我看得清楚明白,我爹娘……他们终于开口允许我和离归宗,本来他们要亲自来与祖母相谈,是我……我想着还是我先来与祖母自请下堂为好。”她上前拉住老王妃的手,“祖母,念我在端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还年轻,我还想将来过得好些……”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原本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你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老王妃把这孙儿媳妇的手推开,闭上眼睛痛苦至极。 端王妃急忙又去握住老王妃的手,“祖母,请您将心比心,他心里没有我,我还待如何?对,我是不想与他过苦日子,他不值得我舍弃这些跟着他,这么些年了,我忍受了多少的白眼,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为他娶侧妃,我吭过一声吗?你们做什么决定,我永远都是被告知的那个,我知道我肚子的不争气,所以我忍。可现在眼看王府就要倒塌了,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忍下去……祖母,您就给我一张和离书放我一条生路吧?” 说到动情处,她伏在端王妃的膝上痛哭失声,在初嫁的时候她也憧憬过幸福的婚姻,可现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渐渐地就无欲无求了,冷眼看着丈夫怀里抱过一个又一个美娇娘,甚至是连同堂妹妹也勾搭上。 甭说老王妃怕了清王妃,就是她见到这堂婶也得面色难看绕路走,这堂婶当时就骂过她,做女人做得像她这样还不如直接投井死掉更好,她也只是讷讷地站着任她骂,只因她的丈夫勾搭人家的女儿,她理亏。 不是不知道人人背后唤她木头人,可她不做木头又能如何?现在好不容易她能重新活过来,她不想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端王妃的哭声让老王妃的心里越发难受,对这亲自挑选的孙儿媳妇她一向都是极喜欢的,哪怕她现在自请下堂求去,她也只是忿恨了一会儿,就又心里满是悲凉。算来是她对不住她,让她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她伸手轻拍端王妃的背部,“要走就走吧。” “谢祖母成全。”端王妃终于得到了这句赦令。 她眼含热泪地跪正身子,退后几步,郑重地给老王妃磕了三个响头。 老王妃的老泪成串地往下掉,这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晓,掏出帕子抹去泪水,“趁着圣上的旨意还没有下来,我先给你和离书,你的嫁妆收一收让你娘家赶紧来运走,往后不管是好是赖,你也没得回头了。” “是,孙儿媳妇知道。”端王妃没用帕子,用手抹去了眼里的泪水,立即应声。 她没有矫情地不要嫁妆,这是她往后的依靠,归宗女的日子绝对不轻松,看看权家女儿和离后避开到庄子去住就知道了,要再找个合适的人家也是千难万难,可她此时却觉得心里无比的轻松,终于不用再对着那个男人了。 好半晌,祖孙二人都是无语凝噎,老王妃不想再看这孙儿媳妇,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端王妃也不想刺激了这祖母,毕竟她待她一向不错,起身默默地退出去,临近门前,她又似想到什么转头道;“祖母,孙儿媳妇还有一事要禀告,后院的那些个姨娘都要走,孙儿媳妇斗胆做主放她们出府,每人都给了二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她们跟了王爷一场,也算是她们的辛苦费……” “要走的都让她走。”老王妃痛苦地嘶吼一声。 端王妃看了一会儿,抹了泪水,毫不犹豫地掀了门帘就出去,她也终于逃出了这个牢笼。 一看到她出现,端王爷后院的美人都围了上来,一脸希望地看着她。 “王妃,老王妃怎么说?”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老王妃仁善,回头你们哪个要离开,就去账房领二百两银子出府吧。”端王妃道。 一群美人听闻可以离开,顿时脸上又哭又笑的,竟是份外精彩,然后又一窝蜂地散开,急忙回去收拾细软领银子走人,这端王爷喜新厌旧又心思阴暗,人人巴不得在端王府垮台前就离开。 “王妃,这些个人连个头也不给您磕,难为您还心善给什么安家银子?”一旁的大丫鬟不满地道。 端王妃看了看漆黑天空中的星子,“就当是日行一善吧,反正这么些年她们也没有得罪过我什么,磕不磕头的我也不在意。”回头看了眼大丫鬟,“我们也回去盘点一下嫁妆还有多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王妃说的是……” “甭唤什么王妃了?往后就叫奶奶吧,我也做够了这劳什子的王妃……” “是,奶奶……” “……” 夜色笼罩着大地,林珑在膳后还是与丈夫说起了叶旭凯的事情,这事她不说丈夫迟早也会知道。 “他看中的就让他娶便是。”叶旭尧不在意,不过他眼中的寒意却是一闪而过。 “婆母也是这么说。”林珑道,“一想到这样的弟妹进门我就头痛不已,婚前就与她处不来,这进了门只怕还要心塞。” 叶旭尧茗了口茶水,抬眼看向妻子忧虑的脸庞,伸手抚了抚,“想她做甚?她是弟妹你是长嫂,她该听你的才是,再者嫡庶有别,进了门后若敢与你相争,你尽管惩处她便是。”目光触及妻子已满三个月的肚子,再过不久便会大起来,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暂且先容他们在府里待段日子,等过了年再说。” 林珑顿时睁眼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题外话------ 抱歉,迟了些,今晚二更。   ☆、第三百一十九章拉扯 “成家就要立业,年后我给他谋份差事。”叶旭尧淡淡地道。 林珑顿时脑补了许多,看丈夫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遂也不好再追问。不过心下却隐隐地猜到他要做什么,转思一想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最好谋份远远的差事打发掉叶旭凯夫妻,这样一来也就不用同住一个屋檐下,省去了许多是非。 这到一想,她的小脸又阴转晴,心情大好地道:“对了,婆母让我明儿陪她到庄子去谈婚事,我想着把俩孩子送到我二娘处让她看着。” 留在府里虽然有辛大娘在,但现在府里要办婚事,外人都要进进出出的,她怕出意外,老侯爷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她也不放心让他看着,还不如让她二娘照顾一二。 叶旭尧想着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确实是看不来这俩孩子,遂点了点头,“让你二娘看着也好,她心细些。” 林绿氏一向生怕出了丁点差错的,再说对这俩孩子还是有不少感情的,也会看着仔细些。 林珑见丈夫不反对,这才起身转进里屋给孩子收拾一下东西,明儿到庄子去只怕要小住一两天,所以这行李也要收拾一下才行,所以一时间又颇为忙碌。 翌日清晨,林珑很早就起了床,侍候丈夫去上早朝,这才让人跑一趟娘家,让林绿氏过来接俩双胞胎到娘家去。 林绿氏过来的时候,天气放晴了,不过仍旧因为下了雪而地上有些湿滑,她走到廊下,这才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拢了拢秀发,这才由叶府的下人带往叶钟氏所在的正屋,还没进去,就听到里边婆媳二人的说话声。 她掀帘子刚进去,林珑就起身相迎。 她见状,遂忙道:“珑姐儿,赶紧坐下,我也不在意那等礼数,身子要紧。”又给叶钟氏见了礼。 “二娘,不碍事的。”林珑笑道,扶着林绿氏坐到身边的罗汉床上。 在罗汉床上玩耍的俩双胞胎一发现林绿氏,就往她的身上爬,“外祖母……” 糯糯的声音几乎甜到林绿氏的心中,搓了搓手更暖些这才抱住他们,抬头看向叶钟氏,“怎么出行得这么仓促?” 她只知道林珑要随叶钟氏出门,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亲家母有所不知,真是家门不幸。”叶钟氏叹息一声,简单地将叶旭凯的丑事告知,随后又摆手道:“我这身为嫡母的,就只能出面摆平让他把人娶进门来,要不然世人还不得戳我的脊梁骨?” 说到底,还是看在名声的份上才如此上心。 林绿氏顿时眼里有些许担忧,这弟媳妇进门不知道会不会给林珑找什么麻烦?“这孙家姑娘也太不检点了,像之前周家那姑娘一样,不过就是命好些。” “她哪是什么命好?就是会算计些。”叶钟氏撇嘴道。 这两人八成是一丘之貉,如今这孙思琪还没有进门,她就已经对她心生恶感。 林绿氏仔细地打量叶钟氏的表情,心下稍安,看来叶钟氏还是更在意林珑这亲儿媳妇多些,也是,这二房是庶出,孙家姑娘拍马也是无法与林珑这侯夫人相提并论的,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些。 林珑拍了拍林绿氏的手,“二娘,庭哥儿和辉哥儿就麻烦你照顾一两天,等事情一了,我们就会赶紧回来。” 叶钟氏道:“儿媳妇说得是,交给别人我也实在不放心,放在你处自然能安心。” 所以当林珑跟她说这事时,她一口就答应了。 林绿氏自是满口保证,这让叶钟氏更为放心。 叶氏婆媳二人先把林绿氏与俩孩子送出门去,还大包小包地让人送上马车,林珑亲了亲俩孩子的脸庞,怕他们俩会哭,又把玩具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玩。 俩孩子也不知道要与亲娘好几天不能见上面,见到玩具就立即抓到手上玩得入了迷。 叶钟氏吩咐辛大娘几句,这才让林绿氏赶紧上马车,趁天色好她们也要起程了。 林绿氏没有推辞,只是叮嘱林珑要小心身子,林珑也一一一点头。 待林绿氏与双胞胎走后,婆媳二人也匆匆上马车准备赶到庄子去,那孙夫人至今还扣押着叶旭凯,而且这孙夫人摆谱,所以也只得她们婆媳二人前去庄子见上一面。 叶钟氏刚上马车,就看到后面的回廊处有人急奔过来,定晴一看正是不省心的小女儿,“籽姐儿,你这是做甚?” “我也要去。”叶蔓籽道,怕她娘不答应,又道:“我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你可不能撇下我。” “你这丫头能不能让你娘过两天安生日子?”叶钟氏没好气地道。 叶蔓籽噘起嘴巴,一副她娘不让她跟去就是不讲道理的表情。 先坐到马车里面的林珑笑道:“婆母,既然小姑也要去,那就一块儿吧,反正也碍不了什么事。” “还是大嫂好。”叶蔓籽忙又笑嘻嘻地道。 “上来吧。”叶钟氏瞪了眼女儿,最后还是松了口。 叶蔓籽立即由着大丫鬟扶着上了马车,一屁股就挨着林珑坐下,好嫂子长好嫂子短地唤着,听得林珑直掩帕而笑,这小姑性子活泼,学好后也挺讨人喜欢,忍不住捏了捏她的俏鼻梁。 两人一时间笑闹起来。 叶钟氏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盏轻茗一口摇了摇头,其实现在看来自家这儿媳妇也还稚嫩得很。 马车驶出了襄阳侯府,很快就“哒哒”地在大街上奔跑。 林珑与叶蔓籽讨论了一下绣样,倒是聊得颇为投入,叶钟氏手支着额打盹,为了那叶旭凯,她一宿都睡不好,翻来覆去的都是想着心事。 突然,马车顿了顿。 林珑忙道:“怎么了?” “回大奶奶的话,前面有马车在挡道,我们可能要等会儿才能通过。”外头跟车的匪石道。 林珑细声回禀了叶钟氏,叶钟氏这才睁开眼睛,“那就等会儿吧。” 就算是侯府出行,也不能横行霸道,不然必为圣上所恶,叶钟氏在这上面还是颇为忌诲。 林珑这才扬声朝外吩咐一句。 马车就这般停下。 叶蔓籽好奇地掀起帘子看着外面,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挡道?结果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恶狠狠地拖着一个身着华衣的女人的手臂,两人正起着争执,估计是这女人的好几辆马车停在街道上,这才挡着了她们出行的马车。 “娘,那女的好生面熟。”她回头朝母亲道。 叶钟氏与林珑也好奇地凑到窗前看了看,叶钟氏倒是眼睛睁大,“这不是端王妃吗?” “咦,婆母,那落魄的男人是端王爷。”林珑也惊讶地开口。 婆媳二人面面相觑,顿时知道这下有好戏可看了。 “看来,这端王爷是出狱了,就是不知道王位还在不在?”叶钟氏好奇地猜测道。 “娘,听听他们说什么不就知道了。”叶蔓籽笑嘻嘻地道,她没见过端王爷,如今这么一看与叫花子无异,倒是端王妃还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子。 两人拉扯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想走?想得美。”端王爷恶狠狠地扯着端王妃的手臂,“你以为我现在被圣上贬为庶人,你就能弃我而去?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走!” “你给我松手,祖母已经给了我和离书允许我自行离去,我与你再无干系。”端王妃这回也不再装哑巴,大声地反驳道。 “你!”端王爷举起手来就想甩这前妻一巴掌。 他初时在牢里以为自己死定了,镇日地提心吊胆,无论人家问他什么,他都不敢有所隐瞒,好不容易才熬到出狱,结果却是被贬为庶人,一回到府里却看到门庭冷落,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后来看到妻子大箱小箱地抬上马车,显然是要赶在御林军过来查封时先走一步,他那会儿还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是为自己着想,想着这木头人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哪曾想她是要独自飞。 两人从内宅一直拉扯到这街道上,也让数辆马车挡了道路。 端王爷的兄弟立即出面一把抓住端王爷的手,一个使劲将他推倒在地,“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姐,人渣。”还朝摔倒在地上的端王爷吐了口唾沫。 这端王妃的兄弟是恨极了这前姐夫,以前把他姐当地底泥来踩,还爱拈花惹草,现在好了,没了王位也威风不起来,就该让他尝尝低人一等的滋味才好。 “你!”端王爷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想要去抓住这前小舅子挥老拳。 没曾想,这前小舅子比他孔武有力得多,还没待他的拳头挥来,就一脚踹过去踩在倒地的他的胸口上,死死地摁住。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王爷?一呼百应?仗势欺人?”端王妃的兄弟嗤笑道,看着这前姐夫用恨恨的目光看他,这心说有多舒畅就有舒畅,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要不是他姐让他不要生事,他早就将这人暴打一顿了。 端王爷完全是被人踩在地下挨打的份。 路上已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端王妃见影响不好,忙上前拉住还要再挥拳的兄弟,“别再打了,我们走,不与他一般见识。” “姐,你就是这样才让这狗东西欺负了这么多年。” “都过去了,做不成夫妻,我也不想这样对他,走吧,爹娘还在等着。” 端王妃好一阵拉扯,才将自家兄弟拉开。 端王妃的兄弟还气恼地狠狠踢了几脚这前姐夫,然后才扶着亲姐上马车,不去管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作威作福的前姐夫。 端王妃看了眼前夫,最后还是抛下一句,“你且好自为之吧,现在没了身份地位,再不收敛,你就真的完了。”顿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不爱我听我说这些,我也是最后一次说了,听与不听都在你。” “姐,还与他废话这么多做甚?” 端王妃的兄弟立即吩咐车夫起程,自己朝这前姐夫再吐口唾沫,方才跃上马学驾马离开。 看到没有热闹可看,围观的群众都纷纷散去。 端王爷还倒在地上起不来,直到后面同样一身布衣的老王妃匆匆赶到,哭喊着把他扶了起来。 老王妃一脸的心疼,没想到这前孙儿媳妇会如此狠心让人揍自己的孙子,嘴里少不得咒骂了几句。 “看来端王府是真的垮了。”叶钟氏轻声道,尤其是想到不久之前她还去端王府出席酒席,现在却是一片萧瑟,心里还是有几分惆怅。 “那也是他自找的。”林珑冷冷地道。 这端王爷害人害己,落得这么个下场也与人无尤,要不然,她妹妹只怕要遭其毒手,更何况死在端王爷胯下的男女只怕两只手掌还数不过来呢,会有这么一天也是报应。 “嫂子说得在理,只是我没想到端王妃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与他和离,这可是京里出了名的贤妻。”叶蔓籽一脸的好奇。 “这有何难想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叶钟氏道,“更何况这端王爷对这正妻从来没有尊重过,人家不愿意陪他过苦日子倒也在情理当中,这世上没有谁该无缘无故地对谁好。” 她还是羡慕端王妃的,她若没有这几个儿女要操心,也没有要为孙子着想,也真的想与叶明恂那不是东西的丈夫和离,实在是看到他就糟心,自己一个人过也比跟着他强得多。 夫妻二人没有同床共枕已经有了年余的时间,她现在对他是真的半点心思也难掀起。 林珑是知道自家公爹婆母感情算是彻底破裂了,以前叶明恂还有爵位在时尚能惟持表现的和谐,如今是再也难以维持下去,遂听到这番言论,识趣地不再出声谈论端王府的事情。 叶蔓籽觉得老娘的火气重了些,她瞄了瞄长嫂严肃的表情,手指卷了卷巾帕,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也闭紧了嘴巴。 在襄阳侯府的马车驶过之后,老王妃这才扶着孙子,祖孙二人挎着两个包袱,佝偻着身子走在雪地上,这未来会如何,如今他们也没有心情多想。 老王妃的心情最为复杂,她荣耀了前半生,晚景却悲凉,在端王府被查抄的那一刻,她是后悔得不停地捶胸口,若她不去求娶什么林家二姑娘,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她还能风光地走完下半辈子。 只是一棋错,满盘皆输,又能怪得何人? 叶家的马车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庄子。 ------题外话------ 抱歉,本来想万更的,可实在更不了,某梦的身体不舒服。也不知为何从昨天头晕乎乎的一直持续到今天,全身乏力,实在是码不了太多,对不住大家了。   ☆、第三百二十章上风 这庄子上的人稍早些时候就知道当家主母要来,所以早早就已经熏好了屋子,做好了饭菜,就等主子们到来就能享用。 叶钟氏看了看面前餐桌上的膳食,“随便凑和一下吧。”带头净了手准备用膳。 叶蔓籽也没有嫌弃,学着母亲净手用膳。 林珑这儿媳妇当然更没有意见,虽说她不常与叶钟氏一道用膳,但叶钟氏历来也无须她侍立在一旁立规矩,现在有孕在身就更无人挑剔这点,遂也安心理得地坐着从容用膳。 一路上奔波,三人都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填了填肚子就没再吃了。 叶钟氏深怕林珑没吃好影响胎儿,在喝茶的时候道:“去给大奶奶炖锅鸡汤,要撇了油清淡点的……” “婆母,我不饿,就无须这么麻烦了。”林珑忙道。 叶钟氏撇了她一眼,“留着等会儿宵夜吃,你今儿个进得少,可不能委屈了我孙子。” 林珑顿时无话,惟有应下。 叶钟氏方才满意,轻拨了一下茶渣子,也没有心思喝茶,朝外面道:“进来吧。” 庄头弯着腰就着大丫鬟掀起的帘子进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哪知一进来看到当家主母叶钟氏面无表情,一旁坐着的大奶奶也是半声不吭,至于还是姑娘家家的叶蔓籽,他自动忽略了过去。 “小的给太太、大奶奶、四姑娘请安。”他忙跪下去磕头。 叶钟氏也不开口唤他起来,一副陌视的样子。 林珑淡定地喝口白水,同样视而不见,婆母不发话,她又何必强出头? 叶蔓籽却是最沉不住气,“娘,就他把二哥‘带’坏了。” “四姑娘,冤枉啊……”庄头没想到最先吭声的是这不起眼的四姑娘,忙高声喊冤。 “你也别喊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责无旁贷。”叶钟氏瞟了眼女儿,这才把花盏重重一放,发出的声响让庄头打了个冷颤,“哥儿在府里有了行差踏错,让他来这儿是反省的,哪知非但没有反省,还被人揣掇着做出这样的丑事,你说你该不该罚?” 事情到了这地步,庄头算是明白过来了,需要有人为二爷的事情背黑锅,而那人就是自己,要不然太太下不了这口气,在孙家夫人面前也挺不起腰杆子,纵使明白,可他是真冤啊。 “太太,这事确是小的没看紧才导致的,但二爷是主子,小的只是奴才,这奴才如何敢管主子的事情?小的有几个脑袋敢做这样的事情?太太,您明察秋毫就会知道小的是真冤啊……”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明察秋毫了?”叶钟氏高压地道。 庄头立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自甩一巴掌,“不是,太太,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说错话的是人是小的……” “哼。”叶钟氏并不打算饶过他,若不是他办事不利,焉何出了这么大件事她却半点风声也没有收到?她就不信之前没有珠丝马迹可寻?“得了,你也无须辩驳了,既然今儿个我到庄子上来了,就容忍不得你败坏这风气。”不顾庄头不停地磕头求饶,她朝外大声道:“来人,拖这庄头出去打四十大板后,一家子都逐出庄子去,明儿起另立新庄头管事。” 庄头没想到太太会处置得这么狠,居然连一家子也赔进去了,这会儿是真怕了,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不成样子地跪在那儿求叶钟氏开恩。 叶钟氏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 叶蔓籽还微微撇了撇嘴,这是咎由自取,这庄头也忒不会做人了,她娘能把人往这儿扔,就是让他看住的意思,结果他非但没有看住,之前连点风声也没有透给她娘,径自把个叶旭凯当主子看,活该现在被驱逐。 林珑道:“婆母歇歇气,犯不着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回头另立一个听话的便是。” 叶钟氏叹息一声,“若非我看走眼了,重用这么个人,现在也不会给了叶旭凯这么个翻身的机会。” “事以至此,我们与孙夫人把条件谈好让她先放人,把这事圆满解决了,秋后再算账也不迟。”林珑想着丈夫说的话在理,一句成家立业兴许就能把人打发得远远的,不在眼皮子底下,她的心也舒坦。 叶钟氏这才脸色和霁了一些,“还是你想得周到,也罢,那小畜生迟早也要娶媳妇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降得住这么个妻子?” 孙思琪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逼婚,就不是好掌握的,叶旭凯若是还想着拈花惹草,那就等着孙思琪大闹,思及此,她灵思一动,瞬间就有了主意。 “回头你寻几个长相标致的大丫鬟给那小畜生。” 林珑一听,顿时睁圆了眼睛,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婆母这是要给二房的后院放一把火,这标致的大丫鬟一放,兔子还能不吃窝边草?这是妥妥地在给下马威这孙思琪。 对这曾有过过节的人,她也做不出完全无芥蒂的样子来,遂道:“回头我就让香椽挑几个好的……” “非但要好,还要有一脸狐媚子相的。”叶钟氏冷笑道。 上有赐下不能辞,她也没给开脸,但这人经过了她的手,孙思琪要动这些个人,也要掂量掂量,再说正好也给她看住这不安份的庶出儿媳妇。 林珑微微一傻眼后,忙道:“儿媳知道了。” 叶钟氏相当喜欢自家儿媳妇的上道,她办事她一向放心,这才不再脸色紧绷,再说了一会子话,就回房安歇了,毕竟一路奔波而来她也累了。 叶蔓籽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倒是林珑喝了碗盛情难却的鸡汤,这才由如眉扶着到了自己暂住的厢房。 如雁早已领先一步与绿春、绿秋把屋子重新再收拾了一遍,把之前铺好的床上用品全部弃之不用,就连帐幔也没有留下,重新铺上从府里带来的锦帐、锦被等物。 林珑挨着床铺,倒床也很快睡着了。 因是睡不习惯的床,她还是早早就醒了,梳洗过后,这才过去陪叶钟氏用早膳,倒是叶蔓籽早上赖床起不来,叶钟氏也没让人去唤她。 “用过早膳,我们就出去拜访孙夫人。” “是,婆母。” 婆媳二人匆匆用了早膳,叶钟氏暂时指定一名管事暂代庄头的职务,这才带着林珑往孙家的庄子而去。 两个庄子挨得极近,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孙家的人得了信儿,知道叶钟氏要来,早早就有管事娘子出来迎接了,孙夫人倒是摆谱没有出现。 叶钟氏的脸色始终都是沉着的,这孙太师归孙太师,孙夫人不过是孙太师的儿媳妇,丈夫也就任着个四品官,也好在侯府夫人的面前摆谱,实在是让她不爽至极,把这笔账也记到叶旭凯的身上。 林珑随着婆母走进这孙家,看了眼这建筑,与叶家庄子上的建筑也差不多,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孙夫人的儿媳妇孙王氏这才从里屋迎了出来,施了礼后忙道:“叶夫人,侯夫人,你们可来了,我婆母都等候多时。” 叶钟氏皮笑肉不笑,“那倒还真是我叶家的不是,让令婆母久候。” 这话一出,本来在屋子里面静候不出来的孙牛氏顿时不好再摆谱,忙掀了裙子出来,“叶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两家快要是亲家了,彼此之间要更亲近些才是。” 叶钟氏冷冷一笑,不过也没太让对方没面子,“这次是我家那小子行事有差,确是我襄阳侯府的不是,也难怪你动怒,毕竟坏了人家黄花大闺女的身子,该负的责任我侯府必负。” 孙牛氏一听这话,就知道叶钟氏是心生不爽了,不过这事确是叶家理亏,她的神色也是一板,“侯府负责任的态度我自然是信的……” “既然信了,那就把凯哥儿给放了吧,这关着也不像个样子,人虽不是我亲生的,好歹也唤我声母亲,人,我还是带回去自行管教便是,这就不劳亲家母了。”叶钟氏打断了孙牛氏的话道。 孙牛氏也不想再拘着叶旭凯,之前不放人,也就是拿捏不住襄阳侯府的态度,毕竟这人只是个庶子,万一侯府不管他,她被人糟蹋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就算这人不是她亲生的,到底也还是她养大的。 林珑一直默不作声,在分宾主坐下时,孙牛氏的儿媳妇孙王氏还给她奉了茶水,试图与她打好关系。 林珑受了茶却没喝地摆到一边儿。 “侯夫人莫不是不喜欢这茶水吧?”孙王氏道。 “非也,实因我有孕在身,喝不得这茶水。”林珑淡淡地应道。 孙王氏忙让人改上甜汤,“倒是我之前思虑不周,侯夫人莫怪。” 林珑与她并不相熟,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见怪的,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句就端坐着不吭声了。 孙王氏好生的没趣,原本还想要巴结一二的,后来也没了这心思,直觉这侯夫人真不好相处。 叶旭凯被人带了上来,林珑打眼看去,这人也没见有什么憔悴,反而比前两年所见白胖了不少,可见孙家这段日子待他也是不错,也对,就快是姑爷了,焉能亏待? “见过母亲,大嫂。”叶旭凯这次倒是知礼数地向叶钟氏还有林珑问好。 叶钟氏怒喝一声,“畜生,你给我跪下。” “母亲?”叶旭凯忙跪下。 孙氏婆媳也面面相觑,这叶钟氏好大的脾性,均纷纷皱了皱眉,就连躲在屏风后头的孙思琪也面色一白。 叶钟氏站了起来,看着孙牛氏道:“孙夫人,这事情确是我家这小子的错,我这就让人重重打他三十大板算是教训,也给令千金出出气。” 不待孙牛氏出言反对,她立即令人上前按住叶旭凯就打起了板子,速度之快,完全出乎孙氏婆媳的预料。 孙牛氏这会儿完全是按着叶钟氏的节奏去走,被对方牵制住,脸上的神色也极不好看,开始反省自己之前是不是姿态摆得太高了?她这样做也是为了孙思琪着想,毕竟未婚先孕于名声有碍,姿态摆高一点那也是要下下叶家的威风。 屏风后头的孙思琪紧紧地卷着帕子,更是咬紧发白的下唇,这叶钟氏好生可恶,打了叶旭凯跟打了她有何区别?她对这男人是不满意,但好歹现在也得靠他才能翻身。 对于这曾经真心爱戴的母亲,能狠心地对她长达一年多的时间不闻不问,她非但心死,还心生恨意,再也恢复不了昔日母女相处时的自然与亲密,对于她这次的主持公道,她也是心生怀疑居多。 反正她是在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孙牛氏,在自己还有求于她的时候,也就只能忍气任她数落,现在这孙牛氏让她的夫婿当众挨打,这不是也让她面上无关? 林珑有意无意地瞄了眼屏风,屋里有这摆设往往就是后面有人,她看了眼淡定喝茶的婆母,不由得想还是婆母手段高,这一上来就占尽了上风,也让屏风后的人好生掂量一番。 她这会儿更淡定了些,反正有这婆母在,孙思琪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叶旭凯被打得“哀哀”叫。 孙牛氏心头一跳,“叶夫人,这样打下去真打坏了怎么办?” “孙夫人放心,打不坏的。”叶钟氏道,“我已经处置了教唆他学坏的庄头等人,除了婚事,在这事情上我还是得给你一个交代,我们侯府是相当有担当的。” “那是,那是。”孙牛氏完全被叶钟氏的气势压着,只能出声附和。 孙王氏头撇到一边去没看这场面,心里却在幸灾乐祸,有这么个厉害的婆母,这以前嚣张目中无人的小姑怕是有得受罪,也好,谁叫她给了这么多罪自己受,正好让她自个儿也尝尝这味道。 厅中各人心思浮动,惟有叶旭凯的痛呼声最为真实。 后来被打晕过去的叶旭凯让叶钟氏唤人抬了回去,让人请大夫医治,她则是在这时候开口讨论婚事,由于她一上来就强势,这孙牛氏顿时被打乱了阵脚,惟有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珑则起身由孙王氏做陪前去看看这孙思琪,对于这未来的妯娌,她也要好生‘认识认识’不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七寸 孙王氏陪着林珑走在这简陋的回廊上,这庄子上的房子修得再好也是不及京城来得豪华,若非她是长媳,也不会想到这儿来。 “我那小姑都被我婆母宠坏了,侯夫人到时候少不得要多担待点,说来我们两家还有亲戚关系呢,她那性子有时候爱作了点……” 没了孙牛氏在跟前,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话里话外都有几分贬损孙思琪的意思在,其实真论起来她才该羡慕身旁的女人,这命是真的好得没话说了,想到这里,她的谈兴突降了几分,这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论出身,她祖父也是堂堂太师,自家伯母又是来自襄阳侯府的姑奶奶,她爹也在朝中任着官,这先天条件可比林珑好了不知多少倍,就当初她出阁的年纪硬要配叶旭尧那也是配得上的,只是当时伯母牵线了,可叶家没看上她。后来得知叶旭尧娶了林珑这家道中落的姑娘为妻,她没少暗地里嘲笑,再后来直到林珑生下一对双生子,又得封为郡主,丈夫又成亲后没多久就袭爵等等事情发生,京里人人都赞林珑是旺夫命,她这才没再敢在人前奚落林珑。 本来她与林珑的圈子没什么交往,现在借着这婚事,若能打好关系也好为自家不争气的男人谋个好前程,当着那么个区区六品官像什么样。 林珑停住看她,道:“孙姑娘嫁进来就是我的妯娌,她若行事不当,自有婆母调教。” 她还没有傻得说出什么狂妄自大的话来让人当成把柄,况且她也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 孙王氏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略有几分尴尬,这比她还要年轻不少的侯夫人真不好糊弄,略有不快地吞了口口水,陪笑道:“那是自然。” “我们赶紧过去吧,待会儿婆母她们谈完了我们这边还没完事,让她们等着,倒也说不过去。”林珑催促道。 这回孙王氏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径自领着林珑前往孙思琪的闺房而去,做人儿媳妇的哪个不怂自家婆母?她也是不例外的。 林珑这回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孙思琪早早就回到了闺房,心里气得要命,脸蛋险险气歪,连灌了几口茶水这才把火气压下去,这叶钟氏看来是没有真将叶旭凯看在眼里的,她嫁进去该如何才能谋得人上人的日子? 这略一思索,就听到外面有丫鬟匆匆来报,“姑娘,大奶奶陪着襄阳侯夫人过来了。” 一听那最爱落井下石的大嫂过来,她忙给一边的大丫鬟使眼色,然后对方会意地扶着她到罗汉床上躺下来,她轻抚着额头,柳眉蹙紧,看起来一副略带哀愁的样子。 孙王氏亲自掀了帘子让林珑进里屋,“小姑,侯夫人过来看你了。” “大嫂。”孙思琪弱弱无力地唤了一声,目光很自然地落在林珑的身上,没想到这个破落户的女儿现在倒是出落得人模狗样,看这穿戴,她暗自羡慕嫉妒恨。“侯夫人,你坐,我身子乏力,是起不来给你行礼,还望侯夫人不要计较我这点子失礼才是。” 她又“唉唉”地唤了几声,一旁的侍女立即给她揉了揉额角。 孙王氏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之前还活蹦乱跳的,谁信她这会儿病了?分明就是装的,居然敢在这未来夫家长嫂面前做这一套,真是不知道个死字怎么写?就她这半在的功夫,也看得出来话不多的林珑绝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心里想的归心里,面上她还是少不得要为这不讨喜的小姑圆过去这谎话,好歹家丑不外扬,“她最近这身子弱了些,侯夫人莫要与她计较,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的。” 她朝林珑眨了眨眼,下巴朝孙思琪的肚子扬了扬,孙思琪被她这个动作弄得一脸红晕,巴不得当场就骂这大嫂,她未婚有孕的事情传出去她能得什么好?这会儿她倒是不记得自家以这个为借口逼叶家娶她的事实了。 林珑仍旧一脸神色如常地由如眉扶着坐下来,“孙大奶奶不用担心,我不会想歪了去,这女人头一次坐胎就是这么个样子的,我明白的。” 孙氏姑嫂二人都没想到林珑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即便大家都知道孙思琪珠胎暗结,也不会当面揭露出来,这是让女方家相当难堪的一件事。顿时孙思琪的嘴嚅动了片刻,忙垂下头来不敢再“唉唉”叫,孙王氏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掩饰丢脸,暗瞪了一眼孙思琪,都是这个小姑不好,现在她万分希望她赶紧出阁,省得名声坏了带累她那才几岁的女儿将来难找夫家。 林珑看了眼姑嫂二人难为的表情,不由得私下里冷笑一声,这孙思琪敢在她面前摆架子,她为何就不敢开口戳穿她那并不干净的里子? 如今看这人老实下去了,方才道:“既然都怀了二叔的骨肉,婆母的意思自然会让二叔负责任,孙姑娘无须担忧,好好调养身子便是,这出阁的日子定在年前,赶是赶了点,可婆母说,这万一再拖下去可就难看了,孙姑娘还是将就一下吧。” 孙思琪算是听明白了,这未来长嫂与婆母的意见是一致的,就是婚礼从简,可这是她一生人惟一一次的婚礼,她如何甘心从简?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林珑,“侯夫人,你也是女儿家,哪能这样办婚事?以侯府的能力,给我个像样的婚礼不难吧?” “是不难。”林珑道,“只不过你也知道这年关已近,该忙该办的事情也不少,婆母让我过来与你说就是让你明白,嫡庶长幼本来就有别,如果能推到明年开春自然能办得更好看些,只不过孙姑娘能等到那会儿吗?” 孙思琪呆了呆,她的手下意识地抚向小腹处,确实是等不住,对于叶旭凯这未来夫婿,她也没太看得上眼,无奈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这也只是马死落地走,挑个看得过去的就行了。 “可,可这样不妥啊?”她面有愠色地看着林珑,“我好歹也还是孙家嫡女,嫁给你们府里的庶子已是低嫁了,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 孙王氏听得直咋舌,都被戳穿了,这小姑还说自己是嫡女的话,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她忙扯了扯孙思琪的衣袖阻止她胡说八道,哪知孙思琪脾气上来了,手一扯,就甩开了这多管闲事的大嫂,直勾勾地不服地看向林珑。 林珑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孙姑娘其实应是庶出吧?” 孙思琪的面色一白,咬紧下唇,看来自己的流言已是传遍了京城,心里自是恨之又恨,“我自幼养在母亲的膝下,而且在族谱处也是记在母亲的名下,不是嫡女是什么?侯夫人,你莫要以此来欺我?” “孙姑娘无须如此激动,这记在嫡母名下的事情也常有,不过这会儿是你急于要出阁以遮掩这肚子,若你非要一个隆重点的婚礼,也行,我这就回去回禀婆母,就年后再举行好了。” 林珑做势要起来,反正现在最怕拖下去的女方,婆母说得对,就要打下她们的气焰,要不然就得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孙王氏看到林珑要起身,忙也起身去拦,绝对不能让林珑到前厅去与叶钟氏告状,要是婚事生变,难堪的就会是她孙家,往后人人都知道孙思琪是大着肚子进叶家的门,她的女儿长大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侯夫人,有话好好商量……” 她忙给孙思琪使个眼色,要她赶紧改嘴,这还没有进门就先与长嫂顶上了,这怎么说都是不合礼数的事情。 孙思琪气不过,头撇到一边装作没看到,摆明就是不将这娘家以及未来夫家的长嫂看在眼里。 气得孙王氏真想戳她的太阳穴,没见过这般不通气的姑娘家。 林珑冷然道:“得了,孙大奶奶你也无须给她打眼色,当初游湖之时我就知道你家小姑是个什么货色,若不是这次她与我那不争气的二叔弄出这人命来,你以为我愿意到这儿来?”轻哼一声,“还不是想着就要成为妯娌了,婆母又有吩咐,我这才勉为其难地过来一趟,倒不是来此看孙姑娘拿乔的。既然如此,我这就告辞。” 她这回似说到做到,不待下人掀帘子,当即就自己掀帘子走人。 孙王氏一下子没能拦住林珑,惟有转回头拉住孙思琪的手臂,力道十足,红红的长指甲更是隔着衣服陷进对方的肉里面,脸色一狠道:“你真想让孙家的脸全丢尽了?” 孙思琪也恶狠狠地看着这长嫂,“如今是叶家辱我至深……” “人家辱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做的事情符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作派?”孙王氏心里恼得很,这脸上也就不装了,“若这次没谈妥,叶家以你刁钻为由真撂起手不管,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肚子一大遮不住,你这不是要丢尽孙家上上下下的脸面?这事可没有拿刀逼着你干,是你自己不检点弄出来的,莫非你真想向那周芷晴看齐?” 一提起周芷晴,就连一直在庄子里的孙思琪也听过她的大名,这被周家送去庵堂出家的姑娘几乎成为反面教材,被各家夫人拿来教训自家女儿,更甭说这周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周子爵被参一事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呢? 孙思琪的脸色更白了些,显然是明白了厉害关系。 “想明白了?那赶紧给我下来,待会儿斟碗茶水向侯夫人认错。”孙王氏道。 形势比人强,孙思琪也惟有忍气吞声地求林珑回心转意。 外面回廊处,林珑十分淡定悠闲地走着。 “大奶奶,我们真的走了?”如眉低声请示。 林珑看着前方道:“不走还在那儿惯着她?这还没嫁进侯府呢,就想摆架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显然把她还当成当年去游湖的样子,她可没有惯着她的义务,“如果这婚事就此吹了,错处也是她担着,婆母说得对,反正又不是我们不担责,是她自个儿要求多多,说到天边去也不占理,就连祖父与公爹也挑不出错处来。” 反正对这婚事,无论是她还是叶钟氏,也是不大满意的,这孙思琪是个心机重的,再加上一个叶旭凯,至少这年前后的一段日子,府里别想要安宁。 随后叹息一声,“只要脑子不傻,都会知道如何选择……” 如眉的眼角看到孙氏姑嫂追出来的身影,忙低声禀道:“大奶奶,她们追来了。” 林珑其实也听到了脚步声,步子却没有停顿,但也没有故意加快,仍旧不紧不慢地走向外厅。 “侯夫人,稍等。”孙王氏忙大唤出声。 林珑这才驻足,转身看向急忙过来的孙氏姑嫂,神色冷淡地道:“孙大奶奶还有何指教?” 孙王氏在林珑面前站定,因急奔胸口还一起一伏的,她猛喘几口气,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孙思琪也在后面赶了过来,同样是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侯夫人,之前是我家小姑做得不对,她这会儿已是深刻反省了,这不,我正带她过来向你斟茶认错。”孙王氏立即道。 孙思琪的脸上还带有几分急奔的潮红,听到长嫂这么说,压下心底的不服,接过一旁侍女端来的茶碗,举向林珑屈膝道:“侯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之前是我一时没想开说话冲撞了。” 人家做到这份上,林珑也从来不胡乱拿乔,要不然占理也变成不占理,半晌后,她还是伸手接过孙思琪手中的茶碗,看了看那茶水,轻碰了一下杯沿,却是没有喝,立即转手就交给了如眉,“我有孕在身喝不得这茶水,并不是有意不接受你的赔礼道歉,此事就此做罢。起来吧,你也有身子,我也不想难为你,往后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莫再做了逾越之事让人不齿。” 孙思琪的手在袖下紧攥成拳,能屈能伸,她忍。“是,侯夫人教训得是,回头我必改。” “这不就好了,大家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孙王氏打圆场,又扶着林珑往回走,“走,我们回去好生商量一下,这成婚不光是婆母要忙,我们这些个当长嫂的也不能得闲……” 林珑由得她扶着前行,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就没有必要真弄没了这桩婚事,好歹她也是要再当娘的人,要为孩子们积德。 主动害人没有必要,但防人之心嘛,却不能没有,这也是她连象征性也不喝经过孙思琪手的茶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放什么孕妇不宜的东西? 后面的孙思琪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对林珑是真恨到骨子里了,这挡路的绊脚石,她迟早要搬了去。掐住大丫鬟的手来发泄怒气,脸上却是渐渐平静下来,她跟在后面往回走,丝毫不顾大丫鬟痛苦得皱紧的眉头。 这回再商谈也变得容易了,孙王氏几乎什么都以林珑马首是瞻,至于孙思琪倒真忍了下去,哪怕心里不满也没再表现出来,一切还得是进了襄阳侯府才能有得谈,若是被卡在了门外,纵使她有再多的心计也无处施展。 许是想通了,她的神色也渐渐和缓,不再那般愤愤不平。 林珑暗暗观察她的神色,把这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警惕又上升了一分,这能忍比不能忍更让人忌惮,一般能对自己狠的人心性都是较坚定之辈,不过面上她却是半分不露。 这次与孙家谈婚事,叶氏婆媳是取得了个开门红。 在送了叶钟氏与林珑离去后,孙牛氏当即气得捶胸口,怒瞪了一眼孙思琪,“都是你惹出来的好事,要不然我也无须被她打压成这样?” 孙思琪不坑声,只是脸撇向一边,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来,“我出阁后不就气不到你了,到时候你当我死了不就行了。” “你,你,你……”孙牛氏没想到她还有脸顶嘴,“你现在是不知错了?琪姐儿,我对你已是好得没能再好,你却偏挑了那么个夫婿,一个庶出子能有多大能耐……” “再没能耐不也还是侯府的子孙?”孙思琪觉得这是老天开眼,让她还能挑上一个叶旭凯。 “侯府又如何?这爵位已是大房继承了去,人家现在还生了一对双生子,肚里也揣了一个,爵位有半点与你相干吗?”孙牛氏气得骂道。 孙思琪这回不做声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向她们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 孙牛氏见她不反驳,突然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你,琪姐儿,你可不能给我想歪了去,做出人神共愤之事来。” “小姑,这爵位争不得的,那叶家婆媳俩都不是吃素的。”孙王氏也忙提醒道。 “我心里明白。”孙思琪最后挤出这几个字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孙氏婆媳看着她渐渐走出眼帘,两人仍是不动地站在原地。 “婆母,儿媳有一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婆母,我瞅着小姑像是走进死胡同出不来了,我怕万一她真的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那就糟了。依儿媳之见,把她嫁进侯府去后,还是渐渐疏远为好,切不可来往过密。” 孙牛氏听明白儿媳妇言下之意,就是省得受牵连,不过这人终究是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这感情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咱们把她看紧点,你也去多多与她说道理,实在不行,也就管不着她了。” 孙王氏直觉得婆母这是过于纵容了,心下不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应声:“是。” 叶钟氏与林珑回到叶家庄子,刚下了马车准备时去大屋时,叶蔓籽就冲了出来,噘着嘴道,“你们怎么不带上我?” “你当时睡得像只小猪似的,我如何带上你?”叶钟氏没好气地道。 林珑笑着拉着这小姑进去屋里,“那边的庄子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下回再带你去别处玩,乌烟瘴气之地,还是少去为妙。” 叶蔓籽听到长嫂这么说,方才不再噘着嘴。 叶钟氏回来后听了一下下人汇报叶旭凯的伤势,喝了口茶水指示道:“给他用最好的药,不要耽误了十多天后的婚礼。” “是,太太。” 下人出去后,林珑这才携着叶蔓籽进来。 “婆母,是不是让二叔先回府里养伤?”林珑道,想来香椽应是办好她吩咐之事。 “也好,让他浸浸温柔乡。”叶钟氏顿时明白林珑的意思,当即点头。 叶蔓籽听她们聊着婚礼安排甚是无趣,一个人带着大丫鬟就出去找乐子。 婚事的章程商量得七七八八,林珑这才道:“婆母,这府里办喜事不请老太太回去似乎不成道理……” 叶秦氏终究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以前还好办些,现在再这般忽略了过去该会惹人闲话了。不过这个老太婆一旦请回府里,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夭蛾子来。 叶钟氏一听这话,顿时冷冷一笑,“请,当然要请她回去喝碗孙媳妇茶。”看到林珑神色略有担心,她拍了拍林珑的手,“你放心好了,我这回捏着她的七寸处,她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林珑闻言,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叶钟氏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第三百二十二章打骂 叶钟氏被她这表情逗趣了,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珑见叶钟氏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显然是有了主意,遂也不再多思,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婆母顶着,她还是好生安胎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完全放宽,接下来的两天都陪着叶钟氏到孙家的庄子去商讨婚事,一来二去总算是商讨完成,只等明天再出发到叶秦氏的庄子去顺道把人请回府中,那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此时,如眉给她捏着肩膀,她闭上眼睛舒服地轻哼一声,就算只是当陪客那也是累人的,好在她怀这二胎都已三个月了也没有害喜,要不然只怕真是吃不消这行程安排,全扔给叶钟氏去处理又说不过去。 “左边再给我捏捏……对,就是那里……”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出声指示着侍女行事。 只是好一会儿,方才感觉到不对劲,她猛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去,看到来人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掩不住,兴许几天没见他,她此刻极其的兴奋,突然冲进他的怀里,“夫君,你怎么来了?” 叶旭尧一把抱住妻子,脸上带着少有的淡淡的笑容,头埋在她的秀发处,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这心也就安定下来。 以往在府里天天见着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她离开家不过才几天,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想你就来了。”这回他直言道。 林珑听得愣神,他们夫妻成亲以来,亲密的房事没有少做,甜言蜜语啥的还真的是少有,丈夫又一向不会热情奔放,有时候她都觉得两人已是老夫老妻,话题也就是围着家庭和孩子转。 这会儿他突然感性了一把,她却是一副吃惊回不神来的样子。 叶旭尧半晌得不到她的回应,轻轻地将她推开一点,看到她愣神的样子,脸上略有几分不悦,“怎么?你不信?” 他行事一向有度,难得会不按计划行事,就因想她,处理了一半的公事就此扔下,直接驭马赶来到庄子上见她,她这给他的是什么表情? “怎么会?”林珑忙抱住他的腰,“只是你很少会这么说,我一时吃惊罢了,天知道,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妻子的话抚平了叶旭尧内心的毛躁,他低头寻到她的红唇,捧着她的脸就压了下去,辗转缠绵。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这小小的分离几日,夫妻二人正挂念着对方,少不得渴望着亲近对方。 叶旭尧想到妻子怀胎已满三个月,正好是他可以放开怀抱拥抱她的时候,遂一把将妻子推倒在罗汉床上,自己也躺下去抱她到身上继续亲吻着。 林珑的反应也极强烈,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却是解他的腰带。 一时间,屋里一片春意盎然。 急风暴雨过后,林珑躺在丈夫的臂弯里喘着粗气,好在屋子里的炭盆摆得充足,此时衣衫不整的她也没觉得寒冷,只是想到在欢爱的过程中他的粗鲁,她不由得噘着嘴巴插打他的胸膛一记,“伤着胎儿,我看你怎么办?” 叶旭尧的手轻轻地滑向妻子的小腹,“你放心好了,我一直有顾着它。” 他的宝贝闺女,哪里舍得真伤着? 林珑这才放过他,更往他的怀里偎去,正要开口说点别的,突然记起了还有一事未办,遂忙坐起身子,着急地看着丈夫,“夫君,快,起来,你这会儿过来向婆母报备了没有?我们这会儿赶紧过去……” 真是贪欢不得,生生将这事给忘了,她忙去找被扔到罗汉床下的衣物,准备穿好。 叶旭尧一把拉住她躺回怀里,拉过厚重的氅衣包裹着两人,“急什么?我已经见过娘了,她知道我过来看你,让我好好陪陪你,不用再过去请安。” 母亲在这点上还是极开明的,不似有的母亲爱与儿媳妇计较这些个事情。 林珑一听婆母已知丈夫的到来,这才安心地继续窝在他的怀里,“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叶旭尧轻捏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娘不是那等小气不开化的婆母,就你穷紧张。” “你是她儿子,我是她儿媳妇,能一样吗?”林珑白了丈夫一眼。 儿媳妇终归不是婆母亲生亲养的,这待遇自然不能一样,这道理她比谁都明白,儿媳妇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这样才能与婆母相处和谐。 叶旭尧知道妻子说的也是实情,手臂一收将她抱紧些,“你说的我都晓得,尽量不会让你左右为难。”有些心疼地轻抚她的脸蛋,“这几天也辛苦你了,为了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娶妻而奔忙。” “没什么,就算是度出子,终归也要娶妻不是?”林珑倒是想得开,“再说我帮的又不是他,是婆母,这庶出子可是嫡母的责任,不给娶妻说到哪儿去也不占理,还不如早点娶完也早点打发。” 这叶府里面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儿媳妇,等将来叶旭融娶了妻,她也才算有个正经的弟媳妇,那个才是该正视的,至于孙思琪,她并不太放在心里,只是这人心比天高须提防。 “叶旭凯跟他生母是一个德性,这人从来就不甘心,可是能力有限,也就不值得人重视。”叶旭尧点评道。 就算是庶出子,也不是没有作为,端看自己肯不肯下一番苦功,一如他的二叔父与四叔父,官职虽然不是太大也不是顶重要,但在朝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想来还是他爹教子无方啊,不及祖父能力强悍,才会教出这么一个不中用的叶旭凯,难为他爹看到他挨打还气得背后大骂他娘,照他来看,这最该自责的人是他爹才对。 看到丈夫冷然一笑,林珑好奇地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这些个不开心的事情他不想说出来扫兴,还是说点有意思的吧,“对了,周子爵已经下狱了。” “下狱了?”林珑惊呼。 “有何可吃惊的?”叶旭尧道,“不说结党营私什么的,光是他家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是一条大罪,这条罪周家抵赖不过去。” 林珑知道这是指周楼氏那天强抢她妹妹一事,没想到这最终成为了压倒周子爵的最后一根稻草,想到还是恨得牙痒痒的,“确是咎由自取。”顿了顿,“那周子爵还是霍周氏的侄子呢,霍源这么对付他,霍周氏能没意见?” 思及此,不由得略微担心,生怕霍周氏把气出到她妹妹的身上,虽然依妹妹的性子吃不了亏,但还是不太放心。 “她当然有意见,不过这是霍源要面对的,我们不管。”叶旭尧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霍源若是护不住小姨子,那他就没资格娶小姨子,身为男人就要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女人。” “那倒是,看我,又要犯糊涂了。”林珑这回也轻松了不少,妹妹大了,就让她自己去面对一下风雨,总要自个儿学会生存才是。 正如林珑担心的那样,霍家因为周家的事情吵了个底朝天。 周楼氏到霍家已经有大半天的功夫了,这到了星子爬满天的时间仍旧没走,一个劲儿地哭道:“哪有这样的亲戚?把自家人往死路上去推,姑母,您扪心自问,自打你家没了爵位后,我们周家是如何对你们的?那会儿接济还少吗?可现在你们家联合外人在害我们周家,这还有天理么……” 霍周氏听着这哭诉自然心情抑郁,“好了,侄儿媳妇,你就先歇歇,等我把源哥儿找回来才能谈……” 一提到霍源,周楼氏就哭得更伤心。 陪坐在一边的霍堰是完全没了主意,对这周家的遭遇他也不大同情,可好歹也还是母亲的娘家,多多少少还是不希望儿子把事情做绝了。 倒是权美环幸灾乐祸地挥了挥帕子,“表嫂,你这是哭什么,这爵位啊是天注定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哭也没有用,你说是不是?我若是你啊,这会儿有心思哭,还不如出去再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你少说一句行不行?”霍堰看到老娘死瞪着妻子,忙低喝一声。 “我现在有说错什么,我们家刚削爵的那会儿,大家不都这么说?我现在不过是说出来安慰安慰表嫂罢了,你拉我做甚?” 权美环强行被霍堰拉起身,遂不满地看向丈夫。 这些个话她不过是原封不动地奉还给周楼氏罢了,当初她听得周楼氏这般奚落,现在怎么周楼氏听不得? 周楼氏狠狠地用眼睛剜着权美环,这表弟妹越发令人讨厌,想到霍源要娶的妻子正是权美环的女儿,她顿时冷哼一声,“表弟妹,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将女儿嫁进霍家来,好母女同嫁一家,所以想着法子来害我的女儿,是也不是?我就奇怪了,怎么听去这秘密的不是别人偏是你的女儿?原来她早就勾引了自家继兄,依我看,你的女儿也不比我的女儿高尚到哪儿去……”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权美环狠狠地踩了抓着她不放的霍堰一脚,这才得以挣脱这人的钳制,上前一把抓着周楼氏的头发,当即趁着周楼氏一失神,狠甩这讨厌的周楼氏一个耳光,“我当初就应该打你这一巴掌了,敢诬我的女儿是窃贼,你这张臭嘴还能说出什么来?你的女儿是下三滥,就别把这帽子乱扣在别人家的女儿身上,我再打你这张胡言乱语的嘴……” 越说越气,她又趁周楼氏两眼冒金星之时,再度打了她两记耳光,看她还敢不敢坏她女儿的闺誉。上回女儿被诬之时,她有所顾虑没有第一时间为女儿出头,至今仍后悔得很,现在新仇加旧恨,更是狠狠地发泄在周楼氏的身上。 “你……你这个挨雷霹的……哎哟……”周楼氏根本招架不住权美环,脸上火辣辣地疼,头发也被扯得生疼不已,估计被权美环蛮力地扯下一撮头发。 两人揪打在一块儿,看得霍氏母子乃至一干下人都傻了眼,这是什么节奏? 好半晌,霍周氏看到自家侄儿媳妇完全处于下风,干干地挨权美环地打,这才忙朝儿子怒喝,“还不上去分开她俩,你媳妇这发起疯来真要杀人了……” 一提到杀人二字,霍堰就想到那次被权美环拿匕首划伤一事,脖子还感到酸酸的,忙上去拉开自己的妻子,然后眼神示意侍女拉住周楼氏,不让她趁机报复权美环。 权美环再不济也还是霍堰的妻子,两夫妻再怎么内斗是一回事,让他看着她被别的女人打,那也是做不到的。 “你拉我干嘛?她现在还有何怕?就快连子爵夫人也不是了。”披头散发的权美环挣扎着还想去再打这周楼氏出一口气。 “好了,你闹够了没有?”霍堰低喝一声阻止妻子的胡闹。 周楼氏也是恶狠狠地瞪着权美环,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正在这时候,被家人急唤回来的霍堰冷脸踏了进来,一看到这场面,顿时皱紧眉头。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琦左右看了看这场面,柳眉也跟着紧蹙,结果看到亲娘狼狈的样子,忙奔过去,拉住权美环的手,“你这是怎么了?”心惊地将母亲的发拨到一边,看到她脸上有几个浅浅的印子,怒道:“谁打你了?” 权美环忙拍拍女儿的手,“娘没事。”然后急忙看向霍源,“源哥儿,你回来得正好,这周楼氏在我们霍家撒泼,还出言辱及你与琦姐儿,实在是该死。” 霍源一听这话,顿时冷眼扫射向周楼氏,带着低气压问道:“可有此事?” 周楼氏到底是内宅妇人,被他这个带着杀气的武将这么一瞪视,顿时吓得脚软嘴唇哆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霍周氏忙开口道:“源哥儿,你别别人的一面之辞,你表伯母没有这个意思,祖母可以做证,都是你那继母撒泼才导致这样的……” “你胡说八道。”权美环伸手指向霍周氏,这个死老太婆偏心得没边了,“刚刚是谁说什么勾引继兄的话的?有嘴说没胆子认?你说啊?” 霍周氏看着这越来越不将她看在眼里的儿媳妇,心头一阵痛恨,“你给我住嘴……” “对啊,是我说的,你待如何?”周楼氏被这么一激,火气上涌,立即承认道,“我不但在这儿说,我还要到外面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家的丑事,到时候我看看你们家的婚事还能不能办下去?除非你们家不要这面子……” 权美环气得脸都扭曲了,又想上去强打一顿这个周楼氏。 林琦拉住亲娘,双眼冷冷地看向周楼氏,新仇旧恨涌上来心头,对这周家再无半分好感。 霍源挑眉道:“既然表伯母如此想说,那不妨到圣上那儿去说一说,这婚事可是圣上所赐,这么说来表伯母是想反对圣上喽?我霍源就陪你走这一遭。” 他跨步上前就要拉着周楼氏。 周楼氏一听到圣上这两个字眼,顿时猛摇着头,躲到霍周氏的身后,不肯面对霍源。 霍周氏也护着周楼氏,“好了,源哥儿你要吓坏你表伯母了,好歹我们家也受过你表伯母家的恩惠。” 霍源这才站定,两眼定在周楼氏的脸上,“表伯母,你还要不要胡言乱语?” “不了,不了,我再也不了……”周楼氏忙表态。 皇帝,她可惹不起,被霍源这么一吓,她很怂地就放弃了到处唱衰林琦的心思。 霍源看到她是真怕了,这才不再威胁她,只是朝汉光道:“不早了,送表伯母出去。” 汉光应声,就去硬扯周楼氏离开。 周楼氏在经过霍源身边的时候,突然朝他道:“源哥儿,念在我们两家是亲戚的份上,你就放过你表伯父吧,他现在被人捉到牢里,这把岁数了在里面岂不是受罪?你也知道这爵位之难得,受过削爵之苦,如今就帮我们一把度过这难关,他日我必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算来她还是头脑清醒的,知道最近自家发生的糟心事,背后都有这表侄的影子,哪怕他并不出面。 “我若放过表伯父,那谁来放过我?”霍源冷酷地回应着周楼氏。 他让人参奏的都是事实,没有半点夸张与虚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端王府都被查抄了,区区一个子爵府又岂会在话下?再说周子爵与倒霉摧的端王爷又不同,端王爷还能捡回一条命贬为庶人,实因他家祖上还立有功,周子爵家近几代人都是碌碌无为,看着架子大实则早已掏空了内在,子孙又不知道收敛,喝酒打架斗殴不在话下,一搜就有一箩筐,这被治罪是迟早之事。 周楼氏的眼里这回满是绝望,霍源的意思是不死不休,看来周家紧接着端王府也会败下去了,这回不用人拉扯,她垂头无力脚如铅灌般迈出霍家的厅门。   ☆、第三百二十三章秘商 在临出门时,周楼氏的脚还被门槛重重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霍源给汉光使了个眼色,汉光立即扶起周楼氏。 周楼氏甩开汉光的手,抿紧唇踉跄地离开霍家的地盘。 霍周氏看得眼睛心酸不已,这个侄儿媳妇是瞒了她周芷晴珠胎暗结一事,但她到底还是周子爵府的老姑奶奶,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家衰败下去?忍不住狠狠地瞪了眼孙儿,他怎么就这么狠心? 霍源对祖母的瞪视不以为然,转头看向林琦,“我送你回去……” 林琦还没有做答,权美环忙道:“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做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明儿再说也是一样,不是娘要数落你,这还未出阁呢可不能到处跑……” 言下之意,就算是未来夫家,这么晚过来也是不合礼数的,传出去徒惹笑话,会让人说不自重什么的,思及此,她的眼睛不满地看向霍源,这么晚了还带她女儿回来,也不为她的闺誉想一想? 只消一眼,林琦就知道生母的脑子在想什么,她拉了拉生母的手臂,解释道:“我不是与霍将军一块儿来的,而是我到霍家的大门时正好与他遇上……” “那你这个时候来霍家做甚?”权美环忙质问。 林琦的眼睛看向霍周氏,“是霍老夫人硬要人把我请来的,我能有什么法子?要不然霍老夫人要我好看呢。” 其实说来她也是有私心的,正值青春年少,又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碍于礼数,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霍源了,自然会挂念,而她的性子一向大胆,要不然林珑也不会给她请了个女师教导规矩。 所以在拒绝了霍周氏遣来的奴仆之后,对方又一再坚持要她这个时间必须过去一趟,不然必要她后悔云云,她这才顺水推舟地到了霍家来。 自家二娘并不同意她这么晚还出去,但是拗不过她的坚持,惟有遣了林府最好的几个护卫护送她,生怕这霍周氏暗地里耍什么手段,毕竟这老太婆一向反对林琦嫁进霍家。 林琦倒是不担心这个,她的婚事有圣上的圣旨御赐,霍周氏除非脑门被夹了,要不然必会知道动她没有半分好处,有个御赐的孙媳妇还是能让霍周氏面上有光的,哪怕她并不喜欢她。 所以这一趟前来她并不担心中途生风波,当然能趁机见到心上人一面,她的内心还是小小地跳跃了一阵。 霍源皱紧浓眉看向祖母,“祖母,你这是为何?这么晚了还让她一个女孩子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霍周氏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祖母,你就是这样与我说话的?源哥儿,我是长辈,我要见一个晚辈就见,哪还有这么多顾虑?” “既然你现在见也见了,她也该家去了,我这就送她回去。”霍源朝林琦使了个眼色,要她跟他走。 权美环也不放心女儿这么晚归家,霍源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忙也催促起女儿赶紧回去。 “慢着。”霍周氏开口道,“林琦留下来,我有话要与她说。” “你要跟她说什么?”权美环一副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挡在女儿的面前,看这老太婆耍什么花招,“跟我也说也是一样的。” “你给我滚开,我要找的不是你。”霍周氏对于这儿媳妇奚落周楼氏的事情还有几分耿耿于怀。 权美环根本毫不相让,刚刚与周楼氏打了一架,她现在为了女儿连命都能舍去。 霍源沉下脸道:“祖母,你到底要说什么?就不能消停一下,让大家过过安生日子?” “我怎么就不消停了?我与我未来孙媳妇说话也不行了?源哥儿,你真让我失望,我是你祖母,不是洪水猛兽。”霍周氏满脸怒气地道,孙子这防备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阵受伤。 “源儿,你要气死你祖母吗?”霍堰也不再作壁上观,一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道。 眼看霍家因自己就要再度起冲突,林琦有些心疼地看着霍源,他的眼里还有血丝,显然这几天忙于公事都没有好好地歇息过,如今为了她还要再与家人争吵,顿时这心越发涨得难受。 眼看霍源又要再度发了飙,她忙站前一步,“霍老夫人,你要与我说什么?” “林二姑娘?”霍源不解地唤她一声。 林琦朝他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心里有分寸,不会轻易让眼前这老虔婆伤害到她。 霍源这才收起眼里的担忧。 “你们都出去,我要与林琦私下相商。”霍周氏道。 霍源皱眉,权美环一脸戒备,霍堰率先拉儿子出去,哪知儿子站如磐石,根本就扯不动。 林琦也想知道霍周氏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看了看担心她的两人,道:“你们先出去,我与霍老夫人谈谈。”结果看到两人都不赞成地看着她,她小女儿般地跺了跺脚,“好了,我保证不会出事,都赶紧出去吧。” 霍周氏的头别开到一边去,没想到孙子是这般地不信任自己,她再不喜欢林琦,也不会在婚前就把这人弄没了,她还指望着凭赐婚一事能让家族东山再起,恢复昔日的荣耀,为此她都愿意与叶旭尧夫妻二人和解,将心底的怨恨暂时埋下。 霍源深知祖母的禀性,她现在的退让不代表以后的退让,这老祖母的性子相当执拗,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亲妹妹教成那样,最后害人害己更害了整个家族。 如今看到未婚妻的保证,这才稍稍放心一些,“那我在外面等你。”不放心又低语一句,“如果有什么意外,你高呼一声,我立即就进来救你。” 林琦点点头,她又不是傻子,哪会白白地任由霍周氏欺负? 权美环的嘴唇嚅动想要劝说什么,最终都被林琦给推出门去,还不放心地吩咐侍女给权美环上药。 等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林琦这才走近霍周氏,挑了张离她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裙,“说吧,你这么晚非要我过府到底要说什么。” 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霍周氏看她这副样子,又暗暗地磨了一下牙,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道:“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放过我周家吧,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 林琦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还顺手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让我放过周家?”不由得失笑,“我一无权二无势如何放过周家?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再说要不要赦免作奸犯科的周子爵诠,圣上说了才算。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说这么不着边的话。” 她还以为这老太婆这么急找她来是要说什么呢,原来是与她说这么搞笑的事情。 霍周氏半抬下巴看她,“你是一无权二无势,但你有个好姐姐,你的姐夫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只要他肯美言几句,凭着祖上的从龙之功,圣上会网开一面的。我人是老了,可局势还看得清楚,你姐夫有没有暗害周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敢说你就没有半分用?”求人的话其实相当难说出口,只是这一开口,后面的话就好说出来了,“再者……源哥儿信你,你的话对他管用,本来就是亲戚,何必非要你死我活才行?” 其实一句话概话,就是希望林琦能说服叶旭尧夫妻,包括霍源在内放过周子爵府。 在周楼氏在她这儿哭了半天的功夫,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才让人非要把林琦请来的原因所在,只是没想到孙子先一步回来,把周楼氏给激走了,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林琦把这番话在脑海里面转了数个圈,这才完全消化掉霍周氏所表达的几个信息,她的手轻扣着椅把处,两眼直视霍周氏,“霍老夫人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林琦,你别给我拿乔,我能这么低声下气地与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你别给脸要不要脸?”霍周氏怒骂一句,“别忘了,你还要嫁进我们霍家,我再不济也还是你的长辈,你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别这么大声,我耳朵还没有聋。”林琦斜睨她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将你看在眼里?这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连端王爷这样的皇族子弟都被贬为庶人了,你还指望周家不受惩罚?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霍周氏用手指着她,“这官场的事情我比你知道得清楚,人情大过法理,你一个黄毛丫头别在我面前逞能?我吃过的盐多过你吃过的米……” “既然如何,你当知道为这样的犯官脱罪,随时会惹祸上身。”林琦的神情异常严肃,“我姐夫家就算爵位再高,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霍将军家道中落后,要翻身有多难你知道吗?他这么辛苦建立军功,不就是想让霍家早点爬起来,你倒好,却一直在拖他的后腿。”说到激动处,她的小脸还有几分泛红,“周家这般设计他戴绿帽子,万一事情真成了,你还要不要他再人前抬头挺胸说话了?如今周家罪证确凿,圣上震怒,百性称快,在这个时候逆水行舟,你让圣上如何想?百姓又该如何地破口大骂?你这不是在毁他们的前程?” 她不可能为了霍周氏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去傻呼呼地出头为什么周子爵府辩护? 被林琦这么一个黄毛丫头教训,霍周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青筋凸起的手紧紧地攥着椅子扶把,两眼圆睁地瞪视林琦,恨不得咬下她身下一块肉来。“你这个可恶的……臭丫头……我绝不承认你是我的……孙儿媳妇……” “我与霍将军成亲有圣上的旨意,你承认不承认都与我不相干。”林琦站起来看着她,看到她似乎又要再度中风,这才朝外喊道:“来人——” 她这么一出声,霍源第一个把门撞开进来,上上下下打量林琦,“没事吧?” 林琦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霍周氏,“霍老夫人似乎又要中风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霍府兵荒马乱起来,身为男丁,霍源忙着去把大夫请来。 林琦没有扮孝顺地守在霍周氏的身边,那儿有霍堰那个老匹夫即可,她更担心自家亲娘。 拿着鸡蛋轻轻地揉着权美环脸上的瘀血,破皮的地方已用了金创药,她脸上略有指责,“你逞什么能?与她那样的人打架做甚?这会儿好了吧,苦了自个儿……” “我气不过她那般说你。”权美环呲牙笑了笑,对于女儿话里的关心很是受用,“那老虔婆说的话你一个儿也不要信,依我看,这周家垮台才好呢。” “我才没有那么蠢,这周子爵府恶贯满盈,要垮台也是报应。”林琦撇嘴道,“倒是你,都不年轻了,往后别再这般犯傻。”顿了一会儿,“等我成亲后,如果你想搬过去与我住也行,反正我过去看过,府邸挺大的,划个院子你给住不难,省得那老虔婆和老匹夫给脸色你看。” 多少次狠心地告诫自己不要再理会这亲娘了,终归还是血缘亲情在做祟,看着她被人欺负,这怒火就止不住地上升。 权美环没想到小女儿会邀她同住,满脸的受宠若惊,只是怕自己独个儿搬过去,把霍氏母子撇下会授人话柄,遂压住内心的兴奋,道:“到时候再说吧,你们成亲伊始还是不会希望看到我在那儿乱晃,再说这霍周氏还是我婆母,不装装样子照顾侍候她,怕是要惹闲话,有我在这儿顶着,她也不敢拿这条去作贱你。” “我也不怕她……”林琦皱了皱小脸道。 “不是怕不怕的原因,”权美环轻拍女儿的手,“霍源始终是她亲孙子,你夹在中间时日一长会为难的,还是成亲后抓紧时间生个一男半女,一来站稳脚跟,二来有这借口,她想找你麻烦都要掂量一二。” 提到怀孕的事情,林琦的脸上满是红晕,微垂头掩去自己的不好意思。 权美环见状,暗自叹息一声,这女儿长大了就得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她真恨自己以前为什么就那么死心眼认定了霍堰,从而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伸手将女儿鬓边的秀发拨到耳后,她此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女儿。 等到霍周氏那边的情形稳定后,霍源才腾出手来要送林琦归家,结果被告知林绿氏遣人来催,林琦已经先行一步归家了。 他好一阵的怅惘,错过了这次,也不知道年前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恨不得明儿就把婚事给办了。 权美环趁机道:“隔壁你们府邸那边要选仆从,我这儿有份名单你拿回去看看哪些合适……” “这事情你做主吧。”霍源不耐烦处理这些个庶务,反正权美环是林琦的亲娘,在这件事上不会坑她,索性全交给她处理便是。 这答案正中权美环的下怀,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这个权利她要牢牢地抓住,绝对不能让霍周氏染指半分,若是让她趁机安插心腹或者收买人心,以后绝对会给自家女儿使绊子。 夜已深,各方都总算消停了下来。 四更天时,林珑还睡得香甜,突然感觉到身边人起身的动作,她睁开迷糊的双眼,“天亮了?” “还没,你再睡会儿吧。”叶旭尧轻声道,还给她掖了掖被子,翻身下床。 林珑最终还是睁开眼睛,此时隔着帐幔看到丈夫穿衣服,她素手掀开帐幔,披衣趿鞋下床,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丈夫的腰,闷声道:“要回去了?” 叶旭尧本不意吵醒她,所以连灯也没点,如今感觉到她的体温,叹息一声转过身看她,帮她把外衣穿好,拉过厚重的氅衣包好她,方才扬声让外面的侍女进来点灯。 抱着妻子坐下,他在她唇上轻吻一记,“我还要赶着回城上早朝,你且去再睡一睡……” “我送送你。”林珑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睡意了,“昨儿我就吩咐他们备了早膳,这就去端来,你先吃点东西,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气赶回城中,岂不是受罪?” 话里话外还是心疼自家男人。 叶旭尧看她这会儿清醒过来,也没再催她回去床上躺着,知道她也必没有睡意,遂轻轻地点了点头。 简单梳洗过后,林珑与丈夫用了早膳,这才送他到廊下,叶旭尧看着仍旧漆黑的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雪,温度下降,遂让她在门口站一站,省得受凉伤了腹中的胎儿。 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走了。” 林珑不舍地看着他,轻轻点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黑幕当中,她轻抚小腹,开始想念他,想念俩儿子,看来要催促婆母等天亮接了叶秦氏,这就归家去。 一颗心,已是随他一块儿回城。   ☆、第三百二十四章交易 紧了紧厚重的氅衣,林珑再转回屋子,天色仍未亮,屋里烛光点点,随处可见其映照出来的影子,如雁和如眉侍候在一旁。 “大奶奶,还有段时间才会天亮,要不再睡会儿?”如雁问道。 林珑却是轻摇了摇头,这会儿已是了无睡意,“你们再去歇会儿吧,我在这儿坐坐。” “大奶奶,奴婢在这儿侍候吧……”如眉忙道。 林珑摆了摆手,“不用,待会儿天亮后,若是婆母打算回去,你们还有得忙,去睡吧,我这儿无须人侍候。” 如雁和如眉不得法,只好行礼退了下去到角房去歇一会儿。 林珑盘膝坐在罗汉床上,随手翻阅着手中的游记打发时间,她要让心静下来,要不然就没有心思再去办别的事情,只是久久都未能翻到下一页,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一股脑儿地把书本收起来,起身趿鞋踱到窗前,静静地等候着天亮的到来。 叶钟氏倒是一夜好眠,醒来时天色大亮,梳洗过后,方才问着身边人,“大爷呢?” “四更天时就回城去了。” 听到身边人回答,叶钟氏皱了皱眉,这么早就走了? 她掀帘子出去,看到女儿打着呵欠走过来,眼里有几分心疼,上前搂住女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娘,你不是说今儿个回去吗?这儿一点也不好玩,我早就想家去了。”叶蔓籽撒娇道。 初来时兴奋得很,可是待了这几天却是厌烦得不得了,庄子上一点乐趣也找不到,而且因为天冷,庄子上人很少,大家都在猫冬也不出来,她顿时就嫌弃了这里的冷清。 只因当初是她吵着要跟来的,所以也不好催促亲娘赶紧回家,捺着性子等亲娘把事情办妥了,这才敢嚷着要回去。 叶钟氏撇了眼女儿,“当初是谁嚷着要跟过来的?我都说这庄子没什么好玩的,你还偏不信?要不然在京里你们诗社多进行些聚会也能多点乐子。” “娘,我这不是后悔了吗?”叶蔓籽仗着自己年纪小,所以才敢如此表现出小女儿的姿态来。 “你呀,给我收敛点,明年就要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叶钟氏说这话时相当感慨,想当初大女儿及笄时设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是母女天各一方,想要再见上一面也难,这好心情又荡入谷底。 叶蔓籽看到母亲的脸色沉了下来,就知道母亲必定是想到长姐,遂也收起那副小女儿的娇态,拉着母亲的袖子,认真道:“娘,您还有我,我绝对不远嫁,一定嫁在京里,这样离您近些。” 叶钟氏看女儿说这话如此郑重,又想到她现在无比的乖巧,遂这心情渐渐又好起来,“这回外地的人家来求娶你,我一个也不会应。” 两个女儿总要留一个在身边,她暗暗地发着誓。 母女俩踏进膳厅,就闻到食物散发出来的香气。 “婆母,小姑,早,我已备好早膳。”林珑忙迎了上来,笑道。 叶钟氏皱了皱眉,“下回别这么早起来备早膳,你还怀着身孕,要多睡些才好。”一看林珑的样子,已是起床有段时间了。 “不碍事的,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去备妥早膳,大家也能吃得丰富点。”林珑不甚在意地道。 她进门这么久,叶钟氏也不要她立规矩,她已是相当感激了,换成别家的婆母,就算不用进厨房去准备膳食,也必定要站在婆母身边端茶递水,把婆母侍候得舒服了,这才轮到自己吃东西。 人家对自己好,不提涌泉相报,至少须得知恩。 叶钟氏看她神色还不错,这才安心地坐下来用早膳,这膳食相当合她的胃口,所以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粥,想来林珑这儿媳妇是用了心思的,心里对这儿媳妇又更满意了一分。 抹了抹嘴后,她放下巾帕,看着儿媳妇和女儿道:“待会儿就回去让人收拾东西,我们就开始赶路去接老太太,然后直接打道回府。” 叶蔓籽高兴地起身,立即回去打包行李。 林珑之前睡不着,天一亮已是让人收拾好行李,所以不用忙这个,她打算召见一下新任的庄头等人吩咐几句,与叶钟氏一提,叶钟氏赞她做事细心。 叶钟氏离开膳厅的时候,还是拉着她悄语一句,“你现在还怀着孩子的,我也没有让你们夫妻分房睡,切记别让尧哥儿太过份了,你们夫妻也要避忌一点。” 这话说得隐晦,林珑却是听得明白,俏脸蛋“刷”的一声就红透了,微垂头应了声:“嗯。” 叶钟氏知道她不好意思,遂也没再多说什么,反正不打算给儿子纳妾室,这问题就由他们夫妻想法子解决吧,相信这儿媳妇还是知道分寸的,不会让自家儿子乱来的。 这么一想,她满意地拍了拍林珑的手,转身回去收拾行李。 来时行李不多,回去之时同样也不多,庄子上的产出在冬天之前就已经运回襄阳侯府或者在庄子里储存起来,遂与来时一样,主子们一辆马车,大丫鬟和有脸面的嬷嬷们一辆,迅速地驶出庄子。 林珑上了马车就有几分犯困,歪躺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叶钟氏亲自接过嬷嬷递上来的锦被轻轻地给林珑盖上,叶蔓籽突然转头唤了一声,“娘……” 刚出声,叶钟氏就朝女儿轻“嘘”一声,示意她别吵着林珑。 叶蔓籽遂忙噤声,与亲娘挤眉弄眼一阵,她是知道她娘对嫂子还不错,但没想到好到这程度,想要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 叶钟氏轻敲女儿的头顶一记,压低声音道:“你嫂子还怀着孩子呢,想来昨儿夜里没睡好,让她补补眠。” 叶蔓籽是知道她大哥昨儿夜里过来了,可这与大嫂没睡好有何关系?她睁着纯结无比的大眼睛看着她娘,希望她娘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哪知她娘暗暗地轻咳一声,把头一撇闭目养神,压根儿什么也不想与她说。 她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待马车抵达了叶钟氏所在的庄子,林珑这才幽幽转醒,这一路竟是睡得香甜无比,吵哑声音道:“到了?” “嫂子,我们要下马车了。”叶蔓籽伸手去拉林珑。 林珑还有几分茫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会儿叶钟氏已经下了马车,朝她们道:“快点儿,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回府。” 一听到这句话,姑嫂二人下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叶钟氏的突然到来,倒是让没得到消息的庄子里的人忙乱了一阵。 叶钟氏让小女儿到厅堂里去坐着,自个儿带着林珑往叶秦氏念经的小佛堂走去,她也没有指望叶秦氏会因为她到来而出来见她,这婆母怕是等她来都等得脖子长了,她嘲讽地想到。 婆子把帘子掀起来,她迈进佛香缭绕的小佛堂,看到身着褐色冬衣的叶秦氏正恭敬地念经转动佛珠,并未回头看她一眼。 她屈膝行了一礼,“婆母,儿媳妇来看您了。” 叶秦氏似没有听闻,仍旧在念经转佛珠。 叶钟氏也浑不在意,径自起身,踱到一边的圆椅内轻捋裙摆坐下。 林珑看了一眼这正在互相角力的婆媳二人,屈了屈膝,看到叶钟氏朝自己使眼色,她低垂着头走近叶钟氏,坐在叶钟氏指定的椅子内,反正这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依令行事便可。 叶秦氏本来想要刁难一下这恨之入骨的儿媳妇,哪里知道对方却是不痛不痒地坐在那儿喝茶,她的额头青筋跳了跳,显示出她正在气头上,牙齿狠狠地磨了一下,硬是没有先开口搭理这对装模作样的婆媳。 淡定地喝了几口茶水,叶钟氏把茶盏随意一放,似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过了年,枝姐儿就要十八岁了。”顿了顿,“与她年龄相仿的菡姐儿和萏姐儿明年就要出阁了,四弟妹可是相当满意这男方家的背景……” “叮咚”声不绝于耳,显然是叶秦氏手中的佛珠被扯断,珠子散落地面发的声响。 林珑侧目看去,叶秦氏的心情波动得很厉害,这会儿她终于明白叶钟氏所说的七寸处是在哪里,这三房所出的叶蔓枝就是叶秦氏最大的心病。 想当初叶肖氏都愁女儿的婚嫁,如今又拖了两年,这女儿家的青春有限,再不去找门当户对的婆家,等到双十年华就会难嫁出去了,到那时候只怕要嫁做填房才会有人要。 她暗暗地为婆母的举动叫好,有这个拿捏着,叶秦氏还能翻出新花样来? 果然,叶秦氏不能再装做看不见,由着嬷嬷扶起身,转过来微昂头看向叶钟氏,那双越发浑浊的眼睛满是狠厉之色,无奈叶钟氏不为所动,仍旧淡定从容。 似分庭抗礼一般,叶秦氏落坐在叶钟氏和林珑的对面,中间似隔着楚河汉留界。 “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些?” 叶钟氏冷然一笑,“非也。” 叶秦氏也冷冷一笑,“也对,你该着急了吧,叶旭凯娶妻,我这当祖母的不现身,想必你的面子也不好看。” 她是知道叶旭凯不分份的,这个庶出孙子曾经秘密地找过她,希望她帮他重回侯府,她却是一口就回绝了他。 一个庶出的孙子,在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 就算给这庶子成功地将叶旭尧以及他那俩儿子这三个绊脚石搬开,这爵位也轮不到叶旭凯,接下来还有嫡出的叶旭融,若这个也没有了,自然就轮到她所出的五房嫡子叶明悛。 偏偏她这个五儿子却是个不中用的,自己的后宅都处理不好,任由儿女与彭姨娘现在斗得水深火热,整一个乌烟瘴气,算来也是没有大本事的人。 其实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怀念三儿子,这才是她的心头肉,无奈却是再也无力回天。 这中间绕得太多弯弯曲曲了,她实在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谋划,老大叶明恂再不好,那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真正恨的是眼前这对婆媳,没有她们二人从中作梗,她也不至于被赶到这儿来,这笔账她是完全算到她们俩的头上。 叶钟氏明白的道理,叶秦氏自然也知道,所以她的脸上并无半分变化,“所以我这不是来请婆母回府……” “若我不回呢?”叶秦氏挑挑眉,“你倒是想得简单,当初若非你们婆媳二人挑拨离间,我焉会被发配到这儿来?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叶钟氏唇角上扬,“不回也行,那枝姐儿的婚事我可不理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女儿,管她是不是要向那周芷晴和孙思琪看齐,弄出什么动静来难堪的也会是你,与我何干?儿媳妇,我们回府。” 她做势起身准备走人。 林珑也即配合地起身,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自家婆母。 叶秦氏握着椅把的手青筋都凸了出来,恨不得把这俩可恶的女人千刀万剐方才能泄出心头之恨。“站住。” “婆母还有什么要赐教的吗?”叶钟氏回头一笑道。 “钟氏,别在我面前如此得意,我好歹也还是你的婆母,是你夫君的亲娘……” “我知道,要不然我来这儿做甚?” 只一句话,又把叶秦氏气得够呛。 好半晌,她方才压抑下怒火,“你说你会为枝姐儿找一门好婚事……” “前提是你回府后得给我安安份份的,等婚事一办完,你就再回到庄子来住,不得找借口拖延,要不然我就真的不管了。”叶钟氏道。 叶秦氏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咬牙道,“好。” “婆母是爽快人。” 叶钟氏笑了笑,奉了顶高帽子给叶秦氏。 因为急着要回府,叶钟氏并不给多少时间她们收拾行李,只能拣紧要的收拾一下。 叶蔓枝听闻消息,急急忙忙就去找叶秦氏,掀帘子进去看到祖母正在扬声吩咐人打包东西,遂焦急道:“祖母?” “枝姐儿,是好消息,你赶紧去收拾紧要的东西,剩余的随后再让人送进府便是,不要耽搁……” “祖母,我们真的要回府了?” 叶蔓枝还是无法相信,她以为她这辈子都要在这儿住下去,不是不急婚事,可有什么法子?庄上的男人她看不上,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她一个也瞧着,遂只能看着自己的花期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可如今却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也难怪她还心中存疑。 叶秦氏拉着最为疼爱的孙女儿坐下,这会儿她的眼里满是慈祥,“我与你大伯母做了个交易,回府后少生事,我还有些老人可以调去侍候你。等开春后,你就随她赴宴,趁机给自己谋划谋划,遇上好人家,就赶紧嫁了吧。”眼里略有些泪水,“我可不能再耽误了你的花期,女儿家的青春有限,都怪你爹娘不争气,你哥还在边关从军,你却婚事艰难。” 叶蔓枝也眼里含泪,忙用帕子给祖母擦了擦泪水,“祖母,我晓得。” 若说当年那般行事确是冲动了,她在这儿住了两年的光阴,已是想得再明白也没有了,手指紧握成拳,如果当初她忍一忍,先嫁进高门权贵家,再图谋报复方才是正道。 就这一口气没忍下来,她就将自己置身在危崖,如今林珑都要生二胎了。 “我的枝姐儿是真的长大了,那我也放心了。”叶秦氏一脸的欣慰。 厅堂里面的叶蔓籽却是等得不耐烦,朝她娘道:“娘,还要等多久?怎么这么慢?” “应该就快了,小姑坐下再喝碗茶水。”林珑笑道。 “大嫂,我喝得肚子都涨了,再喝等会儿方便的次数就要增加了。”叶蔓籽苦着一张小脸道。 她现在对这祖母再无昔日的依赖之情,反而是厌恶居多,这祖母从来就没有疼过她,她真正疼的是三房的儿女,好在她醒悟得早,要不然现在只怕早就成为了弃子。 叶钟氏正要再说女儿几句,就看到叶蔓枝扶着叶秦氏进来。 她也忙起身,“既然都妥当了,那就回府吧,要不然天黑都进不了城。” 叶秦氏点点头,没有在这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与叶钟氏争执不休。 她携着叶蔓枝坐到另一辆马车上,没与叶钟氏婆媳还有叶蔓籽同乘一辆马车,分明就是双方互相有所忌惮,隔阂分明得很。 叶钟氏也不在意,待整装完毕,这才吩咐车夫起程。 襄阳侯府的马车队伍相当壮观,引得庄上不少人偷偷观望。 终于离了这倒霉地儿,叶蔓枝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她一定要给自己谋一个好姻缘,她在心里暗暗地起誓。 冬天的落日一向早得很,林琦在玉肤坊忙完,正要上马车准备离去之时,看到霍源朝这方走来,她站立原地,抬头朝他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这个笑容极美,在这白雪覆盖之地的映衬下,纯洁而动人,霍源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待到她面前,他翻身落马,颀长的身姿站立在她面前。   ☆、第三百二十五章生辰 霍源贪婪地看了她俏丽的容颜半晌,看到她脸泛红晕,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这才收敛地轻咳数声,他微微一笑,“昨为了掩儿你怎么走得这么早?我说要送你回去的。” 林琦本来被他看得不太自在而微垂头,这本来就是大街大巷被人看去倒是有失体面,如今看他神情如常,这才脸色自然一些,“本来要与你说一声的,结果看到你为了老太太的病情到处奔走没得闲,遂也就没去打扰你,反正也有府里的护卫相送,出不了大事儿的。” 她的性子一向奔放活泼,但此时与他说话却是柔声了不少。 “下回不要这样,我说要送你的,就必定能抽得出时间来。”霍源想到昨晚忙完见不到她的惆怅,这心还有几分戚戚焉。 林琦看他在意,遂笑得甜甜地道了个“好”字,反正都是为了他安心而已,那她就任性些也无妨,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谁不想获得心上人全心全意的关爱?她自也是不例外的。 两人走在这雪地上,后面的马车跟着,霍源舍不得这段路程早早结束,而是找着话题与她聊着。 林琦自然也希望路可以再长些再长些,她很仔细地聆听着他的话语,想着他刚才就那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像天神从天而降一般,这心又如小鹿般乱跳,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欢喜。 只是这段路程再远也终有到尽头时,哪怕他们已经走了有大半个时辰,绕过了几条大街,林府俨然在望。 霍源停住,并没有打算进府拜访,漆黑的双眼只是贪婪地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林琦红着脸道:“我到家了。” “等明年吉日一到,我立即就来迎娶你。”霍源却是牛头不搭马嘴地道。 林琦一愣,随后用帕子掩住嘴唇遮去那抹娇羞的笑容,她知道这么做很是大胆,却还是忍不住地回应他,低低地回了一句,“好,我等你。” 霍源激动地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柔荑,终归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容不得他放肆,遂惟有郁卒地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要为她的闺誉着想,这是女人的立足社会的根本。 “进去吧,我也要家去了。”好半晌,他方才挤出这句话来。 林琦同样不舍地点出点头,道了句“路上小心”,这才一走三回头地往府里而去,临近大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颀长伟岸的身姿在雪地上如一只优雅而充满力量的雪豹,她的心颤了颤,最后还是收回目光迈进府里。 再不走,只怕她就真的不想抬脚了。 霍源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脸上温柔的表情一收,跨上小厮汉光牵来的骏马,狠狠心地掉转马头往霍家而去,来日方长,总有他们长相厮守的时刻,也不在这朝朝暮暮了。 林琦心情有些失落地走向府里深处,却突然看到林绿氏带着俩外甥匆匆往外走,她忙停住,“二娘,你这是往哪儿去?还带着庭哥儿和辉哥儿?” 叶耀庭和叶耀辉看到林琦这小姨,遂从奶娘的怀中探头看她,还朝她伸出手去要抱抱。 林琦一向也宠这俩外甥,只是现在他们一周岁多,体重也不轻,她根本就不能一下子抱住两人,只得上前与他们碰了碰面亲近亲近。 “你姐回城了,我这会儿到襄阳侯府去。”林绿氏笑道,“他们俩吵着要娘,我这不得赶紧还回去?” 一想到抱这俩双胞胎到家来的时候,刚开始俩小家伙有新鲜感还好,只是玩耍着并不哭闹,但是一旦新鲜感褪去,这俩小家伙就开始喊娘,非要吵着要娘,弄得她是根本就没有办法。 更气人的是这俩小家伙却是一直干嚎着,显然是想要她屈服带他们去找娘,她是看得想要发怒又想要笑,这两个小东西果然不让人省心。 后来吵得连林栋也不看书了,与林琦一道一人一个地哄着玩,最后还真让他们哄住了,这俩小家伙方才不再闹,嘻玩了一阵累了,也就睡去。 但是每天他们都有一段时间闹着要娘,林绿氏都快被他们搞得神经衰弱了,就连前来商量婚事的权美环也头痛,两个大人都搞不定这俩个精力充沛的孩子。 所以现在一听到林珑回来了,林绿氏赶紧就想把俩孩子送回去,省得待会儿又吵着要娘让人头疼。 林琦却是眼睛一亮,“姐回来了?” 林绿氏笑得开心地轻“嗯”一声。 “那我也要去。”林琦忙道。 林绿氏不置可否,与林琦还有俩双胞胎忙上了马车赶往襄阳侯府。 林珑也是刚到府没有多久,与叶钟氏说了一会儿子话,也扮演好孙儿媳妇的角色安置好叶秦氏这不省心的祖母。 叶老侯爷见儿媳妇把老妻接回来了,眼里满是赞许,这儿媳妇行事还是极合他心意的,这府里办喜事,这发妻不回来也不像话,偌大的侯府还是要这点脸面的。 待叶钟氏和林珑离开,他这才看向发妻。 “既然回来了就给我安份过日子,一大把年纪了,就别镇日整些事情出来为难小辈,好好地当个老太太即可。” 听着丈夫这些带着训示的话,叶秦氏一阵地心梗,看来丈夫是完全偏向了大房那一边,只不过她一向拗不过丈夫,遂带着几分不满地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真晓得才好。”叶老侯爷加了这一句,别人他不知道,这发妻的劣根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个浑人。 叶秦氏面有不快,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他吩咐该如何行事?只是被赶到庄子这么久,她也着实想念府里的繁华,遂也不敢出言顶撞,只是保证了几句。 叶老侯爷看了她一眼,姑且信上一信吧。 叶蔓枝的爹娘都不在了,惟有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好在之前她也住过,遂只是把行李搬进去即可住下。 大丫鬟忙里忙外地收拾着,她则坐在里屋掀窗挑剔地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才盼到祖母回来,她忙整理衣装赶到正房。 “祖母,祖父可有为难您?”她勤快地把茶水奉到祖母的面前。 叶秦氏轻啖一口茶水,挥退几个大丫鬟,这些个人哪怕她笼络过也与她不是一条心,“倒也没有。” “祖母,我瞧着这院里的下人都是生人,只怕我们说话行事都要小心些才是。”叶蔓枝吃过冲动行事的亏,现在终于学会小心谨慎了。 叶秦氏看得颇为满意,吃了一下亏学会长大也好,好过将来嫁了人后才学会谨慎行事要强得多,“你可算是学会做人了,祖母甚心慰。”眉间还是皱了皱,“你那大伯母为了防我,可是用尽了心机,不过我可是她的婆母,又岂能由得她随意侮辱?” 话虽如此说,面对此情此景她却是没有解决之法,与叶钟氏相争让她强行收回人手,只怕丈夫第一个就饶不了她。 叶蔓枝担忧地看了眼祖母,这回她算是看清楚了,大伯母现在如日中天,祖母是无法与她争辉的,所以哪怕还恨着林珑,她也能收敛起脾性乖巧地唤声“尧大嫂子”,这表面功夫还是得装一装。 况且她的婚事系在叶钟氏的身上,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听到祖母这些话又微微有些忧心,可心底还是希望祖母能压制大伯母的气馅,这样一来更方便她行事。思及此,她上前给叶秦氏捏着肩骨,“祖母,还是从长计议更好,鲁莽行事无甚好处,也省得让人拿捏了把柄,从而断了自己的后路。” 叶秦氏轻拍孙女的手背,祖孙俩的想法颇为一致。 这侯府女主人回来的事情,也第一时间传到了叶旭凯的耳里,此时的叶旭凯正趴在美貌侍女的怀中,由着另一个美貌侍女给他喂吃葡萄,虽是养伤,却是过得快活无比。 他这真没有想到,这一趟回府,因为他要成亲,府里居然会派遣了三个美貌侍女来侍候他,他分别赐名为汀兰、汀芷、汀香,这三个侍女不但长相好,性情还温柔无比,所以只第一眼,他就打定主意要将三人都收房。 至于孙思琪,他并未想得太多,对于这位未来的正妻,在他眼里就是一块跳板,是他成功从庄子跳回府里用的,论长相,孙思琪拍马也不及这三人的一星半点,若不是他实在不想待在庄子里,是万万不会去招惹她的。 好在孙思琪人单纯易骗,这女人的心里只有他,所以他倒不担心拿捏不住,只要妻子的娘家不出面讨公道,他自然会给孙思琪该有的尊荣,至于想让他像他那其傻无比的大哥般守住一个妻子过活,那是妄想。 “太太回来了。”他轻薄了一下给他喂葡萄的汀芷的脸,喃喃道。 “爷,太太这番回来必是办妥了爷的婚事,这奶奶进门了,我们几姐妹可怎么活?”前来通风报信给他的汀香哭着抽噎,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被他趴躺在膝上的汀兰也愁了一张美人脸,看来分外地迷人。 叶旭凯顿时豪情万丈,大手揽过汀香亲了一口,又摸了一把汀兰,“放心好了,还有爷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们。” 在这点上,他深得叶明恂的遗传,就是风流成性,更是见一个爱一个,为了宠这新得的三个美貌侍女,他将原先侍候他的大丫鬟都贬为二等丫鬟,给这三美让路,谁也不能阻挡他拥美之心。 “爷,可要说话算话才好?”汀香仍有几分疑虑,挂在他的怀里推着他的身子撒娇道。 “爷是那等随口放大炮的人吗?”叶旭凯做势瞪眼道。 “汀香妹妹,你也真是的,我们是爷的人,爷又是主子,难道还怕一个妇道人家不成?”汀芷笑得花枝乱颤,更是主动送豆腐给叶旭凯吃。 叶旭凯暗呼过瘾,这美人就是带感,“还是汀芷识趣,汀兰、汀香,你们可要向她看齐才好,爷是你们的夫君,自有本事保得住你们。等奶奶过了门,你们谁先怀上身孕,爷给就先给谁开脸,这姨娘之位跑不掉……” 这么一说,三个美貌侍女又是一阵的开心,更是侍候得叶旭凯通体舒畅,这养伤养得可是香艳无比。 这边的情形传到了叶钟氏的耳里,她满意地笑了笑,看向一边的儿媳妇和香椽,“做得不错。” “太太夸奖了。”香椽道,“这三人都是不安份的,奴婢一说是去侍候二爷,她们就争着过去了,奴婢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会不会都是目光短浅之辈?”林珑轻声问道。 “若是目光长远又岂会选择到二爷的院子去?”香椽笑道,“不过大奶奶放心,她们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这个奴婢调教过,不会让她们不听话的。” 经过香椽这么一说,叶钟氏还有林珑也就满意地点点头。 林珑看向香椽的眼神是更满意半分,昔日这大丫鬟如今已渐渐有了管事的威严,身为人母后办事也比以前牢靠得多,看来倒是可堪重用了。 正在她思索之际,外面传来两声脆生生地唤声,“娘、娘——” 林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声音她可是魂牵梦挂,忙趿鞋匆匆迎上前去,“庭哥儿、辉哥儿……” 两个小娃已是走得相当稳健,也能小跑一会儿,只见帘子一掀一合间,俩小娃已跑了进来抱住林珑,他们正是依赖母亲的年纪。 林珑蹲下来抱住两小娃,左看看右看看,不过是数日未见,却是怎么也看不够,眼里都泛了一层泪水。 “娘……”俩小娃也无比地依恋她,不停地唤她。 林珑感动地不停应着“哎”,一时间,母子仨重逢的场面甚是感人。 后面跟进来的林绿氏抽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朝叶钟氏道:“让亲家母见笑了。” “这么小的孩子想娘是正常的,不过倒是可怜我们俩老的,被遗忘到天边去了。”叶钟氏揶揄道,不过眼里还是有些许的不是滋味,这孙子隔了层肚皮就隔了份亲情血缘。 林绿氏意会过来,暗地里给林珑使眼色,这进了门只找娘没找祖母,看来叶钟氏是有几分介意了。“孩子还小,哪个不这样?” 林珑也是听到了这句话,忙止住激动的情绪,拍拍俩娃的小屁屁,“没规没矩,还不赶紧去给祖母见礼?” 虽说还是孩子,可侯府家大业大,叶钟氏也是开始管教规矩的,这教孩子还须从小开始,这才能不学歪。 所以对于见礼是什么,俩小人儿也是知道的,两人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走到叶钟氏的身边,笑得灿烂无比地道:“祖母。” 这唤人如今是唤得无比顺溜,就是连贯的句子说得还不太利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自家孙子还笑得这么灿烂,叶钟氏心底那点不是滋味顿时扔到了爪哇国,忙又一手揽着一个“乖孙子”的唤个不停,这个亲亲,那个吻吻,好不亲热? 林珑看得直抿唇而笑,叶钟氏是由衷地疼自己的孩子,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并不将刚才那句话放在心上,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小孩子见到了亲娘,就不再刻意去寻找,于是窝在叶钟氏的怀里任由祖母喂东西吃,两人你争我抢的,倒是让叶钟氏和林绿氏开怀大笑不已。 林琦给叶钟氏见过礼后就坐在一边,林珑过来坐到她身边,问了下店铺的事情以及家下事。 “年底的账都结完了,我已经与叶六婶交接过了,也把年底的花红全算了出来。”林琦道,“不过姐,今年的花红不要分这么多,还是多留点待来年扩张用,王周氏那铺子也赚钱,如今有这意向与我们签约开铺的人已有二十来人,都是来自京畿周围的,对了,还有江南一带……” “南叔那边有消息过来了?”林珑忙问道。 林南那边一向是年后再给京里送银子,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如今都要请镖局护送才行。 “南叔有信送来京里,他们找不到你直接给送到我处来。”林琦解释道,“我今儿过来的匆忙没带上,明儿我再带来……” “这倒不急,南叔在信中说了什么?”林珑更好奇这个。 “南叔说,江南的生意很好,而且姐你提的那个开铺子的计划,苏州一带感兴趣的商家不少,他们都有这个意向,不过要等到年后才好实施……”说了一会儿生意经,林琦似想到什么低声惊呼一句,“对了,还有一事,南叔说,过了年后他会把银子交由阿绯姐带进京里。” “阿绯要进京?”林珑惊讶道。 林琦点了点头,“南叔信中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没说得太详细,只是提了有这么一件事。”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有几分担心,“姐,阿绯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林珑细思一下,更是扳着手指算了算,贝明绯的孕期与她十分接近,年后进京,看来是要进京生孩子了,毕竟贝聿和贝申氏都京城,贝朗娶了妻后,看来也是不打算回苏州发展了。 “没有什么事,方爷没有亲人,阿绯坐月子还是由亲娘侍候更放心,估计是因为想着这点才会进京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阿绯姐这么好,我可不希望她出什么事。” 林琦拍拍胸脯,一副放心的样子,看得林珑直想笑。 “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叶钟氏道。 “没在说什么,不过是年底店铺分红之事。”林珑笑着回道。 叶钟氏看向林琦,“你的婚事定在开春,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要不吝开口才行,我虽说是亲家伯母,可也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 她曾带着林琦出席过宴会,所以对这孩子也比较上心。 “如有需要,我可是要求到亲家伯母这儿来。”林琦笑道,“到时候亲家伯母可不许小气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亲家母哪是小气之人?”林绿氏笑着补充一句。 叶钟氏笑出声来,她就喜欢林琦这性了,有什么说什么,“你这丫头说话一向有趣,正好,你要出阁,我也给你份添妆。”遂朝愣着的林珑道:“你去看看我那儿有什么好东西,搬上一些给你妹妹添妆……” “亲家母,这如何使得?她这丫头开玩笑罢了……”林绿氏忙摆手。 林琦也是一愣后反应过来,忙道:“亲家伯母,我……” “得了,别婆婆妈妈了,我可要着恼了。”叶钟氏故意板着脸,“我这是喜欢琦姐儿,换成别人,看我给不给?” 她连给叶蔓宁的嫁妆都是掐着给的,只要她乐意了,自然会多给一些。 “既然是婆母的一番心意,你且心下便是。”林珑拍拍妹妹道,她知道叶钟氏言出必行,再者叶钟氏的好东西不少,也不会真在意那点,回头自己知分寸一些便是。 听得长姐这话,林琦才一脸感动得眼泪湿湿地郑重给叶钟氏行礼,“谢过亲家伯母。” “你这孩子真是的,无须这么多礼数,出阁可是人生重之又重的大事,马虎不得的。”叶钟氏把俩孙子交给林绿氏,伸手拉起林琦。 她是知道林家情况的,哪怕现在这林家凭借着玉肤坊吸金的能力,日子是大大改善了,可底蕴却是没有的,这嫁妆也得几样东西压得阵脚才好,方才不会让人看低了去。 她本来就有意要为林琦添妆,只不过是一直缺少提出来的机会,反正她满意林珑,自然也就爱乌及乌。 “这是应该的,婆母,您就受了吧。”林珑也是有几分感动的,叶钟氏能做到这点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毕竟不是哪家婆母都会这么大方。 妹妹出阁,她也是与林绿氏盘点过嫁妆,有些摆场面用的大件都是紧急订购的,至于另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她还在托着人寻购,这次妹妹的婚事过急了些,由不得她慢慢添置。 如今婆母开口添妆,倒是帮了一个大忙,她自也是感恩的。 林绿氏见状,自然也是千恩万谢,说来林珑能得到这样一位婆母,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旭尧有公事要处理,叶钟氏直接就将林绿氏和林琦留下用晚膳,这人一多就热闹了。 林琦与叶蔓籽的年纪相仿,自然有不少共同话题,叶蔓籽还邀请林琦入诗社,可林琦自认不是会做诗的人,忙给婉拒了。 “你不是请了个女夫子嘛,担心什么?我们也不是正经会做诗的人。”叶蔓籽仍旧不放弃在游说。 “我那点墨水还是不去献丑了,搞不好还要闹笑话。”林琦忙摆手,她只对赚钱感兴趣,参加那诗社非但赚不到钱还要倒贴进银子,还是别搞她了。她也是舍不得那点子银两,但就是觉得不划算。 其实叶蔓籽邀林琦入诗社也是有私心的,一来这是长嫂的妹妹,她愿意与她交好;二来林琦有钱啊,与她这个未出阁只能有二十两月例的人相比,林琦的私房钱只怕能吓死人,诗社还是极度缺钱的,有个财神爷进来多好,也能多办点聚会啥的。 只是无奈她说得天花乱坠,林琦依旧稳坐钓鱼台纹丝不动,显然她不参加诗社的决定是无可动摇的。 “好了,籽姐儿,别缠着你琦姐姐了,她现在可比不得你悠闲,年后就要出阁了,要忙的正经事不少,你啊就不要再添乱了。”叶钟氏忙道,在她眼里,女儿那个什么诗社不过是小孩子玩家家无甚意思的。 叶蔓籽听到亲娘开口,这才挫败地放弃拉林琦入社。 林珑见状,摸了摸小姑的头顶,“回头开春了,我们府里的桃花开了,我给设宴请你们诗社的姑娘都过来聚会做诗,可好?” “大嫂,你说真的?”叶蔓籽立即来劲儿了。 “难不成我还骗你?”林珑刮了刮她的俏鼻梁,笑道。 叶蔓籽顿时又眉开眼笑的,大嫂也有钱啊,她说给办聚会必定会体体面面的,这样一来,倒是省了诗社一笔开支。 叶钟氏看得好笑,“回头,我让人把那俩姨娘清出桃园,给你们腾地方。” “娘,大嫂,你们真好。”叶蔓籽立即给家人戴高帽。 府里的桃园一到开春就漂亮得紧,只是因为洪姨娘在那儿难产死的,所以俩姨娘也住得不大舒心,如今一听到可以迁出,立即就收拾细软搬到了另外的院子居住。 洪姨娘早已往生,叶钟氏倒是没有那么多避忌,只是让人把旧家具搬空,重新将院里院外粉刷一遍,全换新的,显然是不打算让姨娘进住,估计以后会留做待客用。 除此外,府里最大的事情还是叶旭凯成亲一事,自然也有得叶钟氏忙的。 “因着这婚事,倒是让你的生辰宴席都不好办……”叶旭尧皱眉明显不悦道。 前年因为是初为人媳不好铺张来办,去年在汝阳城也不好操办,本来他打算今年给妻子办个盛大的生日宴席,结果遇上叶旭凯成亲一事,也不好大宴宾客,毕竟叶旭凯的婚事就不打算大操大办,如果林珑还办个盛大的生日宴席,必遭人话柄。 林珑给丈夫把腰带系上,转到他面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那就等来年吧,反正我还年轻,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说正怀着身孕呢,应酬这么多人也怪累的,婆母也不让我操办这婚事,说是怕相冲了。” 叶旭尧揽着她的腰肢,俯身在妻子的唇上落下一吻,慢慢地游移到她的耳边,吹气道:“回头我给你过生日。” 林珑感觉到耳朵一痒,心里也跟着痒起来,红着脸道:“好。” 这样的妻子甚是可人,叶旭尧真想再将她扑倒在床大战三百回合,可惜这时辰不对,待会儿还得进宫上早朝。 “今晚令人做上一桌好酒菜,我早些回来。” 他只得这么吩咐一句。 林珑忙点头,更喜欢与他两人过这生日。 这日,林绿氏和权美环都一大早过来给她过生日,没有大宴宾客,自家人还是得一块儿吃顿饭庆贺一下。 叶钟氏亲自吩咐人中午设席,甚至还让人去将叶秦氏和叶蔓枝请来。 叶秦氏心里有芥蒂,托病不出席。 叶蔓枝倒是想着她还要靠叶钟氏才能找到好婆家,遂惟有违心地备了份礼物去出席这宴席。 她刚一掀帘子进去,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显然人数不少,光是驻足听了听就知道叶钟氏把二房、四房、五房、六房的人都请了来,这宴席倒是不小的排场。 她一时半会儿心情格外的低落,与人家相比,自己这一房人实在是凋零得令人可怜,自己的妹妹还得寄养在肖家,兄长又在外参军,怎么想都心塞不已。 “枝姐姐站在这儿做甚呢?”叶蔓籽刻意看了她一眼。 跟在叶蔓籽身边的是四房的双胞胎姐妹,这两人已订了婚事,行事自然稳重得多,不若当年口出冲言。 “听闻枝姐姐回来了,妹妹还没来得及与姐姐见上一面呢。”叶蔓菡笑道。 “这不就见上了,也就两只眼睛一只嘴巴有什么好看的。”叶蔓枝心情低落,自然话也不大好听。 叶蔓菡顿时一阵的尴尬。 叶蔓萏朝胞姐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太搭理这个叶蔓枝,想当初三房在侯府横行的时候,这枝姐姐也不大待见她们,无非就是嫌她们的爹是庶出,身份不够。如今再看,这叶蔓枝还拽什么拽,没了父母庇护就是地底泥,要不然也不会婚事没着落。 叶蔓籽一直都不喜欢叶蔓枝,以前是因为要与她在祖母面前争宠,只是祖母对叶蔓枝是真宠,对她不过是捧杀而已,明白过来后,自然就更不喜欢这个堂姐,淡淡道:“进去吧,别忤在这儿,省得别人又有闲话。” 叶蔓枝闻言,神色一变,握着巾帕的手不禁紧了紧,这堂妹甚是可恶又讨厌。 叶蔓籽赖得理她,径自与双胞胎堂姐掀帘子进去。 叶蔓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情后,这才抬脚紧随其后。 ------题外话------ 抱歉,迟了些,今晚有二更哈,大家来点票票鼓励下某梦,咱来个肥肥的二更,好不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惊吓(二更) 屋里的气氛十分好,以前爱挑事的二夫人叶王氏现在也老实下来,一个劲儿地奉承长嫂叶钟氏,哪怕再嫉妒叶钟氏又要当长嫂,她也没像以前那般表现出来。 “你那新娶的儿媳妇还没有消息?”叶钟氏问道。 叶王氏看了眼不远处的儿媳妇,神色不悦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以前那个就怀过,说明衍哥儿身体很好没问题,如今这个进门时日也不短了,补品没少吃,愣是蛋也没下过一个。” 叶钟氏见这二弟妹当着她的面就这般贬低儿媳妇,到底有几分上不得台面,“你也别急,越是催她就越无果,这孩子还是嫡出的好。” 就算叶老二是庶出,叶王氏也还是想要个嫡孙,对长嫂这话还是很深以为然,“我现在哪敢催她?先看看吧,若是明年还无消息,我可要着手准备纳妾之事,总不能一直无嗣吧?” “这倒是。”叶钟氏这回也是赞成的。 “照我来说这个急不得,缘份未到罢了。”叶程氏插嘴安慰了一下二嫂。 叶王氏扯了扯唇角,其实还是未能释怀,她现在是巴不得赶紧抱孙子。 叶田氏倒是没怎么吭声,她现在正怀着身孕,比不得这几个儿女都长大的嫂子们,自己这把年纪,等生下来再长大还有十几二十年的心好操,顾不来这么多,没有共同的话题,她也就三缄其口。 不过因她的特殊,众人还是问了一下她怀孕的状况,她笑眯眯道:“还好,也没太累着。”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比不得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些。”叶程氏吩咐一声。 “我哪敢掉以轻心?”叶田氏轻抚肚子,这孩子现在就是她的命根,若今儿个过生辰的人不是林珑,她也不会轻易出家门,哪怕胎儿早已稳定,她也还是宁愿在家呆着更安全。“夫君盼这孩子盼了多少年,如今好不容易才能如愿,我呀就想着为他圆愿。” 提到叶老六,叶家其他的几房嫂子都点头同意叶田氏的话,六房无子几乎是叶老六和万老姨娘的心病,自然也就能体谅叶田氏小心翼翼的心情。 这屋里的年纪大的是一群,少妇们自然也是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当然也有自己的话题。 叶荣氏是小心地挨着林珑坐着,她是叶旭衍的填房,既不是原配嫡妻,也就没有上一任的脾性,显得柔和许多。 她小心地拉了拉林珑的衣袖,“尧大嫂子,你可要教教我怎样才能快点怀上一个?如今婆母每天都盯着我的肚子,那眼神想想都令我头发发麻。” 对这叶荣氏,林珑倒是观感比昔日的叶桂氏强得多,至少这位的眼神显得清静许多,“你越是着急就越不得法,依我看放宽心最重要,不过你若要方子什么的,我出阁之前我二娘有给我寻过,不过我倒是用不上,回头我让侍女抄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哪个能用得上?” 当初林绿氏是深怕林珑出嫁后难怀孕才备下的,谁知道林珑一成亲就怀上了,速度之快令她也咋舌,遂这用来压箱底的备孕方子都成无用之物。 叶荣氏当然是求之不得,“好嫂子,那我就谢谢你了。”她拉着林珑的手臂笑得很甜,然后又凑到林珑的耳边道:“我若怀上身孕后,少不得还要备礼谢谢嫂子。” 林珑轻拍她的手,“小事一桩,你也无须太挂怀,还有别逼自己太急,这事得慢慢来。” 心情不好也是怀不上孩子的。 叶荣氏脸红地点点头,不过看她的眼神还是炽热得很,显然她是难以听进去林珑的劝诫,毕竟身为填房,要尽快有身孕才能在叶家二房站稳脚跟。 两人正说着话之时,叶蔓枝捧着礼盒上前,哪怕再不甘心,她也还是努力挤出一抹笑来,“今儿个是尧大嫂子的好日子,我这有份薄礼要送给嫂子,就当是是我当年年少无知所犯的错赔的礼。” 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管真心与否,至少叶蔓枝看来是成熟了不少。 林珑还没有开腔,倒是叶钟氏那边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到底也是自家人,几人都起身往这边凑,准备当个和事佬。 叶王氏笑道:“难得枝姐儿如今算是懂事了,尧哥儿媳妇,你就大人有大量的莫要与她计较,毕竟一笔写不出个叶字来。” “对啊,枝姐儿也算是得了教训,相信以后行事更有分寸。”叶程氏也不甘落后,赶紧帮忙叶蔓枝说了句好话。 叶田氏看了眼林珑,轻抚肚皮倒是没做和事佬,处理这些个事,林珑自有分寸,用不着她多嘴。 叶钟氏看了眼两位弟妹,再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叶蔓枝,纵然不喜,倒也不想落了话柄让人拿捏,“这过去的事情自然不再提,枝姐儿可要改过自新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等过了年,我自会为你寻个妥当的婆家。” 一提到婚事,叶蔓枝脸现红晕,显然有几分娇羞,没敢应话。 林绿氏和权美环对视一眼,这是叶家的家务事,她们倒是不好插口,不过对叶蔓枝并无半分好感倒是真的,这女孩儿最好还是赶紧嫁出去。 林琦挨着叶蔓籽,自是瞄了一眼这叶蔓枝,与叶蔓籽喁喁细语几句,眼神里面颇有几分警惕。 看着几位长辈开了口,林珑自然也不会拿乔,就算还介怀当年的事情,她也犯不着与一个在家呆不了多久的姑娘家计较,遂大度地道:“不用几位长辈吩咐,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爱计较的人,只望枝姐儿往后可要真吸取教训。在自家如此就罢了,到底还是一家人,将来出了阁到了别人家里,万万不可如此,不然可就坏了叶家女儿的名声。” 叶家几位太太都有女儿,遂一听这话,都两眼紧密地看向叶蔓枝。 叶蔓枝暗觉林珑的厉害,况且她有心求和,遂赶紧道:“尧大嫂子,我都记住了,往后不会再犯浑,从而影响叶家女儿的声誉。”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不想孤苦伶仃地过完一辈子,嫁人生子方才是正道。 叶家几位长辈都欣然点头,显然她这番保证很是受用。 叶蔓枝见状,忙把手中捧着的礼盒奉上,“尧大嫂子,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您笑纳。” 林珑今天收了不少礼物,对于叶蔓枝这礼物她是不太在意,可现在人家奉到她面前,她还是得起身礼貌接下,再大的嫌隙也不至于当面给人没脸,不然就是自己的不是。 她深谙此道,接过后笑道:“枝姐儿有心了。” “望嫂子喜欢。”叶蔓枝见林珑收下,这心才安定下来,她有多怕林珑会不收这礼,毕竟她来迟了,其他的姐妹早就送完生日贺礼。 与林珑打好关系,现在是她迫切希望达到的。 林珑把那礼盒正要交给一旁的侍女拿着,也不急于打开来看。 倒是叶蔓籽玩笑道:“这送的都是什么?大嫂,打开看看。” “对啊,我们也想看看呢。”双胞胎姐妹跟着起哄。 六房的叶蔓珠抿着唇直笑,两眼盯着那礼盒看,显然也想知道是什么。 倒是五房的叶蔓玲看了眼脸红耳赤的叶蔓枝,她的亲娘还在庵里,自然在这场合里面份外同情叶蔓枝,毕竟同病相怜,明明她们的爹才是嫡出,此刻偏偏要被一群庶出子的女儿压制住,那份不甘自然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林珑看到大家起哄,看来惟有当场打开才能满足大家的好奇心,遂重新坐下来后这才轻轻地打开礼盒上的小锁,正要把盖子掀开,却在这时,一个黑物猛然蹿出,吓得林珑尖叫一声。 叶荣氏见状,倒是反应极快地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林珑,那蹿出的黑物却是猛然一口咬在她的肩上,肩膀一痛,她的五官几乎都皱在一块儿。 一众的太太姑娘们也跟着吓得花容失色,更有些直接躲到侍女的身后。 “姐——”林琦吓得脸色变白,想要上前去查看林珑的状况,手却被林绿氏拿捏着。 林绿氏自然也是紧张担心的,但这蛇还在那叶家的年轻媳妇手臂上挂着,万一林琦匆忙上前被其咬到那可怎么办?她只庆幸这蛇咬的是旁人,不是自家的姑娘。 权美环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被身后的丫鬟抱住猛掐人中。 被扑倒的林珑身子歪躺在椅子内,却是感觉到一阵的头晕目眩,胸口闷得涨涨的。 叶钟氏的手轻抚着胸口,看到那咬住叶荣氏手臂的是条小蛇,这心又加紧跳起来,如果这蛇咬在儿媳妇的身上,只怕这胎真是凶多吉少,推开挡在身边的大丫鬟,忙大喊,“来人,把这蛇抓住——” 林珑也看到叶荣氏紧皱的眉头,待看到那挂在她手臂上的小蛇时,脸色不由得苍白一片,一阵欲作呕的感觉袭了上来,但她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这蛇有毒,岂不是害了叶荣氏的性命?“唤府医赶紧过来,弟妹,你先忍忍……” 叶荣氏脸色也是苍白地点点头,她现在痛得头皮一阵发麻,哪怕是小蛇,她还是由衷的害怕啊。 牵着俩小娃进来的辛大娘,一看到这一幕,立即把孩子们交给奶娘抱着,忙上前去一把先小厮们一把抓住这蛇,然后查看蛇嘴,一会儿后方才道:“大奶奶,这蛇没毒。”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王氏赶紧去扶自家儿媳妇,亏她还给三房那女儿说好话,没想到是个死性不改的东西,边走边瞪了一眼不知好歹的叶蔓枝。 叶钟氏也忙去扶起儿媳妇,双眼也不望的狠厉看了眼叶蔓枝,万一林珑的胎儿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算拼了名声不要,也绝不能轻饶叶蔓枝这始作俑者,心里恨极自己顾全什么名声,把这祸害又接了回来,这回好了差点害了未出世的孙子。 “儿媳妇,觉得哪儿不舒服?” 林珑还没来得及回答婆母的话,却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部有如翻江倒海般难受,显然刚才叶荣氏那一抱是撞到她肚子。 叶钟氏也不顾得肮脏,忙抽帕子给林珑处理呕吐物,然后又是让人送清水来,又是急忙让人去催府医快点到。 林琦和林绿氏忙凑上去,一个给林珑轻抚背部让她舒服点,一个又忙着接过侍女手中的清水递给林珑,总之眼里都有着化不开的担忧。 幽幽醒来的权美环猛然惊叫一声,立即弹跳而起,冲上前去拨开人群,尖声道:“珑姐儿,我的女儿……” 待看到林珑只是脸色难看,神情还是十分镇定,这才又哭又笑地搂着她。 林珑被权美环这么一抱险些透不过气来,她忙推开这亲娘,没得要被她闷死,心里还是有几分暖意的,“你松开点,我没事……” “霍夫人,赶紧松松劲儿,要不然闷着姐儿……”林绿氏忙劝了一句。 “娘,你轻点儿呀。”林琦不耐烦地将亲娘拉开。 权美环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面色有几分潮红地放开林珑,嘴里还道:“还见哪儿不舒服,你可要说出来,莫耽搁了……” “我……呕……”林珑正要解释一句,胃部一翻搅,她又再度头一歪吐出来,好在身边的大丫鬟反应快,把疼盂递上前,林珑这才没吐得狼狈不堪,维持着几分体面。 权美环忙给她拍背,担心地直探头,“没事吧?” 叶蔓枝看到这两位堂嫂的样子,早已是六神无主,她看到周围人指责的目光,步步后退道:“真不是我,我没有做过,那盒子里的是我亲手做的插屏,绣的是梅兰竹菊,怎么会变成一条蛇?” “你还敢狡辩。”叶蔓籽最为气愤,“这盒子是你送的,你如何能推卸得了这责任?” 林琦抿紧唇一脸不善地瞪着这叶蔓枝,真是死性不改。 “对啊,我们都亲眼看到,若是尧大嫂子没有当场打开这盒子,事后你岂不是更有推脱的理由?”叶蔓萏立即出声质问。 “枝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叶蔓菡一脸的责备,“亏我们还帮你说和,你……你……你真是……”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们要信我……”叶蔓枝急得哭出来,忙看向叶钟氏,“大伯母,我真的知错了,哪敢出此下策来害嫂子?我再怎么蠢也不会这样坑害自己,我还指望着大伯母帮帮我,又怎会如此生事?” 只可惜她的辩解在众人的眼里显得苍白不已,一如她此刻的脸色。 蛇一入冬就会冬眠,然后把蛇抓来藏在盒子里,待进屋一段时间后,屋里摆有暖盆,温度颇高,这蛇自然就会醒来,这一打开盒子当然会蹿出咬人,想来这计策颇毒得很。 好在弄来的是没毒的蛇,要不然当真是其心可诛,其行可恨,哪里还能可怜叶蔓枝身世凋零,这都是自找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珑虚弱地任由叶钟氏灌了几口水漱口,这才稍稍有点精神,两眼忙看向晕蹶过去的叶荣氏,焦急地问着帮忙处理伤口的辛大娘,“如何?可有大碍?” 辛大娘给叶荣氏简单包扎后,这才回道:“大奶奶放心,衍大奶奶无碍的。” 叶王氏道:“尧哥儿媳妇放心,她只是一时吓着才晕过去。” 林珑这才稍稍安心,这次好在有叶荣氏给挡着,要不然这后果她光是想想后背就要再度出汗。 没一会儿,府医满头大汗地赶来,先是给叶荣氏诊脉,最后的结论也辛大娘给出的一样,给开了几剂定惊安神的汤药。 等处理完叶荣氏的伤口后,这才去给林珑诊脉,林珑的胎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估计是同样吓着才会呕吐。 叶钟氏闻言,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没事就好,连呼几声“祖宗保佑”。 林绿氏也不禁双手合十感谢佛祖庇佑。 权美环放心之后,却是看着叶钟氏认真道:“叶夫人,这事你无论如何查清给个交代我们这些娘家人,我这闺女正怀着你叶家的骨肉,可不能让人这样就阴了去?” 她侧头狠狠地瞪视着叶蔓枝,这女子的心太狠了。 叶蔓枝看到这两人无碍,这才脸色好看一点,但一看到林家人与权美环看过来的目光,又是把心提起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把自己摘清出来。 “霍夫人放心,这儿媳妇我也是当女儿看待的,岂能让她受了委屈?”叶钟氏这才能腾出手来处理叶蔓枝,只见她一脸严厉地看着这侄女,“你说你是无辜的,那可有证据?” 林珑也是两眼盯着叶蔓枝看,勉强按压下想要再呕的*。虽然不喜欢叶蔓枝,可想想她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这叶蔓枝在这上面吃过一次亏,这才刚回府就又要再出手,怎么样也显得急了些?心底寻思是一回事,面上却是半分也不显。 正在叶蔓枝一脸苦恼什么证据也提不出来之时,得了消息的叶秦氏匆匆赶来。 这是自打叶秦氏到庄子去之后,叶家所有的儿媳妇方才是第一次见到她,素日里也没有想到要去庄子探望她,反正这婆母不讨喜。 众人屈膝行了礼后,叶秦氏站到叶蔓枝的面前看向大儿媳妇,“钟氏,这事与枝姐儿无关……” 叶钟氏慢慢站直身子,两眼年向婆母,“婆母,这可不是红口白牙就能证明白的,我本来也是想着不计较过往的事情,将来给她谋一桩好婚事,她倒好,险些害了尧哥儿媳妇流产,又害得衍哥儿媳妇受了伤,这事如何能算?” 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叶秦氏也不再是昔日叶秦氏,她的顾忌顿时少了许多。 林绿氏立即出头,“我可是亲眼看到你这孙女奉上礼盒的,亲家伯母,你这是在狡辩。” “放肆,这里哪轮到你说话?”叶秦氏瞧不起林绿氏,这不过是妾室扶正的,算个什么东西? 林绿氏知道别人背后瞧不起自己,可这样当面让她难堪的,这叶秦氏还是第一个,毕竟她可是有位贵为郡主和侯夫人的女儿,这京城的贵妇哪个不给几分面子? 此时脸色涨红得可以,不是羞怯的,而是愤怒的,她并没有退却,仍旧开口道:“叶老夫人,我是出身不光彩,可不也由不得自家姑娘让人欺凌,再说我这身分也是当日皇家所赐。” 说白了,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叶秦氏看不起她妾室起家,这背后打的可是皇帝和太后的脸面。 林珑冷着一张脸看向叶秦氏,她起身护住自家二娘,“祖母,我二娘一向行事有规有矩,我就算是晚辈,也不能容您这样辱没她。” 叶秦氏顿时面色悻然,显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说出认低威的话来。 “婆母,您别有意转移话题,枝姐儿的问题仍旧存在。”叶钟氏面色一寒,“我这儿媳妇的娘家虽然不是什么当朝权贵,可好歹也属于名门,林大学士人是作古了,可他于我们侯府当初有大恩,这可是公爹亲口承认的。” 叶秦氏辱没林家主母,就是全然的忘恩负义,毕竟叶林两家的婚事正是基于林有德当年对襄阳侯的恩德之上的;撇去这一层,林珑嫁进来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如今肚里还揣着一个,那可是对叶家有大功劳的。 叶秦氏面色难看,“刚刚是我失言了。”一把拉住叶蔓枝欲走。 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毕竟她可是堂堂老侯爵夫人,如何能向一个家道中落的主母道歉?所以她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 林珑不甚满意,还想再辩,林绿氏却已深知自己出身不好,能得到这一句已是极限,遂拉住林珑不让她再说。 林琦是未嫁女儿家不好作声,只是两眼冷冷地看着叶秦氏,这老太婆越发不是东西,与霍周氏有得一拼,都是祸害子孙的东西。 叶秦氏想着把叶蔓枝拉走,只是刚走两步,就被叶钟氏给拦着,非但如此,就连一向瞧不起的叶王氏也寒着脸上前挡住她的去路,她的面色当即沉下来,“我好歹还是你们的婆母,你们这是做甚?” “婆母,你可以走,枝姐儿必须留下。”叶钟氏坚持道。 ------题外话------ 二更来鸟,某梦明天继续努力哈,大家有票票的赶紧投到我怀里来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主使 婆媳二人互相对峙地站着,火药味越来越浓。 二房的叶王氏平日里是惧怕叶秦氏这婆母的,可此刻叶蔓枝所送的礼物伤了她的儿媳妇,再者叶钟氏明显不愿善罢甘休,她也就打蛇随棍上,也好出出胸口的恶气。 四房的叶程氏想要做和事佬,急着上前双方都劝说几句,无奈她人微言轻,根本就没有人听她的,叶钟氏瞪视一眼,她立即会意地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六房的叶田氏挺着个肚子靠近林珑,之前太多人往林珑这里挤,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上前,如今也不管那边的对峙,而是低声问了几句林珑的情况,反正无论是婆母还是长嫂,她根本就没有影响力。 林珑低声道:“好多了,倒是难为了弟妹。”她忙歉意地看向刚醒来的叶荣氏。 叶荣氏好脾气地笑了笑,“嫂子,我没事的,这蛇没毒。”顿了顿,“再说嫂子还怀着身孕呢,我当时离得最近。” 林珑眼里还是满含感激,对这叶荣氏的好印象更上一层楼。 正在互不相让之时,就有管家娘子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宫里的皇后娘娘给大奶奶赐了生辰礼物,这送礼的公公和嬷嬷还在外侯着呢。 叶钟氏忙看向林珑,“你现在还撑得住吗?” 林珑勉强起身,“无大碍的,婆母,我这就去会会宫里来的使者。”她的眼睛瞟向叶秦氏和叶蔓枝。 叶钟氏本来想陪儿媳妇出去会会宫里来客,只是现在她一动,这叶秦氏就必定要带走叶蔓枝,她可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遂只好让林家人和权美环小心侍候着。 林珑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婆母,这才匆匆去换件衣裳会客。 等她接了苏梓瑜赐的礼物后,忙又赶回来,结果这场对峙,因叶老侯爷的插手而终结,叶蔓枝暂时交由叶钟氏审问并看管,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叶秦氏,老侯爷有过交代,她不许插手此事,要不然就滚回庄子去。 叶秦氏不得法只好屈服,她如果现在回了庄子,那还有谁为叶蔓枝撑腰?打死她都不信叶蔓枝会暗中加害林珑,或许这孙女有这心思,但绝对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孙女的成长她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的。 最终她屈服下来,两眼看向叶钟氏,“大儿媳妇,我知道你对我这当婆母的有怨言,可这次的事情我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枝姐儿绝对是无辜的,你绝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定她的罪,从而毁了她的一生,”想了想,她咬牙切齿道:“你若有不满就冲着我来,枝姐儿还是个孩子。” “你放心,若不是她干的,我绝对不会为难她;但如果查出是她的意思,我绝对不会轻饶。”叶钟氏面无表情地道,瞧这婆母说得大义凛然一样,她听得实在是刺耳不已,她是这等心胸狭隘之人吗?若果真是,还容得她再回府里来兴风作浪? 一回来就出了这事,这让平静了许久的襄阳侯府内宅再度不宁,她绝对有资格怀疑叶秦氏是不是故意的?当然没有实质的证据,她也就没把这话说出来攻击叶秦氏。 叶秦氏脸上抽搐了一下,最后狠心地松开叶蔓枝的手,由侍女搀着回去。 叶蔓枝哭丧着脸站在当下,当真没有了半分主意,只能任人鱼肉。 没有一个堂姐妹上前安慰她,众人都站得离她颇远,一副深怕被她连累的样子,惟有同病相怜的五房的叶蔓玲投去同情的眼光,不过自己没有能力说句公道话,遂只好紧闭嘴巴。 依她看,这尧大嫂子绝对是不个不能招惹的存在,她亲娘叶彭氏现在还在庵里带发修行,每见面一次,亲娘都还会咬牙切齿地阻咒林珑,所以她对林珑这嫂子是既畏惧又不喜的,尽管上回她与叶钟氏这大伯母为他们姐弟说了句公道话。 叶蔓枝暂时被叶钟氏指派的嬷嬷带了下去,一场庆生宴结果不了了之收了场,谁也没有心思吃酒席,如今人人心情都沉重不已。 林珑坐了一会儿,之前因为要见宫里来人一直压抑着翻滚的胃部,现在显然是压不住了,当场又吐了一场,精神大为不振,叶钟氏担心她,忙让人扶她回去歇息,剩下的场面让她来处理云云。 林绿氏和权美环也忙劝着林珑先回南园,毕竟怀里的胎儿最重要。 林珑也没有硬撑着,最后点点头由这么多人簇拥着离开。 叶钟氏让人备了厚礼答谢叶荣氏,叶王氏这当婆母的忙推却,“大嫂,这怎么好意思?无须如此……” “应该的,你且带回去给衍哥儿媳妇补补身子,二弟妹,你这回是真的娶到个好媳妇,当时若不是她挺身而出,我还真怕我那儿媳妇肚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叶钟氏慈爱地拍拍叶荣氏的手。 叶王氏知道自家儿媳妇立了功,现在与大房的关系是极好的,眼珠子转了转,这可是好事,遂惟有装出一副难辞的样子接受了叶钟氏的谢礼,这回她小心扶着受伤的儿媳妇离去。 再送走叶程氏、叶田氏等人,叶钟氏这才得闲急匆匆地赶往南园去探望林珑。 林珑回了南园又吐了好几回,此刻整个人都毫无精神地歪躺在罗汉床上,身上的衣裳显然是刚换过的。 “怎么样?还难受?”叶钟氏忙坐在林琦让出来的位置上,眼里的担忧十分明显。 林珑自个儿揉了揉心口,勉强一笑,“还好,婆母无须担心。” “都这样了,怎能不担心?”叶钟氏心疼地摸了摸林珑的手,尤其看到俩孙子都安静地挨着林珑坐着,就知道儿媳妇的情形不若她说的这般轻巧,毕竟孩子的感觉一向最灵敏。 “府医刚刚过来又诊了脉,说是害喜了。”权美环闷闷地道。 林绿氏没有生养过孩子,加之上回林珑怀双胞胎的时候害喜并不严重,所以也没有往深处想,还能安慰一句,“这怀孕害喜是常态,府医也给开了方子,回头按方子办事应该能减缓一些。” “但愿吧。”叶钟氏顿时忧心忡忡,心想林珑这回怕是要受罪了。 本来林珑头胎孕相好,再怀这胎满三个月也没有见到害喜的症状,她还暗自高兴,哪知被这么一惊吓,倒是把害喜的症状都吓出来了,心里顿时恨不得想要把叶蔓枝千刀万剐,就算此事与她无关,她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礼物是她亲生送上的。 林珑还想要安慰一下众人忧心的心情,哪里知道胸口一闷,她又拿帕子捂住嘴干呕了起来,肚里的东西早已是吐得没得吐了。 权美环忙心疼地给女儿拍拍背,让人赶紧送上清水漱口。 林绿氏亲自去催下人赶紧把府医开的药煎好送上来,看着自家闺女受罪,她也是心疼不已。 林珑漱过口后,这才轻舒一口气躺下来。 “娘……” 双胞胎本能地感觉到母亲的难受,都挨着她蹭着她的身子,小脸儿都皱了起来。 林珑伸手轻拍两娃的后背,“娘没事。” “这叶蔓枝我真的饶不过她。”叶钟氏最终恨声道。 说到叶蔓枝,林珑一边安抚自家俩娃的情绪,一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婆母,我始终觉得枝姐儿不像是有心要害我,她的命运捏在您的手中,她犯不着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想来应是有人借她的手想要害我……” “谁这么用心险恶?”林琦睁圆眼睛道,这样来害人也太恶毒了。 “我若知道早就去揪出来出口恶气了,还容得她现在逍遥?”林珑看了眼妹妹道,“最毒妇人心,能与枝姐儿打交道的必是女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出去抛头露面,接触到的外男有限。” 叶蔓枝不似周芷晴或者孙思琪般大胆,从她近两年的时光在庄子里安份守己的举动可见一斑,这个年轻的少女的头脑清楚得很。 林珑这么一分析,叶钟氏的头脑冷静下来,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若不是她,还能是谁?能与她接触的也就是本家人或者下人。”心里渐渐有了头绪,抬头看到林珑紧蹙的眉头,忙又道:“你可不许给我费这心思,这事我自会去查,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好好地安胎,旁的事情不要挂心。” “珑姐儿,你婆母说得没错,还是以孩子为重,依我看,最近就不要管这些杂事,静心休养才是正经。”权美环忙劝说女儿。 林珑看到两位长辈的意见立场一致,自个儿确实精神不太好,遂惟有妥协道:“你们放心,我不会逞能的。” “这就好。”叶钟氏放心地拍拍林珑的手背。 在林珑喝了药之后,她再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林珑精神不振不能久坐,也不好留林绿氏、权美环和林琦下来,忙让人送她们出园子。 权美环却道:“你身子不好,还是我留下照顾你吧……” “不碍事的,你还要忙琦儿的婚事,我身边的丫头婆子都不少,你且先回去吧。”林珑知道权美环事情也多,毕竟霍源开春后就要娶林琦为妻,筹备婚事的时间有限,这生母和林绿氏都还有得忙。 因而同样拒绝了林绿氏的提议,待把三人都劝了回去后,她把俩孩子交给辛大娘看着,因为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更担心俩孩子的安全,除了辛大娘之外她谁也不放心。 俩娃舍不得离开亲娘,林珑好一番劝说才让他们乖乖地让奶娘抱下去,待没了人后,她这才按不住地吐了出来。 其实喝下那药后她就一直想吐,只是在场担心她的人太多,她惟有使劲按下去,省得让人更不放心她。这一吐,她吐了个天荒地暗,只差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一众大丫鬟都面带忧色地侍候林珑到内室躺下来,显然府医开的药并没有半分效果。 林珑睡得并不安宁,眉间一直都是紧皱着。 此时的叶钟氏正在审问叶蔓枝。 “枝姐儿,别怪我这当大伯母的不讲情面,你老实跟我说,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大伯母,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暗害尧大嫂子的事情,要不然天打五雷霹不得好死。” 叶蔓枝为证清白当即诅咒发誓。 叶钟氏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说说,你这几天都见了谁?” “我?”叶蔓枝不知道这大伯母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忙回忆了一下,“我回府的时间有限,没有出门见过客,见得最多的就是祖母,再来就是露儿……” 提到亲妹妹,她突然灵光一现,眼睛不由得睁大。 这次回来见到人当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妹妹,妹妹已近及笄之年,原本身上还有几分的天真浪漫,现在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间化不开的忧愁。 当时她见了份外心疼,还拉着妹妹的手道:“露儿,外祖母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照顾?”当时妹妹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随后就是一脸的控诉,“姐,你不知道那寄人篱下的滋味儿有多难受?刚开始的时候,舅父、舅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等人都还好,可是时日一长,真真是日久见人心……” 肖蔓露在肖家过得其实并不如意,她以前年纪还小体味不出来,现在渐长就能分辩出几位舅母时常是话里有话,听来份外不是滋味。再加上她刚开始不懂得收敛,不知道没有爹娘的庇护就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为了一枝珠花或者一样小东西,她就与表姐表妹争了起来,这就让几位舅母更为厌恶她。 肖府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表面上也有她一份,可那都是别人挑剩下了才会给她,她抱怨几句,隔个两天就传到当家的大舅母耳里,大舅母就会给脸色她看,说她只是府里吃白食的,肖家养她是白养了之类的。 她气不过就与大舅母争辩,初时外祖母还会站在她这一边,时日一久,外祖母就嫌弃她时常惹事没得安宁,私下训话就渐渐重了起来,总之就是要她知道身份云云。 搞到如今,肖府上至主子下至仆佣没有一个人会说她好,更有甚者还会当面讽刺她,说什么落难的风凰不如鸡,她听了,心塞了好长一段时间,越发不爱与人接触。 至于她身边的近侍也渐渐地对她的命令爱搭不理的,她若是端出姑娘的架子来,她们就嗤之以鼻说她还是别生事的好,省得又要气着老太太、太太之类的混账话。 “姐,你是不知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一年到头都是风刀霜剑,我巴不得随爹娘一块儿去了才好……” 妹妹的哭诉听得她当时心头猛跳,满心满眼都是怒火,这肖家人还是人吗?“他们怎么如此对你?当初祖父是连你的嫁妆也给了的,怎么叫在他家吃白食?” “嫁妆?”妹妹露出讽刺的表情,“我哪里见到它在哪儿?如今府里又有何人提及?也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给贪墨掉?” “外祖母呢?这嫁妆当初就是交到她手里的……” “肖家就是个空壳子,外祖母还要留银子当棺材本,谁知道她是自个儿留着还是交给她的好儿媳妇拿去填补府里的亏空?我一问这事,外祖母就说我没良心,还说当初我娘的嫁妆都被我爹挪用了,所剩无几……” 这些话听得她顿时感觉到一阵寒凉,果然人情如水,冷暖自知。 她原先以为自己在庄子里远离京城的繁华是过得最艰难的,现在才知道与妹妹相比,她至少还能得到叶秦氏这祖母的庇护,不至于沦落到看人眼色的地步。 “等祖母重新在侯府里站稳脚根,再让祖母出面让外祖母把这嫁妆还给你……” “姐,你说得真好听,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守住自己的嫁妆?” 妹妹当时是用讽刺的目光看着她的,这目光让她感到一阵的不舒服,好半晌,她才道:“露儿,姐也没有好法子,我若是有了夫家出了阁要帮帮你还容易些,可如今我自顾不暇……” 摆明了就是让肖蔓露好自为之,她是无能为力了。 妹妹当时就站了起来咬着下唇看她,“为什么当初被送到肖家的人不是你?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姐,我求求你,劝劝祖父和祖母让我回来吧,我实在在肖家活不下去……” 最后,妹妹又苦苦地哀求她。 其实看妹妹这个样子,她是心疼不已的,不过她也不是傻子,想也知道妹妹在求她之前必定先去求过祖母,祖母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肯定也没有答应妹妹的请求。 当初爹娘犯事的时候,用这法子掩护她们的身份也是想要她们不受牵连,如今那些个庶出的还在受流放之苦,这可比寄人篱下苦得多,还如何能拆穿这层身份?这给两家带来的麻烦会不小,正正因为这样,肖家担了责,方才越看妹妹越不顺眼。 “露儿,你且忍忍,等姐出了阁后就能借助夫家的力量来帮你……” “你让我如何忍?等你出阁得等到猴年马月?再说你一无权势二无地位如何嫁得权贵之家?我们如今都是地底泥,你还只顾着自己,不想着拉一把妹妹,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狠的姐姐吗?” “露儿,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爹娘若在泉下有知你变成这样,得让他们多伤心,我们可是亲姐妹,你以为我现在就好过吗?我在庄子苦熬了差不多两年的光阴,这日子过得有多难不足以向外人道,这些你又知道多少?” 说起来她也是满腔愤怒的,从高高的神坛上跌下来的滋味,没有亲身体验过那是半点不知道。她有时候还会想到以前在姐妹间还笑话林珑是破落户,如今轮到自己了,方才知道这日子有多难过,况且她还没有林珑的好运道,能得到大堂哥这样一个事事维护娘子的夫婿。 正在气头上,她拿起绣篮中还差几针没做好的插屏在妹妹面前扬了扬,“你看看,为了绣这个我有好几夜都不成眠,就为了到时候送给那尧大嫂子当庆生礼,好改善缓和与她的关系,让那可恶的大伯母照拂照拂我,我也与你一样要做小伏祗的,露儿,并不是你一个人在受苦。” 妹妹当时失神地看着手中未完成的插屏,她当时相当自责,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重?她好歹还有为个为她着想的祖母,妹妹在肖家当真只有一个人,严格算来比她要凄惨得多。 她又把插屏扔下,伸手抱住妹妹,“姐发誓,有朝一日姐姐能再过上好日子,必定会帮你筹谋的……” 妹妹那会儿是什么表情?她此刻竟是想不起来。 随后妹妹很勤快的回来看她,并且不再提那天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还殷勤地给她未完成的插屏配线,两姐妹似乎又回到了昔日一起做针线的无忧日子,她以为妹妹是终于打开心结,心里还高兴不已。 在插屏终于做好的那天,妹妹还一脸赞赏地道:“尧大嫂子必定会喜欢,姐姐的针线做得真好,看看这针脚多么齐整……” “不管她喜不喜欢,反正我是表了心意,只求她不暗地里害我的姻缘即可。”她轻抚着插屏笑道。 妹妹抬头看她,“相信她不会。” 当时姐妹俩对视一笑,她当着妹妹的面郑而重之地将插屏小心地放在锦盒里面,然后又把盖子盖上,那时也没有想到会有当下这一出,所以她也没有刻意挂怀。 现在回想这一段,她不禁汗湿背脊,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她拒绝自己往这方面想,妹妹不会这般害她。 叶蔓枝的神情一变,叶钟氏是看在眼里的,嘴里咀嚼着“妹妹”二字,是肖蔓露,对于这个三房的嫡出次女,她没有多少关注,也只记得三房未出事之前这丫头就是个活泼的性子,不过世事能让叶蔓枝学会藏拙收敛,肖蔓露就不会改变吗?这可未定。 她再厉声审问,无奈叶蔓枝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绝对不提亲妹妹,显然是有几分包庇的意味,倒看不出来这个叶蔓枝还是个好姐姐,她眼里终于有几分赞赏。 离开这关押叶蔓枝的屋子,她就看向匆匆赶来的管事娘子,“如何?” “太太,老奴去问过门房,前几日那肖家姑娘来得十分密切,这里还有她进出的记录。”管事娘子把手中的薄子奉上,同时还道,“太太,老奴刚刚也审问了枝姑娘身边的下人,嫌疑不大……” 叶钟氏仔细地翻看着手中的薄子,莫非真是这肖蔓露所为?不但恶毒,这胆子也忒大了些。“对了,叶旭凯那边如何?” 除了这肖蔓露有嫌疑,她还怀疑上了叶旭凯,这个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太太,老奴已去暗查过,二爷正在养伤中,似乎并无可疑之处。”管事娘子不敢打包票,话说得有几分模糊,这二爷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可难说,知人口面不知心,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安过好心肠。”叶钟氏不相信叶旭凯,这个庶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主,又没有什么眼见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去,把他身边的人都给我传来,包括那几个叫什么汀什么的大丫鬟。” “是,太太。” 一众下人应了声,立即往叶旭凯的院子而去。 叶钟氏这边的举动,还是有些风声传到叶秦氏的耳里,她也是管过家的,前思后想这件无头公案,自然也发现了珠丝马迹。 送到肖家的孙女儿在她一回府之时,就来她这儿哭诉过,求她这个当祖母的帮帮她,还说她在肖家过不下去了。只是她现在与老侯爷的关系正在缓和中,她哪敢到丈夫的面前去提接回肖蔓露的话来,万一再惹恼了丈夫,她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 所以她当时没有应下,只是拿话来敷衍这孙女儿,还让她好生安心先在肖家待着,等她缓过这口气必定会为她出头。 孙女儿失望的面孔,她到现在还记得。 这人狠起来,是什么事都做出来的,顿时她感到一阵的心惊肉跳,忙灌了一口冷水后,这才令自己的神思更清楚些,不行,她一定要让叶旭凯坐实了这罪名,表情一扭曲,她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叶钟氏的下人强行进来带走他的可人儿,叶旭凯狠狠地发了一顿脾气,无奈他的伤还没有大好,只能砸东西来出气,可一个庶出的没有权势的二爷,又有多少下人买他的账? 遂他砸他的,一干下人忙自己的,看那场面颇为可笑。 “她叶林氏过生日不顺遂与我何干?为什么把我的人带去问话……” 二爷的叫嚣都被叶府的下人当成了耳边风。 襄阳侯府发生的这桩事,苏梓瑜并不知情,在听到前去给林珑送庆生礼的人回来禀报后,她微微点了点头让人出去,转身就把小女儿抱起来亲了亲。 小太子看到老娘亲近妹妹,忙巴上来霸道地也要亲娘亲一个,看得苏梓瑜哭笑不得,惟有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记,这才让儿子满意。 皇帝朱翊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母子仨亲热的一幕,眼里突然一热,在儿子扑过来的时候,一把就抱住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皇上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苏梓瑜忙让人奉茶。 朱翊抱着儿子坐下,任由顽皮的儿子玩弄着他龙袍上的图案,“没什么大事就过来看看你与孩子们,我们的宝儿乖不乖?”探头看向妻子怀里熟睡的小女儿,这丫头越看越讨喜。 “她现在不是吃就是睡,还不会让人发愁。”苏梓瑜笑着损了女儿一句。 朱翊伸手摸了一下女儿的嫩脸蛋,似乎在印证妻子的话。 “对了,那周子爵府,皇上打算如何办?”苏梓瑜问道,“这一连发作了肖福林、端王爷,现在又轮到周子爵,臣妾怕朝中会人心惶惶。” “有人来向你哭诉了?”朱翊皱紧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倒没有,只是我听到几个外命妇如此讨论,这京里的富贵人家哪家没点问题?她们会担心也在情理当中。”苏梓瑜本不想插手朝中事务,可那几个外命妇的话还是让她上心了。 皇帝的动作太大,势必会引起反弹,更何况这三起案子都与襄阳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自然会关心一二。 朱翊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事朕有分寸,你无须担心。”顿了顿,“这些年京城的皇族和世家是越来越不像话,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的龌龊事?有胆子做就得承担这相应的后果,朕正愁没有人能杀鸡儆猴刹刹他们的威风,省得无法无天不知道个死字怎么写。” 大顺朝走到他这一辈,早已没了开国时的锐气进取,渐渐变得暮气沉沉,当年高家的贪腐案倒是震慑了一下官场之人,现在风气是渐有好转,惟有皇族和京城世家不知警醒,还在为非作歹的路上一去不回头,这样一整顿正合他的心意。 本来他的心就不软,如今听到周子爵家还能求到人说话,顿时眼睛一眯,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些,以致有的人家还不知道个死字怎么写?看来接下来还要再狠些才行,他的心中暗暗思量。 “皇上心中有数即可,反正朝中之事不到臣妾多管。”苏梓瑜这才放下心来,“这周子爵府也是风评不好,恶事没少做,若是被削爵那也是活该。” 朱翊嘴一撇道:“别提他们来扫兴,还是说说我们的儿女更好些。” 如今他已介中年,对孩子更为在乎,等怀里的小太子长大他也正好老了,到时候倒是可以提前退下来好与妻子享享晚年之福,未来可期,他脸上的笑意渐深了些。 帝后之间渐生温情,倒也是两人之幸。 叶旭尧急着忙完手中的事情,记着今天是妻子的生辰,急着往家中赶,哪里知道,他一掀帘子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妻子半躺在床上正吐个不停,小脸上全是苍白的神色。 林珑没看到丈夫进来的身影,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无力地道:“查出来这幕后的主使是二爷?”   ☆、第三百二十八章受罪 “什么主使是二爷?叶旭凯又做了什么好事?” 叶旭尧皱紧眉头神色不豫地问道,凌厉地看了眼端着痰孟正要回话的如雁,脚却是走向妻子,看到她的神色间十分的虚弱,与早上出门时所见大相径庭,遂一把抽出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不悦道:“做什么弄成这副样子?” 林珑见到他回来倒是精神略微一振,且顺势靠向他怀里,这心情略好一些,她反而没那么想吐了,“出了点事……” “什么事?”叶旭尧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苍蝇。 林珑这才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单陈述了一遍。 说的人倒是已经没那么气愤了,可听的人却是一副暴风雨将至的样子。 林珑略有几分担心,忙握住丈夫的手,“我这不也还好好的,那蛇没咬到我……” “若没有二房衍弟的媳妇挡在前面,你还能说你没事?”叶旭尧揽紧妻子的腰脸色越发冷厉,“真有个好歹,庭哥儿和辉哥儿还小,你肚里也还揣了一个,我看你往哪儿哭去?” 因为担心,他的语气并不太好,林珑也会意,自然不会在这上面与他计较。“所以我不是说还算幸运的话吗?”伸手抚了抚丈夫的胸口为他顺气,“好了,你也别太盛怒,为那些人生气不值。” 话虽然这么说,叶旭尧只要一想到妻子万一真被惊得流产,只怕连累也会亏了身子,他已有一对儿子倒是不太在乎妻子还能生与否,可真亏了身子受苦的还不是怀里的小女人?没人能顶替她受这苦,尽管他再心疼她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看她脸色还是灰中带青,再严厉的话也说不出口来,只能暂时压抑住怒火,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如雁,“你说,之前所说的主使真查出是叶旭凯?” 如雁忙道:“这个太太还没有定论,只是府里有人这么传,奴婢听到了,这才回来与大奶奶学说一番……” 林珑听闻也皱紧眉头,她之前就想要好好地问问如雁这是怎么传出来的,哪知丈夫就突然出现,以至于她根本还不来及问清楚如雁,“可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个奴婢不知晓,反正奴婢出了趟南园,就听到有人绘声绘色地传说这个……”如雁道。 另一边端着漱口水的如眉也忙补充道;“奴婢听到的也是这样,当时还诧异来着,这事情不过午时那会儿刚发生,府里的传言倒是快,太太那儿还没动静,她们就知晓了?” “对啊,奴婢也是纳闷这个,这速度忒快了。”如雁当时就是吃了一惊,这才回来与林珑学说一番。 她现在可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随着林珑陪嫁到襄阳侯府,该学的该懂的一样也没落下,就连字也认得许多,这都是私下跟着香椽和素纹学的,所以加上些许慧根,自然也就能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母亲那儿还没定论,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传这个,依我之见,叶旭凯反而不大像是幕后主使。”林珑思索道,太多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还能如此大造声势,本身就不寻常。 “不管是不是他,你也不许烦恼这个,看你现在的脸色白得像个鬼,先把身子调养好才是正经。”叶旭尧冷声道,“这叶旭凯一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人不宜久留府里。” 不然就是那搅屎棍让大家都不能安生。 林珑想想丈夫也说得有道理,再说这事与叶旭凯或者没有直接什么关系,但他本人绝对不是善茬,说到底也是他的回归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以致一堆牛鬼蛇神都出涌出来让人应接不暇。 “我知道,这不把这公案都丢给婆母去操心。” “娘自有分寸的。” 叶旭尧对亲娘的办事能力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不似那糊涂爹,就没办过一桩像样的事情。 林珑不想把话题全绕在这个上面,笑着与丈夫道:“也到了晚膳时间,我这就去让她们摆膳吧。”做势要下床穿鞋。 叶旭尧按住她,“我来吧。” 林珑睁大眼睛看他,这些个内宅之事他一向不插手,也不知道他妥不妥?不过自己身子到底还是不大舒服,遂也不逞能,重新窝回床上点了点头。 一顿晚膳,其实菜肴颇为丰富,但她却是吃得十分痛苦,光闻到味道就已经胃部翻滚,更别提入口,立即又抱着痰孟一阵猛吐,期间根本是什么也吃不下,勉强吃了几口也不及吐出来的。 她实在撑不起力气,只能软绵绵地靠在叶旭尧的怀里,难受得闭上眼睛,“我先进去躺一会儿,你自个儿吃吧……” 叶旭尧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看到她这副样子早已是心神不宁,一把抱起她就回卧室,沿途还让人去把府医请来。 “别,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孕吐而已,现在去请府医,莫不是还要惊动了家中的长辈?之前祖父已经让人送了不少补品来,婆母也是忧心忡忡的,我怎能如此不孝?”林珑忙按住丈夫,不让他去把府医喊来。 她没那么柔弱,更不想因为这事让长辈也跟着不安生。就算这胎不是头胎,但叶老侯爷和叶钟氏还是十分重视的,开枝散叶乃是家族头等大事,正正因为这样,叶老侯爷才会完全站在她这一边。 “你都这样了,还瞒什么瞒?”叶旭尧语间带气地道,“不过是半天工夫,我瞅着就像瘦了半圈,长期下去,只怕孩子还没生下来,你就先撑不住了。” 他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他本来以为上回怀头胎时妻子已经够辛苦了,哪里知道这次却是更辛苦百倍? 林珑拗不过丈夫,惟有让他大动干戈地将府医请来,同时也惊动了叶老侯爷和叶钟氏,连带叶明恂也过来了一趟南园。 “我之前瞅着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叶钟氏心疼地握紧林珑的手,打她进来这么久,就看到这儿媳吐了不下三回,这完全是出乎她的想象,满脸的着急。 叶旭尧站在一边,脸色严厉地看着诊脉的府医。 那府医后背生汗,好不容易才把脉给诊清楚了,松开林珑的手腕,沉声道:“大奶奶这是怀孕应有的反应,之前就开过药,大奶奶……” 他想问问林珑状况。 一旁的如雁就抢着回答,“大奶奶喝了药后约莫半个时辰就开始吐了,之后勉强睡了一会儿,醒来喝了两口鸡汤,估计还没有下肚就又吐了出来,到晚膳之前,大奶奶都吐了不下十回……” 林珑看了眼这侍女,补充了一句,“没这么严重……” “还说不严重?看看你现在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看着都心疼。”叶钟氏是过来人,知道一旦开始孕吐都会十分辛苦,只是没想到林珑被这么一吓后,这孕吐会比平常人还要严重,眼里的担忧更甚。 林珑看到婆母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惟有安心接受她的安排。 叶旭尧看向府医,“重新给拟个新方子,显然大奶奶对之前的方子不受用。” “是。”府医不敢怠慢,重新又改了几味药,这可是苦差事。 本来林珑有孕,他以为还会如上次那般轻松把这贵人侍候过去就是,哪里知道会碰上这么个棘手的问题,这女人孕吐一严重起来,真是什么药都不管用。 在府医开方子的时候,商嬷嬷笑得谄媚地献上一叠子腌酸梅,“大奶奶试试这个,不少孕妇吃了都能止吐,上回大奶奶怀哥儿们时也吃过,没理由这回不顶用?”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眼商嬷嬷,忙接过来,“这倒是可以试一试,我记得我怀融哥儿那会儿可爱吃这个,来,看看管不管用?” 林珑上回怀头胎的时候是吃了不少,可这回一闻到就开始干吐起来,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味道,手还忙挥了挥。 叶钟氏忙移开那碟子腌酸梅交回给商嬷嬷,心疼地给林珑拍背,想起之前午时那一幕,这心里顿时就恨得不行。 等把林珑侍候得睡下之后,她这才起身离开。 外面的暖阁里气氛十分的严肃紧绷,她忙给公爹行礼。 叶老侯爷随意挥了挥手,眼晴往里面内室瞄了瞄,“如何?” 叶钟氏摇了摇头,“情况不大好,看看府医改了的方子是否能凑效,要不然只怕要辛苦了尧哥儿媳妇。” 这女人怀胎就怕遇上这个,实在是受罪得很。 叶旭尧一听,神色顿时一冷,未待祖父再问话,他就看向亲娘,“听说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二弟?” 一副如果是叶旭凯的话,他绝不轻饶的样子。 叶钟氏还未答,叶明恂就已经咋呼出声,“不可能,你二弟被你娘打了一顿现在还没有好,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说这话时,他还看了眼妻子表达不满。 “什么不可能,自打他回来后这府里就没有安宁过。”叶钟氏不悦地辩驳了一句,对这丈夫的嫡庶不分很是痛恨,一个庶子也值得他如此维护? 叶老侯爷一看二人就要掐起来,威严道:“都给我住嘴。” 叶明恂与叶钟氏这才住口。 叶旭尧表情冷淡地看了眼父亲,对这父亲是再也无一丝儿好感。 叶老侯爷只是敦促儿媳妇尽快查清楚,就吩咐叶明恂扶他回去,省得儿子又与儿媳妇争执。 叶钟氏离开前拍拍儿子的肩膀,“我别轻举妄动,这事娘必会还你娘子一个公道。” 叶旭尧没吭声。 不过,当晚他却是跑到叶旭凯的院子,二话不说先把这人暴打一顿,可怜的叶旭凯本来并未全好的伤势又添了新伤,注定不能当个帅气的新郎倌了。 ------题外话------ 抱歉,某梦今天有事不能多更点,明天中午有更新补偿哈。   ☆、第三百二十九章接人 “大哥,我真的没有……大哥,你要信我……” 叶旭凯倒在地上顾不得擦嘴角流出的血液,忙为自己分辩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叶旭尧抓起来打了一拳脸上,那张本来就挂彩成猪头的脸越发不能看。 叶旭凯不停地在叫苦求饶,只是叶旭尧根本就不听他的,等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把甩下他,接过匪鉴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就扔到叶旭凯的身上。 “我警告过你别动歪心思,这府里我愿意承认你,你还能混得下去,不然,”他微微眯了眯眼,蹲下来与叶旭凯平视,“你就别怪我心狠,连爹都救不了你。” 说完,他这才起身整了整衣物转身离去,这出了一口气,方才觉得胸中不再那么郁闷。 叶旭凯看着这嫡出兄长离开的眼睛里有抹不甘又恶毒的眼神飘过,手紧握成拳,对这嫡兄越发忌惮和嫉妒。 “爷?” 那三个美貌侍女看到侯爷离开了,这才敢过来搀扶叶旭凯。 一向宠爱她们的叶旭凯猛然甩开这三人,沉声道:“是不是你们嫁祸栽赃给我?” “爷,冤枉啊,奴婢们没有……”三人忙大喊冤枉。 汀香更是大胆一瞥了眼叶旭凯,“爷这么说是不是厌了我们?太太那般严厉审问,我们什么也没说,再说现在指证爷的是外面那个三等丫鬟,你有气朝她撒去,向我们发什么脾气?” 有一就有二,汀兰也哭丧着脸道:“那个贱蹄子不知道收了谁的钱,把这脏水泼到爷的身上,爷这是倒霉给人背了黑锅,我们心疼爷还来不及,爷倒是疑上我们?既然容不下我们姐妹仨,这就回了太太去,把我们撵走了干净……呜呜……” 哭得那叫一个份外伤心。 汀芷没说什么,小脸上满是倔强的表情,大有一走了之的味道。 叶旭凯本来对她们有所怀疑,现在看到美人垂泪,又娇颜带怒地指责他,顿时这心就又疼上,遂道:“好了好了,都是爷的错,不该疑心你们,来来来,快扶爷起来上药……滋……这下手可真狠的。” 他被扶起来的时候,伤口一被碰到就是一阵疼痛,这嫡兄分明就是想要拆了他的骨头。 这边院子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叶钟氏的耳里,当即眉头一皱,这儿子也太冲动了,等她查清楚了再处置这贱种不迟,遂忙过来拦住儿子好说几句劝阻的话。 结果却是在半道遇上了叶旭尧,她神情严肃地问道:“把他打死了?” “我倒是想,不过还是留了他吃饭的家伙。”叶旭尧淡然道。 “你犯得着这样?省得你爹又偏心地骂你一顿。”叶钟氏没好气地道,“再说他就要当新郎倌了,你现在打伤了他,这不能亲迎新娘,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侯府……” 她心疼的是侯府的面子,至于叶旭凯,就算他死了,她也不心疼。 叶旭尧看了眼他娘,“他爬不起来,抓只公鸡与新娘拜堂便是,对外就说他染上风寒卧床不起,难道人家还要到我们府里后院去看他是真风寒还是假风寒不成?” 听着儿子少有的说了一大串话,叶钟氏却是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点,这样倒是可以杀杀孙思琪的威风,反正珠胎暗结了,她再如何也不敢在婚礼上大闹,遂兴喜道:“看娘都糊涂了,就这么办,回头我让人去寻只帅气体面的公鸡来,想来新娘子也会满意。” 这话说得让人想要发笑,叶旭尧不笑,但周围的下人却是忍笑忍得辛苦,那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有趣,只是可怜了新娘子要与只公鸡拜堂。 “娘,这事查得如何?”叶旭尧更关心这点。 叶钟氏皱眉头,“倒是有个小丫鬟指证叶旭凯,不过我倒是觉得不足以取信,一个小丫鬟如何能进得叶蔓枝的内室,府里不至于如此没规矩,里里外外都有人,她要寻到这样嫁祸栽赃的机会不容易。”顿了顿,“兼且认罪太快了,我总觉得这事不像是叶旭凯弄出来的,但又不敢肯定。” “祖母那儿呢?有派人去查过没有?”叶旭尧知道叶秦氏一向不喜欢他的妻子,连带着也不喜欢庭哥儿和辉哥儿,回来这么久也没有看过俩曾孙子可见一斑。 “你祖母不至于会选在此时动手,如果叶蔓枝嫁了之后倒是有可能,而且侍候她的人我也问过,并不大可疑,反倒是……”眯了眯眼,叶钟氏还是略有迟疑。 “谁?”叶旭尧神色不善地追问。 面对盛怒的儿子,叶钟氏还是没有隐瞒,叹了口气,“还能是谁?不就是被送到肖家去养的肖蔓露,依我之见,她最为可疑,只如今她已是肖家的人,我倒是不好拿她问话。” “她如果真做了如此可恶的事情,自然不能轻易饶过。”叶旭尧冷哼一声,“她身上还流着叶家的血统,娘去带她回来,也轮不到肖家不放人。” 人心就是如此,肖家是个什么货色,他能不清楚?那一家子都是眼高手低之辈,肖蔓露到了肖家时日一长,还能真当自家人看待不成?再说肖家的景气是一年不如一年,要不然当初叶肖氏何必贪了那么多贿赂银子?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为了填娘家的无底洞。 不然肖家为何会同意接收肖蔓露?这里面的腌脏事也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晓,那会儿为了不让三房的案件影响到侯府,他也就没有把这事牵扯进肖家,以致于让肖家尚存一息之气。 叶钟氏本来正愁该拿什么名目去肖家审一审这肖蔓露,毕竟双方的关系因叶肖氏的伏法而变僵,这两年都不大走动,她自也还记恨叶肖氏拿她做人质之事,也就不大上心。 “这主意甚好,倒是娘糊涂了。”她忙赞道,“我明儿就去接人。” 叶旭尧结束了亲娘的谈话,心里记挂着林珑,遂急忙回去南园。 这二爷被打一事,叶钟氏没下禁口令,很快就全府皆知,叶秦氏在入寝前听闻,顿时脸上放松一笑,“甚好,那小子就是欠教训。” 看来大房上勾了,有叶旭凯做替死鬼,枝姐儿很快就不会有事,更不会牵扯到露姐儿的身上,她也就能高枕无忧,算是迈过这道坎。 所以这一宿她是相当好眠,就等此事再过两天,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去向叶钟氏要求释回枝姐儿。 天才刚刚亮,林珑就幽幽转醒,睡得太多以致于没有什么睡意,她转了转头,看到丈夫抱着她睡得并不太安宁,顿时有几分心疼,也不知道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让他能睡得舒服点,哪知这才一动,却是惊醒了本就睡得不太沉的叶旭尧。 “醒了?”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天色还没大亮,你且睡一下……呕……” 话还没有说完,林珑又想要吐,忙一把推开丈夫,急着下床。 叶旭尧却是反应极快地抓起床底的痰孟递到她面前,林珑也来不及惟有吐到痰孟里面,顿时空气不大好闻。 林珑歉意地看了眼丈夫,这人一向爱整洁,最受不了这些个脏物,如今能这般面不改色地拿着痰孟侍候她,确实也难为他了,“让侍女进来收拾一下吧。” 叶旭尧给她轻拍背,没有反对,扬声唤值夜的侍女进来收拾善后,看到妻子不再想吐,这才披衣下床,就算屋里有炭盆,他还是拿着氅衣包住妻子,抱着她坐到躺椅那儿,拿过漱口水小心地侍候她。 “我来吧。”林珑不大好意思,自己吵着他睡觉,还让他侍候自己,说不过去。 “听话。”叶旭尧吐出这俩字,根本不让她动手。 林珑无奈只得由他,乖乖地漱了口。 如眉领着绿春、绿秋二人进来换过染上脏物的床铺物什,眉眼之间担忧更甚,大奶奶这害喜的症状颇为严重,忙到一半,又听到大奶奶忍不住要吐,她忙把干净的痰孟递过去。 叶旭尧一把抓过,看到妻子吐得脸色发白,这心越发揪得紧,“怎么这么严重?那府医开的药根本不凑效,我今天就去给你请太医回府看诊。” 林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确实是吐得难受,以致于她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提不起劲,擦了擦嘴,“也好。”顿了顿,再不愿她也还是开口道,“我这症状一时半会儿只怕也好不了,本就不是大病,不过是害喜严重了些,要不我让人把厢房整理出来,你且搬去那儿住,省得我吵着你……” 她本不愿分房睡,可事到如今,不分房只会让丈夫跟着她一道受罪,他白天还要处理公务,不似她还能补补眠,这心一疼,不愿也变成了甘愿。 叶旭尧板着脸瞪她一眼,“净瞎想些没用的东西,你怀着闺女就没我一份?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他是男人不能怀孕生子,但不代表他不心疼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那他还是人吗?她怀的孩子可是他的骨肉。 林珑轻抚他的脸,心里一阵感动,其实她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这个世上妻子怀孕不方便被丈夫嫌弃那是常态,像郑西珠身子重了,早就与夫君分房安排姨娘侍寝,这样的才是常态。 “这辈子遇上你是我的幸运。” 她靠在丈夫的肩窝处,闻到他身上的男性气息,让她的心一阵安定。 叶旭尧抱着她躺到躺椅上,将包着她的氅衣掖好,“天还没大亮,再睡一会儿吧。” 林珑吐了那么一阵,折腾得也够呛,竟也累了,窝在丈夫的怀里,闭上眼睛也渐渐睡去,倒是把想问他昨儿去哪的话给忘到了天边。 这一睡,她倒是又睡得安宁,醒来是已是在床上,哪里还有丈夫的身影? 揉了下眼睛起身,结果感觉到胃液翻滚,她忙唤侍女进来侍候。 哪知随着侍女进来的还有林绿氏,一怔之下,她道:“二娘怎么这么早过来?” “姑爷遣人唤我来的。”林绿氏责备地看了眼林珑,给她拍了一下背,“昨儿怎么瞒着我们?你这孕吐也太厉害了。” 林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想吐的冲动,“相信再好好养养估计就会好。” 林绿氏的眼里满是忧心,叹了口气,希望真能如此。 一个早膳,林珑是吃得份外辛苦,几乎是边吃边吐,整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带青的,连赶来看她的叶钟氏也吓了一跳,这儿媳妇那气若游丝的样子是真真让人发愁。 “怎么还没有好转?”她忧声道。 “婆母,只是吃东西难受,现在不进食倒是舒服点。”林珑忙道。 “不吃东西哪行?你正怀着孩子呢,这样下去会要人命的。”叶钟氏都快急出火来。 林珑也不知道说什么,惟有躺着不吭声,想说她不难过受罪,那根本就是违心之言,也骗不了人。 林绿氏道:“就是这样才令人发愁。”随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林珑不忍看她们二人这样,遂转了个话题,“对了,婆母,那事情查得如何?我听闻夫君打了二叔一顿,可真有此事?”这是她事后听人提及的。 “那是叶旭凯该打,这人一肚子坏水,尧哥儿打得好,这人就不值得人心疼。”叶钟氏对这庶子根本是半点好感也欠奉,“这事你不要操心,我待会儿去肖家一趟把这露姐儿给接回来。” “接她回来做甚?”林珑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随后心念一转,似有所了然,“莫非这事与她有关?” “可不就是与她有关,叶蔓枝倒是嘴硬,没把她供出来,可她那眼神出卖了她,这些天里她接触最多的就是这肖蔓露。我想了想,她挂在肖家名下也不大妥,不如就让她回来……”叶钟氏解释道。 “亲家母,恕我多嘴,如果这事真与那肖蔓露有关,这把人弄回来了,岂不是弄了个麻烦回来?只怕以后她又要出什么夭蛾子,这可更难办?还不如让她在肖家自生自灭,再也不许她踏进叶家大门为好。”林绿氏不解地道,为了自家姑娘,她无论如何也得说出自己的见解,“上回怀头胎的时候她就有过嫌疑,那回叶老侯爷也说过不让她再回来,这事才做罢,如今珑姐儿再度有孕,她怎么还能如此恶毒?这样的毒妇弄回来更让人心塞。” 那回若不是碍于老侯爷,她也是不同意善罢甘休的,岂能害了她家女儿就什么代价也不付出?谁知真是有一就有二,这次绝对不能轻易让步。 “当时确是公爹疼她了,也想着她到了肖家后不回来,也就不能再生事,就连嫁妆也提前给她备好,只是我们终究想得简单了点。”叶钟氏长叹一口气,“说来也怪我,看到叶蔓枝也似安份下来,我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太苛求于她,就让她们姐妹见上一面,也碍不了什么事,哪知道就这么一心软弄出这事来,我这个后悔啊却是不足以向外人道……” “婆母,这事不怪你,也是我命中的劫数,却是连累了衍二弟妹受了伤,这是我惟一过意不去的地方,谁能想到她非但没改过,还更为心狠恶毒了?”林珑忙道,况且这真不是她们能提前预料到的。 叶钟氏拍拍儿媳妇的手背,能得到她的谅解,她也就安心了,这才再看向林绿氏,这可是儿媳妇的娘家人怠慢不得,“我初时也是像亲家母这么想,把这人撵出去也就完事了,我虽然没去了解过她在肖家过的日子,可想来这寄人篱下又能好过到哪儿去?这肖秦氏又能护她多久?算来这些都是老天给她的惩罚,我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只是她想得终究是太过于美好,“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若真的参与,我再不出面惩处她?还真的让她逍遥法外,岂不是我的罪过?把她接回来一审问,这事若真的是她所为,我必不轻饶,就连公爹和婆母也只得认了。” 这肖蔓露真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闯进来,这回最好祈祷她真没参与,要不然,她绝对不会重蹈上回的错处。 “肖家看不住她,我自会找个能看得住她的去处让她去。” 对于婆母最后发狠的话,林珑并不打算相劝,若果真是她所为,这人心肠太歹毒了些,连嫡亲姐姐也要陷害利用,细思极恐,若是让她有朝得势,指不定不但叶府,就连肖家也要被她弄得没有一日安宁,她绝对做得出来人神共愤之事。“小小年纪没学好,竟是走了旁门左道,确也让人想要包容都包容不起。” “可不是?”叶钟氏也是这么想的,拍了拍林珑的手,“你可要好生休养。”然后又朝林绿氏客套了几句。 林绿氏谦虚,并不会邀功,只是让她安心。 叶钟氏这才起身离开南园,匆匆备妥马车往肖家而去。 秦家姐妹凭心而论都还是嫁得不错,当然严格说来,肖秦氏不及亲姐叶秦氏嫁得门第高,所以几十年来,她还是心有怨言,直怪亲娘当初偏心。 如今看到叶钟氏亲自登门拜访,她也只是挑了挑眉,这外甥媳妇也是个不讨喜的存在。让人奉了茶水后,她微掀眼眉,“什么风将外甥媳妇吹来了?” “姨母身子可好?”叶钟氏笑道,“我婆母最近刚回到府里,也不见姨母来探望,莫不是还记不当年事?” 一提及叶肖氏,肖秦氏就会恨得牙痒痒的,看向叶钟氏的表情都带了层寒霜。 反倒是一旁的肖家大儿媳妇,也就是如今肖蔓露的养母肖谢氏看到婆母神色不佳,自个儿倒是忙陪笑脸,“大表嫂说的是什么话,这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谁个还记在心上?婆母,您说是不是?” 她可是万分希望能与叶家重新搞好关系,为了那个个叶肖氏就闹僵真心不值,尤其为了家族计,她也顾不得婆母不喜忙插嘴了一句。 肖秦氏瞪了一眼这大儿媳妇,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葫芦里面藏的是什么药?没骨气的东西,自家姑奶奶被人害了,还能笑得出来? 肖谢氏却是不为所动,这婆母一向不好相处,她以前就是太当回事了,方才与叶家疏远了往来。 叶钟氏把婆媳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渐渐有了底,这肖秦氏还是一如以往地固执,如果她强行说要审肖蔓露,估计是不能得逞的,肖秦氏抵死不会从的。心里有了底,她面上就好说话了,“说来露姐儿到你们府上来也有了两年的光阴,如今我婆母回了来,公爹也就松了口,当年的事情就算了,这露姐儿终究还是我叶家的骨肉,再说三叔和三弟妹的事情也淡去了,记得的人有限,还是我们带回去自行教养更为妥当,还望姨母放人成全。” 叶家要接回肖蔓露? 婆媳二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惊讶,当初那般扫地出门,现在要认回去?不会是她们耳背听错了吧? “大表嫂不会是说错了吧?”肖谢氏略微不信。 肖秦氏再瞪眼儿媳妇,方才神色冷冷地看向叶钟氏,“人是你们当初赶出来的,现在又要要回去,你们叶家当我们肖家好欺负不成?” 叶钟氏淡定地喝了口茶水,“这么说来,姨母是不打算放人了?” 她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来劝这二人,而是开口就淡淡地道了这么一句,肖谢氏是恨不得赶紧点头同意,她何必要浪费米饭养这么个废物,还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她是越看肖蔓露越不顺眼。 “那敢情好……” 只是她还没有说完,肖秦氏就断然拒绝,“不行。” “婆母?”肖谢氏觉得婆母真是太过迂腐,为什么不同意?白养这么一个废物有什么好? 肖秦氏却是有自己的思量,这肖蔓露的嫁妆都拿捏在自己的手里,如果让叶家带回去,她岂不是还要把这嫁妆还回去?这两年她是挪用了不少,府里亏空了不少,她自个儿的嫁妆不想动用,就把主意打到了这笔钱的头上,反正肖蔓露也不知道有多少,等出阁时她给多少还不是她说了算。 不屑地瞟了眼一脸不甘的儿媳妇,她直觉这个就是蠢货,这两年来,动用了多少肖蔓露的嫁妆去填补亏空,她难道不知道吗?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   ☆、第三百三十章指证(二更) 肖谢氏看到婆母神色不善,顿时不敢再鼓动肖秦氏把肖蔓露还回去,看来只得认命养这么个闲人了。 正在叶钟氏皱眉的时候,门外有人在吵闹,声音传进了里屋,她下意识地看过去,耳里正好听到疑似肖蔓露的声音。 不但她听到,肖家婆媳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均皱眉眉头,肖秦氏先立即朝儿媳妇看去,“外面在吵什么,你赶紧去看看。” 肖谢氏忙站起来,“是,婆母。” 不过她还没有转身出去,坐在一旁的叶钟氏却是老神在在地开口,“我听到好像是露姐儿的声音,姨母,既然她已经来了,是不是让露姐儿进来表个态?看看是愿意与我回叶家还是继续留在肖家?” 她与肖蔓露是很久没有接触过,不过看肖蔓露一听到叶蔓枝回了侯府就迫不及待地登门,就知道她在肖家的日子过得不好,要不然,哪会这么殷勤地往侯府跑?再者她与叶秦氏的对话,也有人传到她的耳里,看肖蔓露出现得如此及时,就可知她在肖家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肖秦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对叶钟氏的提议是深不以为然,“她一个姑娘家家,哪能表什么态?你这不是在欺她涉世不深?外甥媳妇,你这是以大欺小,亏你还是个当人长辈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当人长辈的,所以才会许久没有见到露姐儿,这才说见她一见,姨母这般拦我又是为何?”叶钟氏冷然一笑,“莫不是姨母也有见不得光的地方,深怕别人知道?” “你放肆!”肖秦氏立即拍桌子怒喝一声,“别以为你们襄阳侯府势大,我就怕了你们?当日害死了我的女儿,如今又要来害我的外孙女,你们叶家不要欺人太甚?” 叶肖氏的死永远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这是她与叶家永远无秘解的原因所在,这两年有时候看那外孙女,一想到她身上流有叶家的血脉,她就有几分厌恶,却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这也是她动用了她的嫁妆,而无半分悔意的原因所在,她的女儿是叶家人害死的。 “婆母,您息怒……”肖谢氏忙劝道,不敢说婆母的不是,遂惟有向叶钟氏这个大表嫂歉然一笑,让她不要与肖秦氏计较。 叶钟氏当做没看到肖谢氏的眼神,仍旧紧盯着肖秦氏,“姨母,您这动怒是为何?只要有理不用大声也能站得住脚,无理嘛,那是走遍天下也站不住脚,我也不是吓大的。” 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她都是堂堂的公侯千金兼夫人,焉会怕了肖秦氏? 这话说得半分余地也不留,气得肖秦氏脸都扭曲了,这外甥媳妇实在有气死人的本事,她的一双眼狠狠地剜着她。 正在气氛僵住之时,肖蔓露却是突破大丫鬟的封锁闯了进来,门帘差点被她扯下,一口冷风灌进来,让屋里的三个贵妇人都打了个哆嗦。 一看到叶钟氏在坐,她的眼里一亮,终于等到了救星,她回过几次侯府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大伯母,这回竟是一脸激动地上前跪在她面前,“大伯母救救我……” “你,你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肖秦氏哆嗦着手指着肖蔓露万分恼火道。 “露姐儿,你是不是要气着你外祖母?”肖谢氏也一脸怒气,这说的是都是什么话?她赶紧看了眼叶钟氏,忙想解释,“大表嫂,您听我说……” 叶钟氏却是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低头看向跪在她面前的肖蔓露,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两年没见,肖蔓露的身上渐渐有了少女的味道,那副长相说不上来像叶明恻还是叶肖氏,或者是两者都肖似,只是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衫的身子单薄了许多,整个人都有几分阴郁,看着就不讨喜,比当年更甚。 就这么细细一打量,她觉得在礼盒里面放蛇的行为,或许眼前的姑娘还真的能做出来,不过瞄了眼肖氏婆媳,她如果在此审问肖蔓圳,什么也不会得到,只会惹来一身麻烦。 这个人,她必须带回侯府才能严厉审问。 “露姐儿,赶紧起来吧,这地上凉,你有什么冤屈就与大伯母说。”叶钟氏道,“你祖母让我过来接你回去,如今这风声也不紧了,再寄人篱下大为不妥,你祖母心疼你呢。” “真的吗?大伯母?” 肖蔓露的声音都在打颤,果然祖母并没有抛弃她,亏得她还在心里记恨了祖母这么久。 眼珠子转了转,看来亲姐是卷进了生辰礼物有蛇一案中,这果然是她的机会,祖母对亲姐失望了,才会想起她,她才有机会脱离苦海。 这么一想,她把心中仅有的一点愧疚通通抛诸脑后,内心里一片狂喜,就算是姐妹亲情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没有错,她只是想要一个光明的前景,对,所以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做的都是对的。 这么一番心理建设之下,她脸上一片坦然与急切。 叶钟氏看得心惊,好一个心狠的姑娘,居然能表现得如此坦荡荡,假以时日,若让她得了权势,只怕会弄得叶家鸡犬不宁,六亲不认的畜生。 掩下心惊,她用帕子掩了掩嘴,“当然是真的,大伯母还能骗你不成?露姐儿,你祖母十分记挂你呢。” 这点她可没有说错,叶秦氏对三房的几个儿女最为喜爱,这心里不记挂骗谁呢? 肖蔓露闻言顿时脸上满是喜悦,正因为逃离肖家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连半分怀疑也没有产生,也全然忘记了大房一家子都是她最痛恨的人这个事实。如果肖蔓露再年长个几岁,定然不会轻易相信叶钟氏的话,可惜她此时太年轻了,完全没有那么多的阅历去质疑世上的一切事情。 肖家婆媳看到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嘴角紧紧地抿着,满脸满心的怒火高涨,真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叶钟氏才不去管那边厢的婆媳如何想,只是嘴角一勾道:“露姐儿,我是有心要接你回侯府去,可你外祖母却是拦着我,她不放人,我可不好回去跟你祖母交差……” 肖蔓露立即出声打断叶钟氏的话,“大伯母,我愿意随你回去,这肖家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呜呜……”当场就伏在叶钟氏的膝盖上痛哭失声。 这哭声闻之令人伤心,显得是如此的情真意切,仿佛受尽了天下间最大的委屈,属于发泄那类型。 肖家婆媳顿时觉得脸上无关,这般哭法岂不是说他们肖家亏待了她?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肖秦氏非但如此想,也是这般质问出声。 这么一质问仿如踩着肖蔓露的尾巴,她早就痛恨肖家对她的不公,猛然睁着一双泪眼恨恨地看向她的外祖母,“没有亏待?外祖母,亏您说得出口,孙儿都不忍听。我到了肖家这么久,您敢对天发誓您没有偏心吗?没有私下里贪墨我的嫁妆吗?没有对我遭遇到的不公闭上眼睛吗?外祖母,但凡您敢承认其中一项,外孙女这就愿给您磕一百个响头道歉。”随后又想到什么,加上一句,“若是你睁眼说瞎话,胡乱否认,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肖秦氏气得半死,没见过心肠如此恶毒的丫头。 肖谢氏也惊怒交加地横加指责,“露姐儿,你怎能如此诅咒你外祖母?你的心肝是黑的不成?我们肖家养了你真是三辈子不修才摊上你这么个催债的……” “大舅母也不用如此指责我,我难道有说错一句吗?”肖蔓露双眼带着恨意看向肖谢氏,她吃她的苦头也不少,“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身为长辈又何时公正过?难道许你做不许我说?这是何天理?每月府里各姐妹都会添新衣和饰面,惟有我次次都是捡她们不要的,你还说府里紧张,让我用旧物即可,这些事你敢说没有?” 简直是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她说得是份外的气愤。 肖谢氏被人揭老底,顿时脸上阵红阵白,连与叶钟氏对视一眼都不敢,真是恨死了肖蔓露这张嘴。 “反了天了,你这丫头在给我们栽什么赃?”肖秦氏怒喝。 叶钟氏早就猜出她们不和,却不曾想到肖家是如此亏待肖蔓露,顿时对这肖家就万分看不上眼,这好歹也还是肖秦氏的亲外孙女,怎能如此作践?不似她还隔了一层,自然就不亲。 “姨母,您还有何话可说?”她把目光对准肖秦氏,并没有过多的去指责肖谢氏,这大舅母再怎么亲也亲不过外祖母,让肖谢氏白养着肖蔓露确实是难为她了。 “外甥媳妇,你难道也听了她的一面之辞?”肖秦氏哪怕气得够呛,理智还是没有丧失,这肖蔓露如此指控,她就更不能放她回去叶家胡说八道抵毁她肖家的名声,等叶钟氏回去后,她再慢慢收拾这只白眼狼不迟。 肖蔓露根本就不知道她这般举动简直是在两边挖坟,也会令两边人马都对她没有好观感,尤其是辱骂长辈那就更是大罪一条。 如今听到外祖母如此不善的话,她更往叶钟氏的身边凑去,显然是当叶钟氏是那惟一的救命稻草。 “姨母,我可是相信自己的双眼看到的。”叶钟氏冷冷一笑,把肖蔓露拉过来,指了指她身上的旧衣裳以及没有多少头饰的头发,“这就是你们肖家的待之不薄?肖家虽然不是什么公侯世家,但也算是名门望族,在她没有犯错的前提下,如此对待一个孤女,姨母,这说不过去吧。” 其实肖蔓露一进来,肖氏婆媳都看到她身上的旧衣,那时候脸上就万分精彩了,如今被叶钟氏指了出来,立即觉得脸上无光,均狠狠地剜了一眼肖蔓露,恨得牙痒痒的。 肖蔓露脸上则流露出一抹感激叶钟氏的笑容,这看得肖氏婆媳越发火大。 叶钟氏看到肖秦氏说不出话来,遂站起来道:“姨母,既然你们肖家容不下她,我这便带她回去,这往后是好是坏也与你们肖家无甚干系。” 肖氏婆媳都没有听出叶钟氏的言下之意,如今闹成这样,她们也不好再拦着不让人走,要不然就真的落人口实。 只是肖蔓露在跟着叶钟氏临出门之前,又拉了拉叶钟氏的手,道:“大伯母,我的嫁妆……” 她不能不要回这笔银子,万一回去后祖父不再给她办嫁妆她怎么办?见识过外祖母的无情与无耻,她是万万不敢把人往好那方面想,这笔嫁妆当初给了她就是她的。 叶钟氏挑挑眉看了眼这单薄的少女,眼里的忌惮之意更浓,不过还是抬头看向肖秦氏,“姨母,您也听到了?明日我再遣人过来清点并抬回去,您可要提前按单子备好才是。当日三叔夫妇伏法,三弟妹的嫁妆也是充了公的,如今这笔嫁妆可是我们襄阳侯府出的,理应拿回,您说是不是?” “你,你们,真好!”肖秦氏气得咬牙切齿道。 肖谢氏却是一脸的苍白与惊慌,这笔嫁妆不全她是知道的,这才给了一天时间如何把缺的补回来?这不是要让肖家更丢脸? 肖蔓露看到这对无耻的婆媳如今这副嘴脸,顿觉得开心不已,她们这对狼狈为奸的婆媳也有今天,实在大快人心。 叶钟氏就这样把人拉走了,肖家的上上下下都看呆了眼,惟有肖蔓露抬头挺胸份外的得意,只是她不知道,等她回到叶家就要面对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第三百三十一章离间 叶秦氏在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她的大儿媳妇把肖蔓露带回府里来了,顿时喷出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顾不上失态,一双老眼狠厉地看向来报信的下人,严厉地再问道:“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叶钟氏是搭错哪条筋把这三房的嫡出次女给带回来了?这大房不妥三房久矣,打死她都不相信叶钟氏是安了好心的,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叶钟氏这儿媳妇的厉害之处,包括林珑这孙儿媳妇,她是讨厌得无法再讨厌。 以致于听到林珑如今孕吐得厉害,她连装装面子去看看她也没有,就是打意识里面就是不愿意见这个人,当初这婆媳俩耀舞扬威的样子她还记忆犹新,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那被喷了一脸茶水的下人不敢抬手把茶水拭去,而是忙道:“老太太,老奴所言都不是虚的,太太真的把露姐儿带了回来。” 原来真不是自己重听,这大儿媳妇果真把人给带了回来,这让她本来听到叶旭尧把叶旭凯打了一身的轻松劲儿甩到了九宵云外,这叶钟氏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这回她是真猜不着,心里难免又有几分惴惴焉,莫非叶钟氏也与她一样怀疑上了肖蔓露? 这么一想,她的表情越发惊疑不定,这里面的一团乱麻一时半会儿她也理不清。 正在她不安之际,外面的大丫鬟沉稳地禀报,“老太太,太太过来了……” 还不待她开声让她进来,叶钟氏就已经领着肖蔓露走了进来,肖蔓露一看到祖母,眼睛顿时含泪,满含深情地唤了声,“祖母。” 叶秦氏是真心爱三儿子叶明恻的,所以一向爱乌及乌,对这三房的子女也是爱护有加的,如今听到孩子带泪唤她,这心又软了下来,眼里也不禁激动地涌出了泪水,“露姐儿……” “祖母。”肖蔓露听到这满含深情的呼唤,立即自叶钟氏身后冲出,一把跪在脚踏上抱住叶秦氏失声痛哭,这哭声里面满是委屈。 叶秦氏也是老泪纵横,抚着孙女儿的头发不停地垂泪。 这一幕看得叶钟氏嗤之以鼻,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掩去那抹讽笑,真是个祖孙情深啊,她不动色地行了礼后坐了下来,待这对祖孙哭得差不多了,这才道:“婆母,我这算是遂了你的心愿,省得您心里抱怨我。我也是到了肖家才知道露姐儿过得如此艰难,以往我们没出面倒是我们的不是,如今我已请示过公爹,露姐儿再回我们叶家来,重新上族谱改回姓叶,这名份就记在我与夫君的名下,婆母可有异议?” 叶秦氏听到这儿媳妇出声,这心里的激动也渐渐地散了去,她两眼紧盯地看着叶钟氏的脸,试图看出她的打算,却是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倒是对她的说法上了心,“你是说让她让他们这一房的养女?” “要不然婆母可有什么建议?”叶钟氏茗了一口香茶以一副可以商量的口吻道。 重新改回叫叶蔓露的肖蔓露脸上却是有着暗暗的惊喜,在马车上大伯母就跟她提过此事,若能到大房的名下,对她将来许婚大有好处,这可是一本万利之事,遂她充满希冀地看向祖母叶秦氏。 叶秦氏却是有自己的考量,这叶钟氏会安好心打死她也不会信的,这儿媳妇一向心狠手辣,亏她当初看走了眼,给自己娶进一个只会添堵的人,如果时光倒流二十多年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聘给叶钟氏。斟酌过后,她道:“这不大妥吧,大房是嫡系,混进露姐儿这养女太打眼了,依我看还是记到五房名下吧,正好玲姐儿也能有个伴,又不起眼,如此安排方为妥当。” 把这孙女儿支到五房去,与大房隔开,这样一来有了距离,叶钟氏想要拿捏住这孙女儿来对付她也不容易。 只是她计划得甚好,叶蔓露却是睁大眼睛看向叶秦氏,“祖母,我不愿到五叔父那儿去,五婶母自个儿还在庵里呢,玲堂妹与我年纪相仿,我俩都还没有及笄如何能照顾得了彼此?再说我听闻彭姨娘甚是野蛮,几乎把持住五叔父的后院,孙女儿不想到她手底下讨生活。”顿了顿,她又噘着嘴道:“况且昔日我姐也是记到了五叔父的名下,如今我再记到他名下,更为不妥。” 有一就有二,她能在肖家与外祖母对抗,自然现在就能反驳亲祖母,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待遇。她亲姐还要靠大伯母找婚事呢,她可不想舍近求远,况且这一路回来大伯母已是甚得她的好感,她还为以前把大房都想成坏人的事情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应该巴紧大伯母的大腿才是。 被这孙女这么一反驳,叶秦氏气得几乎要吐血,脸色也严肃起来,“露姐儿,你小孩子家家的闪一边儿去,我正与你大伯母商量事情呢……” 言下之意是没有你发声的余地。 叶蔓露咬紧下唇,一脸的倔强,这祖母怎么可以这样?她的前程可不能交到一个姨娘的手中。 祖孙二人这一见面就对峙上了,叶秦氏觉得这孙女实在是太令人糟心。 叶钟氏对这场面十分的满意,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婆母,既然露姐儿愿意,我这边也没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下吧,回头我再催催姨母把当初公爹给露姐儿出阁用的嫁妆要回来,这就功德圆满了。” 不待叶秦氏表态,叶蔓露忙跪向叶钟氏磕了一个响头,“见过母亲。” “哎,起来吧,地上凉,年轻姑娘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叶钟氏笑着应了这声母亲,并且亲自上前把叶蔓露扶了起来。 叶蔓露脸上扬着一抹亲近的笑容,看来她的好运是真的到了。 叶秦氏却是紧握手中的帕子,双眼恨不得在叶钟氏的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这儿媳妇绝没安好心。 叶钟氏达到了目的,这才把叶蔓露留下,满意地离去。 叶秦氏待这儿媳妇离开,知道这院里的下人都是叶钟氏安排的,为了避人耳目,她把仍还一脸兴奋的叶蔓露带到她内室里面,关上门后,她的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叶蔓露的手臂,厉声喝问:“你怎么回来了?” 叶蔓露被吓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祖母,“祖母,您这是怎么了?不是您让大伯母去肖家带我回来的吗?” 原来叶钟氏打的是自己的幌子,明白过来后,这话让她如何应,说不是,那是伤了孙女儿的心,说是,又违心,生生地左右为难。 叶蔓露看到祖母没回答,顿时心里拔凉拔凉的,祖母居然不愿意让她回来叶家?难道她在肖家吃苦她真的无动于衷,对祖母的好感瞬间坍塌,在回来之时,她还以为上回祖母拒绝接她回来只是一时之言,原来她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美好了。 “祖母不高兴看到露儿吗?” 听到孙女儿的发问,叶秦氏脸色又是一变,试图缓和下来,可一想到叶蔓枝还被大房扣住,而她心里也存疑,“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你告诉我,是不是你陷害你姐的?” 叶蔓露的瞳孔瞬间微缩,她不安的手紧紧地攥着裙子不放。 叶钟氏在离开叶秦氏院子的时候就吩咐过她的人要看好叶秦氏的一举一动,自然少不了还有叶蔓露。 在坐上骡车前往南园之时,她又吩咐道:“把这露姐儿又回来府里的事情不着痕迹地告诉叶蔓枝。” “是,太太,老奴会办妥。”应声的嬷嬷忙道。 叶钟氏满意地一笑,甚好,这出狗咬狗骨的戏码她挺期待的。 在叶钟氏去探望林珑之际,叶蔓枝也听到下人的议论,知道妹妹回来了,非但如此,还要被大房记在名下,这以后有叶钟氏照拂,前程比她还好,这让她又惊又妒又恨,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咬碎。 “这露姐儿还真是好命,往后可全是好日子,”那丫鬟的目光朝关押叶蔓枝的屋子努了努,“这亲姐妹本是同根生,却是同人不同命。” “太太心善,露姐儿在肖家吃苦,太太于心不忍,这才为她出头。不过话说回来,露姐儿人善良,可不比里头那个是蛇蝎心肠的,居然这般惊吓大奶奶,还让衍大奶奶受了伤,可见最毒妇人心。” “没错,我还南园的丫头说,大奶奶现在孕吐得厉害,整个园子里的气氛都紧绷着,大爷更是下令给厨房的陈大娘,说是如果她做的菜让大奶奶多进一口就赏一两银子呢……” “你没听错吧,这多吃一口就给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啊,顶得我们两个月的月钱,这不是让人羡慕死?” “你羡慕不来的,如今这陈大娘正卯足劲儿搜刮合适这孕妇口味的菜肴,看来这可是老天掉下来的好机会,若我也在南园的厨房当差就好了,这可是能大赚一笔呢。” “唉,我们没这命,还是看紧里面的毒妇吧,这样好的差事人人都会争破头,我们没钱又没人,凭什么进南园?大奶奶大方人又好,南园的上下谁不道她好?就里面的毒妇还想出这法子来害她一胎两命,实在是阴毒得很……” “就是就是,听说太太要安排单独的院子给露姐儿,她那儿正缺下人,我们正好可以去试试,我刚才花了一两银子托花嬷嬷打听消息呢……” “这么好?我也要去,万一将来露姐儿许了婚嫁进高门大户里面,我们也好沾光……” “……” 这些杂七杂八的议论声传进耳里,叶蔓枝气得直捶胸口,自己这一倒霉到是成全了妹妹,让她不仅有好名声又即将有好前程,而她成了她的奠基石,不想犹可,一想全身都在打冷颤。 原本还觉得自己疑心重,不该怀疑妹妹,可如今这受益人是妹妹,到底是谁陷害她,几乎可以确定,绝不会是叶旭凯,她与这大房庶子几乎没有往来,他就算想要利用自己也没有机会。 恨意与嫉妒会让一个人慢慢地变得面目全非,更何况如今被这两种心情啃噬心情的叶蔓枝。 南园的暖阁里面,飘着安神宁气的香味儿,林珑歪躺在罗汉床上,怀里还坐着自己的俩娃儿,趁着她现在精神还尚可,她正好可以陪陪儿子们。 估计俩娃也知道亲娘身体不爽利,并不敢太闹腾,而是紧紧地巴着她,在她身上蹭着,十分依恋母亲。 叶钟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母子仨亲热的一幕,笑道:“好点没有?” “婆母,您来了?”林珑忙挣扎着要起来。 叶钟氏伸手按住她,“躺下躺下,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 林珑这才做罢,“恕儿媳妇不孝了。” 叶钟氏看她笑得虚弱,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今这心更疼了她几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傻孩子,你当得我的儿媳妇,我也是把你当女儿来疼的,更何况你现在还为叶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孕妇为大。” 一面说道,一面抱过俩孙子坐在膝上,她低头亲了亲俩孙子,“别吵着你们娘,知道吗?” 孩子太小其实也不大能领会大人的意思,但孩子的心性通透,再者母子之间似有联系,睁着懵懂双眼的俩娃儿都似明白般地看着祖母。 林绿氏在一旁担心地背过人抹了抹眼睛,自家这闺女怀二胎真是遭罪,这半天功夫哪有吃下什么东西?吃一口吐一口,看得她越发心酸。 林珑不喜欢这气氛,遂转了个话题,“婆母,那肖蔓露回来了?” “回来了,我原本还想着一回府就审她的,可后来我又改主意了。”叶钟氏逗着孙子似不在意地道。 林珑微睁圆了眼,婆母这是什么意思?心里慢慢地思索起来。 叶钟氏舍不得她劳神伤身,忙把话说明白,“这叶蔓露倒也有意思,与其就这般审她只怕能得到的不多,大不了也就是处置她罢了,这样倒是大材小用了,我打算放长线钓鱼呢。” 她想过了,叶蔓露这人极端自私,而她又是叶秦氏的心头肉,就由这个孙女来折腾她即可,再者她还想知道叶蔓露的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她这样做,或者是给她出谋划策,这个人只怕隐得很深,真开堂来审叶蔓露估计得不到这方面多少消息。 林珑睁大眼睛,姜果然是老的辣。   ☆、第三百三十二章挪园 叶钟氏笑着拍拍她的手道:“你别想那么多,要争取把身子养好才成,这不过一两天的功夫,我看你都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得好好地补补才行。” 她的眼里越发担忧,深怕林珑这样下去,体力跟不上,生产时受罪还是其次,就怕送了性命,自己俩孙儿年纪还小,又再添了个刚出生的孙子,就怕将来没她看着会遭了后娘的罪。 襄阳侯府不能没有主母,她再心疼再满意这儿媳妇,万一人没了,这娶填房之事终究还是要提上日程的,由不得她私心说不要。 “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儿子们多想想。”她最后又添了这句。 林珑听明白婆母言下之意,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脸坚定地道:“婆母放心好了,我晓得轻重,无论如何都会撑过这一关。” 叶钟氏看她意志坚定,也深知这个儿媳妇一向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这才不再提及这沉重的话题,“想吃什么让他们去做,或者缺什么就告诉我,我想方设法都为你寻来。” 林珑笑着应承了。 婆媳说了一会子话,叶钟氏还有家事要处理,起身离去了,倒是把俩孙子留下陪林珑,这孩子就是娘的心头肉,有他们在身边也能让林珑振作起精神来。 林绿氏看到叶钟氏走了,这才道:“你这婆母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看她处理叶蔓露露的这一手,就让她也颇为惊叹,至此她算是明白了,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主母都有两把刷子,没有一个好糊弄的。 林珑笑着与俩儿子互动,“那可不是?毕竟也掌管侯府这么多年,没点本事如何能行?我要向婆母学的地方多着呢。” “好在亲家母对你好。”林绿氏最开心这一点,要不然,自家姑娘只怕不够叶钟氏折腾。 林珑想想自己这也算是走运了,真是家山有福。 叶旭尧回府的时候把太医带了来,林绿氏忙把俩外孙带到身边,不让他们碍着太医诊脉。 叶旭尧坐在一边握紧妻子的另一边手,一脸严肃地看向太医,“如何?” 太医收回了手,孕吐这事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不好治,有时候不用药也能痊愈,有时候用再多的药也不见效,遂他保守地道:“叶侯爷,老夫只能开些汤药给侯夫人试试,至于效果怕是不好保证。” 这答案显然不能令叶旭尧满意,妻子从昨天吐到今天,看得他想要不心惊都难,遂微眯眼冷冷地道:“没有更好的方子?” 太医摇了摇头,“只能先开来试试。” 林珑反握紧丈夫的手,“我们就听太医的话先试试。” 她的声线不高,只是憔悴的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更为圆大,看得叶旭尧心塞不已,柔声道:“好,听你的。” 林珑看他如此珍惜自己,脸上的笑意更盛,竟是看起来亮眼了许多。 当晚,太医开的汤药林珑喝了都没到一刻钟就又全吐了出来,并且吐得更凶,几乎一宿都没有消停过。 第二日,叶旭尧搂抱着又开始晨吐的妻子满眼焦急,早朝后,就又把昨天请来的太医抓来。 如此反复换了好几个方子都没有一个见效,叶旭尧又去把别的太医请来,如此循环之下,林珑瘦得只剩皮包骨,越发显得渐大的腹部看着令人越发心惊。 林绿氏几乎都留在侯府照看林珑,权美环来看过几次都眼睛湿湿的,若不是还要布置二女儿的婚事,只怕她也想要留下来照顾大女儿。 不但林珑在受罪,叶旭尧也跟着瘦了许多,整个人更见严肃冷漠,惟有在妻子的面前显得温柔又小心,其他时候唇一抿紧更让人退避三舍。 叶钟氏看到儿子也跟着受罪,这心疼得真的无法诉说,每天最为操心的不是叶秦氏这不省心的婆母,而是吃不下东西的儿媳妇,还要南园那边天天都要向她报告林珑吃了多少东西。 “太太?太太?” 下人连唤两声,叶钟氏这才回过神来,茗了两口茶水掩饰了一下,这才道:“后日的婚礼可不要误了,虽说这叶旭凯是庶出,但我身为嫡母还是希望场面好看一些。” “太太放心,老奴都会安排妥当的。” 听到心腹下人如此回答,叶钟氏这才算是安心,“对了,叶蔓露那儿可有什么发现?” “太太,这倒没有,这几天露姐儿都安静得很,她几乎不出闺门,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陪老太太念佛经,除此外并无异动……”负责监视叶蔓露的下人忙站出来道。 叶钟氏皱眉打断这下人的汇报,“与叶旭凯也没有接触?” 那负责监视的下人摇了摇头,“二爷一直在养伤,他身边也没有人偷偷与露姐儿联络,露姐儿陪老太太念了佛经后,就回房做女红,看来十分的贤良。” 叶钟氏一听贤良二字险些要发笑,这叶蔓露倒是沉得住气,她转动手中的茶碗,估计这还是要多亏叶秦氏的功劳,也该是时候分开此二人,“为叶蔓露准备的院子都弄好没有?” “回太太的话,已妥了。” 叶钟氏听闻,嘴角冷冷一勾,“甚好。” 叶蔓露自那天被叶秦氏这么一逼问,虽然她硬着头皮死活不肯承认陷害亲姐一事,但显然祖母并不相信她的话。 祖母无情的话还在她耳边响,“露姐儿,做没做过老天会知道,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逼你,你且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轻易漏了狐狸尾巴让人抓住,不然到时候别怪祖母无情不去救你。” 她当时抿紧唇站在那儿,也不敢吭声儿。 “你非要认钟氏为母,我也由得你,只望以后你不要后悔才好。” 她当然不会后悔,叶钟氏比祖母有权得多,也能为她谋个好前程,不过在祖母的面前她不好说叶钟氏的好话,惟有死抿紧唇算是回应。 后来就是叶秦氏这祖母天天让她陪着念佛经,还讽刺的说是让她赎赎罪,她为自己谋有何错?人不为己才该天诛地灭呢。 所以此时她一边跟着念佛经,一边心里诅咒这碍事的祖母。 “老太太,太太来了。” 帘外的丫头禀报。 叶蔓露脸上满是惊喜,几乎都要跳起来去迎接叶钟氏,她受够了祖母的严厉,再者叶钟氏打扫新院子给她一事,全府皆知,她焉能不知情?等离了祖母的视线,她自然会大力地讨好这大伯母。 叶秦氏严厉地瞥了眼叶蔓露,叶蔓露半起的身子这才慢慢地跪回去,微垂的头满是不甘,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蒲团。 “参见婆母。”叶钟氏笑意盈盈地进来,先是向叶秦氏行了一礼。 “母亲,我好想你。”叶蔓露不顾惹怒祖母,忙上前去给叶钟氏见礼。 “露姐儿赶紧起来。”叶钟氏扶起叶蔓露,“这几日在你祖母处住得可好?” 叶蔓露刚想回答,就听到身后祖母的咳声,这才违心地道了句,“劳母亲挂怀,女儿过得很好。” “你听到了,这是我的亲孙女儿,我不疼她疼谁?”叶秦氏这才慢慢地自蒲团上起身,看向不讨喜的大儿媳妇。“我知道你的来意,可我这把年纪了也需要个孙女儿承欢膝下,露姐儿就不用再搬来搬去,在我膝下承欢即可,倒是让你白忙活一场。” 她是不可能放叶蔓露独自住一个院子,没她看着,这自私自利的孙女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也不见处置叶旭凯,不过这婚期临近,不处置倒也说得过去,她只能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不然就是自乱阵脚,更不能救出叶蔓枝保全叶蔓露,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叶蔓露离开她,必须要纠正这孙女儿歪了的思想。 叶蔓露一听,顿时心急上脸,她一天都不想呆在祖母的院子里,好像她就是个犯人似的,祖母就是一味心思偏向亲姐,这让她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急得不顾仪态伸手拉了拉叶钟氏的衣袖,暗地里做了个委屈的表情。 叶钟氏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叶蔓露的手,朝脸色不豫的叶秦氏道:“婆母,这姑娘大了就要及笄,还是另外安排个住处为妥,要尽孝还不容易?都在一个府里住着,让她年轻人多跑一两趟便是。” “你这是要摆明跟我对着干,是不是?钟氏。”叶秦氏怒气布满老脸。 “婆母,您多想了,另忘了回府前您答应过我什么?”叶钟氏一挑眉笑道。 叶秦氏的手紧紧地捏着茶碗盖,恨不得这一再忤逆她的儿媳妇吞噬入肚,实在是气人得很,想到叶蔓枝还在对方的手上,她这才忍下这口气,“我且问你,如今凯哥儿身边的人都招认了,你还要把枝姐儿扣留到何时?你要给露姐儿另安院子我不管,那也得把枝姐儿给我送回来才行。”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叶蔓露的心,她不满地看着祖母,自己主动求去是一回事,就是见不得祖母偏心亲姐的行为,凭什么,她到底哪点输给叶蔓枝?嫉妒一旦发芽,就会瞬间茁壮成长,深深地啃噬着人心。 “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了不了,婆母也知道凯哥儿就要娶亲,我可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他。”叶钟氏四两拨千金地道。 这就表明她还没打算审问叶旭凯,因而放不了叶蔓枝。 “钟氏,你别太过份。”叶秦氏怒不可遏地把茶碗掷向地下。 叶钟氏充耳不闻,径自吩咐叶蔓露去收拾东西准备搬新院子,气得叶秦氏险些要中风,却是无能为力,没有老侯爷的撑腰,她根本拿这儿媳妇没有办法。林珑那边的状况一日没有好转,她都不敢轻易出现在丈夫的面前,深怕丈夫又把她赶出府去,这事情叶蔓枝都不能完全推卸得了责任。 另一边厢的叶旭凯后日就要当新郎倌了,还得卧床养病,这心塞可想而知。 回来探望他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叶蔓宁用帕子捂了捂唇,“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后日如何去迎新娘拜堂?” 叶旭凯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把那三个美貌大丫鬟都遣走后,这才拉住妹妹的手低语咆道:“这个时候你还回来做甚?深怕别人不怀疑你吗?” “我又没做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回娘家?”叶蔓宁同样一脸的不高兴反驳,“你是我亲兄长,我好歹也要来看看你才像话吧。” 叶旭凯如看蠢货一般地看着亲妹,“南园那位现在每天都吐得死去活来,就是那天生辰受惊吓所致,如今这府里为了她都不待见任何人,你倒好,这个时候回来是怕我死得不够早?” “我怕什么?我又没有直接害她。”叶蔓宁理直气壮的反驳。 叶旭凯看到妹妹这副傻样,不由得气得咬牙,心里一再骂这个蠢货。   ☆、第三百三十三章蛇鼠 叶蔓宁看到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真的不待见她,遂冷笑地起身,“叶旭凯,你最好不要再求到我,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若非为了他,她才不会掺和进娘家这趟浑水里面,婚事上被叶钟氏折腾得死去活来,如今的丈夫又没有什么能力,夫家也不显赫只是小官,她是越想越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她敌不过嫡母,又不想去当人小妾,惟有嫁个不如意的丈夫,好歹夫家的人对她的身份还有几分忌惮,丈夫也不敢纳妾亲近通房,在这点上她还是略为满意。 本来她对这位被赶到庄子去的亲兄长也没有什么好感,生母在世时,这位亲兄长就分不清身份冒然得罪了嫡兄,被赶走是活该,她趋利避凶地从来没有想过要与亲兄长来往。 及至叶旭凯突然定了婚事,重新回到府里,又给她写了封声情并茂的信后,她这才回心转意与这亲兄长亲近起来。她当然也有私心,反正与嫡母、嫡兄那一房的人都不和睦,林珑这嫡长嫂又从来不提携她,同为庶女,偏看重叶蔓安,对她视若无睹,这心是全然都恨上了,自然也懒得去巴结大房那一票人。 如果她的亲兄长叶旭凯能上位成功,她这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也能讨得好,当然依亲兄长的身份想要挤掉嫡兄几乎微乎其微,可好歹也还有一线希望,她将来会不会用得上这亲兄长还两说,总不能全与娘家人闹翻了吧? 这么一盘算,她也就回府探望这亲兄长,一来二去,各有心思的兄妹俩渐渐也能相处得融洽。 只不过如今一语不合,叶蔓宁立即动了气,不待见她,她走还不简单。 眼看这有利用价值的妹妹真走了,叶旭凯只好放下身段,被打得还不能下地的他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臂,“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真跟我恼上了?娘在天看着我们兄妹二人不能齐心,指不定要有多难过呢。” “你别拿娘来压我,她有何难过的?无论生前还是死后,她对我都无半分助力。”叶蔓宁低头斜睨一眼床上撑着半边身体挽留她的亲兄长,“你不是骂我蠢货吗?就你精明厉害,得了吧?好似自己娶的是什么了不得的高门嫡女,你不知道吧?她真实出身也不过是庶出,比我们高贵到哪儿去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还不屑去拍她的马屁看她的脸色,我至于嘛我。” 她不喜欢这未来亲嫂子孙思琪,比讨厌嫡长嫂林珑更甚,至少那位嫡长嫂还不至于当面嫌弃她,这什么孙家女虽然表现得与她亲热,可那话里话外都暗寸她是庶出上不得台面,反正只要一想起,她就会浑身不得劲。 叶旭凯如何不知道孙思琪真实的出身?当初他有意勾引孙思琪的时候,孙思琪本人也是愿意的,为搏他的好感同情曾把真实身世告诉他,所以大男人的他对孙思琪的楚楚可怜也是万分同情的,本来就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后,孙思琪的本性渐渐有所表露,他私下里不大喜欢可又不舍得放弃这个女人,遂也暗忍了。 “等我哪天得势了,必会惩治她。”他淡薄无情地道。 叶蔓宁听到这话,这心才算舒坦一些,看这亲兄长也可怜,遂又重新坐下来,“你被那嫡长兄打得这么伤,我回来看看你有何人会说三道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嫡母和南园那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头上,难道还不许我们兄妹来往?你呀就生了这么点胆子,还如何做大事?” 叶旭凯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势弱,自然要多留个心眼,你也别大意,生辰贺礼那事我们没有直接出手,想来也还安全。” “嫡母她真信了你是无辜的?”叶蔓宁还是有几分怀疑。 “她若真以为我是幕后主使,早就出手整治我了,祖母倒是心狠手辣,把错处全往我身上推,实在是寒凉至极。”叶旭凯又不是傻子,谁在背后放出流言他也一清二楚,只是现在局面僵着,他自然也不好动弹,先把孙思琪娶进门成为孙家孙女婿再说。 “叶蔓露倒是也回来了,听说是嫡母亲自去接的,不知道嫡母到底在想什么?她不会是真同情叶蔓露在肖家的凄凉处境?说什么我都不信。”叶蔓宁分析道,“二哥,现在一动不如一静,你最好不要去讨好祖母,哪怕她们分歧越来越严重。” 叶旭凯瞄了一眼这亲妹妹,这道理他还用她提醒?早就心里有数,如今这局面于他有利,又暗藏杀机,他万万不可踏错一步。 兄妹俩的眼神一交汇,均明白对方所想,颇有几分一母同胞的心有灵犀。 叶蔓宁的眼睛朝外一瞥,“你那三个狐狸精还是要多防点,这三人都是嫡母派来的,你再怎么养也养不熟,别真掉进了这美人计里面才好。” 男人都是禽兽,一看到狐狸精就转不动眼,就拿她那没本事的丈夫,背着她只怕也会摸摸美貌侍婢的手,只是怕她发飙,所以只敢看不敢真刀实枪地拉上床享受美人恩。 “我还用得着你提醒?她们不过是玩意儿罢了。”叶旭凯不屑地道,“我之所以宠她们不过是做做表相给嫡母看罢了。”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他要借这三个女人达到制衡孙思琪,不让这女人踩到他头上,再者这三人也确是长相不俗,他自然也欢喜。 叶蔓宁看到亲兄长头脑清醒,这才满意地起身,“既然如此,我病也探了,自然还要去给南园那位虚情假意一番才显得诚意。” 叶旭凯一听她要去探望林珑,这才发现这以前不大对盘的亲妹妹是真的长大了,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心照不宣的兄妹二人商妥后,叶蔓宁这才握紧暖手炉往南园而去。 今儿个的南园十分热闹,林珑这孕吐的症状非但没改善反而变本加厉后,引得叶家不少亲戚登门探视。 她精神不振只是微微说了话就让人送客了,好在叶家亲戚看她确实不像是逐客的样子,而是真的无力再应酬,这才嘱她好好养胎,由大丫鬟送了出去。 二房叶旭衍的继妻叶荣氏的伤好得七七八八后,也急急忙忙过来探望她,面对这个那天挺身而出救她的堂弟妹,林珑表现得颇为亲热。 “弟妹不来,我都快病得记不起还有这茬事,看我精涂的,该罚。”林珑拉着叶荣氏的手歉意道,一面又扬声让如雁去翻箱底把那些助孕的方子找出来给叶荣氏。 “嫂子,我不是来催你的,主要是真担心你的身子这才等伤好后过来探望的……”叶荣氏忙解释,深怕林珑误会了她。 林珑忙拍拍她的手,“弟妹放心,我哪会多想,本来我还想着等我过两日精神好点,找出来后亲自给你送去当谢礼,那日要不是你,我与腹中孩子危矣。” 她是恩怨分明之人,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她就开始孕吐吐得死去活来,若真的那日被那蛇咬道,她怕真会流产。 义母苏梓瑜出宫疗养就是因为习惯性流产,她若真意外流产了,只怕会摊上这么个怪病,到时候身体坐不住胎儿,她自然也是发愁的,只有一对双胞胎到底是稀薄了点。 “嫂子,这客套话我可不爱听,我那日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叶荣氏忙道,“你是我嫂子,我敬你还来不及呢。” 这次救了林珑,她可是捞了不少好处,首先就是婆母对她和颜悦色了不少,不会再那般催孕;二来丈夫也高看她一眼,对她温柔了许多,还赞她做得好,这几天都歇在她房里,一次也没有去宠那些个通房丫头,她的心情自然大好。 当时不过是下意识这么做,哪里会想到后面能得这么多好处?所以对于与林珑打好关系,她是甘之如饴。 “大奶奶,可是这些?”如雁捧着几本小册子上前。 林珑拿过来翻了一下,点了点头,“就是这几本。”然后合起来塞到叶荣氏的手中,“弟妹且拿着,我也希望明年开春能听到好消息。” 叶荣氏喜滋滋地接过这几本助孕秘籍,提及怀孕一事,她脸上略有娇羞,掏出帕子把那几本册子包好塞到袖子里面,并没有交给大丫鬟拿着,可见她对于这几本小册子的重视。 林珑见状,只是微微一笑,还拍了一下叶荣氏的手,要她淡定点。 叶荣氏这才自知出了丑,脸个更为羞红。 两堂妯娌正说着话,帘子被人掀起来,林珑定晴看去,来的人居然是叶蔓露,想到生辰礼那遭心事,这小姑娘可是最值得怀疑的人物,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眼里略有戒备。 叶蔓露搬进了新园子,这园子比她在肖家住的地方好上十倍有余,这心情自然是高兴舒畅的,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又为了讨叶钟氏欢心,竟是想到了要来拜会林珑。 “这位标致的姑娘是哪位?”叶荣氏嫁进叶家的时日尚浅,对于三房的烂事知之不祥,自然是不认得叶蔓露的。不过倒是知道个记在五房名下的叶蔓枝,这还是林珑生辰那天才得见上一面,又因这“送”蛇一事,对叶蔓枝的印象极其深刻。 如今见叶蔓露笑得颇为青涩,长相又好,她就存了几分好感,忙拉着她的手追问来历。 林珑警惕归警惕,倒也不至于草木皆兵,仔细地打量一眼叶蔓露的好气色,心里渐渐有了几分计较,“弟妹怕是不清楚,这是露姐儿,三叔父的嫡出次女。” 一听到是三房的嫡出女儿,叶荣氏顿时吓得松开拉着叶蔓露的手,满脸震惊地看着这年轻姑娘,想到叶蔓枝,她可真怕又有一条蛇飞来。 ------题外话------ 抱歉,亲爱的们,这两天更得少了,某梦蹲墙角画圈圈深刻反省,明天下午有加更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分化 叶荣氏这表情动作让叶蔓露的神情一顿,站在原地错愕地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说些什么话再拉拉好感,只能咬着下唇做委屈状,心里直恨叶蔓枝这亲姐带累了她,让她如今深受排斥。 看着眼前少女那欲哭还忍的样子,叶荣氏心里一阵愧疚,自己做得太出格了,主要是阴影太深,这叶家嫡出三房之人可是一听就让人心里发怵,舔了舔唇,想要说些缓和气氛的话,无奈这心还是紧绷着。 林珑看了眼两人的神情动作,尤其是叶荣氏脸上那抹尴尬,不着痕迹地拉着叶荣氏的手,朝叶蔓露笑道:“这位是二叔父家的衍大嫂子,露姐儿见个礼吧,自家亲戚总要熟识熟识才好。” 得了林珑这话,叶荣氏感激地看了眼这堂嫂,忙亡羊补牢道:“之前倒是嫂子失礼了,还望露姐儿不要与嫂子计较。” 她并未生育,在叶家还站不稳脚跟,所以姿态一向放得很低,既然林珑还能如此和颜悦色地给她介绍,她自然也就打蛇随棍上,先混个好人缘才是正道。 叶蔓露暗松一口气,生怕自己不被人接受,她以前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初到肖家的时候还摆公侯千金的架子,自然是讨人厌得很,从而招致肖家上下对她的厌恶排斥。如今再回本家,那是绝计不能再犯先前的错误,所以她一离了祖母的院子,就很识趣地来探望林珑这正儿八经的堂嫂。 屈膝行了个标准礼,她笑着唤了声,“衍大嫂子。” 叶荣氏也笑着应了声,伸手轻扶起这年轻的姑娘,只是那眼底仍略有戒备,这叶家三房的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可没有那么心大完全不计较。 叶蔓露在肖家最大的收获的就是学会了察颜观色,心知这堂嫂对自己的戒备,心里自然是不大开心,但脸上却是半分也不显,亲热地拉了拉叶荣氏的手,直言要与她亲近亲近,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林珑嘴角含笑,在叶蔓露进来的时候,她那会儿还有几分忌惮,随后想到自家婆母的计策,就又把这分戒备深藏心底,要扮好人谁不会?既然婆母要放长线钓鱼,她自然要配合,遂瘦了许多的脸上也扬着一抹笑容。 “露姐儿新搬了园子,缺什么就直接与嫂子说,嫂子还能亏待了你不成?”她笑道,“我这边有的都尽可以拿去应急。” 叶蔓露听到林珑这温和中带点怜意的声音,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算来在林珑怀头胎的时候她与她就已经结下梁子,如今林珑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还真的有几分难以置信,心里思量一番,她松开挽着叶荣氏的手,脸带悔意地蹲坐在林珑床边的脚踏上,“嫂子,你真的不计较我以前的过失吗?那次我真不是故意的,嫂子,你信我,我现在一想起来就悔得不行,若那时候因我的无心之失而让嫂子与俩大侄子有了三长两短,我……我万死难辞其咎……” 说到这里,她掏出帕子抹起了泪水,只是双眼还偷偷地透过帕子瞄向林珑,细细地打量这堂嫂是不是真的心宽至此?至少那年过年时她做了那事,林珑就对她颇为冷淡与厌恶。 这也是她回叶府这么久也没有登门来假惺惺探望林珑的原因所在,那桩事她绕不过去,但如今叶钟氏要将她收到名下又给她腾院子住,她这才敢到南园来与林珑修补关系。 “事情都过去了,我这气啊也渐渐消了,难道还整日气鼓鼓的不成?”林珑伸手拉她起来坐到床沿,“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行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再犯之前的错误,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知道吗?” 这样循循善诱的话,林珑说得极具温情,叶蔓露再如何观察也只看到这堂嫂温情脉脉的一面,看来果真是自己多心,以小人之心来测君子之腹,连这堂嫂也原谅了自己,自己也无须再老是扮可怜小伏祗。 想明白后,她也就坦然地面对林珑,用帕子按了按硬挤出来的泪水,“多谢嫂子不计较我当年的无心之失,我必将改过重新做人,往后再也不做这瓜田李下之事,嫂子,你要信我?” 她急忙得去握紧林珑的手。 林珑感觉到一阵恶心,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心机颇多,强按住胃部的翻滚,勉强一笑,“我若不信你还会让你坐在我床沿离我这么近?只不过嫂子这段时日身体歉佳,你回来这么久也没去看过你,倒是疏忽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嫂子说的是哪儿的话,我哪会胡思乱想?是我应该早点来看嫂子才是。”叶蔓露渐渐地学会圆滑做人,赶紧把错处揽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我姐她……她不该那般作弄嫂子,害得嫂子受苦了,我这当妹妹的代她给嫂子磕头认错……” 话还没有说完,她又要跪下给林珑磕头。 林珑躺在床上不好起身,只好给如雁使了个眼色,“赶紧扶着姑娘,不要让她跪,这大冬天的地上凉。” 如雁上前一把扶住正要下跪的叶蔓露,“既然奶奶说不让跪,姑娘就别难为奴婢了,赶紧起来坐下,我们奶奶最是心善。” 叶蔓露擦着眼泪从善如流地由如雁扶着起身再坐到床沿边上,“嫂子……” 林珑忍着恶心拍拍叶蔓露的手,“我晓得的,这事一码归一码,你姐这般行事我们也没料到这才遭了她的手,那会儿你又不在府里,如何能要你担责?再说这事尚有疑点,还没定案,你呀就别多心,枝姐儿是枝姐儿,你是你,不可混为一谈。” 这话说到叶蔓露的心里,她就是要与叶蔓枝划清界限,省得受她连累让她在府里不能抬头做人,不过面上她还是要为亲姐说上一两句好话,省得别人说她凉薄,“我姐她……她……相信也不是故意的,嫂子不与她计较真是太好了,只不过切肉不离皮,她终归是我嫡亲的姐姐,唉,只是这帮理不帮亲,我本也不好为她说话,只不过……”又鼻子抽了抽,双眼眩泪欲泣。 看得林珑直婉惜,这叶蔓露的演技之好不去当戏子可惜了。 林珑还不来及说什么,一旁的叶荣氏却是看着这姑娘可怜,忙掏帕子给她抹泪,这亲姐妹还真是行事大有不同,叶蔓枝还会端架子,叶蔓露就真真可怜地让人心疼,“好了,露姐儿,赶紧别掉泪了,我在一旁看着也难受。” 叶蔓露努力止泪,接过叶荣氏手中的帕子抹去泪水,“多谢衍大嫂子。” 林珑适时道:“这不,哭得人心焦了,赶紧止住,省得到时候把我这二层楼给淹了。” 听她这么打趣一句,叶荣氏干脆笑弯了腰,叶蔓露也破啼为笑,气氛一下子又轻松起来。 至少叶蔓宁进来的时候所见就是如此,她瞟了眼叶蔓露,再看向林珑时,脸上已换了张关心的面容,“大嫂,我回家探望我那不争气的二哥,却听闻大嫂身子不妥,这才过来探望一二。”急切地上前,“大嫂,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真真的愁死人……” 林珑微眯眼看向叶蔓宁,这出了阁也是不一样了,虽然少回娘家,但比起以前看来倒是圆滑了不少,“无大碍的,孕妇怀孕哪个不吐上一回的?我不过是反应大了些罢了。” “我回头问问我婆母可有什么好法子止孕吐,到时候给大嫂张罗去,这可不能一直吐到生产啊,总要想法子止住才好。”叶蔓宁径自关心担忧地道,至少面上是如此。 林珑脸上神色一黯,“试过不少方子都不凑效,二姑奶奶还是别忙活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病,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她可还不想让叶蔓宁操这份心,这小姑与她一向不大亲厚,现在也冒出头来探望她,不得不防。 “大嫂何必与我计较,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叶蔓宁忙道。 有这借口,她要进出娘家倒是也不引人注目了,省得她那胆小的二哥把胆子给吓破了。 林珑拿帕子按了按嘴,双眼直视她,“你大哥已经在忙活了,请的都是宫廷御医来诊的脉,他们都不凑效,姑奶奶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目光很是严厉,看得叶蔓宁顿时一怔,到口要反驳再请缨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面吐不出来,只得微垂头避开这嫡长嫂的目光,嗡声道:“既然大嫂如此说,我就不瞎张罗了。” “不是我不愿,实在是也受够了这方子那方子的。”林珑微微一笑地拍了拍叶蔓宁的手,“三姑奶奶明白的吧?” “明白,明白。”叶蔓宁觉得林珑这嫡长嫂实在是可恶至极,不过她争不过她,只得呐呐地道。 叶蔓宁知道这是林珑在嫌她多管闲事,心里不快去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在婚事上受到的折腾,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等哪天她兄长真的成功上位了,她再来好好地找回属于自己的场子,她暗暗地发誓道。 林珑依旧神态自若地与众人说着话,只是这态度却是颇耐人寻味,她待叶荣氏最为亲近,其次是叶蔓露,最后才轮到不冷不热地待叶蔓宁,显然是将这三人分了三个档次。 叶荣氏自然高兴林珑与她亲近,不过从中倒是看出叶蔓宁不大得大房看重,遂言行神态上与叶蔓露更为亲密。 坐在一边的叶蔓宁却是被人忽略了过去,她不甘地用手指搅着帕子,暗暗地咬着下唇看着这几人,最为可笑地是看着叶蔓露的左右逢源,心里直觉得林珑真是瞎了眼,亏她还以为她最为精明,被人卖了还在为人数钱。 直到林绿氏端来补品给林珑吃,林珑接过一闻到味儿就开始吐,接着就是痛苦地吃一口吐一口,直把本来还有点精神的样子给吐没了,众人也不好再打扰她,惟有起身告辞。 叶荣氏还心有戚戚焉,她不天道怀孕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看林珑那吐法,她都要有心里阴影了,遂在回去的路上与婆母叶王氏道:“这怀孩子真不容易。” “要不然当娘的怎会比当爹的伟大?”叶王氏瞟了眼儿媳妇,“你也别被她吓着,她这是特例,任你家财万贯,地位尊崇,在怀孕一事上,老天还是公平的,该舒坦的舒坦,该吐的还是要吐。” 她探望过林珑后就与叶钟氏说了会子闲话,主要是林珑生辰宴上发生的那事,身为苦主的婆母,她总得也要关心一下进度。 叶荣氏拍了拍胸脯定了定神,觉得婆母说得也是道理,惟有生育了孩子她才能在婆家站稳脚根,所以这怀孕的心思占了上风。 心情一定,她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叶王氏待她还不错,也就把自个儿的发现与婆母说上一说,当然这也是增加她对婆家各房人的了解。她想过了,叶桂氏当初就是在婆家没大没小又心思歹毒才会被休,这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提到叶蔓露,她还没说上两句好话,叶王氏就板着脸对她道,“你离这露姐儿远点,她可不是那么好沾惹的。” “为何?婆母,我觉得这姑娘比她姐好上不少,再说尧大嫂子对她也亲热,看来这失怙的三房嫡次女在大房那儿还是挺吃得开的。” 叶王氏挑眉笑笑地看着儿媳妇,“我吃过的米还多过你吃的盐,听我的话准没错,三房那一家的人能不沾尽量不沾,这家人都是姑娘的身子丫鬟的命,再说心思都重,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省得哪天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地说人家好。” 她这儿媳妇就是心思单纯了些,性子也直,这是她吃了叶桂氏的亏后特意挑成这样的,这种的听话好驾驭,缺点就是耳根子软,别人说风就是雨,少不得要花心思调教一番。 说来在林珑初进门的时候,她还想着仗长辈的身分说话行事,险些就要与大房交恶,如今算是明白过来了,这爵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二房的头上,庶出就决定了这命运,自家老爷能有这官职也是造化了,切不可再贪心。 叶荣氏听到婆母这番话,顿时吃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猫腻,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三房的人心思这么多,大房何必接她们回来搅乱家宅?” 叶王氏斜睨一眼傻乎乎的儿媳妇,“这里面水深得很,你也别寻思这么多,反正听我的准没错,遇上了就笑容可掬的说几句即可,但绝不能交心,我那大嫂这么做必有她的缘由,说来我也觉得枝姐儿像是替人代罪的样子……”最后她也喃喃地怀疑出声,一抬头看到儿媳妇正听得入神,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遂又咳了几声,“好了,你是小辈,就别费这心思,我是你婆母不会害你。” “是,婆母。”叶荣氏本来想听听这大房的八卦,最后看婆母神色不对,忙开口道。 叶王氏问她拿了林珑给她的助孕方子看了起来,也成功地转移了这儿媳妇的注意力,至此,她心里也叹了口气,心思重的不好,可心思单纯的同样也不好,这人啊,怎么选都是找罪受。 算了,罢了,自己多操心调教调教吧。 另一边厢,在离开了南园有段距离后,叶蔓宁看四周没有多少人,快步上前一把按住叶蔓露的肩膀,“露妹妹,我们姐妹俩说说话。” 叶蔓露转身看向这堂姐,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脸上笑了笑,“既然宁姐姐相邀,那妹妹却之不恭了。” 抬手挥退身边的丫头婆子,她与叶蔓宁走到一边角落说话。 “这里安静,姐姐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我听着呢……” 叶蔓宁看了看四周,叶蔓露的丫头婆子站得很远,这才放心地压低音量道:“露妹妹何必这么客套?我们谁跟谁啊,妹妹如今有这么一天,也要多谢姐姐一声才是,要不是我,你只怕还在肖家受罪呢?” 她就是看不过她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装什么纯良,她什么底她焉会不知道? 叶蔓露的神色一变,这叶蔓宁在说什么鬼话,她咬紧下唇看向这堂姐,试探地道:“宁姐姐在说什么,恕妹妹愚钝听不懂……” “露妹妹何必再演戏?” 叶蔓宁迫不及待地拆穿她,这失怙的堂妹何德何能骑在她头上被叶钟氏和林珑优待?她就是眼红她,她当闺女那会儿哪有她这么风光,所以见不得人好的她颇为渴望看到她担惊受怕的嘴脸,这让她的心舒爽得多。 叶蔓宁袖下的拳头紧紧握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她颇为忌惮地看着这堂姐,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看来这堂姐是知道她不少秘密的,“宁堂姐,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何话就直言。” “那蛇是你放的吧?”叶蔓宁得意地拆穿她的虚张声势,“跟我说说陷害亲姐是什么滋味?这踩着姐姐爬上来,滋味不错吧?” 叶蔓宁的心头一跳,年纪还不大的她,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就消失不见,她不能自乱阵脚,脸上再度带笑,“宁姐姐,咱们是一条蛇上拴着的蚱蜢,我不得好,你也不得好。”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承认放蛇陷害亲姐一事,这是污点,她若是承认了,那才是万劫不复,尤其她现在正过着好日子,这罪,只能戴在亲姐叶蔓枝的头上。 被叶蔓露这么一威胁,叶蔓宁脸上的笑容一顿,这丫头心太狠了,居然没有半分悔意,“这关我何事?我把这事告诉嫡母,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你,我一个出嫁的姑奶奶又没有直接参与你们的破事,我怕什么我?” “宁姐姐,你就别装了,我若是不得好,你与你背后的人都同样得陪葬,不信咱们走着瞧。” 叶蔓露得意地一笑地推开叶蔓宁,别把她当傻子,这事情得捂得死死的才行。 叶蔓宁受不了叶蔓露这嚣张的样子,气得俏脸都歪了,看着她扬长而去,她狠狠地跺了几脚,“死丫头,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叶蔓露回头朝她一笑,“这话送回给宁姐姐你,妹妹还要回去布置院子,就不与姐姐多聊了。”脸上的猖狂更盛,“宁姐姐怕是不知道吧,母亲送了我不少好东西,还有昔日祖父给我的嫁妆也拿回来了,哎呀,我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如何摆放才好?失陪了,宁姐姐。” 看到叶蔓宁被气得够呛,她这才满意地转头离去,只是这嘴角的笑容却是慢慢收起,她的手握紧帕子。 叶蔓宁咬紧一口银牙,心知这是叶蔓露在故意地气自己,身为叶家大房的庶女,她的嫁妆非但不丰厚,还嫁得不好,这一直是她的短板,如今被叶蔓露这么一嘲笑,这气可想而知。 这姐妹俩互相拆台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叶钟氏的耳朵,这时候的她正在南园探望林珑,每天来到看着消瘦的儿媳妇,连她也渐感无力得很。所以心腹来禀报此事时,她也没瞒着林珑。 “看来这狐狸尾巴是渐渐要露出来了。”她满意地笑道,两眼看向林珑,“你这区别对待,显然很好地分化了她们。” 林珑轻拍玩累了在她怀中睡觉的俩儿子,“也是她们的心思重才会中计,婆母,看来叶旭凯还真的不是无辜之人,现在要收网了吗?” 只要一审这三人,必定还是会有收获的。 “不,别打草惊蛇,我还要再看看。”叶钟氏冷冷一笑道。 这里面还有她想不通的地方,一个没出阁的闺女能见的人有限,到底是何人“点醒”叶蔓露这么做,这人不似叶蔓宁,毕竟她也查过,叶蔓露在肖家并没有直接见过叶蔓宁,甚至是下人也没接触过。 林珑不置可否,一切都惟婆母马首是瞻,确实是得有耐心才能钓得大鱼。   ☆、第三百三十五章试探 叶旭尧回来南园的时候,碰巧叶钟氏正要离开,母子二人在楼梯遇上,看到儿子同样也消瘦了许多的面容,难免心疼得要死,“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媳妇如今这个样子,你若是跟着垮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娘多虑了。”叶旭尧神色淡淡地道,“儿子心里有数,倒是娘还是想想有什么方子让她不吐得这么厉害?” 太医不大顶用,他现在也开始连土方子都留意起来,只要不太离谱的都会试试,妻子这般吐法看得他想要不心焦都难。 “不用你说我自也会留意的,正让人去打听。”叶钟氏叹口气道,“在你媳妇面前我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给她压力,如果还像当年怀庭哥儿和辉哥儿般的好孕相该多好。” 一提起这茬,叶旭尧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寒芒,“那事查得如何?” “正让人查着呢,迟早会水落石出。”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设个局让她们钻便是,或者干脆用刑逼供也可。” 叶旭尧对于害妻子如此受罪的人是深恶痛绝,若不是叶蔓枝是女的,他必定痛打一顿先出一口气,一如叶旭凯。 “娘心里有数。”叶钟氏不是不想动用私刑,可这样只怕不能连根拔起,在叶老侯爷那儿也交不了差,这事牵扯好几个叶家子侄,她还须得慎重行事。 这是后宅之事,他娘也还健在,叶旭尧就算再气也不能越俎代疱地处置那几个人,还是主母的责任,他不能令他娘没面子,不然必定会弄出紧张的婆媳关系来。 母子俩说了一会子话,叶钟氏这才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氅衣,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脸忧心地离去。 叶旭尧继续往楼上去,看到端着空碗出来的南园厨房主管陈大娘,顿时驻足,“奶奶的情况如何?” 陈大娘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男主人,这才心定地道:“不大好,这一碗补品吃进去没有多少,大奶奶如今只长肚子,人却是又瘦了一圈。” 她也有心想要多赚银子,只是度了不少新菜肴,大奶奶肚了里的小祖宗就是不赏脸,吃什么吐什么,那些个好料都通通白白浪费掉,心疼这些个食物是一回事,主要是林珑的状况以她这个过来人看,实在是让人忧心不已。 叶旭尧听闻,心情更沉重几分,吩咐了陈大娘再换菜谱,随后这才往里屋而去,临近门帘前,他还刻意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神色轻松地掀帘子进去,里屋一股热浪扑出来,把他身上的寒冷全然驱去。 他脱下身上穿的黑色氅衣交给侍女,搓了搓手暖了暖这才往妻儿的方向而去。 林珑揽着俩子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忙睁开眼睛,看到是丈夫回来了,这才挣扎着坐起来,“你回来了?” 俩娃儿看到亲娘起来,本就没睡着的他们也跟着爬起来,以为亲娘与他们正在玩游戏,俩人推了推亲娘的身子求关注,结果听到母亲的声音,他们一致看向来人,顿时笑得大大地道:“爹。” 这声爹叫得颇大声,可见他们与叶旭尧这亲爹可是相当亲近。 叶旭尧抱住扑过来的俩儿子,这两小子结实,这体重自然是极有分量的,不过他倒是稳稳地抱住他们,目光却是看向妻子,“别起来,躺着吧。” “躺得多了也累。”林珑还是坐了起来,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拢了拢秀发,“二娘在我们这儿待了好几天,我让她今儿个回家去看看,毕竟栋弟还小,琦儿也不成事,总要有个当家的看着才成。” 叶旭尧这才发现林绿氏并不在,眼睫毛微微一掀,“这段时日倒是难为岳母了,回头我给她备点补品也补补身子算是我们的答谢。” “我二娘不是外人。”林珑道,“不过这样也好,看她跟着也瘦了,我这心总是过意不去。”提到这个,她自然也看到丈夫同样消瘦,心里突然一阵感动,得夫如此,妇又何求?伸手轻抚丈夫的脸,哽咽地道:“你也跟着受罪……” 叶旭尧伸手握住她的手,“说什么傻话,你怀着闺女难过,难道我能置身事外?” 俩娃儿看到父母的手握在一起,他们觉得好玩,也跟着伸出如藕节般的小手按在老爹的大手上,他们也要握手啦。 林珑被这俩孩子逗笑了,反手握紧胖乎乎的小手在唇上亲了亲,这是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孩子发出一阵笑声。 一时间,屋里洋溢着温馨的画面。 叶旭尧看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脸上也扬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把这段时间因为妻子强烈的孕吐而折磨得忧心忡忡的脸色扫去了不少,他一时动情,低头轮流亲了亲他这两个骨血。 父亲的脸上有着胡渣,俩娃儿并不喜欢,纷纷侧开脸,更是扭动出父亲的怀抱,扑进旁边母亲的怀里,紧紧地巴着亲娘的手臂不放。 “这两个小东西竟然学会嫌弃你们亲爹?”叶旭尧不是滋味地揉了揉他们的小脸袋。 “娘,爹坏……”俩娃儿告状。 林珑佯装不悦地瞪了眼丈夫,“听到没有?别欺负我儿子。” 叶旭尧失笑不已,与妻儿笑闹了一阵,如雁进来说晚膳备好了,他这才把俩孩子抱起来交给辛大娘,若非妻子孕吐厉害,他倒是可以留下已经学会吃饭的孩子们在一旁添点乐趣,可就怕妻子到时候一吐会吓坏孩子们。 俩娃儿扭着身子不让奶娘抱,他们要爹娘啦。 林珑惟有哄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让俩宝贝儿不再吵闹得离去,同时也吩咐厨房把炖好的鸡蛋羹和海鲜粥端去给儿子们吃,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再让奶娘再喂奶,几乎以吃主食为主。 “这是陈大娘新做的菜肴,你尝尝?”叶旭尧挟了菜到妻子的碗里。 林珑塞进嘴里吃了几口,就突然神色一变,赶紧就着痰盂吐了起来。 叶旭尧忙给她拍背。 一顿饭用得相当的艰难,到头来,林珑也没有吃下多少口就整个人病恹恹的不肯再吃了,原本并不太娇气的她因着这孕吐变得娇弱无比。 叶旭尧哄着劝着再进了几口,又吐了出来后,林珑就彻底地摇头不肯再吃了,无论他怎么哄劝就是不张口,两眼看也不看那些堪称美味的菜肴,甚至起身往内室而去,显然是排斥再吃东西。 叶旭尧无法,不再勉强妻子吃东西,他自己也只是囫囵吃了个半饱就没胃口让人撤下去了。 洗沐过后,林珑很快就躺在床上,心中一片梗塞,这样的情形怎让她不担忧? 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到身边有人在上床,她识趣地往里面让了让。 叶旭尧的身上还带着水汽,上了床后静静地看着妻子消瘦的面容,其实胖点的林珑更好看,如今这样显得寒碜了一些。 他躺下来伸手手臂抱紧她,脸摩挲着她的脸,“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声音里满是无助与凄清。 半朦胧睡着的林珑听了,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难过,下意识地窝在他的怀里,一抹热泪洒进他的怀中。 叶旭尧感觉到怀中的热烫,伸手轻抚妻子乌黑的秀发,这段时间她几乎惟一没变的就是这头长发,不过光亮处一看,这发质也不如以前乌黑明亮,估计还是营养跟不上造成的。 “娘子,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他低头亲吻着妻子的头顶。 这吻慢慢地滑落,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最后是红唇,他在她唇上尝到涩涩地味道,心里更觉难过。 林珑半睁开眼睛看他,疯狂地回应着他的吻,这会儿她已是清醒过来,两手环上他的脖子,这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过夫妻生活。 只是在这吻游移到妻子的脖颈处,叶旭尧很快就理智回笼,没有再继续下去。 “夫君?”林珑开口唤他,今晚她想要满足他。 一个翻身,她压在他的身上,主动亲近他。 叶旭尧却是避开她的唇,不敢太使力地将她重新抱在怀里,侧身抱着她,阻止她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不行,你的身子太弱,等你好了,我一定满足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林珑定定地看着他,她是他的妻子,自然能感觉到他此时的紧绷与需索,再听着他违心的言语,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裹进锦被里面,她不是无知的大姑娘,知道男人的身体经不起撩拨,他为她禁欲的痛苦她岂能不明白? “明儿我就让人去把厢房收拾出来,这段时间你先搬过去住吧。” 这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她下的决定。 叶旭尧皱紧眉头,她这又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他略有些恼怒地去扳她的肩膀,让她转身面对他,“娘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让你满意?你要生我的气也总得让我知道错在哪儿吧?我说过不会与你分房,你且给我记住。” 他的口气中隐藏着几分薄怒,只是始终还记得孕妇的情绪起伏不定的道理,这个时候,他不能与妻子计较,张劝功说过女人怀孕心思就会变重。 他又叹息一声,“我没有想要找个通房的意思,你明白吗?” 林珑仍旧看着他的脸,心里微微抽痛,“我也没有要把你塞给别的女人,夫君,我不舍得把你让给别的女人,哪怕我现在不能侍候你。” 她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若非必然,她如何舍得将他赶出卧房?男人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会凭添变数,她可没有那么心大,虽说这南园在她的管辖之下没有人敢勾引男主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如果叶旭尧真要宠幸某个女人,她想她还真的难以阻止。 自古以来,女人有孕在身就要通情达理地给丈夫纳小,一如郑西珠给夫婿找的葛姨娘,而她在这方面做得已经算是相当出格了,好在婆母一直对她宽容有加,才能让她如此任性罔顾丈夫的需求。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说出让我搬到厢房去住的话?”叶旭尧的语气有几分严厉,“这不倒是把自己弄得心塞起来,你呀典型的口不对心。” 林珑睁着泪眼看他,“可我看着你这样忍着难受,还不如离我远点,你也能睡个好觉……” “我还不需要你如此‘体贴’。”叶旭尧几乎咬牙地打断她的自以为是,“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违心之言,不然……” “不然如何?” 林珑才不怕他发狠,她现在怀着身孕,这可是免死金牌。 叶旭尧被她气得不轻,却又不舍得真的惩罚她,惟有举手拍打了一下她的臀部,“就这样。” 分明是雷声大雨点小,林珑抿紧唇瞪他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懒得理你。” 话是这么说,心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叶旭尧看她翻身闭上眼睛装睡,嘴角无奈地一勾,焉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要不然这夫妻白当了。 他伸长手臂揽上她渐粗的腰,大掌还在那凸起的腹部上摸了摸,巴不得这折腾人的小东西赶紧出来,省得再折磨她娘她爹。 在她头顶上叹了口气,他揽晨她,“往后不要再让我听到那番话,知道吗?” 好半晌,林珑才发出轻轻地鼻音,“嗯。” 在这个问题上,夫妻人经历过两次的讨论,算是达成了共识。 两天时间飞快过去,林珑仍旧在吃了又吐,吐了又吃的怪圈中循环,叶旭凯娶妻的日子如期到来。 她是长嫂又怀有身孕且身子不佳,自然没有出去,窝在南园里面与娘家人说闲话,反正这婚事她本来也不宜出席,这下正好,眼不看心不烦,对于嫁进来的弟妹孙思琪,她半点好感也欠奉。 “这鼓乐倒是吹得挺响。”林琦撇撇嘴道。 “我娘也就是做做样子,哪能与哥娶大嫂那时候相比。”叶蔓籽不屑地道。 林琦捅了捅叶蔓籽的腰侧,“你怎么也不去看看凑个热闹?” “我又不喜欢孙思琪,谁要去凑热闹了?还不如在大嫂这儿玩牌快乐得多。”叶蔓籽边说边抛了张牌出去。 林珑示意身后的大丫鬟帮她调整一下背后靠垫,看了眼桌面上的牌,自己也抛了一张出去。 身为她下家的叶蔓露,看了眼对面的叶蔓籽,然后又瞟了瞟林琦,最后选择出了张保守的牌。 林绿氏看着这四个年轻人在玩叶子牌,探头看了看,然后让人给他们添茶水。 “二娘,我们是不好出去,你倒是可以去喝杯喜酒,回头把趣事与我们说说。”林琦笑道。 “你姐身子不利索,我去凑什么热闹?”林绿氏是坚决不去,叶家庶子娶妻有何可看? “亲家婶母这话说得对。”叶蔓籽笑弯了眼,“可惜我那俩大侄儿被祖父抱去,八成又是在亲戚面前夸耀。” 叶老侯爷一大早就遣人来南园抱走一对曾孙子,林珑把俩儿子打扮得帅气喜庆地送了过去,反正别人夸她儿子,她身为亲娘与有荣焉。 屋里的人见叶蔓籽说得好笑,纷纷掩嘴而笑。 “对了,听说你也认识孙思琪,可喜欢她?”叶蔓籽抬头看向对面的叶蔓露,突然问道。 叶蔓露被这问话吓了一跳,她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牌,眼里有几分游移,一会儿方谨慎地道,“我也只是认得她而已,无甚交情,不过是以前随着肖家的表姐参加过一些无聊的诗社,这才认识的。” “哦,我还不知道露姐儿认识这二弟妹?”林珑瞟了一眼叶蔓露。 只是这一眼,让叶蔓露的后背生汗,努力装做从容的样子,“这京城的贵女圈中,谁不认识谁啊?籽姐姐怕是几乎认识个全了吧?” “我可没本事把人都认全了,露妹妹这是抬举我了。”叶蔓籽皮笑肉不笑地道。 “是吗?”叶蔓露言不由衷地道。 “她那传闻,露姐儿可听过?”林珑抛了张牌,漫不经心地问道。 叶蔓露如坐针毡,“不知嫂子指的是哪方面?我愚钝想不明白。” “以庶充嫡啊,别告诉我你真不知道?”叶蔓籽拆台道,凡是与孙思琪来往的圈子里的人大概都知晓。 “这事啊,”叶蔓露努力让神色如常,“我听肖家表姐提过,却是知之不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遂也没放在心上,更不好大嘴巴地议论别人的是非。” “没想到露妹妹庭训如此好。”林珑笑着赞了一句。 叶蔓露装做娇羞状,“嫂子谬赞了。”好一会儿,她又起身道,“我要去方便一下,你们且等等我。” 说完,由身边的大丫鬟扶着下地,匆匆地出去往茅房而去。 “这丫头,怎么没披件氅衣就出去了呢?如眉,给露姐儿送去。”林珑吩咐道。 “是,大奶奶。”如眉应声,抱起叶蔓露那身大红色张扬的氅衣就追了出去。 匆匆进去准备解手,叶蔓露把丫头婆子都遣出去不让侍候,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解手,只是牌桌上的话让她觉得难以应付,又怕露出破绽让人察觉,这才借尿遁,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同时也把那问话给打断,有自己的大丫鬟在,她们不会在背后私议自己。 她靠在墙上苦恼地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睁开眼,装做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看到茅房外的如眉,她神色略绷了绷,随后面无其事地让她给披上氅衣又回到牌桌上。 桌上的三人依旧在闲话八卦,她听了听,没再聊孙思琪,这才放心地掀帘子进去。 “让大家久等了。” “不碍事。” 林珑招呼着叶蔓露重新坐下,目光看向屋里的如雁,“不是说前面喜堂有趣事吗?还不赶紧说来听听。” “回大姐姐的话,是二奶奶她……” “她如何?”叶蔓籽感兴趣地追问。 其实她知道亲娘弄了只漂亮威武的大公鸡与孙思琪拜堂,那会儿她还戳了戳那只大公鸡,弄得大公鸡不停地叫着,还被娘训了一句。 “那是要代替你二哥拜堂用的,不是给你玩的。” “哦,那这只鸡岂不是我二哥?”她那会儿还打趣地给公鸡行了一礼,“鸡二哥,你好。” 把她娘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少不得又是敲了她头顶两个栗子。 如眉赶紧道,“二奶奶见拜堂的是只公鸡,当场发作,随后就晕了……” 正确来说,孙思琪被喜婆背进叶家的大房,她一直不知道叶家弄了只大公鸡来跟她拜堂,到了夫妻交拜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的,这只鸡突然尖叫一声,她当即掀起红盖头,结果看到对面居然是只鸡,顿时又羞又怒。 “这……这欺人太甚——”她当场怒道。 坐在主位上的叶钟氏老神在在,这公鸡拜堂一事,她可是与孙牛氏报备过的,孙家人都知情,瞒着不告诉孙思琪关她什么事?脸色一板,“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赶紧把堂拜了。”眼睛朝喜娘一使眼色。 喜娘立即把孙思琪头顶上的红盖头拉下,押着她行礼。 “我不——” 孙思琪不愿与公鸡拜堂,最后挣扎中干脆一晕了事。 叶钟氏正好顺水推舟,让人将这新娘子扶到喜房去。 这新娘子失礼的举动,让叶家的一众亲戚都暗中鄙夷,还是孙太师的孙女呢,如此上不得台面,半点礼数全无。若非男人的身体有恙,又哪会抓只公鸡来拜堂?刚嫁进来就闹这一出,可见这孙家闺女也是极缺教养的。 “儿媳妇,这二孙儿媳妇看来要好生调教一番才是。”叶老侯爷皱眉暗中吩咐叶钟氏。 “是,公爹,儿媳妇自会让她懂事。”叶钟氏忙应声。 如果仅是喜堂就罢了,新房那边没多久又有动静传出来,新婚夫妻二人闹上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众怒 叶钟氏得到了消息,惟有先丢下正在进行的喜宴,交由二房的叶王氏帮自己顶着,神色不悦地匆匆赶往新房。 叶王氏看着长嫂急忙忙地离去,摇了摇头,一世聪明的长嫂偏偏有个不省心的庶子媳妇,果然这人啊还是没得十全十美。 “大嫂走了?”四夫人叶程氏好奇地张望了一下。 叶王氏点点头,挤了挤眼睛,“新娘子正在闹别扭呢。” 叶程氏一点就通,“这凯哥儿怎么娶了这么房媳妇?连自个儿的身份都不晓得?” 身为庶子的媳妇,就要知情识趣,真闹开了,没趣的是自己,她自己就是过来人,深谙此道。 同样是庶子媳妇的叶王氏也是深以为然,她的出身类似孙思琪,她爹也是当朝太师,可自己当初嫁进叶家就没敢真闹得出格,要不然只会是自己吃亏,看来这新媳妇要吃苦头喽。 两人交汇一个彼此知道的眼神,就又忙转身应付亲戚去了。 叶秦氏本来正应付着叶家同辈的妯娌,结果在听到孙思琪在新房闹上的传闻,顿时微微皱眉,这孙太师的孙女实在太上不得台面。她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叶钟氏的身影,看来应是去处理这庶子媳妇去了,嘴角不由得冷冷一勾。 叶钟氏丢下一干亲戚,进入叶旭凯院子时脸色带着薄怒,听到里面孙思琪的哭骂声,她不由得微微驻足。 孙思琪正在与叶旭凯争吵,“你是死人啊,由得别人这么欺负我?抓只公鸡与我拜堂成亲,你对得起我啊……呜呜……叶旭凯,你给我个交代……” 随后就是瓷器掉地上发出的声音。 “你闹什么闹?传出去好听?”叶旭凯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我如今受了气,还怕什么传出去?”孙思琪冷冷地反驳,“你们一家都在欺负我,还不许我说几句了?你明知道成亲在即,就该把伤养好,我当时写给你的信千交代万叮嘱,你怎么就没听进去?” “你以为我想的?本来这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谁知……”叶旭凯正要呵斥媳妇,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省得自己说错话泄了底子。 “谁知什么?你倒是说啊?别说半句留半句,你这是耍着我玩啊?”孙思琪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叶旭凯的语气开始有些软化,“好了,你还真想吵得人人都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我回头再与你说……” “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孙思琪火气一上来逮着叶旭凯就是不放。 叶旭凯被她吵烦了,遂放狠声音道:“你接着吵啊,吵得人尽皆知,等会儿原较返回,我看你还有脸活在世上不?” 这句话似乎震慑到孙思琪,她的声音渐渐歇了下来,刚刚成亲还没到一天就被夫家原轿遣回,她的名声必然扫地,怀中还有块珠胎暗结的肉,她处于劣势,这么一想,这渐渐发热的头脑顿时冷静下来。 叶钟氏听了半晌,心里渐渐有了想法,没见他们继续吵下去,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这才气势大放地带着一众丫头婆子步进新房。 此时的新房一片狼籍,这孙思琪也会折腾,弄出了一地碎片,她要进去也得看着地儿踩进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她的声音,夫妻二人这才惊醒,忙转头看去。 “母亲(婆母)。”夫妻这会儿倒是同心,一致唤出口。 孙思琪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明显哭过一场。 叶旭凯仍旧趴在床上不能起身,只得道:“母亲见谅,儿子这身子还没有好利索。”看了眼打眼色过来的孙思琪,顿了会儿,他还是为她出头道:“都是我不好,说了不中听的话惹得娘子不高兴,这才惊动了母亲,我下回必定注意,不会再说些让娘子不痛快的话来。” 孙思琪对这婆母还是几分惧怕的,看到叶旭凯把错全揽到身上,她这才适时开声,“婆母,都是儿媳妇的错,不该与夫君大小声说话,更不该一时气愤砸了屋里的用品,还请婆母责罚。” 叶钟氏冷冷地看了这对庶子夫妻半晌,方才道,“既然你们认错的态度良好,我今晚暂且先不追究你们的错处,等明日敬过茶后我再行处治。” 这话让夫妻二人都面面相觑,尤其是孙思琪,脸上渐变成苦干之色,她的自请责罚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哪曾想叶钟氏是真的想要处治她呢?瞟了眼叶旭凯,这气又不打一处来。 叶钟氏佯装没看到她变了的脸色,朝外面偷瞄的汀香、汀兰、汀芷道:“还不着人进来收拾善后?哥儿的身子不爽利,你们不侍候在身畔躲出去是何道理?不中用的人我自也不会留,明儿就把你们全遣出侯府,换手脚利索的人进来侍候爷们。” 汀香、汀兰、汀兰三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忙进来跪在地上,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双眼带泪地看向叶旭凯,希冀着他能出头护住她们。 叶旭凯纵使知道这三美都有问题,但看她们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终究这爱美之心占了上风,他开口道:“母亲息怒,是我让她们避出去的,这不是她们的错。” 听到这句开脱之词,三美都破啼而笑,一致感恩地娇羞地看着叶旭凯,就差上前去诱惑他了。 这一幕看得初来乍到的孙思琪火冒三丈,她丈夫的身边为何多了这么几个东西?不管她喜欢叶旭凯与否,现在这个男人属于她,她就容不下他的花心,红色嫁衣下的手紧紧握住,任由指甲陷进肉里,以这痛提醒自己,要暂时先忍耐下去。 三美忙分工合作,一人去唤小丫头进来扫地上的碎片,另两人去侍候叶旭凯,那眼里的柔情蜜意,看得叶旭凯险些忘了还有嫡母与新婚妻子在场。 叶钟氏把这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下颇为满意,面上却是不显分毫,“今儿个外头还有喜宴,我也不能久留,你们二人给我好自为之,如果还要再闹得场面难看,就别怪我到时候惩处你们。” 这警告的声音听在耳里相当不是滋味,叶旭凯和孙思琪都不敢反驳,惟有先应了声“是”,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叶钟氏又训了两三句,这才带着人又匆匆离开返回喜宴上,哪怕这婚礼没有大肆操办,但一干亲戚还是要应付应付,光靠叶王氏帮衬不是道理,如果林珑出席,她自不会那么担心出乱子。 等叶钟氏一走,孙思琪就瞪了眼三个美貌的大丫鬟,“都给我滚出去——” “爷?”其中二人巴着叶旭凯的手臂,撒娇地唤着。 孙思琪见状,犹如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叶旭凯不至于被美貌冲昏了头,拍拍二人的手,柔声地让她们先出去。 三美这才娇滴滴地可怜兮兮地行礼退出去,感觉到孙思琪瞪着她们的后背,她们下意识地挺直背,有太太罩着,她们还不至于太怕这刚进门的二奶奶。 孙思琪看到这三人离开,这才上前去狠狠地拧了叶旭凯一把。 叶旭凯眼里也带火地瞪视这新婚妻子,真当他是泥人啊?不过碍于新婚,他也不好与妻子闹得不可收拾,遂暂时把火气忍了下去。 身处南园的林珑自然也是知道这新房里面发生的争执的,这会儿妹妹先行家去,心神不宁的叶蔓露以精神不振为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惟有叶蔓籽留下来与林珑听这八卦。 这回来诉说的是素纹,她把听来的都绘声绘色地学给林珑听,看到林珑听得入神,就更卖力几分。 她是后院管人事的,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她都会得到第一手资料。 “这么说我娘呵斥他们了?”叶蔓籽一边剥瓜子一边道。 “那可是,太太一出声,二爷和二奶奶就焉了。”素纹笑道。 林珑若有所思地躺在罗汉床上,显然心神不在当下,叶蔓籽好奇地看了眼长嫂,忙在她面前挥了几下手掌。 “我还看得见。”林珑笑着拉下这小姑子的青嫩玉手,抬头看向坐在脚踏上的素纹,“再把他们争吵的话学说一遍给我听听。” 看着消瘦的大奶奶这般吩咐,素纹为讨她欢心,忙又把叶旭凯夫妻争吵的内容学说了一遍,看着这样的大奶奶,她的心里也不好受,目光落在那凸起的肚子上,这心顿时又塞了几分。 自己成亲多时还没有喜讯,亲娘为此没少求神拜佛赐个孩子给她,她自个儿也是岁数也不小了,眼看香椽的孩子都会坐了,她还是蛋都能下一个,能不急吗?好在丈夫匪石没说过半句嫌弃她的话,她也惟有暗中发力争取早点当娘。 但看到林珑怀这胎如此辛苦,她不禁又有几分胆怯,看来女人怀胎都不容易。 “大嫂,这孙思琪倒是连脸面都不要了,还这般趾高气扬的说话,把自己当成黄花大闺女不成?”叶蔓籽是知道孙思琪身怀有孕进门的,遂语气里颇为不屑。 林珑笑道:“她是被当成嫡女养大的,有这些个脾气不在话下,哪能真做小伏祗?” 她可不会忘记昔日游湖之时,孙思琪的恶言恶行,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大落再大起,孙思琪的性子变得更偏激也有可能,这么一想,她对某件事渐渐心里有了底。 “这倒是,不过她也不看看自己,真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叶蔓籽刻薄地道。 林珑拍拍小姑子的手,“到了外头可不许这样说,不然会招致闲言碎语的,你还未阁呢。” “我晓得,大嫂。”叶蔓籽笑着微昂头道。 林珑见她心里有数,这才没再叮咛,只是转了个话题,没再盯着叶旭凯的新房事件不放。 吃吃吐吐地把宵夜挨了过去,林珑睡得并不安稳,直感觉到身边有了熟悉的气息,这才睁眼,打了个哈欠道:“怎生这么迟才回来?” 叶旭尧按她睡下,已经洗漱过,但他身上仍带着几分酒香,“你别起来,赶紧躺下。” 林珑一闻到他身上的酒香,顿时喉头一紧,当即绕过丈夫趴在床沿,抓过痰盂又开始吐起来,这回连苦水也吐了出来。 叶旭尧轻拍她的背,着急道:“怎么了?” “你离我远点……”林珑忙赶丈夫下床,“你身上的酒气,我闻得难受……呕……”顾不上说话,她又开始吐了起来。 叶旭尧的神色一变,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今儿个喜宴,有长辈在,他少不了陪酒了几杯,所以这一身的酒气是暂时消不下去。眉头皱得更紧,忙唤大丫鬟进来侍候。 “你且歇下,我到隔壁厢房与儿子们睡。”他惟有如此道。 林珑虚弱地点点头,这不分房也得分,对这孕吐已是厌烦到极致。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她靠在床柱上,无奈地摸了摸肚子,“你这小东西还要折磨娘到何时?” 可惜此刻连个人型也没有的小胚胎却是无法为自己分辩,只得生生地承受了亲娘的指责。 直到天亮时分,叶旭尧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就着朦胧的光线看到妻子睡得并不安稳,他叹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这才去拒换衣服准备上早朝。 林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看了看沙漏,丈夫应该已经出门了,她略有几分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吩咐下人进来侍候梳洗更衣。 她身子不好,叶钟氏早就吩咐她不用出席敬茶仪式,但林珑想着好歹是长嫂,这不出席只怕别人要说她没有容人之量,仗着有了身子就拿乔起来,遂想了想,还是换了身喜庆点的衣服,梳了个端庄的发型,略带了几样饰品,整饬好,这才由如雁和如眉扶着到正堂去。 她那俩双胞胎一早就被奶娘抱去叶钟氏那儿,本来照顾双胞胎的就是叶钟氏,只因筹备这紧急的喜事,方才交回给林珑照顾,如今事情已了,叶钟氏想到儿媳妇身子不爽利,就又接了回去。 叶蔓枝看着外面那两个丫鬟争着一盘糕点,眼里有几分鄙夷,又有几分忿然。 其中一个丫鬟道,“你别吃完了,留点给我,这可是我从露姑娘的院子里弄来的,她真真是大善人,把这样的好糕点都赐给了下人……” “你认识她院里的人?”另一个嘴里塞着食物,话得说得不太真切。 “我虽然没选上,但如今侍候露姑娘的其中一个二等丫头是我的好姐妹,要不然我哪弄到这糕点?”那之前开口的丫鬟得意地道,“听说这是昨儿二爷成亲分发给各院的,露姑娘吃不完这才拿出来分给下人……” “这二奶奶你见着没有?”吃完了糕点的丫鬟捅了捅身边的小伙伴问道。 “昨儿刚过门,我如何瞧得见?”顿了顿,之前开口的丫鬟又道,“你可不知道,昨儿这二奶奶与只公鸡拜堂成亲,那场面可有趣了……” 叶蔓枝在屋内听着她们说着外面的八卦,心里却是突突地直跳,叶旭凯要娶的妻房是孙太师的孙女,这件事她早就知道。况且她一直待在叶秦氏的身边,自然是知道叶旭凯曾经偷偷地来见祖母。 同样是被发配到边缘地带,叶旭凯看着比她过得要好,她当时就是暗中略有几分嫉妒,更觉得这男人就是比女人占优势,只要利用一下婚事就能回到府里。 祖母拒绝帮助叶旭凯,她还暗自欣喜,事后更是道:“祖母真是英明,这二房是庶出,大伯母并不放在眼里,与之结盟并无甚好处。” 祖母也是赞同她的话,同样觉得叶旭凯没有多少可利用的价值。 如今再听到外头俩丫鬟的话,她渐渐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就要抓住些什么,可却是低头一看,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抓住。 顾不上对妹妹的嫉妒与恨,她不由得苦思起来,到底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敬茶的正堂上倒是坐着叶家的几位大家长,林珑到来的时候,叶钟氏正与身后的管事娘子吩咐几句,一转头看到儿媳妇来了,忙起身迎上前,“怎么过来了?” “想着二弟妹刚进门,昨儿婚宴我不好出席,这会儿还是要过来见见为好。”林珑笑道。 叶钟氏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孙思琪又不重要,本来身子就不好,还这般好面子?不过人都已经来了,她也不好过于当场责备她让她没面子,这才作罢。 林珑上前给坐在主位上的叶老侯爷和叶秦氏请安,这还是叶秦氏回府以来第一次与林珑打照面。 叶秦氏冷冷的目光停留在林珑的肚子上,不禁握紧椅把,倒是好生养,也不知道林家的祖坟有什么风水? “你这有了身子,赶紧坐下,行礼就免了。”叶老侯爷和颜悦色地道,对这长孙媳妇,他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谢祖父。”林珑应声,由着自家婆母扶着过去坐下。 她坐了好一会儿,见到叶家的一干小辈都几乎到齐了,怎么还没见新郎和新娘子到来?“婆母?” 叶钟氏见到坐在身边的林珑悄然唤了一声,朝她做了个噤声地眼神,嘴角微微向上一勾。 林珑顿时会意,看来这新婚夫妻迟到还是叶钟氏暗中授意的,她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心底却寻思着这孙思琪还真不好命,这初来乍到就得罪了叶钟氏,给挖了这么个陷阱让她跳。 “这二孙子和二孙媳妇在搞什么?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等他们,像话吗?”叶老侯爷怒道。 叶秦氏的眉头也紧皱,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叶明恂的脸上也神色难看,他如今与叶钟氏的关系不好,自然就力挺这硕果仅存的庶子,没少为他在父亲面前说尽好话,可如今倒好,这孽子新婚第一天敬茶就迟到,这是完全没将长辈们看在眼里。 “公爹息怒,儿媳妇这就再让人去催催,许是睡过头了。”叶钟氏道。 “睡过头?”叶老侯爷重复这几个字眼,那怒火顿时又上升,“新婚之夜都不知道节制,像话吗?让长辈等,他们好意思?” 看到这大家长发怒,没有人敢再轻易开声触其楣头。 叶秦氏为了修补与老侯爷的关系,还上前去给老侯爷拍拍背,“你且息息怒,气坏身子不值当,年轻人嘛,一时贪欢也是有的。” 叶老侯爷瞪了眼发妻,谁不知道孙思琪已经有孕了,还怀了身子还贪什么欢?那是下三滥女人的行径,这会儿他倒是不记得孙子还下得床,如何能行房?“尧哥儿媳妇有身孕都按时到来了,他们倒好,全然没将我们这些长辈看在眼里,也罢,这杯孙媳妇茶,不喝也罢。” 他起身,当众拂袖而去。 叶秦氏看到丈夫走了,自己再坐下去也没有意思,也起身离开,只是经过叶钟氏身边的时候,她低语一句,“你倒是好手段。” “不过是跟婆母学的,还不成火候。”叶钟氏压低声音回应了一句。 叶秦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由侍女扶着下去。 叶明恂看到发妻扶着儿媳妇起身,显然也是准备离开,遂道:“你也走了这像话吗?待会儿凯哥儿来了岂不是尴尬?” “公爹婆母都走了,我还留在这儿做甚?你愿等就接着等下去,我不奉陪。” 叶钟氏根本就不将这丈夫看在眼里,叶明恂讨不得叶老侯爷的欢心,如今是越来越边缘了,她也犯不着看他眼色行事,这可不是他还当侯爷时的光景。 等被人抬着的叶旭凯拉着孙思琪匆匆赶到的时候,正堂上除了气得吹胡子的叶明恂外,已是见不到其他的长辈,“爹,其他人呢?” “走了。”叶明恂怒气冲冲地吼了声儿子,眼睛却是不善地看向孙思琪,“红颜祸水。” 孙思琪觉得这公爹真是迁怒,她不过是睡过头了,再说她有孕在身,一时贪睡怎么了?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不过还是开口解释道:“那群下人都不得力,早上没提前叫醒我,要不然我哪会迟到?” “哼,狡辩。” 叶明恂也看不下去,当场最后一个拂袖而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得悉 好好一个敬茶仪式被搅黄了,叶旭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回头看了眼孙思琪,对于这个妻子,他的感情并不深厚,并且两人都在彼此利用,如今她嫁了自己却出这样的纰漏,他自然难以高兴起来。 “这又怪不了我,都是那群下人出的纰漏,我们夫妻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孙思琪没啥底气,毕竟男主外女主内,这才新婚第一天,昨天她闹得太过,身边的老嬷嬷都提醒了她,她想想也有道理,这刚嫁进来,由不得她胡乱作为。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叶旭凯不想与她争吵,省得这名声又更败坏,让长辈越发不喜,“现在互相指责也没用,赶紧想法子补救吧。” 孙思琪抿紧唇,“那你说该怎么办?” 她是新媳妇,没能给祖父祖母、公爹婆母敬茶,她就还算不得是叶家的媳妇。 叶旭凯想了想,终于还是不得不认低威一次,向孙思琪招了招手,孙思琪会意地低下头,只听了一会儿,纵有不甘,也只得点头。 她很明白,必须要比林珑更得宠,她才能有寸进的可能,昨天与今晨都失了先机,她就得补救。 所以,正在南园与林珑闲话家长的叶钟氏就得到了消息,冷笑道:“所以说,现在他们都跪在我的院子里?” “没错,太太。”那匆匆赶来禀报的大丫鬟立即应声,“奴婢去扶起二爷二奶奶,二奶奶一把甩开奴婢的手,直说若得不到太太的原谅,她长跪不起。” “这倒是逼宫来了。”林珑冷声说了这么一句。 叶钟氏的神色就更冷了一分,自家儿媳妇没说错,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如果她真处罚他们,这才新婚第一天,传出去,没脸的会是她,哪怕新娘子有失礼之处,她也难逃一顶恶婆婆的帽子。“没啥本事,小手段倒是耍得滑溜。” “婆母无须动怒,省得气坏身子,这倒不值当。”林珑细声相劝。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我又如何会将这样的跳梁小丑看在眼里,显让她蹦跶几天,过后我自会收拾她。”还是站起身来,“也罢,我这就先回去打发他们夫妻二人,也省得孙家到时候纠缠不休,说我们叶家虐待他们家的女儿。” 林珑身体不适,她也没要这儿媳妇相送,叮嘱她几句后,这才急忙赶回自己的院子。 林绿氏待叶钟氏走后,方才道:“你这二弟妹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后院的女人有哪个省油了?”林珑倒是豁达地笑出声来,孙思琪的不安份,她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不然有哪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家会大着肚子进门?简直就是不知羞耻,按时下人的标准,婚前失贞就该浸猪笼。 “只怕难为了你。”林绿氏心疼自家姑娘,尤其是小脸现在瘦得只剩巴掌大,这心不由得又是一阵抽搐。 “二娘,我这么大个人还有什么好怕?况且我现在不但有对正在长大的儿子,肚里又怀了一个,我比她站得稳得多,又何须惧她?”林珑不是不上心,而是现实就是这样,名份、孩子她一样不缺,“不过是个庶子媳妇,我若是太过着急,还看的抬举了她。” “这话在理。”叶绿氏这才把操心给去掉,果真还是自己想得太多,“我到厨房去看看他们给你新弄的补品做好没有?但愿这次的食物能让你多吃一点。” 林珑看着林绿氏掀帘子出去,手轻轻地抚摸在肚皮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匆匆赶回院子的叶钟氏,果然看到跪在屋里的叶旭凯夫妻二人,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沉,越过他们坐到前方的罗汉床上。 叶旭凯看到嫡母回来,忙抬头道:“母亲,儿子知错了,这是特来向母亲请罪,还请母亲发落。” 孙思琪边拿帕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硬是把眼睛弄得通红不已,这才抬头怯生生地看着叶钟氏,“婆母,儿媳初嫁进来,一时间没适应,错过了敬茶的时辰,还请母亲宽恕则个。” 一个让她发落,一个让她宽恕,这对夫妻倒真是让人想哼哼,实在是把算盘打得噼啪响。 叶钟氏故意一声不吭,直把二人看得又重新低下头去,这才轻茗了一口香茶,“都起来吧,省得别人说我是恶婆婆折磨新进门的媳妇,更何况这新媳妇还怀着身孕。” 这话让顺势被丫鬟扶起来的孙思琪面色一白,这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说她不贞,手紧了紧帕子,她最终咬紧下嘴唇把这口气忍下去。 看到叶钟氏端坐在上,下人重新沏了两碗茶来,叶旭凯和孙思琪两人也不含糊,当即重新跪下来给叶钟氏敬茶。 纵是不情愿,叶钟氏还是没再刁难他们二人,接过茶碗连嘴唇也懒得碰,只是一人给了一个利是红包意思一下就算了,连样首饰也没有赏给孙思琪。 这让走出叶钟氏院子的孙思琪气得要咬手绢,这婆母真真可恶,凭什么小看她?她再怎样也比林珑出身高贵。 “看看你那嫡母,实在是过份。” 叶旭凯没有女人那么多小心眼与计较,不太耐烦地道:“好了,别说那么多,还让人清静不清静?” 孙思琪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彼自生闷气。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她就命人召集下人,尤其是狠狠地训了一顿她带来的大丫鬟和贴身嬷嬷,明知新媳妇要敬茶,他们为什么不唤醒自己?让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孙家陪嫁的下人都大喊冤枉,说是看错沙漏了,这才把时辰弄迟。 孙思琪的心思又多,打算审审叶家的下人好查清楚是谁在背后使坏,她又不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坑害了。 “真是岂有此理!”她推着叶旭凯,“我现在被人欺负,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动不如一静。”叶旭凯懒懒地道,“你不会忘了南园那位生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吧?这事还没有过去,你最好安份点,这些人都是嫡母派来的,你一新媳妇能动得了她们吗?” 这话说得孙思琪脸色一变,林珑生日宴席一事,她自然知之甚详,这事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有留下实质的证据,没人能定得了她的罪,这么一想,她的底气又足了些,“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谁能证明那事与你与我有干系了?我告诉你,没有人能作得了这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叶旭凯瞟了眼孙思琪,其实他也很好奇孙思琪是如何挑唆叶蔓露的,当然他不打算详问。 “胆子这么小,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孙思琪不屑地道,如今她人也嫁进来了,这本性是展露无遗,哪还有婚前与叶旭凯苟合时的温柔写意?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这里还没轮到你怀疑老子。”叶旭凯大怒,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妻子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孙思琪跳起身离他几丈远,觉得安全了,这才轻呸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舍得那三个狐狸精罢了,叶旭凯,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管好身下那根玩意儿,要不然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孙思琪,你他娘的敢威胁老子?”叶旭凯怒不可遏地想要去教训一顿妻子,哪知道身体却是不给力,差点就摔下床去。 孙思琪非但不去扶他,还冷冷一笑,这气得叶旭凯又开始骂了起来。 这对新婚夫妻互相拆台的事情,叶钟氏知道个大概,由得他们去吵,她自然是懒得去管,只是嘱咐人好好盯着。 哪里知道,翌日,孙思琪却是起个大早前来给叶钟氏请安,并且侍候婆母用膳。 叶钟氏看着她这低头做小伏祗的举动,非但没有感动,私下对她心机深重的印象又加深一层。 待用过早膳,她看向孙思琪,“明儿,你就不用来了……” “婆母,可是儿媳妇做错了什么?”孙思琪忙一脸惶恐地道。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身怀有孕,就好好安胎吧。”叶钟氏不想让人因为孙思琪的请安,而背后议论林珑这嫡长媳恃宠而骄,自己自然也不想背一个虐待儿媳妇的名声。 孙思琪不大喜欢从叶钟氏的嘴里听到有关自己怀胎的话,不过不用来侍候婆母,高兴归高兴,可这样一来,她要讨好叶钟氏就难了。“儿媳妇这胎月份还小,每日来给婆母请安不碍事的……” 叶钟氏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听不懂人话吗?“月份小就开始注意,省得后期身子重了受罪,我这可是为你好。” 看到叶钟氏似乎不悦,孙思琪见好就收,没再硬要表忠心,反正来日方长,她要踩下林珑还有一段长路要走。 眼见叶钟氏没什么吩咐,她也就告辞先行回去。 退出去后,她深呼出一口气,举步走在这长长的回廊上,结果差点与人撞上,好在那人反应快,这才没酿成悲剧。 “你没事吧?” 好听的男人声音,孙思琪猛然抬头看去,入眼的却是一张年轻的男人面孔,脸上挂着的笑容温煦如太阳,比起叶旭凯身上猬琐的气质实在好太多了,她的心不由得猛跳,哪怕这男人年轻,也是能深深打动她的心。 叶旭融看到这女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看,脸上闪过不快,这女人是谁,他自然知晓,昨天与公鸡拜堂之时,这新上任的二嫂当众把红盖头掀了起来。 “二嫂。” 眼看这女人还不知道要收敛,他神色不悦地重重唤了一声,这般盯着男人看,实在真是有够不知廉耻。 孙思琪在听到这声二嫂之时,脸色微变,“你唤我什么?” “二嫂啊。”叶旭融重复一遍,神情十分的理所当然。 孙思琪原本还不知道他是谁,一想到叶家的成员,她顿时把人对上号,“你是三叔?” 叶旭融点点头,他是读书人,犯不着与这女人一般见识,所以对她失礼的举动并未戳穿,省得对方尴尬,尽管他并不喜欢叶旭凯这同父异母的兄长,也犯不着对人家的妻室有意见。 他越过她,径直往前走,这会儿他正急着要去见母亲。 孙思琪转身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这人的笑容太灿烂,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跳着,不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真想追上去,就像夸父追着太阳一样,她也渴望这样的温暖。 怅然若失地看着他走远,她的眼里掩藏着一抹失落,她这会儿想起关于叶家大房嫡出三子的情况,这人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一些,可这又如何,她真是失策,放着这样的男人不要,居然看上了叶旭凯这么个庶子? 一阵后悔充满心房,她咬紧下嘴唇,直恨自己有眼无珠,太过着急去勾引叶旭凯,如果她嫁的是叶旭融,那么她在叶家的地位就仅次于林珑,要取而代之就更容易。 “二奶奶?” 身边的大丫鬟看到孙思琪的身子摇晃,忙扶着她轻声问道。 孙思琪一把推开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她恨不得捶胸口,任由后悔在啃噬她的心。 叶蔓籽远远地看了眼孙思琪离去的身影,用手肘撞了撞兄长,“二哥,你刚才与她说什么?” “哪有说什么?”叶旭融板着脸道,“籽儿,你可别瞎猜。” “得了,你与我一母同胞,还不至于这么没眼光,那女人心机深得很,你啊,还是离她远点为妙。”叶蔓籽噘着嘴道。 不用妹妹说,叶旭融自然也不会与孙思琪这庶嫂有所往来,他可不想沾上一堆是非,嫂子与小叔子本就不应该亲近,这也是他平日没事绝不涉足南园的道理,对待长嫂自然要敬,至于这二嫂,当她透明便是。 孙思琪回去后一连好些天都精神恍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就连叶旭凯与那三个美貌侍女打情骂俏,她也没有出声呛过,她在哀悼自己还没开花就注定凋零的爱情,这是生平第一次,她对一个男人动了心。 叶旭凯正乐得没人管他,对于妻子的反常并未放在心上。 叶蔓露一次也没有与孙思琪会过面,两人就似并不认识对方一样,所以叶钟氏和林珑也没有抓到实质的把柄,仍旧是心中有所猜测罢了。毕竟一个忙于办年货准备过大年,一个被孕吐折腾得够呛,自然就把这事缓了缓,一切等年后再办。 踏过了十八岁生日,林珑很快迎来新的一年,这一年她并没有进宫参拜,毕竟以这样的身子在寒冷的天气中进宫参拜,那几乎可以折腾去她仅剩的半条命。无论是叶钟氏还是叶旭尧,都一致同意她呆在家里。 林绿氏在除夕前就回了林府,毕竟是林家的当家主母,可不能在叶府过大年,这不合规矩,所以大年初一,林珑只是与俩儿子一块儿过,婆母早就下过令,不许亲戚打着拜年的名号来打扰她清静。 对于孕吐,这大半个月来,她已经习惯得再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皇宫,苏梓瑜一身皇后朝服,显得端庄又明艳,生过小公主后,她身上的气质柔和了许多,不再如初回宫那般凌厉。 痴痴傻傻的太后露了一小面后,就被人扶着回去寝宫,如今的太后已没有半分昔日的威严,又瘦又干神情又不好,总之整个人只剩个躯壳。 处于贵妇群中的叶钟氏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以前,她还是颇得太后宠爱的,不过自打太后想要她儿媳妇的命后,她对这老太后再无半分敬畏之情,也懒得装面子般去讨好她,这一来违心二来又没有意义。 一群贵妇没有一人过多地关注太后这昨日黄花,反正没有权势的人在后宫就是那般不起眼,纷纷笑容满面地向苏皇后恭贺新禧,顺带称赞小太子和福安公主,这可是帝后的心肝丁,可怠慢不得。 近两个月大的福安公主在苏梓瑜的怀抱中吐着幸福的泡泡,她好奇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靠近她,只是还小没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笑着流了一串口水。 “妹妹,脏脏。”小太子拿着明黄的帕子给妹妹擦口水。 这一幕看得众人的眼睛都直了,帝后两人都是好长相之人,自然这子女也不差,所以这画面看来相当的养眼又温情,谁说帝王家没有爱的? 苏梓瑜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母爱,这俩孩子几乎是她的命。 接受了贵妇们的参拜后,她这才把叶钟氏单独留下。 “珑姐儿怎么没来?”她在人群中寻了许久,都没见到林珑,这心自然就记挂上了。 叶钟氏叹了口气,把林珑被孕吐折腾的事情道了出来,“娘娘不知,她现在看着就让人心疼,臣妇如何还能让她进宫来?” “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本宫?”苏梓瑜面色不愉,她这段时间忙于照顾两个孩子,倒是疏忽了林珑,可不代表她对这义女就不上心了。 “初初开始想着不碍事,后来请太医前去诊脉也没有办法止了这孕吐,就没敢报到娘娘这儿……” “糊涂。”苏梓瑜训了一句叶钟氏,随后想到这人还是林珑的婆母,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脸色才柔和了一些,“这事本就不该瞒着本宫,你们啊,真是让本宫说什么是好?” 叶钟氏低垂着脑袋,她怎好到苏皇后的面前大声嚷嚷自家媳妇的症状,就算是义母女,终归也还是君臣关系,当不得真正的母女关系看。 苏梓瑜也不好真的发作叶钟氏,好一会儿才道:“本宫今儿抽个时间到你府上去看看珑姐儿。” 叶钟氏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向苏梓瑜,见皇后不是随口说说,这心里又喜又惊,只希望苏皇后的驾临真能让儿媳妇不用受那等罪。 苏梓瑜自然说到做到,她把一些琐事尽量省了省,就换上便服带着晋嬷嬷直奔襄阳侯府。 由于皇后是微服出巡,所以也没有大张声势,叶家仍旧还是打开中门迎接,叶老侯爷和叶秦氏都匆匆出来行跪拜礼,连带一众小辈也不敢怠慢,纷纷跟在长辈身后磕头。 孙思琪虽说是太师的孙女,却是没见过苏皇后真容的,所以现在给苏梓瑜行跪拜礼,她颇有几分惊喜,希望自己能入得皇后法眼,所以她膝跪上前,争取让自己能露露脸。 有这心思的还有叶蔓露,她觉得林珑之所以在叶家站稳脚跟,跟她是皇后的义女有相当大的关系,如果她也能有幸得皇后收为义女,这前程自然是一片锦绣。 对于这些各有心思的人,苏梓瑜连眼尾也没有多看一眼,“都起来吧,本宫此番前来不过是探望一下义安,你们无须如此紧张,该干什么自去做吧。” “娘娘,臣妇可不好怠慢,这就给娘娘带路。”叶秦氏忙腆着笑脸道。 苏梓瑜觑了她一眼,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叶秦氏自告奋勇在前领路。 叶蔓露和孙思琪想要挤一个好位置,两人差点撞到一块儿,对视一眼,飞快地转开视线,然后又再去张望,看看能不能离苏皇后近点。 叶钟氏见状,只觉得可笑至极,没有出声呵斥她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南园。 只是到了园子里小楼下,苏梓瑜挥挥手道:“义安身子不适,钟氏,你随本宫上去,至于其他人都在此候着吧。” 既然要表现,她自然给她们表现的机会。 看到皇后就这样上楼去,叶秦氏也好,孙思琪、叶蔓露也罢,众人的脸上都有几分失望,纷纷咬牙暗自嫉恨着。 林珑正歪躺在床上睡得不安宁,听到房门有动静,她忙睁开眼睛,“是谁?”顿了顿,“我不是说过不要进来吵我吗?”随后看清来人,她瞳孔张大,“义母?”   ☆、第三百三十八章解脱 一看到苏梓瑜,林珑忙起身准备下床迎接,尽管苏梓瑜不会计较她此时的失礼,可她敬重这个义母,自然不敢怠慢。 苏梓瑜去是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按住林珑欲下床的动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瘦削的小脸和单薄得只剩个凸起肚子的身型,只这不过看了一会儿,就已是心疼到不行,“怎么把自个儿弄成这样?我看着都难受。” “就是孕吐厉害些,没啥大碍的。”林珑忙道,这段时间她让太多人为她担心了,所以一看到苏梓瑜这表情动作,她就不想她难过。 “傻孩子,当着我的面还想隐瞒什么?”苏梓瑜似不满地道,眼里却是浓浓的关怀,“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的情形,这般吐法,腹中的胎儿也会受到影响的。” 林珑轻抚了一下小腹,其实不是不担心,她现在每天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都不多,再加上前段时间所谓止吐的汤药也有喝过,也不知道腹中的胎儿有没有因此落下些什么症状?不过比起她这个母体,胎儿受到的影响会小些,至少她还能继续供应腹中胎儿所需的养分。 思及此,她苦笑了一下,“不然能有什么法子?夫君把能请的人都请了回来,方子也试了一个接一个,都不凑效,我现在都吐习惯了,为了它,也只能忍下这点不适。” 她的手不离开凸起的小腹,这次怀孕确实动静大了点。 苏梓瑜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仍是忍不住心疼她,伸手将她环抱在怀中,轻拍她的背部道:“这样的事情你就应该第一时间对我说,而不是只字不吭,若不是你这次没进宫,我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林珑窝在苏梓瑜充满母爱的怀里,鼻尖不由得一酸,她又非苏梓瑜亲生的,可她待她不是母女犹胜母女,她把头靠在苏梓瑜的肩膀上,任由这份感动冲刷她的四肢百骸。 好半晌,苏梓瑜才松开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也是我疏忽了你,最近都把精力用在宝丫头的身上,你这么久没进宫,我应该发现异样才对……” “义母,您无须自责,要不然我真的无地自容。”林珑急忙道,“宝公主还小,您多花时间心思在她身上实属正常,我还能与一奶娃子争宠不成?实在是这症状怪异,又无药可解,我也不好拿到您面前去说项,让您跟着操心担忧,那样的话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 苏梓瑜给她母爱是一回事,她毕竟还是小太子和小公主的亲娘,皇帝的正宫皇后,她若是拿着这样的事去麻烦她,就要被人说是恃宠而骄,于她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你这孩子就是想事情想得太过于复杂。”苏梓瑜批评一句,“这孕吐确实药物难医,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 “娘娘有法子可治?”一旁看着不好插嘴的叶钟氏立即出声,还急切地打断了苏梓瑜的话,可见她对这句话是相当的上心。 林珑也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梓瑜,这段时间来探望她的人不少,自然贡献止吐方法的人也不少,那些个方子都能编成册了,可惜却是无一奏效,有些还让她吐得更厉害了一些。 叶旭尧后来一怒之下不再让妻子去试一些莫名其妙的止吐方子,还下令以后谁来献方子都一律不采用,省得妻子为此再受更多的罪。 苏梓瑜看着这婆媳二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此问题上被折磨日久,遂也不计较叶钟氏的失态,笑着朝晋嬷嬷道,“嬷嬷,你来说。” 晋嬷嬷其实一进来就看到林珑的状况,当时也是大吃一惊,林珑的长相虽说不如苏梓瑜明艳照人,但也是美人胚子,这如今遭了一轮罪,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更是减少了几分丽质。 “娘娘曾经怀着端慧太子的时候就有过此症状,叶夫人都不记得了吗?” 端慧太子乃苏梓瑜所生的嫡长子,只是最后没能长大,死后由皇帝朱翊给赐了个这么个名号,从而葬礼也是高规格执行。 当然这些往事如今是没人提起了,这是帝后的伤心往事,谁会缺心眼地提这么一壶不开的水?避都来不及。 所以也难怪叶钟氏是全然忘了这么一茬事,毕竟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被晋嬷嬷这么一提醒,她突然一拍巴掌道,“看臣妇这记性,当年圣上还下过旨意让人贡献止孕吐的方子来着……”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了,这么近城隍庙,她怎么就没有想去求枝好签?让自家媳妇难过了这大半个月。 “义母也遭过这份罪?”林珑惊讶地看向苏梓瑜。 不怪她不知道,毕竟她那会儿还太小,哪会记住这样的事情?后来端慧太子没了,她就算想要知道这样的秘辛也是没有机会的。 苏梓瑜对于死去的孩子一直都是抱着内疚的,这是她的心伤之一,不过面对与死去长女年纪相仿的林珑,这心伤也就没那有那么戳人心窝,她的脸上还能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事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也难怪你不知晓。” 这笑容让林珑既感动又伤感,她也是为人母者,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不是后面再生有就能弥补过来的,“义母,都是我不好惹你伤感了……” “没的事,你可不许多心。”苏梓瑜握着她的手道,“人都没了这么久,我也不可能一直伤心下去,该忘记的还是要忘记,直到我百年归老后再与他们见面便是。”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隐隐有泪光。 林珑也觉得眼睛似蒙了一层水雾,又不知道该如何相劝才好。 “娘娘,这大年初一的,不宜流泪伤感,我们要高高兴兴的才是。”晋嬷嬷是苏梓瑜身边的老人,自然能出言相劝。 “看我倒是不记得这茬,喜庆的日子呢提这些往事做甚?”苏梓瑜按去眼角的泪水,不再让自己沉缅在悲伤的往事中。 叶钟氏见到苏梓瑜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这才敢大着胆子道:“娘娘,这该怎么做才能让孕妇不遭这份罪?您赐个方子下来,臣妇这就去让人备妥。” “晋嬷嬷,你去办吧。”苏梓瑜朝晋嬷嬷吩咐道,看着晋嬷嬷应声转身下去,她这才看向叶钟氏,“这个吃药不管用,你且放心,晋嬷嬷会办妥的。” 叶钟氏这才感动地给苏梓瑜行了一礼。 林珑感动地道,“谢谢您,义母。” “傻瓜,你唤得我一声义母,自是我女儿。”苏梓瑜轻轻地将林珑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但愿这方式能对你有效。” 显然她还是有所保留。 林珑却已是感动得不得了,不管如何,这份关怀就足以告慰她。 晋嬷嬷突然自楼下下来,等在楼下的众人都眼睛一亮。 叶秦氏还没有作声,孙思琪却是抢先一步,“嬷嬷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是叶家的二奶奶,只要您开口,我必会想法子帮您做到。” 被抢了头筹的叶秦氏眼里有不快,她身为叶家的老长辈,如何轮到一个进门没几天的新媳妇开口?仗着身份辈份大,她不悦地重重一咳。 孙思琪这才记起还有叶秦氏这个祖母在,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甘心地退开到一旁,给这祖母让位。 “晋嬷嬷,你这会儿下来是不是奉了娘娘的旨意?要准备什么你与老身说说,老身让人去准备。” 这番话说得比孙思琪得体得多,不过晋嬷嬷却是对叶秦氏没有什么好印象,遂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用麻烦叶老夫人,这不过是小事,我到这园子里的小厨房去一趟就能办妥。” 说完,她也不待叶秦氏再说话,就随着如雁急忙往厨房而去。 叶秦氏顿时面色阴晴不定,她好歹是有身份的,这晋嬷嬷居然如此不将她看在眼里,实在让人心生不爽。 孙思琪很想嗤笑一声,不过这回却是识趣地拿帕子掩去唇畔的笑容。 叶蔓露这未出阁的姑娘家根本就没有出头的可能,她不当家,自然没有资格说话,所以看到祖母与二堂嫂拍马屁拍到马腿上,顿时一阵舒爽,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还不开心? 叶家女眷之间心思各异,互相拆台这样的事情,晋嬷嬷却是不想搭理的,她把自己要的东西都一一道出,直把厨房的管事陈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有难处?”晋嬷嬷皱眉问道,声音颇为温和,倒没有摆什么皇后面前的红人的架子。 “这?”陈大娘有些迟疑,不过看到这嬷嬷没有盛气凌人,也就放大了胆子,“嬷嬷,会不会杂了些?我们奶奶闻到醋味都会吐,非但如此,滋补的什么雪蛤、花胶、燕窝等等都闻不得味儿,就连上回府里办喜宴,大爷多喝了几杯,一点酒香味儿也能熏得我们奶奶吐得厉害,如今这么杂的味道,我怕我们奶奶受不住?” 她为了林珑的胃与自己的奖励都是豁出去的,一切能想的适合孕妇吃的东西她都几乎试遍了,也没见到成效,最近几天已经略有放弃的意思,实在是挫败得紧。 “无妨,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晋嬷嬷笑着道。 陈大娘看这情形是拒绝不了,反正出了事有这嬷嬷顶着,自己不过是按她的吩咐行事,纵使有罪也戴不到她头上,这么一想,她顿时放开怀抱去准备晋嬷嬷吩咐的各式菜肴。 一时间,厨房这儿众人忙得脚不点地,一些没有的材料,陈大娘也赶紧吩咐丫头去府里的大厨房那儿调动,反正这府里最金贵的莫过于大奶奶,没有哪个厨房管事敢拒绝不供应,除非是不想在府里混了。 叶秦氏和孙思琪等人也探听到厨房的动静,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这不是饭时,准备那么多吃食有何用? 孙思琪轻轻抚摸还没有显孕的肚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她也是孕妇,看到林珑这般得宠,这心情可想而知,好不到哪儿去。 “真矫情,不过是怀孕罢了,居然搞得人仰马翻。”她嘀咕一句发泄不满。 叶蔓露瞄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她知道与孙思琪能不起正面冲突就不起,省得惹火烧身。 叶秦氏看了眼这孙儿媳妇,倒是少有的认同她这句话,林珑这番孕吐的折磨,在她看来是有意为之,不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性?别人又不是没怀过胎生过孩子,有谁像她那般夸张? 稍远处的叶王氏等人没听到孙思琪这声嘀咕,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伸手脖子看向楼上,心里羡慕着林珑的好时运。 等晋嬷嬷安排好,南园的丫鬟们都动了起来,一盘接一盘的菜肴都端到楼上,那场景比办家宴还要隆重,直到叶秦氏看得想要插胸口,一个孙儿媳妇何德何能享用这些? 叶家女眷的眼睛也看直了,此时不是饭点,但这些香味飘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到底做了多少好吃的? 林珑从内室挪到膳厅时,看到并拢起来的长桌上摆满了不同的食物,酸甜苦辣、热菜冷盘等等应有尽有。 苏梓瑜看了看,虽然没能全达到她的要求,但也还是差强人意,遂朝身边目瞪口呆的林珑道,“看看,有哪样想吃的,让她们端到面前来。” 叶钟氏也是看呆了去,听到了苏梓瑜的问话,也忙看向林珑,“儿媳妇,咱们不上前,你看上哪盘,婆母给你拿来。” 林珑站得不太靠近,又在下风处,倒是没有被各色味道弄得反胃,其中的鲍参翅肚,她连瞄也没有瞄一眼;那一向是止吐灵丹的酸叶菜儿也不对她的胃,自然略过;那甜甜的味道实在勾不起她的食欲,直接忽略;那些甘苦滋味的菜儿,她看了一眼,就没有食欲。 正在发愁自己这腹中胎儿难侍候之时,一道红红的喜庆的菜肴出现在她的眼帘,这道带辣的菜一向不是林珑的最爱,她是苏州人,祖父林有德在生之时,府里的菜色都是纯正地道的苏州菜,自然林珑也是这么个口味,加之叶旭尧也宠她,婚后的吃食也是以她的喜好为主。 因而南园的食谱上,辣椒几乎是绝迹的,陈大娘从来没想过要给林珑做这样辛辣的菜色。 此时看着那道飘着辣香味儿的菜肴,林珑突然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唾液分沁得厉害,她几乎是目不转晴地盯着那道菜看。 站在她身边的苏梓瑜和叶钟氏哪有看不出来的?对视一眼,叶钟氏这婆母亲自上前动手,稳稳地把那盘红色喜庆的辣菜端到林珑的面前,“儿媳妇,可是想吃这个……” 林珑吞了一口口水,目光仍离不开这道菜,这味道奇异地让她感觉到食欲的复杂,仿佛春天百花绽放一般,遂迅速地点了点头。 苏梓瑜一使眼色。 晋嬷嬷立即把筷子呈到林珑的手上,林珑握紧筷子快速地挟了一块来吃,那辛辣带感的滋味儿在口腔里面绽放,顿时满足了味蕾的享受,她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这表现一出现,众人都眼睛一亮。 不过叶钟氏是被林珑的孕吐吓怕了,还是怕她最后又要吐出来,遂忙给一边的大丫鬟使个眼色,让她们把痰盂、清水、巾帕准备好,恐待会儿会派上用场。 苏梓瑜却是眼睛一眯,脸上微微带笑,只因林珑已经急切地吃了一半盘有多,却丝毫没有要吐的迹象。 晋嬷嬷立即吩咐一群丫头把其他的菜都撤下去,独留下带辣椒的菜色。 林珑把一盘辣子鸡丁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她现在似乎特别想吃。 叶钟氏把空盘交给下人,笑眯眯地扶着儿媳妇到膳桌盘,让她放开怀抱去吃。这么大半个月以来,林珑第一次吃得如此畅快,还不让人揪心的。 林珑也不记得要招呼身边的人,被折磨了多时的胃部没有再造反,她就更是满足这点点口腹之欲,直到吃够了,这才放下筷子。 一看到自己面前的空盘子,她抹嘴的动作不由得一呆,她什么时候食量这么好了?顿时感觉到汗颜不已。 “能吃是好,能吃是福……”叶钟氏高兴地道。 林珑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好像也忒能吃了一点。 苏梓瑜看到她脸上的尴尬,遂转了个话题,“还想吐吗?” 林珑闻言一怔,细细地体味身子的反应,这段时间她是吐得都麻木了,所以一有想吐的症状她就会立即找痰盂,可是现在却是没有任何感觉,她的脸慢慢地由惊讶到惊喜,忙摇头道,“我没想吐。” “还是吃管用。”苏梓瑜感慨地道,“想当年,就是一碗豆腐花儿拯救了我的胃。” 结论是再多的汤药也不管用。 一道辣菜就将林珑从孕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当叶旭尧从宫里回到府邸的时候听闻到这奇迹之时,少有地表现出目瞪口呆的吃惊样。 “真有那么神奇?”   ☆、第三百三十九章诱香 “你不信?那我吃给你看。” 林珑看到丈夫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傻样,顿时就来趣味了,直接就让如雁去端一盘香辣鸡翅来。 只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陈大娘在摸准了自家女主子的胃后,就准备了不少香辣小吃,这是做来给女主子当零嘴吃的,好想能快点把失去的肉给补回来。 所以林珑这么一吩咐,如雁出去转了一圈,就把一盘香辣鸡翅给端来。 叶旭尧坐在妻子的旁边,在看到妻子开始吃之前,他还是暗中让人准备好痰盂之类的东西,显然他这段时间也被折磨得够呛,就怕妻子没有一会儿就要弯腰呕吐,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才算完。 所以他一直警惕着,结果在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之际,他的妻子已经速度极快地啃了五个鸡翅,尽管速度快了点,但妻子的吃相并不难看。 他提防的呕吐根本就没有出现,妻子挑挑眉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紧张。 “真不想吐?”他不确定地再三问道。 林珑微昂头,“当然。”手上的鸡翅却不松开,还是慢慢地边回答边啃,自打下回吃上瘾后,她压根就停不下来,似乎要把之前吐的都补回来。 叶旭尧暗中捏着痰盂的手终于松下来,目光看了眼那做得色香味俱全的香辣鸡翅,终于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早知道这玩意儿能拯救他与妻子,他一早让人有这么多做这么多。 他把痰盂有多远给甩多远,着人拿水过来冼净手后,这才伸手揽上妻子的腰,“终于老天保佑不再折磨你我。”脸上乐开了花,实在是这喜讯来得太及时了,“回头要给陈大娘一百两银子的打赏,这事她干得好。” “不但她,我们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和厨房里的人都要赏。这段时间我也折腾了她们不少。”林珑不是小气的人,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她有多折腾人,窝在丈夫的怀里一边啃香辣鸡翅一边又道,“不过最该谢的人还是义母和晋嬷嬷,要不是有她们,我这次只怕还真得要吐到生产为止了。” 光是想想就后怕,那种吐法体验过一次,绝对不想要第二次。 叶旭尧轻抚妻子的脸庞,也不在意她窝在自己的怀里吃东西带来的油腻,现在他是巴不得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拼命吃,这张小脸瘦得巴掌大始终是他的心伤,“确是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娘娘对你算是没得说的,宫里过年那么多事务都甩下来看你。” 他从没有这一刻如此感激苏梓瑜,天家没亲情,但这话不适合用在苏梓瑜的身上,毕竟他也在宫里呆到这个时点才能回家,就知道皇帝朱翊过个大年也不轻松,更何况后之主当今皇后? 林珑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过义母什么都有,我们就算要答谢她也没有什么能出手的。”忍不住叹气一声,还真想不出来能送些什么给苏梓瑜表达他们的谢意,这天下有哪样东西是苏梓瑜得不到的?还真想不出来。 叶旭尧的大拇指轻轻地抚着妻子嫩滑的脸蛋,哪怕是怀着胎,她也瘦得厉害,但这皮肤的光滑与弹性一如既往,只要再养养,一切都会恢复如以前那般。“苏皇后也不会想我们用俗物来感激她,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便好。” 林珑想想丈夫说得也在情理当中,遂点了点头,以后,她会更孝敬苏梓瑜的,当然这是发自内心的。 叶旭尧的手滑到妻子的小腹轻轻地抚摸,脸上的笑意渐浓了些,“我听过酸儿辣女的说法,看来这胎*不离十会是个闺女。” 这正合他的意,有了俩调皮儿子,就想要个安静听话的闺女,正好凑个“好”字。 林珑斜睨他一眼,也幸亏他时常念着女儿,所以今儿个下午之时,苏梓瑜笑着说什么酸儿辣女的说法,她也跟着乐,也同样说了一句,“看来真的十有*是个女儿了,正好夫君时常念叨着。” 叶钟氏这婆母脸上也没有什么失望之情,反正已经有了一对孙子,哪怕儿媳妇再添的不是孙子,她也同样高兴,当场就表态道:“看来也要多准备些女孩儿的用品才是,如今提前张罗,等夏天生产时用上正合适。” 所以这会儿林珑也把婆母的话转述给丈夫听,叶旭尧也来了劲,当即让如雁等大丫鬟开始做女娃儿的衣物什么的,他的闺女自然要用最好的。 林珑笑得直捂嘴,这胃口一好,立马吃嘛嘛香,她的食量开始渐渐增大。 孙思琪看着全府的人都围着林珑转,这心里顿时嫉妒得很,在叶旭凯的面前抱怨,“你看看这侯府,就差围着她转,我算什么?” 叶旭凯的伤势渐好,已经能下床小坐一两个小时辰,看了眼妻子脸上的扭曲,他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她是侯夫人,侯府不围她转还能围你转?得了,现在不是与她攀比的时候,这来日方长。” 孙思琪直恨这男人没用,人家看不起她不就是因为他?如果换成是叶旭融,只怕叶钟氏现在就想要供着她,思及此,这心就疼得厉害,恨不得飞去叶旭融的院子,与他长相厮守。 叶旭凯见妻子不吭声,转头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的庶子身份让她也被人看低,遂道:“你有空闲多去叶秦氏的院子走动一下,她现在与嫡母闹不和,正是我们的机会,隔了这么些时间,又正是过大年见亲戚的时候,我们再巴结她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始终他都没有放弃这祖母,哪怕她拒绝过他,他不是正统,但叶秦氏,比起难讨好的祖父,祖母始终是个突破口。 孙思琪也知道她再如何想念叶旭融也没用,她不再是黄花大闺女,也早就没了这资格,还不如想些实际的,“也好,我趁机与叶秦氏这老不死的多来往,看样子叶蔓露的嘴巴也挺紧的,我看那老不死的也没有看我不顺眼,想来应是不知道叶蔓枝那事的真相。” “叶蔓露现在紧巴着大房,你与她不要再接触了,省得到时候惹来了身腥,那丫头太狠,不是个好对付的。”叶旭凯沉吟道,“我那一母同胞的妹子也还有点用处,你是她嫂子,别与她生份了。” 提起叶蔓宁,孙思琪对这亲小姑的印象也不大好,但看在叶旭凯说的还有利用价值,遂也点了点头。 这过大年的除了宫里,各家各户家里都有不少活动,亲戚往来就是一项少不了举动。 林珑的身子大好了一些,也就换上了华丽的衣服随着叶钟氏会客,当然少不了会看到叶秦氏带着孙思琪与亲戚说话的场面。 孙思琪一口一个祖母,一会儿又是端茶,一会儿又是乖巧地递个糕点什么的,确能哄得叶秦氏笑容满面,对她也不若敬茶那天那般诸多不满,显然很是受用这孙儿媳妇的奉承,这是她从叶钟氏婆媳那儿得不到的。 林珑倒是没觉得有啥,孙思琪得不了叶钟氏的缘法,自然就得另立门庭找上叶秦氏,而叶秦氏身边少了个叶蔓枝,也正给了孙思琪发挥的余地,这一拍即合的实在没有多少悬念。 不过其他的儿媳妇和孙儿媳妇却是看得极碍眼,这孙思琪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庶子媳妇,这样的身份哪上得台面?这叶秦氏如此抬举这么一个东西,让她们的脸面往哪儿摆? 就连老实巴交的二房孙媳妇叶荣氏也颇有微词,“嫂子,我怎么瞅着这凯二嫂子眼里没人呢?她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 她的公爹虽说是庶出,但好歹官职也不算小,她丈夫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出,所以也难怪她看不惯孙思琪的出格。 林珑轻“嘘”一声,方才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祖母看她顺眼自然抬举她。” 可这有什么用?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叶旭凯没什么潜力,再过个二三十估计也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如怕孙思琪再长袖善舞,也没有多少人真将她高看一眼,大不了面上应付一下便是,转身还是要去讨好现任侯夫人林珑,这才是叶家的将来。 如今林珑大好一些,这长房大孙媳妇的份量可不轻,丈夫又早早袭了爵,自个儿又是皇后的义女,混了个义安郡主的头衔,这过年可是没个轻松的,好在叶钟氏体恤她,把大半的责任揽到身上来,这才能让林珑松了一口气。 这晚,侯府再设家宴,也没有刻意地分男女席,倒是一家子用个膳其乐融融的,气氛上颇为和谐。 叶旭融与年轻的兄弟们闹着玩,这酒喝了一碗又一碗,却有几分不胜酒量,最后不得不告罪一声到那厢房里面躺上一会儿。 孙思琪人在叶秦氏身边献殷勤,目光却是瞄向叶旭融的那一边,一转头看到他不在,她顿时微微一愕,随后想到什么,遂朝叶秦氏小声道:“祖母,孙儿媳妇这会儿略有不适,想下去歇上一会儿,还望祖母成全。” 叶秦氏看她一会儿,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得有人如此奉承她,她还真的不想放她下去,不过到底也没有强求,“去吧。” 得了叶秦氏的应声,孙思琪这才急忙起身,带着自己的大丫鬟就下了去。 她不着痕迹地打听到叶旭融休息的厢房,迫不及待心跳加速地走进屋里,素手掀帘子进去,却见到叶旭融身边的大丫鬟望月正在给自家主子擦拭通红的脸面,看到她进来显然吃了一惊。 微微一福,她压下心底的吃惊,“见过二奶奶。” 孙思琪两眼看向睡在床上的叶旭融,这会儿男人正闭着眼睛,可她就这样看着他就已经让一抹嫣红爬上脸面,她暗中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努力稳住声音道:“婆母让我过来看看,三叔这情形看来颇严重,可有让人去熬醒酒汤?” 望月微微一愣,听她说是太太派来的,这疑心便去了一大半,这才醒觉道:“二奶奶不提,奴婢都快忘记了,奴婢这就去吩咐,但……” 她看了看叶旭融这主子,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巾帕,这会儿院子里的大丫鬟也不知道到哪儿去野了,她这找不到人搭把手,如何能走得开? 孙思琪笑着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巾帕,“这儿有我看着呢,你且赶紧去吩咐厨房的人熬醒酒汤,端来给爷喝,不然这是让爷活受罪呢。” “二奶奶,这不妥吧?”望月想要去抢回巾帕,这二奶奶可是隔了一层,叔嫂同处一室大大的不妥。 孙思琪脸色一板,“你个什么龌龊的想法?婆母吩咐我来看看三叔,能有什么?你还不赶紧去忙活,想让你主子受罪不成?” 被这二奶奶一呵斥,望月这下人被震住了,叶钟氏是不会让怀有异心的女人提前接近她儿子从而有机会引诱儿子,因而可想而知她能成为叶旭融身边的大丫鬟之一,也是因为她的老实。 “是,是,二奶奶。” 望月急匆匆地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孙思琪望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好在这大丫鬟识趣,要不然她将来必定要治她一治,倒是从中看得出来,望月也就只是个大丫鬟而已,不可能有那心思成为叶旭融的通房丫头什么的,不然这样的狐媚子是不会知难而退的。 她朝自己心腹的大丫鬟看了一眼,对方立即会意地掀帘子出去在外守着,她是孙思琪的人,自然听孙思琪的话。再说昔日孙思琪与叶旭凯苟且之时,也是她在外望风提供机会给二人。 屋里的孙思琪重新洗过巾帕拧干,轻提裙摆斜坐在床上,她拿着巾帕轻轻地擦拭着叶旭融年轻的脸庞,闭上眼睛睡着的男人怎么看都有股阳光的气质,她看得几乎转不动眼睛,一边给他擦脸一边痴痴地看着。 叶旭融睡得并不安宁,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辰,按理来说已是长大成年,但由于他似乎天生少了根筋,朋友又是正派人,没有人是风月场所的常客,也就造成了他至今于男女情事上不开窍,看谁都一个样。 但今天他似乎老闻到一股香气,这味道诱得他蠢蠢欲动,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又源自天生的冲动在血脉里面流转,他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孙思琪看得心花怒放,放下被包在帕子里的鼻烟壶,春情荡漾地靠在叶旭融的怀里,手伸进年轻男人的衣服里面,摸着他年轻结实的胸膛,她微眯眼轻轻地吟哦一声,若不是理智尚存,她恨不得与他滚做一团。 她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早已见识过男欢女爱,这段时间因怀胎日浅,叶旭凯又被打伤,这才空旷了下来,如今方才遇上倾心的人,这身体自然就饥渴起来。 叶融旭低头在她的脖颈处吻了起来,这缘于男人的天性,又是被那香气勾引起来的,他渐渐不满足这一吻,而是去寻找她的香唇。 孙思琪恨不得与他做对交颈鸳鸯,自然是献上自己的香唇。 就在两唇相接之时,外头的大丫鬟忙掀帘子道,“奶奶,有人来了。” 孙思琪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偷情,她忙坐正身子,急忙整理身上的凌乱,只是叶旭融却是循着香味继续纠缠她,一双大手揽上她的腰际,他热烫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 她却是没法享受这样的亲密,一把推开粘上来的男人,骂了句,“该死。” 一转身就把叶旭融同样零乱的衣物整理好,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匆忙把巾帕包着的鼻烟壶藏在袖口处,她不能让人发现与小叔子苟且,要不然她将在叶家无法生存下去。 “什么人正过来?”她摆脱掉叶旭融的纠缠,急忙掀帘子出去。 “是大爷和大奶奶。” 听到丫鬟的禀告,她微微一怔,立即当机立断准备离开。 只是她的行动慢了一步,在廊下的转弯处就碰上过来的叶旭尧和林珑,对这大伯大嫂,她全然没好感,尤其是叶旭尧这天生冷面冷情的大伯,她其实私下里颇为怵他,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她接近不了的。 掩下心里的惊慌,她忙行礼,“见过大伯,大嫂。” “你怎么在这里?”林珑好奇地看了看她身边,没见着叶旭凯。 “我,我正在找夫君,不知道是谁说他喝醉了正在这边的厢房歇息,结果我一来看到的却是三叔,这不,正还要继续去寻人呢。”孙思琪不禁要为自己的机灵劲儿拍个巴掌。 这说法倒也没有破绽,毕竟家宴上喝醉酒的人不少,林珑只是看了两眼孙思琪,倒是没起多少疑心,“我看到二叔那大丫鬟扶着他到那边院子的西厢房,二弟妹且往那边寻去吧。” “谢谢大嫂。”孙思琪忙感激地道。 没敢多看这未吭声的大伯的脸色,她立即匆忙地越过两人往前走。 “这女人鬼鬼祟祟的。”叶旭尧冷冷地评价道,“也就叶旭凯看得上眼。” 林珑看了眼孙思琪那背影,“好了,暂时别管她,婆母自有计较,我们去看看三叔如何了?你不是有话要与他说?” 叶旭尧也懒得评价其他的女人,还是怀中的女人更让他上心,扶着妻子正要往前走,结果,身后的大丫鬟如眉却是惊呼一声。 “怎么了?”他不悦地问道,这般乍乍呼呼的,看来还需要多调教才行。 “大爷,大奶奶,地上有东西。” 如眉眼尖看到孙思琪走过的回廊处有巾帕包着的东西掉在地上,忙过去拾起来,打开巾帕一看,是个掐丝珐琅景泰蓝鼻烟壶,做工相当精致考究,遂忙举着过去给自家主子看。 林珑接过来细细一看,这不是下人用的东西,再看了看包着的巾帕上绣了个小小的琪字,顿时就明白这是何人之物,“看来是刚才二弟妹落下的。” “交给丫鬟拿着,回头还给她。”叶旭尧不感兴趣道,而且抓过妻子的指尖用帕子擦了擦手,显然是嫌脏。 林珑好笑地看着他的行为,也没有坚持,而是随他作为。 夫妻二人正掀帘子进去,结果却听到屋里一声尖叫,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疑惑,这迈进屋里的步伐就快了一些。 屋里的望月把手中的醒酒汤都打翻了,正瑟缩着身子躲开到一边,而叶旭融却是一把抓着她的手臂想要亲近她,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主子强迫丫鬟做什么的节奏。 “融弟。”叶旭尧怒喝一声。 叶旭融却似没听闻,而是一个劲儿地想要亲近望月,活似一个纨绔子弟。 林珑也是惊得手抚胸口,好在没有要再呕吐,只是这红着眼睛想要做什么的人真是她那阳光气质的小叔子?她知道叶旭融是洁身自好的人,从来没有动过屋里的大丫鬟,要不然早有闲言闲语传出来,这也是叶钟氏放心派丫鬟侍候儿子的原因所在。 此时的望月看到林珑,忙三步并做两步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蹦到林珑的身后,“大奶奶,救救奴婢……” 叶旭尧早已上前几步一把提住弟弟的后衣领,看到弟弟这反常的举动,他自然是心生疑惑,一个手刀切在弟弟的脖颈处,不设防的叶旭融当场就晕了过去。 叶旭尧将叶旭融放到床上,目光严厉地看向妻子身后的望月,“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珑知道丈夫严肃着脸是十分吓人的,忙把身后的望月拉出来,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你别怕,这儿有我和大爷在,你且把事情说出来,到底三爷这是怎么了?”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望月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林珑,连瞄也不敢瞄向叶旭尧这个令人敬畏的侯爷。 “那三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叶旭尧可不是这么好蒙骗的,他这弟弟一向是大好青年,哪会变成色中饿鬼? 望月早已惊得六神无主,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主子会变成这样?她侍候了叶旭融也有好些个年头了,从未见过叶旭融这一面。 林珑看了眼丈夫,让他别急,安抚地看着望月,“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自有我与大爷为你做主,不是你做的我们也会还你公道。” 望月定了定神,吞了口口水,道:“三爷喝醉了酒,奴婢就扶他到这儿来歇下,中途奴婢出去唤人煮醒酒汤,再端回来的时候,三爷不知因何扑向了奴婢,奴婢一时惊慌把醒酒汤打翻在地,再后来,大爷和大奶奶就进来了……” 算是吞吞吐吐地将事情的经过道了出来,林珑和叶旭尧也听了个清楚,夫妻俩再对视一眼,均看得出来老实巴交的望月不会说谎。正值过大年期间,府里也松懈了不少,除了留守值班的下人,大多数人都去过节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林珑想到了孙思琪,“之前二奶奶是不是来过?” 望月忙点了点头,“就是二奶奶让奴婢去给三爷熬醒酒汤的。” 可是除了证明孙思琪来过,但孙思琪是叶旭凯的媳妇,她这般设局陷害叶旭融动一个小丫鬟有何用意?传出去于叶旭融并没有大碍,顶多有了个通房丫头罢了,也就叶钟氏作风正,不然男孩一旦开了窍养几个屋里人算什么,只要不弄出庶长子来,没人会管,也不会影响了议亲事。 所以说孙思琪的心思不好弄懂。 拿着帕子包着的鼻烟壶的如眉看到这局面,一时好奇打开来,就闻到一股奇香,她的头晕了晕,忙把这鼻烟壶盖上,“奶奶,这鼻烟壶有蹊跷。” 林珑一听,顿时接过她手中的鼻烟壶就要闻上一闻。 叶旭尧却是快步上前,十分迅速地抢过妻子手中的鼻烟壶,笑话,他好不容易才从前段时间的焦躁担忧中解脱出来,哪会让妻子闻什么奇怪的味道,万一又再来一次昏天暗地的呕吐,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快一点。 “我来闻。”他道。 林珑好笑地瞟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这举动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怕她又犯了那孕吐症,这几天他也跟着睡了个好觉,自然不想她的身子再出什么毛病,这么一想,也就不跟他抢了。 叶旭尧打开只是一闻,这香味就引动身体里面的酒意,两者交缠在一块儿,他顿时感觉到一股邪火从身体里面冒出,立即知道这鼻烟壶里面放的是什么腌脏玩意儿,他脸色一黑地立即把盖子盖上。 “是什么东西?”林珑一看丈夫这神色就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叶旭尧看了眼屋里的大丫鬟,没有明说是什么,朝妻子道,“回头我再与你说,让府医过来给融弟诊脉,我们先回去。” 他现在可不敢将妻子留在当地,弟弟随时有可能化身为狼,他怎能让身怀六甲的妻子冒险? 林珑还想争辩一二,可见到丈夫不容分辩的神色后,她顿时就闭紧嘴巴,随他离去。 叶旭尧把屋里的大丫鬃包括望月都遣开去,吩咐跟着他的小厮在此侯着,不让任何女人进去靠近叶旭融,他可不想有人带坏了弟弟。 夫妻俩离开此处,只是一个转角,叶旭尧就示意丫鬟不要跟得太近,手环抱上妻子的腰际,不容分说就吻上了林珑的红唇,把那股被勾起的邪火发泄在这个吻里面。 林珑被吓得一跳,丈夫这举动太孟浪了些,他们周围还有人呢,她不安地推了推丈夫,“你快放开我……” “别动。”叶旭尧贴着她的唇瓣轻声道,“我就亲亲你,不做别的。” 林珑心想亲亲就已经很过态了,就算天黑,但这是户外啊,不过就着灯笼看到丈夫额前凸出的隐忍的青筋时,她又没再吭声,不再阻止他的亲近。 远处的丫鬟早已见怪不怪,面面相觑后,就垂下头看着地面,不敢去看前面主子们的亲热。 直到将妻子的红唇啃得红肿起来,叶旭尧才松开紧环着妻子的腰际,将那股邪火勉强压下去,真希望现在是在南园的床上,这样就能没有顾忌地与她缠绵。 “那鼻梁壶里面装的是媚药?”林珑这会儿也会意过来。 叶旭尧轻“嗯”一声,大拇指轻抚过妻子红肿的唇,舔了舔又开始干涸的唇,他根本就没有得到满足,只是时间地点都不允许他胡来,“这媚药倒是挺厉害的,尤其是与酒意结合到一块儿,药效就更强悍几分,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 林珑砸了砸舌,一个女人还去弄这么个东西,怪怪的,遂这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讪讪的。随后想到丈夫就是这么一闻都要受不住地猛烈吻她,那这东西要是孙思琪用在歪道上,岂不是会让不少人中招?她的脸色就是一变。 叶旭尧轻抚着妻子的脸庞,低头在她的额上一吻,“你不用太担心。” 媚药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儿,若是有心要弄来并不难,所以没有必要想得太多,只要自身提防,根本就不会有中招的可能。至于他那亲弟,本来就是醉得糊涂了,这才给了人家可趁之机。 林珑的脸色这才缓了缓,“这叶旭凯夫妻果然专走歪门邪道。” 叶旭尧的神色也是一冷。 当晚,搜遍全身也没能找到那鼻烟壶,孙思琪的面色全黑下来,朝着身边的丫鬟吼道,“找到了没有?” “没有,二奶奶。” 到处搜了个遍都没能寻着,孙思琪这会儿都有几分着急。 一旁的叶旭凯见状,不以为然道:“丢了就丢了,你急什么?” “我怎么能不急?这奇香可是我托人从西域弄回来的,要是被人拾去,你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孙思琪怒吼地回了一句,这个男人不帮她就罢了,还要说风凉话,如果是平时她也不怕,可她刚刚为了引诱叶旭融用了这玩意儿,如果被人发现联想起来,光是这么想想,她就惊出一身冷汗。 叶旭凯觉得她这是担心过度,虽然让人知道不好,但这是夫妻间的情趣,别人知道了大不了就是指责几句,也没什么。 孙思琪暗暗叫苦,却又不敢明说。   ☆、第三百四十章揭露 叶旭融身上发生的事情,身为母亲的叶钟氏当晚就知道个一清二楚,看着儿子仍旧有些醉红的脸庞,她就一阵心疼。 “娘,我没事。”叶旭融安慰母亲道,可天知道他的拳头一直是紧握着,要不是兄嫂来得及时,他估计就真的会将身边的大丫鬟望月给奸污了,这事光是想想,他就愤怒不已。 “没事就好。”叶钟氏心疼地轻抚儿子的脸庞,心里将孙思琪恨得要死,“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叶旭融点点头,其实对于自己的异常他尚有疑问,不过现在精神不济,稍后再问也不迟,重新躺下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叶钟氏在儿子的床边直到他睡着,这才脸色阴沉地起身离开。 转身出去,她掏出袖口里面白帕包着的鼻烟壶,双眼如萃满毒液一般地盯着这帕子上绣着的“琪”字,随后将此物紧紧地握在手中,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望月依旧跪在地上,她不敢抬头看着主母的神色,对里面的三爷也产生了恐惧。“太太……” “二奶奶跟你说她是奉了我命令来看望三爷的?” 听到当家主母严厉的声音,望月忙点头,随后意识到主子要听她的回话,她忙道:“二奶奶那时候确是这么说的,还以此为理由支开奴婢。” 眼前跪着的侍女是自己一手安排的,叶钟氏自然是信她的说辞,真要背着她勾引她的儿子,会有更好的机会,犯不着让她发现的机会才来动手,这么一想,她脸色温和了一些,“你且起来吧,三爷这儿,不用你再侍候了,我会另外给你安排合适的去处。” “谢太太。”望月忙一脸感激地道,三爷是好,可她从没想过要攀高枝,当人姨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看大老爷的列位姨娘都被太太压得死死的,那两个颇为得宠的新姨娘至今连蛋都没生出一个。 “还有此事不要擅自外传,可记住了?” “奴婢都记住了。” 叶钟氏以这回答显然还是满意的,她可不能让人坏了儿子的名声,她孙思琪不要脸面,她儿子还要,背不得一个叔嫂私通的名声。 南园里面,林珑窝在丈夫的怀里,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夫君,你说婆母会如何处置?” 因为那香味的原因,他们在与叶钟氏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再把那证物交给叶钟氏后,她就被丈夫急急地带回了南园,也好在她的身子养得七七八八,承欢一次并不太难。 不过就这一次也让她累得够呛,此刻更是连手指也不想动,只想让他这么抱着。 叶旭尧的手轻抚在妻子的后背,空旷了这么久才能开斋这一次,他自然是没能全然满足,却不得不顾忌妻子身体的承受力,还有她腹中正怀着的孩子,所以也只得把多余的火气暗压下去。 “母亲自有定论,你身子才刚好,不宜多劳神。” 林珑听闻,笑了笑,“你放心,我身子骨已经强壮了不少,碍不了什么事,偏偏这事发生在新年期间,真要处置孙思琪也怕影响不好,倒是颇让人为难。” 叶旭尧冷笑,“有何为难的?她不要脸面,也就怪不得别人不给她脸面。” 这话听来挺绕,林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这么做我真的想不出有何好处来?如果真要被人安一个叔嫂通奸的帽子,她也没能得好啊。叶旭凯就算再窝囊,只怕也戴不得这顶绿帽。” 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妻子的心另有所属,非但如此,还做出那等羞辱家门之事,对象还要是亲弟弟,想想她都替叶旭凯硌得慌。 “她的心思谁知道?不过她害了融弟之事,却是人人都看在眼里。”叶旭尧冷酷地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善罢甘休,不过要如何处理,还是要看母亲的态度。“我们先睡吧,明天见了母亲再说。” 林珑想想也有道理,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孙思琪都没能合眼,懊恼与担忧让她的心备受啃噬,翻来覆去的就是了无睡意。 好在她身怀有孕,与叶旭凯过了新婚之夜后就开始分房睡,所以倒也无须担忧叶旭凯会起疑心,为了此,她对于叶旭凯拉了汀兰到房里侍候一事也睁只眼闭只眼。 天一亮她就起了床,正在梳洗之际,看到自己的嬷嬷匆匆进来,她忙起身,“嬷嬷,找到没有?” “回奶奶的话,沿着奶奶走过的路去寻都没有见着,兴许被人拾了去。”那嬷嬷是孙思琪陪嫁跟来的,自然是说话向着她,而且这样的预料也要说出来,好让自家主子心里有个底。 孙思琪面色苍白地步步后退,她有个坏习惯就是每样属于她的东西都会绣个琪字或者刻个琪字,表明归属于她,只是如今这个习惯却能要了她的命。 “奶奶也无须如此担忧,就算是被人拾了去,交给了太太,顶多被太太说几句,哪家的奶奶房里没点这样的闺房之趣?譬如绣春囊这样的东西都快烂大街了。”那嬷嬷开导道。 孙思琪仍旧脸色阴晴不定,“坏就坏在我刚嫁进来没多久,而且我还……” 本想说用在了叶旭融的身上,后来想到这话不能乱说,如果被人传了出去,她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那嬷嬷又再三安慰,只是这于孙思琪却无半分作用,她仍旧一脸忧心忡忡。 好不容易才把早膳勉强吞了下去,只是她这副样子到底还是引起了叶旭凯的注意,顾不上与昨儿亲近的汀兰眉来眼去,狐疑地看向妻子,“你老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孙思琪是抵死不会承认的,所以她以大声掩饰自己的心虚,眼睛不善地瞄向汀兰,“倒是你,这才新婚呢,你就找了个通房丫头,叶旭凯,你对得起我吗你?”说完,抽帕子嘤嘤地哭出来。 叶旭凯被她这么先声夺人,到底是理亏的一方,赶紧把汀兰挥退下去,省得心眼小的孙思琪拿她出气,靠近一把抱住孙思琪,哄道,“是我不好,不该胡乱猜测你,你也知道你现在身子重,为了我们的孩儿着想,我这不是找个人泄泄火气,她算得什么?给你挽鞋也不配。” 这番言论满足了孙思琪虚荣的心,再说自己背着他亲近别的男人,读了这么多年《女诫》,她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遂见好就收,娇嗔地瞥了眼丈夫,“算了嘴甜舌滑,我可说好,你若敢让那几个狐媚子骑到我头上,我饶不过你。” “好好好,你说的都在理。”叶旭凯看她态度和软下来,忙给台阶她下。 孙思琪这才稍稍收敛一些,不过心下的担忧却是更上一层。 好不容易才挨过了午时,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凑到叶钟氏的面前去送亲戚们离开,只得窝在自己的院子里提心吊胆。就连叶秦氏遣人来唤她过去,她也找借口推了去,心知与这祖母的感情还不深厚,对方不会为了她与叶钟氏对撼。 不过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她还在这儿思索未定,就看到叶钟氏院子里的嬷嬷和大丫鬟一块儿过来。 几人行了礼,那大丫鬟上前道:“二奶奶,太太唤您过去。” “我今儿个身子不适,你回去告诉太太,我恐怕过不去了……”孙思琪躺在床上唉唉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大丫鬟笑了笑,“太太有令,就算二奶奶卧病不起也必须过去。”不待孙思琪做出反应,她立即转头看向身后的嬷嬷,“太太说了,就算是扶也要扶着二奶奶过去,有劳诸位嬷嬷了。” 孙思琪的眼睛都瞪大了,这不是非要逼着她过去?“你,你们……” 未待她把话说完,那几个嬷嬷就已经不客气地上前拉着孙思琪起身,拿外衣的拿外衣,拿厚氅衣的拿厚氅衣,总之完全是没将孙思琪本人的意见放在眼里。 孙思琪何尝受过这样的待遇,傻眼过后,就是破口大骂,无奈叶钟氏院子的下人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见状,她惟有妥协,如此这般,那几个粗壮的嬷嬷方才放开她。 她冷着脸正要踏出房门,就遇上回来的叶旭凯。 “夫君,救救我,婆母要拿我开刀……”孙思琪忙躲到叶旭凯的身后,恶狠狠地看向叶钟氏的下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叶旭凯冷着脸问道。 叶钟氏的大丫鬟行了一礼后道,“太太请二奶奶过去,有话要问。” 她咬紧有话要问这四个字,表明这是当家主母的命令,容不得人反抗。 叶旭凯细思了一番,想来必是那媚香之事,妻子把闺房用品落在外面被人拾了去告到嫡母那儿,嫡母唤妻子去训诫一番也在情理当中,他一个大男人倒也不好拦着,跟去只怕面子难看,遂错了错身,目光看向孙思琪,“你且随她们去给母亲回几句话即可,别耍脾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夫君,不是……”孙思琪心知这事不简单,不过她却是有苦难言。 叶旭凯为了树立好丈夫的形象,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就别犯犟,宁儿回娘家来了,我先过去看看她,你回完母亲的话再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孙思琪想要唤他也来不及,只得跺跺脚低骂了几句,恨恨地看向叶钟氏的下人,没再说什么即跟着她们到叶钟氏那儿去报道。 她惴惴不安地到了叶钟氏的主院,正好遇上从里面出来的叶蔓露,看到这丫头喜滋滋的样子,她不禁狐疑地看向她,“露姐儿?” 叶蔓露这才看到这堂二嫂,收起脸上的笑容,并且把手中盒子藏在袖口中,板着脸机械声音道:“二嫂。” “露姐儿有何事如此高兴?能否说出来让嫂子也跟着乐呵乐呵?” “哪有什么乐呵的好事?二嫂就别拿我来开玩笑……” “那你藏的是什么?” 孙思琪出其不意地一把夺过叶蔓露藏在袖口的盒子,速度快得叶蔓露也来不及阻止,只得急道,“还我,快还我……” “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孙思琪一面避开她一面迅速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套华丽的头饰,哪怕见过好东西的她也要赞叹不已,看得出来造价不扉,她猛然一个转身,冷冷地看向叶蔓露。 叶蔓露眼见抢不回,倒也不急了,“这是母亲赏我的,怎么?二嫂这是眼红我吗?” “怎会?露姐儿想到哪儿去?” “既然没有,那快还我。” 叶蔓露一个伸手把盒子抢回自己的手中,这是叶钟氏特意给她做的新头面,她相当喜欢,连让丫鬟碰也没让,此刻倔着脸看着孙思琪。 孙思琪冷哼一声,一把攥过叶蔓露的手臂,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一句,“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该你说的一个字儿也不许给我透露出去,要不然……” 叶蔓露一把推开她,“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抛下这句话,她匆忙离去,绝不能让孙思琪坏了她的好日子。 孙思琪冷冷地看着她离去,好一会儿才掩饰般地笑道,“露姐儿真好命,有母亲这般疼宠,你们说是吧?” 一众下人都不吭声。 孙思琪本也不指望她们回应,会这么说不过是为刚才的行为遮掩。伸头是一头,缩头也是一刀,她以大无畏的精神迈向叶钟氏所住的正房。 掀了好几次帘子,她这才进了暖阁,看到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神色间倒是看不出好坏,壮胆上前行礼,“见过婆母,不知婆母唤儿媳妇前来有何吩咐……” 话还没完,一样物品就朝她砸去,她下意识地身子一偏避开砸过来的物品,任由一方绣着“琪”字的白帕飘到自己的面前,果然是这物被人拾去交到叶钟氏的手中,她定了定神,忙磕头,“婆母,儿媳妇可以解释的……” “你有何可解释?孙思琪,我千不该万不该让你进门,婚前与男人苟且珠胎暗结,婚后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用这个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叶钟氏大怒地一拍矮桌道,对这庶子媳妇是恨之入骨。 孙思琪的身子在打颤,“婆母,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我没有拿它来害人,我敢对天发誓。昨儿我去寻夫君,结果看到三叔醉倒,这才出于同情心帮了一把,谁知这玩意儿突然掉了出来被三叔闻去,我也第一时间避嫌离去,这事大哥大嫂可以做证……” “你还要狡辩?”叶钟氏是真的出离愤怒了,若不是怕逗留的亲戚还没有走完,她一大早就想要发作这个贱妇了。“你好大的胆子,把主意打到我儿的身上,自己肮脏就算了,还要害了他人,你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是无辜的?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孙思琪此时颇有几分六神无主,但她真不能认了这罪,要不然就将无翻身之地,“婆母,真不是我有意为之的,这是我与夫君的闺房用物,根本就不是有心拿来害人,这于我有何好处?婆母,您要信我,儿媳妇自打嫁进叶家都循规蹈矩,根本就无行差踏错,岂能因一桩意外就能定了儿媳妇的罪?” 叶钟氏气得够呛,这孙思琪还真会狡辩,亏她想得出这么个理由?她是真的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因为她是孙家女,怕事情闹大娶进门来,如今娶的居然是个祸害,这心能不恨吗? 不认是吗?好,她会让她乖乖认了的。 怒极而笑,“你倒是会为自己脱罪,原本我就听闻上回尧哥儿媳妇生日宴受惊一事的幕后主使是你,可我想着你好歹是孙太师的孙女儿,怎么会如此无家教还用心险恶,如今看来,只怕还是我想得太单纯了些。你说,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一提起这茬,孙思琪的额头开始冒汗,随后想到叶蔓露手中那套昂贵的头面,果然,是这个贱人出卖了她才换来的。她才不信叶钟氏说不疑的话,这不过是拿来套她的话罢了,她不会上勾的。 “婆母,这事儿媳妇是真冤,我那会儿还没有嫁进叶家呢,哪来的机会去害大嫂?再说我成亲这么段时间以来,可从来没去招惹过大嫂,对她敬爱有加,这日月可鉴,儿媳妇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为了取信叶钟氏,她更是当场发了个重誓。 另一边厢,林珑到叶蔓露的院子去参观,叶蔓露见到她到来喜出望外,很快就出门来迎接。 “大嫂。” 她笑着迎林珑进院子。 林珑也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这外面风大,露姐儿出来做甚?小心着凉。” “不碍事的,大嫂难得来我这儿一趟,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窝在屋里迎嫂子?倒是嫂子怀着侄子,得注意些才是。”叶蔓露赶紧道,对于如今与林珑的亲近,她是万分高兴。 以前是自己愚蠢,什么人不得罪,偏偏与襄阳侯夫人过不去,这不是在给自己挖个坟墓吗?如今开了窍,竟是事事都摆了个低姿态。 林珑似乎也挺受用她的话,与她一道儿往内里而去,“前段时间我身体抱恙,大好后又碰上过年太过于繁忙,竟是顾不上你,倒是嫂子的不是。”顿了一会儿,“你搬到这院子来住都有些日子了,我到现在才能抽空过来看看,本就该罚,还望露姐儿不要记恨嫂子才好。” “哪会?嫂子这是在折煞我吗?”叶蔓露忙喊冤,“嫂子别听别人瞎说,我绝无此心,我与嫂子亲近还来不及,怎会犯这样的蠢事?” 林珑拍拍她的手背,“露姐儿别紧张,我没这意思。” 叶蔓露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掀帘子让林珑进来,屋里燃着炭盆温暖得很,林珑忙把身上厚重的氅衣脱下来交给一旁的如雁,与叶蔓露坐在那罗汉床上。 叶蔓露忙让人奉上甜汤给林珑暖暖身子,自己斜斜地坐着捧着香茗喝了一口。 又是一番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林珑这才神色一板道,“露姐儿,你老实告诉我,我生辰那天受惊一事是不是你背后动的手脚?” 一听这话,叶蔓露手中的茶碗就惊得掉下来,刚好摔在矮桌上,幸好没有打烂,却是溅了叶蔓露一身的茶水。 “露姐儿,你这是?”林珑的神色变了变,显然是真的疑心上了。 叶蔓露反应过来,顾不上去擦那茶水,急忙解释道:“嫂子,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我没做过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是何人在你面前中伤我?这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要不然何苦栽赃给我?” 她不敢说出亲姐叶蔓枝的名字,只得恨恨地含沙影射。 “真的没有?”林珑仍旧有几分不相信,“露姐儿,你若老实认了,我还念在大家的情份上对你从轻发落,可你若是抵口不认,那可怪不得我这当嫂子的?那告密之人说得可是相当的斩钉截铁……” 叶蔓露当即起身跪在林珑的面前,“嫂子,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这样做于我有何好处?如今我的长姐还被关起来,我犯得着这么做吗?嫂子,只要有脑子的人想一想,就会知道我是无辜被害之人……”为了增加林珑的可信度,她还抽帕子出来抹眼泪。 林珑似乎态度有所松动,伸手扶她起来,“真不是你就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万不可偏宜了外人才是,露姐儿,纵使我们以前有所误会,可嫂子是从来不往心里去的。不似某人,嫂子婚前就说过要将她列为拒绝往来户。” 这么一说,这告密之人是谁,叶蔓露已经是心中有数,恨不得将孙思琪的皮扒下来,估计还是因为母亲赏给她的头面被她见着眼红自己,所以才会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自己的身上。 她是想反咬一口,可又怕会牵址不清,遂只敢指天发誓自己是清白的。 林珑掩去眸子里的精光,听着她不着调的誓言。 既然目的达到,她也没有久坐。 叶蔓露送了林珑出去,一转身回来就坐立不安,这孙思琪若是不除去,自己始终难有好日子可过。 从叶钟氏那儿艰难脱身的孙思琪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时,这脸色不是紧绷的,她看得出来叶钟氏并不完全相信她,没想到她藏身这么深,也还能让她挖出来,这心顿时又满是不甘。 没有心思应付叶旭凯,她躺在床上发着呆暗思对策。 这叶蔓露卖得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保到时候叶钟氏不会采信?毕竟自己对叶旭融出手一事已经让叶钟氏有所警惕了。 正苦思对策的她,突然看到大丫鬟进来,冷声道,“有何事?” “奶奶,有人送了张纸条来。” “拿来我看看。” 孙思琪接过那张纸条,神色立即大变,随后把这张纸条放在火上烧掉,在屋里踱来踱去。 好半晌,她方才下定决心,“拿我的黑斗蓬来,我要出去。” 月黑风高的夜晚,因为还在新年期间,各院下钥的时间都推后了,孙思琪避开人群,径直往纸条所说之地而去。 她才刚到,就见到叶蔓露在等她,忙把黑斗蓬的帽子推到脑后,她厉声道,“叶蔓露,你还敢找我?” “这话我问你才对吧?”叶蔓露也是一身的黑斗蓬,“你说你为何出卖我?当初你说要帮我都是骗我的?自你嫁进叶家来,我为了避嫌与你并无交集,大家井水不犯何水岂不更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孙思琪骂道,随后醒悟过来,“叶蔓露,这话我质问你才对,把我供出来于你有何好处?我当初说的你都当成了耳边风不成?不对,你分明是得了好处,就想过桥拆板……” “呸!”叶蔓露也不甘示弱,“到底是谁想要害谁?你一个庶子媳妇能帮我什么,我是傻子才会靠向你,如今我是大房的养女,这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我警告你,孙思琪,你别想害了我的好日子,要不然我与你没完。” 孙思琪冷冷地看着叶蔓露,一把拉过她的手臂,“赶紧把那些证据还给我,要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什么证据?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反倒是你赶紧还我才对,孙思琪……”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感觉到不对劲,还不待两人想明白,就听到声晌,两人都神色慌张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人居然是叶蔓枝。 这段时间被关禁闭,叶蔓枝消瘦得厉害,被痛苦折磨的她早已是把妹妹恨之入骨,如今看到妹妹与孙思琪,她架在叶蔓宁脖子上的刀又紧了两分。 “姐?”叶蔓露心虚地唤了一声。 “别唤我,我没有你这么个妹妹。”叶蔓枝一把甩开叶蔓宁,不顾她跌倒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她恶狠狠地看着妹妹与孙思琪,“是你们设了这个局给我的,是也不是?你们一个是主谋,一个是传声筒,一个是执行者,真好,老天开眼,让我沉冤得雪,要不然我还真要背着这个黑锅一辈子翻不了身。” “姐,你别听信他人的话,我怎么会害你?”叶蔓露还想分辩。 孙思琪却是看到叶蔓枝手中的匕首,心念一转,如果借刀杀人,她就能无后顾之忧,遂冷笑道,“叶蔓露,你还是别装了,我不过是随意挑拨了你两句,你就真的照做了,只是可惜了你姐成了替罪之人,我还真没见过你这般狠的姑娘家。你不过就是见你姐被接了回来,而你还在肖家受苦吗?” 这些话刺激着叶蔓枝,她恶狠狠地看向妹妹,“她说的全是实情吧?叶蔓露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若不是心虚,怎么回家了这么久都没来探望过我一次?你说啊,我倒是听听,你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 叶蔓露脸色苍白如纸,只是在夜色中看不深切,“姐,你宁愿听信外人的话也不信自个儿的妹妹吗?我刚回叶家,自然要站稳脚跟才能救你,不与你见面也是为了你好,姐,你要信我……” “你给我去死。” 叶蔓枝才不会信这个妹妹的花言巧语,一匕首就刺了过去,叶蔓露赶紧避开,只是躲来避去,她的脸上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 刺痛传来,她伸手一摸,手中有液体的感觉,而且还带着血腥味儿,她破相了,等反应过来,她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在星子反光中有血迹的匕首,恨恨地看着叶蔓枝,“你居然要毁我的容?叶蔓枝,你好狠的心。” 叶蔓枝也是心头起伏不定,挟持着叶蔓宁才出了那个禁闭之地,她没真想杀了妹妹,只是她的矢口否认让自己一时气过了头,只是现在看到她的脸被划了一刀,她竟是感觉到这般舒心,“叶蔓露,你不仁我不义,你怪不了我。” “没错,是我做的,怎么样?”事到如今,叶蔓露已不打算再隐瞒,“凭什么你能过得好,我却得在肖家受苦?大家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岂能有差别?”她的目光看向孙思琪,“孙思琪,你别庆灾乐祸,这儿只得我们四人,你还有证据在我手中,我若是死了,你绝对讨不得好。” “该死的。”孙思琪咒骂出声,“你想怎的?” “我们再合作一把。”叶蔓露冷笑道,用手指着亲姐叶蔓枝,“把她杀了。” 这话一出,不但孙思琪,就连缓过气来的叶蔓宁也是一脸的震惊,这太狠了吧? 叶蔓枝却是握紧手中的匕首,对这个妹妹全然没了感情,只是这样狠的话还是让她的心猛然一颤,这就是她曾经呵护过的妹妹。 孙思琪再三思量,虽然想不出自己有何把柄落在叶蔓露的手中,但是这个险绝对不能冒,把叶蔓枝除去后,她再慢慢地想对策除去叶蔓露,这样必定万无一失。 “叶蔓露,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放心,我一诺千金。” 叶蔓露保证道。 “姑奶奶?”孙思琪转头看向叶蔓宁,问她的意思。 叶蔓宁虽然时常行事有所偏差,可杀人的大事她是真的不敢干,她步步后退,“我,我不行的……” 叶蔓露不满地道,“胆小鬼。” 孙思琪也不指望她,一把拨下头上的金钗握在手中,她与叶蔓露反客为主地逼向叶蔓枝,之前吓得把匕首扔了的叶蔓枝步步后退,“你们敢?” “我们有何不敢的?” 两人话音一落,就同时扑了上去。 正在这时候,有人拍了一下手掌。 在场的四人都面面相觑,还有何人在此处? “是谁?”孙思琪怒喝一句。 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拍掌之人居然是叶钟氏,只见她讥讽地看着这四人,朝身边不远处的人道,“公爹,婆母,您们都看到了?” 叶老侯爷的脸色震怒不已,真是家门不幸。 叶秦氏面如死灰,她早就知道叶蔓枝是被叶蔓露害的,只是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看向孙思琪的目光都萃满了毒液,这个女人实在可恶之极,亏自己还受用了她的奉承。至于叶蔓枝姐妹,她只感到痛心,为何就不能再忍忍? 今晚临时被赶来看这一场戏,她连暗中通知这姐妹俩的机会也没有,事实摆在眼前,她想要狡辩都不能够。 林珑被丈夫搂在怀里从阴影处出来,这四人的狼狈为奸虽然早已猜到,却不如真实听闻那般骇人。 “母亲,我,我是……”叶蔓露找不到词来辩,急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祖母,我是被害的,我是无辜的。”叶蔓枝忙推开那两人,急忙赶到叶秦氏的面前,跪在地上道。 叶秦氏紧拥这个孙女,目光看向丈夫,“夫君,枝姐儿确是无辜的……” “一个能向亲妹挥刀子的人,还真的能是无辜的?我叶家没这样的人。”叶老侯爷怒道,这个孙女挥刀毁了叶蔓露容颜的样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还胆寒了一下,实在有够大胆的。 “祖父,我?”叶蔓枝面如死灰。 叶蔓露却是忙跪到祖父的面前,“祖父,孙女儿是被人挑唆才这么做的,只怪孙女儿一时想不清楚……” “你给我住口。”叶老侯爷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孙女,“一早就起了歹心,被发现后还要杀人灭口,你不托生为男儿身还真是枉了这番‘本色’,我叶家同样没你这样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 叶蔓露这会儿也知道没希望了。 孙思琪不敢出声,只想把自己的形迹给掩没掉。 “二弟妹,你想走啊?”林珑适时出声,这女人害她吐了这么些时间,搞得上下没有一人能安宁,就想要全身而退,真是想得美。 叶钟氏如刀的目光看过去,孙思琪立即被定在当下。   ☆、第三百四十一章绿帽 “做得出来就要有承担的勇气,这样才不会让人小看。”叶钟氏冷冷地看着这讨人嫌的庶子媳妇,她讨厌叶旭凯,自然就不会喜欢这个儿媳妇,无论有无这一遭,孙思琪在她眼里就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不让人小看你吗?” 孙思琪的脸色始终都是难看至极,她没想到会被人算计了,也怪自己心急兼之心虚,要不然必会看出那张纸条就是个诱饵,不来此赴会,那就什么事也不会有了,饶他们如何诬蔑她,一概不承认即可。 吞了口口水,她的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往前踏了一步,“如今事情败露被你们揭晓,那我也无话可说,婆母,我就一力承担又如何?我的肚子里面还有你们叶家的骨肉,就算叶旭凯是庶出,但这也还是你们的孙子。” 她把还没显孕相的肚子往前挺了挺,脸上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表情?这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叶家耀字辈如今只得林珑生的那对双生子,连二房的叶旭衍膝下仍犹空,她肚子里面这个是第三个,她就不信叶家会不认这骨肉亲情。 只要有缓冲的时间,她必定会想到翻盘的机会,毕竟她的背后还有孙家。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叶钟氏的脸上,抓住了叶钟氏好面子这点不放。 叶钟氏的神色更冷了几分,目光更是不善地看向孙思琪这肚子,居然拿这么个孽子来要胁她,这孙思琪可恶至极。 林珑的眼睛微微一眯,其实她一早也知道孙思琪还没进门就准备对她出手,也是算准了她怀着的那孩子会是个挡箭牌,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在场还有诸位长辈,轮不到她开口,手暗地里紧紧地握成了拳。 “就算是叶家的骨肉又如何?”叶旭尧轻蔑地看了眼孙思琪,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他的大掌包住妻子的手,能对他怀孕中的妻子出手,迟早有一天就能心狠手辣地对他的儿子们出手,这女人不能留,“祖父,依孙儿之意,到时候留子去母即可。” 留子去母这四个字一出,孙思琪的脸色更形灰败,“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孙太师的孙女儿,我还有家族做后盾,你不能如此对我……” 叶旭尧讽刺地一笑,“孙家?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以为孙家还会保你从而影响了家族声誉?让自家的女儿难以婚嫁?孙氏,你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 在他的眼里,孙家人也是现实的,孙思琪没有她想象当中那么重要,就连当家主母孙牛氏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又岂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她放弃亲生子女的利益?这个孙思琪一直都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果然是个蠢货。 孙思琪被叶旭尧的话震得连连后退,这个男人一直让她从灵魂处就感到惊怵,所以嫁进叶家这么久,她极少踏足南园,一来记恨林珑,二来就是怕见到这个冷情冷性的大伯。 嫡长孙如此发话,叶老侯爷眸子一沉,多少个庶孙加起来也不及这个嫡长孙,他还是挺拎得清的,嫡庶一旦乱了套就是家族衰落的开始,所以不能开这个头。 “就依尧哥儿所见。”他最终拍板道。 叶钟氏一阵的心情畅快,还是她儿子得力。 林珑满意地看了眼丈夫,反手握紧他的大掌,与他十指紧紧相缠,不管何时,这个男人都是她和孩子们的依靠。 叶秦氏瞄了眼丈夫的冷情冷色,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叶蔓枝和叶蔓露都露出难看之色,尤其是叶蔓露,她的脸上还有道刀口子,对于前程更是不敢指望。 孙思琪被叶钟氏命人拉下去关了起来,现场还剩下大气都不敢喘的叶蔓枝、叶蔓露和叶蔓宁,尤其是叶蔓宁,她直后悔自己为何今天会突发其想地留宿在娘家,要不然她就能撇清干系。 “母亲,您救救我,今生今世我都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叶蔓露原本见叶钟氏神色不好,连求救也不敢,只是求祖父没有用,惟有膝跪向叶钟氏,拉着她的裙摆求她宽宏大量放过自己,“母亲,我发誓再也没有下回了……” 叶钟氏低头看向这个所谓的女儿,对于她的哀求之词充耳不闻,“你从来不是我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且好自为之。” 之前叶老侯爷已经说过了,叶家没这样的女儿,就有除族的意思在,她是乐见其成,这三房一家子都居心叵测,留下来迟早会是个祸害。 看到叶蔓露仍旧抓着她的裙摆不放,她朝一旁的侍女使个眼色,叶蔓露就被人强行拉开,哪怕她再挣扎,也挣不脱侍女的抓握。 “祖父、母亲,您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叶蔓露发狠地为自己控诉,加上脸上那道伤疤让她看起来相当的恐怖。 叶蔓枝看妹妹这样,估计是受了刺激疯了,心里解气得很,可自己的前程也不明朗,终究不敢做出这样疯颠之举来。 叶老侯爷不带半分感情地看着这个仍不知悔改的孙女儿,本来他想着赶她出叶家便是,如今看来怕是有损叶家的形象,一番思定后,最后朝叶钟氏道:“叶蔓枝、叶蔓露从明天起都除族,送到庵堂去出家自赎其罪,不得有误。” 叶蔓枝和叶蔓露姐妹都睁大眼睛看向自家祖父,这样被送到庵堂里去,依叶家在京城的影响力,她们岂不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祖母,您不能袖手旁观啊?”叶蔓枝忙救助于叶秦氏,“我是无辜的,是被陷害的,为什么我也要受罚?这不公平,不公平……” 叶秦氏忙看向丈夫,“露姐儿行为不端也就算了,可枝姐儿却是真真被亲姐妹坑了一把的,夫君,这样连座处理确是不公平,三房人才凋零,如今琛哥儿尚在边关,就留下枝姐儿吧。” 叶旭尧没吭声,目光却是看向祖父叶老侯爷,叶蔓枝绝对是内宅的不安定因素,早送走早好。 叶老侯爷感受到嫡长孙的目光,最终还是没听叶秦氏的求情,维持原先的决定。 叶蔓枝当场就晕了过去。 叶蔓露叫嚣着被人拉扯下去,如今一无所有的,她偏执的性子当场放大,俨然就是一个疯子。 叶旭尧将妻子交由母亲照顾,扶着叶老侯爷离去,如今这个时候,祖孙俩显然有话要说。 叶老侯爷强势解决掉这几个人都是为了大房,所以这份恩情也要记得。 在经过叶蔓宁的身边之时,叶老侯爷顿了顿,“你明天一早就回夫家去,永远不要再说你是叶家的人,也不要再回娘家来。” “祖父,我?” 叶蔓宁想要辩解,可是看到三房姐妹俩的下场,这有一个怀了叶家骨肉的孙思琪也没能得好,她这么一个庶女就更难得好。 叶旭尧冷眼扫去,叶蔓宁后退一步,终究什么也不敢说,等天一亮她就立即离开叶家,这个夜晚太恐怖了。 这场闹剧落幕了。 归家迟了的叶明恂在得知了此事后,当场就颜色大变,甩下一切到妻子的正房,结果看到庶出的二儿子还在跪地求饶,这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把拉起伤势未好的二儿子,朝妻子发难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元宵节还没到呢,你就让府里没个安宁?” “是我让府里没个安宁,还是其他人让府里没个安宁?”叶钟氏冷哼道,“叶明恂,我告诉你,你别想颠倒是非黑白,我不吃你这一套,此事公爹婆母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两老?” 叶明恂说这些无非是想为庶子开脱,父亲发作了那几个女眷,他就知道这事假不了,不过,“好歹孙氏的肚子里也有叶家的骨肉……” “又没说不让她生?”叶钟氏斜睨一眼丈夫,“说了留子去母,你且放心好了。” 叶明恂被妻子轻飘飘地顶了回来,也没什么立场说话,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叶旭凯,“凯哥儿,这孩子没事就好,到时候再娶房继室便是,男儿大丈夫岂患无妻?” 叶旭凯看了眼父亲,他担心的不是孙氏,而是自己,从此事中就可以看出大房早已怀疑了他,他若不做出姿态来,大房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思定后,他朝叶钟氏拱手道,“母亲,这都是儿子教妻无方,让您受罪了……” “受罪的不是我,是你嫂子。”叶钟氏冷笑地瞟了他一眼,她可没有忘记了他。 “明儿,儿子会亲自到南园向大哥大嫂认错。”叶旭凯作出一副有担当的样子来。 叶钟氏道,“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处理此事。” “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叶旭凯忙表态。 “不早了,我想歇息了,你们爷儿俩出去吧。”叶钟氏挥手让他们出去。 叶明恂有话要与儿子说,二话不说扯着儿子就离开了。 叶旭凯低垂着头,心里却是盘算着开罪的方法,他可不敢完全相信嫡母,看看嫡母多有耐性地与叶蔓露兜花园,就知道她绝对耐得住性子。 等这对父子离开后,林珑这才掀帘子从内室出来,“婆母,这就放过叶旭凯了?不是儿媳妇心眼小,可这人有一就有二,绝对是心太大了。” 庶子不甘认命,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如叶家二房那样科举出人头地,二呢就是把嫡出一房干掉,自己独捞好处,叶旭凯想走的只能是第二条路。 为了她的孩子们,她不能心慈手软一再放过叶旭凯这个不安份的小叔子。 叶钟氏安抚地拍了拍林珑的手,“那当然不会,你看着好了,我最终也会把他收拾掉,都到了庄子住了两年多,仍旧学不会如何做人,也怪不得我容不下他……” “娘,把这机会让给儿子吧。” 叶旭融阴沉着脸走进来,经过了一天的休息,他算是彻底恢复过来了,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一想到他曾亲近过孙思琪,就犹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再说叶旭凯不忘打击报复他们嫡出一脉,这个祸端绝不能留。 “融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应该留在府里休息才是。”叶钟氏忙起身走向小儿子。 “三叔,婆母说得是,这些烂事我们处理即可。”林珑也忙表态。 叶旭融反手扶着母亲重新坐下,看向母亲和长嫂的目光十分温和,只是那份温和下有着一抹不同于以往的坚毅,仿佛一夕之间,这个阳光大男孩已长大成人。 “娘,大嫂,我是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道,“况且自己的仇自己报。” 他娘不就是顾忌孙思琪肚子里面那个孽种吗?思及此,他冷冷一笑,这个顾虑很快就不会存在了。 他若不出手,别人就会当他是病猫。 叶钟氏愣了愣神,比起一向早熟的大儿子,这个小儿子更令她担忧,没有家族的重担,小儿子一向又顺风顺水,性子又好,她又不舍得儿子吃苦见世面学会长大,所以一向最怕小儿子不谙世事将来吃亏。 如今经了这一遭,她的小儿子开始学会了长大,她的心又是欣慰又是难过,真想把孙思琪这个贱妇千刀万剐。 “婆母,既然三叔有此意,我们就成全了他吧。”林珑小心地道,她看得出来叶旭融绝对不是软柿子,只是他生存的环境太好了,母亲呵护又有兄长护持,所以才会养成了有点温吞的个性。 如今被人暗算了去,方才知道人性之丑,未尝不是坏事,正如她丈夫所说的,只要有心防范,没人能轻易被人暗算。 叶钟氏这才轻叹一口气,摩挲着儿子比自己还宽大的手掌,“你要做什么娘不拦你,融哥儿,你要记住,无论何时,娘都会在你身后支持你。” 叶旭融的脸上涌起一抹感动,其实他比大哥更得母亲的关爱,对于亲娘的依赖也比大哥更甚,是时候要学会翱翔天际了,这侯府的继承人是大哥,不是他。 “娘,我知道。” 他一向摆得清自己的位置,就因为不是继承人,所以他可以活得更随心所欲一些,这也是大哥所没有的,毕竟大哥肩上的担子比他的重。 林珑莫名地感觉到眼睛有些湿湿的,这才意识到叶旭融也已十八岁了,比她还大上好几个月,可就因为是长嫂的关系,她一向把这小叔子当成了自家栋弟般看待,看来是改改观念了。 再过个两年,这位小叔子也要娶妻了。 待儿子离去,叶钟氏这才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你现在开始留意一下,可有哪家听话的姑娘,等今年有了功名以后,融哥儿也要开始议亲事了。” 她会这么与林珑说,其实就是暗示她要摆平心态,再加上更希望这妯娌和睦,不能像孙思琪那般娶进一个祸害来,所以她也是拿这个来试探林珑的态度。 林珑笑道,“我才疏学浅如何比得婆母的好眼力,不过小叔成亲,我是乐见其成,当然要尽自己的一份绵力,婆母放心好了。” 叶钟氏满意地看向林珑,果然一点就通,遂拍拍她的手,“我不是个偏心的婆母,定然不会偏心向她,你也别多心。” 林珑含笑地点点头,对于叶钟氏这话,她还是相信的。 婆媳俩正说着闲话,叶旭尧就过来接妻子回南园,叶钟氏不放心还亲自送他们出去,叮嘱儿子要照顾好媳妇,等看到骡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屋。 南园一切如旧,夫妻二人梳洗过后也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夫君,祖父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叶旭尧伸手把妻子揽在怀里,“睡吧,祖父只会偏向我们。” 林珑听闻,把心事放开,闭眼开始进入梦乡,没了威胁,她自然睡得香甜。 天才刚亮,叶蔓宁就急匆匆地离开娘家,她不过是庶女,叶老侯爷连除族这两个字也懒得与她说,所以她知道自己在娘家是彻底地没了站的地方。 回到夫家,她只字不敢提,不过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家赶了两个女儿到庵堂去出家,自然让叶蔓宁也受到夫家猜疑,尤其是她再也不登娘家的大门就更是可疑。 后来叶家的红白喜事都没有这庶女什么事,其夫家方才意会过来,开始变着法子折磨叶蔓宁,直到她的丈夫有了新欢嫌她碍眼,给了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并且连嫁妆也没有归还全然霸占。 那个时候的叶蔓宁求救无门,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与丈夫一直无所出,没孩子的拖累,她渐渐沦为青楼妓子。 好在还有几分姿色,她迷惑住了寻花问柳的郭候爷,成为他的第十房小妾,兜了一个圈,她还是去了叶钟氏给她找的去处,终日与其妻妾争斗,当然这是后话了。 叶钟氏对于处理叶蔓枝与叶蔓露也没有拖泥带水,安排得力的嬷嬷就把人送到庵堂里去,不顾两人的哭闹,省得烦心。 孙思琪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心情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去子留母这四个字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她不想等死,必须给自己找条生路才行,只是左右都想过了也没能想出什么好对策来。 她的陪嫁亲信一个也没有露面,显然都被人控制着,这于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倒是叶旭凯来过一回,让她耐心等待,他会想法子救她,她如何能信了他的说辞?这个男人一向无情。 正烦躁得来回踱着,她恨不得时光倒流,这样她就能学得迟些再出手,不至于现在落得如厮下场。 门“咿呀”一声响,她忙警戒地看过去,结果看到进来的是叶旭融,她立马僵在那儿动弹不得。 “是……你。”她呐呐地开口。 叶旭融的神情十分的僵硬,“是你给我下的媚香?” “我……”孙思琪想要矢口否认,可是面对自己的心上人,她做不到出口成谎,好半晌,她才咬着下唇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信我……” “孙思琪,你好大的胆子。”叶旭融一把抓住的她的手腕,“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这般陷害于我?你嫁进叶家来,我与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凡你说得出一样来,我就饶过你。” 孙思琪睁着一双泪眼看他,哪怕是震怒,这人仍旧刻在她的心里,“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害你的,你要信我,我就算会害别人也不会害你……没错,我不是个好人,可我对你……”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警醒,不能把心事泄出,要不然她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看到孙思琪的神色已变,叶旭融仍旧难掩怒火,“对我什么?你倒是说啊,怎么?说不出来了,孙思琪,亏我还以为你是无辜的,如今看来你被关在这里并不是没有道理,你就是个贱妇加毒妇……” “不是,我不是——”孙思琪大声辩驳。 她可以任由其他人的辱骂,惟有叶旭融的辱骂,她不想承受,也无能承受,她希望自己在他的眼中是正直的形象,无关乎其他,只因这是她的爱情。 一把抓住叶旭融的手,“你信我,我绝对不是你想象当中那样的人,我对你……对你……” “对我什么?”叶旭融看着她仍旧一脸的怒火。 孙思琪的头脑一阵“嗡嗡”声,眼里只看到他英俊的脸庞,顾不上礼义廉耻,她扑到他的怀里,“你可知,我喜欢你,叶旭融,我喜欢你啊。” 再也无所顾忌,她只想让他知道,她曾经对他的心意。 会大胆地抱着他,她已做好了他会推开她的思想准备,只是等了又等,他都没有推开自己,她不禁窃喜起来,也开始幻想起来,如果,如果她能得到叶旭融的心,他会不会向叶钟氏求情放过自己?如果生下孩子后,她放弃姓名放弃一切,无名无分地跟着叶旭融,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么一想,她就更不想放开这个男人,这辈子她只想跟着他。 “所以你给我下媚香,只是为了亲近我?” “嗯,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我那么做只为了能与你亲近,我好恨我已经嫁为人妇,要不然纵使给你做妾,我也甘愿,这辈子我就只喜欢过你一人。” 孙思琪大胆地表白。 “那你为何与二哥私相授受?” “他与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我不喜欢他,他好么猥琐的一个男人,我如何会看上他?你要信我的话,”孙思琪抬头看向叶旭融,只差举手发誓。 叶旭融的脸上怒火渐消,这看在孙思琪的眼里是好现象。 “信,我如何不信你的话?可你现在到底怀着他的孩子……”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可以跟你双宿双飞。” 孙思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她一时间还有几分晕乎乎的。 “还有一事,你真的没有害我大嫂?” 孙思琪愕然一会儿,见到叶旭融似乎很执着这个答案,她忙道,“我都是听从叶旭凯的指使才这么做的,若不是他让叶蔓宁传信来,我也不会一时做错了,以致现在后悔不已……” 叶旭融听到这里,不由得哈哈大笑。 孙思琪僵在那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随后她看到门又再度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她的丈夫叶旭凯,她的面色发青地来回看着兄弟二人,“你在套我的话?”她后知后觉地质问叶旭融。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叶旭融没有给过她承诺,她就急忙投怀送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还好死不死地给叶旭凯听到。 反应过来,她忙奔向叶旭凯,“夫君,我是上当受骗的,刚才说的并不是真的,你信我,你要信我……” 叶旭凯面色铁青地看向这新婚妻子,其实他不是没感觉到孙思琪看不起他是庶出,但他没想到她会不守妇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的目光渐渐滑落到她的肚子上,只怕这孩子也不是自己的? 孙思琪倒吸一口凉气,她能感觉到叶旭凯的不善。 叶旭融止笑,冷然地看向他二哥,“她能给你戴一顶绿帽,就能戴无数顶。” 看也懒得看孙思琪一眼,在经过这二哥的身边时,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除非你想当王八,那就另当别论。” 说完,他满意地离开。 叶旭凯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窗外的叶钟氏看向孙牛氏那难看的脸色,“亲家母看到了?这可不是我胡诌的,请你来就是让你明白,孙思琪她不守妇道……” “亲家母,你别说了,我都明白,是我孙家对不住你们叶家。”孙牛氏好歹还要几分面子,忙道。 原本就觉得孙思琪的思想越来越偏,自己本就不该让她嫁进叶家来,好在叶钟氏请自己来看了这场戏,她孙家才不至于与叶家结仇。 “亲家母,孙思琪这孩子我再也不管了,该如何处置你们叶家说了算,只是请给我们孙家女儿留点颜面,不能让她带累得其他的孙家女无人问津。” “亲家母放心,我请得你来自然不会闹大此事。” 两人的目光一交汇,彼此心知肚明。 在孙牛氏随着叶钟氏离开的时候,听到叶旭凯怒骂一声,“贱人。” 随后就是一声极响的巴掌声,接着就是孙思琪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只是脚步顿了顿,随后狠心离开,不再管这档事。 对于孙思琪,她已算仁至义尽。   ☆、第三百四十二章善后 孙思琪没想到叶旭凯会真的甩她巴掌,在她的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的前提下,此时肚子里的钝痛传来,她大喘一口气,头晕乎乎地还没能爬起来之际,叶旭凯又抓着她的头去撞墙。 “叶旭凯,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孙思琪大声嚷着,希望这样能令丈夫手下留情,给她留下一条残命。 叶旭凯不听尤可,一听双眼几乎是冒出火花来,冷冷地看着孙思琪的肚子,在孙思琪不可置信地目光中,他抬起脚狠狠地踩上孙思琪的肚子,不带半分感情地重重蹂躏着,“孙思琪,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这不过是个野种罢了,天晓得你给了我戴了多少顶绿帽?” “叶旭凯,你不是人——”孙思琪怒吼道,只是越动气她肚子越肚,想要从叶旭凯的脚下挣脱开来就越难,她渐渐出气多入气少,身下都是一摊鲜血。 她的孩子没了,死在亲生父亲的脚下。 原本对于这个孩子,她谈不上多喜欢,不过是她利用向上爬的工具,如今没了,她竟觉得心都在颤抖着,原来她不是自己想象当中那么冷血无情,终归她还是对这个精心设计怀上的孩子有了几分感情。 她渐渐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想死?”叶旭凯冷哼一声,“我偏不成全你。” 他松开脚,从没有一刻感觉到如此愤怒,就连当年被嫡母赶到庄子也去不曾,这个女人敢背叛他,他绝对不会让她这么简单就能获得解脱,绝不。 孙思琪那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林珑的耳里,虽然心知叶旭融是必要报这个仇的,却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狠,面上还有几分吃惊,叶旭融这一出手就颇为狠辣。 “小产了?” “回大奶奶的话,府医去诊过脉,确是小产了,并且二奶奶大出血,府医断定她此生再无受孕的可能。” 换句话说,就是孙思琪再也不能生育子嗣。 林珑不会幸灾乐祸,但也不会同情孙思琪的遭遇,如果她那会儿真被她算计到,估计结果与孙思琪现在也会差不多,女人怀胎一个不小心滑胎后,后果就是再也不能生产。 挥退了下人,她继续往婆母的院子而去。 她刚掀帘子进去,就看到孙牛氏正要告辞离开,一看到她,孙牛氏忙迎上前,握住林珑的手一脸歉意地道,“没想到孙思琪会如此丧心病狂,侯夫人,这事是我们孙家之过,差点就连累了你,我身为孙思琪的嫡母责无旁贷……” 孙牛氏把姿态放得相当低,如果这事扬了出去,她孙家会遭受到巨大的冲击,毕竟有这么个女儿带来的极坏影响只怕一两辈人都消不去,所以现在她是万分感激叶钟氏,还有身为苏皇后面前红人的林珑。 叶钟氏的不追究,也是建立在林珑宽宏态度之上,要不然到皇后娘娘那儿告上一状就够孙家喝上一壶了。 “孙夫人言重了,孙思琪是孙思天,孙家是孙家,我是不会混为一谈的。”林珑客套地道,也是给了颗定心丸孙牛氏吃。 这事闹大对她没什么好处,所以当叶钟氏说这样处置最好,她立即就投了赞同票。 孙牛氏更为内疚与感激,又是说了一番话,这才一脸歉意地离去。 当然在离开叶家之际,她还是去看望了小产的孙思琪。 孙思琪的脸色苍白得见不到一丝血迹,歪躺在床上神情阴郁,她的手无意识地抚着已经再没有那颗小胚胎的肚子。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孙牛氏一脸严厉地走进来,对这女儿的感情也不是说没有就没有,好歹她也辛苦地抚育到这么大。 “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孙思琪看到孙牛氏到来,忙朝她求救,她知道没有这孩子当挡箭牌,叶家和叶旭凯都不会放过她的,她将过得比在庄子时还要糟糕的生活。 孙牛氏没让她碰到自己的袖子,而是站在远处看着这陌生的女儿,“我来就是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孙家的人。” “母亲,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孙思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嫡母。 孙牛氏深吸一口气,“将这条路走到尽头的人是你,思琪,你忘了成亲前我与你说过什么吗?这才有多少天?你就敢对人家的嫡长子一房出手,又不守妇道道地勾引小叔子,思琪,你让我如何护你?”她轻拍自己的颜面,“我还要这脸,孙家也丢不起那人。”叹息一声,“终归是我将你宠坏了,让你以前求仁得仁,最后求不到时就变得这么偏激的性子……” “你是真的不再管我了吗?”孙思琪想要起身去求嫡母开恩,带她回孙家,她宁愿被休也不想让叶旭凯折磨半生,府医告诉她,她再也不能生育了,这辈子她已经完了。 哪知身子发软得跌倒在地上,只能爬向嫡母,“娘,我还是你的女儿啊……” 孙牛氏看到她这样,只恨其不争气,不过终不忍心上前扶她起来重新躺下来。 孙思琪的眼里闪着希冀之光,她希望孙牛氏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往后好自为之吧,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此生不到黄泉我不再见你。”孙牛氏发狠地道。 孙思琪定定地看着这嫡母的脸,在母女关系失和了这么久之后,她的眼里流下一滴泪水,打在手背上份外的织热以及……冰凉…… 孙牛氏不再看她,很快起身,没再说一句就吩咐侍女扶着她离开。 孙思琪愣愣地看着这给了她半生保护的女人就这样走出她的视野,是她错了吗?她一脸的茫然。 母女这会面所谈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叶钟氏婆媳的耳里,叶钟氏这才终于放心道,“如此甚好,我们两家也算圆了彼此的脸面。” “婆母?”林珑不解地看着叶钟氏。 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这才解释道,“这年还没过完,我们府里就出了这么件事,若是搁平时不会有人乱嚼舌根,可如今不正过年吗?把这对方的嘴堵住了,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她把孙牛氏请来,就是要封住孙家的嘴,还让孙牛氏对她感恩戴德,如今一来,孙牛氏的嘴里只有好话,绝对不会说半句有损叶家形象的话。 “还是婆母高明。”林珑笑着给孙牛氏斟了碗茶水。 确实,孙思琪没死肯定怨气很重,如今孙牛氏来了这么一出,她的怨气也必定化解一些。 “不过把这人再留在府里终究不妥。” 不是她没有容人之量,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留在府里潜心修行也是不妥当的,她会时刻提心吊胆,担心孩子们会有个万一。 “岂能让他们久留?”叶钟氏冷声道。 正在婆媳俩说着话之际,肖家就遣了人来,叶钟氏忙让人请进来。 那肖家来人是肖秦氏遣来的,一进来就给叶钟氏请了安,待得叶钟氏唤她起来,这才起身规矩地站好,立即就道,“我们家太太遣老奴来给叶夫人请安,还说露姐儿既然回了叶家,这事情她就不管了,自有叶家管教,还请叶夫人不要再把这人的事情说给她听恶心她……” 这话说得颇为不大得体,林珑暗地里撇了撇嘴,看来叶蔓露是把肖秦氏给彻底得罪了,这回被赶到庵里出家,肖秦氏也不想为她出头。 叶钟氏着人打赏了这嬷嬷,“你回去告诉你家老太太知晓,就说是我这侄儿媳妇的不是,不应该说这些事给她听诬她的耳朵,改日我必登门谢罪。” “是,叶夫人。” 那嬷嬷得了好处,自然是满面笑容地离去。 叶钟氏着人送她出去,这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是都安定了。” 另一边厢的叶旭凯跪在了叶老侯爷的面前,“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昨天父亲与他说道了许久,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开脱不了,好在父亲还向着他,指了条明路给他走。 “祖父,”他唤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叶老侯爷下首的叶旭尧,“大哥,这事是我的错,是我管教不严,我愿一力承担,还请祖父和大哥给条生路予我,我自当遵从你们的决议。” 叶明恂腆着脸靠向亲爹,“爹,这孩子都认错了,都是那孙氏的错,如今她也算遭报应了,依孩儿之见,就给凯哥儿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这膝下只剩这么三个儿子,可一个也不能少啊。广哥儿那么个聪明伶俐的孩儿,现在愣是也没能寻回来……” 故意在他爹面前抹泪,就是要叶老侯爷可怜他,从而放过叶旭凯。 叶旭尧没有吭声,倒是坐在一边参与这会议的叶老二开腔道,“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大哥,岂是一句话就能抹了去?” 叶老六也忙帮腔,“没错,有一就有二,能对尧哥儿媳妇出手自然就能害了庭哥儿和辉哥儿,这险冒不得。” 叶老五看这情形,只好朝他大哥叶明恂无奈地耸耸肩,二房和六房倒向了叶旭尧,他也不能唱反调不是?毕竟这侄子可是袭了爵的,“爹,二哥与六弟说得没错,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凯哥儿绝不能轻饶。” “五弟,你!”叶明恂气极,明明说好会站在他这一边,这突然临时反水算什么一回事。 叶老五把这大哥的不满当成了耳边风,反正他大哥从来都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祖荫,他这大哥能凭本事混到一品官?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叶旭尧这才朝叶老侯爷拱了拱手,“还请祖父定夺。” 叶老侯爷的神色十分的严肃,其实他昨天与这嫡长孙商量了半天,就是如何处治叶旭凯,显然他们没能达成一致意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旭凯是动了歪心思的,可他这把年纪了,子孙不多,也不大舍得真弃了叶旭凯不要。 今天这嫡长孙把几房叔父都找来了,很明显他是渐渐占有了更多话语权,他叹了口气,“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摆摆手制止长子再辩解,目光看向叶旭凯,“凯哥儿,本来以为你到了庄子去就真的学会反省,尊兄爱弟,可你们到底还是没学会,祖父对你相当失望……” “祖父……”叶旭凯做出一副哭泣的样子来。 可又怎能撼动得了在座的人? 他们都清楚,如果嫡庶乱了套,叶家的辉煌将都不在,况且林珑又要生二胎,尽管传说会是个闺女,但还没生又有人谁敢肯定不会再生儿子?长房在嫡系这一脉上注定人丁兴旺,他们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与他们过不去。 叶明恂又再唤了一声,“爹?” 叶老侯爷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嫡长孙,然后回头严厉地看了眼不争气的嫡长子,“你别再唤爹了,唤多少爹也没有用。叶旭凯要想不除族,就给我远离京城,带着他那不安好心的妻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此生不许再踏进京城一步,要不然我就祠堂召告祖宗将他除族。” 叶旭凯听到这里,顿时傻眼了,祖父这不是在绝他的生路吗?他把孙思琪的孩子给弄没了还不能表他的忠心? 这个答案,叶旭尧是不大满意的,只是对于祖父来说已经是挺艰难才能下的,毕竟人老了就想要儿孙满堂,只要动的不是自己,自然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他身为人夫、人父,对妻子和孩子们的安全就要负全责。 在与祖父又一次对视一眼后,他还是默许了这个决定,也罢,叶旭凯回不来京城,想要掀风起浪也将没这机会,不中亦可接受。 叶老侯爷一连解决了这么件头痛的家事,精神不太济,吩咐小厮念平扶他起来,他想要好好歇一下。 叶明恂看到父亲这个样子,也知道大势已去,对于瘫坐在地的庶子,看了一眼后就扬长而去了。叶旭凯不可能孝顺他,将来也不能给他抬棺捧灵牌,这个庶子于他还有何意义? 再说没了柏姨娘的吹枕头风,他这儿子的心思也淡了下去。 叶旭尧在离去前低头冷冷地看了眼这庶弟,“祖父仁厚,给你在外还置办了一份田产,叶旭凯,如果我是你,这辈子我就安心的呆在外面直到死,你这辈子是斗不过我的。” 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他都能稳稳地压在叶旭凯的头上。 叶旭凯抬头看了眼嫡兄那严厉的神色以及高大的身姿,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太过于想当然,这嫡兄不是他能对抗的,他终于还是认命地垂下了头。 不自量力这四个字怕就是在说他吧,亏他还做了这么久的美梦。 这边刚有决定,叶钟氏那边就知道个一清二楚,欣慰道,“总算是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林珑对这决定自然也是大为满意的,只要叶旭凯不能回京城,她也不想真闹出人命来,摸了摸腹中的胎儿,她开始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至于叶秦氏,在佛堂里面转了转佛珠,挥手让下人出去,她要再念一会和经文。 抬头看着庄严的佛相,她拧紧手中的佛珠,这襄阳侯府的内宅将是叶钟氏的天下了,她死也不会甘心。脑海里面浮现出叶蔓枝临走时哭泣的脸,这个孙女儿是她惟一的安慰,也被叶钟氏给狠心送去出家,这个仇,她会记住的。 再低头,她暂时忍下这口气,继续念着佛经。 叶旭凯直到十五元宵节过了,就带着自己那了无生气的妻子孙思琪以及三个美貌的侍女,就离开了侯府。 这三个美貌的侍女在离开侯府之时,还去见过叶钟氏。 当时三人都跪在地上,叶钟氏说,“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卖身契还捏在我手里,该怎么办,你们心中有数。”顿了顿,“跟了叶旭凯,就好生地服侍他吧,也算为你们自己的后半生着想,但谨记一条,如果他再起不该有的心思,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三个美貌的侍女都知道太太的手段,再说她们的家人还在府里,遂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只能磕头道,“是,太太。” 叶钟氏这才放心地让他们离去。 坐在马车里面的孙思琪撩起车窗帘子看了眼襄阳侯府的牌匾,这里发生的一切,于她真像做了场梦一般,她的眼睛里再生不出半分生趣来,最后默然地把车窗帘子拉下。 这时候马车帘子掀开,叶旭凯带着三个美貌的侍女上了马车,左拥右抱地冷冷看着她,“你们听好,这女人不再是你们的二奶奶,她就是个贱人,你们不用给她留面子,这话是我说的。” 孙思琪怒看向叶旭凯,“你别太过份……” “这是你自找的,贱人。” 叶旭凯狠狠地挥了一巴掌到孙思琪的脸上,都是这贱人害他不得不狼狈地远走他乡,他把所有的一切罪过都记在孙思琪的身上。 在未来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面,孙思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了依靠的她什么也不是。   ☆、第三百四十三章恶气 对于离去的叶旭凯夫妻二人,林珑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至于孙思琪将来会过得如何,完全不在她关心的范围里面。 当然她后来还是陆续知道一点孙思琪的消息,例如叶旭凯的妾侍谁谁谁生了孩子什么的,毕竟这些人还是要入叶家族谱的,当然这没孙思琪什么事,只不过同为女人,看着丈夫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生,自己却无所出,这心情林珑不用问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所以说人生只要一步走错了,往后就是花再多的心思也弥补不回来,比起叶旭凯,孙思琪几乎承受了这场阴谋带来的所有不良的后果。 在此时来说,没人能参透得了未来,除了已经知道未来不可期的孙思琪。 叶旭融站在府里最高处看着庶出的二哥带着那贱人离开,竟只是冷冷一笑,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要不然真憋在心里还真是难受得紧。 转身正要离开,却看到兄长站到身边,他忙行礼恭敬地唤了声,“哥。” “融弟,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多想,孙思琪那样的女人毕竟只是少数。”叶旭尧看着亲弟弟严肃地道。 从这次叶旭融的出手来看,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与弟弟谈上一谈,如果这个弟弟因此不爱女人,反而得了什么龙阳之癖,他想他娘只怕会伤心地捶心肝也解决不了事情。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他不想看到叶钟氏伤心欲绝的样子。 叶旭融愣愣地看着长兄,他哥居然怕他想歪,顿时这心里暖融融一片,“哥,你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这世上有孙思琪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也会有像娘和大嫂这样美好的女人,我不会一竹杆打翻一船人,从而走上不归路。”最后还阳光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完全看开不会耿耿于怀。 叶旭尧伸手轻拍了一下兄弟的肩膀,“融弟,你不胡思乱想就好,娘只得我们两子,别让她伤心。” “我知道。” 比起兄长,他与亲娘的关系更和谐亲密,这世上于他最重要的女人绝对是他娘。 叶旭尧知道这弟弟人是单纯了一点,但绝对不是蠢笨之辈,相反从他“回报”孙思琪的举动看来,这弟弟真狠起来也绝不含糊,眼里还是颇为欣慰。 哪怕他袭爵占了大部分的家业,可偌大的叶家也得要枝繁叶茂才能继续繁荣昌盛下去,这也是他最近开始与叔父们联系渐盛的原因所在。 兄弟俩有商有量地下了石山,虽然叶旭尧的脸上没有多少神色,但身为母亲的叶钟氏还是看得出儿子的心情颇好,至于小儿子也恢复了以往阳光的笑容,她脸上满是欣慰,没有前去打扰他们,而是转身离开。 “太太,不去找融哥儿了吗?”身边的嬷嬷诧异道。 “他们兄友弟恭,也无须我多事。”叶钟氏高兴地道,“再说男人之间能谈的,比我这当娘的能说的要多得多,放心好了,总算雨过天晴。”顿了一会儿,“对了,我让你们去寻的上等俏丽花布呢?赶紧去搬来,我们好赶制几件漂亮的女娃儿衣物,我呀现在就想着抱孙女儿……” 下人们看到主子高兴,自然不会给排骨她们吃,当然是满面笑容地前去搬布匹来给叶钟氏折腾,谁都知道太太疼大奶奶。 林珑的身体大安又养了一些时日,叶旭尧见她身上又长了肉且满面红光,这才让她开始出府走动,要是搁之前,也就新年期间回了一趟娘家给妹妹庆生,随后都拘在侯府里面。 “这么说来现在是完全无碍了?”苏梓瑜还拉着林珑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果然如她每天遣去的宫娥回来禀报的一样,这才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怕我天天到侯府去看望你过于打眼,我早就过去了,哪还坐得住?” 皇室的恩宠过盛并非是好事,她对林珑已经宠爱有加,京里上层圈子里早就传了个遍,她也得把好这个度,要不然就真的会害了林珑遭人眼红嫉妒恨了。 “我现在吃什么都不会吐了。”林珑高兴地道,现在她的饭量见长,似乎想要把之前受的罪全补回来似的,她现在吃的比怀头胎时要多得多,“这还得多亏了义母和晋嬷嬷。” 正陪着小太子与双胞胎玩耍的晋嬷嬷闻言,抬头看向林珑,“郡主大安我们也才能放心,这算得什么。” 她无儿无女的人,本来就视苏梓瑜为女儿,林珑又极得苏梓瑜的青眼,她自然也喜欢这个行事有度又不张扬的年轻少妇。 “你安心接受便是。”苏梓瑜笑道,“不过生个女娃也好,到时候正好给我们宝儿做伴。” 伴读这身份其实有利有弊,不过总的来说这是抬身价的好事,自己的女儿成为公主伴读,议婚事时自然更占好处,当然凭侯府千金这身份,想要嫁什么人八成还是能嫁得到的,林珑并不操心这个,不过锦上添花之事,还是会让人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谢过义母。” 苏梓瑜轻握林珑的手,“你我母女俩还这般生疏做甚?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外孙,我疼他们还来不及。” 林珑笑着轻抚自己的肚子,老天待她还是不薄的,她的女儿将来也会比她能得到的更多,至少如今府里并未因她怀的是女胎就轻视她,相反叶钟氏兴高采烈筹备新生儿用品的态度也感染了她。 带着自己的双生子她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丈夫等着自己,她上了马车,看到俩儿子都高兴地唤“爹”,并且往叶旭尧的身上凑。 叶旭尧一手抱了一个,脸上扬着淡淡的笑意,这俩小子是自己的骨血,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没有比这个更让他自豪的。 “怎么在这儿等?”林珑坐到他身边,十分温柔地道。 叶旭尧抓下想要做乱的小儿子,“公务结束时,想到你今儿个进宫,正好又路过,就在此等候,也没等多少时间。” 林珑轻笑地伸手抱着他的胳膊,不管他怎么说,总归他心里有自己才会愿意在这儿等,所以她这心情就大好。“琦儿的婚事也筹备得七七八八了,眼看这日子也接近,我怕是要多回娘家几趟才行,总让二娘一人操持说不过去……” “你看着安排就好,不过事先得说好,你可不许操劳过度伤了身子。”叶旭尧正色道,此时他一边膝上坐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倒是没有以往严肃。 林珑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就是只有这么个妹妹,到底要多操心些,再说栋弟也要开始下场了,不管这次能不能中,我也不想影响了他读书,还有小叔子也在府里就更不能让他们分心……” 说来如今叶旭融也得用功了,比起林栋,叶旭融是错过了不少时间,就更要奋发努力,一次到位。因而这段时间没少往林家跑,毕竟那儿还住着一位“帝师”胡老先生,得他指点受益匪浅,他又与林栋交好,所以更是在叶家吃住。 林珑回娘家少不得要林绿氏多炖点补品,读书最伤脑力,所以这吃食上更要用心才行。 “珑姐儿,你放心好了,在这点上我比你还要留意。”林绿氏笑道,看到自家闺女脸上重新长了肉,她别提多开心,这个年总算过得踏实。 林珑也没有说客套话,不能让林绿氏感到见外,所以也只是笑了笑做为回应。 一旁坐着的林琦看着这两人,不由得“噗哧”一声笑了,“我说你们要不要这么紧张,这下场的又不是你们,我呀对他们可有信心了,先不说你家那小叔子本来功底就好,我们栋弟绝对是我们林家中兴之人。” 对于亲弟,她信心满满,只要弟弟一步步取得功名再出仕,到时候还有何敢小看林家?什么破落户的说辞给她见鬼去,这是她最讨厌的话,没有之一。 “你这话可别到他们面前去嚷嚷,要是压力过大可不行的。”林珑忙叮嘱妹妹。 林琦给姐姐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她才不会嫌得蛋疼做那事,弟弟能得好,于她这当姐姐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娘家强大在夫家才能说话响腰杆子硬。 林珑刮了一下妹妹的俏鼻梁,正要与她讨论一下婚事,就听到下人进来禀报,说是谢玉安求见。 她微微一愣,“请她进来。” “她八成是要提离去之事。”林绿氏道。 林琦都要出阁了,谢玉安这女师再待在林家就不大妥当,有眼见力的人就会自己提出辞呈,无须主家出言劝退。 “我倒有几分舍不得她。”林琦叹气道,她与谢玉安的关系极好。 林珑拍了一下妹妹的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林家再留谢玉安是为不妥,相信以谢玉安这高傲的性子也是不会留下的。 果不其然,谢玉安进来给三人见礼坐下后,先是过问了一下林琦婚事的安排,随后方才提出辞行。 “夫子。”林琦眼眶微红地握紧这女夫子的手。 谢玉安轻笑道,“琦姐儿如今都要为人妻了,我也算功成身退,等你出阁,喝了喜酒后,我再走。” “谢夫子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没有?”林珑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世道求生活不容易,“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谢夫子不妨直言,我在京中认识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的。” 给介绍一下合适的人家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暂时不想再新收女弟子。”谢玉安道,“之前权夫人请我到她的庄子去长住一段时间,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打算先到那儿,过些日子再做长远打算。” 林珑知道谢玉安嘴里的权夫人指的是权英姿,和离后,权英姿没有以姑娘自居,反而开始让人唤她权夫人。一想到这表姐,林珑就感到难过,之前她孕吐厉害的时候,权英姿就特地来探望过她。 “也好,有你陪着她是好事……” “权夫人是聪明人,一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侯夫人,你真的无须为她担忧,还是好生开导一下权子爵夫人,不要给权夫人太多的压力。”谢玉安是过来人,自然看得透彻一些,目前的权英姿绝对无再嫁的想法,强扭的瓜不甜。 “舅母又去劝英姿表姐再嫁?”林珑微诧道,对于权吕氏的举动,她身子不适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关注。 “可不是?”谢玉安是亲历者,忙把情形说道一遍,最后叹息一声,“为人父母者当然担心子女不得好,可也不能强迫了不是?” 林珑想到权英姿的苦恼,这表姐本就情路坎坷,这匆匆再嫁也绝非好事,遂答应下来,表示会去开导一下权吕氏。 说了一会子话后,谢玉安这才告辞出去,林琦想与她多待一会儿,也起身离去。 屋里只得林绿氏和林珑,只见林绿氏皱眉道,“珑姐儿,权家的事情你还是少理为妙,权吕氏也是想在女儿花期正好时再嫁,难道等人老珠黄再嫁吗?依我看英姿姑娘有点消极了。” 老窝在庄子不是办法,总要趁着这春季上层圈子正忙于交际多露露脸,也好再议婚事啊,要不然还等到什么时候?每年也就这个时候最为热闹,几乎每天都能收到不少家的请帖。 “我也知道,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舅母这是在逼英姿表姐,真弄僵了没好处的。”林珑何尝愿意管这等闲事,但这表姐对她好,她做个桥梁让母女俩沟通一下倒也无妨,“好了,二娘,我心理有数,不会引得大舅母反感。” 林绿氏这才没再说什么,反正林珑一向有自个儿的主意,她在一旁看着便是。 林珑出了娘家的大门,趁着天色尚早,还是去了一趟权府,这是她许久之后才再度踏进权家的大门,接到她来的消息时,权吕氏还微愣了愣,最后忙亲自去迎接。 林珑先去探望了一下权衡,看到老人喜出望外的表情,再加上那满头银发以及满是皱纹的脸庞,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眼酸,与外祖父曾经的隔阂好像也不存在了,毕竟到了权衡这把年纪,哪天说走了就真走了。 “外祖父可安好?孙女儿不孝,久未来探望。” “好,好,好……”权衡是真的高兴,突然一阵热泪涌进眼眶,不管如何,他对不起这姐弟仨是铁打的事实。“赶紧坐下来,来人,上茶。”说完之后,他这才意识到林珑怀孕了不能喝茶,忙又改口让人上甜汤。 “今儿个出门匆忙,没带上庭哥儿和辉哥儿,改日再带他们来给外祖父请安。”林珑道。 权衡一听,林珑愿意让他见见这外曾孙,顿时满脸高兴地直说“好”。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淡漠,祖孙俩再坐下来说说话,却是没有多少话题可说,权衡不想冷场,无奈不擅谈资只能干着急。 林珑看到老人这样,心里未免难过,过去的就全都过去吧,至少现在他们说话也不带什么功利的想法,到底是血脉亲情。 看到权衡,就会想到权美环这生母,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母亲她这些年吃了点苦,倒也改变了不少,昔日之事,我们也不再提。如今琦儿要嫁进霍家,外祖父若是得闲就请出席一下这婚礼,也算是给琦儿撑撑腰。” 她只能给权衡和权美环这对父女制造和解的机会,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权衡恼了权美环,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那场御前闹剧再搁在心上倒是心胸狭隘了。 “你娘她……”权衡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女儿,没教好女儿不能全赖权萧氏,他也有错,这些年更是深刻体会到这点。 “当初她的言行确是伤人,可她如今改了,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林珑俏皮地朝权衡眨了眨眼。 权衡一愣,随后真的舒心笑了开来,想到以前,“你娘若是当初懂得珍惜你们,也不会有今日。” 林珑笑了笑,“过去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外祖父还记着做甚?” 权衡一怔,是啊,他真是老糊涂了。 神武侯府,钟郭氏看着自己的心腹下人,“那权吕氏真看中了那人?” “回太太的话,没错,权夫人相当满意。” 钟郭氏一听,顿时放声大笑,随后笑容一收,满腔的恨意释放出来扭曲的面容,“甚好,赏。” 终于等到出口恶气的机会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说通 与权衡说开后,祖孙二人虽说不算隔阂尽去,但也不再壁垒分明,算是修补了一部分关系,这次权衡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慈蔼的老者,眼里不若林珑初回京那时的复杂,清澈了许多,这也让林珑渐渐再度接纳他这个母族的亲人。 林珑坐着没有多时,权吕氏就带着人找过来了,该说的也说了个七七八八,她也就向权衡这外祖父告辞,随大舅母权吕氏离开。 权衡看着这失而复得的外孙女随着大儿媳妇离去,脸上的笑容仍未收起,终于感觉到老怀安慰是个什么味道。 “我很少见公爹这样高兴,这次还是真多亏了你。”权吕氏一脸感激地看着这外甥女,公爹的懊恼与婆母的执迷不悔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并未建议林珑去看望权萧氏,这样必然招致林珑的反感,又何必呢? “大舅母,说来我以前也固执了一些。”林珑自省了一下,权衡这外祖父是有缺失的地方,但就此罢了,她也不想老记着不愉快的往事。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权萧氏和解的,这个外祖母给她的观感全没有好的,她也做不来讨她欢心的小伏祗样子来,所以权吕氏不提去拜见权萧氏,她也乐得装聋作哑。 两人边走边聊,没多时就到了权吕氏的院子。 权吕氏让人给林珑上了甜汤,然后这才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总算比年前那会儿好看不少,那时候的你,我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林珑孕吐厉害的时候,她就前去探望过,真真是瘦得皮包骨,这孩子虽说不是她生的,但她对林珑的感情还是可以的,自然少不得会唏嘘一番。 “也多得我义母,要不然现在这会儿指不定还在床上躺着呢。”林珑笑道。 “娘娘待你是真的没得说,为人母亲大抵也就是如此,珑姐儿,你还是真的交了好运道。”权吕氏想着林珑与权美环的缘薄,倒是在苏皇后那儿得到了弥补,老天果然还是在另外一方面给予了补偿。“但愿我的姿姐儿也能有这样的好运。” 最后她少不得深深叹息一声。 林珑此番来就是为了权英姿,如今听到权吕氏主动提起这个女儿,她喝了口甜汤后,在心里细细斟酌一番,方才开口,“表姐和离也有段日子了,大舅母有何打算?” 一提起这茬事,权吕氏顿时来劲了,“你不来,指不定我过两天还要上门来找你,不瞒你说,我为了姿姐儿真的愁白了头,总不能为了钟玉衍这个混球就一辈子不再嫁吧?我可不能看着她这样,所以少不得让冰人多多为我留意,没想到,我还真的找了个极合适我们姿姐儿的……” 林珑看着权吕氏说得眉飞色舞,显然这相中的人选极得她的心,她想要说不吃惊都是骗人的,这未免也太快了吧,眉头微皱,“大舅母,这会不会太急了些?” “太急?不急了。”权吕氏忙摆手,“你现在都要再生二胎了,姿姐儿还要比你年长一些,再让她这样消极下去,莫非人老珠黄了再蘸不成?到时候孩子都生不了才麻烦呢,找谁要去?” 林珑一时间被这大舅母的话噎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女人的花期本来就有限,确是不宜再拖,可她表姐也还没有二十岁啊。“表姐离人老珠黄还有些距离……” “唉,我也知道这会儿勉强她确是有些不近人情,但你也知道,好男人不多,不抓紧一个就要让别人抢去,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大舅母,这男方是何人啊?” 林珑不免好奇,得是有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权吕氏看进眼里,急匆匆地让和离未有半年的女儿再度出嫁。 说来,权吕氏确是为了这女儿急得不成样子,所以冰人那儿想要娶妻的男方资料她都看了个遍。初婚的她不敢指望,就算是公侯千金,再嫁也是要掉身价的,只能找那些要娶继室填房又没有子女拖累抢名份的,这群人是她重点关注的对象,结果还真的让她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 “说来估计你也没听说过,这家世倒是普通了些,就是如今的户部员外郎简靖书,说来其祖上倒也是封过子爵的,只是能袭三代,这不,到了他这一代已是第五代,自然就没有了爵位。这人我让人调查过,倒是颇为忠厚老实,年纪也才二十有五,他的妻子前年因病去了,膝下一直犹虚,直到今年才开始考虑继室填房,算来也是有情有义……” 林珑对于户部的情况知之不祥,除了户部尚书夫人以及与她丈夫平级的左、右侍郎夫人,她还真的不识得其他人,更何况是个区区从五品的员外郎? 不过听权吕氏这大舅母介绍来说,这人也不算太糟糕,无子,祖上曾辉煌过,年纪也不大,前程也还能再进一步,也怪不得权吕氏这回急得想要权英姿嫁过去。 “大舅母,这妻死三年后才想到再娶,会不会与逝去的前妻感情深厚才会这样?” 如果感情太好,权英姿嫁进去想要收拢丈夫的心就不容易了。 “你说的这点,我当时也怀疑过,不过托人去打听过,他们夫妻感情确实是好,但也没到如胶似漆的地步,之所以妻死这么久才再娶,就是这员外郎当时一来要守父丧丁忧,二来前程未明,今年才刚得到这职位,方才想到再娶妻室,这也算是有上进心的了。再说过了三年,再深厚的感情也要淡忘了,这男人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姨娘侍候着……” 权吕氏是偷偷见过这户部员外郎简靖书的,长得一表人才,不输昔日的钟玉衍也算配得上她女儿。 反正这次在女儿的婚事上,她没有独断专行,特意与丈夫权延肃商议过,权延肃时常在外行走,要接触这个简靖书能有何难? 权延肃对女儿初次婚姻失败一事,一直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这次他是真上心了,又是找名目请户部尚书用餐,又是私下里借公务之便与之来往,几次三番后,他对这年轻人也是大为赞赏,与妻子说,“此人可让姿姐儿交付终身,我观其行其言,如果好生发展,将来前程会极好。” 当然要与叶旭尧这样的相提并论那是难度太大,毕竟叶旭尧除了自身能力卓绝之外,家世也是其一大助力,更何况还娶了苏皇后的红人义女林珑,这官运再不亨通连老天都会看不过眼的。 而且他这话也存了几分扶持之意,只要成为一家人,他又怎会不尽心尽力帮这女婿?可不能再犯钟玉衍的前车之鉴,光家世好没用。 林珑一看权吕氏那热度就知道她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话就得说得婉转些,“大舅母,这婚事最终还得英姿表姐点头才行,我听闻表姐如今没有再蘸之意,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在钟玉衍那儿跌过一跤,这后面的路就要走好,不能再有闪失,到时候就真的会害了表姐。” 如果再和离一次,那这人生就真的一片黑暗,哪还有第三嫁的可能性? 林珑这几句话一说,于热度上头的权吕氏来说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淋了个透心凉,她先是沉默不语,随后又一直想着林珑这几句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最后仿佛醍醐灌顶。 林珑一直没再吭声,只是暗暗地注意这大舅母的神色,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说得太多只会惹人反感,再说她是晚辈,即使身份再高,对长辈该有敬意还是要有的。 权吕氏重重叹息一声,“好在你今儿个过来与我说这么几句话,好像我这也是一头热,不就是不想让姿姐儿错过合适的对象?为这事,我与她在年前争执了几句,这孩子的脾气也犟,偏连回府过年也不肯,呆在庄子上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着都心酸。” 新年期间,林珑也正是养身子的时候,所以与权英姿并未见过面,倒是互送了些节礼什么的,互相还是常通书信的,不过这些事情,权英姿只字不提,不想林珑身体抱恙中还要忧心她,林珑也亦然。 所以表姐妹俩的书信都是拣了平常事来说,什么忧心烦恼事都留给了自个儿。 “大舅母,依我看现在真是操之过急了,不过英姿表姐那儿劝也还是要劝的,总不能再消极下去,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筹谋不是?” “这倒是。”权吕氏吃过的盐都多过林珑吃过的米,这些道理焉能不懂?只是当局者迷,为人父母者都希望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子女。 她几个儿女当中最不幸的就是权英姿,其他人也没让她这么操心。 “也罢,我再看看吧。”她最后道,“不过说好了,你也要劝劝她积极一些,哪有一辈子小姑独处的?这可不行。” “不用大舅母吩咐我自也会这么做的,只要英姿表姐过得好。”林珑的话有所保留。 正所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她不会用自己的观念去硬套给别人,幸福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又能知道得多少? 就像她的二娘,人人都说她能从妾室爬上了正室,这命真好,可她二娘幸福吗?也不见得,夫妻缘份浅,更是有缘无份,他们姐弟仨虽然孝顺,终归不是亲生的,相处之中再和谐也会顾忌一两分,血缘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她当了母亲后,也渐渐才有了这样的体会,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再疼也如隔靴搔痒,如非有那三年艰难岁月,在她父亲两脚一伸时,她就会赶林绿氏离去,只能说一切还是上天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林珑来了这一趟,权吕氏安排婚事的积极性就下降了不少。 神武侯府,钟郭氏听到下人回报,眼睛微微一眯,“你说权吕氏这会儿不再与冰人接触?” “正是,太太,本来一切都进展顺利,可没想到权吕氏突然就与冰人说,她还要再想想,让她暂时不要再登门……” 钟郭氏因为儿子的原因,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此时又极为不顺心,她一怒之下,把桌上的物品都甩到地上去,任由地面一片狼籍,下人们怕得瑟瑟发抖,“可恶!这权吕氏真是没用,连个女儿也控制不了,难怪会让这扫帚星害了我儿。” 一提到钟玉衍,众人都大气不敢喘。 “太太,我们还可以再想法子……”那心腹嬷嬷顶着压力努力进言。 钟郭氏一听,斜睨着她,“你有什么对策,赶紧说来听听。” “是,太太。” 那心腹嬷嬷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片,慢慢地膝跪前行到那脚踏上,直起腰在钟郭氏的耳边细细说了几句。 钟郭氏边听,脑海里面渐渐有了主意,随后嘴角不由得一笑,连连点头,“甚好,比起之前那个,这个主意更妙……” 那心腹嬷嬷看到主子满意,这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自打钟玉衍这小爷被流放之后,太太就越难以侍候。 正在主仆二人相商之际,外头的大丫鬟隔着帘子道,“太太,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钟郭氏一听,不屑地一哼,朝那心腹嬷嬷挥手道,“你且去办吧,有进展就立刻向我汇报,回头我有重赏。” “是,太太。”那心腹嬷嬷喜出望外。 钟郭氏这才整理衣装,脸色紧绷地往钟尤氏的院子而去。 林珑却是收到了权英姿给她的回信,信里面少不得是感谢她的话,权英姿更是夸张地写道,我这会儿算是能高枕无忧了,表妹,这都是你的功劳云云。 林珑看得直摇头,这表姐怕是被逼婚逼怕了,她那算是出了什么力?不就上下嘴唇动了动? 不过话说回来,她对这户部员外郎还是挺好奇的,如果真如权吕氏说的条件那样,倒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合适权英姿的男人,不过现在提这个不大合适,但她少不得会向丈夫旁敲侧击一番。 洗过澡后,叶旭尧掀被躺到床上,林珑就势滚到他怀里,她现在肚子渐圆渐大,俩儿子早就交给又闲下来的叶钟氏照顾。 叶旭尧一把抱着滚过来的妻子,“还没睡。” “等你。”林珑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地道。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夫妻这么久还会不知道她的底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林珑笑眯眯的,“你对那户部员外郎简靖书知道多少?” 此刻外面春雷阵阵,正是下着倾盘大雨。 权英姿正要就寝,就听到下人来报,“奶奶,外面有人敲门请求避雨。” ------题外话------ 亲爱的们,五一节快乐! 抱歉哈,今天陪父母出去玩了,所以更得很少,明天补偿万更哈,么么哒~   ☆、第三百四十五章提醒 避雨? 权英姿皱了皱眉,步向窗前,轻推开窗,雨丝伴着冷风吹进来,她立马又关上,今儿个确实是雨势颇大,不过她一个和离的妇人,让人进庄避雨似乎也不大妥当。 这眉头就皱得更紧,流言蜚语几乎能要人命。 “奶奶,依老奴看还是让人打发走吧,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一旁的老嬷嬷寒着脸劝道。 权英姿也不是心肠硬之人,犹豫道:“这雨势倒是颇大……” 言外之意是能把人往哪儿赶?要是真死在她庄子的门前,怕是这后续也不好处理。 几个大丫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遂只好闭上嘴巴。 正在屋里的女人们还没拿定主意之时,又有匆匆进来禀报,“奶奶,这人递了拜帖。” “拿进来我看看。” 权英姿吩咐。 下人急忙把拜帖递上去给她看,那帖子上还被雨水打湿了一个小角,不过大体还是能看得清楚明白。 大丫鬟移来蜡烛。 权英姿就着光线仔细辩认,“户部员外郎?” 至于名字正好被雨水晕开,她没能分辩清楚,随后就反帖子放下。 “这么说来是朝廷的官员。”那掌灯的大丫鬟道,“奶奶,这可不好让人冷死在我们庄子门口。” 权英姿权衡了一番,最后道,“且让他们进来避雨吧,就留在前面的倒座房里,不许到后院来,可听清楚了。” “是,奶奶。” 下人领命出去。 权英姿再想了想,朝身边亲近的嬷嬷吩咐几句,譬如让人去烧热水备些吃食什么的,不管如何,既然打开门让人进来避雨,就好人做到底吧。 “对了,我瞅着雨势颇大,你给庄头传我的命令,让他带人到庄子的农户去看看,别让雨势把那穷苦人家的茅草屋给弄翻了,顺带也帮上一把吧,今年不过才开春雨势就如此大,也够人发愁的。” 听到自家奶奶这吩咐,下人们也忙赶紧去办。 果然也传回了不少不好的消息,权英姿也没有歇息,而是一条接一条命令下达,至少要安顿好那些今晚没有住处的庄户。 有些人甚至还得到恩准到宅子里前面的倒座房里面歇息。 这庄子半夜时分仍旧灯火通明,人声吵嚷,那侍候自家主子的小厮皱眉看了看,最后提着热水进了间简陋的屋里面。 “爷,奴才提来了热水,还是先擦洗吧。” 听到下人的声音,简靖书把手中的公务放下,如今不过是开春,天仍旧冷得很,一个不注意就会感染了风寒。 迅速地洗了个热水澡,他一边系衣带一边道,“外面在吵什么?” “奴才打听了一下,听说是这庄子里的庄户,雨大把屋顶都给掀了,他们的庄头得了主子的吩咐,暂时把人安置在这儿。”小厮忙上前帮自家主子穿好烘干的外衣,“这庄子的主人也真是的,爷可是朝廷官员,偏将爷安置在这儿,与一群贱民在一块儿,这不是有辱爷的身份吗?” 简靖书看着这打小就跟着自己的小厮咕哝,眉头都没皱一下,“人家能给我们行个方便就要感谢人家了,你这番牢骚别到外面瞎嚷嚷,这有失我的脸面。” “是,爷。”那小厮不敢造次,忙点头应了。 简靖书把公务收起来,准备就寝,不过在睡之前还是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动静,这庄子的主人倒还是个好心肠的,今年一开春各处都有下雨,情况不大好,不然他这员外郎又何必出京各处视察? 不过像这样有主的庄子从来不用他操心,全都是京城权贵人家才能拥有,他简家也有好几个,大都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明儿天亮我们就去答谢一下这庄子的主人收留之情。”他道。 那小厮微微吃了一惊,最后还是道,“是,小的记住了。” 屋里的人就寝安眠了,外面的雨仍旧下个没停。 林珑很早就起来了,看着丈夫冒雨出了门,她的心还是有几分担忧,不过该吩咐的她已吩咐了匪鉴,剩下的应该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大雨再加上融雪,这个开春注定不太好过。 她转了个进屋,不想上床补眠,倒是歪躺在罗汉床上看着窗外的雨景,想着昨儿夜里丈夫的话。 对于简靖书此人,丈夫倒是说了句此人乃能吏,简而言之就是有本事之人,只是为父丁忧耽搁了前程,如今重新起用,当差也没含糊。 叶旭尧本就是吏部的官员,想要得知一个人的官声如何,实在太容易不过,他与简靖书没有深交,但来往过几次印象也还是颇好的。 不过关于这人的家里情况,对此不感兴趣的叶旭尧就知之不详了,大致情况与大舅母权吕氏知道的也对得上号,这么说来,除了家世,其他的倒也算是能配得上权英姿。 不过这是权英姿的婚事,她一个外人,哪怕是表妹也是不好插手的,真有个好歹,她难脱干系,又怕权英姿再次遇人不淑,那就是罪过了。 左右为难叹了一口气,千头万绪就是找不到那解开的方法,她舀着粥没啥表情地吃了下去。 与她一块儿用早膳的叶钟氏一边指挥下人喂俩宝贝孙子,一边看到儿媳妇如嚼蜡般吃东西,深怕她又犯了那孕吐症,遂皱眉关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粥做理不合胃口?我让人重新为你熬……” “没有,正好入味。”林珑忙醒觉过来,匆匆又喝了一口证明。 她睡不着后,就早早到了叶钟氏的院子,可是想死了自家那俩小宝贝,正好又能一块儿吃个早膳什么的。 “娘。” 俩小人儿都依靠到林珑的身边,不过一夜没见,就又想巴着亲娘。 林珑用自己的勺子妥了粥喂俩儿子吃,看着他们张嘴等喂的样子,这心顿时软得恨不能化成一摊水。 叶钟氏只看了一会儿,就忙让奶娘去喂,“好了,你可别光顾着喂他们而自己不吃,你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的份,不能饿坏了我的孙女儿。” 林珑忙让孩子们听话由奶娘去喂,脸上带笑,“婆母放心,哪能饿着?我现在每天吃的都要比夫君多,再吃下去怕是成了饭桶。” 叶钟氏听她说得好玩,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又亲自给她挟了不少菜,“真成饭桶又有何关系?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就凭你这身板,侯府你还吃不垮。” 婆媳二人这早膳用得倒是和谐又舒心,等下人把膳桌撤下去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倒是能闲聊几句,这个时点叶钟氏还没有开始听管事娘子汇报。 侯府都是各自用膳,除非节庆,要不然一家人是不会凑在一块儿的,就连叶蔓籽与母亲同住一院也没有赶着过来陪母亲用膳。 所以林珑偶尔过来陪着用早膳,叶钟氏也是极欣喜的,她不是严厉的恶婆婆,自然也不会要儿媳妇每餐每顿都立规矩侍候着,就连孙思琪之前的故做姿态,她也没有很享受。 “有什么烦心事,你说出来我听听,能解决的我帮你解决。”她焉能看不出儿媳妇有心事,只是她猜不出来。 想来林珑嫁进来这么久,她这婆母没刁难过,儿子又宠着没胡乱搞三捻四,这儿媳妇还能烦什么? 林珑把怀里的小儿子放到一边,拿着玩具让他独自玩儿,一本正经地道将昨天到权家的事情大致说了出来,“英姿表姐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想要推她一把,又不知道恰当不恰当?而且这简靖书是好是坏,我如今也不敢肯定,万一又是个中山郎,只怕真会要了英姿表姐的命。” 叶钟氏也把怀里扭动身子想要与弟弟玩耍的大孙子放下来,让他自个儿走向叶耀辉,正色道,“你那大舅母操之过急,这话你倒是没有说错,为人母者,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这简家不大起眼,说来他家主母我也不认得,不过这事还是顺其自然,你呀就别搀和进去。” 林珑看到侍女奉茶,忙起身把茶碗奉到叶钟氏的面前,“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的儿女婚嫁能不搀和就尽量不搀和,只是怕若这人真是好人,那英姿表姐错过怪可惜的。” “姻缘天注定,只要有缘就错不过去。”叶钟氏茗了一口香茶,“你呀就别给我操这个心,依我看你那表姐也不是薄面相,就是命中注定要嫁两次而已。”顿了一会儿,“也罢,我私下里给你打听一下,说来你表姐嫁给钟玉衍那混球,我也有几分责任。” “婆母别这么说,当时谁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林珑从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自然也不觉得自家婆母要负什么责任,像钟玉衍那样渣的人实在不多。“再说如今钟家舅母似乎还没有放下这桩事,过年时也没见她上门走动一下。” 过年时她没出门拜年,但各方亲戚还是上门来了的,惟有钟郭氏却是半点形迹也不露,想来两家是交恶了。 “别提她来扫兴了,我回娘家也没见到她的好脸色,钟玉衍那小子自个儿找来的下场,她倒好,把不相干的人都恼上,得了,你也无须答理她,不来往也好。”叶钟氏颇有几分恼怒地道。 林珑听得出来叶钟氏还是在意的,那毕竟是娘家,再说钟尤氏还健在,总不能真生份了吧,“回头等钟家舅母能宁心静气了,还是和解比较好。” “她看不开,谈何和解?”叶钟氏想到母亲说的话,对这大嫂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她如今在钟家也是整日苦着一张脸,府里人也没多少人想要搭理她,你也别靠她太近,省得她把气撒到你身上。” 林珑一听这话,微微思索一会儿,道,“婆母,钟家舅母的怨气那么重,只怕她更恨英姿表姐,你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在背后使什么手段要害我表姐……” “应该不会吧。”叶钟氏也迟疑道,钟郭氏看不开,众人皆知,都远远避开便是,“你表姐在庄子里住着,离这么远,她想要找碴怕是也不容易。” “说是这么说,可万一她真的做出什么事来,我们谁也不知道。”林珑还是不大放心,“还有外祖母,离得这么近,不知道她会不会暗中使什么计……” 听儿媳妇越说下去,叶钟氏的心头跳得就越厉害,她也不想把人往坏里去想,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过年回去时,母亲脸上的倦怠,精神是相当不好,可府医给诊过脉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说是劳累没睡好所致。 如今仔细回想一下细节,她与母亲说话,母亲还曾一度走地神,因着这身体抱恙,以致连进宫参拜也没去,只在府里静养,她自然也担心母亲的身体状况,侯府的千年人参她搜刮了几枝也送回去给母亲补身子,但前儿收到消息却是不大有用。 越想就越坐不住,她猛地起身。 林珑诧异地看着自家婆母,“婆母?”这会儿她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钟郭氏想得太坏了?“我不是有意想要诋毁钟家舅母,只是想到钟家舅母这阴沉的性子,所以……” “儿媳妇,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叶钟氏打断她带着歉意的解释,“这会儿我有急事要回一趟娘家,府里的事情你暂时代我主持一二,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哦,好。”林珑忙应声。 看到叶钟氏匆匆吩咐人备马车,她也没干坐着,着人看好自家俩宝贝儿,也跟着出去打点。 院子里的管事娘子正鱼贯进来,结果看到府里的两位女主子都步履匆匆,她们吃惊之余忙让开行礼。 “你们今儿个有事就禀报给大奶奶,由大奶奶定夺。” 听到叶钟氏的吩咐,众人忙应声“是”。林珑曾管过家,于她们而言也不算陌生,在林珑手下混过一段日子,自然知道这位奶奶虽年纪,但也不是她们能糊弄过去的。 “你且回去吧,带上哥儿们,我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府里若有紧要事,解决不了,就遣个人去禀报给我知,记得吗?” “儿媳妇记下了。” 叶钟氏这才急忙上马车,心急如焚地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往娘家。 林珑转身回去想要带上自己的俩儿子回南园,正好遇上晚起的叶蔓籽,“大嫂,我娘这是怎么了?” “婆母有要事去一趟钟家,小姑,用过早膳没?还没的话,我让人去备些来……” “大嫂别忙了,我早就用过了。” 叶蔓籽忙阻止林珑为自己忙碌,与她一块儿去见自己的俩大侄子,正好今天没有安排,到大嫂的南园去玩上一玩倒也好打发时间。 庄子上,雨势在早晨时分已是停了下来,权英姿这才让人摆早膳,同时也让人多做一点派下去,让大家早上都能吃个满意,接下来要忙的事情还不少呢。 只是,她用过早膳后,就听人禀报说是那户部员外郎要面见答谢自己,顿时愣了愣,“他还没走?” “没呢,说是谢过奶奶后,再起程回城。”下人禀道。 权英姿的神色颇有些古怪,不过她倒是不好与外男接触,遂道:“你去回他,就说我不得闲,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当面答谢。” 下人领了命立即退出去就去转告简靖书。 简靖书此时正在宅子的正堂之上,听了这回话还怔了怔,看来他是见不到这庄子主人了,遂拱手为礼答谢后,就带着自己的小厮以及几名衙差离开。 下人看他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简靖书走了一会儿后,又匆匆回转,那名下人看他又回来了,脸还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位大人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我有几句话要与你的主子说,还请你再进去禀报,让你的主子能拨空见我一见。” 简靖书说得客气,那下人却是万分为难,他是明白自家女主子的用意的,好歹和离过一次,这名声可不能不顾,权家因权美环就曾经一度名声不好。 不过看这位大人执着要见自家主子一面,他又不会全然推脱,只好转身再进内宅。 权英姿正在听庄头汇报昨儿夜里的损失,因为开春正是插秧苗的时候,这段时间雨水多,已经想法子挽救了,只是那刚种下的秧苗泡死的多存活的少,如果真这样,这一季只怕粮食收成会减少。 她名下还有几个铺子,倒是不愁这赚钱的来路,只是这样一来庄子里的庄户日子就要不好过,她也不能真的成为一毛不拨铁公鸡,要不然以后还有何人给她种田? 正自头痛之际,又听到下人来报这狗屁倒灶之事,她不由得恼道,“这什么户部员外郎不会看人脸色行事吗?也罢,我就会会他,好让他赶紧给我滚。” “是,奶奶。” 听到女主子的声音不善,那下人赶紧就走,省得扫到台风尾。 权英姿挥退这庄头,让他先下去安置那些昨儿茅草屋被吹翻的人家,这事耽搁不得。然后才起身到内室换了身衣装,她这才带着丫头婆子到偏厅去。 这会儿的偏厅挂着帘子,帐幔也放了下来,一众丫头来回忙碌布置着。 简靖书一看就皱紧眉头,这庄子的主人是个女的,要不然也不会为避嫌做了这么多举动,他的眼睫毛微微一睑,随后坐在椅子里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了。 听到声响后,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那从侧门进来的人,对方在帘后坐定,随后传来女人柔和的嗓音,“这位大人,昨儿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大人当面道谢……” 正在行礼给权英姿答谢的简靖书一怔,这女人的声音柔中带刚,显然不是柔弱的闺阁少女,他微微一吃惊,很快脸色就平静下来,“不管如何,夫人于我有收留之恩,不答谢就这样走了也不是我简某人的行事风格。” “大人言重了,我这庄子正好靠近进京城的路上,昨儿雨大,也是情非得已。”权英姿顿了顿,“我这里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当家,实在不好与大人面对面倾谈,所以昨儿有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至此,简靖书才知道自己完全猜对了,这庄子没有男主子,“倒是在下鲁莽了,请夫人不要介意。” 权英姿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忙说了句不介意,正要说几句客气的话让对方知难而退,对方却是神情严肃地说起了另一桩事。 “其实我坚持要见夫人,也是有一桩事要告诉夫人,今年开春雨水颇多,去年偏又干旱居多,所以夫人还是要尽早做好准备以备灾情。”简靖书道。 权英姿一愣,险些要推开帐幔与他面对面问个清楚,最后还是抑制住自己这种冲动,“大人,这么说京城周围都有了灾情……” 简靖书点点头,随后想到对方隔着帐幔可能看不清楚,这才道:“本来我不应该与夫人说这些话的,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只是夫人昨儿的收留之恩,我也不能不还,就用这消息告知夫人当做还恩,不过恳请夫人不要外传以致人心惶惶,造成动乱。” 这是他的调查所得,还没有向上峰汇报,只是看到这庄子只有一个女人撑门户,所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就说了出来。 权英姿本就出身公侯之家,自然明白这几句话的份量,忙道,“这个是自然,请大人放心,我必不会外传,要不然只怕圣上也会治我的罪。”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收留此人一宿,换得这么个消息真真是赚了大发,让她有了提前防范的先机。户对管什么的,不就管银钱的吗?这受灾受收,户部是首当其冲的部门,所以她也不怀疑此人说谎来骗她。 自己得了实在的好处,她也不好端坐在帘后,亲自掀开帐幔,推开帘子,她戴着帷幄出现在简靖书的面前,朝他端庄地行了一礼做为答谢,“谢过大人告知此消息,小妇人万分感激。” “夫人有礼了,还是趁机囤上粮食为好,我瞅你庄子上人也不少,你又仁善,光是管这么多张嘴都吃饱不容易的。” 这也是简靖书走了又调转回头的原因所在,一个女人打理偌大庄子终归不容易。 权英姿对于这男人起了一丝好感,平身触目所及,此人的身材不是武夫似的健壮,但也不羸弱,看来风度偏偏,就是一读书人的模样,倒是更添了几分好感。 不过她这分好感也只是萍水之缘,这般二十多岁的男人哪个不是已有妻有子?她犯不着上赶着犯贱,再说她曾经在郑华翰的身上跌过一跤,也就不再把这好感放在眼里,客气地着人送这人离开,该干啥事就干啥事。 简靖书这才坐上马车离开这庄子。 小厮给他倒茶,“爷,奴才打听到一点消息……” 正处理公务的简靖书抬头看他,“你又在外胡乱做了什么?” “爷,冤枉啊,奴才哪有做什么坏事?”小厮忙喊冤,“就是当初奶奶死的时候,不是有些难听的话私下里传出去,小的与人争执了几句,好在这些话没传开,要不然爷以后还如何再娶妻?” 说起这旧事,他还是为自家主子抱不平,这奶奶的死又如何怪得到主子的身上?也不知道是哪个乌龟王八道瞎说坏主子的名声,好在还是太太英明把此事完全按压下去,要不然爷的名声只怕现在渣都不剩了,这绝对影响仕途。 简靖书用手轻轻地捏着额头,对于死去的妻子,他称不上情义深厚,但她在世时,夫妻相处也是彬彬有礼的,也不知道为何她一死就会有自己虐妻的名声在族内传扬,这源头不好找,他娘与他都暗中查过,却是没有多少收获。 好在最后他娘亲自与族长相谈,为了不影响他的前程,族长下了禁口令,毕竟简家成才的没几个,他若能混得好,族人面上也有光,说来是两相便宜之事,这才把这谣言完全按压下去。 “好了,提这些事情做甚?” “是小的一时口快,爷罚小的吧?” 简靖书看了眼这小厮的样子,顿觉无力,这小厮实在是难以教得聪明些,惟有转移话题,“你打听到什么?” 一说起这个,小厮就顿时来劲了,“爷,奴才知道这庄子的主子是哪家的了?” 提起庄子,简靖书想到那戴着帷幄的妇人,虽然没瞧见面容,倒却看得出身姿曼妙,也就不打断这小厮的兴奋。 小厮见主子没吭声,忙兴奋地介绍,“这庄子的女主子姓权,就是那个淮阴子爵府家的姑奶奶,去年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与妓子谈感情的那位钟家小爷的妻室,不过两人后来和离了,这钟家小爷也遭了报应被流放……” 说起这段八卦,他顿时就来劲,当时他没少偷溜出府到茶楼听人家说书,每天都有新花样,实在比看大戏还过瘾。 托这小厮的福,简靖书也是听说过此事的,虽然不晓得内情,但最后钟家老太太发话要给和离的孙媳妇再嫁添妆,就知道这权家姑娘是受害方,不过钟家那小子做得也不地道,妓子哪有什么真感情? 再联想到权英姿的小心翼翼,他对这年轻的少妇颇有几分同情,女怕嫁错郎啊。 “得了,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到京后别胡乱说话坏人名声。”他郑重吩咐道。 “爷放心,小的嘴巴哪会这么疏?那权姑娘可怜得很,我这也是同情她的,哪会坏她的闺誉?” 简靖书知道他这小厮就是缺根筋,人还是不坏的,遂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神武侯府,钟郭氏坐在罗汉床上,目光凌厉地看着那坐在下首圈椅里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的妇人,“你可不要骗我才好……” “太太放心,我可是实话实说。”妇人忙拍胸口保证,“我这夫家堂兄就不是个东西,要不然族里如何会传出他虐妻的名声?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要不然他妻子怎会年纪轻轻就去了?只不过他与他娘都精明,用钱赌住了我那死去堂嫂娘家人的嘴,这才保持了好名声。”舔了舔唇,“太太放心,除了我们本家人之外不会有人知道的,我那夫家堂兄长得可俊了,想要迷惑住哪家姑娘都容易得很。” 钟郭氏听得十分满意,这个人选也是她千挑万选的,如果污迹就在明面上,是过不了权吕氏那关的,“那你回去鼓动一下你那堂伯母,让她行动起来,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抱孙子,自然是心急的……” “那可是?没少托冰人做媒。”简家妇人忙道,“我与她提过这权家女,我那堂伯母甚是满意,怕是不久就会有所行动……”说到这里,她触及到钟郭氏那似噬人的目光,忙改口,“我会尽快让她有所行动……” “这就对了,我要权家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钟郭氏得意地笑道,脸上因这笑而扭曲得让人心头打颤。 简家妇人几乎不敢细看,心里直觉得眼前这位侯夫人是个变态,不过看在对方的钱势份上,她必定会尽全力促成这桩姻缘,至于权英姿嫁进简家后会如何,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了。 正在这时候,下人匆匆进来,“太太,大姑奶奶突然回府了,正直奔老太太的院子……” “什么?”钟郭氏猛然起身,叶钟氏这会儿回娘家有何用意?事前也没遣人回来通传一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忙道,“准备一下,我也要赶到老太太的院子。” “是,太太。” 下人出去准备。 简家妇人看到钟郭氏离去的相当匆忙,也不敢打听是何事,只好赶紧起身离去,这神武侯夫人见一次只怕要折寿一次,实在是阴沉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叶钟氏心焦地直扑向母亲的院子,祈祷着自家儿媳妇那是乌鸦嘴。 匆匆掀了帘子进去,她嚷道,“娘,娘……” 钟尤氏喝了药正要歇息,听到女儿的唤声,以为是幻听了,初时不在意,后来感觉到有人摇着她的手臂唤娘,她这才觉得这叫声真实无比,忙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大女儿焦虑的面孔。 “真是你回来了?” 听到母亲迟疑的话,叶钟氏一阵的心酸,“娘,是我,我回来探望你了。”边说扶着自家亲娘坐起来,她顺手拉起枕头让母亲挨得舒服一些。 钟尤氏最近恍惚得厉害,忙双手握紧女儿的手,一双老眼贪婪地看着她,半晌,方才道:“最近我老是梦到你爹,还有你们姐妹小时候的事情,看来我的大限也快到了,只是可惜你两个妹妹还随夫在外赴任,我怕是临死前见不到她们一面了……” “娘,你说这些丧气话做甚?这还活得好好的,可要长命百岁才行。”叶钟氏眼眶湿湿地打断母亲不吉利的话。 “人老了,总有一死,我也看开了,勉强又挨过了一年,我算是赚到了。”钟尤氏很平静地道,“太后也变成那样了,我进宫去看望过她一次,她现在连我也认不得了……”随后又想女儿开心点,她悄语一句,“我原想着她会不会是装的,你也知道她那人最是会装,结果我一再试探,她果然什么也不知道了,所以说啊人算计得太多,最后也失去得太多。” 她这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生个儿子,好在她最后还能压得住夫家众人,硬是在丈夫死后挣来了这十来二十年的荣光,也算此生无憾了。 叶钟氏感觉母亲的话像是交代遗言一般,顿时心叫不好,人的意志一旦没了,也就去得更快了,“娘,你振做一点,如今我又要再添孙女儿了,你得活着看她长大才好……”拿帕子抹了抹泪水,“我婆母没了一子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依我看,她还能活好些年呢,娘,你可不能提前丧气啊。” “你婆母就是个不省心的,正所谓祸害遗千年,焉能活得不好?”钟尤氏不屑地道,在她眼里,叶秦氏就不是个东西,那会儿没少折磨她女儿,所以她与叶秦氏的关系一向不好。 叶钟氏轻拍母亲的手,有些话她想要与母亲单独说一说,遂朝身边的下人以及母亲这边的大丫鬟都,“都给我下去吧,我们母女俩要好好说说话。” 一众下人都知道她的厉害,忙屈膝行礼鱼贯退了出去。 “如果有人来了,让她在外等着。”叶钟氏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钟尤氏也不阻止女儿施为,反正这女儿是她亲生的,她只恨自己没本事把侯府交给女儿,倒是便宜了那个过继来的儿子。 待屋里只剩母女俩时,叶钟氏忙小声把猜测地说出来,最后一脸凝重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那儿媳妇你也是知道的,就不是坏性子的人,她一向又灵敏,我当时就想到你的病来得太突然,吃了药又不见效,不知道是不是钟郭氏在背后使坏?” 钟尤氏听得眉头直皱,她是不愿如此怀疑这儿媳妇的,只是……正想深入分析一下,脑子又开始混沌,闪了闪神,在女儿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清醒过来,这才狠心咬破舌尖,痛楚传来,头脑顿时一片清明。 “你这分析得倒也没错,只是没有证据,我也不想冤枉了她。” “娘,我们先不打草惊蛇,我私下再找人来给您看病,如今都病了这些时日,总不能一句没查出来就交代了吧?就算是人老了也不至于如此吧。” 钟尤氏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女儿的话,“这个我安排一下。”想到儿媳妇钟郭氏,她的眼里一抹精光闪过,“如果她真敢对我下此毒手,我饶不过她。” 她治家一向从严,要不然也不会把过继来的儿子压得死死的,至今府里的大权仍掌握在她的手里,钟家的人哪个不惧她这个老祖宗? 叶钟氏也是咬紧一口银牙,如果钟郭氏真的对她的母亲下手,她自也会与她算这笔账的,岂容她随便混过关?“但愿我是真的冤枉了她。” “如果我的病情是人为的,那我身边必定有她的人。”钟尤氏垂着眼帘道。 后宅妇人哪个不会提防一下身边人,往往一个疏忽,身边的下人就能被人收买使坏。 “娘,要不你现在就接您到襄阳侯府去住一段时间,我那儿的下人都是我的人,叶秦氏的人手我都清除得几乎不剩一个,绝对不会出差错……” 钟尤氏安抚地看了眼紧张的女儿,“不行,我现在不能做这般举动,郭氏那人一向疑心重……” 母女俩正在商量之时,钟郭氏已然赶到了。 下了骡车径直往院子里走去,结果看到廊下端着药的大儿媳妇,“你怎么站在这儿?这药得趁热给老太太喝才行。” “婆母。”钟家大儿媳妇忙转身给自家婆母行礼,就算现在是她当家,这婆母仍旧是怠慢不得的,要不然扣顶帽子给她就得不偿失了,“大姑奶奶回来了,正与老祖宗在里面说话呢,说是不让人打扰。” 钟郭氏一听眉头就皱紧,目光扫过叶钟氏带来的侍女,这个小姑与她不对付,她可不能掉以轻心,正在猜测着叶钟氏的用心,她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一旁的儿媳妇,结果钟家大儿媳妇身子一歪,手里的托盘掉到地上,药碗被打破,药汁流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不心小?”她指责着儿媳妇。 钟家大儿媳妇不敢说是她撞她才导致这样,忙由侍女扶着起来,心知多说无益,“儿媳妇这就去再煎一碗。” “那就赶紧去,真是的,老太太如此疼你,你去连给她端碗药也端不好,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当家的?真是让人忧心。”钟郭氏恼恨这儿媳妇抢了她手中的权利,好在她当家多年,手里也有些人脉,这才不至于寸步难行。 钟家大儿媳妇听闻,抓着托盘的手紧得青筋凸出,她不是不知道婆母这是在找机会教训她,只是这矮了一辈只能干干被她责骂,“儿媳妇很快就能煎好。” “算了,我也不放心你这粗手笨脚的……”钟郭氏朝一旁的心腹下人使了个眼色,“你过去帮大奶奶的忙。” “是,太太。”那下人忙应声,然后就走向钟大奶奶。 钟大奶奶敢怒不敢言,看到这婆母的手下就恨得牙痒痒的,面上仍旧得做出恭顺状,心塞地转身就走。 叶钟氏正好推开门,看了眼离去的钟大奶奶,“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拿大侄儿媳妇撒什么气?” ------题外话------ 当当当,终于万更了一次,某梦泪流满面~大家抛点票票鼓励下撒~   ☆、第三百四十六章行动 看到这讨厌的小姑,钟郭氏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厌恶,她觉得自己对这小姑一向都挺好的,可这小姑却死活不肯拉她儿子一把,只要当时这小姑愿意,她儿子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大姑奶奶管得过宽了吧,那是我的儿媳妇,我指使她干点活天经地义,轮不到姑奶奶你心疼。” 听着这样不阴不阳的话,叶钟氏的内心也颇为不悦,面上却是冷冷地道:“确是我多管闲事了,不过这会儿我娘身子抱恙,大嫂要教训自家儿媳妇请到别处去,这不是在给我娘添堵,让她不舒心不是?要不我还真怀疑大嫂是别有用心,故意气我娘来着……” 这番话说得钟郭氏的嘴唇都抿得死紧,双眼紧瞪着叶钟氏,恨不得用眼睛剜下她的血肉好出一口气,实在听不下去,惟有冷硬地打断,“大姑奶奶这回来娘家就是给我扣帽子不成?身为儿媳妇我哪点对不住婆母?大姑奶奶,我们这就进去让婆母评评理,我可有做错的地方?要不然我还真的不能啃下这死猫,不然外头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好歹还是神武侯夫人,至今仍未让世子袭位,可不能让人扣个不孝的帽子,遂不由分说地一把拉着叶钟氏到里屋请钟尤氏评理。 叶钟氏仔细观察这嫂子的表情动作,心里暗自有了评估,也没有阻止她此刻的举动。 钟郭氏一进到内室,就松开叶钟氏的手,掏出帕子哭泣地扑向卧床的钟尤氏,“婆母,你得给儿媳妇评评理啊,儿媳妇自嫁进钟家以来可有行为不轨?姑奶奶一回来就指责儿媳妇,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婆母,儿媳妇这命苦啊,衍哥儿在外这么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做错了事受惩罚,儿媳妇再心疼可有说过什么?婆母……” 总之是极尽所能地诉说自己的委屈以及为了钟家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些话都在钟郭氏的内心翻滚了多少次,所以她说得相当的咽溜,再用帕子抹着没有泪水的眼睛,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可怜。 钟尤氏对她此番的唱作俱佳全看在眼里,自打钟玉衍出了事后至今,这儿媳妇是越发没法看了,可也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这会儿也不得不相信女儿那番猜测的话,钟郭氏确是变了,变得阴狠又不可理喻。 她看了眼女儿,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淡然地道,“别哭了,给人听见还以为我要驾鹤归西了呢。” 钟郭氏原本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听到这话,正抹着没有多少眼泪的手一顿,帕子下的表情很是扭曲,只是抬起头看向这婆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满是被误解的委屈,“婆母,儿媳妇不是这意思,就是请婆母评理,别让姑奶奶误会了儿媳妇,您身子抱恙这段时间,儿媳妇日夜不寐衣带渐宽地侍疾,这些都足以表明儿媳妇的心意,儿媳妇盼着婆母能长命百岁呢。” 说着违心的话,她却是表现得相当真诚。 可钟尤氏是谁?她当了钟郭氏的婆母二十来年,焉能看不懂这儿媳妇?早已是将她的性子摸了个透彻,只是这次的转变,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倒是真迟钝了。 眼前这儿媳妇以前对待自己这婆母虽说不是全部真心,但至少大部分还是真心的,可如今,她愣是半分真心也没有感觉得到。 在心底叹息一声,她伸手把这儿媳妇扶了起来,“你呀就是爱多想,什么都往不好的地方去想,我这女儿担心我的身子可能话说得不大中听,你听过就算了,偏还要想歪了去,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故意板起脸孔看向叶钟氏,“女儿,过来,给你嫂子行个礼道歉,这事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不愉快?” 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钟郭氏放心了,这婆母可恶归可恶,却不是全然偏帮自己的女儿,显然这次叶钟氏突然回娘家并不是发现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些许得意。 叶钟氏上前行了一礼,“大嫂因我这话就起了误会,实在没必要,我娘还得大嫂多多照顾,我这不过是回来探望娘,一时情急话说过了些罢了。” “大姑奶奶也别往心里去,我一时反应过度,就是怕大姑奶奶误会了我。”钟郭氏皮笑肉不笑,随后面容又是一副忧戚的样子,“婆母这病来得颇为蹊跷,我担心着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后使坏?大姑奶奶正好回娘家来,这就再去请个大夫来给看看诊,是不是府医没本事诊不出病因来?” 她主动提及此事,表明自己的坦荡荡。 钟尤氏不着痕迹地与女儿对视一眼,暗地里点了点头,自己这病,她本以为是年老才会如此,早已是做好了等死的决心,可如今女儿一提醒,她又觉得不能这么快认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心里默念:老头子,再等我一等吧,等我把这家理顺,可不能任由家中藏着颗毒瘤祸害子孙。 “也罢,既然大嫂也如此说,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叶钟氏忙道。 钟郭氏为表清白,坐到丫鬟搬来的雕花圆凳上,“大姑奶奶请便,我在这儿陪陪婆母。” 叶钟氏冷睇一眼这似一副优哉悠哉的大嫂,暗地里朝自己的心腹嬷嬷吩咐几句,然后也坐到母亲身边的另一张雕花圆凳上,正好形成了与钟郭氏分庭抗礼之态。 钟郭氏故意找着话题与钟尤氏说着,当然面子上她还是要搭理叶钟氏的,不然就要被钟尤氏指责她不会做人了。 叶钟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直到钟大奶奶亲自端着药碗进来这才停下,她的目光凌利地扫了一眼那药碗,不过却是聪明地不置一词。 钟郭氏故意高昂着脸看向叶钟氏,“大姑奶奶,你要不要检查一下这汤药,不然我可要喂给婆母喝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怀疑你不成?”叶钟氏故意不满道。 其实在这节骨眼上,钟郭氏是不敢做什么的,如果真被抓住把柄,这可不是被休这么简单,所以她也不会指望在这碗汤药里面查出什么来。 钟郭氏得意一笑,亲自端起药碗,奉到钟尤氏面前,“婆母,儿媳妇喂您喝药,这药到一定病除,您还要看着曾孙子长大娶妻,一定要长命百岁。” 心里却是恨不得这婆母早死早好。 钟尤氏一副没有起疑的样子,把到口的汤药全吞了进去,这倒是让钟郭氏更为放心,她可不能功亏一篑。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她还细心地用干净的帕子给钟尤氏擦着嘴巴,“婆母,这会儿感觉舒服一些没有?” 钟尤氏微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不过这汤药落肚,她确是感觉到头脑一阵清醒,再看这儿媳妇,说不出来的感觉充斥在心间。 钟郭氏也不执着要答案,而是扮演着孝顺儿媳妇的样子。 钟大奶奶站在一旁看着,对于婆母这虚伪的举动,暗地里撇了撇嘴。 叶钟氏不为所动,看母亲的样子,就知道钟郭氏这次没下黑手,不过正如自己所想,这碗汤药已经没有了研究的意义。抓不到实质的把柄就不可能置钟郭氏于死地。 郭家是京城的豪门望族,同为候爵,如今的郭侯爷虽不是壮年,但这个家族一向枝繁叶茂,与京城的豪门世家多有联姻,凭借这错踪复杂的姻亲关系,郭家在朝中的地位一向稳之又稳。 所以钟郭氏只要背靠郭家,就不是别家能随意处置的人物,更何况她还是郭侯爷近亲堂妹,地位自然不低。 随后叶钟氏找来的大夫到来,一番检查下来,也是道老太太的身体没有毛病,只是年纪大了精力稍不济而已,最后还给开了方子。 钟郭氏更是让人把药渣拿来,与这大夫所开的方子一一对应,这两方子所用的药材几乎重叠。 这会儿她道,“大姑奶奶,你看明白了?” 叶钟氏扯了扯脸皮,“大嫂,你这是何必?我又不是指责你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娘的年纪我也是知道的,罢了,大嫂,你这样是不是让我下回不好再回娘家?” “大姑奶奶,你这就是冤枉了我,我岂会这么想?”钟郭氏忙为自己辩白,“大家都是亲人,何必互相猜疑呢?我只盼婆母的病能早日好转,为此每天都要在菩萨面前颂经一百遍。” “好了,你的孝心我已是知晓。”钟尤氏不相再听这些虚情假意的话,“都给我一人少一句,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娘(婆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钟氏与钟郭氏忙道,随后才发现两人说了同样的话,又是神情一怔。 钟尤氏随后挥手道,“我也乏了,你们都给我回去吧,别忤在我这儿碍眼了。” 叶钟氏和钟郭氏还要再说什么,结果看到钟尤氏这个样子,遂又闭上嘴巴,行礼跪安,这才一脸悻然地退了出去。 钟大奶奶这晚辈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留下还是跟着出去,思量再三,还是低垂着脑袋跟在后面离开,这儿就是个是非地,她可不想被卷进去。 一到了外面,叶钟氏客套两句,就一脸紧绷地转身离开。 钟郭氏脸上的表情也一收,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大儿媳妇,“你且留在这儿侍疾,有什么情况就遣人通知我。” “是,婆母。” 钟大奶奶一脸的苦相。 钟郭氏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问向之向随钟大奶奶到厢房去熬药的心腹,“那些药渣都处理干净没有?” “回太太的话,不会有闪失的。” “甚好,府医那儿……”钟郭氏顿了顿,府里这个府医是她的心腹,自然听她的话,可是也知道了她太多秘密,这个节骨眼是留还是不留?她还没有拿定主意,叶钟氏是起了疑心,但现在给她压了下去。 好半晌,她这才下定主意,“找个机会把这府医给解决了。” “是,太太。” 听到心腹下人的应声,钟郭氏这才轻舒一口气,挥手让人下去。 重新歪躺在罗汉床上,她得做得天衣无缝才行,眼里的恶毒之光不减反增,至少如今这情形对她还是十分有利的。 坐在马车里离去的叶钟氏没多时就接到了母亲的秘信,这才放心地先回去襄阳侯府。 林珑处理了半天家务,也显得有几分心神不宁,不知道婆母那边的情形如何?与钟尤氏这个长辈并不太亲近,可好歹这人是叶钟氏的亲娘,她就希望老人能长命百岁。 正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俩儿子玩耍,她显得有些走神,结果小儿子顽皮爬上她凸起的肚子玩着,她这才回过神来。 辛大娘的反应比她快,一把就抱起了顽皮的叶耀辉,“辉哥儿,这样不行的,你娘的肚子里有妹妹,不能坐上去。” 叶耀辉不解地睁着大眼睛看着辛大娘的嘴一合一闭,随后伸出两手向亲娘的方向,嘴巴更是一扁。 叶耀庭却是伸出胖手拍着弟弟的手臂,他虽然也不明白弟弟做错了什么,但显然看得出来大人正在指责弟弟的行为,所以他拍打着弟弟。 林珑一把按住大儿子的行为,把几乎要哭的小儿子抱在怀里,不过孩子不能太骄纵,还是轻拍儿子的屁股,小儿子更委屈了,要哭不哭地看着亲娘。 林珑抓着他的小手按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耐心地道:“辉哥儿,这里面有妹妹,骑不得的,知道吗?等妹妹出生后,娘再与辉哥儿玩,好吗?” 叶耀辉不过是个一岁半的小家伙,他的理解能力还不够,但却不妨碍他听出亲娘语气里面的严厉,目光再看了看亲娘的肚子,本能地将其视为禁地,小手在上面来回抚摸着,一时间又得了趣味。 就连叶耀庭也学着弟弟的举动,玩了一会儿,很明显他玩得很开心。 林珑哭笑不得,感受着血脉亲情在血管里面流动,她在俩儿子的脸上吻了吻。 正在这会儿,如雁进来禀道,“大奶奶,太太回府了。” 林珑一听,忙起身,把俩儿子塞给辛大娘照料,然后才急匆匆地赶到叶钟氏的院子。 “婆母?”她刚掀帘子进去就唤了一声。 叶钟氏刚喝了口茶水,看到儿媳妇的身形,忙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行礼,让她坐到对面去。“倒是让你猜中了……” 林珑一听,这心“咯噔”一响。“钟家舅母真的……” 叶钟氏一想到这大嫂,脸上就是一冷,“她这是入了魔障了,只可惜没能抓住实质的证据,暂时还动不了她。” “为了钟玉衍,她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林珑叹气道,为人母者确是要刚强,但也不能把自身犯的错误推到别人的身上。在她看来,钟玉衍的任性胡为,背后都有钟郭氏的影子在,是她一再的纵宠,才害了儿子一生。 叶钟氏道,“我也没想到她真会这么大胆又黑心,不过好在你警觉性高,要不然我娘真的就要被她害死了,我这当女儿的还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的,但对儿媳妇又是异常地感激。 “外祖母也是我敬重的长辈,我也不希望她糊里糊涂被人害了。”林珑忙道,“婆母不用太忧心,既然知道了是谁在使坏,这背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你说得没错。”叶钟氏脸色更是冷得结冰,“她敢做就要敢当,钟家不能有这样的主母,要不然那是祸害了子孙。” 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叶钟氏并不希望娘家垮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林珑也是明白的。 直到丈夫回来,她这才与其一道回南园,知道叶钟氏心情起伏颇大,怕是没有多少心思照看孩子,遂贴心地将自家俩儿子留在了南园,私下里还让叶蔓籽多陪陪叶钟氏。 “母亲这是怎么了?” 身为人子,叶旭尧焉会看不出母亲的心事颇重,只是母亲的神色不大好,遂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所以一回到南园,他还是问了出口。 林珑趁机把今日发生之事与丈夫细说了一遍,最后道,“钟家舅母实在是过份了,这不是找着人撒气吗?” 叶旭尧的神色更冷了几分,钟尤氏这外祖母其实最为疼他,无论是内孙还是外孙,他一向独占鳌头,小时候就连钟家表兄弟都嫉妒得要死,只是他一向不大理会罢了。 “此事一定要查清楚。”他道。 “那是一定的。”林珑很肯定地回答。 “我给安排一个有本事的太医帮外祖母再诊诊脉,我就不信那害人的玩意儿真的没迹可寻。”叶旭尧从来不相信有任何犯罪能做到天衣无缝,只是背后必有隐情罢了。 林珑点了点头,“我明儿一大早就与婆母说,只要抓到了证据,一切就好办了。” 叶旭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与丈夫说起这事,林珑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又抓住丈夫的衣袖,“钟家舅母入了魔障,你说她最恨的人会是谁?我怎么想都只想到英姿表姐,”眼里猛然一惊,“糟了,只怕这次权家大舅母中意的婚事背后不知道有没有她动的手脚,不行,我要立即写封信让人明儿一早就送到权家大舅母的手上。” 松开丈夫的衣袖,她立即扬声让人准备文房四宝。 叶旭尧没有阻止妻子,妻子的猜疑不是没有道理,不管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这事还没有抓到证据,你得让权家大舅母不要声张出去,暗中提防便可。” “我晓得。”林珑一边写信一边道。 叶旭尧这才抬脚到厢房去看看俩宝贝儿子,暂时把这空间让给妻子一人。 就寝之时,林珑窝在丈夫的怀里,“看来那所谓的户部员外郎也是个不靠谱的,好在表姐这回没有兴趣,要不然又要伤心了。” 叶旭尧轻拍妻子的背,“睡吧,此人还是再看看。” 林珑却没有丈夫的乐观,叹息一声也闭上眼睛,希望自己是杯弓蛇影了,她是太希望权英姿也能幸福美满,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送了丈夫出门,这才开始把昨儿安排的事情一一办妥。 只是,这信早上才送去,临近午时就迎来了权吕氏的到访。 “珑姐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当时一接到信打开一看,顿时就被这可怕的事情给唬住了,钟郭氏与她不对付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两人没结成亲家倒是成了仇家。 林珑忙迎她坐下,简明扼要地事情说了一遍,“大舅母,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不过你先别扬出去,这到底涉及到两个家族,不能轻易解决了事。” “我明白。”权吕氏不是大嘴巴,“钟郭氏真的变成这样?” 林珑叹息一声,“我也希望这事是假的。” 权吕氏道,“幸好我看中此人的事情没有与姿姐儿提,要不然我只怕又要后悔了……” 林珑想到丈夫昨儿夜里睡前的那句话,遂道,“大舅母还是派人深入了解一番再做定论,省得冤枉了好人,就如你所说,这万一是好人选,错过了就可惜了。”顿了一会儿,“我与你说这事,就是希望大舅母多留个心眼。” 凡事只要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做任何决定时也能看得全面些。 权吕氏点了点头,“好在你告知我这事,看来不能完全相信那些冰人胡诌的话,我是太急了些,总想看着你表姐也能如你一般有夫有子,要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 林珑知道为母者这心态实属正常,有儿女的人,哪个没欠下儿女债? 权吕氏在与自家甥女说了一会子话,还是起身去看了看叶钟氏,她与叶钟氏的交情尚可,两家又是姻亲,少不得要安慰几句。 叶钟氏道,“说来也是家门不幸……” “哪家没有难念的经?不过她既然真的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绝对不能轻饶了事。”权吕氏是恨死了钟郭氏的,只是她没有那般丧心病狂,一心想着报复了事。 叶钟氏叹息一声。 两人在这话题上颇有些共同语言,再者又提及了权英姿的婚事,叶钟氏对于这个年轻女孩有份歉疚,自然也就关心了一下。 “这事我那儿媳妇没说错,这人选还是要多观察一下,万一如果真与我那黑心嫂子没关,岂不是平白让姿姐儿错过了一桩好婚事?”叶钟氏劝道。 “这么想想好像也不应该一下子就否定了人家,不过我算是怕了,不查个清楚我绝不让姿姐儿轻易再蘸。” 权吕氏这话显然是带了几分发誓的意味在。 在襄阳侯府用了午膳,又待到了傍晚时分,权吕氏这才告辞回府,这下子要做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多起来。 简家。 简靖书正在书房写着要上呈给上峰的公文,若是这次他的调研结果能让上峰注意,至少可以提防夏季到来的灾情,所以他极是用心准备这公文。 简母简梅氏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端着汤药的侍女,“儿啊,可别光顾着公事,身子也要紧,我瞅着你这回回来似乎有些咳嗽,显然是受了点风寒,这才命人给你熬了点汤药,赶紧趁热喝了。” 简靖书一向孝顺这亲娘,看到她进来,忙把笔放下,上前扶着亲娘坐下,“娘,你何必如此操劳?这些事吩咐下人即可。” 简梅氏叹息道,“你媳妇去得早,你身边也没个嘘寒问暖之人,娘不放心啊。”看到儿子似乎有话要辩,忙止住,“你那妾侍就甭提了,当年若非你媳妇身子不好指定她侍候你,我可是不同意给她开脸的。” “珍儿也没有什么,娘,你就别对她太严苛了。”简靖书道。 他这妾侍是亡妻的贴身大丫鬟,估计亡妻进门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抬她当姨娘,他与亡妻的感情也尚可,所以对她这安排也没啥意见,再者她当时又病着,遂为了她安心不胡思乱想,也就把人给收下了。 “她若关心你,岂会连你身子抱恙也不给熬碗汤药?”简梅氏对这珍姨娘是千般万般不满意。 简靖书看亲娘有动怒的迹向,遂也不再为一个姨娘与亲娘闹矛盾,端起那碗汤药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简梅氏这才一脸的满意。 待儿子放下汤碗,她这才又道,“对了,既然你不想娶兰姐儿进门,我也不逼你,可你都这年纪了,真狠心让娘抱不上孙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为你物色了一个合适的妻房人选。” 简靖书一听是自己的婚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并没有再婚的念头,不过看到亲娘渐老的面容,他又不能狠心不娶个人进门减轻亲娘肩上的担子。“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这继妻也得娶合适的……” “娘比你明白得多,这人选必能过得你这关才做数。”简梅氏得了儿子的肯定的答案,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本来我觉得兰姐儿也不错,又是你亡妻的嫡亲妹妹,不过你不中意,那就算了。” 简靖书对于那个老想嫁他的小姨子并不太感兴趣,认识时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哪怕现在长得亭亭玉立,可这样的姑娘不是他所希望的,“兰姐儿还年轻,嫁我不合适,娘,您不能给她半点希望,省得这小妮子又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娘明白的,只是她一片痴心,娘看了也感动罢了。”简梅氏忙拍了拍儿子的手道,“难为的是她为了你连你丈母娘也说服了,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娘,您又来了,我都说不会考虑她。”简靖书的语气不由得重了起来,“她还是个孩子。” “好好好,娘不提她,这总行了吧。”简梅氏只得这么一个亲生子,自然得顺着儿子的意思才行。 屋外正要端汤药进去的年轻妇人听到里面的谈话,不由得停在那儿偷听了半晌,随后咬紧下唇闷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一回到屋里,她就把汤药不客气地搁在桌子上。 “姨娘,这是怎么了?”心腹大丫鬟芍药问起。 珍姨娘面上带着几分冷意,“太太有意要为爷娶继室填房。” “看来之前是无风不起浪?”芍药睁大眼睛道,“可是那什么权家姑娘?” “可不是?看来太太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珍姨娘握紧拳头道,她也知道自己是妾侍不可能被扶正,但就是不甘心,“不行,我要赶紧写信给陈昕兰,告诉她这件事。” “陈三姑娘可是一直把爷的继室填房这位置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有她当搅屎棍,这婚事难谈得成。”芍药一脸的得色。 珍姨娘也扯了扯脸皮笑了笑,她是陈家出来的家生子奴才,对于陈昕兰这昔日的主子可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如果非要添个主母,陈昕兰倒是比外人要好对付得多。 匆匆忙忙写就了一封书信,她用蜡包好,嘱芍药明儿要送到陈家去,算算日子,这陈三姑娘怕是与祖母去上香回来了。 等做完这一切,已是夜深了,她忙打发芍药去请简靖书回房歇息,只是这侍女还没有出门,简靖书那小厮就过来道,“珍姨娘,爷吩咐了,他今儿个夜里宿在书房不过来了,请珍姨娘早点歇息。” 珍姨娘一听这男人不来了,顿时脸上的神色就难看起来,又是这样,这个月他就没怎么进她的房,抚了抚肚子,这让她如何赶在新主母进门前怀上胎儿? 挥了挥手让这小厮下去,她恼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简靖书的小厮出去后暗中撇了撇唇,显然对这个珍姨娘不大有好感。 翌日,收到珍姨娘书信的陈三姑娘顿时火冒三丈,她怎么容易姐夫另娶他人为继室?姐夫是她的。 至于信里提及的权家姑娘,她朝一旁的侍女道,“去查查这权家姑娘是什么个鬼?” 敢跟她抢男人,真是不和道个死字怎么写。   ☆、第三百四十七章私心 虽然如此安排了,陈昕兰还是觉得不妥,越发坐立不安,简母最近颇为疏远她,也对她说要嫁给姐夫的话不再热衷搭腔,除此外,还明里暗里劝她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趁年轻赶紧找个好婆家云云。 原来简母这么早之前就已经否定了她,亏她还把她当靠山,以为让姐夫点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赶紧换了外出的衣服,她没有耽搁地就前往母亲所住的禅房而去,一推帘子进去就梗着脖子道,“娘,我要到简家去。” 陈昕兰的生母陈宁氏一听,顿时不悦地看向女儿,“又到简家去?你还要脸不要?我探过简梅氏的口风,她家并没有打算下聘于你。” 陈家是京城有名的布商,好不容易混了个皇商的名头,生意自然做得大,只不过这皇商到底沾了个商家,在有权有势的世家那儿就是不入流的存在,与上流世家的联姻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送了个嫡女给郭候爷当妾,以保住皇商的身份地位。 陈宁氏自身也是商家女出身,曲意奉承,手段用尽,也没能让上流社会的夫人们对她另眼相看,但为了自家生意,还是要挤破脑袋往里面凑,尽量多弄几张请帖,给自己抬抬身份。 再者她本身又是妾室起家,当初嫁到简家去的女儿是她丈夫死去元嫡妻的女儿,所以她与简家并不亲近,在她眼里,这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家。只不过想着简靖书好歹现在重新被起用,丈夫又说此人前程大好,不可得罪,她这才勉强维持着亲家的颜面。 她可是一心一意想要将亲生女儿嫁进真正的豪门世家,这样一来总能压住那已做古的元配嫡妻一头,因而对女儿的心事并不太热衷。 “娘,我这辈子非姐夫不嫁。”陈昕兰任性地道,她打小要什么都能得到,自从对那温文儒雅的姐夫起了心思后,就更是执着,“不管你同意与否,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你,你这个逆女。”陈宁氏气得用手指着女儿大声骂道。 陈昕兰重重一哼,甩下门帘就匆匆往外走,显然对于母亲的反对并不看在眼里。“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出门到简府。” 陈宁氏一脸的怒气,想要好生教训一下这个女儿,结果正要冲出去就看到丈夫进来,她忙收敛起怒火,行礼道,“老爷,您怎么过来了?我……” 陈昕兰的父亲陈顺看了眼妻子,摆手道,“兰姐儿既然有此想法,你阻拦她也是没有用,再者,靖书前程大好,我们女儿嫁给他不会吃亏的。” 在他眼里,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姻缘,长女死得早,那会儿他就叹息这好姻缘还没能看到利处就没了,后来小女儿胡闹非要嫁姐夫,他就顺水推舟睁只眼闭只眼,更是暗中助了一把小女儿的行事,这才将女婿简靖书再婚一事给拖了下来。 “老爷,您真这么想?那人到底是兰姐儿的姐夫,这样像话吗?”陈宁氏据理力争。 “自古以来就有娥皇女英,我们女儿嫁到简家去有何不可?”陈顺斜睨一眼古板的妻子,“你当初的聪明劲儿到哪儿去了?他简靖书如果再升官,将来就是朝廷重臣,我这笔生意绝对不会亏本的,你就给安定点。” 哪怕丈夫这么说,陈宁氏的心仍旧是紧揪着,丈夫的心思她明白,无非就是觉得简靖书潜力巨大,是奇货可居。 陈顺焉能看不出妻子的心思?无非就是想与他死去的发妻较一日之长短,只是那高门大户容易进吗?他想尽办法,最终也就是将妹子送给了郭候爷当妾。 妻妾有别,他陈顺算不得郭侯爷的什么正经亲戚,妹妹吹枕头风的效果也有限。如今简靖书前途看好,小女儿再嫁给他,那就还是正经亲戚。 长女死后,就算还维持着岳婿的名份,可没有个自己人在简家,这名份就是虚的。 “你素日里也多往简家走动,简梅氏是不会任由靖书膝下犹虚的,简家也要有人继后香灯才行,听我的准没错。” 陈宁氏拗不过丈夫,惟有违心地应下。 陈顺混迹商场这么久,早就练出了看人的本事,“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若是你当不好这个家,我也不缺那当家的女人。” 这可是警告了,陈宁氏的身子一颤,这回不敢再与丈夫耍心机,忙表态会尽心尽力办好此事。 陈家到底是商家,规矩也不如豪门世家的严,要不然她如何能从妾室一跃成为正室,所以陈顺要找个女人顶下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她儿子还小,绝不能将这家业全部拱手让给那死去的元配所出的长子,她得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份可观的家业才行。 陈顺看到自己成功震住了妻子,这才满意地轻抚胡须,想着将来的胜利果实,嘴家微微带笑。 简家,简梅氏正在与家族的妇人说话,就听到人禀报陈昕兰来了,遂道,“赶紧让兰姐儿进来。” 陈昕兰匆匆进来,看到一旁坐着简家的族妇,这才收敛一点,行了个礼,抬头朝简梅氏娇笑道,“简伯母,兰儿可想死您了,只是要陪祖母法事离开不得,要不然早就来看望您了。” 陈昕兰娇俏又热情,性子活泼,极得简梅氏的喜爱,遂招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我瞅瞅兰姐儿瘦了没有?这庵堂中只有斋饭,你必定吃不惯。” “可不是?我可想死了简府厨子的手艺。”陈昕兰撒娇地道,“简伯母,我要在您这儿住上几天好好吃一顿,您可不能吝啬赶我走?” “好,我这老婆子正愁没有人陪呢。”简梅氏笑着轻刮了一下陈昕兰的俏鼻梁。 一旁的简家族妇看到这两人的亲热劲儿,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是笑道,“我瞅着大伯母与兰姐儿就像一对母女似的,要不然干脆认个干亲如何?” “这主意好,兰姐儿若愿意,我这就去让人择日子,再与你娘相商,办场宴席,我呀就多了个女儿。”简梅氏想着这兰姐儿不能给她当儿媳妇,当个闺女也使得。 陈昕兰面色一僵,她可不能当简梅氏的干女儿,这样一来与姐夫定了名份,以后还如何成亲?遂一脸为难地道,“简伯母,您能收兰儿做干女儿是兰儿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但是兰儿真的不能给您当女儿,兰儿……” 说到这里,她娇羞地垂下头,手指卷着帕子,有些话不能点得那么明白,要不然就是不知羞耻。 简梅氏的面上喜色也渐渐地消融了,她明白这小妮子的心思,但她儿子没这心思啊,这事就成不了,思索半晌,她握紧陈昕兰的手,“兰姐儿,这个提议你好好想想,我也真想把你当成自家女儿一般,等你将来出阁了,我再给你一份添妆当彩头。” 陈昕兰全身如被雷击,这是简梅氏第一次正经地告诉她,她想要嫁给姐夫是痴心妄想,一张小脸瞬间就苍白了。 简家族妇笑道,“看来我得回去把红包给包好,到时候恭贺大伯母收了个贴心的女儿。”眼有不屑地扫过陈昕兰,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姑娘,连亲姐的男人都肖想,简直是恶心得很,“今年大伯母必定能双喜临门,堂兄若真的娶了权家姑娘,必定仕途亨通,将来只怕一品大员也做得。” “我可没想到让我儿靠妻子的娘家爬上去,你这话可不许到外面乱说。”简梅氏先看上的是权英姿的为人,至于权家的背景,她当然知道是极为深厚的,肯定能助儿子一臂之力,但这话不能说,故而她的脸此刻颇为严肃。 那简家族妇一脸的愕然,心理转念一番也就明白了,只要简梅氏有这心思,这婚事准成,她也就能得到神武侯夫人大笔的奖赏,立即轻拍自己一巴掌,“看我这张臭嘴在胡说些什么,大伯母可不要见怪,如今这婚事还得遣冰人去探权子爵夫人的口风才行……” 陈昕兰听到她们俩的讨论,眼睛微微一眯,“大伯母,这权家姑娘是子爵府的?” 她没想到这权氏女来历如此大,这爵位虽说没有实权,但有爵位的人家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只要子孙争气,还愁弄不来实缺?根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 眼睛突然一睁,对了,这京城有爵位又姓权的不就是那淮阴子爵府,这家曾经还是伯爵呢,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关于权氏女那不利的名声,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忙抱住简梅氏的胳膊道,“简伯母,这权家女的名声不大好呢,我就听闻过她家女儿还与人私奔过,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个豪门大家都不考虑娶她家女儿,您可不能娶个这样的女人害了姐夫一生。再者我还听闻,她家降爵也与女眷不检点有关……” 那前来鼓动简梅氏的简家族妇一听,顿时就来气,冷冷地道,“那不过是道听途说,如何当得真?就算被降爵,这权家仍旧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又岂是区区什么下三滥身份的人可以比拟。” 至于这下三滥身份的人是谁,她没有明指,可明眼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陈家是商家,本来就配不上简家,如今还敢诋毁人家子爵府的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被人这么暗骂一通,陈昕兰的脸色阵青阵红,姐夫这堂弟媳妇甚是可恶。 简梅氏自然看到陈昕兰的不自然,暗中警告地看了眼这堂侄媳妇,看向陈昕兰时,脸色还是十分柔和的,“兰姐儿想得多了,这权家女儿私奔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最终人家夫妻和好而已,这事情算不得陈家女儿的污点。至于我为你姐夫物色的人选,虽说是归宗女,可人品也是没得说的,当初也是她夫家不对在先,也不能全然怪到人家年轻的姑娘身上……” “什么?她还嫁过人?”陈昕兰猛然站起来,一脸的吃惊,“简伯母,姐夫值得更好的黄花大闺女,娶个和离妇有什么好的?这是辱没了姐夫,让他名声受损……”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权氏女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遂抓住这点她猛力抨击,就是想要简梅氏打消这个念头。 简家族妇实在听不下去,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么,至不见不得一个商家女如此嚣张,“陈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权氏女虽说是归宗女,但样貌家世人品样样不缺,前夫家的老太太还说了,要给添妆的。你年纪轻见识少,这世上可没有几个归宗女能得到前夫家这么大的支持,至少我就没见过。”生怕简梅氏打退堂鼓,“大伯母,这可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婚事,说句难听的,若没这一遭,也轮不到我们简家娶进这么一个好媳妇来。” 这可是明摆着的,权英姿若非和离过,凭权家的家势,嫁进任何一家豪门大家都焯焯有余,哪还轮到简家? 陈昕兰脸色更为着急,又去摇简梅氏的手,“简伯母,您可要三思啊,这娶媳妇得娶贤,要不然就是祸害了子孙后代,将来可得吃苦头……” “你给我赶紧住口,哪有年轻姑娘咒人家的后代子孙的?”简家族妇忙叫嚷道,一副陈昕兰说了什么污言秽语一般,“我说兰姐儿,你不过是大堂兄的小姨子,我们简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指手划脚?除非这儿站的是过世的大堂嫂,要不然我劝你还是顾忌一点闺誉为好。” 她本来不想再与陈昕兰一般见识,毕竟刚才简梅氏的警告她是看在眼里的,但是这陈昕兰越说越过份,她都听不下去了。 简梅氏看到陈昕兰还要再辩,忙出言制止,“兰姐儿,你还是未嫁姑娘家,这些事情得避忌点,我知道你是想你姐夫能得好,可我是他亲娘,能害他不成?” 陈昕兰听闻,这才不得不闭上嘴巴,心里却是急成了一团,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轻易认输? 简梅氏轻抚陈昕兰的手,“兰姐儿,这权家姑娘还真是人品甚好,等以后你姐夫再成亲后,你与她接触过就会知道了。” 陈昕兰心想,她怎么可能会认为权氏女好,这就是个不要脸面的狐狸精。只是现在她说什么都是错,惟有暂时收敛一点。 简家族妇看到陈昕兰不吭声,鼻子还低声地哼了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昕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简梅氏的屋子,只知道等她从那个噩耗中回过神来,不再浑浑噩噩后,看到的是珍姨娘着急挥着手的脸孔。 她不悦地一把将她的手抓下,恼道,“我还没傻。” “三姑娘,婢妾不是这意思。”珍姨娘在这陈昕兰的面前,一向很识趣,给足这前主家姑娘的面子。“太太那儿怎么说?” 一提起简梅氏,陈昕兰不由得一阵心烦意躁,把气撒在珍姨娘的身上,“你也是的,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你让我现在能有什么好法子?当初让你看住姐夫,你怎么就看不住?你真是一点用也没有,亏我以前在我姐面前说尽了你的好话……” 噼哩啪啦地指责一通,珍姨娘心里恨极,面上却是不得不认错。 想当年大姑娘还在世时,这三姑娘没少嫉恨,甚至后来大姑娘的病重,这三姑娘也不是无辜之人,什么姐妹情深,全然敌不过一个男人。可惜大姑娘至死也不知道这妹妹的真面目,在病重之时还拉着妹妹的手,不放心地将自己的男人交托给妹妹,只为圆了妹妹的一片痴心。 所以这也是陈昕兰出入简家的最大的借口,只是简靖书不同意这婚事,事情 也就拖到现在。 “三姑娘歇歇气,都是婢妾的错。”珍姨娘又再一次安抚陈昕兰。 陈昕兰这才轻舒出一口浊气,没好气地喝了一口茶水,“珍儿,我们都走到了这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珍姨娘的眼睫毛眨了眨,简梅氏母子怕是到死也不知道简靖书所谓虐妻的名声都是拜眼前这心狠手辣的女子所赐,而她,只不过是其中一道不起眼的助力罢了。 “姑娘说的是,可是婢妾也没想到什么好对策,三姑娘有何高招?”她道,“其实这事情我也是听说没多久,这第一时间就给姑娘通风报信,太太的心意又岂是我这样的妾侍能改变的?” 她若在简家有地位,也不会沦落到与她互相勾结做这对不起丈夫的事情来,当然,她是万万不想新主母进门的。 陈昕兰的眼睛微微一眯,这是她思考的惯常表现动作,好不容易才搬开长姐这挡路石,她不能再让另一块石头挡自己的路。站起来踱了踱步,好半晌,这才道,“她成过一次亲,这就是她最大的错处,我们要抓住这个不放才行……” “三姑娘,我们如何才能抓住这个不放?”珍姨娘不禁疑问道,“我刚刚才打听到,她那前夫被流放三千里,可不能出来当那搅屎棍。” 陈昕兰瞪了眼珍姨娘,真是个蠢货,就算权英姿的前夫没被流放,这人也不是她们能请得动的,权家是子爵,那权英姿初婚嫁的必是高门大户。“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一个男人?” “您是说?”珍姨娘隐隐猜得到是什么。 陈昕兰嘴角上勾,一把拉住珍姨娘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珍姨娘眉头皱了松,松了皱,好半晌才道,“三姑娘,婢妾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得了吧,当初是谁帮你在陈家放流言的?”陈昕兰也是把珍姨娘拿捏在手里,并且容忍她到今天,也是暗中有了打算的。 珍姨娘的神色一骇,这陈昕兰实在是令人畏惧,她那么隐秘的事情她也能知道? “你且放心做好我吩咐之事,我可以发誓,不会在姐夫面前乱嚼舌根。”陈昕兰现在还用得上珍姨娘,自然不会卸磨杀驴。 珍姨娘咬紧下唇,只能暂时听这三姑娘的命令行事。 此刻身在庄子里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灾情,而开始做好各项准备的权英姿,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她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连打了三个哈啾,权英姿揉了揉鼻子。 “奶奶,可见哪儿不舒爽?”一旁的侍女道。 权英姿摆摆手,“无碍。” 摇了摇算盘,她重新打了起来,看看还有多少余钱囤粮食,这庄子就是她最大的财产,可不能轻易弄垮了。 襄阳侯府。 叶钟氏决定的事情一向行动力很强,更何况这事涉及到亲娘,就更不能怠慢,听到儿子说要秘密请来太医给亲娘诊脉,她就不顾大雨,回了趟娘家以请罪为名把亲娘接到叶家来。 林珑也没有闲着,把各处都安排妥当迎接钟尤氏的到来,务必不能让钟郭氏这入了魔障的疯妇察觉出端倪来。 钟尤氏这两天来是十分小心应付儿媳妇,就算是做戏也是不容易的,钟郭氏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面对自己,实在让她佩服得紧。 到了叶家后,她先是见了见那对曾外孙,看到这对娃儿被养得极好,她顿时一脸的高兴,两手舍不得地一再轻抚那嫩滑的脸蛋。 “快唤曾外祖母。”林珑这当娘的自然要教儿子说话。 俩娃儿对看一眼,并不认得眼前这个老妇,但还是极听亲娘的话,甜甜地唤了声,“曾外祖母。” “诶,我的宝贝曾孙们。”钟尤氏相当高兴,当场就着人赏了不少好东西给俩宝贝,这才是她的嫡亲血缘后代,自然不是神武侯府的那些个能比拟的。 林珑忙笑道,“外祖母会宠坏他们的……” “宠不坏,都是好孩子。”钟尤氏笑道,目光落在林珑那张年轻的脸庞上,颇为欣慰,眼光下滑到林珑的肚子,“这胎还好吧?” 林珑轻抚自己凸起的肚皮,“等到入夏就要生了,到时候这闺女还得请外祖母赐个芳名才好。” 其实就是请钟尤氏好好保重身子,看到这曾外孙女的出生。 叶钟氏暗地里抹了抹泪水,面对母亲时则是一脸的笑容,“娘,您可要撑住啊,我这孙女儿还没名儿呢。” “就你意见最多。”钟尤氏笑着轻拍女儿的手。 正在屋里一片祥和之际,叶旭尧领着个人进来,那人是太医院有名的太医,一进来就给屋里几个女人行了礼,哪怕他花白了头发,但这屋里的人身份都比他高,自然怠慢不得。 叶钟氏忙招呼太医。 林珑怕俩儿子在一旁碍事,忙让大丫鬟抱出去让他们玩耍,自己一脸凝重地配合叶钟氏行事。 叶旭尧并未久待,与外祖母钟尤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后,就匆匆离去。 钟尤氏并不会对这一向最疼爱的外孙子有意见,而是让林珑掀起手腕的袖口,朝太医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诊出什么也能承受得住,若有不对劲处可不要瞒我。” “钟老夫人放心。”太医仔细地坐到钟尤氏的对面,手稳稳地搭在钟尤氏的脉膊上。 叶钟氏与林珑都紧张地看着,两人都暗暗祈祷着钟尤氏的病情不太严重。 雨势淅沥中,神武侯神色匆匆地踏进襄阳侯府,本来面色还有几分凝重,待看到叶旭尧亲迎后,这才脸色一缓,“外甥着人拦我请我过府可有重要事相商?”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来这外甥让人拦他请他过府到底还有什么用意。 叶旭尧挥退匪鉴,拱手朝神武侯行了一礼,两人的品阶一样,不过,他是晚辈,自然得执晚辈礼,“我请舅父过府是想请舅父看一场戏。” “哦?何戏如此重要?”神武侯根本不信,这外甥可是严肃之人,哪会无的放矢?更何况这天气还不好,一直都在下雨。 “舅父随我前去一观便知。”叶旭尧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且在一旁带路。 神武侯看了看叶旭尧的神色,没有说什么就随叶旭尧往前走。 屋内,太医一番望闻问切,这才停下来端坐着。 林珑细心地上前帮钟尤氏把袖口拉好,没有假手于下人。 “太医,我这是不是中了毒?”钟尤氏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钟氏忙宽慰般地轻抚亲娘的手。 “钟老夫人,您这身子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对方给你下的毒十分隐蔽,而且有段时间了,对你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有伤及。”太医叹了口气,这些世家大族的内宅一向复杂得很,他自然也不鲜见,“下官倒是可以为老夫人驱毒,只不过正如下官所说,这毒伤害了老夫人的内脏,老夫人的寿命自然有所损伤……” 简而言之,就是钟尤氏应该会折寿。 叶钟氏听闻一阵的心塞,险些站不住,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是她早点发现,就不会让亲娘受这样的罪。“娘……” 林珑忙一把扶住自家婆母,满脸的焦急,“婆母,我们还是先听听太医如何说?这会儿不是哭泣之时。” “对,我这外孙媳妇说得对。”钟尤氏在一阵的错愕后,自然也极豁达地接受了这个宿命,“我活了这么久,该见识的也见识过,还有什么舍不得人世繁华?只是那害我之人,我自然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太医,你且详细说说我中了何毒?如何中的?” 太医不得不敬佩这神武侯府的老太太居然如此有魄力,遂神情严肃道,“钟老夫人,这下毒之人必是你身边之人,因为您所中之毒先是汤药,随后就是身边的用具,与这毒素互相交织,让您越来越觉得困乏,思考不力……” 帘外听着这些话的神武侯的神色已是大变,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没想到,府里居然有人要害他这养母。 他与钟尤氏虽然没有培养出多少的母子亲情来,但他还是极敬重这个养母的,至少是她给了他这身份地位,虽然人强势了一些,但这也是神武候府至今不倒的因素之一。 叶旭尧没有吭声,只是把这舅父变幻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 神武侯做不到一声不吭,这里面的老太太是他神武侯府的定海神针,一把就将帘子大力掀开,他大迈步进去,“母亲,儿子不孝……” 话未说完,他已是先行跪下。 这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愣,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 叶钟氏看了眼儿媳妇,再看了眼儿子,没想到儿子还留了这一手,也是,这事不能瞒着她这便宜大哥,他是神武侯,有他出面事情才能更容易。 叶旭尧面色清冷地轻轻迈了进来,没有再上前插手。 钟尤氏一双锐利的老眼看向这继子,“起来吧,这事你不知情,我也不怪你……” “都是儿子的错,要是儿子早知道有人起了歹心加以防范,定然不会让母亲遭其毒手。”神武侯义愤填膺地道。 “有人存心害人,这是防不胜防的。”钟尤氏虽然一向强势,却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若让儿子查出来,必将其碎尸万段。”神武侯一脸发狠地发着誓。 钟尤氏的目光闪烁一下,家丑不外扬,她不想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所以必须是私下说才行,抬头朝叶旭尧看了一眼,她这外孙一向聪明。 叶旭尧也当即会意,忙请太医出去开方子。 太医也是识趣之人,对于神武侯府的腌脏事并不感兴趣,客套地随着叶旭尧走了出去。 林珑也不好在此听着这几位长辈的私密话,同样识趣地随丈夫身后走出去,反正还有不少事要打点,这里面的空间还是让给几位长辈吧。 钟尤氏这才道,“这害我之人,我已知晓。” “母亲请直言,儿子必定不轻饶。”神武侯忙再度保证。 “是你的媳妇,我那‘好’儿媳郭氏。” 钟尤氏冷冷地话音一落地,一双老眼就紧盯着神武侯吃惊地瞠圆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八章处置(二更) 神武侯是知道自己妻子近来越来越不对劲,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一向行为都算有规有矩的妻子会做出这等事情来,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吃惊过后小心翼翼地道:“娘,会不会是弄错了……” 叶钟氏在一旁冷笑道,“大哥,你觉得娘会在这上面弄错吗?”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亲,她暗地里撇了撇嘴。 神武侯看了眼这大妹,一时间满脸通红,连他自己也觉得刚才可笑了,当初没有钟尤氏在众兄弟中青睐他并且过继,他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身份与地位?饮水思源,他就必须要尽了人子的责任。 思定后,他的神态从容了一些,“娘,你放心,儿子这就回去调查,如果真是她做的,儿子必定不会轻饶,一定会逐她出我们钟家。” 他当即表明会休妻,哪怕这妻给他生了儿女,在这点上是有功劳的,但这次妻子千不该万不该把脑筋都动到这养母的身上。 钟尤氏对于自己这继子的品性还是了解的,点了点头,“这等恶毒之妇也是万万不能留在钟家,不然将来必会祸害子孙后代。”顿了一会儿,她终归要考虑的层面还有不少,“不过她终归还是世子的生母,这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世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神武侯忙应声,“是。” 其实心里也在揣测养母的心思,但不管如何,钟郭氏这回是铁定没得留在钟家,但如何处置却是让人伤脑筋罢了。 屋外的林珑站在廊下朝里屋看了看,更是与一旁的丈夫小声道,“这钟家舅父可靠不可靠?” 叶旭尧轻扶妻子粗壮的腰,这二胎一天没落地一天都要操心,“放心好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是谁给的,这么些年没忤逆过外祖母就可知其为人。” 神武侯一向是精明的,再说他这舅父对钟郭氏那样的舅母感情也没深厚到那等层度,也就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与养母做对,这也就是他把神武侯找来的原因所在。 林珑靠在丈夫的怀里,这些事不到她操心,她还是安心地待在一旁吧。 夫妻俩正喁喁细语之时,屋里的人终于出来了,神武侯一脸的凝重,目光扫向了叶旭尧,遂向叶旭尧走去。 林珑向这钟家舅父微微晗首,然后识趣地走开,再度回到里屋。 叶旭尧神色平静地看着这舅父,没有抢先说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神武侯神色复杂地问道。 “知道得不算早,但也不算晚。”叶旭尧淡淡地道。 神武侯一向看不懂这个外甥,不过既然是他把自己引来的,知道的必定不会少,“我们甥舅二人好好谈谈。” “外甥正有此意。”叶旭尧微眯眼道。 二人互看了对方一眼,很自然地一同走在这襄阳侯府的回廊上。 当天叶钟氏就留母亲在襄阳侯府里面,反正现在她那便宜大哥接手去查此事,她可不放心让母亲回去神武侯府,总要给母亲解毒才是,所以她亲自布置院落,又是亲自与太医商量方子,定出最妥的方案来。 林珑这孕妇不好操劳,惟一做的事情就是陪钟尤氏这老太太闲聊,外加看俩儿子哄老太太欢心。 这亲家到来,叶老侯爷不好出面,叶秦氏却是不能不闻不问,到底还是在晚膳之前到来,“亲家母到来,我有所远迎,莫要见怪。” 不喜叶秦氏是一回事,见了面却还是要客气一番,钟尤氏让一旁的丫鬟扶她起来,朝叶秦氏笑道,“亲家母,倒是我前来打扰,不好意思才是。” 叶秦氏的手在襄阳侯府里面伸得并不长,所以并不知道太多内情,虽然心底诧异于钟尤氏的到来,但却不好相询,惟有坐下来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圆了彼此的颜面。 两人都戴着面具说了一会子话,觉得甚是无趣得很,叶秦氏不想再待下去,遂提出了告辞。 钟尤氏也不挽留她,只是客套地让人送她出去。 两个老太太交锋,林珑一句话也没有插,毕竟她也不适宜多说什么,因而只是与自己的俩儿子玩耍。 叶秦氏出去后,在门口处遇上了亲自端着汤药的叶钟氏,步了一顿,一股药香味飘出来,“怎么煎药了?谁身子不舒爽?” 叶钟氏朝这婆母屈了屈膝,“婆母无须担忧,这是给尧哥儿媳妇煎的安胎药,您也知道她前些时候受了罪,好不容易现在胎儿才稳定下来,总得要调理一下才行,这样将来生产时才不会受罪。” 一听是给林珑煎的安胎药,叶秦氏就不大感兴趣,冷冰冰地道,“这二胎不就是个女娃子,将来就是泼出去的水,一赔钱货,何必花这心思?” “架不住我稀罕,我们庭哥儿和辉哥儿就要添妹妹了,这可是一个好字呢,别人求都求不来?”叶钟氏心下冒火,面上却不显,不过也还以颜色地呛了一句这不讨喜的老妖婆。 女儿是赔钱货,怎不见这老妖婆当王叶氏是赔钱货?若不是王叶氏这姑奶奶行事嚣张,叶老侯爷不喜,要不然指不定三天两头都往娘家跑。 叶秦氏面皮抽搐了一下,重得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与这叶钟氏再继续说下去,她只怕还要被气得够呛。 叶钟氏也不悦地斜睨一眼叶秦氏离开的背影,最后不以为然地端着托盘进去,没有必要为了这老妖婆耽误了母亲喝药。 “娘,快趁热喝药了。” 钟尤氏停下与俩小娃的玩耍,看了眼女儿,“你刚才在门口遇上了你婆母?” “可不是有这倒霉事?娘,你别理那么多,她现在是拔了牙的老虎,只能唬唬人。”叶钟氏忙把汤碗的盖子掀开,亲自试了试药温,最后亲自给母亲喂药。 林珑拢住自己俩调皮儿子在怀里,不让这俩小家伙闯祸,“婆母,有钟郭氏这前车之鉴,祖母怕是也记恨上我们大房,这人不得不防。” “我晓得,这事你不用操心,若别人问起,就说是你的安胎药即可。”叶钟氏道,“若不是防着钟郭氏,其实也不用如此麻烦。” 林珑忙点了点头,反正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钟尤氏却是皱了皱眉,“你与叶秦氏不和,也别做得太露面,她占着长辈的名份,别人只会说你的不是。” “娘,我哪有这么愚蠢?在外面都会给足她婆母的面子,但这内院里面,我是不会再放权给她。”叶钟氏强硬地道。 她好不容易才熬到真正大权在握的一天,又岂会自毁城墙? 钟尤氏吞了一口汤药,看了眼自有主张的女儿,遂也不再过多的担忧。 这婆母住在了女儿的家里没回来,钟郭氏在得到消息时,不由得惊讶了一下,一般情况下,哪有娘家母亲住到女婿家中的?莫不是她露了什么痕迹被对方察觉到? “赶紧着人去打听一下,叶家可有延请什么名医或者太医到府里?” “是,太太。” 心腹下人领命,正要出去打听之时,就看到神武侯走了进来,且看那气势颇为不善,她吓得忙退到一边,不敢轻捻虎须。 “夫君,你回来了?”钟郭氏忙朝那心腹下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上前迎接丈夫。 “都给我站住,一个也不许动。”神武侯怒喝一声。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那上前迎接丈夫的钟郭氏,只见她用手掩住心脏部位,“夫君,你这是做甚?没得吓死了人……” 神武侯一听到妻子的声音,两眼就冷冷地看向她,直看得钟郭氏心里发毛话都说不全,心里开始打鼓,不会是自己做的事情让他发觉了吧?但这不可能啊,男人历来不管后院之事,她这丈夫一向都是粗神经之人。 连忙稳住心神,她小心翼翼地道,“夫君,你这样吓我是什么意思?我刚听闻婆母要在大姑奶奶的府邸小住一段时间,这才想着遣个人去问问婆母可需要些什么?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婆母在大姑奶奶那儿住下……” 这番虚情假意的话不说犹可,一说就真真的让神武侯的怒火更为高涨,眯着眼睛冷冷地走向妻子,“你现在还好意思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郭氏,我可有待薄了你?为了那个不争气的逆子,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鬼样子,你自个儿知道吗?” 钟郭氏睁大眼睛看向丈夫,“我,我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啊,但凡你有证据,我这就自请下堂去。衍哥儿的事情不提尚好,他落得这样的田地,你这个当爹的可有想地拉他一把?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可有尽了当爹的责任?可有……” 她是越质问越激动,小儿子就是她的心结,解不开化不了,所以越是压抑发作起来就越是猛烈。 神武侯静静地看着妻子青筋凸起的控诉,不待她那番激动的话说完,他道,“你真是得了失心疯。” “你给我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你无非就是嫌我老了,没有那些狐媚儿能讨你欢心……” “真是越说越离谱。”神武侯怒斥一句。 他虽然也有年轻貌美的小妾,但他分得清楚,妻是妻,妾是妾,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两人的争吵很快就引来了神武候府的世子等人,身为儿子儿媳妇,他们不能光看着爹娘争吵,得出面来劝和。 两个儿子一人拉住一个,世子率先说道,“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吵什么?” 神武侯冷冷地甩开儿子的抓缚,冷冷地看向妻子,“你们娘了不起,做了大事。” 钟郭氏的心里“咯噔”一下,“你别含血喷人,有本事你就把证据拿出来,让我死得也心服口服。” “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神武侯怒气匆匆地转身离开。 钟郭氏心神不宁,不祥的预感充斥在心间。 “婆母?” 三个儿媳妇忙上前问侯,不过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惟有面面相觑。 钟大奶奶倒是隐隐猜到些什么,老祖宗被姑姑请到襄阳侯府去,怕是在襄阳侯府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因有了这心思,她并没有一个劲儿地凑上前去表孝心。 老祖宗的病来得蹊跷,那天煎药之时,婆母身边的心腹行事又可疑,她的心跳也加速起来,不过却是暗含兴奋的,如果这婆母真做了后宅不能容的事情,她就能搬去头上这座大山。 老祖宗始终是老祖宗,可不是自家婆母能斗得赢的人,再加上老祖宗一向疼自己,钟大奶奶觉得前程一片光明,不过现下只能勉强把这兴奋劲儿压下去,还不到她能放声大笑的时候。 她冷眼看着两个妯娌对钟郭氏嘘寒问暖,一副好儿媳妇的样子真让她做呕。 另两个儿媳妇也暗暗看到大嫂的无动于衷,再思及公婆二人的争吵,她们也渐渐感到风雨将来,倒是行事更为谨慎。 果然不用等多久,连晚膳都没有心思用的神武侯府诸人,居然等到了郭侯爷的到来,这郭侯爷与神武侯是同辈人,钟郭氏正是其堂妹。 两人做了揖后,神武侯请这大舅兄坐下。 “深夜把大舅兄请来,是请你来主持公道的。”神武侯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就道出了用意。 郭侯爷喝茶的动作就是一顿,眼里有着诧异,心下一寻思,看来这事涉及到钟郭氏这堂妹。 说来郭侯爷当初能袭爵也是有几分运气的,他父亲不过是祖父的嫡出次子,但因大伯父无子,又死在祖父的前头,这好事才轮到他的头上。钟郭氏正是大伯父的亲生女儿,所以与他尽管是堂兄妹的关系,这人在郭家还是地位有些超然的。 他一脸慎重地把茶碗放下,“可是我那堂妹……” “正是她。”神武侯的神色一直很严峻。 郭侯爷这时候也有几分明白了,这堂妹很早就出嫁了,他们的关系也并不亲近,不过身为郭家的掌门人,他不能不管此事。“你也知道,衍哥儿几乎是我那堂妹的心头肉,一时间这孩子犯了事被流放,我那堂妹一时想不开行差踏错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是寻常事,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夫妻二十多年,我焉能对她无情无义?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不该动的人。”神武侯冷声道。 他这人虽然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但自认人品还是不错的,也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抹灭了元配嫡妻的功劳。 郭侯爷是花中浪子,现在老了也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他头脑一向好使,很快就猜到那人是神武侯府的老祖宗钟尤氏。 不过没有实质证据,他也不能任由自家人被人欺负了。 “这妹夫啊,凡事得讲证据啊。” “大舅兄放心,证据不会少的。” 神武侯也不想再多添枝节,立即着人把钟郭氏带来,还让三个儿子前来旁听,这事不能瞒着自家儿子,要不然必会造成家族分裂,钟郭氏再不济也还是三个儿子的生母。 钟郭氏阴沉着脸由世子扶着过来了,一看到娘家堂兄坐在堂上,她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只可恨她没能置钟尤氏于死地。 “大堂兄。”她朝郭侯爷晗了晗首。 郭侯爷也还了一礼,看到这堂妹仍兀自镇定,心下倒是稍安。 神武侯冷冷地看着他们堂兄妹见礼,也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就公布了钟郭氏的罪状,听得钟家三子都吃惊得张大口。 世子更是松开扶着母亲的手,“娘,这是不是真的?您怎么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钟郭氏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她的丈夫这般逼她,若说手上没证据只是虚张声势,她也是不信的,所以她干脆承认了此事。“若不是她把你四弟赶出钟家,你四弟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一切最错的就是她,她让我的儿子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这番话出自一个扭曲了面容的女人之口,让厅堂上的诸人都一时间做不出反应来,尤其是郭侯爷。 他原本以为堂妹的镇定是因为有脱去嫌疑的办法,哪里知道一上来她就认了罪,这让他如何为她开辩?这不是小事,下毒毒害婆母,传出去后,他郭家女儿要不要嫁人了?以后还如何联姻? 郭侯爷没有什么大本事,儿孙一辈也极平庸,就是靠这堪比珠网般的联姻让郭家不垮台,所以万万不能让人坏了郭家女儿的名声。 “快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怒喝,“下毒毒害婆母,你真的敢做这天打雷霹之事?” 钟郭氏知道这大堂兄是要自己改口,可她即既然认了断也不会再改口,“大堂兄,这事你不要管,我对不起郭家我知道,但我胸中这口气不出我就活不下去。” 神武侯回过神来,倒是心里平静了一些,原本抓到见势不对逃出府的府医让其做证一事也不必了,“郭氏,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顿了顿,他突然用手指着三个儿子,厉声质问妻子,“你口口声声说要为衍哥儿出口气,可你为那三个儿子着想没有?有你这么个亲娘,他们还如何在朝堂上立足?还如何在外做人?你这是在坑害自己其他的儿子,你知道不知道?” 钟郭氏被丈夫这几句话震得连连后退,她在做这事时确实没有想到三个儿子,忙看向三个儿子,只见到沉默不语的三个儿子眼里都有一份忿忿不平,“我,我……” “娘,你一向疼四弟我也不说什么,毕竟他是幺子,你偏疼他我这当长兄的又怎么能嫉妒?可是你为他抱不平,却不为我们想想,我们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世子出离愤怒了,这亲娘干的都是什么事?这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历来一个家庭,得利最多的是长子,得宠最多的是幺子,夹在中间的儿子就是那尴尬的存在,他们本身就很容易受到父母的忽略,所以钟家二子和三子看向母亲的目光渐渐疏离,这从来没有过多疼宠他们的母亲,如今更是要拖累他们,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我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你们要信我……”钟郭氏受不了三个儿子的指责,忙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没想到,娘,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这只能说明我们在你的心里不及四弟。”钟家二子终于怒喊出心中的不平。 郭侯爷看到众叛亲离的堂妹,知道大势已去,这样恶毒心肠的堂妹不能留,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郭家女儿的名声不能被连累,目光看向神武侯,“妹夫,该如何做你支一声吧,我郭家没有这样蛇蝎心肠的人。” 摆明了郭家不会保钟郭氏,非但如此,他还要不被牵连进去。 钟郭氏闻声,虽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亲耳听闻,她还是免不了心伤,果然人情薄如纸啊,若这人是她的亲兄长,估计不会如此狠心。 神武侯看向妻子,“这么多年,她为我生了四子一女,这也是她的功劳,但是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给人一个交代。”顿了一会儿,“郭氏,我给你个选择,三尺白绫和一杯毒酒,你选哪样?” 他深思过了,送钟郭氏到庵堂去治标不治本,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和离送回娘家,这也不好处理,郭侯爷的态度摆得很明白,郭家不会要这个归宗女,而他也要顾及到三个儿子的名声,所以钟郭氏最好死掉,这样就能一了百了。 “你要我死?”钟郭氏死死地看向丈夫,夫妻一场,他居然是要她死?真真是讽刺。 神武侯不做声,他已仁至义尽,这事不能通融。 钟家三个儿子互视一眼,“扑通”一声,三人都跪了下来,“娘,请您上路吧。” 亲娘都不顾及他们了,他们也没有必要挽留她的性命,死了就能把这事遮掩过去,至少名声保住了。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于此,钟郭氏突然放声大笑,神情凄凉地走出这间厅堂,临出门时还被门槛重重地绊了一脚摔了一跤。 三日后,神武侯府挂上了白灯笼,神武侯夫人钟郭氏跌跤突发急病身亡。   ☆、第三百四十九章诋毁 消息在当天就传到了襄阳侯府,叶钟氏接过神武侯世子亲自奉上的丧帖,仔细看了看确实无误,她那偏宜大哥倒是出手极快,本来她以为还要再拖上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 半晌,把丧帖合上,她抬头看向穿着丧服一脸悲哀的神武侯父子二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 神武侯世子拱手道,“谢姑姑安慰,我娘她生前行事多有不端,还望姑姑不要与她计较。” 他娘行事多有不端,并且他也不想为此与襄阳侯府交恶,所以有些话必须说。 “那是必然。”叶钟氏也不至于真想与娘家人闹翻,这于她没半分好处。 神武侯见状,这才暗松一口气,满意地看了眼儿子,“如今府里在办丧事,娘还住在你这儿多有不便,我这次来是要接娘回府的,还请妹妹多多美言几句。” 叶钟氏拿着丧帖起身,“大哥言重了,我这就去与娘说说。” 神武侯也赶紧起身向叶钟氏做了个揖,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接回钟尤氏,钟郭氏已死,侯府不能让人传出难听的话来。 叶钟氏到了后院,把手中的丧帖递给了亲娘,“娘,钟郭氏遭了报应,如今大哥和大侄子亲自登门要接您回去,您看?” 她是希望母亲能多住几天的,不过如今这节骨眼上还是要回去比较妥当,可她又不放心亲娘还没有清理完毒素的身体,真真是左右为难。 钟尤氏把怀里抱着的叶耀辉递给林珑抱着,伸手接过女儿手中的丧帖仔细看了看,“收拾一下,我这就回去。” 家丑不外扬,她那继子算是没得挑剔了,至少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很合她心意,她自然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娘既然做了决定,我也不相劝,不过女儿打算这段时间回娘家给娘侍疾,不知娘意下如何?”叶钟氏忙把心里的想法道出。 既然不放心,那就自己亲自看着总不会再错了吧?她实在是不放心钟家的女眷。 钟尤氏自然是希望能与女儿多待一段时间的,只不过,她的目光看向林珑凸起的小腹,虽说还没到生产的时候,但这肚子颇大,女儿能走得开吗? 林珑一下子就明白了钟尤氏母女在担忧什么,她自然也是不放心钟尤氏回钟家,这几天来,钟尤氏喝的药全是叶钟氏亲自煎的,全然没有假手任何人,这就是不给别人空子钻。 她忙表态道:“外祖母,婆母既然如此孝心一片,我这当晚辈的哪有不赞成的?再说我还有好几个月才能生呢,这节骨眼理一下家事什么的还不成问题。”顿了顿,“您们俩尽管放心好了,襄阳侯府出不了乱子的。” 叶钟氏得了儿媳妇这么大的支持,自然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握住亲娘的手,“娘,依女儿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钟尤氏与林珑相处这几天,对于这外孙媳妇的性子也摸了个透彻,这孩子历来也不喜欢说假话,这才对女儿的决定不再迟疑,反正她也是极想女儿在身边侍奉的。 叶钟氏的行事速度极快,没多时就让人把行李收拾好了,然后扶了钟尤氏出去与神武侯父子会面。 “娘(老祖宗)。”神琥侯父子一看到钟尤氏出来,忙起身恭敬地行礼。 看到继子要说些什么,钟尤氏摆了摆手,“得了,我这就回府去。” 神武侯面上大喜,不过想到妻子刚亡,又不好七情上脸,遂又做出一副哀伤的面孔来。随后听到叶钟氏要回娘家给亲娘侍疾,他也十分积极地赞成,这外人如何也是不及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女儿,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林珑亲自送了几人离开府邸,待马车离去关上了大门之时,这才转身回去,走到半路,就有人匆匆而来,“大奶奶,大奶奶——” 听到下人急切的唤声,她当即止步,皱眉地看着这喘气都喘不匀的如雁,“出了什么事?看你慌张成这样子?” 她之前吩咐这侍女看着俩宝贝儿子,不会是儿子出了什么意外吧?思及此,她脸色也紧张起来。 如雁努力地喘了一口气,胸口还起伏得厉害,果不其然道:“大奶奶,不好了,老太太亲自前来,非要抱了哥儿们到她院子去,辛大娘不许,说是没有奶奶的命令,谁也不能抱走哥儿们……” 林珑一听顿时火起,叶钟氏这当家主母前脚刚出门,这叶秦氏后脚就要闹事,这不是觉得她好欺负吗?“你先在这儿匀匀气,这事我自会处理。” 如雁忙道了声“是。” 林珑一刻也没有耽搁,匆匆往前走,不过她还是顾及腹中的胎儿,一手抚着大肚子,一手撑着腰,步子走得相当稳健。 带着怒火一把将帘子掀起来,看到辛大娘一手抱一个正与叶秦氏对峙着,两方都带了几分火星味儿。 辛大娘一眼看到林珑到来,忙松了一口气,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冲向林珑,“大奶奶……” 林珑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举手示意她不用禀报,她已是知道了个大概。 叶秦氏把茶盏放下,转头看向林珑,“你婆母到娘家去尽孝了,你又大着肚子不方便,倒是我这当祖母的正闲着,这不前来为你分忧了?现在照顾哥儿们于你而言过于吃力了,你且交给我,我自会照顾妥当……” 林珑由身边的大丫鬟如眉扶着坐下,因大着肚子的缘故,叶老侯爷等长辈也免了她见面行礼的礼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叶秦氏,“不劳祖母忧心,我这胎一时半会儿还没到生的时候,自己照顾儿子们的能力还是有的。” 叶秦氏斜睨她一眼,冷气大放,“我这是为你好。” “孙儿媳妇心领了,祖母年事已高,哪能如此不孝地劳烦祖母?”林珑半步不让,她是无论如何与不会让看自己不顺眼的叶秦氏染指她的宝贝儿子。 “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你祖母,我说的话又岂容你反驳?”叶秦氏哪怕吃过林珑的亏,但想着此刻没有儿媳妇叶钟氏压阵,她也谅这孙儿媳妇玩不了什么花样,毕竟她占着辈份。 林珑冷冷一笑,“祖母这话就不对了,孙儿媳妇哪是在反驳您?只是纠正您不当的言行罢了。”顿了一会儿,“再说当初祖父已有言在先,不让祖母太过于操劳,所以养育小辈之事还是交回给孙儿媳妇吧,祖母应颐养天年。” 叶钟氏是到钟家尽孝了,但这家里还有叶老侯爷坐阵,她也还是有靠山的。她如今有孕在身,叶老侯爷只会偏向她。 叶秦氏怒火中烧地看向这不讨喜的孙儿媳妇,林珑也当仁不让,两人互本对峙着,看得一众的下人都瑟瑟发抖起来,惟有抱着哥儿们的辛大娘一脸的淡定。 正在这时候,叶老侯爷身边的得力小厮念平赶至,在外请示后,林珑就扬声让他进来。 念平一进来就先给两位主子请安,平身之后这才看向叶秦氏,“老太太,老侯爷刚刚吩咐了,让小的来问问您,是不是觉得在府里住得不安宁,想回庄子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叶秦氏变了颜色。 她是算好了时辰来抱曾孙子们到自己身边的,想着若是把人弄到手了,就算丈夫诘难,她也能振振有辞。哪曾想辛大娘却成了块难啃的骨头,硬是不给她孩子,而且对方还有武功,她根本就不能近身弄到孩子们,这才拖延到林珑到来。 面子里子都输了,她面色难看地起身一甩袖子就离开,连看也没看她口中所谓疼爱有加的曾孙子们。 林珑撇了撇嘴,这叶秦氏什么人啊,哪有这样当人曾祖母的。 叶秦氏怒冲冲离去吓到了俩娃儿,只见他们在辛大娘的怀里扭动起来,四只莲藕般的小手伸手亲娘,“娘,娘……” 显然是受惊后要找亲娘安慰。 林珑心疼地让辛大娘把孩子们交给自己,一边膝上坐一个,安抚地亲吻了一下他们的脑袋,这才让俩孩子不再惊惶。 不过此刻俩女儿却是不那么活泼,而是有些蔫地窝在亲娘的怀里,双手牢牢地抱着亲娘的手臂不放。 这让林珑看得心疼不已,更是在心里咒骂叶秦氏这老不死的老妖婆,哪有这样当人曾祖母的?“你也看到了,这哥儿们绝对不能交给老太太看管,还请你回去向老侯爷禀明这儿发生的事情。” 她极客气地与念平道。 念平自然是看到俩娃儿受惊的样子,再加上有意讨好林珑,遂道,“大奶奶放心,小的会将看到的一切如数禀报老侯爷。” “有劳。”林珑也不吝啬地表现出和善的一面。 有了念平后面的回禀,叶老侯爷雷霆大怒,又把叶秦氏叫到跟前骂了一通,气是叶秦氏连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好一阵的心伤,与丈夫越发的离心离德。 林珑事后知晓,只是暗骂了声活该,要不是顾及到孝义,她也真想骂骂这不要脸的祖母。 当然,丈夫回家后,她少不得也要告上这一状。 叶旭尧抱着她听了听胎儿的胎动,然后才抬起头看她,“我把匪石重新安置进后院照顾你,不会让祖母钻了空子。” 林珑道,“你身边也缺人使,这匪石跟着你比跟着我有用得多,再说有辛大娘在呢,祖母讨不得好,如今得了祖父的训斥,相信她也学聪明了。” “如此甚好,这祖母越老越不像话。”叶旭尧批评道。 “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家这个真不是宝,我说是那搅屎棍才对。”林珑仍是脸上有几分怒气。 “等过段日子,没什么事后,就着人把祖母请回庄子去。”叶旭尧冷声道。 林珑不置可否,这叶秦氏没有犯下大错再遣她到庄子去就不合理了,不过看丈夫的意思是连理由都懒得找了,可见叶秦氏多不得人心。 在钟家侍疾的叶钟氏得知此事后,也没少背地里咒骂叶秦氏这老不死的,不过如今亲娘的身子重要,她离开不得,惟有写信安慰林珑暂时忍一忍,等娘家事了,她也就会归家去。 神武侯府摆了灵堂,因为钟郭氏是有诰命的,这葬礼的规模自然是不小,每天前来吊唁的人都有不少,侯府的主子们都得忙着这丧事,倒是钟尤氏的院子最为安静。 叶钟氏也正乐得见着这样的局面,一心一意地给母亲调理身子去毒素,至于灵堂,那与她关系不大,除了回娘家的头天去上了一注香后,她几乎不踏足灵堂半步。 钟郭氏死得急速,内里必有蹊跷,不过有好事者探了探郭侯爷的口风,只见这位侯爷一脸的伤心,对于别人试探的话全当听不懂,遂也就没有那等好事之徒等着挖掘真相。 随着人下葬了,关于钟郭氏也没有多少传闻,京城很快就会忘记了有这么一位侯夫人曾经存在。 三月初时,林珑接到了郑西珠的喜讯,生了个男孩儿,李家人为此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因郑西珠没有亲人在京城,林珑这最亲近的义姐妹必然要上门道贺。 挺着个大肚子,林珑还是给郑西珠做足了面子,备了不少礼物前去贺生。 正在坐月子的郑西珠额上围着额贴,看到林珑进来,忙道:“珑姐,你怎么亲自来了?赶紧坐下。” 林珑笑着由人扶着坐下,探头看了看郑西珠怀里的孩子,“这娃儿长相不错,肖你,将来必然有福。” 郑西珠笑着给儿子掖了掖襁褓,“这生子才知母恩,我以前恨着我姨娘为何要生我来这世上遭罪?如今却不恨她了,没她的生育,也没我的今天。” 林珑闻言,错愕地看向郑西珠,这番话以前她可没听她说过。 “珑姐必定意外了,我是庶出,从来比不得嫡出,说心中没怨只怕也没人信。”郑西珠现在倒是能侃侃而谈这些隐秘心事,“说句实在话,要不是遇上珑姐,只怕我现在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受罪呢……” 林珑看到郑西珠的眼里似有泪花在闪,忙按住她抱孩子的手,“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伤感的话做甚?这坐月子最忌讳哭泣,容易伤身子,将来哥儿出息了,挣来的凤冠霞帔不也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珑姐说的是。”郑西珠控制了自己感伤的情绪。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叫嚷声,“奶奶,我知错了,您就饶了我吧,莫将我卖到窑子里去……唔……” 话还没有说完,就让人捂去嘴巴。 林珑对这声音有点印象,仔细在脑海里面搜寻了一下,皱了皱眉,“这好像是那姓葛的姨奴的声音?” 那次她来探望怀孕的郑西珠时,葛姨娘争宠被郑西珠训了一顿。 “可不就是她。”郑西珠撇嘴道。 “侯夫人不知道,这葛姨娘没安好心,我们奶奶早产生下哥儿都是拜她所赐,好在老天保佑,我们奶奶母子平安。”一旁郑西珠身边的丫鬟插嘴道。 “还有这等事?”林珑不由得吃了一惊。 说来这葛姨娘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竟在府里养了只波斯猫,镇日抱着当成宝贝般,因着郑西珠夫婿李健林都宿在她房里,人自然难免嚣张了些,竟让她的猫儿在府里乱蹿。 结果就是冲撞了怀胎将近九月的郑西珠,当场就见了血,差点没造成难产,郑西珠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孩子生出来,就连接生的稳娘都赞这产妇好运道。 头胎就是儿子,这让李氏母子都极为满意,李健林也秋后算账,立即就同意了老娘的决定卖了葛姨娘,敢谋害他的嫡长子,他绝对不轻饶。 所以才有了外头的葛姨娘隔窗求情的话。 林珑听完这仔细后,自然也不会认为葛姨娘值得同情,这后院女人多了,自然要争宠,这等招数并不鲜见。 没一会儿,郑西珠的婆母李关氏就掀帘子进来,“外头那做死的一时逃脱才会在儿媳妇的窗前胡言乱语,我已经着人拉她出去发卖了,儿媳妇尽管放心,她不会再扰到你。” “有劳婆母操心了,这是儿媳妇的不是,当初没选个对的人侍候夫君。”郑西珠忙让人搬圆凳给李关氏坐。 李关氏之前就见过林珑,打了招呼后这才落坐。当着林珑的面,她自然不敢数落郑西珠,相反对这儿媳妇,她一向是极少挑错的,“说来都是豪哥儿他爹的错,这女人坐胎,他就不应亲近姨娘之流,这次受了教训,以后自然不会再犯。” 林珑自然听得出来李关氏嘴里的豪哥儿他爹指的是谁,郑西珠新生的儿子就取名李泳豪,这是李健林翻了不少书取出的名字,显然他是对嫡长子抱有莫大期望的。 “好在没有造成挽不回的伤害,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道。 俗语有言七活八不活,郑西珠还没有怀够九个月,这孩子也算是命大了。 李关氏点点头,“都是我教儿无方。” 她自然是不想引起林珑的反感,这侯夫人的夫家势大,决不能让儿子的仕途受以影响。因而她昨晚没少训斥儿子,经过此事,儿子也表示了认错。 为人母者,她明白自己的儿子,男人总是贪新鲜的,自家儿子也不例外,哪怕为人忠厚,也免不去这男人的劣根性,不过真正见识过其他女人的丑陋面孔,相信儿子不会再犯错。 林珑看在郑西珠的面子上,自然不会说些话去刺痛李关氏的内心,身为婆母,李关氏已是无可指谪,所以话也说得极客气。 郑西珠感激地看了眼林珑,她心里明白,没有林珑的撑腰,她在李家不会有这么高的地位。这次怀孕她贤德地给丈夫安排了侍寝的姨娘,经过此事,下回再坐胎时自然不会再这样安排,相信夫家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轻轻地悠了悠怀里的孩子,郑西珠对于生活的现状是极为满意的,就算没有大富大贵,她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当林珑离去之时,她还是极为不舍地拉住林珑的手。 林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等孩子满月我再来。” 郑西珠这才松开手让林珑离去。 林珑方才得以脱身起程回府,李关氏自然也要送到门口,说来李家人对于林珑是招待得极为周到的。 坐在马车里面,林珑轻抚了下自己的肚子,郑西珠求仁得仁,希望叶田氏也能有此好运添个麟儿,一偿叶老六和万老姨娘的夙愿。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因为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多,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林珑也不是那等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人,一切以安全为上。 只不过外面的街谈巷议不由得传进耳里来。 “对了,今晚你还去不去听说书?” “怎么不去?这等有趣的说书我好久没听了,对了,昨儿不是讲到那归宗女借故独居庄子,暗地里勾搭汉子吗?我正听得入神呢。” “就没见过这等风骚的女人,你说我们哥儿们怎么就没这好运?若是能碰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就算死在她的帷幕里面也值得。” “可不是?昨儿说书先生总结得好,这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时间,哈哈大笑声响起,带着男人独有的猥琐的味道。 马车里的林珑听得皱眉,只觉得这些男人实在是好色得很。 不过这些言论还是渐渐飘进耳里,她的眉头也跟着皱紧。 “你说现实中是不是也有这么个木又姑娘?又风骚又够味儿,和离后就暗地里招入幕之宾?” “你还别说,我听闻这还是真人真事,木又合为什么?” “权……” 那个男人一说了这字,顿时醒悟般瞪大眼睛。 之前权家女儿和离的风波闹得很大,他们这些贩夫走卒哪个没听过? “这么说来,当初还是她把前夫给坑了?” “怕是她夫婿不能满足她下面,所以她才扮弱者把人家给踹了……” “有可能?对了,前段时间神武侯夫人不是死了吗?她可有前去奔丧?这可是她前婆婆……” “谁知道?不过这样风流的女人,我还真想与她睡上一觉,不知道我这样的她可否看得上?” “你去她的庄子当庄户不就知道了?怕是夜里就招你入幕,这可是享不尽的温柔乡,哈哈……” “老子明儿就去,这样的公侯千金睡起来才够味儿。” “哈哈……” 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马车里的林珑已是满脸怒容,她朝身边的大丫鬟如眉道,“去,吩咐车夫不用赶着回府,我要去茶楼听说书。” “是,大奶奶。” 如眉轻掀帘子吩咐车夫转弯到茶楼。 林珑卷着巾帕的手青筋都凸了出来,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般恶意中伤权英姿的名声,光是听了这些她就已经气得胸口直犯疼。 入夜的茶楼很是人丁兴旺,林珑特意戴了垂到腰部的帷幄,不让人看到她凸出来的孕肚,由如眉紧紧地扶着小心地踩着踏板走上去,选了个能看见说书先生的包厢坐下。 前来斟茶的小二看到这一桌的架势,当即就小心翼翼起来,这没有摘下帷幄的夫人看来相当不好惹。 只是他还没有把茶斟上,那桌旁的小厮就接了手,“我来即可。” 小二面不改色地将一切交给小厮,对于富贵人家的作派他可清楚得很,这些人都嫌他们脏,从来不用他们贴身侍候,遂也识趣地行礼退了下去。 林珑哪有心情喝什么茶水,反正她怀孕也喝不得茶,遂透过帷幄看到说书先生气势十足的登场。 说书先生一开口,茶楼里面就是一阵叫好声。 林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默不吭声地听着那说书先生精彩的表演。 “你们道那狗娃进去看到了什么?” “美人儿……” 下面的男人开始起哄。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人群又安静下来。 “话说狗娃自到了庄子,活做得精细,天热之时一脱衣衫,露出结实的黝黑的胸膛,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木家那归家女的目光。那木家女寻思,这等男人不让她试过一次还真不解渴,遂是上前与狗娃搭讪,还暗示狗娃三更天去寻她……” 说到情节关键处,说书先生就会停下调节一下气氛,待气氛热了起来继续说,“狗娃也是个精明的,一听就知道这奶奶的意思,三更天时就去翻那大院的墙,果不其然,这墙就是虚设。不过走了数步就到了木又的门前,狗娃那个心痒难耐,推门进去,果见那美貌的奶奶已是罗衫轻解地等着他……” 林珑听到这里,脸孔都气歪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 正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她不悦地看去,结果看到丈夫进来,她这才惊醒过来,忙让如眉把包厢的窗户关上,不让那些香艳的说书传进来。 “夫君。”她讨好地唤了一声。   ☆、第三百五十章抹黑 叶旭尧沉着脸走向她,看到妻子那一脸的心虚以及讨好,他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不过一想到进了这间并不高雅的酒楼时听到的香艳说书,这脸色顿时又黑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们的女儿能听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哪怕他一向沉默寡言,但一想到自己那还没出世的宝贝闺女的耳朵受到荼毒,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也对妻子到这种地方来的不赞成放大了数倍。 林珑自知理亏,惟有笨拙地起身走向他,果然,不负她的用心,丈夫极度不舍得她操劳,尽管还在气头上,仍旧伸手扶住她,“你小心点,别伤到闺女。” “你现在开口闭口都是闺女,眼里还有没有我?”林珑佯装不悦地撇了眼丈夫,她现在是孕妇她最大。 叶旭尧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地看着妻子,他的妻子一向行事理智,哪会吃这等没必要的干醋,但她这会儿吃醋的样子还真的让他着迷,眼神荡漾了一下,随后又想起这茶楼外面香艳的说书,顿时脸色又紧绷着。 不善的目光扫过那些个不得力的下人,他板着脸道,“你们不知道劝阻奶奶,还陪着她到这等地方来,回头我必有重罚……” 如眉等下人看到大爷动怒还要处罚自己,脸色都吓得苍白起来。 林珑踮起脚尖伸手扳过丈夫的脸,正色看他,“你有气就冲着我,冲着他们做甚?他们是下人,自然要听我的。” 叶旭尧冷哼一声,“你放心,少不了你那份。” 林珑不悦地一把推开他,只是自家丈夫抱她的力道不是她可以推开的,见推不开,算了,形势比人强,她还是极识时务的,“好了,做什么给这种脸色我看,我不就来听了些不雅的说书吗?有那么罪大恶极吗?我这是有原因有苦衷的……” 叶旭尧不为所动地看着她,“有什么原因和苦衷,你说出来听听?” 林珑气得抬脚猛踩了他几脚,可对方皮厚肉粗,完全没有所动,她又气得牙痒痒的,直恨自己不是练家子踩不通他。 不过这些涉及到英姿表姐,她还是不想外人听闻,尽管其他人也多多少少猜着,可还是得避忌一点,遂朝如眉等下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与爷说。” 如眉等下人巴不得远离这里,赶紧行了礼后,立即逃似般地出了包厢,把门掩上守在了外头。 包厢里只剩夫妻二人,叶旭尧抱着林珑坐到他膝上,伸手扳着她的脸面向自己,“我听着呢。” 说到正事,林珑也顾不上与他耍嘴皮子,把自己无意中听到街头巷尾的流言以及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最后叹气道,“这分明就是有人要抹黑英姿表姐的名誉,我听了都要大怒,就更别说权家大舅母和英姿表姐了,只怕都要气晕过去。” 叶旭尧的眉头一皱,这些低三下四的地方他也很少涉足,不过倒是也听过些许风传,只是没有放在心上稍做理会,现在听了妻子所言,一细思,风传的细节都能与权英姿对上号,只要是有心人也熟知权英姿的生平,那么肯定猜得出。 林珑见丈夫不语,只是皱紧眉头,遂又道,“我这才会半路让人寻了间茶楼进来,打算亲自听上一听,是不是真的涉及英姿表姐?英姿表姐就算和离了,那也还是公侯千金,哪容得他人如此恶意中伤抹黑?” 叶旭尧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亲自到这龙蛇混杂之地来,你还怀着身孕呢,得为腹中胎儿着想。至于这件事,我会转告权家,他们家自会理会。” 他还不打算插手此事,权家自己就能解决,用不到他多管闲事。 林珑也知让夫家去管这档子事那就是伸手过长了,并且她也没想过出头,很快就点头同意丈夫的意见,“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想着把这事告知权家大舅母,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知道这些龌龊事没?” “权家如果知道,你以为外面的说书先生还能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叶旭尧的眼睛朝外一努,不答反问。 林珑摸摸鼻子,她似乎问了个蠢问题?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凸起来的肚子,女人一怀孕果然就会变傻。 叶旭尧起身,整理好妻子的衣装,“好了,我们回去。” 林珑不敢有违他的话,只得遵令行事,好吧,她是为了这个家庭物和谐,并不是心虚什么的。 夫妻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下了楼,毕竟说书先生正说得精彩,又有何人会把注意力转向他们夫妻? 上了马车后,林珑才后知后觉地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面的?”用手指了指外面的茶楼。 叶旭尧斜睨着她,“我正好路过此处,看到府里的马车,就猜到是你。” 他亲娘至今还在娘家未归,叶秦氏这祖母又深居简出,断然是不会到这等地方来,至于叶家其他几房人,自打分家后,就不能再用襄阳侯府的标志,这是袭爵的嫡出一脉的专权。 林珑没想到是这辆马车出卖了自己,一时气不过,暗中踢了好几脚泄泄气,对于她孩子气的行为,叶旭尧没有阻止还隐隐觉得好笑,他的妻子果然还是个未长大的少女。 外面的如眉听到这声响,以为是主子要唤她进去侍候,在外请示道,“爷,奶奶,可是要唤奴婢?” 林珑面色一红,忙扬声道,“没的事。” 如眉这才安心地在外坐好,并不太想进去讨不愉快,自家男主子板起脸来真够吓人的,怪不得男主子长得好,府里却没有多少侍女敢暗中仰慕他,除非不要命了。 此刻的权吕氏并不知道外面把自家女儿说得不堪一事,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女儿的再婚上,她消停了几天后,接着就是死对头钟郭氏的意外之死。虽然感到意外,但还是免不了心喜,总算不用看到钟郭氏那张晚娘面孔,好似她欠她多少那般,殊不知是她对不起她女儿。 高高兴兴地去参加了钟郭氏的葬礼,当然那会儿她的面上绝对是不会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勉强还压住了自己想要放鞭炮庆祝的心情,没了这讨厌的钟郭氏在一旁,她女儿要再议婚事就容易得多。 至少现在她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面前的冰人,“那简大人真的没问题?” “哎哟,我的太太啊,小的哪敢瞒太太,这简大人就是头婚的妻子死得早,除此外几乎无可挑剔。”冰人夸张地道,“在小的眼里,这简大人配上贵府的千金,丝毫是不逊色的。” “那他家还有些什么人?”一旁的权吕氏的儿媳妇权包氏忙问道。 “老母亲和庶出弟弟,除此外没有更亲近的亲人了。”冰人如实地答道。 权包氏忙看向婆母,眼里满是赞许之意,她其实也是希望权英姿能快点再蘸的,一来养着这小姑,她心里略有些不喜;二来这小姑嫁了,权家女儿也不会遭人在背后诽议,在她眼里,这可是好事。 权吕氏一听,这话与她暗中调查的倒也吻合,其实简家以前也是公侯世家,家族也是庞大的,但简靖书这一支嫡脉一向人口简单。其实这点是正中她下怀的,少了叔婶妯娌,她的女儿也能过得舒坦些。 心里高兴了,她自然就重赏这冰人,喜得冰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冰人当然是高兴的,钟郭氏一死,她正哀叹自己之前花的心思打了水漂,少赚了一大笔,正要放下此事,哪里知道权吕氏却又是态度变了,她赚不到钟郭氏的,赚这权吕氏的也一样。 权包氏亲自着人送了这冰人离开,当然少不得自家也赏了些这冰人,再转回头时,看到婆母正在那儿暗自琢磨,遂上前给婆母捶骨,道,“婆母,依儿媳妇之见,这婚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简大人有本事,公爹再帮上一把,将来还愁当不了大官?我们姑奶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也觉得妥当至极了?”权吕氏看了眼儿媳妇,问道,可见她内心仍有几分摇摆。 权包氏的眼睫毛掀了掀,她才不会蠢得打包票,万一权英姿再度遇人不淑,只怕这婆母要把这罪责戴在她头上,思忖了一会儿,她道,“婆母,就目前来说并未有不妥之处,不过这世上哪有妥当至极之事?不过姑奶奶总会否极泰来的。” 权吕氏的嘴角冷冷地撇了撇,这儿媳妇的嘴还真难说,罢了,她也不能指望她为自己出谋划策,“再观察几天,我就去庄子劝劝英姿,总不能这么一直下去。” 权包氏未吭声,这姑奶奶越发孤僻了,自家婆母去劝劝也好,总不能一辈子在家小姑独处吧。 权家有权家的想法,至于那简梅氏此时却是眉头紧皱,目光紧紧地盯着陈昕兰的脸,“你说的都是真的?” “简伯母,这无风不起浪,我还能骗您不成?”陈昕兰忙一副冤屈地道,“我一得知此事就赶紧来禀告给伯母您知道,我还云英未嫁呢,若这人不是伯母您看中的未来儿媳妇,我又怎会说这些不雅的传言来污您的耳朵?” 她可是把外面那些难听的话说给了简梅氏听,就不信不能让简梅氏打消这主意,只要简权两家结不成亲,她就还有机会。 今年她刚好十六岁,爹已说过,会为她做主的。 简梅氏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主,“你也说是传言了,这就当不得准,我不信。” 陈昕兰道,“简伯母,您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无风不起浪,她若是检点的归宗女,就会在自家好生待着,这如今都住在庄子里,这不是摆明了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然好干嘛放着舒适的子爵府不住,偏要在庄子里吃苦?” 这话听来也有几分道理,简梅氏的脸色确实变了变。 陈昕兰暗中观察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掀,看来简梅氏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正在这时候,珍姨娘适时地端着补品进来,行礼问安后,在把补品盛好交到简梅氏的手里,这才一脸忧心地道,“太太,不是婢妾多嘴,婢妾最近听闻了一些关于那权家姑娘的风言风语,如果真证实了,这样的女人能配给爷吗?这不是辱没了爷的名声?婢妾为死去的奶奶不值啊,奶奶当初多好的人,临终时还放心不下爷,如果她在九泉之下得知,爷娶了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只怕死不瞑目啊……” 掏出帕子,她痛哭流涕,一副为逝去女主人鸣不平的样子。 陈昕兰不禁暗自婉惜这珍姨娘没当戏子还真可惜了,如今看她哭,她也一抽帕子跟着嘤嘤而泣,哭相可比珍姨娘好看得多。 “我姐真是死得早啊,要不然哪会让姐夫有机会找那样的女人当填房?我可怜的姐姐啊……” 这逝去的媳妇可是简梅氏心中啊大的遗憾,陈氏在生之时,为人行事没有哪样让她能挑出错来,长相好又温柔,侍候她儿子也尽心,只是福薄早逝。如今听到这二人提及,眼里也不禁蒙上了一层泪水。 “罢了,此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她一伤心就没心思再说什么,就连补品也搁到了一边,挥挥手让她们出去。 陈昕兰与珍姨娘二人对视一眼,都一边抹泪一边退出去。 在简梅氏看不到的地方,两人都把帕子重新塞回袖中,脸上哪还有泪痕? “你这次倒是做得不错。”陈昕兰满意地看着珍姨娘。 珍姨娘抿了抿唇,做这事时心里说不怕是骗人的,仍难掩不安地道,“三姑娘,婢妾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对方的来头这么大又岂是我们可以惹的?万一查出来是我们做的,我们只怕……” 一想到这里,顿时打了个颤抖,比起隐在幕后的陈昕兰,自己简直就是在前冲锋陷阵。 “得了,你且把胆子给我放大一点,这事有我呢。”陈昕兰不屑地道,这珍姨娘真是生人不生胆。 “如果真出事了,姑娘可要保我,要不然我们就一锅熟?”珍姨娘威胁道。 “你给我安心,我还能不顾你不成?”陈昕兰不悦地道,如果真出事,也自有这蠢人替自己顶着,她想到这里,心底不免又是一阵的冷笑。 正说着话,她看到那天与她呛声的简家族妇正走过来,思及此人受命于钟郭氏撮合简权两家的婚事,如今这钟郭氏已死,这妇人没了靠山,倒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撇下珍姨娘,她含笑地上前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第三百五十一章交易 这简家族妇是简靖书堂弟的妻子,娘家虽然不及陈昕兰这皇商家有钱,可好歹也还是官家女,一向最是瞧不起陈昕兰的出身,如今看到她走过来,她直接就昂着头当没瞧见她就要绕过去。 陈昕兰冷笑一声,在对方无视自己擦身而过时道,“我有笔生意要与简夫人谈,不知简夫人意下如何?” 简家族妇的身子一顿,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可以接受钟郭氏的指使,毕竟钟郭氏可是神武侯夫人,如今这个陈昕兰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想着命令使唤她?“陈姑娘找错人了。” 陈昕兰生在商家,自幼耳濡目染的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于简家族妇的拒绝她根本就不以为意,“一千两银子。” 直接开价,她就不信这简家族妇会不动心?据她所知,这简家族妇的夫家生活一向清贫,就依姐夫那堂弟的本事,谋到的都是小官职,没人提携根本就爬不上去。 听到一千两银子,简家族妇步行的身子险些摔倒,手指暗地里捏了一下大腿肉,这一千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了,至少给丈夫拿去打点一下上峰,这升官才有指望。 她舔了舔唇,想要张口就应下,但随后又想到自己与陈昕兰有过节,这女娃八成是耍着她玩的,遂狠下心来不当做一回事抬脚就走。 陈昕兰并未气馁,也没回头,嘴角不屑地一色,“五千两银子。” 简家族妇那抬起来要走的脚顿在半空中,这个价格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哪怕是被她耍,她也认了,思定后,收回脚她站在原地转身看向陈昕兰的背影,“你说真的?” 陈昕兰闻言,还是老爹说的话管用,这人有钱啊何愁没有人买账?她也转过身来看着简家族妇那张很平凡的脸,举步轻轻地走向她,“我从来不开玩笑,简夫人,如果事成后,我还可以再另外给你一千两银子的谢礼。” 简家族妇狠吞了一口口水,这陈昕兰给的钱比钟郭氏还要多,但可惜的是钟郭氏的地位,陈昕兰不具备,要不然就更妙了。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这陈昕兰开了个高价,天晓得是要她做什么事?“如果是违犯王法的事情,我一概不做的。” 陈昕兰走到她跟前,“放心,简夫人,我只要你动几下嘴皮子。” 简家族妇心下衡量一番,定定地看着陈昕兰,“你要我做什么?” 陈昕兰靠近她的耳边细语几句,随后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退开一小段距离,挑眉笑道:“如何?” 简家族妇可不是傻瓜,将陈昕兰所说的话在肚子里翻滚了好几遍,没想出不利的因素来,这于她并没有多少难度,“好,成交。” 陈昕兰笑道,“这就对了嘛,简夫人,不对,我该唤你一声简家嫂子才对。”故意拉近乎。 简家族妇心下膈应,无奈拿人就是手软,遂也没再冷脸纠正,而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陈三姑娘心性坚韧,要达成心愿指日可待。” 就凭这善于把握时机的本事,果然是商家女才会如此算计人。 “那也得简家嫂子帮忙才行。”陈昕兰的脸皮该厚的时候自然就会厚,一把挽住简家族妇的手臂一同往简梅氏的屋子而去,“简家嫂子是知道我的,我这毕生只有一个心愿,如果谁帮我达成了,我必然酬以重谢。” 简家族妇忍耐着她的厚脸皮,没有像以往般冷嘲热讽,“陈三姑娘倒是好眼光,我这夫家堂兄确是人中龙凤,嫁他这辈子准没错。” 在这点上来看,陈听兰的眼光是相当好,她想到。当初她议婚事的时候,简靖书的妻室正病重,自然轮不到她当填房,最后方才退而求其次,嫁了简靖书的堂弟。 “姐夫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陈昕兰骄傲地道,她看上的男人会有错吗?连爹都夸她眼光独到,若是男儿,必定苦心栽培她,只可惜她庆幸自己是女儿身,得以遇上让她一见就倾心的男子。 简家族妇听着这句不知廉耻的话,嘴角暗地里抽了抽,好个不要脸的姑娘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珍姨娘躲在暗处看着她们两人结盟,嘴角不屑地勾起,手却是把旁边的树枝给折下来,愤愤不平地朝自己的侍女芍药道,“我们走。” “姨娘,这陈三姑娘看来找到个好帮手。”芍药有几分担心地道。 “她这人一向自私自利。”珍姨娘恨声道。 芍药没吭声,看出珍姨娘不高兴,她也不想扫到台风尾。 正在主仆二人要经过一处假山之时,珍姨娘的手臂被人一拉,随后她低呼一声,就被人卷进假山里面隐蔽的洞里面,随后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对方的气息喷在脖子上,珍姨娘认出他来后,双手圈着他的脖子,仰着脖子任由他吻,“小心些,别留下痕迹,让你哥发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停地吻着珍姨娘还上下其手的男子,正是简靖书的庶出弟弟简靖武,他在长相上与嫡兄有几分相似,但眼神就显得阴暗得多,“你就这么怕他?等以后我得到简家,你就不会怕他了……” 珍姨娘一听这话就推开他,不悦地看着他道,“你说这话不就是哄我吗?到时候你肯定会娶正妻,到那时哪还有我站的地儿?”越说眼睛就越红,都怪自己,就这么轻易让他得手。 两人暗通款曲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简靖书的妻子还在世时,这两人就有了首尾,后来简靖书的妻子把珍姨娘指给丈夫,珍姨娘不敢说半个不字,又想着大爷更俊美,给大爷当侍妾并不亏。 当初她是欣喜若狂地嫁给简靖书为妾,不过对于暗通款曲的简前武又不能一下子切断了关系,她怕这男人报复她,所以就在这男人的面前编排他哥威逼她为妾一事,成功让简靖武对简靖书恨之入骨。 她当时也害怕得要命,还曾想过要如何用计除去简靖武,好在后来简靖书对她颇为冷落,她的心就又偏向了简靖武,没少在他面前抱怨独守空房的寂寞,一来二往,二人的感情更深一层。 珍姨娘的心就全在简靖武的身上了,在大奶奶陈氏死后,与陈昕兰勾结,也是为了简靖武着想,这简靖书一天娶不了正妻,简靖武继承家业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不过当初胆子不大,这流言未传扬开去就被简梅氏和简靖书掐灭了。 此刻,简靖武一边亲吻珍姨娘一边道,“你怕什么?我们赶紧生个孩子才是正道,这样一来,我哥就得给我们养孩子……” 提到孩子,珍姨娘其实也暗地里防范的,她怕这事会东窗事发,所以每次与简靖武偷情过后都会喝避子汤,她想要怀的还是简靖书的骨肉,再说简靖书守父丧时按礼制没与她同房,她那三年是完全没机会怀孩子的,所以才没敢不喝避子汤。 直到简靖书丁忧完起复,她这才急着怀孕,不过面上还是得道,“这话我都听得耳腻了,可你至今都没让我怀上。” “我们有大把机会,一定会怀上的……” 简靖武拉着珍姨娘在假山里面颠龙倒凤,胡作非为一通,而芍药在外面尽忠职守地给两人看风。 *过后,珍姨娘与简靖武抱在一块儿,手指卷着他的鬓发,“对了,抹黑那权家女的流言,你可要做得干净点,这可是公侯千金,一旦出事,我们就惨了。” 简靖武笑道,“放心好了,这事我做得隐蔽,不会让人发觉的。” 珍姨娘这才一脸的放松,躺在他的臂膀看着石洞顶,“如果我现在怀上孩子,就是你哥的庶长子,这样该多好……” 简靖武把她压在身下,“我们多做几次不就有了……” “会让你哥发现的……”珍姨娘皱眉道。 简靖武冷冷的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脚踩两只船,你这个贪心的女人。我身上流的不是简家的血吗?再说我与他有五成相象,孩子落地长大后,会不像他吗?你真是胆子太小。” 珍姨娘伸手捧着简靖武的头细细地打量,她以前还真没注意到他们兄弟还能如此相象,细思自己倒真是过份小心了,前怕虎后怕狼还如何成大事?“你说得有理……” 简靖武笑道,“这就对了,我们这就生一个。” 珍姨娘娇羞一笑,显然是同意了这个提议,她这回要算好日子,绝对不能让简靖书起疑心。 不过在意乱情迷之时,珍姨娘一把推着简靖武,“陈三姑娘好像发现我们的事情了……” 简靖武一愣,这个陈三姑娘就是厚脸皮想要嫁给他嫡兄的女人,一向眼高于顶,对他相当无视,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我们现在要用着她,我小心行事不让她抓着把柄,你且暂时稳住她,我自会有收拾她的方法。” 珍姨娘对于情人的话还是十分相信的,忙点了点头。 直到在外面守风的芍药发现有人经过,提醒了山洞中的两人,珍姨娘这才手忙脚乱地穿戴好衣物,趁着夜色的掩护匆匆离开,简靖武倒是谨慎地迟了个把时辰方才离开。 林珑自从知道了有关于权英姿这些栽赃般难听的流言后,一宿都睡不好,哪怕叶旭尧安抚她,她仍旧在床上翻来翻去。 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林珑侍候丈夫起床,与他一道吃早膳时道,“我待会儿就去权家……” 叶旭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不过是天泛鱼肚白,“你这时候去,权家舅母八成以为要发生天塌下来的大事。” 林珑瞟了眼丈夫,话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自己也看了看天色,好像确是早了点,只怕权吕氏还没有起床呢。 她带着几分怨气给丈夫挟了一筷子不爱吃的食物,“全部给我吃完。” 叶旭尧抬头看了眼妻子,这段时间真是越发娇气,不过他倒也不讨厌,就像养了个女儿般,想到这里,他一改常态,淡定从容地把不喜欢吃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林珑见状,又有几分心疼他,再给布菜时就全挑他爱吃的。 叶旭尧见后,不由得嘴角勾了勾。 送了丈夫出门,她勉强压下焦躁的心情听管家娘子报家事,心不在焉地处理了一些家务,待到适合出门会客的时间,方才起身道,“你们有要事先与香椽和素纹汇报,不重要的香椽和素纹商量着先解决,重要的事情回头我再解决。” 话音不落,摆手让她们离开。 香椽和素纹侍候了林珑好长一段日子,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有事要处理,遂会意地行礼带头先出去。 其他的管事娘子,哪怕资格老的也不敢倚老卖老,惟有跟着行礼退出去。 林珑换好出门的衣物,这才急匆匆地上马车,赶往权家。 丈夫虽说会与权家大表兄说这事,但她还是要与权吕氏见上一面才能安心,至于权英姿这正主儿,她现在这样的身子不适宜到庄子去,所以只能做罢。 权吕氏在接到林珑到来的消息时,也是一愣,想不明白林珑为何而来?不过仍旧亲自相迎。 看到林珑大着肚子下马车,她忙上前一把扶住林珑,让她能更稳些下来,“小心点,你身子重,可不能有了闪失。” “大舅母放心,这都二胎了,我自有分寸。”林珑笑道,她有过一次怀胎的经验,如今这二胎过了那段折磨她的孕吐期之后,对于她来说几乎没有什么难处。 “话虽这样说,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总要小心些才是。”权吕氏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真有个事哭都没地儿。 林珑摸着肚子,笑着点点头,“大舅母说得是。”并不与长辈唱反调。 权吕氏迎着林珑到自己院子里的暖阁,一路上自然少不了闲话一番。 进了暖阁坐下,就在林珑还在斟酌来意之时,就有下人匆匆进来把拜帖递给权吕氏,“太太,有个姓简的妇人想拜见太太。”   ☆、第三百五十二章对策 权吕氏微微一怔,随后脸色一板,看着拿拜帖进来的大丫鬟,“什么人都能随便求见我?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 正在喝甜汤的林珑也是动作一顿,一般像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妇人,若不是花了银子,如何会随便就让人进来向主子通传?不过这是权家的事情,她倒不好随便插嘴。 但这简姓还是让她留意上了,不会是权吕氏看上的那个简家的妇人吧?思及此,她的神色也略有几分古怪。 不但她想到这点,权吕氏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相中简靖书的事情还没有让冰人传开,怎么这简家的妇人就先找上门来?这还懂不懂规矩?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见的子爵夫人。 女儿与姓简的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她现在并不想理会简家的人,并且对简家的印象下了一个档次,这就上来巴结了?实在让人有几分瞧不起。 那拿着拜帖的大丫鬟得了权吕氏这声呵斥,忙跪下急声道,“太太息怒,都是奴婢思虑不周,随便就接了前院递来的拜帖……” 权吕氏这会儿有林珑这客人在,自然是不好发作这个大丫鬟,遂冷声道,“你把拜帖退回给简家的妇人,让她回去吧。”顿了一会儿,“等我晚些腾出时间来再处置你们这次的失职,谁私下收了她的钱谁的皮就给我紧绷点,都退下去吧。” 那拿着拜帖的大丫鬟脸色都变得苍白一片,眼神闪烁了一下,忍着泣音道了声“是”,就慢慢地退了出去。 权吕氏这才看向林珑,“珑姐儿,倒是让你看笑话了,我最近疏于管教他们,居然给我出这样的纰漏,什么人的钱都敢收。” “大舅母息怒,莫气坏了身子。”林珑忙劝说了一句,她真正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所以权吕氏的心情一定要放平稳,毕竟也不年轻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她就罪过了。 权吕氏叹息一声,“我这年纪再管家也显得有些吃力了,无奈你表嫂没有什么能耐,我也不放心把这个家交给她管,还是趁着能动就多费些心思吧。” 林珑其实是知道权吕氏这大舅母舍不得放权,不提别的,她那大表嫂权包氏也是高门大户女,幼时庭训必不可少,哪会不中用?不过她不能当面拆穿权吕氏的虚假以及对媳妇的不满,“大舅母说哪儿的话,我瞧着还年轻得很呢。”顿了一会儿,“再持家个十来年不成问题,将来慢慢地交到大表嫂手里也不迟。” “你说得也是,我慢慢再调教她便是。”权吕氏忙道。 林珑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久绕,再说此事与她的关系不大,说多必错,她还不至于想把手伸得这么长,这样不讨喜的事情不能做。顿了一会儿,她想着还是先进入主题,心里再斟酌一番,她脸上有几分为难地道,“大舅母,我此番到府上来,是有一事想要告知大舅母……” “什么事你直说。”权吕氏笑容和蔼地握住林珑交握在一起的手,感觉到她的气息略微一变,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莫非真出了大事? “大舅母,我直说可以,但您千万不能动怒,要保持心情平和,若是因此让您的身子出了意外,我就万死难辞其咎。”林珑还是郑重其事地先提醒一下权吕氏。 这事不说出来让权吕氏心中有数,她的良知过意不去,又怕说出来,权吕氏承受不住气出病来,真真是左右为难。 权吕氏这回也心知不妙,定了定神道:“你放心,我保证会心平气和的,你赶紧说,别让我猜。” 林珑叹息一声,看了眼屋里侍候的大丫鬟。 权吕氏会意地一挥手让她们都告退下去。 屋里只剩下林珑和权吕氏二人,林珑这才轻启红唇,轻描淡写地将那些香艳说书说出来,当然她已经淡化了许多,就是怕权吕氏受到刺激,但不管她再如何淡化,这香艳说书的内容却是不变的。 权吕氏初时表情仍旧镇定,只是越听下去,她的表情就越变得狞狰,不用林珑说出答案来,她也能猜到这香艳说书里面的女主人公影射的是谁,愤怒之下,她猛地一拍矮桌,震得桌上的杯碗都翻倒,流了一桌子的茶水。“是谁如此大胆敢诬蔑公侯千金?是嫌命长了吗?” 屋外听闻林珑来了的世子夫人权包氏正要掀帘子进去的手就是一顿,自家婆母那震怒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以为婆母是对林珑发脾气,她忙掀帘子进去准备化解。“婆母,有话好好说……” 进来看到自家婆母一脸严厉地看向林珑,“他们还有再说些什么?你别瞒我,一五一十地给我道来。” 权包氏看婆母这样子也不像是与林珑置气,没摸清情况她不好插口,遂站在一边把两眼也对准林珑。 林珑也起身拉着权吕氏坐下,“大舅母,您答应我不动气的,来,我们赶紧坐下想个对策才是,发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不瞒您说,我当时就听了这么一段就气得不行,后面的也没再听下去,不过外面贩夫走卒的议论我也听了一耳朵,这摆明就是暗指英姿表姐,大多数人都能猜得出。” 权吕氏一把甩开林珑的手,“不行,我坐不住,有人背后操纵这些个香艳说书来说我女儿,我如何还能坐得下来?” “婆母,有人诬蔑姑奶奶吗?”权包氏一脸惊讶地道。 “可不是?若给我查出是何人,我立马就将他抽筋剥皮也不解恨。”权吕氏颇为疼爱权英姿,哪里能忍受自家女儿被人泼脏水? 权包氏倒吸一口凉气,自家这小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这两年来没遇上一件好事,姻缘上更是波折重重,连她这个当长嫂的也为她担忧。 林珑忙道,“大舅母,查是肯定要查的,不过您也别气坏了身子,这不值当,也会让英姿表姐跟着担心。” 权吕氏的脸色阴晴变化一阵后,立即道,“我这就去找一下老爷子相商,珑姐儿,我这就不招呼你了,让你表嫂陪你坐坐。”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掀帘子出去,一口银牙还咬得“喀喀”响。 没一会儿,她又转回来,朝权包氏道,“大儿媳妇,你公爹或者你夫君回来后,就赶紧让人通知禀报于我。” 权包氏傻愣愣地道,“是,婆母。” 权吕氏这才赶紧转身离去。 权包氏着人进来把矮桌清理干净,重新给林珑上了甜汤,“表妹莫要计较,婆母一向疼小姑,这才急坏了。” “我明白的。”林珑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忙又说了一句,“不瞒表嫂,我昨儿听闻也是震怒得不行,若不是碍于天色不早,我一准儿就登门前来告知此事。”顿了一会儿,“这事还没有广泛流传,不过对英姿表姐的名声还是有碍的。” 如果传到了上流圈子,她就不会这么迟才听闻,可见放流言的人所处的圈子必定不高,不然早就一步到位,英姿表姐能婚配的对象绝对不是那些贩夫走卒,只能是上流圈子的人。 “不管如何,这人已是与我们权子爵府结仇了。”权包氏咬牙切齿地道,为自家小姑抱不平。 林珑与权包氏在这个问题上交换了一下意见,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权吕氏的回转,终还是起身告辞。 权包氏亲自送她出去,一脸抱歉地道,“表妹,这次真是麻烦你了,等处理了此事,我必定与婆母还有小姑一块儿过府答谢你……” “表嫂,这又说见外话了吧?”林珑佯怒地道,“英姿表姐是我血亲,那可不是外人。” 权包氏忙笑道,“对,这倒是我见外了,表妹莫恼。” 林珑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由权包氏亲自扶着上了马车,临走前还是说了一句,“表嫂,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让人来告知我一声,我必定不会推辞。” “好。”权包氏道。 林珑这才与权包氏挥了挥帕子,吩咐车夫起程。 直到林珑的马车驶出了权家,权包氏这才转身赶去权老爷子的院子。 被权吕氏拒绝见面的简家族妇一直没死心,在权府的门外等着,看到权府的大门打开,有马车出来,她赶紧去拦。 好在车夫的眼晴好使,忙吁了一声让马车停下,朝那简家族妇不悦地呵斥了一句,“什么人居然敢挡路?” 那简家族妇今天吃了无数次瘪,对这次的喝斥也不太在意,一个劲儿地突破侍卫的阻拦冲到马车的窗口处,“子爵夫人,子爵夫人,小妇人有话要报告子爵夫人,还请夫人赏脸见一下小妇人……” 她之前太过于想当然,以为如见钟郭氏般容易,倒是忘那是钟郭氏着人带她进去回话的,与这次性质不同。她使了银子赂贿了权家下人,这才成功把拜帖送了进去,以为会受到权吕氏的接见,哪会知道,后来权家收了她银子的管事娘子把银两与拜帖都掷回给她,还怒气冲冲地说她害惨她了,让她赶紧滚。 她几次哀求,人家根本就不甩她的面子,直接就给她闭门羹吃。也想过放弃,却又贪图陈昕兰给的银子,只好厚着脸皮在人家府邸的暗处守株待兔等机会。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等到权家的马车驶出来。 马车里的林珑却是皱紧了眉头,这妇人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她看向一旁的如眉,如眉会意地将车窗帘子推开,林珑的面容出现在简家族妇的面前。 简家族妇在看到林珑年轻的面孔时不禁愣了愣,常识告诉她,权吕氏应与钟郭氏年轻差不多,绝对不会是这么年轻的妇人,这么说来,她认错人了?再思及能从权家坐着马车出来的妇人都来历不简单,她的脸色不禁苍白一片。 “你就是那简家的妇人?”林珑轻问出声,想了想,她还是略解释一二,“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大舅母。” 简家族妇一听这话,虽不知道林珑的身份,但却知道能称权吕氏为大舅母的必定不是身价低的人,忙屈膝道,“这位奶奶,是小妇人鲁莽了,还请奶奶见谅,不要与小妇人计较。” 林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简家妇人,看那脸庞年纪还轻得很,断然不会是简家的当家主母,看来之前她与大舅母都想歪了去,这才对这简家的印象好了些。本想开口相询一二她找权吕氏有何事,随后又觉得自己越俎待疱了,这才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只说了一句,“你莫这样突然冲出来,万一真撞上就不好了。” “奶奶教训的是,小妇人记住了。”简家族妇看林珑没有追究的意思,忙一脸喜出望外地道。 林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就着人放开她,然后吩咐车夫起程回府。 简家族妇退开一边,待看到这华丽的马车离去,这才敢暗松一口气,这比她小不了多少岁的年轻奶奶实在吓人。再回头看了看这权子爵府的大门口,她一阵的犹豫,这般守株待兔还有意义吗? 不过一想到陈昕兰的银子,她又鼓起勇气继续守着。 另一边厢的权吕氏在权衡这公爹面前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当时就哭了起来,一边擦泪一边道,“公爹,您说这该如何是好?不能容人如此抹黑我们姿姐儿。” 权衡的脸色也是黑得难看,自家孙女儿的名誉受损,他的心情也不好,不过沉吟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开口道,“你且去把姿姐儿从庄子里接回来,我这就派人去把那些个说书先生都给绑了,好生审问必能撬开他们的嘴,这些香艳的腔词都是从何而来。” “是,公爹说的是,儿媳妇这就去准备接回姿姐儿。”权吕氏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女儿再在庄子里待下去,不就更坐实别人的传言吗? 说到就做,她立即转身。 权衡想了想,又唤住她,“这事你再遣个人去给钟尤氏说道一番,姿姐儿当初和离这钟家老太太也是知道的,我们说一千句也不及钟尤氏说上一句。” 权吕氏细思,公爹这建议极有道理,不能将神武侯府撇到一边去,女儿的不幸都是钟家害的,遂握紧拳头道,“公爹放下,儿媳妇这就遣人去一趟钟家,珑姐儿的婆母还在娘家侍疾,她必定会为我们姿姐儿说好话的。” “找个能说会道的仆妇去,别再节外生枝。”权衡看得出来儿媳妇心底的怨恨,不过他分得清,对不起自家孙女儿的是钟玉衍那混小子,不是钟老太太,这是两码事。 “是,儿媳妇晓得了。”权吕氏这才把怒气收敛一些,确实现在不宜得罪钟家,要不然女儿的名声挽不回来就糟了。 因与权衡这么一商量,她就错过了送林珑出府,待吩咐完人备马车之后,她这才对儿媳妇道,“你且在家看着,我接了姿姐儿就立马回来。” “婆母放心,儿媳妇必定办得妥妥当当的。”权包氏打包票道。 权吕氏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这才坐上马车出发到庄子,看这天色,只怕赶到庄子时都已是半夜了,只是不去不行。 她心情沉闷地坐在马车里面,结果却又遭遇到林珑离开权府的那一幕,不过她现在的怒火正在燃烧着,哪有心情应付什么简家妇人,直接就让人轰走。 简家族妇原本在感叹自己的好运道,接二连三地看到权家有人出来,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与之前那年轻的奶奶差得远了,不过这回她的眼力好使了些,一眼就认出车里面坐着的是权吕氏。 她立即高嚷道,“子爵夫人,我有要事要告知子爵夫人,夫人若是不听必定后悔……” 马车里面的权吕氏听闻,眉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想了想,这才令人停下马车,朝身边的大丫鬟道,“去,把那不懂礼数高嚷的妇人带过来。” “是,太太。”大丫鬟领命掀帘子出去。 原本绝望的简家族妇一看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忙拍去身上的尘土,随那面色不好的大丫鬟上了马车。 一到马车里面,她立即行礼,正准备问候一番再进入主题。 权吕氏抬眼看她,淡声道,“有话赶紧说,我没工夫与你磨蹭。” 简家族妇神色一愣,看得出来权吕氏的心情不爽,看来她来的是不是时机,不过都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能退缩回去。 舔了舔唇,她道,“回子爵夫人,小妇人前来是要告知您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就是我那夫家大堂兄,户部的员外郎,他虐妻。”   ☆、第三百五十三章扣押 权吕氏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不由得上下打量起简家族妇,那目光带着审视。 简家族妇之前怕错失了这机会见不到权吕氏,所以才会把自己要说的话脱口而出,连个铺垫的话头也没有用上,这会儿看到权吕氏的神色,心知自己说得过快,没给权吕氏消化的时间。 轻舒了一口气,她补充道,“子爵夫人,小妇人知道来说这事过于唐突,也显得极失礼,只是从冰人那儿偶然得知子爵夫人属意我那夫家大堂兄,这才会冒昧登门把这简家上下都知道的秘密告知夫人……” 权吕氏冷眼看着简家族妇,不过心下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这简靖书是她看好的人,还遣人暗查暗访过,愣是没打听出这样的秘辛来,此刻能不吃惊吗?但她久居高位,对这简家族妇的话也没全然采信。 心下斟酌一番,她道,“我想简夫人是搞错了,我家女儿与简家并无男女婚事往来。” 一开口就否定,并不是因为简家族妇那虐妻的骇人之语,而是女儿现在被人抹黑名声,实不宜再与别的男子牵扯到一块儿,况且她不希望女儿的再婚对象是个中山狼,她还要与丈夫再相商才行。 简家族妇愣然,没想到这子爵夫人居然如此回应她,她家那地位离权家实在太遥远,根本就不在一个级数上,面上有几分讪讪的,吞了口口水道,“子爵夫人,那估计是小妇人听错了,此番前来也是怕权姑娘再度遇人不淑,并没有别的意思……”看到权吕氏一直冷冷地看着自己,这心不由得一慌,退后一步想要立即下马车,“子爵夫人,小妇人家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她不想再呆在这马车上了,这些个贵夫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昔日的钟郭氏亦然,之前遇上的那年轻妇人也亦然,就连面前的权吕氏更是亦然。 惹不起,她就想要一逃了之。 权吕氏只是一使眼色,守在马车外头的两大丫鬟立即伸手拦住简家族妇,简家族妇心中更慌,忙惊慌地回头看向权吕氏,这是什么意思? 权吕氏淡然地接过一旁侍女刚沏好的香茶,讽刺一笑,“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当我这马车是想来就来,想走之走的吗?” “子爵夫人……你……什么……意思……”简家族妇连话都说得不利索,“小妇人……没有别的意思……” 权吕氏把茶盖重重地盖在茶碗上,觉得这女人真是天真得够可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能到我面前来大放噘词?还说了这么一通话,你最好把一切都招出来,要不然我必定不轻饶。” 联想到女儿现在正遭受的流言,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之前咨询冰人婚事时就一再嘱咐过不能外传,毕竟事情还没成,传出去毁的是女儿的闺誉,所以问题就来了,眼前这妇人到底是从何得知她属意过简靖书一事? 还能到她的面前来告密,没有几分胆子与凭借,这女人敢这么做? 简家族妇猛然睁大眼睛看着权吕氏,本以为走这一遭,银两很好赚,毕竟上回她在神武侯府,钟郭氏虽然也不好招惹,可没难为她啊,怎么换到权吕氏的身上,她就走不得了呢? “子爵夫人,这纯属一场误会,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她咬了咬舌尖,神志清醒一些,这才能把话说顺溜了一些。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被人耍了,总之我告诉你,这事涉及到我女儿,我绝对是要追查到底的,你如果聪明就给我一五一十地道出来,要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简家族妇这回踢了铁板,面上急得似要哭出来,张嘴还要再解释。 权吕氏心中记挂着女儿,不想在此浪费时间,朝其中一个大丫鬟道,“你且把这妇人押进府里看守起来,立即着人禀报给老太爷和大姐姐知道,除此外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妇人,最好把她的嘴给我撬开了。” “是,太太。” 那名大丫鬟得了命令,立即拿帕子把简家族妇的嘴给堵上,硬拖着她下马车,着两名侍卫押着挣扎不已的简家族妇进府。 权吕氏的眉头非量没有解开,相反还皱得更紧了些,掀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的人吩咐一句,“回府通知大奶奶,立即把那冰人给我扣押起来好生审问一番,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最后的一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不已,无风不起浪,她就不信今天发生之事会与女儿的名誉受损一事毫无关联? 吩咐完了之后,她这才吩咐车夫起程立即赶往庄子去。 林珑回了府之后,刚坐下处理了一两桩家事,就有人进来向她耳语了几句,她皱眉轻声问,“那自称姓简的妇人被权家扣押起来了?” 进来禀报的嬷嬷点了点头,“老奴亲眼所见,奶奶,假不了。” 林珑之前没管这事,却还是存了心眼,着人暗地里看着那简家妇人的一举一动,如有什么异样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只是没想到权吕氏出手如此快又狠,也对,与一群虾兵小将还须使用什么迂回之术?实力就是一切。 思及此,对于权英姿被影射诽谤一事,她是不宜插手过多,权家一出手就能解决,遂朝嬷嬷挥手道,“下去吧。” 进入三月,冰雪开始融化,也该是时候要让水帘回汝阳王府汇报了,她再度低头审视一下手中的单子,这是给叶蔓君的回礼,对这远嫁的小姑子,她还是希望能略尽绵力,不能让人小瞧了她去,所以这回礼必是丰厚不已。 另一边厢的陈昕兰得到母亲要来简家的消息,就急忙出来迎接,“娘。” 陈宁氏下了马车看了眼倔强的女儿,生气也不是,给好脸色看也不是,遂板着脸低声训了一句,“在人家府里住着都不知道家门往哪儿开?你说你还要不要这脸面了?” “娘,爹是让你来帮我的,不是来拖我后腿的。”陈昕兰也不客气地道,她这些年的行事都得到了爹的默许,自然能摸准老爹腹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是父女,自然不说两家话。 陈宁氏瞪一眼女儿,这女儿就是生来讨债的,居然拿丈夫来压她,不过来都来了,自然不好在简家发作教训女儿,只能把这气暂时忍下,黑着脸朝前走去。 陈昕兰不高兴地噘了噘嘴,但还是跟在亲娘的身边往简家内院而去。 简梅氏因为听说了关于权英姿的影射诽谤,这心情就没好过,难得相中了一个适合儿子的,到头来却疑似看走眼了,脸上哪还笑得出? 不过在看到陈宁氏掀帘子进来,她还是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亲家母来了?我这两天身子不舒爽倒是没有出去相迎,还请亲家母见谅则个。” “好说,我们是亲家,哪有一家人说两家话的?”陈宁氏忙客套地回应,有意将女儿与简靖书配成对,所以她说话比以前是注意了许多。“倒是我们兰姐儿在亲家母府上打扰多时,我这心都过意不去。” 简梅氏忙让人奉茶,引陈宁氏坐到罗汉床的另一面,然后拉着陈昕兰坐到自己的身边,慈爱地看着这娇俏的少女,“有兰姐儿在府里这才热闹,我那儿子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整日都见不到人,我这老婆子多亏了兰姐儿才不那么寂寞。” 陈昕兰甜甜一笑,“简伯母喜欢,我就天天都陪着简伯母。” 这话一出,简梅氏的脸色暗地里变了变,那握住陈昕兰的手不由得一松,之前她可是把话都说清楚了,这陈昕兰愣是装傻摆懵,这可就不惹人疼爱了。 陈宁氏打蛇随棍上,立即道,“我这女儿看来真是白养了,居然都不心向我这亲娘,亲家母若是不嫌弃,就把她捡去吧,省利我看了心烦。” 这话暗示意思相当明显。 简梅氏笑了笑,一把揽住陈昕兰道,“我正有此意,就怕亲家母舍不得,这下子是敢情好啊,我正想与兰姐儿结个干亲,这样子一来,她就是我的亲闺女。” 亲闺女这三个字让陈宁氏脸上的笑容停窒了,她说得这么明白就不信简梅氏听不出来,这是有意把话岔开了,心下明白后,方才发现原来简家并没有看中自家女儿。 陈昕兰原本娇羞地垂下头,一听这话,立即抬头看向简梅氏,眼里还是难以置信,她都不遗余力地抹黑权英姿了,怎么简梅氏还没有属意自己当儿媳妇? “兰姐儿是高兴坏了吧?”简梅氏装作没发现,当即打趣了一句。 陈宁氏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遮掩自己那有些失礼的表情,她自己不希望女儿嫁进简家是一回事,关键是丈夫看好这门婚事,她若是办不好,只怕以后就会丧失了陈家主母的位置,这会儿心下不由得一急。 简梅氏这才发现原来陈昕兰要嫁给儿子并不是小丫头的一时兴起,背后也有长辈的怂恿,至少这陈宁氏给她的观感是这样的,震惊过后,她心下不由得一恼,这陈家当她简家是随意拿捏玩耍的吗? 就算她曾经满意过死去的儿媳妇,可现在只要她儿子不点头,她就不会强逼儿子再娶陈家女,这关系到儿子,她不会糊涂晕了头。 “既然亲家母没异意,我们就赶紧看看黄历择个吉日把认干亲的仪式办了,这就是亲上加亲……” “简伯母,我……我喜欢姐夫……”陈昕兰沉不住气了,她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握紧简梅氏的手,“不瞒简伯母,姐姐当初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姐夫,那会儿我还小,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姐夫。可我如今长大了,明白事了,我不想让姐姐在天之灵还要担心姐夫,请简伯母成全了姐姐最后的遗愿,让我永远都伴在姐夫的身边。” 简梅氏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也抽出了陈昕兰握紧的手。 陈宁氏暗地里瞪了眼不争气的女儿,不过还是帮腔道,“唉,这女大不由娘,亲家母,依我看既然当初大姐儿去得不安宁,现在就让她在阴曹地府不用再操心,就成全了她们的姐妹之情吧。”顿了顿,“我这女儿也是让我宠坏了,不过这心地还是好的,古来就有娥皇女英的佳话,算来也不会辱没了女婿的身份。” 她陈家是皇商,别的不敢说,钱可是不缺的,凭着她陈家的钱财,加上简靖书的才干,要铺就一条青云之路还是不难的,出身商家的她自然能看出丈夫所看出的商机。 简梅氏看了眼这对母女的神情,端起茶盏茗了一口香茶,“亲家母,不是说兰姐儿会辱没了我那儿子的身份,要不然当年我也不会给她求娶陈家的嫡长女为妻。只是强扭的瓜不甜,我家靖书无心于兰姐儿,我也不想耽误了兰姐儿的花期,这才不再给她希望,让她一条道道走到黑,这也不是我那死去的儿媳妇愿意看到的。” 陈昕兰见状,顿时一脸哀伤地看着简梅氏,这是简梅氏第一次如此把话挑明了来说,她听得到心脏碎裂成一块块。 陈宁氏听闻,脸上哪还能见到半丝笑容,被人这般打脸,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摆?不由分说就一把去拉女儿,“跟我回去。” 她没脸在简家坐下去。 简梅氏也没有阻拦,人家教女儿,她可不好插手。 陈昕兰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不容易才搬去最大的绊脚石,如何能就此放弃?“不,娘,我不回去,我要问问姐夫,不问姐夫,我纵是死也不甘心……” 陈宁氏没想到女儿会如此厚脸皮,听到这些话,转头狠狠地看着她,“你有胆就给我再说一遍?” “说多少遍都一样,我不走……” “啪”的一声突然响起,简梅氏也被震惊地险些捧不稳茶碗。 陈昕兰不可思议地看着亲娘,“你打我?”手却慢慢地抚上了火辣辣的脸庞,双眼如噬人般地看着自家亲娘。 “你不打不清醒,现在给我回去。”陈宁氏不想再丢人,伸手就要再去拉女儿。 陈昕兰一把推开亲娘,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初时还听到亲娘的唤声,只是这唤声让她渐渐地抛远了,脸上越疼,她的心就越坚定,靠在一根红柱上喘着气,她从袖口掏出纸包看了看,本来她不想走这一步棋的,看来这回被逼着也要冒险一回了。 姐夫,是她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见面 陈宁氏看到女儿就那样推开自己就跑走了,神色间不由得怔住了,其中还有几分受伤,这可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打小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中怕摔了般地养大,如今却这样对待自己,能不心寒吗? 简梅氏也是为人母的,看到陈宁氏这副表情,不由得也叹息一声,上前道,“亲家母,兰姐儿也是一时执拗才这般,素日里也是个乖巧的孩子。” 话说这么说,可她的心里对陈昕兰的喜爱已经降了一个等次,再如何也不能一把推开母亲跑掉了啊?以前还不明白儿子为何死活看不上陈昕兰,现在却是渐渐明白了,还是儿子的眼光独到,一眼就看清其本质。 反倒是她,居然被那副乖巧的面容所骗,之前还暗地里埋怨过儿子没眼光,现在想来都汗颜。这样的儿媳妇,她是一百个真心不想要,连亲生母亲都能忤逆,更遑论是她? 此刻越发坚定了不能娶陈昕兰进门的决定,她的儿子前途正大好着呢,就算不娶权家归宗女当继室填房,也要娶个贤内助才行,这样才能对得起亡夫在天之灵。 陈宁氏听到这声安慰,顿时一脸的苦涩,生生让人看了笑话,转头面对简梅氏,一脸的羞愧,“都是我教女无方,让亲家母看笑话了。” “兰丫头本质不是坏的,回头好好再教便是。”简梅氏也没有说难听的话去剜陈宁氏的心,将心比心罢了。 陈宁氏无奈地点点头,想到女儿那般执着的心,她只能道一声冤孽,“亲家母,还请你让女婿他斩断了兰姐儿的痴心妄想,过两天我再来接她。” 简梅氏是不想再留陈昕兰在府里面了,不过看到陈宁氏这般低声下气地说话,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就是说不出口,好半晌,这才道,“你放心,我也会好生劝劝她的,只能说他们俩没这缘份,不过我们两家仍是亲家。” 陈宁氏一听,忙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本想与女儿说几句的,可最后还是作罢,神情有些抑郁地由大丫鬟搀扶着离去了。 等她一回到府里,就有人来禀告,说是老爷在等她。 微一怔,已然是猜到了什么事情,她做好心理准备,这才急忙去寻丈夫。 陈顺看到妻子进来,这才把怀里的通房丫头松开,挥手让她们都下去,自个儿拢好衣襟,朝脸色不好看的陈宁氏道,“坐,此事进展如何?” 陈宁氏一向管不了自家丈夫,所以对丈夫搞三捻四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还记得这主母的位置是丈夫给的,遂轻捋裙摆行礼坐了下来。“爷,这事不好办,简家没有再与陈家结亲的意愿,他们看不上兰姐儿。” 她一开口就把话说绝了,反正她一向不大赞成这婚事,因而不成对于她来说反倒是好事。 陈顺却是眉头一皱,“你怎么办事的?我们兰姐儿都近水楼台了,还不能先得月?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与简梅氏打好关系吗?你这都办的是什么事?以后我还能指望你能办成一桩事?”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陈宁氏有些招架不住,面色更形难看,“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能拿把刀架在简靖书的脖子上,让他同意娶兰姐儿当继室?人家现在不乐意,就连简梅氏也不再热衷拉拢这桩婚事,而是另觅合适的成亲人选,我们何必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她试图与丈夫讲道理,最好能劝服丈夫改变主意。 陈顺却是表情阴冷地盯视着妻子那张徐娘半老的面孔,年轻时还能看得一二,现在是越发没法看了,所以眼里也就并无半分怜惜。在他的心里,不由得拿她与亡妻相比较,显然能成功把大女儿嫁给简靖书的亡妻更高一筹,妾室果然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陈宁氏感觉不到丈夫眼里的半分情意,就不由更加战兢起来,“夫君,我……” “既然你办不成这事,那我也不指望你了,回你的院子去吧。”陈顺不给妻子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挥手让她滚,别忤在这儿碍他的眼。 陈宁氏跟了陈顺大半辈子,自然看得出来陈顺现在心情不好,并且迁怒于她,三思之后,还是先行退下去,等陈顺的心情平复了之后,自己再想法子把丈夫哄回来。 思定后,她忙起身退了出去。 陈顺躺在罗汉床上看着那天花板出了神,对于简靖书这女婿,他是一百个不愿意撒手,而自己的妻子显然在这事上没有半分助力,他该想个对策才是。 也不知道出了多久的神,他就听到外面的侍女禀道,“老爷,三姑娘让人送了封信回来……” 一听到女儿有信,陈顺顿时来劲了,忙大吼道,“送进来给我。” 外面的侍女不敢怠慢,掀也帘子把信送了进来,递到了陈顺的手中。 陈顺迅速地打开信读了起来,随后手一拍头顶大笑道,“不愧是我陈顺的女儿,比她娘能干多了……” 显然女儿的信让他相当兴奋,一改之前的无力。 天色已黑,南园里灯火通明,林珑倚窗看了看天上飘着的乌云,看得出来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丈夫仍未归家,心下不由得担忧。 “娘。”在罗汉床上玩耍的俩儿子唤着她。 林珑把窗户拉上,到俩儿子的身边坐下,与俩儿子玩耍起来。 两个娃儿争先恐后地将手中的玩具递给亲娘,看得林珑哈哈大笑,一手揽一个亲吻着他们的头顶,“等你们大了还知道如此孝顺亲娘,你娘我也就安慰了。” 俩儿子还太小,只能眨着大眼睛看她,显然不理解母亲话中的意思。 林珑也不解释,这俩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 直到哄了儿子入睡,这才有人来禀道,说是大爷回来了,她这才忙让辛大娘守着俩儿子,自己急忙回到主屋。 进到内室,看到丈夫正换下外衣,她忙上前去帮忙,“怎生回来这么迟?”忍不住抱怨一句。 叶旭尧一把抱住她的腰,低头就去吻她的唇。 林珑闻到酒香味儿,一把推开他,“臭死了,赶紧去洗漱,要不然我可不让你上床的。” 叶旭尧闻言一怔,这丫头是越来越不把他看在眼里了,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般拒绝自己求欢的,伸手掐了掐她的俏鼻梁,“难为我还为了你那表姐奔波了一回……” 提到权英姿,林珑来劲儿了,忙伸手环着他的腰,只可惜她凸起的肚子挡在中间,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你今儿个是与权家人在一块儿的?” 叶旭尧却是不买她的账,“我这就去洗漱,省得待会儿有人不让我上床。” 林珑看到丈夫拿她之前的话来堵自己,没想到一向冷漠少言的他也有这一面,当即“噗哧”一声笑出来,抱他的腰太辛苦,改为环住他的手臂,“好了,你还跟我计较什么?” 叶旭尧侧头斜睨她一眼,没说计较,但又没有其他的什么表示。 林珑见状,拉下他的头,这样自己就不用踮着脚尖了,伸出香舌舔了舔他的耳垂,然后附在他的耳边轻语一句。 叶旭尧挑眉看她,“真的?”让他为所欲为? 林珑一咬牙点头,“当然是真的。”丧权辱国的条约已签,她断然不会反悔。 “好。” 妻子的答案让叶旭尧相当的高兴,脸上更是少有的笑了出来,一把抱起妻子坐到贵妇榻上。 林珑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先付了利息,让他吻了个够,满嘴都沾上酒香后,丈夫这才放过她的红唇,直接道,“我今天见了你大表哥,与他一道吃了晚膳,把这事跟他也提了……” “那他怎么说?”林珑最关心这个。 叶旭尧好整以暇地看着妻子,“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他身为长兄能不管嫡亲妹妹这事情?再说你已与权家大舅母通了气,这事他们府里自有定论,我们夫妻的职责已尽到。” 林珑的俏脸一红,没想到丈夫把她的行踪摸得这么准,现下也没有隐瞒,直接就把权吕氏扣住了个姓简的妇人一事道了出来,“你说这妇人会不会与这诽谤说书有关?” “有没有关联,权家会查,而你,就别费脑力了,省得伤神,记住,你只不过是孕妇而已。”叶旭尧郑重地与妻子道,他是自私,在他而言,别说权英姿,就是整个权家也不及她与她腹中的胎儿重要。 林珑看了他一眼,立即就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绝对不插手这事,得了吧?我只是关心这事情的走向,希望英姿表姐能幸福。” “是她的躲不过,不是她的也求不来。”叶旭尧径自下了定论。 林珑能混到今天这地位,其实是不太信这句话的,若不是她当初的抗争,指不定现在还在苏州为几两银子发愁呢,笑看丈夫,“我只信人定胜天。” 这样的妻子眼里有着一抹晶亮,份外的迷人,叶旭尧觉得自己几乎都要沉溺其中,林珑最吸引他的无非是这不服输的特质。 权吕氏到达女儿庄子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天上下着倾盆大雨。 提前得了下人通知母亲要来的权英姿,早已是等得不耐烦地厅里来回踱步,生怕母亲途中会发生个意外。 所以一接到下人禀报,说是太太的马车进了门,她立即就提起裙摆出去迎接。 权吕氏被大丫鬟小心地扶下马车,头顶上打着大伞,但是仍旧被雨水打湿了裙摆。 “娘。” 权英姿不顾雨水,忙伸手去搀扶权吕氏。 “别,这雨大,省得你也跟着弄湿了。”权吕氏心疼女儿忙道。 权英姿道,“没关系的,娘。” 待母女二人站到廊上,权英姿忙掏出帕子给亲娘把雨水拍去,嘴上吩咐道,“去,把热水烧好,再去熬碗姜汤,速度快点。” 下人赶紧应声去忙活了。 权吕氏却是顾不上身上的水珠,一把拉住女儿道,“走,娘有话要与你说。” “娘,还是先行沐浴,喝了姜汤再说也不迟。”权英姿生怕亲娘会因此感染了风寒。 权吕氏哪里还有心思先忙活这些,现在一想到女儿名誉受损,她的心就火燎火燎地难受,一把拉了女儿就要先去说话。 “权夫人。” 听到男人的声音,权吕氏反应极快地转头看去,这走过来的男子长相不错,看起来相当的儒雅,年约二十五左右,面容十分的熟悉,只是一时半会儿她没能想起在哪儿见过。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为何出现在女儿的庄子上?一想到那些个难听的影射诽谤,她的脸色立即拉了下来,“你是何人?为可在此处?” 对方见到权吕氏的厉声质问,并没有退缩,而是上前行了一礼,“这位一定是权老夫人吧?” 权吕氏冷笑,“老夫人不敢当,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在此?” 权英姿看到亲娘冷声喝问,忙解释道,“娘,这位是简大人,在户部当差,今儿个有雨,他是前来避雨求宿的。” 忙把对方的身份职位还有在此的原因,一口气解释给她娘听,让她娘不要误会她与简大人的关系。   ☆、第三百五十五章警告 其实自打那天在这庄子避雨后,简靖书与权英姿来往过数回,之前权英姿与他见面都是隔着面纱与帘子的,不过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这就让每每出京调查数据的简靖书,下意识地会在大雨夜就上门求宿,哪怕并未见过权英姿的真容,但不妨碍他对于这个有着爽朗笑声的女人有着好感,并且这好感在一天天的加深。 在这背景之下,他自然会去打听一下这庄子的来历以及权英姿本人,倒是因而知道了她一些往事,尤其是那桩失败的婚姻,心里怜惜着这么个好女人却让人糟蹋了,从而隐居在此,真真可怜了这公侯千金遇人不淑。 本就有好感,再加上一份怜惜之情,他对权英姿的观感每见一次都会加深一层,哪怕他从来没有见过权英姿的真容。 今儿个夜里要不是庄子一直灯火通明,他生怕权英姿遇到麻烦,一个弱女子在这庄子里,哪怕背景深厚,也是远水难救近火,哪里还能睡得着?可又不好在入夜之后到后院去见人家女眷,这是失礼又冒犯的行为,更何况权英姿是归宗女,理应避嫌。 所以惟有心焦地在前院这地儿打转,直到大门处有马车响动,他这才循声出来,结果却看到权英姿急匆匆的出现,并且这一次权英姿因为紧急而没有戴上帷幄。 那张俏丽的容颜就这样直直地闯进他的视野,他知道自己应该像君子般避开到一边去,结果在看到那明妍的容颜时不由地呆怔在原地。与他想象中几乎一样,她果然是个长相迷人的姑娘,对,在他心目中,权英姿就是个姑娘,并不是个失婚的年轻少妇。 在权英姿的身上,他没感觉到多少妇人的味道,倒是年轻少女的感觉更深一些。 权英姿在情急之下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他略感到失落,悄然地避退到阴影中。 后来见她扶着一名中老年妇人下马车,他这才明白她急切的缘由所在,这样的雨夜抵达庄子,身为儿女者焉能不担心?没人比他更明白雨夜里行路有多艰难,道路崎岖难行,若是马车陷进路上的水坑当中,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更遑论因为雨水过多从而出现的山体滑坡这样的天灾,他就险险遇上过一次,那次还是命大,要不然就真的把命交代在那儿了,所以权英姿在接到母亲平安到来的消息时会急得连帷幄都忘了戴也在情理当中。 正在他思索之际,眼看权英姿扶着权吕氏就要再度往后院而去,仿若鬼使神差般,他由心所牵引就那样从那角落走出来,并且冲口就唤出了“权夫人”三个字。 这三个字给他的感受一直不大好,他曾与权英姿说过要不唤她一声权姑娘吧,权英姿却是笑道,唤姑娘那是给她脸上贴金,她没这虚荣心,就与其他人一般唤权夫人就好了。 等他真的直接面对这张依旧年轻俏丽的容颜时,他才醒起自己有多鲁莽,一个归宗女,一个雨夜求宿者,他们都不应该在这个时点面对面,可错已在冲动下铸成,就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所以他转而向权吕氏问好。 权吕氏在听到女儿介绍此人的身份时,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此人面熟的缘故,只因她曾在冰人处见过这人的画像,当初急着要为女儿再婚一事找对象之时,她就中意过简靖书儒雅的长相。 这样的男人脾气好不会暴躁,比较适合女儿那有时候过于固执的性子,不过这想法在今天听过简家族妇虐妻的言论时,她就怎么看也不觉得简靖书顺眼,搞不好还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钟玉衍,她可不能再将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简大人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在我女儿的庄子里雨夜求宿,就要知道守礼。” 这句话她几乎是用严厉至极的口气说出来的,面色上更是带着几分上位者特有的严肃。 权英姿听到母亲这话,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地看向简靖书,让他不要与她母亲计较,想来也是母亲过于关心她的缘故,当然这是她在知道那番影射说书前的想法。 简靖书其人其实给她相当大的好感,这人健谈又不低俗,与他说话倒是让她一直维持着好心情,不过也仅只于此。她吃过郑华翰的亏,想当初郑华翰不也是极健谈,要不然如何能俘获她的芳心?让她差点就万劫不复? 所以她一下把简靖书当成可以说话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深交或者发展出超乎友谊的感情来,她不再是初婚之前的小丫头,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再去向礼教挑战,还是就这样的君子之交最合她心意。 几次见面都是隔着面纱和帘子,还有不少下人在身侧,她知道简靖书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可她喜欢啊,这给了她安全感,权当打发生活的无聊罢了。在这庄子里面其实不若别人想象中那般优游自在,她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以前林珑等人来此做客陪伴她时最是理想,一旦这些能聊得来的朋友都走了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她也会感到寂寞。 身边的大丫鬟或者嬷嬷们毕竟都是下人,她们本能地就会说好听的话来讨好她,对于她们根本就不能有别的期待。 感觉到简靖书的目光似乎朝自己看过来,她这才醒起没有戴帷幄,脸上不禁有几分晕红与恼意。 简靖书感觉到她的神色略有不自在,识趣地不再看她,垂在身侧的手却是微微握成拳,再度恭敬地面对权吕氏,“下官并无冒犯权夫人的意思,只是看到庄子在入夜后还灯火通明,而且权夫人行色匆匆,下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才不睡起来,看看有没有让下官能略尽绵力的地方,绝无半分私心,天地可表。” 权吕氏听后,脸色这才微微放缓一些,这男人辩起来还是有理有据的,只是思及到茶楼难听的说书,她的脸色就又变回之前的严寒,如果眼前这一幕传出去,女儿以后都不用再做人了,须知人言可畏。 她一把抓紧女儿的手,昂着头与简靖书道,“简大人还是不要再这般行事为妥,须知人言可畏,这样的雨夜哪儿都能投宿。” 说完,她不待简靖书回答,使劲拉着女儿就回后院。 权英姿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母亲说出口的话已有了逐客的意思,她惟有满是歉意地看了眼简靖书,为母亲的言行致歉。 简靖书皱紧眉头站在原地,这位子爵夫人的话实在让人听了心中不喜,不过是借宿而已,大户人家都分前后院,他想要冒犯权英姿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爷,这位什么老夫人真是眼高于顶,说话难听。”一旁的简家小厮忍不住在权氏母女离开后低语议论了一句。 简靖书皱着眉头看向自家小厮,“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要不然回头让娘把你发卖了事。” 语毕,他背着手转身离开。 简家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回不敢再胡言乱语,爷看来是真生气了,他可不敢轻捻虎须。 被母亲匆匆拉回后院的权英姿,手腕处已有了一圈青紫,可见母亲用了多大的劲,她略有不满地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嘛,这般没有礼貌地拉着我回后院是个什么意思?” 有下人急忙过来禀报,说是热水已烧好。 权吕氏现在没有心思收拾自己,赶紧挥手让那下人出去,目光严厉地看向女儿,“我同意你住在庄子里,你就是这样给我行为不检的?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收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庄子里过夜,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 母亲这番莫名其妙的指责让权英姿眼里有几分委屈,不过想到母亲在盛怒中,她也不好因为辩驳而让母亲更加生气,再顾虑到这天气入夜就会寒冷,母亲的衣摆还被雨打湿,回头真得了风寒还不得担心死? 遂她的神色放柔了些许,“娘,您先去沐浴换身衣物,等整饬好后,我们娘俩再细说也不迟,到时候您想知道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女儿这姿态一摆出来,权吕氏也不好把火发作出来,之前那些指责过态了些,她也正好需要一个时机调整一下情绪,因而就由女儿安排先去沐浴。 权英姿看到母亲由大丫鬟扶着进了浴室,这才暗松一口气,再吩咐人去备宵夜,同时送一份到前院给简靖书当赔礼,不管如何,她还是挺欣赏这样的男人。 吩咐妥善后,她这才进去浴室侍候亲娘。 一番忙乱之后,权吕氏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坐在罗汉床上喝着热腾腾的粥,这身体才真正由内到外暖和起来,之前紧绷的神经方才略有放松。 一碗粥过后,她这才看向坐在对面给自己布菜的女儿,“姿姐儿,你知道娘为何匆匆忙忙就到庄子来找你?” “女儿正有这疑问,娘,您说,我听着呢。”权英姿坐正身姿,一本正经地面对亲娘。 如果亲娘真的是闲得慌来探望她,就会提前一天通知,让她打扫好迎接她的到来,而不是匆忙出行。 权吕氏深深地看了眼女儿,这才把今天早上听到的消息全盘托出,最后仍难掩愤怒地道,“要不是你表妹无意中听到这些,我们只怕现在还被蒙有鼓里,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这一生都完了。” 权英姿的神色也是渐渐地凝重起来,这些完全出乎她的想象,怎么有人恶毒如此?“真是岂有此理,我们不发威都把我们当病猫了吗?” “所以我看到那姓简的在你这儿避雨求宿,我能不生气吗?”权吕氏道,“你也别你娘说话难听,实在我们现在经不起一点流言的冲击。姿姐儿,娘现在后悔得要死,当初就不该同意你一个搬到这庄子里住,人言可畏啊。” 当初她就该狠心地把女儿强留在府里,有府里数名长辈看着,还能出什么乱子? “娘,你怎么越说越扯了呢?”权英姿一脸的无奈,“简大人那笔我们不提,他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就算我今儿个不住庄子住在府里,别人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焉能找不到说辞?” 权吕氏知道女儿说得在理,这与住不住庄子根本就没关系,是有人恶意散播影射说书,就算全身裹紧,有心人也会找到空子钻。“就算如此,那姓简的未必就能脱了干系,你告诉我,你与他是不是来往过数次?” 权英姿坦荡磊落,也没有隐瞒就点了点头,把两人光明正大合乎礼数的见面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权吕氏不听犹可,一听顿时就一拍大腿,“我就道这姓简的没安好心吧,什么地方不避雨偏跑到你这儿来?他这是别有用心。” 母亲这话,权英姿就不同意,除了郑华翰那厮当初她没看明白之外,现在她对这简靖书还是挺了解的,“娘,他不是这种人,上门避雨也是在极意外的情况下,没别的意思。我之前连脸都没露给他看,他能图啥?只是今年开春雨水多,他身为户部的官员,能不到处寻查一番吗?我这庄子位置又离城近,他不过是凑巧路过前来罢了,哪有你说的这么阴险可怕?后来我们两人倒是挺投机的,他了帮了我不少,都是很平常的来往,决没有半分见不得人的龌龊……” “那是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权吕氏打断女儿的长篇大论,还是为那姓简的开脱之词,“姿姐儿,我现在就告诉你,这姓简的有多阴险。你可知我之前都在为你相对象?” 权英姿点点头,她娘那点心事她还不了解? “那我老实告诉你,我之前相中的人就是这个简靖书。”权吕氏径自扔下一个炸弹,炸得权英姿目瞪口呆,“只是可惜你娘看走眼了,也不知道如何走漏了风声传了出去,从而衍生出这些事情来。他只怕早已知道我有意将你许配予他,这才借避雨求宿一事接近你,先讨得你的好感,这婚事还不手到擒来?我们是什么人家?他又是什么人家?娶了你,这仕途还不平步青云?真是心机深沉得令我佩服,比当年的郑华翰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郑华翰一直是权吕氏心中的一根刺,这个男人那会儿骗了她纯真的女儿,所以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 权英姿的眼帘微微一垂,在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之后,简靖书几乎是她在刻意封闭自己之时结交的惟一之人,现在却疑似别有用心,这让她情何以堪?这心想要不受伤都难,要相信一个何其难? 见女儿不言语,权吕氏的心也跟着滴血,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从小小那么一点点又屎又尿地养大,焉能不心疼?她推开矮桌,伸手把女儿环到怀里,“好了,咱们不提他,若他真的与你现在所经历的倒霉事有关,我必定整死他,不给他翻身的机会。” 权英姿在母亲的怀里深吸一口气,她不是小女娃了,所以行事必定要三思,“娘,这事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又没有实质的证据,万一冤枉了好人,那可咋办?依女儿看,还是先不到声色的好,女儿也不是傻子,断然不会再与他接触,避嫌的道理,我懂。” 权吕氏的心又是一痛,女儿思虑得越周全,她就越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若是那会儿她擦亮了双眼将女儿嫁给一个靠谱的人,女儿又何必经历这些磨难?“明儿就与我回城,娘必会好好地查清此事,不会让外人有机会中伤我儿……” “娘,我明儿不能随您回城。”权英姿摇了摇头。 权吕氏的脸色顿时带怒,什么叫不能随她回城?“你现在都被人影射成这样,你还要一个人住在这儿?这是怕别人没有谈资吗?到时候你的名声就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娘,您先别动怒,听我细细道来。”权英姿忙给母亲顺气,省得母亲气坏了身子,这样就不划算了,“娘,如今这些难听的风月说书都把矛头对准我,我若这会儿与你回城,岂不是不打自招?直接就承认我是这说书的主人公?” 权吕氏的眼光来回闪烁,女儿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她匆匆而来,再带女儿急忙回府,等于是坐实了这影射传言,“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权英姿见母亲回过味儿来,这才再度道,“在这节骨眼,我非但不能回城,还不能在明面上有大动作,那暗害我的人藏在暗处,而我在明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顿了顿,“以不变应万变就对了。” “可也不能任由他们继续抹黑你的名声啊?”权吕氏始终耿耿于怀。 “娘,我虽说以不变应万变,可女儿又岂是好欺负的?咱们得分清轻重,隐在暗处的人得揪出来,这风月说书更要对付,绝对不能对号入座。”短短的时间内,权英姿想得明白。 被女儿一顿话提醒的权吕氏也渐渐地明白过来,自己这一急差点误事了,“还是我儿头脑清醒,想得明白。”顿了一会儿,她又有了个决定,“不过我得住在庄子里,直到这事风波过了后,你就随我回府,万不能再独居于此。” 权英姿对于母亲这决定不置可否,既然母亲要留下那就留下好了,“不过府里的庶务……” “还有你大嫂呢,我明儿就让人传话回去,让她先管一段日子,她正求不得呢。”权吕氏不当一回事的道,最后还不忘腹诽几句儿媳妇。 权英姿权当没听见,这当婆母的都会想着法子打压儿媳妇,她娘又怎么会是个例外,倒是林珑的婆母叶钟氏颇为开明,要不是林珑接连怀孕,只怕叶钟氏现在也当了个甩手掌柜。 思及此,不由得会想到钟郭氏,“娘,神武侯府那位葬礼办得如何?” 她终归没有回城去送钟郭氏最后一程。 “倒是办得体面,不过也就那样,她的烂事,娘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好在老天开眼把她收了回去。”权吕氏连去灵堂吊唁装装样子也不屑做,“对了,你说你这糟心事会不会是她生前做的孽?” 若不是女儿提起这个死对头,她还没往这方面想。 权英姿与钟郭氏当了大半年的婆媳,对这位前婆母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倒有几分可能,如今不是缺方向吗?依女儿看,从钟郭氏这里下手最为妥当,她一向最宠钟玉衍,若论这世上最恨我之人,她认第二,都没人认第一。” 权吕氏点点头,还是女儿分析得透彻,“等明天天一亮,我就让人送信回城给你爹和你哥,对了,我今儿个还遇上了个奇葩的人……” 她把简家族妇那番话都学说给女儿听,当然一是想女儿分析一下,二呢自然是要把简靖书有虐妻的嫌疑一事顺道说出来,好让女儿及早抽身,别再与简靖书来往。 “虐妻?”权英姿大睁眼睛,简靖书那人学识渊博,整个人都极具书卷气,谈吐间也不像是那表面光明内里阴暗之人,怎么就虐妻了呢?“娘,这真不真?” “我哪晓得,不过依我看,无风不起浪,他那亡妻死得早,他必定脱不了嫌疑。”权吕氏想到这儿不禁略有些后怕,“娘当时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要不然如何就会中意他了呢?这人死了嫡妻焉会没半点问题?都是娘糊涂了,招惹了这么个祸害。” 权英姿照例是安抚了一下亲娘,对于简靖书这个传闻,她不置可否,“娘,好了,我又不是要与他结亲,他虐不虐妻与我们有何相干?” 权吕氏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色,见女儿神情坦荡,这才相信了女儿的说辞。 这半夜,没睡的不只是权氏母女,简靖书在下人端来宵夜之时,也颇有几分怔愣。 看着那莹白的粥,还有翠绿的开胃小菜,一如权英姿那般清爽宜人,他的心不由得有几分心驰神往,只是再见佳人不易,他今儿个又行为冒失,想来都心塞。 “爷,这权夫人真是个好人。”简家小厮一面摆这宵夜,一面赞道。 简靖书一掀衣摆坐到桌前,不想拂了权英姿的好意,看了眼自家小厮,端起粥来喝了一口,顿觉身体一暖,一如权英姿给他的感觉那般。 不过等到翌日,简靖书的好心情将不复存在。 一如以往,在离去前他还是要向权英姿告别,所以再走进那间厅堂之时,他的心情还像少年人有了心上人般跳得厉害。 一整宿,他都梦到权英姿俏丽的容颜。 看到屋里没再挂帘子,他不由得心喜,以为经过昨夜的面对面,他终于能与她不再隔着外物见面。 哪里知道,在这厅堂里面接见他的人会是权吕氏。 “子爵夫人?”他在行礼后不由得有些错愕。 权吕氏径自坐在首位,一边喝茶一边打量他,半晌,方才道:“简大人前途无量,千万不要自毁了前程,这有些人高攀不了就是高攀不了,别在我面前再耍什么心机。” 听闻这些不客气的话,简靖书的脸当即板起,“子爵夫人此话是什么意思?我简靖书自问行事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 “你也别给我装傻,小子,我告诉你,我吃过的盐都多过你吃过的米,别以为我以前看中过你,你就有了机会登堂入室,我告诉你,别再给我玩花样,你配不上我的女儿。” 权吕氏严厉地道,不管简靖书有无虐妻,她都不会让女儿再与他交往。   ☆、第三百五十六章别过 被母亲支开的权英姿听到心腹下人的禀告后,眉头皱得很紧,母亲这样做过份了些,她忙把手头的事情扔下,匆匆赶往厅堂。 结果却在门口遇上亲娘,她往里面探了一下头,没看到简靖书的人影。 “他走了。”权吕氏没好气地道。 “娘,您怎么能这样?”权英姿不满地道,“我都不会再与他来往,您又何必单独见他还要说那些难听至极的话?” “我都是为你好。”权吕氏瞪一眼不知好歹的女儿,“我不把话说明白,他会走得这么干脆吗?如果你遇到的这些糟心事是他背后搞的鬼,我还饶不过他呢。” 权英姿对母亲此刻的强横相当的无语,这都算什么事儿?她自认就算没有完全看清简靖书的为人,但那几次的相谈甚欢应不是假的吧?“娘,这事还没有证据呢,再说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子的人,你这样与人家说话,连带着我也没有面子。” 权吕氏冷笑一声,“我愿见他已经是极给他面子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许你再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女儿急忙转身离开,忙又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娘,我去去就来。” 权英姿回头朝母亲喊了一句,就急忙转头吩咐下人备马车,就算与简靖书连朋友也当不成,至少也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结束,就当留给彼此最后的体面。 权吕氏深知女儿的性子,当即气得跳脚,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她的。 坐在马上的简靖书神色十分的严峻,手紧紧地握住缰绳,权吕氏那冷冰冰的语言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面响起,尽管是误会了他,但这些话还是有够伤人的。 他没有想过高攀权英姿来达到些什么,也没有瞧不起过她和离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性格吸引住,毕竟在他的人生中,还没有遇上过这样爽朗又不做作的女子,权英姿就显得特别起来。 “爷,那什么子爵夫人说话真气人,她有什么了不起的?狗眼看人低。”简家小厮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在他眼里,那位权夫人都嫁过一次人了,就算是皇帝的女儿那也是二手货,他家爷若是对她有意,那女方才是三生有幸终于有人要不用孤独终老。 简靖书瞪视他一眼,这小厮才闭上嘴巴不敢胡乱说话。 明知道权英姿是归宗女,他就应该更加避嫌才是,而不是接二连三地到此借宿避雨,从而让权英姿的闺誉蒙尘,也难怪权吕氏会这般不待见他。 正在他自省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女子的唤声,“简大人,留步。”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轻“吁”一声让马儿停下来,慢慢地转头看向那奔向他的女人,只看到那载着她的马车越驶越近,然后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 “权夫人。”他终是开口回应。 权英姿“刷”的一声把车窗帘子掀起,从窗口处看向那一身儒雅的男子,看到他的神色如旧,不由得暗松一口气,“我娘她说话难听了些,还请简大人多包涵,她只是过于担心我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待权英姿说完,简靖书就温文一笑,“我明白的,倒是我一直唐突了权夫人,其实认真说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 “简大人无须自责,我不过是与你方便而已。”权英姿道,不过从这句话就能听出来,她以后与简靖书是不再会有来往的机会,这心,不由得失落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打起了精神,也罢,她不是早有定论了吗? 简靖书深深地看着她俏丽的容颜,朝她拱拱手,“权夫人,保重。” 权英姿微微晗首,“简大人也请保重。” 自此一别,只怕山高水长再无相会之期,好歹是朋友一场,彼此心中都有几分失意之情。 权英姿一直坐在马车里面,从马车窗户处看着那一身青衣的男子纵马远驰,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朝外面的车夫道,“回去吧。” “是,奶奶。” 车夫应了声,马鞭一挥,马车立即掉转头往来路而去,与简靖书离去的方向一南一北,再无交界。 回到了庄子上的大宅内,权英姿下了马车,回到后院,掀帘子进去暖阁,就听到亲娘冷声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如果是未出阁那会儿,权英姿一定要与亲娘争论一二,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方才明白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她娘更关爱的她的人,她也没恼,笑嘻嘻地上前一把抱住亲娘撒娇道,“娘,还在生我的气啊?我不过是送送他,大庭光众光天化日之下,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啊,就是我的克星。”权吕氏有几分无奈地道,女儿是什么性子自己知道,“你现在的名声正在风头浪尖上,就给我收敛一点,别跟我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可不信这话的啊。” 别人的脏水都泼出来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智者来止谣言。 权英姿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娘,我明白的,你就放心好了,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注意言行的。” 权吕氏看到女儿如此乖巧的样子,再大的气也都扔到了爪哇国,“娘这么多儿女中,就你最不让我省心,等哪天你也安顿好,娘这才能放心地合眼。” “呸呸呸,娘说什么傻话呢,我娘会长命百岁。”权英姿忙道。 权吕氏再度叹了一口气,如果女儿过得不幸,她要长命百岁有何用? 母女俩不再提及简靖书,而是商讨起对付那幕后之人的对策来。 权吕氏没回府邸,掌家之权就落到了大儿媳妇权包氏的手中,此刻权包氏正冷冷地看着那简家族妇,“就这些?” 简家族妇被这权包氏折磨了一夜,已经是怕得魂都要飞了,艰难地点点头,“世子夫人,我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我就是贪那点银子才会应下这事,还请世子夫人明查别再折磨我了。” 她没能受得住折磨,把该招的事情都招了出来,再说这权家把她丈夫也找来了,她就更没有不说的道理,不过经此事后,只怕丈夫也要与她离心,思及此,她神色间的后悔就更甚。 权包氏看着这简家族妇的供词,没想到能审出这么多来,居然连死去的钟郭氏也被揪了出来,没想到婆母中意的那个简靖书居然是钟郭氏在暗中牵的线。 越看这份供词,她越是觉得可信,一想到在这件事上她立了功,以后婆母也不好轻易再给她脸色看,她就不禁嘴角含了一抹笑。 满意地拿着这份供词离开,她立即赶到祖父权衡的住处。 权衡所在的厅堂里面,还有权延肃父子在座。 权世豪看到妻子进来,忙抬头问道,“如何?” 自从昨天从叶旭尧那儿听说也这事后,他顿时大为光火,没想到还有人会如此对付他可怜的妹妹,他不将这些个人连根拔起,那还真的枉为人兄。 权包氏上前,把手中的供词交给丈夫,“情况都写在这里面了。” 权世豪急速地翻了翻,最后惊讶地道,“指使她前来跟娘说那番话的人是简靖书的小姨子,那什么陈家姑娘?” “对,就是她。”权包氏立即道。 权衡皱紧老眉,“什么陈家女子?陈国公府的人吗?” 他们权家与陈国公府并没有恩怨,而且两家也没有联姻,可以说只算是点头之交。 “如果真是陈国公府的人,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他们。”权延肃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将女儿的事情放在心头上,女儿婚姻不顺,他也是深深自责的,所以脸色已是十分的难看。 “祖父,爹,您们误会了。”权世豪立即道,“这陈家姑娘不是陈国公府的人,而是皇商陈家的女儿。” 权衡与儿子权延肃对视一眼,什么时候小小一个皇商的女儿也敢冒犯他们子爵府?实在大胆得让他们都要瞠目结舌。 “那些难听的说书也是与她有关?”权衡立即抓到了事情的重点。 权世豪摇了摇头,“这个不确定,孙儿昨日审问了抓来的说书先生,对于那些个段子的来历,他们的说法五花八门,一时间倒是让孙儿没能找到元凶来。”说这话时,他有几分汗颜,没有一条实质有用的消息,确也让他为难了。 权包氏大胆地插了一句,“祖父,公爹,夫君,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般这样的场合,是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权衡这才把目光落在这大孙儿媳妇的身上,“讲。” “是,祖父。”权包氏得了鼓励,立即道,“这个什么简家妇人既然是受人钱财前来在婆母面前诋毁简靖书,就证明那陈家姑娘极不愿我们家与简家结成亲家,反过来说,这诋毁姑奶奶名誉的说书,估计也是为了阻止这桩婚事进行,归根结底还是那陈家姑娘最为可疑。” 她是站在妇人阴暗的心思里面猜疑这件事的,女人为了得到心上人,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要不然何来争风吃醋一说? 权世豪看了眼妻子,没想到她还能说出几句有用的话来,这才对妻子高看了一眼。“祖父,我娘子所说倒也有可能,如今那钟郭氏已死,就这皇商之女最为可疑。” “查,把这事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权衡怒道。 “是,孙儿遵命。”权世豪立即起身道。 权包氏也跟着起身福了福。 权延肃道,“查自然是要查的,只不过如今这说书已经让不少人疑心了,姿姐儿的名声该如何挽回?” 提起这个,权包氏也是恨得牙痒痒的,权家女儿的名声已经不大好听了,现在还添了这桩,她真怕等她女儿长大了难以许婚,所以她是真的急啊,只是再急也没有好对策。 权家祖孙三代男丁同样也没有好的办法力挽狂澜,这个是他们急需面对的难题。 简靖书回到了户部衙门,把手中的收集到的材料整理了一番,正要上呈给上峰,哪知他的上峰就前来找他,好生发了一顿脾气。 “这样的折子上呈给圣上,还说什么灾情将至,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是危言耸听。”这位瘦高的户部右侍郎怒声道。 简靖书站得笔直,“大人,未雨绸缪是必须的,如今我们这儿雨水如此充足,并且过多得令新近种下的庄稼都不长,那一向雨水多的江南地区就更不可想象,我们惟有先行做好防备才能应对突发情况……” 不管如何,他都要令这折子上达天听。 户部右侍郎却是瞪视着他,“今年是圣上登基十八载,必要兴国大庆,你上这样的折子岂不是在扫圣上的兴?我们户部还能有好果子吃?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弃了这想法,不过是多下了几场雨,没你嘴里说得什么灾情,知道没有?” “大人,如果此事不能未雨绸缪,那等到这涝情真的出现时,我们会措手不及的……” “简靖书,你给我听着,不会出现什么涝情,而且这是尚书大人的意思,你若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呆下去,就给我把闭紧嘴巴。” 简靖书冷冷地看着这位瘦高的户部右侍郎,他花费这么多心思走遍京郊之地,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那些孤苦靠天吃饭的农民。 他狠狠地将自己手中的资料往地上一掼,这些自私自利的人迟早会害了无辜之人。 户部右侍郎见状,脸上也满是怒火,这简靖书实在是太气人,他必定要将此人排挤出户部,要不然迟早会让这人踩到他头上。 正在盛怒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经过此地的两道影子。 户部尚书锐利的眼睛扫视了一眼里面的状况,立即用肥硕的身子挡住叶旭尧的视线,“叶侯爷,我们到那边说话,我这些下属实在不像话,回头我必会教训他们。” 他的实职比叶旭尧高,不过他没爵位,再加上叶旭尧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自然得大力巴结,谁不知道这叶旭尧为圣上私底下不知道办了多少人?前几年江南盐案一事仍历历在目。 叶旭尧却是眯了眯眼,透过窗户正好看到一脸怒发冲冠的简靖书,背着的手却是轻轻地搓了搓,在简靖书诧异地发现他的目光之时,他微微晗首,随后方才冷冷地看向户部尚书,与他一道前行。 户部尚书看到叶旭尧的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不禁暗松一口气,看来叶旭尧并未听到自己那俩下属的争执。不用问他也知道,简靖书要辩什么,也不知道这简靖书是个什么脑子,这开春雨水多了点罢了,他硬要扯什么天灾将至,这不是在触圣上的楣头?还要不要在官场混了? 他简靖书不想要这顶乌纱帽,可他还想要啊,断然不能让简靖书再闹下去。 简靖书因为得罪了户部尚书,这日子自然不大好过,再加上早上发生之事,他这情绪自然不高,神情焉焉地出了户部。 只是骑上马还没走多久,就看到叶旭尧在前方等他,之前叶旭尧与他晗首之事他也觉得奇怪,这位叶侯爷与他可没有多少交情。此刻见他在此,他忙下马,把马缰绳交给一旁的小厮,上前拱手为礼,“见过叶侯爷。” “简大人。”叶旭尧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简靖书微微皱眉,“不知道叶侯爷在此拦住下官有何事?” “简大人,不知道能否请你一叙。”叶旭尧道。 简靖书微微一吃惊,不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叶旭尧点了点头,与简靖书一块走进最近的酒楼,找了间包厢坐下,匪鉴和匪石又是一番布置,这才得令到外面守着。 简靖书知道上层社会的人毛病多,但这叶侯爷实在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看着新铺的桌巾以及明显是侯府用品的茶具,顿时无语。 叶旭尧倒是少有的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水。 “谢过侯爷。”简靖书礼貌地道。 叶旭尧一边喝茶,一边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我今天听到了你与你上峰的争执,不知道你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简靖书微微一吃惊,他没想到叶旭尧会听去了那番争执,不过他不是傻子,这位叶侯爷在圣上面前极为得宠,立即他心中也有了决定。 两人的交谈渐欢起来,到了最后,虽然叶旭尧也没说会信了他的预言,但他还是对这位年轻的侯爷有了几分新认识,果然叶旭尧能得圣宠并非父荫,而是凭自己的真本事。 有了这番谈话后,他回去之时身上带了些许酒气,胸中的闷气还是散了些,不再郁在心中自我折磨。不管最终叶旭尧是否会信他,他也对得起天地良心了,他的官职不高,没那资格上早朝,想要让自己的预测到达圣听,实在是不容易。 夜晚的简家还是那么安宁,简靖书知道亲娘喜静,所以入夜后也不会太过于热闹。 入府后,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回了自己的书房,今夜他只想宿在这儿,并不想去别处就寝。 只是他简单梳洗出来后,就看到了一个妙龄女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女孩子他自然是不陌生的,正是他那小姨子陈昕兰。 见到她,他皱了皱眉,怎么她还赖在府里没走啊?他这个小姨子老是想要缠着他,实在是烦人得很。 “夜深了,兰姐儿在我这儿不合适,赶紧回去歇息吧。”他当即下了逐客令。 陈昕兰一听,顿时脸上一阵委屈,又是这样,每每她单独来找他,他就会这样板着脸赶她走,遂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向心上人,“姐夫,我就那么讨你的厌吗?一见面就赶我走……” “你还云英未嫁,我不能让你的闺誉受损,兰姐儿,我们得避嫌。”简靖书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把话说清楚。 陈昕兰带着泣音道,“我不在乎,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管不了别人的嘴,我只知道我姐临终之时让我照顾你,我就有这义务,我不能让我姐死不瞑目。你这么晚回府,我担心你才会过来的,姐夫,你就这么冷情冷心吗?”她声声质问,“当初我姐临终时,她是如何说的,你都全忘了?” 简靖书被这小姨子几乎折磨得没了脾气,妻子临终时所说的话,他一向只当妻子是病糊涂了才会说出来的,所以从不往心里去,“兰姐儿,你也不小了,你姐那会儿也是病得糊涂,她所说的岂能当真?” “怎么不能当真?你告诉我,为何不能当真?”陈昕兰步步不让,更是大胆地上前一把抱住简靖书,强行埋首在他的怀里,“姐夫,我心悦于你很久了,你可知道?以前我还小,而你身边有姐姐,我再如何想你也只能深埋在心中,如今我已长大,你就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可好?我愿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她在画着自己心目中理想的蓝图。 简靖书却是听不下去,一把推开她,“兰姐儿,你清醒一点,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何?”她睁着泪眼控诉地看他。 “只因我从来都当你是妹妹。”简靖书终于把积压在心中的话道了出来。 陈昕兰听闻,不由得步步后退。 正在这时候,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陈姑娘,宵夜做好了。” 陈昕兰一听,眼里的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拿帕子抹去泪水,“端进来吧。” 简靖书冷脸看她动作。 陈昕兰亲自把宵夜摆在矮桌上,一副强忍着泪水般看向简靖书,“姐夫,我闻到你身上有酒气,怕是没吃多少东西下肚吧,我让人备了些你爱吃的宵夜……” “放在那儿,你回去吧。”简靖书道。 “姐夫,我看你吃完了再走,成吗?”陈昕兰哀求道。 面对这小姨子,简靖书相当的无力,惟有点了点头。 陈昕兰握紧的手这才悄然松开。 ------题外话------ 明天早上有更新,算是今天的二更哈。   ☆、第三百五十七章戳穿(二更) 简靖书坐下来,看着桌上的宵夜,全都是他爱吃的,眉头皱得更紧,陈昕兰几乎把全部的心思用在他的身上,这点让他无法苟同。 “姐夫,吃这个,你爱吃。”陈昕兰笑眯眯地给简靖书布菜,眼里还有着期待的光芒。 “兰姐儿,你放下,我自己来。” 简靖书没吃陈昕兰布的菜,那个菜他实在吃不下,面对这样的女人其实颇有压力,两人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里面,他只想快点吃完好打发掉陈昕兰。 陈昕兰一脸的受伤表情,她是真心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让姐夫不满意?她的长相比死去的姐姐还要漂亮,而且她更年轻,哪有男人会不为她动心?偏偏眼前的男人就是那愣木头。“姐夫,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 简靖书抬头看了一眼陈昕兰,“兰姐儿,你哪里都好,真的,只是我与你终归不是一条道道上的人,你就别把那心思花在我身上了,明儿我就让人送你回家,让岳父岳母为你择户好人家,这样你姐在天也能安息了。” “姐夫,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这辈子只爱你。”陈昕兰再度大胆地示爱。 简靖书把筷子放下,脸色难看地起身,唤人进来把陈昕兰强行送回后院,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小姨子,怎么也说不通,干脆就什么也别说好了,回头他就与岳父把话挑明了,也好让这小姨子彻底死了这条心。 陈昕兰哪里舍得走? 她也起身不顾颜面地再度冲上去抱住简靖书,而且还变本加厉地用自己的红唇去亲吻他的唇,连女孩的颜面也不顾,只为了能达成长久以来的心愿,这一刻,她的心跳得相当厉害。 简靖书想要再度一把推开这不要脸的小姨子,哪里知道,自己的身子突然热度上升,尤其是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时就更是蠢蠢欲动,这让他不由得怔在那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一愣,让陈昕兰偷袭成功,她终于亲到他冰凉的唇,还带着一丝儿刚才宵夜的味道,她的双颊泛起了淡淡的晕红,看来姐夫是真的为她动情了。 她想要用唇撬开简靖书的牙齿,手更是在他的身上胡乱点火,在她陶醉那一刻,手却是被简靖书猛然抓住,身子被简靖书突然一推,她就离开了简靖书的身子,不由得惊讶地看着简靖书。 那个卖给她药的人说过,这药只要是男人吃了都会冲动的,为何姐夫仍有力气推开她? “姐夫?”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简靖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向陈昕兰。 “我,我没给你吃什么啊?真的,姐夫,你要信我。”陈昕兰狡辩道,“这宵夜是厨房那儿的人做的,我怎么知道她们在里面放了什么?姐夫,你哪儿不舒服,我可以帮你的。” 她试图再去接近简靖书,只要靠近他,她就有机会勾引他做那档子事。 简靖书的脸色烧红,身子烫得难受,陈昕兰的靠近引动他的本能,可他不能屈服在这股影响之下,要不然就将会万劫不复,再度把她推到更远的地方。 “陈昕兰,你还不肯承认?”他抓起桌上的盘子摔碎成几瓣,然后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其中一块碎片,鲜血溢出他的手掌,沿着碎瓷片滴到地上,疼痛袭来,他方才感觉到清醒了不少。“这府里收了你钱的人怕是也有不少吧?你还真是用尽心机……” 他自视过高,这才会中了她的道。 陈昕兰两眼盯着简靖书流血的手,不敢相信他居然愿意受伤也不要她,这让她的自尊心往哪儿搁?“姐夫,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顾自己的颜面,不顾自己的身份,放低姿态,我这样做还不能感动你吗?” “不能。”简靖书不顾她的疯狂执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手一把拉住她就往外走,不顾陈昕兰的挣扎,把她扔给自己的心腹小厮,“把她给我关起来。” 几名小厮上前一把抓住挣扎的陈昕兰,就要拉她下去。 陈昕兰不死心地抓住简靖书的衣袖,双眼圆睁地道,“简靖书,你还有没有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是铁做的吗……” “陈昕兰,我有心,可我的心不在你身上。”简靖书一把抽出自己的衣袖,不再搭理这个无理取闹的小姨子,转身回到屋里面,大声吩咐人备冷水。 被拖走的陈昕兰听闻,不由得想要放声大笑,都到了这个田地,他还是不要她,两行清泪滑落眼角,她做了这么多难道都要付诸东流吗? 简靖书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浇到身上,全然不顾这春季夜晚的寒冷,直到把身上的火气硬抗过去,他这才放任自己倒在冰冷的地上,悲怆地闭上眼睛。 翌日天一亮,陈顺就携着陈宁氏匆匆抵达简府。 简梅氏刚起床,还没有得到昨儿夜里陈昕兰在前院闹的那一出戏的消息,正梳妆之际,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皱眉过后,急忙整饬好,就由侍女扶着出去见客。 “亲家公,亲家母,怎么这么早就上门拜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她道。 陈顺怒气冲冲地看向简梅氏,“亲家母,我家兰儿呢?” “兰姐儿不是在她屋里吗?”简梅氏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陈顺,“怕是她还没有起来呢?我这就让人去唤她过来……” 陈宁氏板着脸上前拦住简梅氏,“亲家母,你就别再作戏了,亏我还这么放心让兰姐儿留在你府上,想着你是把她当成女儿般对待,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越说越怒,“哪成想你们母子做事如此不地道?” “亲家母,你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我们简家哪儿做的不地道?你说啊,有本事你就说出来。”简梅氏也来气了,这叫什么事,这对夫妻不要颜面她还要呢。 “亲家母,你说话不昧良心,当初也是你亲口说不要兰姐儿当你的儿媳妇,我也有自知之明,当场就打了兰姐儿一巴掌当做教训,结果呢?结果却是我的兰姐儿让你的好儿子欺负了去。”陈宁氏情绪激动地道。 简梅氏瞪大眼睛,什么叫她儿子欺负兰姐儿?她儿子对陈昕兰又没有意思,怎么会对她出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家靖书从来就没有看上你家兰姐儿。” 陈顺大怒地一把将那瑟瑟发抖的侍女揪上前甩到简梅氏的面前,“你说,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奴婢昨儿夜里就没见着姑娘了,后来才知道昨儿夜里爷喝醉了酒,把起夜的姑娘给掳走了……” “听听,这就是你那好儿子的行径?”陈顺借机发难,“我本想着有几天功夫缓缓气,兰姐儿那傻丫头必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才前来接她回去的,哪里知道一进来就听到这些混账事,你赶紧让简靖书把兰姐儿给我交出来。” “对,把我女儿还给我。”陈宁氏也步步紧逼。 简梅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的儿子一向光明磊落,是条好汉子,“你别咄咄逼人,我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啊,那就把兰姐儿给我找出来,要不,我就把你简家给砸了。”陈顺抓着身边的花瓶就砸碎在地。 气得简梅氏差点就晕蹶过去,她以前还道陈顺是个讲理的人,现在才发现能养出陈昕兰那样女儿,这老子能是好人吗? “太太?”一边的大丫鬟一把扶住简梅氏给她顺气,这陈家夫妻实在是欺人太甚。 “母亲。”简靖武忙冲进来扶住简梅氏,双眼怒瞪陈氏夫妻,“这是我简府,轮不到你们撒野。” “我找不到我女儿,我绝不善罢甘休。”陈顺哪会怕了简靖武这么个毛头小子,在他眼里,这样的小子根本就不够瞧。 简梅氏气得险些要吐血,正要着人进来把陈氏夫妻给强行赶走,这一大早就上门来闹事,她会怕了他们才有鬼,凭着一个侍女的三言两语就要定她儿子的罪,她才誓死不会同意的。 “老爷,找到姑娘了,她在前院书房那儿。”突然有人进来朝陈顺禀报道。 简梅氏怒道,“这是我简府,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听到这亲家母咬牙切齿的声音,陈宁氏倒是有几分畏惧,两眼看向丈夫,这是不是演得太过?万一真闹僵了,往后还要如何再当亲家? 陈顺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只要简靖书占了他女儿的便宜,简家就是理亏的一方,到时候还不得由着他们指东,他们母子不敢向西,怎么算,他们陈家都不会吃亏,要妻子别胆子那么小。 不过他倒是收敛了点,“亲家母,不是我们欺人太甚,你也知道自打我那大女儿去了后,我就极疼兰姐儿,哪里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你也是为人母之人,应当能体谅我的心。” “对啊,亲家母,我们赶紧去看看吧,指不定女婿他正在欺负我们家兰姐儿……”陈宁氏适时地表现出哀兵之态,抽出帕子抹起了泪水。 简梅氏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她家靖书不会真的欺负了人家女儿吧? 当下也顾不上争执,立即随着陈氏夫妻赶往前院书房,她这一路心跳都极快。 简靖武心下得意,这回看简靖书如何出丑?他是恨极了这嫡出的兄长,只要能让他吃瘪,他什么都会做。 珍姨娘躲在暗处看着这一拨人快速离去,这心里还有几分七上八落的,既希望陈昕兰成功,又希望这个讨厌至极的女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众人赶到前院,书房处却没有早上特有的宁静,简梅氏看到儿子的贴身小厮正在给大夫带路,忙出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听到自家太太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回头给前来简梅氏行礼,“见过太太。” “我问你出了什么事?”简梅氏看了眼大夫,这心跳更甚。 “爷生病了。”那小厮立即道。 简梅氏一听儿子生病了,哪里还能在原地站着?提直裙摆立即往书房而去。 陈氏夫妻却是惊讶地对视一眼,他们闹了这么一出,莫非女儿没能得手?那岂不是白闹了?还把简梅氏给得罪了,这往后岂不是要撕破脸皮? 陈顺的心也不能安定下来了,他是以受害者的亲爹角色出场的,没了这原先的设定,他就是师出无名,还会与女婿闹翻,这下子会得不偿失。 “老爷,我们赶紧也过去看看啊。”陈宁氏焦急地道。 陈顺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 简梅氏第一个掀帘子进去,看到儿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唇还是发白的,这心顿时疼得没法向人诉说,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伸手去探儿子的额头,那热度几乎烫手。 “儿啊,我的儿啊,你到底咋样了?”她心疼地唤道。 简靖书勉强睁开眼睛,沙哑地唤了声,“娘,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把自己折腾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好端端地怎和么就病了呢?”简梅氏心疼地轻抚儿子烧灼的脸庞。 “娘,没事的,我已唤人去请大夫来,开了方子吃了药就会好的。”简靖书安抚亲娘的情绪。 简梅氏一听,忙让开给大夫,那名大夫立即切脉。 倒是陈顺进来后就开始嚷道,“女婿,兰姐儿呢?” “我的兰姐儿呢?你把她怎么了?”陈宁氏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同样没顾得上问候一下简靖书的情况。 简靖书在看到岳父岳母到来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再联想到昨夜陈昕兰的行事,这心立即有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一家子好深的心机。 “姓陈的,你们夫妻这是什么意思?没看到我儿子病了吗?”简梅氏简直是出离愤怒了,为了一个陈昕兰闹了半天,等此事一过,她立马就与陈昕兰断绝来往,这女孩儿就是个不安守本份的,亏她被她蒙蔽了这么久。 借着这话,陈顺这才往台阶下去,“亲家母,我这不是担心兰姐儿没了分寸吗?女婿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事?倒是兰姐儿一个弱女子才值得人担心……” “去,把陈三姑娘给带来。”简靖书实在听不下去,朝自己的小厮吩咐了一句。 对于自己这岳家,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商家到底还是商家,两眼都只盯着利益二字,这也是他拒绝娶陈昕兰当填房的其中一个原因,实在是不想与陈家的关系再密切下去。 “原来兰姐儿真在你这儿,好啊,靖书,你到底如何欺辱了她?”陈顺怒喝。 “公道自在人心,岳父何必着急?”简靖书就算病了也不会弱了自己的气势,这岳父不就是以为拿捏了他的错处才会这般高调行事? 一句话震得陈氏夫妻都找不到话来驳。 简梅氏冷笑数声,“对啊,着什么急呢,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陈氏夫妻没有吭声,一时间,屋子里极其安静。 只一会儿功夫,陈昕兰就被人粗鲁地拉进来,她此刻形象有几分狼狈,但衣衫还是极齐整的,一看到亲爹亲娘,她就冲过去,“爹,娘,您们要为女儿做主啊,姐夫他欺负我……” 陈宁氏一把抱住女儿上下打量,见女儿没事,这才把心落到实处。 倒是陈顺仔细打量女儿,没在女儿身上看到被人侮辱的痕迹,心下有了几分猜疑,莫非没成功?但面上还是得装一装,“兰姐儿,有爹在此,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陈昕兰埋首在母亲的怀里嘤嘤地哭着好不委屈,两眼却是暗自飘向简靖书的方向,袖下的双手紧握。 简梅氏被气得七窍生烟,严厉地看了眼陈昕兰,“兰姐儿说话得凭良心,别随便地给人身上泼脏水。” 简靖书甚至懒得再与陈昕兰说话,既然不见棺材不流泪,他也无须给她留面子,他简靖书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一拍手之下,就有数人走进来。 厨房的几个主事的娘子被带了上来,一进来就把话都招了,把陈昕兰收买她们的银子都拿了出来。 再到简靖书的心腹小厮把昨儿夜里的宵夜端来,当场就请那大夫验证。 好一会儿,那大夫道,“这菜里搀了媚药。” 这话一出,屋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闻。 “不,这是诬蔑,对,这就是诬蔑……”陈昕兰死都不肯承认,“姐夫,你不要我就罢了,何必还要如此栽赃给我?” 陈顺也借机道:“女婿,你这样做不厚道,我们两家是亲家吧,兰姐儿也算是你妹妹,你这是不顾她的闺誉。” “对,你赔我女儿的名声。”陈宁氏也不甘示弱地道。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丈夫有多想将陈昕兰嫁进简家去,所以为了自己的地位也好,为了女儿的名声也好,她都得尽全力配合。 简梅氏简直不能忍,自家儿子一向行事端正,哪会随便就去诬蔑陈昕兰?更何儿子还病得如此严重,这分明就是陈昕兰搞的鬼,怒气上升,她想也没想,迅雷不及掩耳上前,狠狠地甩了陈昕兰一巴掌。 “简伯母,你?”陈昕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简梅氏,一直以来,简梅氏待她都是极好的,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用如此憎恶的眼神来看她。 “你别叫我伯母,我受不起。”简梅氏怒道,完全不再给陈昕兰半分面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踏进了我的家门,从而掀风作浪。” “我,我没有,简伯母……”陈昕兰忙去拉简梅氏的衣袖。 简梅氏侧身避开,现在看清了陈昕兰虚伪的嘴脸,对于这个女娃,她是彻底失望了。 陈宁氏怒瞪简梅氏,“你怎么这样?孩子都说了与她无关……” “我还没说你呢,你教女无方就算了,把你女儿好好地关在府里就好了,何必放出来害人呢?”简梅氏打断陈宁氏指责的话,这会儿她是不落半点下风。 “我,我……你讲点道理。”陈宁氏辩不过简梅氏,只能干巴巴地使劲憋出这句话来。 简梅氏懒得搭理她,转身走向自家儿子,朝大夫道,“我儿病情如何?” “回老夫人的话,简大人是食了这搀媚药的菜,再强行用冷水抑郁,风寒入体,这才病倒的。”大夫诚实道。 这话让简梅氏的怒火烧得更厉害,转身就看向陈氏夫妻,咬紧一口银牙道,“听到了?现在你们有什么话说?这媚药是谁搀的,一目了然,我儿还同有无聊得弄一出戏来害你们那不守规矩的女儿。” 陈顺的脸阵青阵红,到了这步田地,他说再多都无意义了,看了眼冷眼看过来的女婿,他一个转身给了女儿一个响亮的耳光,“丢人现眼的东西,你都做了什么事?” “爹,你也打我?”陈昕兰睁大眼睛道,“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愿吗?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如此打我,爹,你还有没有良心?” 陈顺被女儿揭了短,这脸色越发难看,对这女儿的疼爱在一息间就转为全然的厌恶,“你给我住口,胡说八道些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他警告地看了眼女儿,让她住嘴不要再胡说八道一通,还给陈宁氏使眼色。 陈宁氏一向极怵这丈夫,忙搂住女儿道,“好了,兰姐儿赶紧别说了,难道你要气死你爹才甘心?” 陈昕兰想要不管不顾地再辩下去,简梅氏却是看不下去了,她挥手道,“得了得了,你们要怎么教你们的女儿回你们的府里去,别在我这地儿丢人现眼,赶紧走吧。” “亲家母,这事我必会给你个解释……”陈顺想着还是不与简家闹翻的好,忙又赔笑脸道。 简梅氏见状,这商人终归就是商人,不知道礼仪廉耻,当初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看上陈家的女儿,如今想来,怕是被鬼迷了心窍,“解释那就不必了,反正你们一家不去唱大戏那还真是屈才了,我儿还正病着呢,你们就别忤在这儿,走吧,赶紧着。” 这是简家第二次赶他们走,陈顺再厚脸皮也不好待下去,临走前还朝躺在床上的简靖书道,“女婿啊,你好好休养啊,改天我们爷俩再好好叙叙啊,这误会总会解开的。” 这不要脸面的程度让简家母子都开了眼界。 陈宁氏搂抱着女儿半拖着离开,陈昕兰的脸肿得像猪头,却还是频频回头,她哭泣地看着简靖书离她越来越远,为了得到这个男人,她是白忙活了一场。 等陈家的人都走光了,简梅氏这才轻舒一口气,转身回去让大夫开方子抓药。 “娘,往后不要再招这陈昕兰进府了。”简靖书待大夫出去后,这才边咳边道。 “不招了,不招了,以前都是娘的眼睛蒙上了才会看上那家子人。”简梅氏叹气道,“本想着他们身上也没有多少商人的气息,现在想来却是我看走眼了,这一家子实在让人瞧不起。” 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算计她儿子,想来还气得不行。 简靖书暗松了一口气,脑海想起的却是权英姿,遂又咳得厉害,吓得简梅氏真怕这儿子会出意外。 简靖武看着人家母女情深,不禁眼红得够呛,不过仍假意上前问候一声。 “我的病没什么,倒是你好好收拾一下,我过段时间给你谋个差事,别总是游手好闲的。”简靖书对这庶出弟弟谈不上多有感情,不过念在死去的父亲份上,倒还是愿意照拂一二。 简靖武一听这话,就知道简靖书是在小瞧他,这袖下的拳头捏得更紧,面上却道,“是,哥。” 简梅氏一向不喜欢这个庶子,一想到他那亲娘就会恨得牙痒痒的。这简靖武是丫鬟偷偷爬床生下来的,当时她丈夫喝醉了酒也就给了人可趁之机,她也只能啃下这哑巴亏,哪怕简靖武的生母守了一辈子的活寡才死去也亦然。 “既然你哥都吩咐了,你好歹也回去多看几本书,别什么事都干不成。”她严肃地道。 “母亲放心,孩儿晓得。”简靖武一副听话听教的样子。 简梅氏不想他忤在这儿碍眼,挥手让他退下。 简靖武也识趣地退了下去,一离开兄长的院子,他就赶去与珍姨娘汇合。 两人碰上头后,少不得先亲热一番。 “那陈昕兰失败了?”珍姨娘惊讶地道。 简靖武点点头,“简靖书没中她的计。” “倒是难为我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珍姨娘总归还是开心的,若是这陈昕兰真进了门,她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对了,既然她没成功,那说书先生那儿……” “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得了,这事自有陈昕兰这始作俑者来背,你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就可以了。”简靖武吩咐道。 珍姨娘点了点头,权家并不好惹,不过好在还有陈昕兰在前面挡着,思及此,她的嘴角冷冷地勾起。 这权子爵府开始雷厉风行地处理那风月说书一事,林珑没有直接插手,倒还是关注着。 冰川融化,水帘等汝阳王府派遣来送节礼的下人都登上了船,这次是搭了朝廷的顺风船,朱翊颁下诏书同意了汝阳王朱翌退位的上书,只要圣旨到达汝阳城,朱子期就会由世子正式成为新一代的汝阳王。 这个圣旨一下,叶家上下还是一片欢喜的,这样一来,叶蔓君就正式成为了汝阳王妃,这身份前进了一步,要压制滕侧妃就会更容易,这对于叶蔓君而言是好事。 此番前来送行的还有陈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国公夫人陈颜氏。 陈老夫人看向叶钟氏道,“这是我为外孙媳妇备的回礼,一并就送到汝阳城去。” “陈老夫人,这?”叶钟氏倒是不好意思收,看那礼怪丰厚的。 “别推辞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难为她对我这老太婆也有心,我自然也疼她这外孙媳妇,这人心啊都是肉做的。”陈老夫人说得相当动情,这次的回礼,她都是挑最好的。 陈颜氏倒也不小气,再说当初也得了好处的,自然不会眼红婆母行事,反而说了几句好话,“有来有往大家才是亲戚嘛,我还等着外甥媳妇传喜迅回来呢,我这当舅母的可是把金锁金镯都打好了。” 这是暗示着希望叶蔓君早日有孕。 叶钟氏听了自然高兴,女儿受到长辈的喜欢,她也与有荣蔫,加上儿媳妇的会做,这次女儿在婆家人眼里能挣得不少面子,这才不再推却,而是欣然让人抬上船去。 大船最终还是起程扬帆于碧波之上,叶钟氏的心都飞到了汝阳城,不知道女儿过得好不好?女儿离自己太远了,每每想起都会难过得不行。 “婆母,这船起程了,我们也回去吧。”林珑劝道。 送走了陈国公府的婆媳二人,一回头自然就看到婆母眼里的泪水,想到肚子里怀的女娃,她更能体会到婆母的心情。 叶钟氏这才收回目光,依依不舍地与林珑上了马车。 “我真想去汝阳城看看君姐儿,可这终归是奢望。”叶钟氏叹息道。 林珑把茶水奉到婆母的手中,劝慰了一句,“兴许将来会有这机会,婆母不要太伤心,要不然身子刚有起色的外祖母又要担心了。” 钟尤氏的身子还是没能全好,叶钟氏想到母亲,这脸上才不再有那种失望之情。 林珑没有随钟尤氏回府,而是到了娘家的门前就下了马车,叶钟氏也没有说什么,林琦的婚事就近了,林珑往娘家跑也在情理当中。 林珑回来,一向是林家的大事,林绿氏得了消息就亲自迎了出来,扶着林珑迈进府里,“这肚子都大了,就别这么操劳。” “我想着琦儿,她成婚之日就近了,总得要多看看才能放心。”林珑摸着肚子道,她不管生了还是没生,只怕都不能出席妹妹的婚礼了,思及此,都还有几分心塞。 正在试结婚礼服的林琦看到二娘扶着亲姐进来,忙奔过去代替丫鬟扶着亲姐的另一边手,“姐,你怎么来了?” “想你呗。”林珑轻刮她的俏鼻梁,还伸手拉了拉她双手,看到妹妹这身喜庆的样子,不由得眼睛一酸,“果然是大姑娘了。”声音里满是感慨。 “姐。”林琦也动情地抱住林珑。 “好了,你们姐妹俩别再腻歪了。”林绿氏忙隔开二人,“琦姐儿别压着你姐的肚子。” 林琦闻言,这才立即松开林珑跳到一边去。 林珑握紧她的手,笑道,“二娘又在危言耸听了,哪能这么容易就压坏了?” “女人怀胎还是小心些好。”谢玉安笑道。 “没错,我们女夫子还是说得对。”林琦忙搭腔。 林珑辩不过她们,惟有上前坐下,这才让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话题自然离不开婚礼的安排事宜,林珑与林绿氏一再沟通,力求尽善尽美。 林琦怕她姐累着,忙把甜汤奉上,除此外,还贴心地上了几盘香辣的小吃,她姐现在最爱吃这个。“姐,二娘,赶紧停停,别忙了,吃点东西喝口水。” “就你鬼主意多。”林珑斜睨她一眼。 林绿氏把手头的嫁妆单子放下,“我们琦儿这次说对了,就是要放松一下才行。” “对啊,还是二娘知我心意。”林琦高兴地挨着亲姐坐下,“对了,最近京里发生了一件可精彩的事情了,你们知不知道?” “什么精彩的事情啊?”林珑好奇地挑挑眉,不会是那风月说书吧,思及此,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沉,妹妹什么时候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书了?这会儿她是完全体会到丈夫那天去抓她的心情。 林琦却没有注意到亲姐的表情有了变化,径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当然精彩了,你们不知道,原来城外有处庄子,那和离的归宗女夜会情郎被人抓着了……” “琦儿,你从哪儿听来这么些不上大雅之堂的东西来?”林珑冷声问道。 林琦奇怪地看了她姐一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姐,我这是到铺子里巡视听来的,现在不少人都在传,我听听也无妨。” 自打她姐有了身孕,就少打量店铺的生意,她惟有多操持些,加上王周氏那间加盟的玉肤坊生意好做了个好榜样,现在玉肤坊的扩张是相当快,她还要再弄两个生产的作坊才能应付这么多人前来提货,生意好,她的心情自然好。 这玉肤坊是她们姐妹的心血,自然不能因为成婚就落下了,她可是想好了,成亲后这赚钱也不能耽误了。 “这些听来都污耳,不要再去听了。”林珑板着脸训了妹妹一句,心想这事还是传开了,想到权英姿,这心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姐,你这是怎么了?”林琦不明就里,“这些不过是茶余饭后大家说来打发时间的,真没什么的,再说那偷人的木家归宗女都被宗族抓起来准备沉塘呢。” 林珑不禁狐疑地看着妹妹,“你说的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要不然大家传什么?”林琦咋乎道,“姐,我跟你说,这事情邪乎着呢,正因为出奇大家才感兴趣,那姓木的归宗女就是附近的人,不少人都看到了她与情人被押出来游村呢,听说还有不少人特意前去看热闹……” “这事我也听说了,倒是可怜那归宗女,都和离了,连自由也没有。”一直安静坐着的谢玉安插了一嘴,她是感慨自身,这宗教对女人太严苛了,凭什么两情相悦的人不能长相厮守? “我们女人的命这就是这样,比不得那些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林绿氏也颇多感慨。 林珑倒是心下狐疑了起来,这什么被抓的木姓归宗女实在出现得太巧,与说书的内容身份吻合,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她在其中嗅出了别样的味道。不过这样也好,就不会有人怀疑到英姿表姐的身上,大家都可以安安心心了。 “好了,这始终不是光彩的事情,就别再传来传去了,听了也要污耳。”她道。 “珑姐儿说得在理,不管这姑娘可怜与否,这都是她的命。”林绿氏忙打圆场。 林琦撇了撇嘴,“我那不过是顺耳听回来的,又不是出去刻意打听的。” “你啊就给我安份点,等你出了阁交给妹夫后,我就不管你了。”林珑故意说得凶狠。 “我还不稀罕了呢。”林琦也驳了一句。 随后姐妹俩相视一笑,闹做了一团。 林珑关心了一下妹妹的婚事,自然还是要去看看她那用功苦读的弟弟。 林栋看到长姐挺着个大肚子进来,忙放下书本,亲自去扶着,“姐,你怎么过来了?着人把我唤去便是。” “姐不想耽误了你读书。”林珑由林栋扶着坐到罗汉床上,看了眼书案那边的摊开的书本,“怎么样?这二月连过了五场,下个月还得考三场,可有信心?” “姐,这点还难不倒我。”林栋现在越发沉稳,眉眼间也像极了生父年轻那会儿的样子,所以最近权美环看到这儿子都会怔怔的,仿佛看到亡夫还魂,少不得越发愧疚。 “那你可得努力点,不过也别熬坏了身子。”林珑道,“我听你姐夫说,今年可能加考恩科,咱是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但这倒是个机会。” 据闻叶旭融现在倒是越发努力了,毕竟他是想着赶上这次恩科的机会,不过自家弟弟年轻还不大,倒是不用这么赶着。 “这个我听融兄提过,还特意与先生商量了一下,先生说我若能通过院试,倒是可以试着下场考考,不过也不用太刻意去追求,欲速则不达。”林栋道,他和头脑很清醒,再想要功名,也得一步步稳扎着去走,再说他今年才十四岁,三年后再去参考会试也不迟。 林珑看着弟弟并不急躁的面容,不禁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姐就不担心了。” 她就怕自家弟弟会与叶旭融攀比着,叶旭融毕竟年长林栋好几岁,这急着求功名倒是可以理解。 林栋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并不会去好高骛远。 ------题外话------ 这一更算昨天的,今晚还有正常更新。   ☆、第三百五十八章对峙 林珑没有在林栋处停留太久,毕竟现在是她亲弟的关键时刻,她是不能给他太大压力,但也不能占着他看书的时间,所以说了一些小心身体关心的话后,她就起身离开了,并且拒绝了林栋送她。 看了看天色,她也就没有再在娘家逗留,林琦颇为不舍地挽着她的手,“姐,你这就走了啊?” “傻丫头,姐下回再回来便是,反正离得又不远。”林珑拍拍妹妹的手,“倒是你这段时间不要老往铺子那儿跑,就快当新娘子了,我让二娘给你调理一下身子,可不许耍赖不喝。” “知道了,姐,啰嗦,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林琦笑着推她上马车。 林珑没好气地看了眼妹妹,反正她们姐妹笑闹惯了,倒也不会将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上了马车后还是掀起车窗帘子朝林绿氏道:“二娘,这段时间还请你多担待了。” “刚还说琦姐儿是傻丫头呢,我瞧着你们姐妹俩都是,你唤得我一声二娘,我不担待谁来担待?”林绿氏笑道:“你也不许给我劳神,还怀着孩子呢,凡事得注意点。” 林珑笑着点了点头,这来自家人的关心再多也不会嫌多,与家人挥了挥手,她这才转身坐好。在马车驶出林府之后,她这才吩咐了一声,“改到权府。” 马车拐了个弯后就朝权家而去。 权吕氏还在庄子未回,这回急着出来迎接林珑的是大表嫂权包氏。 “表妹,小心些啊。”她亲自伸手挽扶林珑下马车,这大肚子看得她也不安心,可千万不能在权家有了个闪失,谁不知道叶旭尧宝贝着这妻室呢。 “大表嫂不必担心,摔不着。”林珑笑着拍拍她的手,让她不要过于紧张。 权包氏到底是年轻人,不比权吕氏上次的唠叨,笑着回了两句就把这事给揭过了,搀着林珑到了暖阁坐下后,这才道,“表妹若是有事找我,传个信我过府一趟便是。” “不碍事的,我刚回了趟娘家,顺道过来大表嫂这儿的。”林珑道,“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急事,不过我今儿个倒是听了个传闻,想着还是过来一趟为好。” “什么传闻?”权包氏一听忙追问,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又是不好的事情。 “大表嫂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林珑安抚了一句,然后也没卖关子就把之前从妹妹林琦那儿听来的传闻学说了一遍给权包氏听。 权包氏一听顿时脸色一松,拍了拍胸脯,“都快吓死我了。”随后知道自己失仪,又笑了笑遮掩,同样也没有拐弯抹角就道,“这个传闻是我们家姑奶奶的计策,之前不是传得挺邪乎吗?姑奶奶说了,既然大家都喜欢对号入座,那么我们就按这办,这不,坐实了这木家归宗女的身份,也就不会有人再把这些丑事往我们家姑奶奶的身上联系,等于是不攻自破。” 林珑其实在听到这传闻的时候,就想到了这层,可又怕自己想得过多误会了,所以不放心之余还是到权家来求证一番,果然是权英姿的手笔,“难怪我看着这么像英姿表姐的杰作呢,这计甚好,坐实了这传闻,也就不会有人往英姿表姐身上泼脏水。” “可不是?我夫君还遣人去暗地里散播这事,顺带把姑奶奶给摘干净了,如今外面再也不把那什么木又姑娘想成是我们家姑奶奶。”权包氏是深知自家小姑权英姿厉害着呢,只是没想到这小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又狠又准,倒是让她佩服。 林珑点了点头,“对了,那之前中伤英姿表姐闺誉的主谋找到没有?” 一提起这个,权包氏就冷冷一笑,“怎么没找着?这人就算是掘地三尺藏起来,我们权家也要把她挖出来。” “那这人是谁?”林珑睁大眼睛问道,到底是何人与权英姿有这么大的仇怨? “皇商陈家的姑娘。”权包氏当即给出了答案。 林珑微微一讶,这皇商家的姑娘也敢与公侯千金叫板?这是不知道个死字怎么写吗? 现实不就是这样,如果知道个死字怎么写,陈昕兰就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现在也不会叫苦连天。 她没想到权家这么快就锁定她,还那般不客气地找上门来,看着连坐也不敢坐的父亲陪站在一边仿似长随,她来回转动的眼珠子就带了几分怯意,这就是公侯世家的厉害之处。 在陈家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权子爵府的世子权世豪,只见他面色阴沉地看着陈昕兰,就是这么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给他妹妹泼的脏水,一想到这个,他的神色就更冷了几分。 陈宁氏不安地看了眼丈夫,又看了眼女儿,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世子爷别吓着她小姑娘,我们家兰姐儿一向都规矩得很,哪会敢做这些事情?抹黑公侯千金可不是小事,她没这个胆子的……” “对啊,世子爷,我这女儿一向胆子小,做不来这些事。”陈顺忙附和了一句,他不敢得罪这年轻的男子,可又不能被女儿的拖累了,现如今一口否定是最有利的。 “是吗?可我得来的消息不是这样说的。”权世豪冷声道,“令千金确实是做了这些下流龌龊的事情,我倒是想看看你们陈家有什么本事敢做这事?” “世子爷,我真的没做过。”陈昕兰给自己辩解道,看了眼简家族妇的狼狈样,看来该招的这简家族妇都招了,她说话也得斟酌小心些才行,“没错,我是花钱收买了这简家嫂子去给子爵夫人道秘,这也是不想姐夫这么快再娶继室填房,我姐才死了三年,当时又死得冤屈,我这当妹妹的至今都还意难平,所以从简伯母处偶然得知了她有意于权姑娘,我这才会铤而走险的……” 她此刻扮演着姐妹情深,一副为自家死去姐姐抱不平的妹妹,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泪显得我见犹怜。反正她都得不到姐夫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既然不是她的东西,她就恨不得毁了他,这样谁也得不到,思及此,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疯狂的眼神。 权世豪丝毫不为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你最好不要有假话,那说书的事情呢真与你无关?” “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事情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皇商之女,哪敢做下这些事?”陈昕兰举手向天发誓,随后脸色略有几分惊谎,一副不敢言的样子。 “你想到什么?”权世豪一直冷冷地盯视着陈昕兰的脸,自然没有错过她那一抹一闪而过的表情,当即问道。 陈昕兰迟疑道:“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兰姐儿,是谁你赶紧说,把自己摘出来更重要。”陈宁氏急着都要口不择言了,自打权世豪强势地出现在陈家后,她的心跳就没平稳过。 “对啊,你赶紧说,别耽搁了世子爷的正事。”陈顺也喝了一声女儿,生怕女儿的迟疑会惹怒了权世豪。 自从那天把女儿带回来后,他是狠狠地发作了她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与简靖书的关系从此降至冰点,将来简靖书若是飞黄腾达了,怕是不会过多的关照他,光是想到这点,他到现在还牙疼。 不过这女儿到底也养到了十六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他也正好到收获的季节,这么好一颗用做联姻的棋子,他自然也是舍不得毁去,当然对这女儿应有的惩罚还是有的,可还没到要女儿命的程度。 陈昕兰这才似鼓起勇气道,“那,那我就直言了吧,这人是姐夫的那个妾室,她怕权简两家若是真成了亲家,权姑娘会威及到她的地位,所以不想这婚事成真,因而才会散播了那些说书意图毁去权姑娘的名声……” 此刻的珍姨娘并不知道自己被陈昕兰供了出来,而是小心地侍候仍在病中的简靖书,“爷,您这是何必呢?那日着人到后院传话一声,婢妾这就过来,爷又怎么会遭了这份罪?” 她没想到简靖书居然没有召她过来侍寝,其实那晚她也是等了一宿的。 简靖书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心思解释,其实当时他察觉到中了媚药时,是想过唤珍姨娘过来泄火的,只是这想法只一会儿就消散了。他那天正因与权英姿就那样别过而伤感着,并不想与任何女人做那档子事,这是其一;其二是他不想因此打扰了母亲的休息,若是这事传到后院,母亲必会第一个过来。 珍姨娘被丈夫看得心跳加快,不禁有几分忐忑不安,遂也不敢再追问,其实她是知道的,简靖书不太喜欢她,若非死去的奶奶做主给她开脸,她是不可能获得简靖书的青睐。 “爷想吃点什么,婢妾这就去吩咐人做来。”她柔柔地道,比起简靖武,其实她更想征服简靖书,不过努力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效果罢了。 “随便。”简靖书甩下两个字。 若不是碍于亲娘怕没人照顾好他,从而不眠不休地留下来照顾他,他早就赶这珍姨娘回房了,这女子也就只有一张皮囊可看,而这皮囊又不大合他的审美观,所以对这妾侍,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况且他一向也不重欲。 珍姨娘不敢有异意,私底下绞了绞帕子来泄气,简靖书碰过她的次数实在少得可怜,尤其是守父丧时更是规矩地宿在书房,除非有要事否则绝不涉及后院,这点早就让她心里存恨了。 咬着下唇她掀帘子出去吩咐下人备吃食,看到简靖武出来,她一抽帕子抿了抿唇,飞快地朝他抛了个媚眼,没敢做得太出格,这里的人都是简靖书的心腹。 简靖武也用眼神调戏了一下珍姨娘,这才假正经地上前与珍姨娘道,“我哥如何了?” “这几天吃过药后已经大好。”珍姨娘道。 “这就好,我进去见见哥。” “那二爷里边请。” 珍姨娘赶紧去掀帘子,简靖武的手也适时的伸出,两人的手碰到一块儿,赶紧握了握,又迅速分开,珍姨娘忙退后一步避嫌。 简靖武看到有小厮看过来,忙一本正经地迈步进去里屋,看到兄长披衣坐在罗汉床上看公文,遂道,“哥,这都生病了,怎么不好好歇息?” 简靖书抬眼看向这庶弟,“你怎么来了?” “想着哥的病情不知道康复了没有,这就过来了。”简靖武道,见过礼后就一屁股坐到简靖书对面的位置上。 珍姨娘赶紧接过小厮手中的茶盏奉到简靖武的面前,“二爷用茶。” 简靖武点了点头,两眼都没看向珍姨娘,仿佛对她视而不见。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大爷,出事了……” “慌什么?”简靖书放下公文,“出了什么事?” “大爷,权子爵府来人,说是……” 简靖书听到这句话,神色不由得一怔,权子爵府来人这是什么意思?“说了什么?你赶紧道来?” 莫不是权吕氏还要做些什么,他都没与权英姿会面了。 “说是要带珍姨娘到陈家去问话。”那名小厮一口气全说完。 珍姨娘不由得瞳孔睁大,“唤我去问话?这,爷,这权子爵府是什么意思……”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破绽被对方发现,慌乱之中还不忘瞟了一眼简靖武。 简靖武的神色也略有几分慌乱,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暗地里安抚地看了眼珍姨娘,让她不要太过于惊慌。 “哥,这权家是不是欺人太甚?凭什么传唤我们府里的人过去,还是去什么陈家?”他试图说服兄长不去理会权家的无理要求。 简靖书盯视了珍姨娘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这小妾得罪了权家什么?不过他可没有那么托大,权家是子爵府,虽然庶弟的话也有道理,但他知道有时候并不是有道理就能占得住脚,他在官场里面混,就不得不多衡量一些外在的因素。 “靖书,娘听说权子爵府来人要珍姨娘到陈家去回话,可有此事啊?”后院的简梅氏也得到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就过来了与儿子相商。 她与权家还没有正式接触过,自打听过那段影射权英姿作风不正的说书后,她就放弃了要娶权英姿的想法,这万一作风真不好,而店大又欺客,她儿子岂不是往后要戴绿帽子?越想她越觉得这婚事不妥,齐大非偶,她当初一定是被冰人给洗脑了,才会看中权英姿。 “娘,您先别急,我先问问那权子爵府的人再做定夺。” 简靖书安抚了亲娘之后,这才赶紧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咳了两声,神色仍有些灰败地出去会会那权家来人。 简梅氏与心情慌乱的珍姨娘留在原地,简靖武倒是第一时间跟在嫡兄的身后,他要第一时间知道这权家要干啥,如果珍姨娘完了,那他也会跟着倒霉的。 简氏兄弟到达那厅堂,见到权世豪身边得力的小厮干将正等在那儿。 权家小厮给简靖书见过礼后,道,“我家主子有话,要请贵府的珍姨娘回答几句话,还请简大人给个方便。” 这权家来人倒是说话客气,没有权吕氏的嚣张气焰,简靖书这人脾气也并非暴躁的,自然神色平和地道,“这珍姨娘是我的小妾,我想知道贵府世子爷要问她什么?” “这个小的不好说,世子爷不让说,还请简大人同意让珍姨娘走一趟,当然我们世子爷也说了,简大人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前往。” 这小厮说话有点绕,不过仍是客气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就是要简靖书也一同过去。 简靖书的眉头皱紧,这权世豪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接了权吕氏的命令要教训自己,也不该是这个样子,除了权英姿,他与权家并无其他的交集。 “你们权家势大就能压人了吗?我哥可也是朝廷命官。”简靖武怒喝一句。 那权家小厮一听这话,顿时朝简靖武冷冷一笑,“我们爷可是子爵府的世子,甭说是传去问个话,就是处置了珍姨娘也使得。” “你!”简靖武气结,转头看向他哥,“哥,他们这气焰太嚣张了,眼里还有没有人啊……” “你给我闭嘴。”简靖书怒喝一声庶弟。 他不是死古板不懂变通之人,要不然在这官场是混不下去的,也不想因此事与权家交恶,不管是仕途还是他心仪的权英姿,他都不会与权家为敌。 “我这就把人带过去。” 权家小厮这才朝简请书行了一礼,看这简大人会做,他自然也不会让他难堪。 简靖武脸色难看,可却知道这会儿最好不变应万变,要不然就会跌至万丈悬崖。 结果一同到陈家的人除了简靖书和珍姨娘,还有简梅氏和简靖武。 四人匆匆到达陈家,一看这目的地,简靖武与珍姨娘都暗自吞了口口水,飞快对视一眼,心里已是明白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事,只要应付得好,他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什么客套的礼节都免了,简靖书带着简家人急忙到那正堂。 正堂中的人看到他们进来,面色都微微一变,尤其是陈昕兰,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家姐夫的身上,看到神色仍憔悴的姐夫,她既心疼又恨极,为什么就不能接爱她的一片心意? 权世豪只是抬眼看了看简靖书,目光就对准简家一行四人中惟一的年轻女性,“这就是那简家的珍姨娘。” “正是她。”陈昕兰抢先道,“世子爷,她就是抹黑权姑娘名誉的幕后真凶,我当时无意中听见的……” 珍姨娘听到火大,不过却不敢轻举妄动,她得沉得住气装傻扮懵。“陈三姑娘,你在说什么?婢妾一句也不听懂……” “你别给我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烂底红?”陈昕兰怒目看向珍姨娘,这个女人还给她装,她呸。 “婢妾真不知道三姑娘在说什么?”珍姨娘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婢妾一直是后宅妇人,也没怎么出府,根本就不是什么幕后真凶……” “世子爷,你不要信她,她这是装出来的。”陈昕兰恨极珍姨娘此刻的表现,这下贱的女人还敢不承认? 简靖书连扫视一眼陈昕兰也没有,上前道,“权世子,我身为简家的家主,有权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什么抹黑权姑娘的名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本能地将这权姑娘与权英姿划上了等号,心里自然是急切,这归宗女的地位一向尴尬,而且稍有一个不慎就会流言蜚语满天飞,他不希望那样爽朗带有侠女之风的权英姿被人随意诋毁。 所以这会儿他的神情中都有几分急切。 权世豪自然感觉到这简靖书略有些不对劲,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遂简单地将那风月说书的事情道了出来,毕竟是官场同僚,他多多少少都会给点面子,不能与对待皇商陈家那般盛气凌人。 简靖书的神色顿时紧绷,果然这被害的人是权英姿,这会儿他回头看向自己小妾的目光极其的严厉不带一丝儿情感,“这事真是你做的?” 珍姨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简靖书,不禁有几分紧张起来,怕自己会说错话,她赶紧咬了咬舌头,尝到一股血腥味儿,她这才理智回笼了一些,忙解释道,“爷,婢妾没有,真的没有……” “你撒谎,我亲耳听闻你说要毁了权姑娘的名声,好让她不能嫁给姐夫。”陈昕兰立即拆穿珍姨娘的谎言。 “陈三姑娘,婢妾不知道哪儿得罪了您,让您把这盆脏水泼到婢妾的身上。”珍姨娘抬头与陈昕兰直视,这会儿她决不能退缩。 “混账,有你这般与姑娘说话的吗?”陈宁氏怒喝,这贱蹄子居然敢与女儿呛声?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娘,她欺负我。”陈听兰寻求母亲的帮助。 陈宁氏怒瞪珍姨娘,当初这个贱婢还是她买进府里给大姑娘使用的,当然私下也做她的眼线,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被她反噬。 “本世子要的是真相,谁都有说话的权力。”权世豪冷声道。 珍姨娘原本因为陈宁氏而有些瑟缩,现在听到权世豪的声音,这才似找到撑腰的人般看向陈氏母女,“陈太太,婢妾句句属实,绝没有虚言……” “你撒谎——”陈昕兰再度大声拆穿珍姨娘,“你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别以为我不敢将你的丑事说出来……” “婢妾行得正坐得正,可没有什么丑事让你拆穿。”珍姨娘这人一向脸皮厚,自然是不肯就此承认自己偷人之事,反倒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陈三姑娘,我知道你为何看我不顺眼要如此针对我,只因我是爷的妾室,你容不下我,要借这个机会除去我,这样你才能舒心。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为了得到爷,使了多少肮脏的手段,我早就感到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只因一直被你威胁,从而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陈昕兰的瞳孔大睁,大声嚷了一句,“你在胡说八道,姐夫,你不要信她……” 若是以前的简靖书或许不会信珍姨娘的这番话,不过经历了过陈昕兰下媚药一事,他就知道这小姨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没有再理会陈昕兰的大嚷大叫,他看向珍姨娘,“有什么真相,你给我全道出来。” “是,爷。”珍姨娘得了简靖书的吩咐,这才抬起头直视陈昕兰,步步走向她,“陈三姑娘,你还记得死去的大奶奶吧?我们大奶奶死得冤啊,不过是风寒入体,大夫说吃过几帖药就不碍事,本来这病情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偏偏在你过府侍疾之时,这病情就加重了呢?我当时就起了疑心,只是没有证据不能指责你,大奶奶的病情就此再无起色,还在一天天加重,直到大奶奶临终之前喝了你亲口奉上的药后,当天夜里就撒手人寰。” 顿了一会儿,看着陈昕兰步步后退,她更是盛气凌人,“事后我觉得不对劲,私下里拿了你给大奶奶熬的药渣给大夫瞧,结果却是你在大奶奶的药里动了手脚,你为了得到爷,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过……” “没有,这是子虚乌有之事——”陈昕兰呼吸急促地道,其实害死了亲姐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的觉。 “都怪我当时胆子小被你要胁了,才会没将此事说出来,是我对不起大奶奶……”珍姨娘哭诉道。 陈昕兰怒声回应,“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当时你的丑事被我得知……” “大嫂。”简靖武突然大喊一声。 陈昕兰的神情一慌。 “大奶奶,您来了,婢妾没用,没能为您报仇血恨……”珍姨娘对着陈昕兰的身后一副哀求的面孔,似乎真的像面对昔日的主子。 陈昕兰被她的表情弄得心里发毛,心慌地回头一看,猛然撞进身后的仕女图上,那幅图中的女人似乎要飘下来,她仿佛看到长姐正在向她走来。 “你,你别过来,姐……我……”她步步后退,珍姨娘一个后退,她跌倒在地,“姐,你别过来向我索命,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谁叫你嫁给了姐夫……”   ☆、第三百五十九章身殒 陈昕兰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简梅氏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还算听话乖巧的儿媳妇的死居然是陈昕兰在背后搞得鬼?这个从小唤她简伯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居然如此恐怖,她却是从来没想过要去怀疑她。 “兰姐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陈宁氏第一个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想扶起女儿阻止她的胡言乱语,她几乎不敢去看丈夫的脸色,在丈夫的心目中,对嫡出的长女一向是最为疼爱的。 简梅氏却是速度极快地拉住陈宁氏,“让她说,你别想包庇她的所作所为。” “亲家母,孩子不过是一时吓着了才会胡乱说话,如何当得真?那是她亲姐。”陈宁氏回头瞪视简梅氏辩道,“你听了这么几句,就能定了我们兰姐儿的罪吗?” “我也想知道我妻子是如何死的?”简靖书一字一顿地看着陈宁氏道。 陈昕兰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力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清醒,或许他并不太爱亡妻,不过心底还是有一处给了她,那个陪伴过他红袖添香的女子,却是记忆里的一抹温色。 原本他以为她是病死的,现在居然才惊悉妻子的死另有缘由,怎么能不震怒?过早香消玉殒的亡妻,他一直也有自责过,当年因为父亲也病了,他忙于给父亲侍疾,对她的关心不够才会让她走得如此早。 在陈宁氏开口唤她的时候,陈昕兰的意识就回来了,这会儿她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大姐的身影?只有那幅有几分像大姐的仕女图高挂在那儿,而她到底说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珍姨娘感到很遗憾,若非陈宁氏的搅和,陈昕兰会吐露出更多的秘密来,结果却只是仅仅说了这么一句,眼珠子一转,她开始掩帕痛哭,“大奶奶,奴婢对不起您啊,可怜您只是因为嫁给了爷挡了三姑娘的道,就被三姑娘狠心下药药死了……我可怜的大奶奶啊……” 她这一哭,正在争执中的人都回过神来,把目光对准在她身上,渐渐地却是看向倒地不起的陈昕兰。 “你瞎哭什么?我什么也没说……”陈昕兰脸色发白地辩驳。 “你刚刚已经承认杀死了大奶奶,三姑娘,你还要矢口否认吗?”珍姨娘厉声喝道。 简靖书上前直视这个妻妹,“说,是不是你害死我娘子的?” “姐夫,我……”陈昕兰一看到简靖书这个样子,顿时又说不出话来。 “说!”简靖书大声怒喝。 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发起脾气来,也是让不少人都心惊的,陈昕兰的心更是猛然一跳,看都不敢看简靖书一眼。 “兰姐儿,你真的那么丧心病狂地害死了你姐?”陈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陈家一直是商家,但好歹也还是清白人家,哪里想到会有杀死亲姐只为嫁给姐夫的女儿? “爹,我……”陈昕兰抬眼看到父亲没有温情的眼睛,剩下的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陈宁氏推开简梅氏,上前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臂,“兰姐儿,你赶紧跟你爹和你姐夫解释啊,你怎么会暗害了你姐?你一向最尊重她,是不是?当初你姐成亲时,你还说过不希望与她分开的啊?快,解释给你爹知道,都是这个贱婢诬蔑的你……” 陈昕兰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神色越发苍白如纸,双手更是紧紧地卷着自己的衣裙,她没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一切。 简靖书只是死死地盯着陈昕兰看,几乎要把她看穿了,他举起手来想要甩给陈昕兰一个耳光,最后那举起来的手却是缓缓放下,在陈昕兰以为他对她还有几分真情与信任之时,他却道,“打你,我嫌脏。” 陈昕兰猛然倒退几步,他嫌她脏,嫌她脏…… 这几个字眼在她的脑海里面来回地响,在这几年的生活当中,除了姐夫以外,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父母也可以舍弃,到头来却换来他嘴里这么一句评价,从所未有的委屈与失望涌上心头。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简靖书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姐夫,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这么我年过去了,我以为没有了姐姐,你就会看到我的好,原来都是我的痴心妄想……呵呵……哈哈……” 说到这里,她突然放声大声,这么多年的痴心一片却是妾有意郎无情。 笑声渐止的时候,她拔下头上插着的珠钗怔怔地看着,“这是我及笄那日你送给我的,我那天有多高兴你知道吗?我终于等到了长大成人可以成亲的年纪。”她感慨地回忆着往事,“没有大姐挡道了,可你还是没有看我一眼……” 她落寞地走向简靖书,试图让他看一看他曾经送给她及笄礼物,这是她心头的宝。 简靖书看也不看那枝珠钗,“这钗是娘选来送你的,与我没有关系,不过是借了我的名头。” 陈昕兰睁大眼睛看他,“我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事实。”简靖书昂着头看她,“杀人偿命,你逃不掉的。”转头看向岳父陈顺,“岳父大人,您说呢?” 陈顺这个在商场上算得上是老狐狸的人,此刻却是绝对不想把这事闹上公堂,不然陈家的名声就毁了,他哪里还有脸到外面去见人?“女婿啊,你听我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看到女儿举着珠钗对准简靖书的后背,老眼都睁大了,这女儿疯了吗?居然想要杀人,疾呼一声,“女婿,小心。” 简靖书怔愣一下,不知道岳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觉得背后一片凉意,提示着他要小心。 他猛然转头看向背后处,陈昕兰举着珠钗尖锐的一头刺向他,这变故太大了,他的瞳孔都睁大了,这陈昕兰是疯了吗? “姐夫,我们一起死,好不好?”陈昕兰叫嚣着。 一直注意着陈昕兰一举一动的简靖武,在陈昕兰举钗要对嫡兄不利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站到了嫡兄的身边,看准机会,上前一把推开嫡兄,“大哥,小心。”手中从袖子里摸出的匕首却是借机刺向脸色变狠把珠钗刺下的陈昕兰的心脏处,出手又快又狠又准。 陈昕兰的珠钗也刺中了他的手臂处,两人的鲜血都迸射出来,把衣衫都染红了。 陈昕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脏处,然后握着珠钗的手一松,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简靖武给刺死了,“你……你这个……奸……夫……” 简靖武却是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把握着匕首的手一松,脸色慌张地退到嫡兄的身边,“大哥,我……我……当时只是太急了,才会这样做的……”他两眼不定地看着简靖书,“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一时间,他的语无伦次掩盖去了陈昕兰并不清晰的话语。 “扑嗵”一声,他更是跪在地上,朝陈顺猛磕头,嘴里嚷着“不是故意的”这句话。 “兰姐儿……”陈宁氏一把抱住倒地的女儿,拿帕子去堵住女儿胸前的那个不停流血的洞口,脸色又青又白。 珍姨娘也是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没有想到简靖武会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陈昕兰,这一会儿,她看向简靖武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惧怕。 坐在首位一直没吭声的权世豪冷冷地道,“真是一笔烂账,本世子不是想来看你们自相残杀的,那说书的事情你们如何说?” 陈顺恨恨地看了眼简靖武,陈昕兰再不济也是他女儿,要处置也得他这个当爹的,如今被人这般刺死了算什么一回事?不过他也找不出词来指责简靖武,人家是为了救兄长于危难当中,一时情急自卫杀人也是说得通的,归根到底是他女儿不好。 珍姨娘“扑嗵”一声也跪了下来,“世子爷,婢妾是真不知道这事,也没那个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婢妾是无辜的。” 简梅氏对陈昕兰的死虽有几分唏嘘,不过她儿子更为重要,经过这次,她对简靖武倒是改观了不少,至少没有以前那般厌恶,关键时刻还能记着嫡兄,这个庶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她上前一步朝权世豪行了一礼,“权世子,这是我们简家后院的姨娘,一向是大门不迈二门不进的,她不可能去害权姑娘的声誉,也犯不着这样做。” 一个做妾的如何能与未来的正妻相提并论,就算她不给儿子娶权英姿,也会娶个张英姿或者李英姿,珍姨娘根本就没有竞争力,再说珍姨娘到现在也没有为她儿子生个一男半女,就更没有争的资本。 此番话的言下之意陈昕兰的疑点最重,毕竟她都因情生恨,要置她儿子与死地,这嫉妒一起,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可能的,我家兰姐儿人都没了,你们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陈宁氏立即反驳。 “你给我住嘴。”陈顺朝妻子吼了一句,就是她教女无方,才会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丑,吼完了妻子之后,他朝权世豪行了一礼,“世子爷,小的这女儿确实是魔障了,不过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小的可以保证……” “岳父能保证什么?”简靖书冷冷地插了一句。 陈顺被这么一噎,顿时又说不出话来。 简靖书看向权世豪,“权世子,如今陈昕兰一死,无论她有做没做这样的事情,她都已付出了代价,至于下官这小妾,现在并无实质的证据指向她,下官以为也不好凭空定她的罪。”顿了顿,“还请权世子给时间下官,让下官查清楚,如果她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下官必定会亲自处置她给权世子一个交代。” 这事涉及到权英姿的名声,押官法办并不是好法子,只会再起波澜,还不如私下里处置更好。 权世豪定定地看了眼简靖书,这人官职不高,倒是说话有条有理,他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半晌,他起身道,“也罢,简大人,那我就静听你的答案,当然我也是不会轻易撒手此事。”目光冷冷地看了眼珍姨娘,“你最好是没有做过,要不然本世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珍姨娘被吓得瑟瑟发抖,不过理智并未丧失,只能不停地磕着头,“谢世子爷……” 权世豪这才收回目光,直接看向陈顺,“皇商陈家,也该到头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吓得陈顺当场冷汗直冒,“世子爷,您听我解释……” 权世豪却是只字不听,直接抬脚就走人。 陈顺一路的解释到了大门口也只是徒劳无功,让他当场又气又沮丧地拍打着大腿,他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孽种来?早知道当初一生下来他就把她掐死,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无妄之灾。 其实他也不敢怪权世豪冷酷无情,换成是他,也会这么想,毕竟自己的女儿连亲姐都能下得了手,又如何不敢下手去害权家姑娘?这回连他都无法相信女儿是清白无辜的。 简靖书扶着亲娘,珍姨娘紧跟在他身后,简靖武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同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嫡兄的身后。 陈顺一转身回府就看到这一幕。 岳婿二人对视一眼,简靖书行了一礼,二话没说扶亲娘上了马车,然后是珍姨娘,最后是简靖武。 简家马车也极快地离开陈家。 陈宁氏一身是血地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抓着丈夫的衣襟,“你为何不阻止他们?简靖武杀了我们的兰姐儿,我要他偿命……” 陈顺一把抓开妻子的手,狠狠地将她甩到一边,冷声质问妻子,“偿命?那何人为我的大姐儿偿命?” “夫君,我……那不是我们兰姐儿做的……” “不是?她那疯狂样儿你又不是没见着?她连靖书都想杀了,她还什么事做不出来?我陈顺没有这样的女儿,把她给我扔到乱葬岗去。” 陈顺几乎是用吼的都这句话说完。 陈宁氏吓得半句也不敢回,更遑论为女儿死后的权益争辩。 陈顺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没用的妻子,他现在正面临最大的危机,该是想想如何力挽狂澜才对,苦心经营了几代人的事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权世豪回到府里,想换件衣裳再去向祖父权衡禀报陈家之事,结果却在自己的院子处见着前来拜访的林珑,遂忙与林珑见礼,“表妹怎么来了?” 林珑也挺着个大肚子起身回了一礼,“表哥,来找表嫂说说话。” “还不是关心我们家姑奶奶?”权包氏忙笑着解释,“对了,那陈家姑娘招了没有?” 因着林珑在坐,权世豪并没有急着去换衣裳见长辈,而是坐了下来,若非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二人告知此事,只怕他至今还蒙在鼓里,遂把今天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最后他总结道,“这陈家姑娘是幕后主谋*不离十了,一个连嫡亲姐姐都能害的人,谁还能信她是无辜的?只是那珍姨娘倒是不好确定,一个姨娘顶什么用?再说从说书人那儿也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他们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主谋,只是知道有人送来写好的说书,收了银子办事而已。” 林珑一听这话,顿时想起权英姿那次出手对付钟玉衍用的也是这招,显然有人学了去,还活灵活用在权英姿的身上,确是不好查这幕后主谋。 “一个姨娘确是不当什么一回事,不过往往有时候都别小瞧了姨娘,能在后院立足的女人都不简单。”她道。 “表妹这话我赞成,有些女人可是不好惹的,鬼主意多得很呢。”权包氏说这话时故意瞄了眼丈夫,其实这话是说给丈夫听的,谁叫丈夫身边也有几个她看不惯的姨娘,“就怕有些男人不长脑,被她们骗了过去。” 一提及这个话题,权世豪就讪讪笑了笑,他是相当不以为意,妻子那话挟带私货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姨娘者,不过是以色侍人,纵有些小心计,又能当得如何?他自然是不以为然的。 这也是他当时没有太过于严厉地审问珍姨娘的缘故,在他眼里,珍姨娘就是个上不得大雅之堂的玩物,没权又没钱,如何能布得下这么个局? 不过当着林珑这表妹的面,他又不好呵斥妻子胡说八道,只能随意地附和了几句就急忙离去,连衣裳也没换地去找祖父权衡回话了。 “男人就是这么个混球。”权包氏看着丈夫匆匆离去的背影,恨恨地骂了一句。   ☆、第三百六十章惊喜 林珑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权世豪离去,眼神之间略有闪烁,不过却是没有再置一词。 权包氏看到林珑如此安静,这才意识到自己骂了句什么,握了握林珑的手,不好意思道,“让表妹见笑了,我那不过是玩笑话……” “表嫂多虑了,我没有这意思,其实表哥还是个好的。”林珑笑了笑,别听权包氏骂了句难听的话,其实他们夫妻关系还是可以的,什么厉害姨娘就算有也不会是权包氏的对手,那正妻位坐得稳当得很。“不过我还是同意表嫂的意见,这男人太看轻姨娘这类人了。” “我们当然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可男人哪个不爱?”权包氏叹口气道。就算叶旭尧现在没纳姨娘,她也不敢说这表妹夫就真的不爱姨娘,这表妹正值青春年少当然能绑得住丈夫的心,等年纪大了人老珠黄后,那才能见真章。“可表妹也不用太忧心,表妹夫现在可还没那个意思呢……” “表嫂误会了,我是说那个简家的姨娘或许有问题。”林珑忙道,“你想想啊,她若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陈家姑娘谁都不诬蔑偏诬蔑她?虽说后院的姨娘没钱没权没人,可要使起坏来那还是防不胜防。” “唉,这些我们也只能说说罢了,难道还能真的到简家去逼简家处死这姨娘不成?”权包氏为难道,“这天子之地还是有王法的,再说也不好闹到公堂去丢人现眼,若是有十足的证据,夫君早就逼得简家处置她了。” 林珑想想权包氏的话也有道理,说到底对方留下的破绽太少,倒是指向了陈昕兰,微微叹了口气,“希望否极泰来,英姿表姐能有段好姻缘。” “我也是这么盼的。”权包氏当然希望权英姿嫁得好,这样一来不用在娘家门她养;二来婆母权吕氏的心情好,自然也会少挑她的刺,怎么算她都是能占好处的。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林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本就不早了,再加上即将要有大雨将至,天空几乎暗了一大片,更是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遂起身道,“不早了,眼看就要下大雨,我这就是家去了。” 权包氏也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好挽留林珑,一同起身道,“表妹,我送送你。” 林珑点了点头没有推卸,由着权包氏送她离去。 等她坐着的马车驶回襄阳侯府时,早已是下起了倾盘大雨,如眉先下马车,打好伞,交给迎上来的婆子,这才上马车去扶林珑下马车。 从台阶到回廊的一小段路上,林珑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裙摆,没有先到叶钟氏的院子请安,反而先行回南园换了衣裳,不然一身湿湿的极易感染风寒。 南园安静得很,丈夫并未回来,俩儿子被回府的叶钟氏接到主院去,只有几个大丫鬟坐在一块儿讨论绣样,看到她回来,忙把手中的针线活儿甩回针线篮里面,忙着燃炭盆的燃炭盆,找衣裳的找衣裳,几个大丫鬟都忙碌了起来。 林珑怕感染风寒影响到肚子里孩子,先是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面,喝了口甜汤,这才感觉到身子暖和了过来。“爷可有派人回府传话?” “派了,爷说让大奶奶不用等他,千万别饿了肚子。”绿春回禀道。 林珑道了声,“知道了。” 匆忙进来摆着香辣小吃的如雁道,“对了,大奶奶,贝家来人说,贝姑娘今儿个到京了,请奶奶明儿去聚聚。” 林珑正要吃香辣鸡翅的手一松,一块美味的香辣鸡翅掉到了盘子里,她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如雁,惊讶道:“你说什么?谁回京了?” “贝姑娘啊,不对,奴婢说错了,应是方夫人才是。”如雁忙自拍了一下嘴巴,以为林珑对她的称呼有意见,毕竟贝明绯已嫁了人,再唤贝姑娘就不妥了。 阿绯回京了? 林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叫她最后收到贝明绯写自苏州的信时,贝明绯并没有提及会回京一事,这突然间就回来了,实在让她又惊又喜。回过神后,她想着明儿见到了她人后,必要好生训一训这丫头才行,回京这么大件事,居然一个字儿也没有透露给她知道。 一会儿后,她又高兴起来,吃着香辣鸡翅也份外有味道,阿绯几乎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回京来,她自然高兴得很,顿时吃嘛嘛香。 大雨倾盘下的简家却是暗流汹涌,简梅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珍姨娘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要发作却是发作不出来,还是眼不见为净,“你且退下吧。” “是,太太。”珍姨娘巴不得赶紧离开,省得在这儿长跪不起。 至于简靖武也是一脸赔罪的表情,“母亲,都是孩儿一时冲动了,没有顾及那是陈家的姑娘,这出手稍稍狠了些……” “你也是为了你大哥,无可厚非,且下去让人请大夫前来包扎一下,莫让伤口沾到水,省得化脓更不好了。”简梅氏几乎是脸色温和地道。 简靖武有几分受宠若惊,一向以来这嫡母虽然不曾打骂他,但神色间也是淡淡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如今这表情还真是破天芒头一遭,看来这伤受得相当的值。“谢过母亲关心。” 简梅氏道,“下去吧,小心些身体。” “是,母亲。” 简靖武几乎是满脸愉悦地离开,真要为自己的机智拍个掌,这下子除去了陈昕兰,没人再能揭穿他与珍姨娘的旧事,甚好。 简靖书看着这庶弟出去,这才亲自再给母亲斟了一碗茶,“娘,今儿个这事,你怎么看?” “靖武倒是个好的,以往都是我对他有偏见,至于你那小妾,她没那胆子,你就别操这心,若真有实证,那权世子早就发难了,还能容你我回府来?”简梅氏分析道。 简靖文神情严肃地看着亲娘,“娘,刚才在陈家,我也就没把话说得直白,你不觉得陈昕兰举着个根本杀不了人的珠钗刺向我,靖武的反应过大了吗?还有珍姨娘,陈昕兰在府里那会儿,我听闻她们也时常有接触的,她就真的那么无辜?还有我娘子的死,只怕她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简单。” 只是有些环节他没有想通,但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疑问。 简梅氏的眉头皱得死紧,她还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儿啊,会不会是你想得多了?珍姨娘一向在后院也是极安份的人,我想象不出她会掺和进陈昕兰的坏事当中,就说你娘子病亡那事,她一时怕了受陈昕兰的威胁倒也能理解,毕竟她原是陈家的丫头。” “娘,儿子的直觉告诉我,这事不简单。”简靖书只能这么说,毕竟他拿不出证据来,“不管如何,娘,我们现在不能放松,我时常不在府里,这府里的事情你还是盯紧点,别让人我们的眼皮子顶下玩花样。” 儿子说得郑重,简梅氏也不由得重视了起来,点了点头,“儿子,你放心,我自不会让人在我们简家掀风起浪,谁要有这样的胆子,我灭了她。” 执掌后宅几十年,简梅氏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只生了一子的她却能将亡夫吃得死死的,愣是只冒出了一个简靖武这庶子,再无其他的庶子女来戳她的心窝子。 简请书得了亲娘的支持,这才稍松了一口气,眉头没再绷得那么紧,“我没想到我娘子死得如此冤屈,倒是我这个当丈夫的不是,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娘,我对不起她啊。” 说这话时,他是深深的惆怅。 简梅氏轻抚儿子的鬓发,“那不怪你,当时连我也没有发现,还当那陈昕兰是个好的,居然也宠了好些年。” “我想着过几天就清明了,到时候我去看看她。”简靖书道。 简梅氏点头应允,是该拜祭一下她这冤死的儿媳妇了,“如今陈昕兰也罪有应得,你娘子总算也能合眼了。” 简靖书苦笑了一下,他年少丧妻,其实对于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再娶便是,可终究过不了良心那一关。“娘,我最近并不想再娶妻,你且不用去忙这个,让儿子先安静地过段日子吧。” 简梅氏能培养出简靖书这样的儿子来,本身就是明事理的人,见儿子有几分意兴阑珊,遂也没再勉强他。 珍姨娘却是趁机与简靖武碰头,一见面,她就眼中含泪地看着简靖武手臂上的伤,“那个杀千刀的真是狠心,居然把你伤成这样,疼不疼?” “一点小伤,我也没放在心上,能借机除去她,该高兴才是。”简靖武哄着珍姨娘。 珍姨娘叹息一声,“你受了伤,我自然难过,真想日夜不停地侍候你,可现在正是敏感的时候,你我怕是要避嫌了。” 她不能让简靖书看出破绽来,要不然简靖书撕了她的心都有。 简靖武的脸色却是一沉,“又是简靖书,我实在是恨死他了,这家业也好,你也好,通通都是他的,我真是受够了……” 珍姨娘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你我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在一块儿的。” 简靖武今天把陈昕兰给干掉了,她说不出来的高兴与感动,还是这个男人爱她,比起简靖书的不冷不热,这才是她想要的男人。 抬起头来,她的红唇寻上简靖武的唇,主动亲吻他。 没一会儿,两人就吻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舍。 “姨娘,太太往后院来了。”外头看风的芍药忙小声急切地禀道。 珍姨娘这才松开简靖武,咬着下唇依依不舍地道,“我要走了。” 简靖武只得松手放她离去,看着那抹轻盈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他不禁握拳捶打在墙上,“可恶——” 夜里叶旭尧回来时,林珑还没有入睡,她正在哄俩儿子入睡,叶钟氏刚回府精神不济把俩儿子给她送回南园,她也乐得与俩儿子亲近。 靠在床上,她一边搂着一个说着她知道的故事,直到俩儿子慢慢地睡着了,她这才蹑手蹑脚地下床,给俩宝贝儿子掖了掖被子。 突然,有人在背后揽上她的粗腰,她吓了一跳,随后闻到熟悉的气息,回头瞪了眼丈夫,低语一句,“吓死我了。” 叶旭尧在她的脸庞上落下一吻,嘴唇游移到她的耳边,吮吻了一下她的耳垂,“你就这点胆子?” 林珑不依地捶打了他好几下,这才做罢。 叶旭尧根本对她挠痒痒般的力道不在意,目光看向熟睡的俩儿子,如今不过还是个小娃娃,俩小子的睡姿渐渐也有了分别,大儿子睡得安稳,小儿子却是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还伸到他哥的肚子上,鼻子更是睡得冒泡。 “这小子,看来长大后就是个不安份的。”他轻声骂了一句,手却是把小儿子的腿从大儿子的肚子上拿下来,拿被子给盖好,动作极其的温柔。 林珑看得抿唇直笑,靠近丈夫的耳朵道,“再来俩小子,你岂不是没得闲?” 叶旭尧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最后回了一句,“若再来俩小子,我把他们都塞回你肚子去,省得让我一天到晚为他们收拾烂摊子。” “你敢!”林珑插腰看他。 叶旭尧笑了笑,一把抱起妻子,“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敢不敢?” 夫妻俩耍着花枪回去自己的寝室,直看到躲在暗处的辛大娘和一众丫头婆子暗笑不已。 在丈夫轻柔地将自己放在床上,林珑还圈着他的脖子,“我跟你说,阿绯回京了。” “哦?”叶旭尧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个,你说她怎么就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我记得她的孕期与我差不多,这一路就算是水路,那走来也是极辛苦的,你说方爷在搞什么鬼?罢了罢了,我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明儿直接到贝家去问她。” 叶旭尧却是对妻子的话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眉间不自觉地还是皱了皱。 林珑唤了他几声也没等到他的回应,一时情急大胆,扭了一下丈夫的耳朵。 叶旭尧一个吃痛,这才回神看她,那目光深沉得很,一时大胆的林珑有些怯生生地收回手,慢慢地垂到身侧,“你可不能怪我,我,谁叫我唤你,你都没反应?” “所以你就掐我了?”他的问声极低沉。 林珑咕哝了一句,“都说不能怪我了……” “等我去梳洗后再回来收拾你。”叶旭尧眼放凶光地看着她,真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就在林珑缩脖子的时候,他又说了句让他意外的话,“明儿我陪你到贝家去。” “啊?”林珑愕然地看着他。   ☆、第三百六十一章教子 “怎么?呆了?”叶旭尧趁机轻轻地捏了下她因为怀孕而显得圆润些的脸庞,没敢用上力道,权当报复刚才她那大胆掐他耳朵的行为。 林珑敢恼不敢怒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陪我去罢了。” 叶旭尧轻搂她的腰,在她脸庞上轻轻一吻,“别想那么多,我去梳洗下就来。”说完,起身往浴室而去。 林珑看着丈夫的背影却是出了一会儿神,本来对于贝明绯突然回京的举动她就有些许怀疑的,现如今丈夫说要陪她到贝府去,说不吃惊那是骗人的,她可不相信她家男人会对于女人家的会面感兴趣。 手轻轻地抚在自己的大肚子上,看来也不像担心她,她现在能吃能睡又生育过孩子,该说怀胎的风险是极小的,只是一时又想不通,八成去问她家男人也什么都问不出,要是会说给她听早就说了,还用得着她犯嘀咕? 不过孕妇到底还是嗜睡的,本来还想等着丈夫出来再说会儿话的,结果却是没有多久就呼吸畅顺,沉入梦乡了。 叶旭尧回到卧室,看到妻子已熟睡,不由得摇了摇头,看了眼她凸起来的大肚子,顿时也没有了别的想法,上床小心地拥她到怀,自个儿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对于林珑来说,贝明绯一向是特别的,是她最好的闺中密友,若不是丈夫说要陪她到贝府去,她一大早就会出门访友了。 硬是挨到丈夫归家,这才能顺利出行,在马车上,她还是忍不住瞪视了丈夫一眼,都是他拖延了她的时间。 叶旭尧这回倒是好脾气地没与她计较。 俩儿子趴在马车窗口处看着外面的街暾,他们俩甚少出门,毕竟还小,除了带到皇宫与苏梓瑜见面,林珑几乎是不会轻易带他们出府,这趟也是特意带去给贝明绯见见的。 “娘,我想吃那个。”叶耀庭发现了好吃的,一下子就转头朝母亲要求道。 “娘,我也要。”不愧是双胞胎,叶耀辉也跟着转头朝母亲霸道地道。 林珑看了眼俩儿子,探头看过去,只见满大街上都是人,不知道俩儿子到底看到了啥,“庭哥儿,辉哥儿,你们要吃什么啊?” “娘,那个,那个……”叶耀庭的小手还指着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儿。 叶耀辉干脆地吸了口口水,同样双眼看向母亲。 林珑瞪了一眼地冰糖葫芦,她俩儿子的小牙刚长好,吃这个玩意儿最容易蛀牙,自从现在他们一岁多话说得利索后,每天都少不了要这要那的,不似前段时间给啥玩啥,喂啥吃啥那般好养。 “娘……”俩娃儿摇着林珑一个劲儿地要求。 叶旭尧皱紧眉头,这俩孩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珑一手揽着一个孩子,“要吃冰糖葫芦,可以,不过我们可得说好,只准吃一根,你们要同意了,娘这就让人去买来,要是不同意,那就甭想了。”动手把车窗帘子直接就给拉下来。 叶旭尧看了眼妻子坚决的表情,这会儿倒是不想插手了,看来妻子也不是一味地宠孩子,不过再过几个月这俩孩子就满两周岁,虚岁也有三岁了,倒是不能让他们再闲着,呃,回头是时候要与祖父相商一下这孩子的教育问题。 叶耀庭最先安静下来,显然对于母亲一长串的话,他理解起来很是费劲,不过小脑袋转啊转,倒还是能转得过来。 叶耀辉却是仍旧拉着母亲的手求道,“娘,不嘛,我就要全部……” 这小子贪心,想要人家一树叉着的冰糖葫芦儿。 林珑倒没想着惯他们,省得宠出个纨绔子弟来,听到小儿子的话,她笑着摇了摇头,“辉哥儿,你的冰糖葫芦没有了,娘说过,只能选一根或者选没有。” 叶耀辉却是仍旧不死心地想要与母亲接着闹下去。 叶耀庭却是开口朝母亲道,“娘,我要一根。”其实他也不知道一根有多少,只是知道旁边的弟弟说全要,结果是一根也没有。 林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朝大儿子点点头,吩咐车外的侍女去买了根冰糖葫芦来。 红红的冰糖葫芦送到了叶耀庭的手中,他当真一口咬下去,吃得一嘴都是糖浆。 叶耀辉只能干看着,最终小嘴一瘪,双眼含泪控诉般地看着母亲,如果他会更多的语言,必定要指责母亲偏心。 看到小儿子眼里的泪花在打转,林珑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的骨肉,她都恨不得能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儿子的面前,但是这个规矩是她立下的,她不能率先自己就破了,要不然以后儿子们会不将规矩看在眼里的,所以她狠心地别开头,不让自己心软。 在母亲这儿没能寻到支持,叶耀辉立马转向父亲,双手更是伸开要父亲抱,哪里想到他那老爹心狠的程度不亚于他娘,只是朝他说了一句,“你娘说没有就没有,辉哥儿,不能太贪心。” 贪心是什么,一个不满两周岁的小娃哪里能理解?他的眼睛眨啊眨,眼泪就那样滑下来,大声地嚎哭起来。 往常他一哭,辛大娘和丫头婆子都会围着他转,可今儿个这马车里面只有心狠的爹娘一对,根本就不可能会去哄他。 倒是马车外的辛大娘等下人却是心头一紧,这小宝贝在里面哭,狠心的大爷和大奶奶根本就不理,她们都恨不得掀帘子进去抱起孩子哄一哄。 辛大娘不禁暗暗有些埋怨林珑,不就是根冰糖葫芦吗?哥儿爱吃就让他们吃个够就是,又不是小门小户的买不起给孩子吃。 不过她是知道林珑脾性的,所以也不敢进去劝说一番,倒是气不过地去买了一树冰糖葫芦,等过后让哥儿俩吃个够。 林珑被儿子的哭声弄得心都要碎了,罢了,不就根冰糖葫芦吗?她又不是买不起,到底慈母心还是软的,她的手开始伸向小儿子,想要抱起他哄哄,然后再满足他想要根冰糖葫芦的愿望。 只是那刚伸出的手被一旁坐着的丈夫眼明手快地按住了,叶旭尧朝她摇摇头,今天只要满足了这小子大哭就能得到的举措,往后这样的戏码会一再上演,到时候他们当爹娘的就更难管教这小子。 林珑的眼里也要有泪在打转了,她也扁了扁嘴看向丈夫,手更是使劲地想要挣脱丈夫的钳制,无声道:“你别没看到孩子都哭成这样了……” “他哭累了就不会哭了。”叶旭尧也无声地回了妻子一句,这个时候最忌心软。 林珑不禁急起来,更是把话说出口,“我不管,你放开我。” 夫妻二人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比起叶旭尧的坚持到底,林珑身为母亲自然更容易心软倒向儿子。 正在夫妻二人沟通孩子的教育问题时,让他们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不知道何时越过林珑到达弟弟面前的叶耀庭,把手中那根冰糖葫芦递到弟弟的嘴边,“吃。” 一个脆生生的单字出现,正在大哭的叶耀辉立即停下干嚎,其实这小子除了刚开始时是哭出泪来,后面直接就是与大人较劲。 他看了看嘴边红红的冰糖葫芦,出于双胞胎之间的默契,他张开嘴就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哪里还记得哭啊?继续又大咬了一口。 叶耀庭看着自己的冰糖葫芦上顿时少了两颗,这会儿轮到他自己的眼里有泪水在打转了,顾不上哭,忙缩回手自己先大咬一口再说。 兄弟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争抢着,倒是没有人再放声大哭,虽然是抢着,但气氛还算和谐。 林珑见到这一幕后,心不由得感动地猛跳着,这大儿子居然还懂得与弟弟分享食物,这心顿时又涨得满满的。 叶旭尧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头顶,“你既然懂得分享食物给弟弟,那爹就再奖励你一根冰糖葫芦。” 叶耀庭歪着看他爹,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爹说了啥。 不过这不妨碍叶旭尧让人再买根冰糖葫芦回来,亲自递给了大儿子。 叶耀庭顿时一脸的欢呼,不过他在咬了一口后,还不忘给弟弟也咬了一口,顿时哥儿俩都满足了。 林珑看得好笑,待他们哥儿俩把这冰糖葫芦吃了一半不再吃后,这才掏出帕子给他们抹嘴抹手,其实俩孩子就是贪那新鲜感,并不是真的有多爱吃。 侯府里面精致的糕点他们都吃多了,就是现在看到摆了一桌子的糕点,他们也不见得多动心。 孩子们的忘性也大,冰糖葫芦的事情一过,他们很快就不记得了,再度在马车里爬来爬去玩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珑看得也直想笑,这俩家伙分明就是来讨债的。 到了贝家,之前得了准信的贝申氏早已与丈夫等在这庭前,看到叶旭尧和林珑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下马车,她忙迎上来,倒是给叶旭尧这侯爷行了一礼,就急忙去抱孩子,“哥儿们都这么大了?越长越精神,真像侯爷和珑姐儿。” 可不是,这俩孩子大的像叶旭尧,小的像林珑,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夫妻本来就是好相貌之人,这孩子能丑吗? 叶旭尧将怀里的大儿子递给了贝申氏抱着,与上前见礼的贝聿开始寒暄。 林珑看向贝申氏,急忙道,“贝伯母,阿绯呢?” 贝申氏看着心急的林珑,笑道,“在后院呢,本来听说你要来,她还要出来相迎呢,是我唤她回去的。” 林珑一把拉住贝申氏的手,“贝伯母,我们到后院去看看她。” 贝申氏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即就在前面带路。 林珑朝贝聿告罪一声,再与丈夫打了声招呼,这才匆匆地跟着贝申氏到后院,已经有近两年没见过贝明绯了,她还真是想死她了。 一路上与贝申氏交谈,这才知道方辩亲自送贝明绯回京,说是贝明绯首次怀胎,方家又没有亲人了,他怕照顾不好,这才趁着贝明绯没生赶紧送到京来由娘家岳母亲自照顾更放心。 “我没想到女婿如此贴心,本来我就担心绯姐儿在苏州生产没个放心的人照顾,正与你贝伯父商量着打算回趟苏州,这不,他们就先上京来。” “贝伯母也是的,这么大件事都不跟我说一声,让我也好早欢喜一下。” “绯姐儿不让说,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林珑一听惊喜这二字,就能想象得出贝明绯的表情,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笑之时,贝申氏正掀帘子进去,倒是让屋里的人听到了这笑声,贝明绯斜睨一眼林珑,“你笑什么?” “笑你呗。”林珑很自然就回应了一句。 贝明绯佯装忿怒,不过很快她自个儿就装不下去,“阿珑,我都想死你了。”她直接就从罗汉床上滚下来,肚子大了未免行动不方便。 “姑奶奶,小心。”一旁的年轻妇人正是贝朗的妻室贝施氏,如今见婆母宠爱的小姑这危险的动作,立即出声提醒。 林珑倒是也冲了上来,与贝明绯两人就要来个拥抱,结果因为都是大肚子孕妇,这拥抱自然是不成的,相顾看了看对方的大肚子,两人先是一怔,随后大笑出声。 贝施氏倒是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林珑,这位襄阳侯夫人,她见的次数有限,而且她也与她并不相熟,不是她不想巴交林珑,而是她根本就没这机会。 没有贝明绯在贝府里面,林珑是极少到贝家来,毕竟她与贝申氏没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 “快坐下,快坐下,都傻站着做甚?”贝申氏忙招呼这两个大肚子孕妇坐下,生怕她们有了闪失。 贝明绯这才拉了林珑坐到她身边,正有许多话儿想要与林珑说,结果却看到一对萌萌的小娃儿在下人的怀里,她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这一定是庭哥儿和辉哥儿,实在太可爱了,赶紧让我抱抱。” 那抱着孩子的下人得了林珑眼神的暗示,没有真将俩孩子交给贝明绯抱着,而是放在她们的身边,反正俩孩子现在都不是奶娃子了。 兄弟二人都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贝明绯。 “快唤贝姨。”林珑朝儿子们道。 兄弟二人回头看了眼母亲,随后回头一道乖巧地唤了声,“贝姨。” “真乖。” 贝明绯的眼睛都直接化成了心形,这俩孩子真是萌得她心都软了,实在真想捏了把。 一想到就做,她直接就去捏了这俩孩子胖乎乎的脸蛋。   ☆、第三百六十二章眼热 被捏着脸蛋的兄弟二人都睁圆了眼睛看着这怪阿姨,身子扭了扭,无奈挣不出怪阿姨的手,只能含着一泡泪看着这新出现的怪阿姨。 贝明绯更是“扑哧”一声就笑了,这俩娃儿真好玩,顿时玩兴大起。 林珑这当娘的没作声,就让俩儿子去逗贝明绯高兴,反正也不会有损失。 倒是贝申氏看不过去,这俩孩子毕竟是襄阳侯府的宝贝疙瘩,少根毛都不行,若是让叶家的大家长看到,只怕连林珑都要受责,忙上前去拉下女儿作怪的手,“哪有你这样逗娃儿的?没看到哥儿们都要哭了?” 兄弟二人逃出怪阿姨的魔掌,后腿一蹬,逃也似地逃到些亲娘林珑的怀里,各占高地巴着母亲,对怪阿姨不感冒。 林珑好笑地轻轻拍了一下俩儿子的屁股,让他们俩到一旁坐着玩儿去,“贝伯母,不用担心,别被他们俩给被骗了,就捏一下脸吓不到他们的。” 知子莫若母,斜眼一看,兄弟二人又开始生龙活虎,显然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她自个儿都觉得好笑。 “娘,听到没有?阿珑哪有这么小气?”贝明绯反驳了一句母亲,不过没再伸手去捏俩娃儿的小脸蛋,而是摸了摸他们的头顶,“时间过得真快,我都不敢相信阿珑你都是俩孩子的娘了。” 林珑笑道:“这有什么,成婚生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倒是想念我们在苏州时的日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 思乡之情,人固有之,她也不例外。 一提起苏州,贝明绯叹了口气,没有心思再逗孩子,“去年倒是旱了一年,今年雨水又多,怕是会成水乡泽国,夫君这才赶紧送我北上到京城。” 大旱过后极易就是涝情,一旦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多少人家会家破人亡。 “真有那么严重?”林珑这才明白为何方辩会把贝明绯送到京城来待产,“去年我瞅着收成还不错啊,虽然天旱了些,但还不至于让人绝望。” “阿珑,你那是庄子,与普通百姓之家怎么相同?”贝明绯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庄子都会修有完好的水利工程,怎么着收成都会有保证?真正惨的是底层的人家。” 林珑这两年多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也就是去过一趟汝阳城,倒是没想得那么多。不过她毕竟也在底层混过几年的时光,自然知道百姓生活疾苦,“倒是我想当然了,我那年自苏州到京城时,年景尚好,遂也没有留意到这些,唉,若是老天不赏脸,还真是苦了一大群人。” “可不是?”贝明绯脸上也有几分忧心,“你不知道这两年,宏帮的漕运也减了有三成之多,今年开春更是不理想。” 那证明粮食在减产,但吃饭的人口并不减,这就产生了矛盾,若是大雨不止,等到盛夏,只怕灾情会爆发出来,这后果光是想想都要打个冷颤。 林珑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不好,她是妇道人家,这些大事,但这天下苏梓瑜这义母也有一半,她可不希望自己义母到时候眉头不展,这是其一;其二自然是那同情心,毕竟自己也是吃过苦走过来的,一旦没了收成,又有多少百姓要卖儿卖女? “这些不过是我们现在担忧所想出来的,但愿事情不会往那个方向发展。”她道。 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贝明绯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吧,我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好了,看你们两人这表情算什么一回事,这些事情就让他们大老爷们去操心就好,我们妇道人家只管家中琐事即可。”贝申氏道。 贝施氏也插了一嘴,“婆母说得是,反正我们妇道人家也管不了这些事,就算真有灾情也与我们关系不大。” 她出身小户人家,嫁到贝家来,日子是越过越好,颇有几分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味道。 林珑和贝明绯二人都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与贝施氏相争,毕竟她们的力量也有限,就端看朝廷是个什么态度了。 “对了,阿珑,我听闻你这胎怕是要生个闺女,是不是真的?”贝明绯转了个话题。 林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们都说酸儿辣女什么的,我也不在乎这胎生儿还是生女了,只要到时候顺产我就阿弥陀佛了。” 贝明绯笑道:“你这都是二胎了,顺产那是肯定的。” “阿绯,希望承你贵言,不过这女人生孩子,你也别怕,水到渠成,反熟蒂落,就是这么一回事。” 林珑看出贝明绯眼里有些怯意,毕竟生头胎,确是困难点。 “这都被你看出来,虽说还没到生的时候,但我这些天夜里都担忧地睡不着。”贝明绯生怕生孩子时丢了性命,到时候苦的就是孩子。 “别怕,你听我的没错……” 林珑伸手握住贝明绯的手安慰起来,做为过来人,她也算是经验谈了。 两个好姐妹一聊起这个话题都有说不完的话,再加上贝申氏偶尔插上一两句,贝施氏几乎只有听没有说的份儿,场面倒是挺和谐的。 男人那边的气氛就冷凝了一些,叶旭尧听着方辩的诉说,倒是陷入沉思没吭声。 方辩见状,知道眼前这位高权重的侯爷对于自己的话是听进去了,这才稍稍放心,江南那一带是他的地盘,若是灾情严重,他的宏帮也会受到影响,对他个人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节骨眼把妻子安置在京城,让她至少不用受到任何冲击,可他不能久待京城,必须返回苏州的大本营坐阵,不能让宏帮先乱起来。 “此事我心中有数,你回苏州也盯紧点,若有变化立即报告予我。”叶旭尧叮嘱一声。 方辩很快就应声,“那是当然。” 他其实也得到襄阳侯府不少借力,至少他的对手知道他的妻子是襄阳侯夫人的闺中密友,也会有几分忌惮。 “不过此事最好朝廷先有个准备,万一真的变成涝情,只怕江南那一带都无所幸免,每每发生这样的灾情都会伴随着瘟疫,若是朝廷事前有准备,至少不至于手忙脚乱。” 叶旭尧点了点头,就算今年是洪兴帝朱翊登基十八载的大日子,也不能不顾民生,光听好听阿谀奉承的话。 一旁陪坐的贝聿和儿子贝朗对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担忧,他们是生意人,往往有灾情发生时,若能窥得先机,事先囤粮囤药,到时候是可以大赚一笔,不过贝氏父子倒不是这般无良之人,若真这样做,必遭人恨。 待到了傍晚时分,来时还是晴朗的天空,在离去时又是大雨倾盘。 叶旭尧扶着怀孕的妻子小心地上了马车,这才接住一双儿子到怀里,不让雨水淋到这对宝贝儿子,朝贝家的人点点头,这才进了车厢。 林珑朝贝明绯挥了挥手,待马车起程,这才坐定,仔细检查一下俩儿子有没有被雨水淋湿身子。 贝明绯看到林珑离去,这才挺着个肚子由亲娘扶着回去,自家丈夫似乎与爹和兄长还有话说,她也不好打扰。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万一你与珑姐儿各生一男一女就结亲家的,怎么没见你说?”贝申氏道。 贝明绯与林珑交好,自然就想着结个儿女亲家,不过后来想想她又做罢,“也还不知道生男生女,考虑这个未免不大妥当,再者我们与襄阳侯府的地位差距太大,这婚事提来就更不妥。” 贝施氏却道,“有何不妥的?姑奶奶,不是我说,我瞅着这襄阳侯夫人也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又与她熟,若能结成儿女亲家,那可是佳话一桩。” 若真的成为亲家,这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对于自家那可是大有好处的,她光是想想都心热得很,只恨自己成亲这么久肚子还没有消息,要不然她还真想攀一攀这高门大户。 自己没有这么好命嫁进去,若是生个女儿得以嫁进去,那可是一本万利啊,尤其她看那俩双胞精神得很,眼珠子一转,看来她要积极备孕才行,将来若有个当侯夫人的女儿,她也倍有面子。 贝明绯看了眼这大嫂,其实不过回来了一宿,双方还是头一次见面,这大嫂客气之余,隐隐可见几分势利眼,她就不大喜欢这大嫂。“大嫂,这话往后不要说了,若是将来我生的孩子与阿珑的孩子真有缘份,我必会为他争,姻缘这事自有天定,我们凡人不可强求。” “姑奶奶,你这话就不对了,有句老话说得好,那叫做近得楼台先得月,我们这么近城隍庙,为何不去求支好签?”贝施氏还是劝着这有些清高的小姑,“姑奶奶,我这也是为了小外甥好,娶得侯府千金,将来必会飞黄腾达,这于姑奶奶或是我们贝家来说都是好事……” 贝明绯的面上略有几分不高兴,这话说的是哪到哪,这大嫂未免让人小看几分。 看到女儿不悦,贝申氏板着脸看向儿媳妇,“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光听你说就够了,侯府千金是好,可还有句老话叫齐大非偶。” 贝施氏这才一脸悻然地闭上嘴巴,可眼里还有几分火热,心里直嘀咕这对母女自命清高。 贝申氏是有几分看不上这儿媳妇的,只是儿子年纪也大了,当初娶进门时也只是凑和,这小门小户的女子就是见识低,遂打发她到厨下去看看晚膳做好了没有。 贝施氏如何看不出婆母是有意要撵走她,心有不甘面上却是恭敬地应了声“是”,匆匆提着裙摆离去。 儿媳妇走远,贝申氏扶着女儿进暖阁,“你大嫂就是这么个人,你也别与她计较,她说的话是不中听,但也不无道理,我们家的珑姐儿相熟,若将来孩子们真有这个缘份,自然是好的。” “娘,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了?”贝明绯斜睨了一眼母亲,“其实都怪我不该先提这个话题的,大嫂明显是动心了,你得机会再敲打她一下,省得她将来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贝申氏自是急忙应下,生怕女儿为了这个伤神。 ------题外话------ 明天早上九点有加更啊,算今天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进宫(二更) 贝明绯见状,方才没再说什么,母亲虽说也有点私心,但到底曾受过林珑的恩德,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想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有孕在身,晚膳一般都摆在自己房里,所以丈夫很快就回来与她一同用膳。 “夫君,你明儿真要回苏州去?”她眼里有着不舍,不禁伸手拉住丈夫的衣袖再问了一遍。 方辩温声道,“我先回苏州处理点事情,会尽快赶回来看我们的孩子出世的。” 贝明绯知道劝他也没用,叹了口气后,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抱住他的胳膊道,“我也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也不拖你后腿,只是你一定要想着我们娘俩,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不是三步不出闺房的人,在宏帮里面,自然也知道有反对丈夫的声音,要不然大年刚过,丈夫就送她上京,其实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方辩握紧妻子的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喃道:“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贝明绯眼里的忧心更甚,自家丈夫不是什么朝廷命官,可以说混帮派的人都是亦正亦邪的,可他有颗赤子之心,必然见不得那么多人受灾受难,做不来那太昧良心的事情,接下来没有灾情尚可,若真的碰上,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越想就越发愁,面上却是渐渐扬起笑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在忙正事时,还要担心后方的自己,这是她仅能为他做的。 另一边厢的贝施氏却是在丈夫贝朗回屋时,故意缠着贝朗求欢。 贝朗正有心事,哪有心情与她夫妻敦伦?遂推开妻子,“我还有些事要到书房去,你且先睡吧。” “夫君?”贝施氏一把拉住丈夫的手,“我们赶紧生个孩子吧。” “这事急不得。”贝朗道,他其实也有想有自己的孩子,但却不想给妻子太大的压力。 “怎么就急不得?小姑都快要生了,我却还没有消息,想想都难过得很。”贝施氏可怜兮兮地道。 全然不记得她与贝朗成亲要晚很多,再说怀孕一事也不是说怀就能怀的。 贝朗道:“你没事跟小妹比什么?你放心,我说过你没生之前不会纳妾生庶长子的,我说话算数……” “我不是担心这个,”贝施氏忙道,“而是……我就实话与你说吧,你看襄阳侯夫人都有两子,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我们赶紧生一个,无论男女,将来都大有好处,若是女娃那就更妙……” 只听妻子这么一说,贝朗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眉头皱得更紧,“我贝朗虽说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也不想靠女儿来上位,这事我就当没听说过,你也赶紧给我歇了这个心思。” 说完,他拂开妻子的手,径自离去到书房静一静。 贝施氏看到丈夫就这样走了,气得捶床,真是朽木脑袋,这样的好事居然还想推到一边去,难怪到现在也只是个走商,咬牙切齿地躺到床上,她才不会与他一般的蠢,放着好机会不去抓住。 林珑在与贝明绯会面后,就赶紧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苏州去给林刚和林璃,这林家二房到底还是自家人,少不得要提醒一句,至于对方信不信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管他们来不来京城,至少我也算是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她感慨地向丈夫道。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别想那么多,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林家的内部也是一笔烂账,他对林刚这一房人的好感也是欠奉的,尤其一想到雨夜初遇林珑那一幕,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林珑知道他根本没当林家人是一回事,其实那些事过去后,她也不想与自己过不去,再加上林刚这一房人与她和解,还是能拉就拉一把的心态。 “对了,这事你打算呈折子给圣上?”她转了个话题。 “不。”叶旭尧看到妻子睁大眼睛,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膝上,“现在说这些难免会危言耸听,造成人心惶惶,要说也得私下与圣上提,明面上自然还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样子,不过该做的准备暗中都要做好。” 林珑揽住丈夫的腰际,“我也趁机到后宫去见见义母,她在深宫中必定没得到外面发生的事情的详细情况,我也正好与她说道说道。” 一国之母能发挥的力量虽说有限,但也不是没有用。 叶旭尧对于妻子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是让她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能只忧国,还得忧自家,他的大掌轻轻地抚在妻子的大肚子上。 与丈夫沟通后,林珑很快就进宫了,这次也把自己一对宝贝儿子带进宫去,明面上自然是带孩子去给苏梓瑜见见。 皇后寝宫倒还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样子,尤其是雨后更添几分朦胧的诗情画意。 “这些日子都是雨天,你怎么还进宫来?小心感染了风寒。”苏梓瑜少不得要念几句林珑。 自打上回忽视了林珑孕吐严重一事后,她就隔三岔五地让人去看望林珑,然后回宫向自己禀报林珑的身体状况,毕竟世上最好的医疗资源都集中在宫廷。 “想念义母,这就来了。”林珑笑道,目光看向一旁好奇看着她的小公主,如今的小公主俨然已经会坐了,穿着一身粉色的婴儿装,看来份外可爱,一双大眼睛更是神似苏梓瑜,“宝公主这越大越似义母,将来必是大美人儿。” 苏梓瑜一向是艳丽的面容,这小公主将来的长相怕是不遑多让。 苏梓瑜转头看向女儿,伸手逗了逗女儿的下巴,“小孩子夸不得,要不然将来都找不到北了。” “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宝公主是帝女自然与众不同。”林珑笑道。 苏梓瑜仔细打量了一眼林珑,然后目光移向在庭前玩耍的自家儿子与双生子,“说吧,你选择这个时候时宫,不会单单要来告诉我宝儿长大必是大美人儿这样的话。” 她对林珑一向很是了解,这丫头有时候在她面前根本就藏不住心事,再说过了年后就一直下雨到现在,连她都有几分心情烦躁。 林珑愣了愣后,讪讪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义母你,我这趟进宫确实是有些话想对义母说……” 她也没有隐瞒,把贝明绯从苏州带来的消息告知苏梓瑜。 苏梓瑜听后倒是没有诧异,“我早已有所留意,其实圣上心里也有数,只是他终归想着他那登基十八年的庆典,隐而不宣罢了。” 这话里颇有几分嘲讽朱翊的粉饰太平,林珑听得出来,却不能接这个话茬,毕竟这可是当今圣上,苏梓瑜能批评,她却是万万不能,她可没有多余的脑袋供皇帝砍。 苏梓瑜笑了笑,“得了,在我这儿说话传不到圣上的耳里,这是人尽皆知之事。” “君是君,臣是臣,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林珑老实地道,“不过义母,这事情还是有所准备为好,只怕现在有预见力的商家都在囤粮囤药,到时侯物价必定上涨。” 苏梓瑜的眉头再度皱了皱,“此事我会与圣上谈谈。” 林珑知道苏梓瑜不是没有远见之人,所以把消息带到,她也就只能撂开手不管,反正她也管不着,能做的就是先一步囤粮囤药,若真碰上天灾,自然就能拿出来救助更多的人。 庭院里的三个娃儿玩得十分起劲,欢笑声不断地传进耳里,与殿里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朱翊到皇后寝宫的时候,就感觉到气氛都有几分不对劲,遂看向站在窗前的妻子,“这是怎么了?义安今儿个不是进宫了?你们义母女俩闹不愉快?” 苏梓瑜闻言,转头看向丈夫,“胡说什么呢?我与义安又怎么会闹不愉快?倒是你,这会儿怎么有空到后宫来。” “朕这不是想念我们的宝贝女儿嘛。”朱翊一把抱起在罗汉床上的女儿,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苏梓瑜定定地看着丈夫,直看得朱翊心里发毛,看来自家女人有话要说,遂把女儿递给奶娘,并且还让人把儿子也给抱出去了,一把搂住妻子,“在烦什么呢?” “要烦的事情可多了,你想听哪一桩?”苏梓瑜挑眉看着丈夫。 朱翊一寻思,想到叶旭尧给他的密奏,以及今日召见了简靖书,这么一想,自然就明白了妻子是从哪儿收到的风,他直直地看着她,“朕就是那不顾天下苍生的昏君吗?你就这样看我?” 苏梓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还真被他猜中了她的评价,这会儿脸色略有些赧红,“我又没有这么说,你别乱想到一边去,只是我怕真有灾情发生,你会措手不及,这治理天下可不是容易的。” “如果老天这么不给脸,朕自有应对的法子。”朱翊一脸坚定地道。 苏梓瑜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他不这么好大喜功就好了。 此刻正在回府的林珑却是意外遇上了权家的马车,自然就让车夫停下来,轻掀起车窗帘子朝对面同样停下来的马车道,“可是大舅母?” “珑表妹。”权英姿速度极快地掀直车窗上的纱帘子,隔着雨雾笑着唤了声林珑。 林珑顿时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权英姿这会儿会回城来?“英姿表姐,你终于不龟缩在庄子里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可听出来了,你这是在笑我,是不是?”权英姿故意找碴道。 “英姿表姐怎么听出来了?”林珑大方承认,半点也不怕权英姿会恼。 权英姿朝身边的母亲“撒娇”道,“娘,珑表妹她欺负我。” “多大的人儿了,还学那孩子气的作风。”权吕氏刮了刮女儿的俏鼻梁,这才探头问候林珑。 权英姿嘟着嘴道,“娘尽偏心珑表妹。” “我就偏心了,你啊也别吃醋,你表妹就是比你惹人疼。”权吕氏话里有话道。 这次她可是硬逼着女儿与她一道回城,就算那些暗地里可恶的流言已破去,她还是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庄子里,自己又不能在庄子里久呆,到底记挂家中事。 权英姿故作可怜地看向林珑,林珑却是哈哈大笑,随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会儿才说了句正常的话,“改明儿我去找你玩。” 林珑自然是欢迎她前来“骚扰”她,有个人做伴自然是好事,再加上贝明绯也在京中,这段日子怕是不会寂寞了。 这偶然相遇上三人倒是多说了几句话,方才散开各回自家。 权吕氏挨靠在软枕上,“今年雨水太多,怕是赏春宴都开不成了,本来还想着带你出去应酬一下,也好趁机再找个好婆家……” “娘,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多少遍,我现在没有再嫁的心思。”权英姿的头转向一边,表示着她正不开心呢。 权吕氏不由得拧眉,女儿这倔脾气不知道随了谁? 望向外面街景的权英姿却看到在雨雾中打马过来的男子,那身姿与简靖书有几分相似,她不禁凝目看过去。 正好对方也看向她,两人的目光遇上,俱是心上一颤。 简靖书错愕地看着权英姿的面容,这回应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不由得夹了夹马腹。 权英姿急切地双手巴着马车窗户朝后望去,果然那男人真是简靖书,她的心跳不由得跳得飞快。 “你在看什么?”权吕氏看了女儿,狐疑地道。 “没什么。”权英姿收回自己的目光。 权吕氏更怀疑地看着女儿,只是欲探头看看,却被女儿阻住,不能得愿,那目光越发审慎可疑。 雨雾中的简靖书怔怔地坐在马上目送着载着权英姿的马车走远,他连脸上的雨水都未及时抹去,一双黑眸越发深邃。 “爷?”一旁的小厮不解地忙唤了一声。 “没什么,走吧。”简靖书狠心回过头来,轻踢马腹重新朝前奔去,惟有心知自己一颗心遗落在远去马车里的俏佳人身上。 ------题外话------ 这算昨天的,今晚有正常更新。   ☆、第三百六十四章发现 简靖书到家的时候,大雨下得正浓,简梅氏听闻儿子回来,忙自后院到前院书房去,心疼地看着儿子正换了衣服出来,“我让人熬了去风寒的药,待会儿你可记得喝才行。” “娘,我的病都好得七七八八了,无甚大碍。”简靖书知道母亲爱操心,忙安慰她道。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等你以后当爹了就知道为娘的心情。”简梅氏道,“你的风寒本就没好利索,这次又淋了雨,娘不心疼你谁心疼你?难道还指望你那个妾侍?” 正端着汤药欲进去的珍姨娘在帘外闻言,嘴唇抿得很紧,这简梅氏虽然素日里并不厉害,但却是不太信任她,眼角斜光看向简梅氏新赐给她的侍女冬香,眉头略皱了皱。 最后她还是轻掀帘子进去,挤出一抹笑来,“太太,婢妾把汤药端来了,大爷赶紧趁热喝才有效。” 简靖书连看都没看一眼珍姨娘,让她把药放在桌上同,然后挥手道,“你且出去吧。” 珍姨娘咬着下嘴唇放好药后,并未听令离去,而是楚楚可怜地看向简靖书,“爷,婢妾知道自己有罪,当初不该瞒着爷大奶奶的死是被人害的,可婢妾如今知错了,爷就给个机会婢妾将功赎罪……” 若是简靖书一直不上她的床,她将来必不能得好,扳指算算,简靖书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近过她的身子,好在她的月事刚至,并未怀上简靖武的孩子,要不然现在就被动了。 “没说不让你将功赎罪,好了,且下去吧。”简靖书不欲与珍姨娘多说几句话,这个妾侍从来都没能走进他的心。 珍姨娘一脸委屈地看向简梅氏,可简梅氏根本就不看她,她明显表错情了,最后似忍着泪水退了下去。 简梅氏几乎是冷冷地看了眼珍姨娘,就算之前暂时信了她所言,也体谅了她的难处,可这妾侍始终让她不喜欢,再转头看向儿子有些苍白的脸色,这心到底还是疼了起来,轻声唤过身边得力的侍女,指着她向儿子道,“你不喜欢珍姨娘,为娘给你指一个开脸当姨娘可好?你身边没个女人侍候,为娘始终不放心。冬梅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向行事也稳重,为娘就把她给了你。” 冬梅一脸错愕地看着简梅氏,太太这是要抬她当姨娘了?心里说不狂喜是骗人的,大爷的后院正虚,珍姨娘又不得宠,她若是能生下庶长子,这后半辈子也算有了个依靠。 只不过看到简靖书皱眉,她不敢表现出惊喜的样子,惟有低头掩饰自己忐忑的心情。 简靖书揉了揉额角,“娘,您嫌儿子还不够乱吗?如今我还没娶继室填房,再纳个姨娘像话吗?” “就算现在不开脸当姨娘,在你身边当个通房大丫头也使得,待为娘给你物色好新妻子的人选,再给冬梅开脸也不迟。”简梅氏是一心一意要给儿子身边塞个她信得过的女人,“这事就这么说好了,自今儿个起,冬梅就在你院子里侍候。” “娘!”简靖书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这是想一出是一出,他现在正忙公事,哪有心情风花雪月?“你这不是耽误了冬梅的前程吗?” “我不管,你是我儿子,我遣个人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简梅氏打算强硬一次,两眼看向低眉顺眼的冬梅,“你且愿意侍候大爷?” 冬梅知道机会来了就一定要抓住,要不然日后必定后悔,遂忙跪下,“奴婢谨遵太太的吩咐。” 简梅氏这才一脸的满意,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冬梅暂时留你屋里侍候,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等将来再给她开脸。” 简靖书觉得亲娘这根本就是胡闹,他想要严厉地抗议,哪知他娘先看出他的意图,当即就起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上有赐下不能辞,你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府里还有不少琐事,为娘先行去处理,就不在你这儿多坐了。” 简梅氏匆匆离去,就是要儿子一定得接受她的美意。 简靖书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过倒是看得出来他娘这回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劝得改变主意,叹息一声,暂且先这样吧,等他娘的头脑不发热了,他再退回冬梅,省得他娘又老是担忧他。 冬梅被简梅氏赐给了简靖书一事,不用半天功夫就传遍了简府,有不少人暗中都羡慕冬梅的好运道,这可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就算将来新奶奶入了门,冬梅有太太所赐这张保命符,新奶奶也动不得冬梅,这位置是站得稳稳的。 倒是珍姨娘气得脸都歪了,这算什么一回事?她还没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就又来了个竞争者,这会儿她看向冬香的目光都带着毒刺。 同为太太身边的侍女,冬香对于冬梅也是羡慕嫉妒恨,为什么这样的好机会落不到她头上?她偏被派来看住这珍姨娘,以后还能有出头的机会? 总之,简府因这人事变动倒是好几天都没能平息下来府里各方的舆论。 简梅氏对于冬梅每天都给她汇报儿子的情况十分满意,少不得给赐了好些东西,更是把她的月例银子调升到与珍姨娘一样,这显然是安定了冬梅的心。 “太太,爷他还没碰过奴婢。”冬梅最终还是咬牙把这羞耻的事情道了出来。 简梅氏道,“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且好生侍候着,他总会发现你的好,再说爷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你着什么急?” 冬梅听得出太太的语气不大好,遂不再敢就这话题说下去,识趣地先行告退出去。 简梅氏却是暗地里摇了摇头,这冬梅实在有些短视,不过这样的女人才好控制,随后她淡定地喝了口茶水,心里盘算着哪家的女儿适合自家儿子,不管如何,儿子终归要娶新媳妇才是。 简梅氏开始忙碌地与冰人接触的时候,倒是从儿子身边的小厮处听得一些让她惊讶的事情,当时她就查问,“你给我说清楚,大爷出城办公之时遇雨都宿在哪儿?” 那小厮没想到自己与人闲聊的话会被当家太太听去,忙缩了缩脖子道,“回太太的话,是在权夫人的庄子里面。” “哪位权夫人?”简梅氏实在难掩心里的吃惊,怪不得她老觉得儿子有些地方不妥,现在总算是发现了。 “就是那位与神武侯府小公子和离的权夫人啊,权子爵府的归宗女。”那小厮忙把话解释清楚。 简梅氏的神色渐渐严厉起来,权英姿接触过她儿子?莫非之前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权英姿真的那般不守妇道? 那小厮不知道简梅氏正脑补着一些要不得的内容,嘴上却是继续道,“爷是避雨这才遇上了好心的权夫人,权夫人通共也爷就见过几次,还隔着帘子呢,那都是爷答谢权夫人时……” 简梅氏听到这后面几句,这才面色悻然,看来她想得太多了,“你是说那权夫人没有勾引大爷?” “太太,这是绝对没有之事,权夫人那儿入了夜后院都会上锁,几次我们爷借宿都是在前院,只有大白天权夫人才会到前院来,惟有最后一次权子爵府的太太到庄子去,权夫人迎亲娘这才深夜到前院,太太,权夫人与爷可没有任何苟且。” 简梅氏的脸上一阵烧红,不过这小厮一向迟钝,儿子绝对有几分古怪,要不然那天也不会如此紧张权家的事情,发现了珠丝马迹,她立即就去找证据。 趁着儿子不在家,她径自到儿子的书房去,这会儿正在打扫的人是冬梅,看到太太到来,她忙行了一个礼,“太太?” 简梅氏摆摆手让她起来,然后开始翻找儿子的书房,别说还真让她找到一些证据。 她拿起一卷画打开看了起来,画上是一个打着伞漫步在雨中的年轻女子,梳着堕马髻,插着支简单的发簪,一身湖水蓝的衣装衬得整个人更是散发出典雅的气息,不过女子眉间的一股英气让她又多了一分男儿气概,这女子的面容好生面熟。 细细观察片刻,她终于发现这女子是谁了,正是权英姿,她曾在冰人那儿见过这权家女的真容,只是儿子笔下的权英姿更灵动飘逸,生动得似要从画中飘出来一般。 “太太?”冬梅看到简梅氏两眼死死地看着这画,面上血色尽去,几乎不敢抬头看向简梅氏。 “这事你为何没有报告给我知道?”简梅氏质问地看向冬梅,“你在我身边侍候这么久,焉能看不出这女子是谁?” 冬梅自然是一早就发现简靖书画中的女子是权英姿,只是她现在没能让简靖书宠她,自然就不希望简靖书娶上新媳妇,这样一来她就更没有希望。哪怕有太太所赐这张挡箭牌,可新奶奶真要找她的碴撵她走也不是不行,毕竟她还是大爷的女人,这底气始终不足。 “爷在作画时,奴婢不敢近前,爷不让奴婢乱翻他的东西。”她怯怯地解释,“太太息怒,非是奴婢不报,而是奴婢不知。” 她一口咬定不知道,这样一来,简梅氏就不会再追究她的失职。 简梅氏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焉能不知道冬梅的话并不能完全相信?只是这侍女终归是她调教出来的,自然也就愿意再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遂板着脸道,“不许再有下次,你若是当不好差事,我自会遣人换下你。” 冬梅忙磕了一个头,“是,太太,奴婢记住了。” 简梅氏这才不再追究她的过失,而是坐下来仔细地看着这幅画,原来儿子的心在权英姿的身上,真真让她没想到,儿子居然一个字儿也没透露给她知晓,她的心渐渐有几分难过,这儿大不由娘啊。 冬梅小心地把茶水奉到当家太太的面前,“太太,查沏好了。” “搁在一旁吧。”简梅氏现在哪有心情喝茶,她的一颗心都在儿子的婚事上。 权英姿行为不检一事已确定是被人恶意栽赃影射,照儿子的小厮所说,这权家姑娘也还是守规矩的人,她本来就中意权英姿眉间的那抹英气,如今再看还是满意的,不过想到陈昕兰所做的事情,她又觉得权家不会愿意与简家结亲。 这一坐就坐到儿子回来,简梅氏看到儿子进来吃惊的样子,正要卷起画轴的手当即一顿,这会儿再掩饰也是来不及了,遂朝儿子道,“儿啊,我们娘俩说说话。” 简靖书点点头,抬手挥退下人,待书房内只有母子二人时,他这才上前去把自己所画的权英姿的肖像卷起来,面上有丝赧红。 其实这段时间他在朝堂上颇放异彩,几次被圣上召见,这让他的上峰都不敢再随意忽视他的存在,户部尚书更是纡尊降贵地向他打听,圣上召见他都问了些什么?显然这户部尚书有几分着急,一副生怕自己说他的坏话,其实他简靖书哪会做那等小人之事。 不过圣上不欲张扬会有天灾降临一事,他自然也不会在这会儿漏了口风,遂都随意找了几句话打发掉户部尚书的询问。 事业上正处于稳稳上升之期,可他个人的情感却是无着无落。 “娘想知道些什么?”他还是抬头看向母亲。 简梅氏斟酌了一下字眼,“儿啊,你老实告诉娘,你……你是不是看上那权家姑娘了?” 简靖书愣然一下,随后苦笑道,“看上又如何,没看上又如?娘,我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儿啊,你若中意她,娘去为你求回来。”简梅氏几乎是冲动地说出这句话,她从未看过儿子这让她心疼不已的表情,身为母亲她焉能没有触动?“权家虽说门第高,但我们简家也不是没有底蕴的,再说那权家女又是归宗女,你没有哪样配不上她……” 母亲所说的简靖书都明白,只不过权吕氏那天警告他的话还言犹在耳,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权英姿出手,若他能办好目前的差事,得了圣上的青眼相待,仕途更上一层楼,他才能有资格到权家向权英姿提亲。 “娘,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以后再说。”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儿啊,这好姑娘可抢手了,权家又是那样的高门大户,想要娶他家的姑娘人一抓一大把,为娘不想你以后后悔错过了机会。” 母亲的话字字都打在简靖书的心头上,只是他是男人自有他的顾虑。 简梅氏哪会看不出儿子顾虑什么,叹了口气道,“儿啊,你这是太实诚了,权家姑娘要再蘸,你是再适合不过,只要我们是真心求娶的,以后待权家姑娘好,还怕权子爵府挑刺不成?” 门当户对的姻缘不是不好,可如今自家儿子明显动了心,她自然不想儿子难过失落,所以才会这般说。 “娘,此事暂且不议。”简靖书还是如此道。 简梅氏再叹了口气,“这儿大不由娘啊。” “娘,儿子有儿子的顾虑,我,我不想委屈了她。” “你没问过人家姑娘的意思,又怎知她会委屈?” 简梅氏当初能给儿子娶皇商陈家的女儿,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势利眼。 简靖书是不可能把权吕氏所说的难听话转述给母亲听的,遂只能把责任往自身揽,这让简梅氏直骂儿子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母子俩在这个问题上闹了个不愉快。 不过简梅氏又岂是会轻易放弃之人?她不知道儿子心事犹可,如今知晓了,自然会想办法促成,什么齐大非偶的都被她抛到了天边去,一心一意为儿子打算。 不但简家有了想法,权家那边也是有了新想法。 权吕氏看向丈夫,吃惊过后,立即反对道,“你说你想把我们姿姐儿许给那姓简的?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那小子孟浪的举动?我如何放心把姿姐儿交到这样的人手里?万一又是个钟玉衍,到时候你赔我们女儿的幸福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重聚 权延肃会说这样的话代表他是实地考察过了,女儿这是二嫁,再说他也不想女儿嫁到高门大户去看人脸色行事,遂道,“你不知道这简靖书现在极得圣上青眼,简家是不起眼,可姿姐儿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有我们在背后镇着,简家也不会亏待她……” 他在与妻子摆事实讲道理,无奈权吕氏有了偏见后就越发不待见简靖书,脸色冷冷地打断丈夫的话,“反正我不管那姓简的如何圣眷正隆,我是坚决反对与简家结亲家,夫君,我们为人父母的上回没能擦亮眼,这回怎么还重蹈覆辙?更何况你还忘了他虐妻,他那亡妻就死得不清不楚的,我还如何能放心地将姿姐儿交给他?” “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当初你又那般看中这简靖书,还是你叫我去考察一下的,现在倒好,强烈反对的人又是你。”权延肃看妻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场就发飙了,“还有虐妻什么的,这个我也问过人,人家都说是子虚乌有之事,要是他真的害死了亡妻,那陈家能不追究吗?抓住这个把柄还不得往死里折腾简家?” 权吕氏脸上一片委屈,“我那会儿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就能追姿姐儿追到庄子去,你说我能让这种钻空子的人当我们的女婿吗?再说虐妻一事别人主是子虚乌有之事你就信,你是缺心眼吗?总之我是姿姐儿的亲娘,我不能害她。”说完,脸紧绷地转到了一边。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这个当爹的害女儿不成?”权延肃动怒道,这妻子实在说话难听,什么叫他缺心眼? “我没有这么说过,你也甭朝我发脾气,无论如何我要为姿姐儿挑个合心意的。” “我说你这个人就是不可理喻。” “我为女儿好就不行了?权延肃,你说话得凭良心?我这些年来操持中馈,哪样做的不好?得来你这句话,我真冤啊我……” 权吕氏一时愤怒,越说越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当即抽帕子出来嘤嘤而泣,为了权家,她操的心还少吗?就连丈夫庶出的子女她也没有怎么着人家,还不是该成亲的就找婚事,尽了嫡母的责任,结果丈夫却说她不可理喻,这口气憋在心中,竟是哭得越发厉害。 年轻美人儿哭那是梨花带雨,这中老年女人哭起来那叫一个难看,权延肃哪有心思去哄权吕氏,只是越发不耐烦地道,“我不就一句话,竟惹得你这么多话说,得了,我也不招惹你,今儿个我宿在书房。”说完,拔腿就走。 权吕氏气得全身发抖,丈夫书房里面还收用了几个狐媚子,今晚指不定还要如何的颠龙倒凤,亏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整整一宿,她都没能睡好,一大早起来时整个人憔悴不已,好在上了妆后不明显。用过早膳,她心里有事,把家事扔给前来请安的儿媳妇权包氏,然后前往女儿的院子。 一掀帘子进去,就听到女儿权英姿道,“把那匣子拿来我看看,得瞅瞅有些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的……” “这一大早的在忙什么?”她把心事收起来,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 权英姿起身拉母亲坐下,“娘来了也不让她们通传一声,这是要给女儿一个惊喜吗?” “怎么?你以为你娘是老古董了?”权吕氏笑道。 权英姿抱着亲娘撒娇道:“我娘哪成老古董了?依我看,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人儿。” “就你嘴甜。”权吕氏朝后轻抚了一下女儿嫩滑的脸庞,“对了,你们在干什么?” “明儿是琦表妹出阁的日子,我在挑礼物送给她,这出阁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权英姿松开母亲,自个儿坐到对面去,“娘给我参考参考哪样好?” 权吕氏一拍脑袋,“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茬事,琦姐儿成亲是大事,我这当大舅母的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她都只顾着与丈夫置气,差点把这大事给忘了,这林琦嫁到霍家去,说实话她并不欣赏,毕竟母女同嫁一家,怎么说都让人觉得怪异,若不是圣上赐了婚,只怕京里说闲话的人就会不少。 权英姿把自个儿的首饰盒子摆到矮桌上,还拿起了自己财物的清单仔细看起来,要送人也得拿送得出手的才行,“娘,你说这几样好不好?”她指着单子里面几样高雅的珊瑚摆设问亲娘。 “我瞅着还行,珊瑚喜庆,正适合他们新婚小两口……”权吕氏赞女儿好眼光。 母女俩就这送礼一事商量了大半天这才定下了。 权英姿把单子收了起来,着人把她圈好的物品弄出来单独放匣子里面,“待会儿我去趟林家,把这礼给琦表妹送过去,至于明儿的婚宴我就不去了,我这归宗女的名声不大好听,省得去了让人挑错儿。” 权吕氏一愣,女儿不说这个她还没有留意到,这和离的名声是比休弃好听些,可归根到底都不是好听的名声,随后她握住女儿的手,“娘一定要给你挑个满意的夫婿,让你二婚也能风光大嫁,让那些长舌妇羡慕去。” “娘,你这又说到哪跟哪?”权英姿没好气地笑道,“我这不是怕霍家的人不喜欢,到时候挑琦表妹的刺儿就不好了,可不是怕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若是顾虑这些,她当初就不会坚持与钟玉衍和离,“对了,反正珑表妹有孕得避这些个喜事,我明儿就去襄阳侯府寻她说说话儿,她们姐妹情深,没能看着妹妹出阁,估计这心里也正遗憾着呢。” “你呀,尽会想到别人,也该要为自己着想一二才是。”权吕氏忍不住说了女儿一句,“你与姓钟的那小子和离都有半年多的功夫了,依我看,得好生物色一个才是正道……” “娘,我想起还有些丝绸可以送给琦表妹,我这就去看看啊。”权英姿说不过母亲,惟有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 看着女儿好逃也似的背影,权吕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摊上这么个女儿,她这当娘所能容易吗?至于那姓简的,她是不会主动在女儿面前提及此人,光是想想,面色就沉了下来。 权英姿到了外面回廊处,这才觉得胸口没有那么憋闷。 不过在前往库房的地方走去时,她就遇上了好几拔人,譬如几位婶母外加嫂子数位,人人都拉着她的手说些可怜的话,表面看来是在安慰她,实则是变相地表达她们的优越感。 她又不是可怜虫,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的同情,遇人不淑而已,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可没想过要上吊,所以这些廉价的同情,权英姿最是不需要,面上却还是没啥表情地应付了几句,就找借口匆匆离去,这就是她不喜欢回权府的原因所在。 实在受够了别人的自以为是,把给林琦的添妆打点好了之后,她就立即让人备马车出府,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一些。 等她到达林家的时候,一看到襄阳侯府的马车,这才知道林珑也回了娘家,想想也是,林琦明儿出阁,林珑今儿个怎么着也要回娘家一趟。 想到这里,她立即步履匆匆地迈步进后院。 亲自掀了帘子进去,看到挺着个大肚子的林珑正拉着林琦的手欣赏着嫁衣,脸上笑意融融,她当即笑道,“看来我到得很及时嘛。” “英姿表姐。” 林氏姐妹俩都兴喜地唤了一声,林珑行动不方便,林琦却是跑上前去给权英姿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珑一手挺着腰,一手被不放心地林绿氏扶着上前朝正与妹妹拥抱的权英姿,“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缩在庄子不见人呢。” 权英姿与林琦热情相拥后,这才没好气地看了眼林珑,“什么叫我缩在庄子不见人?珑表妹,我自认不是那懂缩头的乌龟。” 表姐妹二人抱怨归抱怨,还是很有默契地拥抱了一下。 权英姿轻抚林珑的大肚子,“我瞅着像要快生了吧?” “还没呢,这月份不够哪能生?”林绿氏笑着解释,也习惯了她们表姐妹几个笑闹。 “珑表妹这都要生二胎了,唉,我怎么觉得自个儿老了这么多?”权英姿叹口气道。 “英姿表这在瞎说什么?”林珑笑道,“我瞅着正是青春美貌之时,只要你放话出去要再婚,这求亲的人都能把我们林家绕上两圈。” 林珑说得有趣,在场的人都“扑哧”一声笑出来,气氛一时间欢乐得很。 在权英姿要给林琦添妆的时候,林琦感动得眼睛都红了,毕竟她与权家之人关系都一般般,众多的表姐妹当中,也惟有权英姿记挂她,其他的人可是没有这般亲厚。 “英姿表姐何必这么破费?我……” “哎呀,琦表妹这是嫌弃我吗?你出阁是大事,女孩儿出阁哪个不希望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我这只是略表心意罢了,希望你与表妹夫能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权英姿自己的婚姻不幸,却是希望别人都能顺顺利利的,更何况林琦与霍源是情投意合,这成亲后必定会幸福美满。 “既是表姐的一番心意,收下便是。”林珑开口道, 林琦这才吸了吸鼻子,朝权英姿道,“谢过英姿表姐。” 权英姿拍了拍林琦的手,一脸笑眯眯的,显示着她心情正好。 正在这时候,帘子又一次被人掀起来,进来的却是挺着大肚子的贝明绯,一进来微微一愣,“看来我还是迟到的那个。” “阿绯姐。”林琦忙去扶着贝明绯进来屋里坐。 贝明绯与权英姿的关系一般,因而见了面只是点头示意,面对林氏姐妹之时却是热络许多。 她这次来,自然也是来给林琦添妆的,没想到她正好赶上林琦出阁,自然得有所表示才行。再者她夫婿也有钱得很,这添妆并不输给权英姿这个公侯千金女。 林绿氏高兴得暗自抹了抹眼角,林琦出阁倒是比林珑出阁那会儿好上太多,那时候为了一份体面的嫁妆她没少操心,如今林琦的嫁妆却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明儿风光出阁之时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京里的女孩儿。 趁着贝明绯与林琦正聊着,林珑拉了权英姿到一边细细地问了问之前影射一事的后续。 说起这事,权英姿还要感谢林珑的观察入微,要不然她现在只怕名誉早扫地了,所以把这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我大哥告诉我,这幕后主使是简大人的小姨子陈家的姑娘,说实话,我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你说这算什么一回事?这小姨子觊觎姐夫,也忒不要脸了。”权英姿为简靖书不值,摊上这么个疯婆娘,那个儒雅的男人值得更好的。 林珑却是在这字里行间嗅出些许不同的味道,“我怎么听你提及这简大人这般熟悉,怎么?你见过他?” 权英姿的俏脸一红,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就见过几次,我与他没什么的……” “我又没说你与他有什么?你紧张什么?”林珑捂嘴笑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英姿表姐这举动还真的让她有了别样的想法。 权英姿这会儿脸热得可以煮熟鸡蛋,“珑表妹,我的好表妹,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就差当场跺脚了。 林珑这才拉住权英姿的手一本正经地道,“英姿表姐,你这是做甚?他丧妻你和离,你们二人若是真有什么,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又不是见不得光,你这表现不是矫枉过正了吗?他能遇上你,你能遇上他,这本身就是缘份。” 在她看来,权英姿与简靖书要成婚也是使得的,而且明显自家表姐并不是无动于衷。 权英姿一愣,随后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无论是郑华翰还是钟玉衍,她都遇人不淑,所以也没了当初义无反顾的勇气,也不知道当时她怎么就会为了郑华翰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再回头看,只觉得年轻少狂得够可以。 林珑其实早就注意到权英姿在感情方面有些踟蹰不前,“英姿表姐,我们女儿家存活当世,总还是要找个满意的男人嫁了才行,要不然等大舅父舅母百年之后,谁又能护得住你?纵有钱财也不能保证什么,这世道就是这样不公平。” 寡妇有子还能守得住钱财,无儿无女的迟早被人欺负到死,她自己就经历过这些,没有爹娘在上面遮风挡雨,再多的遗产都要被人瓜分去,想要找个评理的地方也找不着。 要不然她们一家子当初在苏州怎么会过得那么艰难?现在她成亲了,又有谁敢来打她财产的主意?不管是夫家的还是娘家的,别人要动一下都得掂量一二,这就是借势。 不说远的,就是发展越来越壮大的玉肤坊,如果她没有襄阳侯夫人兼义安郡主这名头傍身,只怕现在还不够林家人塞牙缝,林刚与林创这俩叔父就会算计她到死。 权英姿倒是没想过这些,自己的那份嫁妆就是保障,她一向这样认为,可是联想到家中婶母与嫂子们的反应,没她爹她娘镇住,她还真没能过得这么舒适,总有人会犯眼红病。 “我真是该好好想想了。”她叹了口气,真恨自己托生为女儿身。 林珑的心情也略有些沉重,这些现实的问题,想来都头痛,遂笑了笑,“这时间还有得是,表姐什么时候再去想也行,如果遇上了喜欢又合适的,就再蘸又如何?反正你背后还有大舅父舅母撑腰呢,谁又敢真不将你放在眼里?”顿了顿,“我那会儿嫁给我夫君的时候,不也想东想西吗?现在又如何?还不是孩子照生。” 权英姿听到她说得有趣,当即喷笑出声。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这么高兴,我们也要听听。”贝明绯忙不满地朝二人道。 “不说给你听。”林珑走近好友,笑道。 “哎,你这是区别对待啊,林珑,我可告诉你,老娘不接受你这区别对待。”贝明绯故意插腰抗议。 “姐,我也要听。”林琦也来凑热闹。 权英姿却是少有的安静着,毕竟那些是她的心事,岂能随意道出口? 林珑也不是那长舌妇,自然也不会到处去说,挑了话题转移开众人的产注,暗地里握了握权英姿的手。 表姐妹相视而笑,权英姿的眼里流过一道暖意。 到傍晚时分,林绿氏留几人用晚膳,难得姐妹共聚一堂,谁也没提要回府的话,而是都留下用晚膳,好好地陪陪林琦,毕竟成了亲后这样的时光是很少的。 好在林珑的婆母开通,并不会因此拿着鸡毛当令箭,而贝明绯又住在娘家,本身就自由得很,至于权英姿和离了,自然也无婆家管束,行动上当然随心所为。 直闹得相当晚,林琦与权英姿还喝了点小酒略有几分醉醺醺的,林珑着人把妹妹林琦安顿好,然后安排马车送权英姿回府,权英姿还有些酒意地拉着林珑要说话,看那样子似乎有些想耍酒疯。 林珑掩了掩额,着人端来解酒汤猛灌了权英姿一碗,这才让权家的马车驶出林府。 这两人还真能喝,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与贝明绯一道离去。 姐妹二人一路上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倒是林琦回到卧室后就开始呼呼大睡,让林绿氏顿时哭笑不得,强硬地灌了醒酒汤,这才给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看了看天上似朦着一层雾的月亮,她期待明儿老天能做美放晴半天,让林琦能风光出阁。 这明天就要成亲了,霍源与一众好友喝了酒后在回府的路途当中,少不得有几分心情澎湃,竟是越发想念林琦的娇美容颜,上回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婚事抵订之后,他们就守礼地见少离多。 这想见的心情如虫子般在心里爬来爬去,在酒意地催促下越发难以控制,所以他掉转马头就朝林家而去,让身后跟着他的汉光都惊讶地合不上嘴。 “爷,这时候到林家?” “嗯。” “爷,太太说过,婚前不能见面的,这不吉利……” “啥?” 霍源转头冷气直冒地看着自家小厮,看得汉光寒毛都竖起。 “你说了啥?” “爷,奴才什么也没说……” 汉光相当不争气,霍大爷却是满意地拍了拍自己这得力小厮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他是武将,没有那么多忌诲,如果这般穷讲究,还如何上战场杀敌? 当夜,某人就这般潜进了林家,进入了明日就要成亲的未婚妻的香闺,而可怜的汉光只能在外看风,他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悲摧不已。 林琦翻了个身,因为酒醉头还有些晕晕的,结果却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床边,她猛地大惊睁开眼,厉声喝道:“谁?” “是我。”   ☆、第三百六十六章出阁 男人的声音? 林琦一时反应不过来,毕竟她与霍源关系确定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加上因为酒醉的原因,她不禁歪了歪头,一双杏眼迷离地眯了眯。 霍源不禁陶醉在她漆黑的眸子里面,加上酒意涌上来,他动情地将林琦圈在怀中,热热地气息喷在她的耳间,带给她几许瘙痒的感觉。 “在想什么?”他问道。 “你是霍源?”后知后觉,她惊讶地道。 霍源突然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这么迟才认得出我?” 林琦嘟起红唇,推了他同下没能推开,“谁让你潜进来的?我二娘说过婚前不能见面的。” 这会儿她的酒醉也醒了。 闻到彼此身上的酒味儿,其实二人都有几分晕眩,不过却未至于丧失理智。 霍源的吻落在她的耳珠上,口齿不清地道,“想你,就来了。” 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五个字,却让林琦的心都荡漾起来,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双手下意识间已经是捧上霍源的脸,光线太暗,她瞧不清他的样子,但这不妨碍她此刻的感动,终于大胆了一回,送上自己的红唇。 霍源的喉头不禁动了动,他是武将,夜视的能力比林琦强得多,自然看得到她的动作,温香软玉在怀,他从来不知道女人原来是如此吸引人的存在。 就在两唇就要碰上的时候,外头传来林绿氏的声音,“姑娘如何了?” “回太太的话,已睡着了。”她的侍女喜雨如是道。 林绿氏又道,“把房门打开,我再进去看看她,明儿就要当新娘子了,今儿个还与权家姑奶奶喝醉了,再灌一次醒酒汤,要不然明儿她一准得犯头疼,这当新嫁娘可是辛苦得很,一整天下来她如何受得住?” 喜雨忙应了声,“是。” 屋里的两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林琦一时着急起来,都怪他,明天就要成亲了,还跑来她的闺房?若是让二娘等人见着,她还有脸见人的? “你赶紧走。”林琦低语道,忙推他出去。 霍源也没想到会这么倒霉,其实他来也并不是想一亲芳泽,明天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新娘,他想要怎么样都行,就是太想她了,才会在酒醉的状态下做出这孟浪之举。 只是眼看来不及了,他惟有道:“你不用着急,我们明天就是新婚夫妻了,被人看到也没有什么……” 可惜林琦听不进去他的话,她受了谢玉安这么久的教导,自然知道这世道对女人苛刻得很,婚前与未婚夫同处一室,传出去她面子里子都会没了,这点风险不能冒。 在林绿氏就要转过屏风进来,林琦灵机一动,猛然将人高马大的霍将军往床顶塞去。 “你赶紧躲进去……” “这……哪有躲床底的?” “别废话,让你躲就躲。” 关键时刻,林二姑娘也颇具林家女子的果决与气势,竟是将威风八面的霍将军压得死死的,把人往床底狠狠一塞,根本就顾不上霍源的头险些撞上床板。 等塞了人之后,她这才往床上一躺,做那假寐状。 林绿氏是真担心这二闺女,一进来着人把蜡烛放好,上前就坐到床边,伸手轻轻地放在林琦的额头上,好在热度褪下了,这喝不了酒就别逞强嘛?“来,琦姐和,赶紧再喝碗醒酒汤。” “二娘?”林琦假装醒来,眼睛还眨了眨,有丝不确定地唤着。 林绿氏心疼她,扶她挣扎着起来,一口一口地喂醒酒汤,“赶紧喝了睡下,不然明儿一整天的婚礼下来可会累坏的。” 林琦记挂着躲在床底的未婚夫,乖乖地把林绿氏喂过来的汤全吞下去,心里想着该如何打发林绿氏离开。 好不容易才把汤全喝完,她接过喜雨递上来的巾帕按了按嘴角,“二娘,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歇息吧,要不然明儿你哪来的精神送我出阁啊?再说姐她又不能回来。” 林绿氏笑道,“不急,二娘一想到明儿送你出阁,这一宿都会没了睡意。”伸手将自家二闺女的零乱的秀发拨好,“我打算呆会儿再去与你爹说说话,一转眼,你们姐妹二人都先后出阁了,二娘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里不禁湿湿的,她既不舍又觉得自豪,总算对得起九泉下的丈夫,现在就等林栋能科考成功,此生就是无憾了。 林琦的心里也是颇有触动,只不过到底记挂着床底的冤家,遂揽住林绿氏道,“二娘,以前我小不懂事,以为你是抢走我爹的坏人,对你也不好,如今却是能得你真情对待,我也还是要当年的事情说声抱歉……” “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起二娘的?换成我,只怕也不接受,二娘从来不怪你。”在林绿氏的眼里,林琦的真性情一直是相当可爱的,可以说,比起林珑的克制容忍,她对这小丫头更为疼爱一些。 “二娘,”林琦感动地握紧林绿氏的手,吸了吸鼻子,“我们能遇上成为一家人就是缘份,这辈子我们当定母女了。明儿我就要出阁了,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我也不想你明儿累坏了。” 女儿眼里的关心,林绿氏一目了然,自然又是一番感触,不过思及现在夜深了,林琦也需要养精蓄锐,要不然明天必定没精神,这么一想,方才站起来,“好,你赶紧睡下吧。” 林琦忙应了声,然后躺下来,让林绿氏给她盖好锦被,她配合地闭上眼睛。 林绿氏这才舍得离开。 等门“咿呀”开了又关上,她这才猛然睁开眼睛跳下床来,正准备拉出床底的未婚夫,结果门又打开了,她怔怔地站在脚踏上。 “琦姐儿,二娘还有话要与你说……咦,你怎么又起来了?”林绿氏猛然打开门进来,见到这一幕,好奇地看着林琦。 “我,我……”林琦一时语塞,然后灵机一动,道,“我这不是醒酒汤喝多了,突然想要解手一下。” 林绿氏狐疑地看了眼自家二闺女,最后还是打消了这种怀疑,“那你解手后赶紧就睡,别磨蹭了,对了,明儿五更天的时候我就来唤醒你,赶紧睡啊。” “好。”林琦连忙应声。 “对了,让喜雨在屋里侍候你吧……” “不用,二娘,有人在身边我睡不惯。” “你这孩子,明儿就要当人家新娘了,可别把这话对夫婿说了。” 林琦不禁汗颜,她未来夫婿正躲在床底,早就听得一清二楚,面上潮红一片,她忙随便应答了几句这才把林绿氏打发出去。 门再度关上,她不禁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立即赤脚站在地上,把床底下的某人拉出来。 霍源一辈子就只怕今夜最丢脸,躲人家大姑娘的床底下似个采花贼一般,好在这姑娘是自己的未婚妻,也不算太丢人。 两人再度面对面看着彼此,林琦拍了拍霍源身上的灰尘,“你赶紧回去吧,明儿事情还不少,我们就快可以长厢厮守了,也不在乎这点儿功夫。” “嗯。”霍源的酒意也褪了不少,至少神志比之前清醒了一些,抚了抚她的脸庞,依依不舍道。“那我走了,等我明天来娶你。” 林琦也份外舍不得他,眼睛更是痴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霍源只能狠狠心地转身,从窗户跳出去,若是回头看她一眼,他必定舍不得离去。 林琦站在窗前看了半晌,最后把窗户关上,有些百无聊赖地躺到床上,看着漆黑的床顶发呆,一想到明天就要嫁人了,这心犹如小鹿乱撞,久久睡不着。 霍源回到府里的时候,早已过了子时,这会儿不用醒酒汤他已然是完全清醒,一踏进自己的屋里看到灯火通明,他的眉头就皱了皱。 权美环正在屋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结果一转头看到这继子回来了,方才大松一口气,“看你没回来,我一直担心着,这会儿总算是回来了,我这就回后院去。”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在经过霍源身边的时候,霍源冷声道,“我明天就要娶林二姑娘为妻了,你又何必这般质疑我?难道我还能在这节骨眼上耍你一道不成?我说过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 权美环被霍源噎得一时脸色通红,被他猜中了心事,她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嘴上却是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 “你有或者没有与我又有何相干?”霍源双眼看向权美环,“明儿起,你就是我岳母了,我不想我未来的娘子难为,继母,你最好不要再自以为是。” 权美环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相当的不识趣,可她到底还是怕霍源临到成亲那日耍赖,到时候害的就是自家二闺女了,她不能看着林琦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往后会注意的,不过,源哥儿,你得答应我,一辈子对我的琦儿好。” “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我娶她不是为了报复你。” 霍源的神情中有几分不耐烦,这继母就是好猜疑。 权美环抿了抿唇,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匆匆逃也似地离开,她这会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满心都是羞愧。 霍家后院仍旧到处是灯火,霍堰听到妻子回来的动静,忙踱到她房里,“人回来了?” “嗯。”权美环有些疲惫地应声。 霍堰虽然对于娶林琦当儿媳妇也是诸多的不喜欢,但又怕儿子临时逃了,那这样一来,霍家就真的玩了,这可是圣上赐婚,谁也不能违背的。 夫妻二人久未同房,再加上明天又是大日子,所以霍堰也不想与权美环起争执,很快就回到自己房里。 霍周氏也听到了下人禀报,冷哼一声,“那两人都是瞎想,源哥儿当初为了这婚事都要与我们反脸,又怎么可能会一走了之?” 小香给霍周氏轻捶着肩膀,“老太太,您也赶紧睡吧,明儿府里办喜事,您可是主角。” 这话让霍周氏高兴起来,就算不满意林琦,可她的曾孙子还得靠她生,一想到这里,对这婚事的不满也暂时压下。 五更天的到来,天色还没亮,林绿氏就进来催林琦起床梳妆打扮。 林琦其实才稍微合了合眼,睡意正浓时被人拉起来,初时还有几分起床气,结果看到进来的林绿氏一身喜衣的衣裳,这才醒觉她今日终于出阁了,脸上立即红透。 林绿氏却是笑眯眯地吩咐下人动作起来侍候林琦洗脸,自个儿把嫁衣、喜冠等物都再检查一遍,没有疏漏后这才一脸的放松。 一回头,林琦也打理好自身了,这才没有耽搁时间地让人进来给林琦穿嫁衣梳头,她是寡妇不合宜做这些,自然得由请来的好命婆来做。 林琦完全是被人推来推去的扯线玩偶,从这个早上开始,她就只能按古礼来行事,一切都求个吉利喜庆,就连她家的下人全都穿上了红衣裳。 这一梳妆打扮就花了不少时间,穿得焕然一新的林栋都在外张望了几回,“二娘,我二姐弄好了没有?离吉时就快了,待会儿二姐夫就要来迎亲了。” “好了好了。”林绿氏高兴地道。 林栋这才掀了帘子进去,看到一身喜庆美丽又端庄的林琦,不由得赞道,“二姐真漂亮。” “你这嘴真甜,不过哄你二姐开心没有用,留着往后哄你的娘子。”林琦笑道。 林栋到底还是少年郎,听到这些,脸上都羞红了。 “好了,别拿栋哥儿开心。”林绿氏打圆场。 一家三口正说着话,一身喜庆的管家娘子匆匆进来,“太太,吉时就快到了,二姑爷还有一刻钟就要到府……” “快快快。”林绿氏这会儿也紧张了起来,哪怕嫁过林珑,她还是紧张得满手都是汗。 对于霍源来说,今天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领着威武的亲兵前来迎亲,这声势浩大得让不少京城百姓围观。 霍家迎亲,喜乐是有,可比起那整齐划一的亲兵的气势,就显得弱了许多。 一到林家大府前,霍源翻身下马,一身吉服地走进林家。 看到大红喜庆的正堂中,由喜娘背来的新娘子,霍源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林琦也不由得看向挺拔高大的男人,这是她一生的依靠,俏脸渐渐生红,衬得更是人比花娇。 拜别林绿氏以及父亲的牌位之时,林琦渐渐鼻头一红哭了出来,这些年,她是知道撑起这个家甚是不容易,在这一点上,林绿氏功不可没。 “二娘……” “往后到了人家里可不能再哭鼻子,二娘只盼着你能夫妻和顺,再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林绿氏抹了抹眼中的泪水。 林琦吸了下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次她出阁,苏州林家也有来人,不过不是二叔父林刚,也不是那与林栋一样正要参加科举的堂兄林标,反而是疏堂的叔父,所以在礼节上,林琦也只是意思了一下。 对于二房只送礼人没到,她没有什么想法,林标一直想考功名却是屡次不中,也难怪林刚没有北上送她出阁,当然是自家儿子更重要。 三房那边没来人,她姐虽然对于这三叔父很是不满,但还是告诉了一声,结果三房那边权当没听闻,她也不喜那虚伪的三叔父夫妻来参加她的婚礼。 拜别林家亲人之后,喜娘再度背着她,蒙着红盖头的她抓紧手中的红绸球一端,她紧张地被人送上了八抬大轿。 喜乐响起之时,她的眼睛又湿润了,今日开始,她将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林琦出嫁的喜庆场面,林珑一概都瞧不着,此刻的她正由权英姿、叶蔓籽两人陪着玩叶子牌,这两人纯粹是来陪她打发时间的,她丈夫还得去喝喜酒。 “你看我们多好,净想着你,给我笑一个。”权英姿故作轻佻地挑起林珑的下巴,一副我是大爷的样子。 林珑好笑地拍下她的手,“我妹妹今儿个出阁,我高兴着呢,总算可以少桩心事了。” “大嫂,你就装吧你。”叶蔓籽自然也看得出来自家嫂子的担心,毕竟霍林两家有旧隙,总得她大哥回来报告说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她大嫂估计才会一脸的放松。   ☆、第三百六十七章报喜 林珑做势拿手中的牌轻敲了一下叶蔓籽的头顶,在这小姑抗议之时,就把手中的牌出掉了,“下个月你就要及笄了,你打算如何办?赶紧想想给谁派帖子?” 本来正要怒目抗议的叶蔓籽一听,俏脸一红,装作不在意道,“费那个神做甚?就我们一家子吃个饭庆祝得了。” “那可不行,这可是女儿家的大事。”权英姿笑道,“我当初及笄的时候,我娘可是大操大办的,你又是公侯千金,就更不能简简单单地过去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总要告诉人家,我们叶家有个大闺女正待字闺中。”林珑望着叶蔓籽笑道。 叶蔓籽自然听出这大嫂的言下之意,顿时红到耳根子上,“好哇,你们俩合起来欺负我一个,这不公平。” 她的小嘴噘了起来。 权英姿这会儿倒是收敛一些,看了眼林珑,毕竟这可是林珑的小姑子,真让她不开心,到叶钟氏的耳边吹上几句,林珑就要受到婆母的责难,思及此,她伸手去揽叶蔓籽的肩膀,“好妹妹,我们哪有欺负你?你告诉姐姐,想要什么及笄礼物,姐姐给你弄来。” 林珑倒是不大在意这小姑子一副似在闹脾气的样子,“英姿表姐,你可别这小妮子给骗了,她呀可没有那么小心眼。” 相处了几年,她与叶蔓籽的关系再也不复当初,如今这小姑懂事又不惹祸,她看了也欢喜,是真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要是换做初嫁那会儿,她招惹谁也不会去招惹脑袋不转弯的小姑。 “大嫂,你干嘛揭我老底嘛?我还想要诈一诈权姐姐一笔呢。”叶蔓籽似不满地朝林珑道。 “好哇,合着你们姑嫂在耍我呢。”权英姿忙哇蛙大叫。 叶蔓籽忙躲到一旁林珑的怀里,一副我怕怕的样子,立马就惹得权英姿大笑不已。 “好热闹啊,在说什么呢?”叶蔓安掀帘子进来,一副好奇的样子。 林珑一看到她进来,忙让如眉给她看看牌,起身迎上前去,握着叶蔓安的手,“怎么不去喝喜酒?这回来也不让人跟我支一声,是特意给个惊喜我吗?” 霍源大婚,还是在新开的府邸办理,自然是大操大办,京城的权贵家几乎都有派帖子,这也是霍家自削爵后,重新回到世人的眼里,也是霍源争气才能有今日这局面。 身为大姨子的林珑自然替妹妹高兴,这夫婿争气,女人才能有好日子可过,要是妹妹嫁的男人不中用,她也还是要替妹妹发愁的。 姐妹二人还是都嫁得如意郎君最好,彼此间没有太大的差距方才能减少摩擦。 叶蔓籽没有起身,只是瞟了一眼叶蔓安,对于这个庶出的三姐,她一向无甚好感,嫡庶有别,也就她大嫂是好人愿意搭理这庶女。 权英姿倒是客套地点点头,她与叶蔓安没来往,两人交往的圈子不一样,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态度倒是与叶蔓籽如出一辙,京城贵女圈,一向划分严谨,嫡庶就是源头。 叶蔓安也客气地笑着与两人打了招呼,心里自然明白坐着的那两人对自己不以为然,所以对林珑这长嫂就更感激了,有她在,她回娘家才有底气,亲热地握着林珑的手,“夫君去喝喜酒了,我就让他送我回娘家来,”说到这里,她的眼底一片喜意,随后娇羞地挨近林珑的耳朵低语了一句,“大嫂,我有了。” “什么?”林珑这会儿是真惊喜了,目光下滑到叶蔓安的肚子,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过她是过来人,知道一旦怀上,这孩子就像吹气一般见长,遂轻声问道,“几个月了?” 叶蔓安伸出两根手指头,难掩开心地道,“两个多月了,昨儿大夫才诊出来的,所以我今儿个才没去出席婚宴,婆母原本不让我出门留在府里安胎,可我说要回娘家报喜,婆母也就没拦着我。” 她盼这孩子盼了许久,尤其听到郑西珠都生了个男丁之时,她就更是眼热,丈夫后院的莺莺燕燕对她始终是一个威胁,惟有生育了子嗣,她方才能坐稳傅年正室的位置。 林珑细细打量叶蔓安掩不住的喜色,心里也是为她高兴的,不是她没有嫡庶的观念,只是到底吃过苦,也就更能理解各人都有各人的难处,不至于生出那大小眼来,“回头我让人给执些安胎药,你带回去,这可是宫里皇后娘娘的方子,管用得很,最好一举得男。” 叶蔓安原本想要推辞,毕竟昨儿一查出她有孕,傅尤氏就开始给她进补外加熬安胎药,只不过一听到林珑说是宫里的秘方,她立即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大嫂。” “对了,这喜讯与你姨娘说了没有?要还没说,我这就派人过去通知一声,凌姨娘听了必定也高兴。”林珑忙道。 “大嫂别忙了,我已经第一时间到姨娘的院子跟她报喜了。”叶蔓安忙阻止道。 有孕这样的大事,她第一个想要分享的就是亲娘,自家亲娘一听到这好消息,当即就跪到佛祖的面前磕头,谢过佛祖保佑她,看得一旁的她也跟着落泪。母女说了好一会子话,她姨娘方才问她,可有跟林珑报喜,她说没有,亲娘道她糊涂,让她赶紧到南园支一声。 至于嫡母到霍家出席婚宴并不在府里,她倒是省了到她跟前看她脸色这一遭。 至于林珑这嫂子,是第二个她想要分享这喜讯的人。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叶蔓籽不耐烦地道,她可不喜欢看到这庶出的三姐巴结她嫂子的样子,也就她大嫂好心瞧得起庶女,要不然哪儿凉快哪儿去。“也说给我听听,让我也乐呵乐呵。” 这话听来有几分刺耳,叶蔓安神色间飞快地掠过一丝儿不满,但很快就掩去了,这娇气的嫡出四妹,她一向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这才是与她相处的上上之道。 林珑拍了拍叶蔓安的手,然后拉着她过去一块儿坐下,“这可是好事呢,小姑,三姑奶奶有身孕了,你可要当小姨了。” “有孩子了?”叶蔓籽一脸的吃惊,颇有几分不信地上下打量叶蔓安,原来是回来炫耀的,嘴角暗自撇了撇,“那可要恭喜三姐了。” “谢过四妹。”叶蔓安忙道,装做看不见这四妹言不由衷的表情,小心地坐下。 权英姿笑着也说了声“恭喜”,她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里面没有孩子,看到别人有身孕,还是有几分羡慕,这道喜也就发自内心了。 叶蔓安这初次坐胎,自然喜欢听好话,谁是真心谁是敷衍,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遂向权英姿道谢就带了十二分的真诚。 林珑这主家也跟着落坐,她是知道叶蔓籽的脾气,这小姑嘴巴是不饶人,可心底并不坏,也就嘴上逞逞能,“正好,一块儿玩牌,待会儿用膳时,大家想吃什么就报什么,我这边的小厨房应有尽有,就算没有,也可以到大厨房那儿拿。” “那我可不客气了。”权英姿一向率性,第一个表态。 叶蔓籽没吭声,反正她爱吃什么她大嫂都知道,根本就用不着她多费唇舌就能吃到自己爱吃的菜。 叶蔓安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这麻烦到大嫂……” “你人都回来了,难道还要大嫂视而不见?”叶蔓籽笑睇了一眼这庶出三姐,真怕麻烦到大嫂,那就别回娘家啊,这三姐真是一脸的虚伪。 叶蔓安的脸瞬间一片赧红,“我……” “小姑就是爱开玩笑,大家都是一家人,说话自然就不藏着拘着。”林珑打圆场道,还看了眼叶蔓籽,让她收敛一点,给叶蔓安留几分薄面,手又拍了拍叶蔓安的手,“这刚怀孕啊味口就是独特,待会儿想吃什么告诉嫂子,我让厨娘做去。” 叶蔓安眼圈微微一红,握紧林珑的手,“大嫂,我晓得。” 叶蔓安觉得那相握的手真碍眼,嘟了下嘴没再吭声。 林珑看到场面和谐起来,这才暗自松口气,权英姿一副同情的表情看着她,之前那对同父易母的姐妹说话挟枪带棒的,她又没耳聋自然听得出来。以前在钟家之时,与那堆嫡庶姑子相处,同样让人头疼,并不是个个庶女都似叶蔓安一般安静,也有不少是泼辣型的,有时候惹起事来也颇让人心烦。 玩了一会儿牌,林珑那对宝贝儿子睡醒了,正闹着要找娘,辛大娘哄不住,惟有与奶娘一人抱一个到上房来交到林珑的怀里。 看到这对精神的双胞胎,即将为人母的叶蔓安是满心欢喜,赶紧抢来一个抱在怀里,她不求别的,最好像林珑一样头胎就是男丁,至于二胎生男生女那就不重要了,因而看着怀中的叶耀辉是万分的喜爱。 仿佛要与这庶姐相争一般,叶蔓籽抢过大侄子叶耀庭在怀中,“大侄子,想不想小姑姑?” 叶耀庭好脾气地看着这小姑姑,奶声奶气地道出一个字,“想。” “真乖。”叶蔓籽低头在大侄子的脸上重重一吻,然后示威般看向叶蔓安。 林珑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权英姿倒是伸手捏了捏离得最近的叶耀辉的脸蛋,“真滑,真嫩,这俩娃儿如今大了些就更讨人喜欢。” “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娃。”叶蔓籽满脸的骄傲,“我哥长得俊美,嫂子俏丽,只怕这二胎生出的姐儿会更美。” “就你这张嘴会说。”林珑脸上都有些发烫,不过这俩儿子是她的骄傲,自然不怕有人赞。 “这说的是事实。”叶蔓安也亲了亲怀中的亲侄子。 难得同父异母的姐妹俩有了共识,不再明里暗里地嘲讽。 权英姿开始羡慕起来,也许她真要考虑再婚生个孩子,不说什么养儿防老,至少也不孤单寂寞。 林琦出阁这日倒是难得的天公做美,直到夫妻拜堂送到洞房之后,这老天才开始下起雨来,让不少人都直说这姻缘天注定,你看,老天多给面子啊。 林琦坐在喜床上,一大早起来就梳妆打扮,如今早已是饿得难受,她正要让人去给自己端盘吃的来,结果,就有人把盘子递取自己的手中,还是自己爱吃的糕点。 看了看手上的饰物,她认得出这人是谁?遂掀起红盖头,“你怎么来了?” 权美环忙把红盖头给女儿盖住,“别掀,得等新郎倌回来掀才行,我过来看看你这边的情况,待会儿还要出去招呼宾客。” 林琦的心情是很微妙的,她进了这霍家,与亲娘的关系就是错踪复杂起来,想来还会有人碎嘴说些难听的话,顿时吃进嘴里的糕点也没了味道,虽已是马后炮,但她还是说了句,“倒是我让你受累了……” 不管如何,至少让亲娘知道她是感恩的。 权美环拭了下眼里的泪水,“说什么呢你,我是你娘,哪有什么受累不受累?” 女儿刚才拜堂之时,她的心情就又是澎湃又是感慨,没想到还是小小一团的孩子,如今都要嫁做人妇,自己这当娘的心情能不复杂吗?况且决定母女同嫁一家时,她就知道这往后少不得会听些难听话,有了心理准备,也就不在意别人嘴上说什么了。 林琦想想也就没再说什么,也好,这亲娘就是婆母,省了不少矛盾,只要专心防着那个霍周氏使坏便是,自己倒是省事了。 权美环叮嘱了女儿几句,在侍女来催之时,还是匆匆离开了喜房,后院的喜宴还得她主持,至于霍周氏这婆母,她是从来不指望的,这老太婆不拖后腿她就烧得高香了。 林琦一直枯坐在新房里面,只是老等也没等到新郎到来,眼又犯困,遂坐在那儿打起盹来。 直到喜雨推了推她,“姑娘,姑娘,姑爷过来了,快醒醒,别睡……” 林琦这才半掀红盖头,立马就清醒过来,“来了?” 喜雨点点头。 这会儿,她也听到了脚步声,忙把红盖头盖好,端正坐姿,就算她再大大咧咧,也还是好面子的。 屋子里顿时吵闹起来,显然有人来闹洞房了。 林琦掩下心中的狂跳,手紧紧地攥着红帕子。 霍源被人灌了不少酒,不过好在他酒量不错,虽有些微醺,却没让人灌醉,听到起哄声,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抓起喜娘端着托盘里面的秤杆,他稳稳地把喜帕给挑了起来,慢慢露出林琦面若桃李的容颜。 这是他霍某人的新婚娇妻,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脸上带着骄傲。 娇羞的林琦还是大胆地半抬头看向夫婿,霍源的眼里顿时撞进她这娇羞一笑的样子。 这一眼,立即地老天荒,把周围倒吸气的人都给忘记了。 “嫂子真漂亮——” 有人大赞出声,打破了这一刻新婚夫妻的对视。 林琦忙低下头,自己刚才真是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看他。 霍源一眼就看得出来新婚娇妻的害羞,把秤杆放下,他开始转身赶人,省得有人扰了他重要的洞房花烛夜。 众人哀求要留下看他们喝合卺酒,他都不为所动。 “滚,全都给老子滚——” 一时酒意上来,他说话也粗鲁了起来,不复刻意装出来的文雅。 把房门关上,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看他的新娘,端起喜酒托盘中的酒杯,他坐到林琦的身边,递了一杯给她,“我们喝合卺酒。” 林琦羞红脸地应了声,“好。” 交叉着双手,一杯酒下肚,从此,他们就是生同衾死同椁的一对儿。 只是现在有多少感动,圆房时有多么的甜蜜,在天亮时分,被霍源折腾一夜的林琦睡得正香之时,被人一脚从床上踢下来滚到地毯上,迷茫睁开双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男人,他居然踢她下床? 揉了揉被摔疼的腰,本来就疼得厉害,被这一踢还得了?她怒气冲冲地起来,杀气腾腾地回到床上,本想伸手去掐睡熟的霍源的耳朵,后来又想想,她不能这么便宜他。 披着衣服圈着双手的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伸出自己秀气的脚丫子狠然一踢,把人高马大的霍源踢下床去,让他也尝尝滋味儿。 霍源其实在踢新婚娇妻下床时就已经醒了,只是那会儿他深知不好,想要下床去把娇妻抱上床装做什么也没发生,哪里知道微眯的眼看到妻子的脸色满是杀气,他顿时就焉了,赶紧装睡。 他不惯与人睡一张床上,所以这成亲第一夜,还是因这坏习惯惹妻子不高兴了。 因而看到林琦报复他一脚,他立马就顺从她,乖乖地滚下床,不用新婚娇妻多用劲儿。 “娘子?”他装做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样子? 林琦噘着嘴看他,“你别怪我,我这是礼尚往来罢了。” 霍源忙道,“娘子,我哪敢怪你?”讨好地笑了笑,“反正我皮厚肉粗经摔。” 林琦一听这话,当场就“噗哧”一声笑出来,斜睨他一眼,“还不快起来,你是要害我长针眼?” 她忙拉起被子盖过头顶,遮住自己发烧的脸,之前只记得要报复他,倒是忘了行过周公之礼后,他们俩都尴尬的样子,刚成妇人,她还没学会厚脸皮。 霍源一个翻身就回到床上,妻子刚才那一笑真勾人,手一掀,他钻进锦被里面,抱住娇羞的林琦,柔声唤她,“娘子。” 林琦大胆地飞快看他一眼,好在这会儿她没再见到什么长针眼的画面。 这一眼看得他的心痒痒的,低头寻到她的红唇就吻了上去,趁着天还没亮,他们还可以多做做运动。 天色渐渐泛白,外面的侍女都急着想要敲门提醒他们,是时候要给长辈斟茶了,只是被里面发出的声音弄得面红耳赤,求救般地看向那些有经验的嬷嬷。 这府里的嬷嬷都是权美环精心挑选出来的,哪里会去打扰主子们的好事?在门外转悠着,直到霍周氏遣来验贞的嬷嬷,她们才敢敲门提醒。 霍源与林珑这才匆匆鸣金收兵,起身穿衣。 好一会儿,霍源才开口道,“进来侍候吧。” 房门这才打开,一众人都鱼贯而入,喜雨第一个当先。 一众下人进来就先给主子道喜,然后才各忙各的。 林琦眼角瞥到霍周氏遣来的嬷嬷拿着那染了落红的白巾看了看,这才一脸满意地收起,过来给他们夫妻道喜,她也似笑非笑地应了。 对霍周氏这祖母,她就从来没有好感。 霍源知道妻子的心情,忙打发这几个嬷嬷离去,省得碍眼。 当这方落红的巾帕到了霍周氏的手中,仔细查看过后,她脸色略有些不自然,本以为这两人情投意合,婚前八成就越了轨的,若是让她抓到巾帕没落红,或者是有人伪造的,她倒是想要借机给个下马威林琦。 当然想要借这个让喜轿返回是不可能的,她的孙子她了解。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能守礼到洞房之夜,真是出乎她的预料。 权美环也看到她的举动,讥讽一句,“穷操心。” 不过她心头大石也落地了,说实话她也是真怕女儿婚前失贞,就算霍源承认,女儿也会备受诟病。 “比你强。”霍周氏也立即讽刺地回了一句。 当初权美环进霍家的时候就不是黄花大闺女,又怎么会有落红? 权美环咬紧一口银牙,恨恨地看了眼霍周氏,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这死老太婆就是咬着不放。   ☆、第三百六十八章护着 婆媳二人相看两相厌,凑在一块和气氛绝对不会好。 霍堰进来的时候看了眼老娘,又看了眼妻子,最终一言不发地坐在他应该坐的位置上,“着人去通知源哥儿和儿媳妇没有?” “已经让人通知了。”权美环道。 霍周氏鼻子一哼,“这不过是进门的头一天,就让长辈等,这孙儿媳妇的面子可真大。”语意里大为不满。 权美环瞪一眼这死老太婆,这是想要找茬挑事是不是?那好,她奉陪,正要开口回应,却是看到新人迈进正堂,她这才隐发忍不发。 林琦早在进来之时就听到这祖母在挑刺,心下大为不喜,暗自伸手掐了一把身边的新婚夫婿,待他看过来的时候,她扁了扁嘴,有些话她不好说,可霍源是霍周氏的亲孙子,他能说。 霍源安抚地看了眼妻子,这才不着痕迹地上前道,“孙儿来迟,还请祖母原谅则个,毕竟孙儿年纪大了,想着让祖母能尽快抱到曾孙子,难免累坏了新娘,这才敬茶迟了。” 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诉霍周氏,他们不是不敬,而是想圆她抱曾孙的愿望,也好四世同堂,把霍周氏的诘难给挡了回去。 林琦本来就被霍源折腾得腰孙背痛,所以哪怕有脂粉遮掩,仍旧能看得出来精神不大好。 权美环见到女儿这个样子,自然是心疼万分,心里暗骂霍源不知道悠着点儿,是准备累坏自家女儿吗?不过敲打女婿的话稍后私下说也不迟,这会儿脸却是偏向一脸讪讪的霍周氏,“婆母,这敬茶的吉时就要到了。” 言下之意是在问她,还要不要喝这杯孙媳妇茶了? 霍周氏顿时心塞不已,这一向疼爱万分的孙子居然当着她的面维护新孙媳妇,这让她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可这孙媳妇敬的茶又不能不喝,这是圣上赐婚,她可不敢公开表示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那还不赶紧奉茶?” 权美环冷哼一声,念在这是女儿进霍家的重要一个环节,因而也没再与霍周氏争执下去,要吵嘴有的是机会,也不差在这一刻。 林琦看了眼亲娘,知道她是在维护她,心下也是五味杂陈,如果在父亲死去那时,她能有这样的表现多好?有些时候错过的往事再如何弥补,总也找不到当初的旧模样。 给霍堰敬茶,哪怕不喜欢,她还是看在霍源的份上,恭敬地唤了声“公爹,请喝茶”。 霍堰就只有霍源这么一个儿子,再不满意林琦这儿媳妇,还是接过茶碗轻茗了一口,给了一个大红包这新儿媳妇。 霍源见到,脸上含笑,气得霍堰心情郁闷。 轮到霍周氏,她端正坐着,看到林琦跪在她面前的蒲团上,不由得一阵心爽,进了她霍家的门,她自有机会好好地调教调教这新孙媳妇,所以她故意晾着林琦,让她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霍堰皱眉,老娘这是何苦呢?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又要僵硬,他脸色难看地看了眼慢慢收起笑容的儿子,快要掩额看不下去了。 霍源重重一咳,目光紧紧地盯在祖母的脸上,看得霍周氏一脸的不自在,最后不得不接过林琦奉上的茶水,连装装样子茗一口也不曾就搁在了一边,随意地给了件不起眼的首饰意思一下就算了。 林琦由着丈夫扶着起身,对于这死老太婆给什么完全不在意,她有钱得很,哪里真看得上她给的玩意儿? 到了权美环跟前,她心情复杂地跪了下去,这毕竟是生养她的亲娘,让她疏离地唤声婆母,她真心做不到,最后还是随心地唤了声,“娘,请喝茶。” 这声娘让权美环热泪盈眶,多久了,她没再听到三个儿女唤她一声娘,她知道他们是重新接纳了她,可曾经的伤害却不是轻易就能弥补回来的,如今女儿再唤她一声娘,让她的心又是高兴又是惭愧。 尽管这声娘包含了另一重意思,可在她的耳里,这是最好听的天籁。 接过茶喝了一口之后,她起身,从侍女的托盘处把那根繁复华丽的凤钗戴到女儿的头上,再褪下手上一对上好的翠玉镯子戴到女儿的手上,握着女儿的手,“愿你们夫妻同心,和和美美。” “母亲,会的。”倒是霍源率先应声,当着林琦的面,他没有唤那声冷淡疏离又讥嘲的“继母”,而是给面子地唤了声母亲。 “好,这就好。”权美环眼神复杂地看着这继子兼女婿,她不在乎这与她不亲的继子会如何对待她,不过却是相当在乎他要对自家女儿好,想到这里,“源哥儿,我这就把琦姐儿交给你了。” 霍源一愣,知道她这句话是以岳母的身份说的,他郑重地点了下头,不喜欢权美环是一回事,可让权美环难堪就是让妻子难堪,自然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林琦也是颇有几分怔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也渐渐开始放下心中的芥蒂,“娘,我们会好好的。” 这一幕看得霍周氏直皱眉,不由得把茶碗拿起又重重一放,引来众人的目光,她不高兴地道,“这是在干什么?现在是你女儿嫁进霍家,不是我孙子入赘林家,你到底搞清楚没有?” 霍堰也一脸的紧绷,妻子这举动是犯了他的忌诲,他是相当不喜欢妻子提前亡夫以及他们所生的子女,故而看林琦也不友善起来。 “不用你说,我自也知道。”权美环回击道,“婆母,这大喜的日子,你非要弄到大家都不高兴才高兴?如今这婚事可是圣上所赐,你若有意见就去向圣上反应。” 霍周氏气不过立即反唇相讥,“你当我眼瞎看不出来?你这哪里是喝新媳妇茶,分明就是在喝女婿茶,还要说这些话来敲打源哥儿,你说你这不是居心叵测?我好好的孙子娶媳妇都是你搅和的……” 眼看二者吵起来了,霍源立马扶着林琦起身,拉着妻子的手,“既然茶也敬了,那我们就先告退。” 显然是他并不想在这儿看着两人泼妇骂街,这次回来权美环最大的变化就是敢跟他祖母顶嘴了,并且再也不悲春伤秋一副身子赢弱的装模作样,而祖母从一言堂的贵妇变成了镇日这不满那数落的难相处的老妇人。 林琦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她看了眼权美环,并不太担心她会吃亏,如今她这母亲可是战斗力杠杠的,朝三人福了福,跟着丈夫就迈出了正堂。 这当事人都走了,霍周氏与权美环哪里还再吵得起来,互哼一声各自散去,惟有霍堰还有几分摸不清头脑地站在原地,他靠,这都是什么事?最后神色不悦地离开。 霍源带着林琦匆匆地就出了这老宅的大门,往旁边的新府邸而去,好在他坚决不肯打通两座府邸,省得他祖母老是在来找碴让大家都过得不安生。 一回到自己的地盘,林琦轻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局面应付过去了。”顿了顿,“这事不会外传吧?不行,我得跟娘说一声,下个封口令什么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母亲比你清楚。”霍源笑道。 要不然依他们府里发生的那些个事情,就足够京城的三姑六婆说个遍,愣是至今也没有传出去多少,别人只知道他继母与祖母失和,却是不知道她们的唇枪舌剑地互骂。 “那就好。”林琦拍拍胸脯。 霍源好笑地看着她,看到周围的仆人都自觉地退避着,遂握紧了妻子的手,“别想那么多,你昨儿也没睡好,我们这就回去补眠。” 林琦顿时俏脸通红,看了眼后面离得较远的仆从,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被人听去多难为情啊。” “有谁听去了?”霍源朝后面警告地看了眼。一众仆人都低头不吭声,显然在装死,他满意地朝妻子笑道,“放心,没人听见。” 他是武将,这又是他的新府邸,还怕治不了那几个下人?就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林琦斜睨他一眼,顿时没好气地往前走,她刚新婚,自然做不出来当众秀恩爱的举动,再大胆的姑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放得开。 霍源大踏步地追上去,他有婚假,还是陪娇妻厮磨打发时间最好。 一进到卧室,他就一把抱起妻子踢上房门,压她在喜床上,当然妻子昨儿才从姑娘迈进妇人的行列,他不至于那么禽兽地压榨妻子,此刻自然是盖被纯睡觉。 被挡在外头的喜雨瞪了瞪那紧闭的房门,想要偷听一二,却还顾虑着周围的大丫鬟,故而轻咳一声带着人离开到外间去。 这府里的下人都是权美环经手选进来的,自然都听话得很,尤其是几个大丫鬟都长相平庸,显然这里面有权美环的私心。 喜雨扫过那几个资历低于她的平级丫鬟,轻蔑地笑了笑,她再思慕姑爷,也知道现阶段不宜动弹,她不能让林琦这姑娘看出端倪来,有林珑那样霸道的大姑娘,林琦自然也不遑多让。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敛下眉毛,把所有心思都藏了起来。 林琦躺在新婚夫婿的怀里,手却是环在他的脖颈处,“你说明儿我要不要去给祖母请安?依今日这阵仗,她明儿必定会折磨我一番。”摆明了就是不想去,可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霍源也是知道祖母的尿性,妻子不过去请安倒也会落人话柄,皱了皱眉,“先去做做样子吧,如果祖母太过份,我再来想法子。” 林琦噘了噘嘴,“知道了。” 霍周氏再不济也是霍源的亲祖母,她可没有傻到老是在夫婿的面前抱怨他的家人,不然再深厚的感情都会磨没的,不过小小的抱怨还是可以的,必须让他知道,她吃的苦都是因为他。 她可没有那等伟大的情操什么都不说自己扛,什么叫夫妻,有商有量才是夫妻,明明自己都委屈到死还要死忍,在她眼里那都是纯自虐。 果然,霍源怜惜地吻住她的红唇,林琦更抱紧他热切地回应。 一时间本来不打算做什么的夫妻,却因为这一吻而擦枪走火,令室内布满春意。 霍周氏不良于行,权美环好意思过来打扰,这一方府邸算得上二人的天地,由得他们自由发挥。 第二日,林琦去向霍周氏请安,霍源全程陪同。 霍周氏看到联袂而来的夫妻二人,本来以为找到机会好好折磨新孙媳妇的她立马就焉了,嘴唇更是抿得死紧。 权美环后脚也赶紧过来,生怕女儿吃亏,想当初她每日给霍周氏请安时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这霍周氏什么借口都找得出来,霍堰又以男人不管内宅事把她扔给他母亲糟贱,所以她是坚决不让女儿吃半点这死老太婆的排头。 “我说源哥儿,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混在内宅有什么出息?虽说是新婚,可这孙儿媳妇茶我也喝了,你这是怕祖母生吞了你娘子?从而亦步亦趋?”霍周氏到底心底不痛快,立即就把矛头对准孙子。 “祖母此言差矣,不正是新婚嘛,我也正好有时间就与她一道儿来探探祖母,祖母这是不欢迎孙子吗?”霍源做势把一旁坐着的妻子拉起来,大有一言不和就离去的架势。 霍周氏气得牙齿都在打颤,这会儿她深刻地领会到这孙子算是白疼了,有了媳妇就不要祖母的混小子。 权美环看得那个满心满脸地舒爽,果然一物降一物,霍周氏再刁钻也斗不过亲孙子。 “夫君,我想祖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她的孙儿媳妇,她疼我还来不及呢,哪会给罪我受?”林琦忙安抚地拉着丈夫,回头朝霍周氏甜甜一笑,“祖母,孙儿媳妇说得对不对?您哪舍得让我到外头回廊去跪上几个时辰或者让我在一旁立规矩站一上午?又或者是……” 噼哩叭啦地,她将那些恶婆婆对付媳妇的手段一一数出来。 霍源听得想笑,脸上却是一片高深,眉头更是深深地拧起,两眼紧盯在霍周氏的身上。 霍周氏原本还诧异这丫头转性了?居然还为她说话不让他们祖孙感情生隙,可是往下的话越听越不是滋味,竟是把她打算要拿出来调教孙儿媳妇的手段都说了个齐全,这让她如何回应才好? 说没有,那就是给自己划了个圈,说是吧,那这孙儿还不当场翻脸? 霍周氏纠结了,一方面不舍得放弃祖母的权利,一方面又忌惮着孙子真与她生份了,她就这么一子一孙,哪舍得真闹翻? 权美环的女儿果然不是好东西,这是她气极得出的结论。 一旁坐着的权美环算是看出女儿的意图了,也帮腔般地看向霍周氏,“这些后宅妇人的小手段,儿媳妇都听过,相信婆母您不是那恶毒的祖母吧……” 霍源目光炯炯地盯在他祖母的身上,“祖母,您一向严厉我是知道的,可我娘子刚过门,我还指望她能尽快开枝散叶,您不会拿这些对付她吧?算了,孙子还是不放心,我这就带她回去,等她给您添了曾孙子,为我们霍家做出贡献后,我再带她过来请安吧。” 拉紧林琦的手,他一副打算当场就走的样子。 “给我站住。”霍周氏眼看他们夫妻真要离开,她立即唤住,还指望这孙子光耀门楣呢,哪里真能让他的名声败坏?“我身为长辈,哪会如此对待一个晚辈,她刚进门就不过来请安,传出去还要名声不要?我们霍家中兴的担子就在你肩上,你也给我脑子警醒点。” 她不悦地目光落在林琦的身上,“你个小丫头倒是心眼不少,我不管你听了什么,进得霍家的门,我也认了你这孙儿媳妇,你就给我安份点,我自也不会为难你。” “祖母说真的?”霍源转身站在原地要霍周氏一个保证。 “我保证。”霍周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若不是她这段时间身体调理得好,只怕又要犯了老毛病。 林琦这才轻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有这话在,她信霍周氏不敢轻易去磋磨她。 霍源这才重新与妻子回到原位坐下,认真地看着霍周氏,“祖母,孙儿希望你们能和谐相处,我才能无所顾虑地在外打拼,我们霍家落败至此,孙儿不说将来一定能再挣回爵位来,但至少要让我们霍家不再让人瞧不起,让我的孩子也能有个远大的前程和庇荫。”顿了一会儿,他伸手握紧霍周氏的手,“祖母,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第三百六十九章心思 孙子此刻恳切的表情落在霍周氏的眼里,她的眼里也涌动着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只是一想到他这样做都是为了新婚妻子着想,那种名为感动的东西立即烟消云散,又变成了深切的痛恨与不甘,这是她的大孙子,凭什么要让别的女人来拿捏? 不过微睑了一下眼眉,她产即也想明白了,现在不是与孙子硬碰硬的时候,除非她不想再要这个孙子那就另当别论,但现实却是她的晚年不得不靠这个孙子,自削爵后,儿子就已经不中用了,霍家还能有今日的体面全是孙子挣回来的。 忍,是霍周氏想到的第一招,时不予她,她犯不着把孙子全然推到别人的怀里,要争一日之长短有的是机会,她还没有完全落于失败之地。 想明白后,霍周氏脸上也有了几分意动的表情,伸手抚了抚孙子的手,“源哥儿,你是祖母心尖尖上的大孙子,祖母还能不助你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罢了,祖母都这把年纪,离那边也近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顿了顿,她首先表态,伸手向站在一旁的林琦,装出和蔼的面目,“孙儿媳妇,到祖母这儿来。” 林琦的眼里还有几分警惕,不知道霍源这祖母又在打什么主意,遂站在那儿不动。 权美环与霍周氏斗了大半辈子,对她现在这样子心下立即起疑,霍周氏哪有这么好说话?要是这样,她也不会被她打压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后来自己想明白要自强不息,只怕现在还得在她面前做小伏祗。 “琦姐儿……”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继子冷峻的目光落在身上,一时怔住,脑海里想的东西就多了,如果她轻举妄动,只怕与继子刚刚和解的关系又要回到冰点,她不是怕霍源恨她,她是怕霍源不对自己的女儿好。 还是谋定而后动,她拧紧手中的帕子。 “娘子,你过来,祖母也并不可怕。”霍源温柔地与妻子道。 林琦将信将疑地走上前,才新婚第二天,她不想与丈夫闹不愉快,还是顺着他一点为好,要不然夫妻生了嫌隙,得益的只能是霍周氏这老太婆。忍着厌恶,她与丈夫并排跪坐在霍周氏的面前,伸手到了霍周氏伸出的手掌里面。 霍周氏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甩开林琦的手,一想到这死丫头曾经做过的事情,她就恨不得反手甩她几个巴掌出出气。 不过此刻她是和善的祖母,断然不能让孙子看到自己狞狰的另一面,“孙儿媳妇,我知道我以前行事可能有些欠妥之处,让你也畏惧我这老太婆,在这里,祖母也郑重地向你表示,你进得我们霍家的门,大家就是一家人,往后我自也会把你当成自家孙女儿来疼,过往的事情我们就此抹过,可好?” 这番话听得霍源也有几分诧异,祖母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身为霍周氏一向疼爱的孙子,他还是宁可相信祖母不会欺骗他,会因为对他的疼宠而不去为难自己的媳妇,私心里,他也迫切地希望她们能和解。 林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霍周氏的面容,不过年纪轻轻的她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也对,这老太婆若是收敛了,她能发现什么?旁边丈夫眼里的光芒她不是没看到,但生性直爽的她实在做不来这样的戏,真是虚假得可以,遂久久没有做声。 “看来孙儿媳妇还是记恨我这老太婆往日的行径,”霍周氏意味深长地道,双眼却是看向做和事佬的孙子,不是她不配合,是他的娘子不愿意放下昔日的恩怨,“源哥儿,这都怪祖母当日没能想到还会有今日,以致我们俩积怨甚深,孙儿媳妇放下不也是情有可原……” 这会子她明里是为林琦说好话,暗里却是把矛头指向她,表明自己的无辜。女人争的是什么,是男人的宠爱,没有了丈夫的疼宠,那就是一坨臭狗屎。 权美环的脸上有几分着急,忙给女儿使脸色,还是先顺着女婿的话把这场面圆过去,她就不信霍周氏能装一辈子的好祖母,是狐狸迟早都会露出尾巴来。 霍源却是不催林琦,这点耐心他还有。 林琦朝生母眨了眨眼,很快就看向霍周氏,“祖母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身为孙辈自当孝顺您老人家,既然您都开口说了要将过去的不愉快抹掉,我这当孙儿媳妇的自然也不是小器之人,自当惟祖母马首是瞻。” 装,这会儿她决定也装到底,虽然她自信能拿捏得住霍源,但也不想夫妻二人因一个死老太婆而吵起来,架吵得多伤感情,一如昔日生父与权美环就经常吵起来,如今想起这结果还是无限唏嘘。 霍源是最高兴的,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他伸手握紧祖母与妻子相握的手,“孙儿自当努力建功立业,早日为祖母再挣回一个爵位来。” 这话是真真地说到了霍周氏的心坎,眼里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祖母等着,若还能有那一天,祖母纵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他日九泉之下也能面对列祖列宗,不至于让你祖父蒙羞。” “既然大家说开了,那就好。”权美环起身笑道,“都到午时了,我这就着人备膳,源哥儿,琦姐儿,你们是在这儿用还是回去?” “在这儿用吧,顺便陪陪祖母。”霍源想要巩固一下成果。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私以为自己能有莫大的影响力。 “那敢情好。”权美环笑眯眯地道。 霍周氏一阵牙疼,面对这母女俩,她很肯定自己绝对没有食欲,一切都是看在孙子的面上。 结果,这午膳刚开席,得了消息的霍堰也跑了过来,他来主要是防止母亲与妻子再起争执,结果却是看到一家子和乐融融,脸上还诧异几分。私下里问了问儿子,“怎么回事?” “就爹看的这样。”霍源心情大好,回答的语调轻松万分。 霍堰不由得感慨还是儿子有本事,能让这三个女人安静地同坐一席,看起来面上也和和美美的。一向爱折磨媳妇的母亲,也少有地不让权美环与林琦立规矩,这还真是让他不由得大开了眼界。 这一顿午膳,除了神经粗的霍家父子用得香以外,处于暗流中的三个女人都吃得肝疼。 “源哥儿,你们刚新婚,你娘子又还年轻,祖母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搬到你那边去帮你娘子持持家,让她也能尽快熟悉熟悉。”霍周氏趁机提出这要求。 对比孙子新得的大府邸,她是早就想去占处大院子,只是之前闹得不愉快,她不好提出来,加上儿子与权美环也没有搬,也就只能还待在原处。 这处房子在她看来搁以前就是给下人住的,她怎能还窝居在此? 这是打蛇随棍上,林琦正咬着菜吃的动作就是一顿,这老太婆想搬进去,这怎么能行?当初可是说好了的,大家不住一块儿,有事就从正门进出,不良于行的霍周氏并不喜欢让外人看到她中风的样子,所以这也是为了防止她前去找茬才死活不同意打通两府。 她怕霍源自信心膨胀,在桌子下朝身边良人的脚背处狠狠一踩,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吃着菜,反正她是新媳妇少说话也没人诟病。若丈夫真让这讨厌的祖母进府,她就,她就把丈夫赶出新房不让他上床。 微睑眼眉,她的心里正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给霍源深刻的教训。 霍源纵使有些飘飘然,却也不至于会松口让祖母去监督干涉他的生活,祖母此刻态度是软了,可还有待观察,所以媳妇踩了他一脚,他也只是装装痛得眦牙,斜瞄了一眼身边的太座。 “祖母,您身子不适,大夫也说过最好不要移动,再说我那新府邸人气不够,祖母年事已高,还是在这边颐养天年更好,毕竟环境熟悉些。” 他找着不是理由的理由。 霍周氏不高兴地咬着牙,暗地里恨恨地看了眼林琦,不让她搬新府邸的八成是她的主意,要不然依孙子对自己的孝顺哪里可能会一再拒绝她,这让她更坚定地要将林琦踩在脚底下的想法,现在他们刚新婚正是你侬我侬之际,她还是得避其锋芒才行。 “既然是如此,那祖母就不过去给你们添乱了。”她神色淡淡地道。 霍源也装做没听出祖母话里的那一丝儿不满,有时候装聋作哑也是很有必要的,如今他把林琦娶进了门,自然也不会再拿大刀来威胁祖母就范。 吃过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一顿饭后,林琦就暗地里催促霍源该回去了,她可不想再在这儿看着霍周氏惹人厌恶的嘴脸。 霍源也从善如流地带着林琦离去。 权美环起身,“散了,我也该回去了。” 霍周氏从鼻子处哼了一声,这儿媳妇现在是越发不将她看在眼里,这心里是越想越不舒服,朝儿子吼了一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霍堰不想听母亲唠叨,赶紧找了借口也逃走了,他是不会与权美环和离,让对方有机会回林家,权美环生是他的妻,死是他的人,这就是他的执念。 一回到隔壁的府邸里面,林琦就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罗汉床上,眼角也没有斜瞟一眼丈夫。 “这是怎么了?”霍源上前把她拥在怀里,“刚刚还好好的。” “好什么好?我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那样的。”林琦越想气就越不顺,她何时为了哪个人忍这样的鸟气,干脆回身握紧小拳头捶打着新婚丈夫的胸膛,“都是你,都是你……” 看到妻子撒泼,霍源倒没有什么反感,他本就喜欢林琦这样的性情,怕她打疼手,他还是将她两只爪子包起来,还呼了呼,“疼不疼?” 林琦被他这样一对待,哪里还有刚才撒泼的气势?面上的神情又柔了些,“你真的相信你祖母会改过?真让你的后宅宁静?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往前冲?” 她接连三问,句句都直指要害处,不容得面前的男人逃避这问题。 霍源抱紧林琦的腰,在她的红唇上一啄,“不管如何,祖母暂时都不会挑你的毛病,她还是想着我这孙子的,我们赶紧怀个孩子,你就不用到她面前去晃荡,她想过来也不容易,再者就算见了面她还得顾忌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找茬都不容易的。”顿了一会儿,“我们需要这么个缓冲期,你就与祖母面上儿好就行了,我也不真信你们能和平相处。” 看他祖母与继母两人,就从来没好过,以前全靠权美环的忍字诀才能风平浪静。 “这么说,你没被她的虚假骗到?”林琦才不愿意相信有人轻易改过,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霍周氏强横了一辈子,临老临老才来改?谁信? 霍源把怀里的可人儿抱得更紧了些,就差再将她扑倒吃干抹净,娶了林琦后,他方才知道哪怕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只看着她的脸,他也会甘之如饴,恨不得将她装进口袋里面永不分离。“说实话,我还真的想要相信祖母,你不知道,她一向最为疼爱我这孙子,小时候更是疼宠到不得了的地步……” 回忆往昔总是让人唏嘘,也不知道为何祖母就是看不惯嫁进霍家的女人?一如他的生母,一如权美环,一如他的新婚娇妻。 他的生母其实不若外人看到的那般有婆母缘,只是她人死了,所以在外人的眼里才有了比较,让人以为权美环让霍周氏大为不满。 林琦眨眨眼,这会儿她倒是体会到丈夫复杂的心情,夹在她与霍周氏之间确实是不大好过,思及他之前的笑容,她的心又揪紧了些。 “她若不主动惹事,我自也会让她三分,不会让你难做的。” 霍源摸摸她的秀发,“你也不用刻意让她,经过今日之事,祖母会暂时收敛,我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受委屈。若不是顾忌到我们新婚,我还真想抽刀再劈一次祖母的床,让她不再去挑你的刺儿。” 老是拿刀威胁也不是个事,上回是吓着了霍周氏,可不代表次次都能奏效,霍周氏回过神来自然也知道他不可能真杀了她,况且他也不想背一个不孝的名声,要真这样,他的前程就全完了,又如何还能带给林琦夫贵妻荣的生活? 林琦的眼里这会儿有了几分感动,主动献上红唇去吻他。 结果这个午后,屋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待到三朝回门,她再出现在霍周氏的面前,霍周氏皮笑肉不笑地对她,像个祖母般地叮嘱他们回门的事项。 霍源笑着一一应了。 权美环早就备好礼让人装车,她的心情还是最复杂,亲自为女儿准备回门还是那般诡异,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 看到女儿和女婿走过来,她上前给女儿整了整衣领,看到女儿领子下面的痕迹,她的手还顿了顿,眸子暗了暗,她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 这几天顾忌着霍源也在,她并没有过去与女儿说上几句体己话,现在却是轻声道,“早去早回,天黑前要回来,知道吗?” “娘,我晓得了,你就不要再唠叨一次。”林琦似一脸的不耐烦,不过声音听来很平和。 权美环不由得更感触几分,这才送女儿上了马车,看到继子也钻进马车里面,她感慨地叹了口气。 尽管木已成舟,但这婚事始终不能让她满意,只是莫可奈何罢了。 比起妹妹,林珑是一大早就回了娘家的,她自然是担心妹妹,惟有亲眼看她过得好,她才能全然放心。 她与林绿氏正说着话,就听到管家匆匆进来,“太太,大姑奶奶,二姑爷和二姑奶奶的马车进府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看得出眼里的欣喜。 林绿氏更是亲自扶息大腹便便的林珑,“我们到前面去迎他们。” 林珑点点头,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妹妹了。 林栋得了消息,也赶紧过来等着见面。 一回到自家,林琦就一副兴奋的样子,更是率先跳下马车,那直爽的样子看得紧跟在后面的霍源摇了摇头,他这小妻子还真是童心未泯。 “二娘,姐,栋弟。”林琦一一唤着。 林珑更是拉着她细看了一番,看到妹妹气色大好,想来霍源应该对她不错,不过想到霍家的老太婆,她又持保留态度了。 姐妹俩说了一会子话,她就把目光对准霍源,颇为玩味地唤了声,“妹夫。” 这一声让霍源的头发发麻,不管林珑生育了几个孩子,这大姨子比他年纪还要小这是事实,不过他到底久经沙场考验,还是紧绷着脸上前作揖,“大姐。” 林珑当场就笑了出来,不错,倒是个忍辱负重的料,对她家妹妹也是有真感情的。 林栋也赶紧上前去与这新上任的二姐夫见礼,不管过往有多大的恩怨,这会儿也得放下,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霍源唤这妻弟还是挺爽快的,又再上前去给林绿氏这岳母见礼,恭敬地唤了声,“岳母。” “好好好。”林绿氏曾经也是反对这婚事的,不过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一想到林家俩女儿都嫁得如意郎君,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有林家惟一的男丁出面来招待霍源,林珑还是回到二娘与妹妹的阵营里面,一时间男人在外聊些家国政事之类的话题,女人们却是围在一块儿聊些琐碎的事情。 林琦撩了撩秀发,“他待我挺好的,二娘,姐,你们放心好了,现在那老太婆也还安份着,我又有娘护着,在霍家过得挺好的。” 听到妹妹唤权美环为娘,林珑还怔了怔,随后不再去把这事想得复杂化,事已至此,也就只能向前看了。 “这样也好,有你娘护着你,就少了婆媳问题。”林绿氏更为务实道,兜了一个圈子,上天还是对权美环颇为厚爱,把其中一个孩子送到了她的身边。 “你倒是给我说说,那霍周氏真没挑你的刺儿?”林珑想到至今仍看她不顺眼的叶秦氏,哪里会相信霍周氏转性? 林琦一向快言快语,“哪儿没挑?不过是被夫君使计暂时压制罢了……” 遂原原本本地将这三天的事情道了出来。 “倒是难为妹夫想得出这缓兵之计。”林珑这回是真放心了,男人才是女人在后宅立足的根本,他若愿护你,万事都能化解。 “那你得赶紧怀一个才行,这日子一长,她肯定装不下去。”林绿氏想得更长远,有了孩子,这才底气足啊。 林琦一听这个,就娇羞地红着脸低垂着头,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三天来霍源都努力耕耘,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出个果来? 林珑握紧妹妹的手,“孩子的事天注定,急不来的,有时候欲速则不达,平常心即可,别要有压力,你还年轻。” 她怕妹妹急着求子,万一这子女缘迟了些,妹妹又心焦如焚,这生活如何还能过得和美? “那倒是,我差点糊涂了。”林绿氏赶紧改口,她可不想让林琦太有压力,对付霍周氏还有得是法子,又有权美环这亲娘在内宅镇着,林琦倒是握了手好牌。 林琦生性不爱钻牛角尖,很快就伸手揽住最爱的亲姐和二娘,“好了,我有分寸,我今年才十六,也不急着当娘,我看姐倒是生得太快,与姐夫都没有多少二人世界,这感情就像老夫老妻似的。” “贫嘴。”林珑笑着拍了一下妹妹娇嫩的脸蛋。 林琦却是笑倒在她怀里,手却是摸了摸姐姐凸起来的大肚子,眼里还是有羡慕的,她也想生个像霍源的孩子,这是他们血脉的延续,证明她与他曾到这天地走一遭,并且走到一块儿。 临近午膳之时,叶旭尧结束公务赶了过来,毕竟是妻子娘家的大事,他这当大女婿的不好缺席,再者他还想听霍源恭敬地唤声姐夫,说来他与霍源因为被人比较多了,彼此间都有着隐隐地明争暗斗。 霍源看到这连襟到来,当场牙都疼了,这声姐夫更是唤得十分的郁闷,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他却平白矮了一级。 看到叶旭尧少有的笑容与林珑如出一辙,他心里不禁腹诽这两人还真是夫妻,一样的令人讨厌。 倒是林栋一直笑眯着眼,把两个姐姐都推销了出去,他可是无后顾之忧,专心振兴家业便是。再者他这俩姐夫还真是人中龙凤,怎么看都顺眼,嗯,回头要给祖父与爹爹上一注香,多得他们在天保佑。 席间,叶旭尧看向霍源,“妹夫啊,你与小姨子何时要个孩子?” 这声妹夫听得霍源很不是味道,更是确定对方这是在炫耀,炫耀他有一对儿子还即将又再添麟儿,遂咬牙道,“自然不能落下姐夫太少,我们也会很快就怀个孩子的。” 他挑了挑眉回头过去,话里挑衅的意味甚重。 “那我静候妹夫与小姨子的佳音。”叶旭尧应声,表情同样的欠揍。 林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顿时觉得这顿饭吃得还真是让人不舒爽,这俩姐夫确定成年了吗?怎么像人孩子似的?他开始同情两个姐姐了,看来他还是跪到祖父与爹爹的面前认罪吧,俩姐姐没他想象中嫁得那么好,他太想当然了。 本来一家人用膳不会分个男女席,只因谢玉安还在的原因,所以才分席而食。 “谢夫子,这一杯酒我敬你,谢谢你对我的教导。”林琦站起身向谢玉安敬酒,毕竟谢玉安明天就要起程离开林府了。 谢玉安也端起酒杯朝林琦道,“我也敬你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两人一饮而尽,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总是由不同的缘份凑在一块儿。 这一席既是庆祝林琦三朝回门,也是给谢玉安的送别宴。 林珑看了看旁边仍难掩激动的谢玉安,其实谢玉安虽说年纪大了,这面容还是挺美丽的,有着端庄秀丽之美,她本来也想过问问谢玉安还想不想嫁人,她倒是可以帮忙一二,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是多事了,不是人人都以嫁人生子为人生最高目标。 谢玉安或许注定了就这样活一辈子也未定,当个女夫子游走各大宅院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不是? “如果哪天谢夫子觉得累了,可以回到林家落脚。”林珑道,“我们林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谢玉安一愣,她没想到林珑会这么说,毕竟她与林珑无甚交情,勉强说来只是比点头之交稍深一些罢了。一个人在外漂泊流浪其实也有寂寞的时候,家族她是回不去了,若是真能这样其实也好。 林琦一听长姐的建议,忙拍了拍脑袋,“谢夫子,你看看我都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反正我们姐妹出阁后,二娘一人在家也多有寂寞,您哪天就回来住一住也算是陪陪我二娘。” 她怕谢玉安拒绝,忙把自家二娘搬出来,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谢玉安是个比任何人都好强的女子,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硬是支撑到今天。 林绿氏也忙表示,“她们俩姐妹说的是,自打琦姐儿出了门才三天,我就觉得似过了三年那么漫长。” “谢谢你们。”谢玉安红了眼睛,她教过的学生不少,可没有一个人像林家人这般说些暖人心的话,毕竟那些贵族家庭的后宅都乱得很,像林家这样清静的实在少数,没有成年男子,自然就会减少摩擦,等林栋长大,与她年纪并不相当,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这三朝回门,权美环准备的礼相当丰厚,林绿氏回的礼也不遑多让,不管内里关系再亲密,在外仍旧做出一致的举动,就是为了给林琦长脸。 近傍晚时分,天空还飘着雨丝,林琦就被霍源扶上马车回去了,就算没有婆母盯着,这三朝回门的礼节也还是要遵守的。 叶旭尧怕外面地滑,没让妻子去送别。 林珑看不到妹妹的身影后,这才转身闻了闻丈夫身上的味道,“你又喝酒了?”遂想到什么,眼睛睁圆道,“可有让栋弟喝酒?张太医说过他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喝酒的。” 自从那年亏了身子,林栋未来的生育问题始终是林珑心头的巨石,无论张劝功向她如何保证都没有用,总要将来看到林栋顺利结婚生子,她才真能安心。 叶旭尧揽紧妻子,“怎么可能?栋弟的病,我也一直放在心上。” 就连霍源也是了解的,席间并没有向林栋敬过酒,这是林家的秘辛,想来林琦是特意叮嘱过,就怕夫婿不清楚做出鲁莽之举。 “这样就好,栋弟今年才十四,还要再等几年才能成亲。”林珑叹了一口气,然后凑到丈夫耳边细声道,“璃堂姐给我写的最近的信里面透露,丰硕的病情是大好了,可至今仍未能行房。” 所以她能不忧心吗?丰硕还是成年男子,她家栋弟还是个孩子。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你要对张劝功有信心才行,栋弟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你没看他现在吃的药都减少了吗?这就是好现象。” 林珑想想也有道理,最近林栋的用药确是少了许多。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赶紧到屋里坐,珑姐儿还大着肚子呢,这里又有雨水,省得被雨水淋到。”林绿氏送了林琦回转看到他们夫妻在廊下,忙招呼道。 “我们这就进去。” 叶旭尧扶着妻子进去里屋,外面毕竟有些寒凉,他就更要护好怀中有孕的妻子。 林琦出了阁,林珑了却一桩心事,这玉肤坊的账又由妹妹再度接手去管,她也乐得在府里安胎。只是这雨从开春一直下到四月份都没见停过,京城各大富贵人家原本热衷的赏花宴就更是开不成,所以京城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各府夫人都猫在府里不出门。 叶蔓籽的及笄就在这个月,因而林珑也不能真正得闲,哪怕是打打下手,也还是要与叶钟氏商量一二。 “婆母,这是我拟的名单,您看看可有不妥处?”林珑把手中的名单递给叶钟氏。 叶钟氏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就按这单子宴客吧,就盼着到了那天这天公能赏脸别再下雨了,这雨下得我都要发愁。” “可不是?听说淹了不少农田。”林珑道,这是她从丈夫那儿得来的消息,“但愿别大雨成灾。” 叶钟氏叹了口气,这样的天气她想要回去探望一下亲娘都不容易,被钟郭氏下毒伤了根本,她娘的寿命到底还是亏损了,这让她恨不得把钟郭氏从坟里扒出来鞭尸。好在侄儿媳妇还算得力,照顾她娘也尽心尽力,要不然她在夫家也不得安宁。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过两天秦家会有人来拜访,你提前做个准备。” “秦家?可是祖母的娘家?” 叶钟氏点点头,“正是她的娘家,到底还是正经亲戚,少不得要接待一番。” 林珑点点头,只是诧异秦家怎么会突然到叶家来?以前来往的就不多。 她把这事跟丈夫一说,叶旭尧淡然道,“秦家原也是京城的贵族,只是五、六年前他家犯了事被贬爵,我那嫡亲表叔父外放当官,祖母与秦家老太太,也就是我那位舅祖母关系不睦,两家来往才会少了。”顿了一会儿,“这次是我那表叔父结束外放回京来,所以才会登门拜访。” 林珑这才知道里面还有这层原因,“回头我与婆母准备接待一下,虽说不喜欢祖母,但也不能落了叶家的面子。” 不睦是一回事,面子工程不得不做,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常态,再恨对方,见着时也要笑脸相迎。 叶旭尧道,“随便表示意思一下即可。” 他对叶秦氏的娘家不太感冒,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不能让娘子累着。 在一个下雨的天气里面,秦家老太太秦郭氏携着亲生儿子秦勇毅一家子到叶家来拜访,叶家一家子倒是出面热情接待了。 秦家老太太很早就守寡了,因而与几位姑奶奶来往都少,当初袭爵的并非她这一支,而是嫡长子那一脉,谁知道却犯了事连她家也受到牵连,好在儿子只是外放当官,她身子不大好一直都留在京中。 叶秦氏看到娘家人哭得那是肝肠寸断,她在叶家最近两年都受尽了屈辱,向娘家人求救过,哪知嫡出大哥却是置之不理,不肯出面帮她向丈夫表达不满,她心里自然也对娘家人有了怨恨。 如今再看昔日讨厌的弟媳妇,她却是越看越顺眼,毕竟这是娘家人在她失势后首度登门。 “大姑奶奶最近过得好不好?”秦郭氏掩下对叶秦氏昔日的不满,一副亲切的样子问道。 “也就那样。”叶秦氏瞟了一眼长子一房人,嘴角抽搐道。 秦郭氏皱了皱眉,她那不过是客套话,并不想知道叶秦多过得好不好,那与她有何相干?她在受苦的那些年,这大姑子可有想到过她?连节礼都懒得送了,这次要不是为了儿子,她也不屑到这叶家来。 “二舅母赶紧进屋来坐。”叶钟氏忙招呼了一声。 秦郭氏朝这侄儿媳妇笑了笑,与叶秦氏亲亲热热地进了屋。 至于秦勇毅及其子秦磊则由叶明恂与叶旭尧招呼到外院去。 林珑看着朝她笑笑的秦家表婶秦陈氏,得了,这人由她来接待,“见过表婶母,这几位是表妹吧,长得真俊。” 她的目光看向跟着秦陈氏一块儿来的几个姑娘,似乎有点摸到秦家为何一回京就突然热情地来叶家拜访的原因。 这几个姑娘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其中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满脸骄傲,而且挨秦陈氏极近,想来应是秦陈氏的嫡女,另外两个倒是有几分畏缩,一看就是姨娘生的庶女。 果然,秦陈氏忙介绍,“这是我嫡出的女儿,闺名唤娇蓉。”手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这是我家老爷的庶女,一个名为娇燕,另一个唤娇贞。”又转头对三女道,“这可是你们的表嫂襄阳侯夫人,还不快给表嫂见礼。” 三女这才给林珑行了一礼,秦娇蓉还略抬了抬头有点放肆地打量林珑一眼,在来叶家做客之前,她就从娘那儿听闻这表嫂的出身,当时她就嗤之以鼻,“若我们一家子还在京中,哪里轮到这破落户的女儿嫁进叶家去?娘,你当初就该为我争一争,要不然今日我就是襄阳侯夫人了。” 她娘却是叹息一声,“我不是没想过,就是离得远,你祖母又不会做人为你们着想,我与叶家的主母并不太相熟,如何开口提这儿女婚事?罢了,这都是过去之事,提来有何意思?叶家还有一儿子未曾婚配,这小儿子一向都是当娘的心头肉,你若嫁给他,必定过的是富贵日子。” 当初她听到叶家还有一表兄未婚,当即就追问了这表兄的情况,只是当她听到还没有考取功名,顿时就焉了,好的被人拣去,留下的都是残次品,娘还说得那么动听。 不过她还是跟娘到叶家来看看,看到叶家这偌大的府邸,她又忍不住羡慕,似乎嫁给叶家嫡出老二叶旭融也不差,但转念一想,历来分家,大房占重头,她又能分得多少? 这心一热又变凉了。 秦家俩庶女似乎被秦陈氏打压惯了,并没有太强烈的个人色彩。 林珑也没有去搭理这秦娇蓉的无礼,尽主人之责地与秦陈氏进去里屋。 叶秦氏这会儿才看到那三个姑娘,忙热情地唤道,“怎生进来的这么迟?这都是我秦家的姑娘,过来让我好好认认,这些年你们随你爹外任,一转眼就这么大了,真是光阴荏苒,二嫂子,我们都老了。” 秦郭氏也感慨丛生,“是啊,这一转眼都老得自个儿也认不得。”看到三个孙女上前,她忙拉住嫡出的秦娇蓉向叶秦氏介绍,至于俩庶出的只是一语带过。 叶秦氏也只是对秦娇蓉热情无比,至于庶女倒是没有过多理会,拉着这娘家侄孙女看得直点头,“果然是我们秦家的姑娘,真真的美人胚子,儿媳妇,你说是不是?” 她转头看向叶钟氏。 叶钟氏皮笑肉不笑,“婆母说得是,倒是长得漂亮,我记得她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可人,果然女大十八变。” “许了人家没有?”叶秦氏笑问。 “未曾。”秦郭氏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了看叶钟氏。   ☆、第三百七十章相亲 叶秦氏笑着揽住提到婚事娇羞低下头的秦娇蓉,“我老秦家这么好的姑娘,必有大把人求娶,将来谁娶到都必是有福的。”转头看向儿媳妇叶钟氏,“老大家的,你说是不是?” 叶钟氏心里冷笑,真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面上仍旧笑着,“这好姑娘必是抢手得很,家家都争娶呢。”似装作记不清的样子,“蓉姐儿今年多大了?” 秦郭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好一会儿,方才笑道,“十七了,我与她娘都为她的婚事发愁,虽说求亲的人都快踏破家门槛了,愣是没有一个合心意的,这姑娘家要嫁得好,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才能放心。” 身为秦娇蓉的亲娘秦陈氏却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叶钟氏这表嫂,别以为她没听出她之前那带刺的话儿,这不是暗讽她女儿留到十七仍未定婚事无人求娶吗?这表嫂实在不讨喜,她本来热络的心理顿时凉了凉,眉头更是皱了皱。 叶秦氏不悦地看了眼叶钟氏,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出口气。 林珑看到这微妙的一幕,没有吭声,目光倒是落在了秦娇蓉的身上,这秦家表妹此刻倒不若初见那会儿思绪外露,不过紧绞的手帕泄露出她的心思,她暗地里笑了笑,仍旧挺着个大肚子坐着。 秦郭氏把目光落在林珑的肚子上,笑着问道,“这是二胎了吧?” “是,再过段日子孩子就能落地了。”叶钟氏这回是高兴地满面笑容。 落在外人的眼里,这是相当满意这大儿媳妇了,秦氏婆媳二人对视一眼,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对了,听说头胎生的是双生子,表嫂赶紧把孩子抱来我们见见。”秦陈氏忙道,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 这话深得叶钟氏的心,她的俩孙子养得好,自然就想要在外人面前炫耀一番,遂忙让人去把双胞胎抱来。 “还是我去看看吧,不知道他们睡醒了没有?”林珑笑着起身。 “也好,不过你得小心些。”叶钟氏不放心地叮嘱一声。 这里的气氛有点郁闷,林珑找着借口忙出去。 到了东厢房,俩娃儿正在争抢玩具,结果一看到亲娘,立即把争抢的玩具扔到一边,纷纷地向亲娘伸出小手臂。 林珑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一对手来,只好一边揽住一个,至少不厚此薄彼。 “娘,我想你。”叶耀辉的嘴甜一点,立即凑上去亲他娘的脸蛋。 叶耀庭倒是没有弟弟活泼,不过也不甘示弱地亲了亲林珑的脸,示威般地看向弟弟。 叶耀辉扁了扁嘴,又亲了下母亲,然后挑衅般地看着哥哥。 叶耀庭也再亲了一下,一双藕臂霸着母亲的脖子不放,明显不给弟弟机会巴着娘的脖子。 兄弟俩开始围着母亲明争暗斗。 林珑被俩兄弟用口水洗礼,不由得叫苦连天,这算什么一回事?伸手轻拍了拍俩娃的小屁股,“好了,你们祖母正唤你们去见客呢,来,随娘一块儿去。” 她整理一下俩儿子有些皱的衣物,然后抱着他们下了罗汉床,肚子大弯不下腰来,只好让辛大娘给他们穿上鞋子,趁这机会掏出帕子把俩儿子热情的口水抹去。 母子仨整理妥当后,她这才一手牵一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往正厅而去。 母子二人施施然地掀帘进去,两个长相各异的双胞胎孩子立即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么小又软软的孩子最能哄出女人的母性来。 就连秦郭氏也是眼中一亮,忙道,“这俩娃儿真生得好,快,过来让我抱抱。” 林珑带着俩孩子到秦郭氏的面前,轻拍一下他们的背让他们乖一点给秦郭氏行礼,“快唤舅曾祖母。” 俩玉娃娃立即做揖奶声奶气地唤着,“见过舅曾祖母。” 这俩孩子一向听林珑的话,背后怎么争抢是一回事,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万分可爱的玉娃娃。 “实在可爱得紧。”秦陈氏就先抱起离得最近的叶耀庭在怀里,伸手捏了捏他肉肉的小脸蛋,小家伙有些不喜欢地扭了扭。 秦郭氏惟有抱起叶耀辉,“这是老大还是老二?” 林珑笑道,“这是弟弟老二,表婶怀里的是老大。” “这俩孩子长相一个肖父,一个随母。”叶秦氏笑道,只是笑意不曾直达眼底,她与这俩曾孙子都不亲近,从俩孩子出生至今,她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管似谁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秦郭氏道。 “不是我黄婆卖瓜自夸自赞,我就没见过比我孙子更可爱的娃。”叶钟氏满脸的骄傲,这对孩子她带的时间也不少,那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秦陈氏瞟了一眼叶钟氏,再看看怀里的孩子,其实也就那样,不过面上自然是夸赞一番好让主人家高兴。 秦娇蓉见到这俩孩子一进来就抢了她的风头,这心里别提有多呕,暗含不喜的目光在俩孩子的脸上掠了掠,真是随了他们那出身低下的娘,都是贱种。 俩庶女倒是正襟危坐,不敢近前去逗孩子,倒是抻着脖子瞅了瞅,私下交彼此交流个眼神什么的。 正在这时候,帘子又被人再掀起来,林珑转头看去,这回来的人是小叔子叶旭融,她的秀眉拧了拧,这会儿这小叔子不应到后院来。 “这是融哥儿吧?”秦郭氏立即惊喜地道,哪还记得逗弄怀里的小娃儿。 叶旭融立即上前给秦家人行礼,“见过舅祖母、表婶、几位表妹。” 秦娇蓉赶紧起来给叶旭融回礼,“见过表哥。”一双美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叶旭融的长相,比起初见的表哥叶旭尧,这弟弟落了几分气势,倒是多了份温和,脑海里面立即算计起来,为失了礼数让人诟病,她忙垂下眼眸。 至于秦家的俩庶女也飞快地看了一眼,立即就红了双颊,双手绞紧帕子,心里羡慕着嫡姐的命真好,她们也是知道嫡母心里在计较什么,不由得哀叹自己命不好投胎到姨娘的肚子得了个庶出的名份。 林珑把自家儿子从秦郭氏的怀里捞出,看着秦郭氏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小叔子叶旭融,她不禁有几分同情这小叔子,秦娇蓉看来可不好惹,这秦家人做得也太出格了。 “我记得早些年融哥儿还一脸的稚气,如今看来已是成青壮年了。”秦郭氏起身拉着叶旭融好一阵的感慨。 叶秦氏笑眯眯地回应,“都说我们老了,你还不信?如今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融哥儿今年必定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跟他哥一样能干。” 仿佛她是个疼爱孙子的祖母一般。 叶钟氏撇撇嘴,深知自家儿子被秦家人盯上了,只是人家没明说,她也还没想到得体的拒绝方式,这心里难免有些着急,面上却还是得道:“还没放榜呢,这结果如何我们现在还不知晓……” “这有什么的,襄阳侯府深得圣上恩宠,哥儿去考功名那是争气,最不济是还能恩荫出仕,将来必定前程似锦。”秦陈氏倒是看得透彻,这番话也是有意说给女儿听的,让她看清现实,不说别的,等叶旭融真的考得功名进士出身,那还能轮到自家女儿? 秦娇蓉微垂着脑袋,悄然地瞟着叶旭融的一举一动,这人是真生得好,芳心也有几分蠢蠢欲动,若真像娘说的那样,倒也实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被人这般夸赞,叶旭融的脸不禁微微一红,他的功名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哪有眼前这些妇人说得这么容易?面向母亲,“娘,快到午膳时间,爹着我来问问是分席而摆还是大家共聚一堂?” 毕竟是正经亲戚,也没有那么讲究男女大防。 “这儿还有未婚的姑娘,自然得分席才成。”叶钟氏忙道,心下却起疑了,叶明恂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家下事了?还着小儿子来过问这些? 林珑也是一脸的微诧,叶明恂可是出了名的成事不管。 叶秦氏不禁暗自得意,她这大儿子还有一条可取,那就是愚孝,如今看来,秦家也挺满意叶旭融,这相看等于是成功了一半。“你爹那是糊涂了,你且过去禀告他。” “是,祖母,那孙儿告退。”叶旭融再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大姑奶奶,你真是有福啊,这孙子能干,曾孙可爱,我啊都羡慕得紧。”秦郭氏一脸的羡慕。 “哪里有二嫂子说得那么好。”叶秦氏好面子,忙谦逊了一句,尽管她在叶钟氏婆媳手里屡次斗输,可在外人面前还是家丑不外扬。 “婆母,既然已到午膳时间,那儿媳妇这就去命人摆膳。”林珑起身道。 “去吧。”叶钟氏把小孙子叶耀辉抱了过来。 叶耀辉与祖母也极亲近,一到了叶钟氏的怀里,就站起来抱紧叶钟氏的脖子。 林珑轻捏了一下他的嫩滑的脸蛋,这才朝众人告罪一声出去安排午膳事宜。 在帘外,她听到秦陈氏正说道,“表嫂,你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妇,我瞅着都羡慕不已呢……” 这些恭维的话听来就虚得紧,她暗自抿了抿唇,不再去理会厅里面的对话。 安排了内外男女两席,她这才回转请客人到小花厅入席。 一群女眷又再度转移阵地。 直到开膳时间,叶蔓籽方才露面。 她的到来又是一番打量与称赞,少不得又得应付一下,她暗地里朝林珑这嫂子吐了吐舌,林珑轻拍一下她的手背,让她赶紧入席。 “我记得籽姐儿这个月底就及笄了,对吧?”秦陈氏朝叶钟氏问道。 叶钟氏一面净手一面答道,“表弟妹这记性真好,我这淘气的小女儿确是这个月及笄……” “那我这次回京真是及时,还能赶上给籽姐儿庆祝。”秦陈氏看向叶蔓籽的面容也带了几分火热,这小女儿必是叶钟氏的心肝宝贝。 “也多亏了他们一家子回京,要不然我这老婆子还在府里猫着,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喜事。”秦郭氏似一脸感慨地道。 她这些年来有些孤陋寡闻了,只是因着自己独自在京,儿子也不在身边侍候着,自然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方才少了在亲戚间走动。 这一顿午膳表面看来是宾客尽欢,不过林珑却觉得吃得有些不太舒服,宁可一家子用膳更自在些,席间她少不得要招呼一下秦家那三个姑娘。 秦娇蓉似乎一改性子,忙与叶蔓籽套近乎,一口一个表妹叫得是相当的亲热。 秦家俩庶女只是低头用膳,话都说得极少,都有自知之明,不能抢了嫡姐的风头,要不然回去必挨嫡母责罚。 再度转移阵地喝茶消食,老人家吃饱不想动,年轻姑娘们却是精力充沛,林珑和叶蔓籽只好充当导演,领着秦娇蓉姐妹仨逛起了侯府。 正好下人来报有事要请示,叶钟氏惟有告罪一声先行去处理一下紧急事情。 因而在暖阁里面惟有叶秦氏与秦家婆媳二人坐着,这一下子没了外人,说话自然就不用那么多顾忌。 秦郭氏不再转弯,开门见山道,“二嫂子,我在信里与你提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秦陈氏见到婆母说得直白,也不再避讳抬头直视叶秦氏,“大姑母,我家蓉姐儿你也见着了,这孩子一向知分寸,她与您又是嫡亲的血脉,让她在您膝下承欢,也能多点天伦之乐不是?” 一回京稍一打听,她即知叶秦氏最疼的三儿子犯了事被处决了,而且叶秦氏还到庄子去养病一段时日,料来也想要个亲近的孙媳妇承欢膝下也比外来的强,遂早早先与婆母通了消息交换了意见,这才前来与叶秦氏接触。   ☆、第三百七十一章留客 对于如今在侯府里面孤立无援的叶秦氏来说,娘家二嫂秦郭氏的一封信让她顿时觉得天地都亮了,她怎么就没想到再给自己找个援手?头一次觉得这两年活得太窝囊,以致脑子都不好使,都是叶钟氏婆媳的错。 不过如今面对着急的娘家人,她还是故做姿态地轻茗了一口茶,不想让人看出她在侯府的处境艰难,“二嫂子,侄儿媳妇,你们也别急,这事我心里有数,再亲能亲得过自家人吗?我不帮蓉姐儿还能帮谁?这满京城的女子都不如我们亲上加亲。” 得到叶秦氏这一句保证,秦郭氏婆媳俩对视一眼,均觉得此事有谱。 “大姑奶奶别与我置气,我也是心疼孙女儿,蓉姐儿都十七了,确是不能再拖,她与你家的融哥儿只差一岁,这可是大好姻缘。”秦郭氏道,“可是你那儿媳妇……” 一提起叶钟氏,秦陈氏的脸上略有几分紧张,眉尖还略皱了皱,“大姑母,我瞅着表嫂似乎不太喜欢我们蓉姐儿,明明我们都暗示给她听,她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再者她对那大儿媳妇也好得过份,我怕蓉姐儿嫁进来会吃亏。”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担心是真的,但没有她表现得出来的那么严重,小儿子一向得宠,她也看得出来叶钟氏看小儿子的目光充满着慈爱,若是木有成舟,想必也不会过多的苛责儿媳妇,不过这样一番话她要说给叶秦氏听,让她知道她对这桩婚事也不是全然满意。 秦郭氏瞟了眼儿媳妇,对于这儿媳妇的行事颇有赞赏,也配合地做出担忧的表情,“大姑奶奶,不会真有蓉姐儿她娘担心的事吧?要不然我还真不放心让蓉姐儿嫁进叶家,我就蓉姐儿她爹一个儿子,孙女儿加孙子满打满算也就只得四个,个个都宝贝得很。” 叶秦氏这会儿也不再慢悠悠地吊着秦氏婆媳的胃口,如今的她相当需要秦娇蓉嫁进来,遂表态道,“我那大儿媳妇一向对媳妇都不苛责,看看尧哥儿媳妇那么低的出身,她也不当珠当宝地来疼?放心好了,比起大儿子,她更宠小儿子,将来必会对小儿媳更好。” “有大姑母这话,我就放心了。”秦陈氏假意地拍拍胸口。 叶秦氏抿唇笑了笑,哪会看不出来秦氏婆媳的装模作样,若是搁在林珑未进叶家那会儿,她哪里会搭理她们?多少个秦娇蓉也入不了她的眼,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马死落地走,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子。 各怀鬼胎的三人仍旧表现出亲热熟络的样子。 “对了,你们把蓉姐儿带来便是,那俩庶出的就别带出门了,省得拉低了蓉姐儿的格调。”叶秦氏道。 这相亲带着嫡女便是,带上俩庶女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就不怕节外生枝?嫡出的一向瞧不起庶出的,叶秦氏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秦郭氏与儿媳妇对视一眼,方才露出微笑来,“我是刻意带她们来的,大姑奶奶,您就没想过要为尧哥儿纳上一房妾?我听闻他现在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这真的像话吗?他那妻室还怀着身孕呢,连为丈夫安排个侍寝的人都没有,真真是失职。” “就是啊,大姑母,连我也看不过眼,这世上有哪个当媳妇是这样的?”秦陈氏忙帮腔,“我也不是那等厉害的嫡母,打压庶女什么的也犯不着,我想着蓉姐儿嫁进来毕竟势单力薄,若能让她那俩庶妹其中一个许给尧哥儿当妾,不管怎样,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有几分不着调,一个妾能帮忙的有限,不过转而一想,若是能利用得好这枚棋子,这收获也是不可估量的。 秦氏婆媳都打着如意算盘,这俩婆媳一个是京城热衷联姻郭家出来的,一个却是陈国公府的旁支,也算是大家族出身,所以无论林珑混得多高,她们都始终记得林珑出身低微这一条,隐隐有着傲视。 提起给叶旭尧赐女人,叶秦氏不禁觉得一阵牙疼,这比把秦娇蓉与叶旭融凑在一块儿还要难,她皱紧眉头,“不瞒你们说,我哪儿没想到这一层,只是难啊……” “这,这有何难处?”秦郭氏不禁犯糊涂了,她自己就给儿子赐过通房,因而觉得这是叶秦氏的推脱之词,面上就略是一沉,“长有赐下不能辞,他还能怎么着?再者这是当祖母的怜惜孙子,哪还有当孙子的嫌弃不成?又何时轮到他媳妇说话?” “大姑母,您可是这叶家的大家长,虽说大姑丈还健在,但也不能不将您看在眼里啊?我瞅着尧哥儿也是个孝顺的,您开口给他纳妾,他指不定有多高兴呢。”秦陈氏继续出力游说。 这些话何须旁人教?叶秦氏是再明白不过的,可当年她就赐过女人给叶旭尧,结果却是被狠狠地打了脸,还被逼着不能多管叶旭尧的房里事。现在她的势力比起以前差了一大截,这府里还有多少人听她调遣?她若是再度插手叶旭尧的房里事,只怕这不认祖母的孙子第一个就会拿她开刀。 面有悻悻然,她叹口气道,“本来家丑不外扬,如今你们说起,那我也直白一句,尧哥儿这孩子一向自有主见,我这当祖母的难以左右他的行事,你们当我没赐过女人给他吗?”想起往事,遂摆摆手,“结果不提也罢。” 秦氏婆媳面面相觑,她们原本以为是叶家的长辈疏忽了,才导致叶旭尧成亲至今仍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没想到背后却是已经交过手了,而叶秦氏这占着长辈名义的祖母还落败了,这说出去谁信? “我还以为是他那娘子善妒……”秦郭氏干巴巴地道,想到林珑的样子倒也娇媚,能迷惑住男人也不出奇。 叶秦氏嗤笑一声,“他那娘子就是善妒,要不是她在背后唆使,尧哥儿哪会连我的话也不听?如今他袭了爵,在这一点就更不会听我的,依我说,赶紧打消了这主意为好。” 秦氏婆媳哪肯就此甘心?这庶女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为叶旭尧的妾侍,这是她们最大的用处。 “表嫂那儿,我再去探探口风试试?”秦陈氏商量道。 叶秦氏看着她笑得莫名,“没用的,林氏生了一对双生子,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我那儿媳妇只差没有把她捧上天去,哪里还会想到心疼她儿子?”想了想,到底这是娘家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犯错,手指了指皇城的方向,“你们都忘了她义母是谁?” 听出叶秦氏在暗指宫中的苏皇后,秦氏婆媳瞬间打了个冷颤,这苏皇后可不好惹,她们也惹不起,林珑是苏皇后的红人,苏皇后护短,真的惹上这位,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秦陈氏不由得又暗喜起来,这表明叶钟氏是真正一等一的好婆婆,不逼儿子纳妾不放通房丫头,再想到自己眼里的乘龙快婿叶旭融好像也没有房里人,这样一来,女儿得省了多少事啊。 对于与叶家结亲,她是越发热衷了,但想到俩庶女推销不出去,又满是不甘心,眼珠子一转,她计上心来。 逛侯府的秦娇蓉却是感叹着侯府的华丽,小时候她来过却不觉得有什么,如今长大了才真正具备欣赏的眼光,目光不由得落在坐在一旁歇息的林珑,这破落户的女儿还真的走了狗屎运。 她挨着叶蔓籽坐下,“籽表妹,我初回京城,很多人都不认识,表妹可要好好带带我与京城贵女熟络熟络。” 要进社交圈子,与叶蔓籽套近乎是最便利的方式,她爹就算外放期满回京,可担任的官职也不高,是远远不能与大伯那一房人相提并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伯那一房的堂姐妹们眼高于顶,对她的示好是爱搭不理,她也没有那么犯贱地去求着她们。 叶蔓籽一向对这样的人有几分腻乎,不太想答应她,故左右而言他,“我也就那样子,最近雨下得多哪里也去不了。”两眼盯着那开得盛大的花丛,“天哪,这里还有这么美的花,大嫂,我要剪几枝回去插在瓶子里好好赏赏。” 林珑一向也宠这小姑子,自个儿没起身,而是朝下人吩咐道,“还不赶紧给四姑娘剪几枝搁屋子里头?” “我要自己剪。”叶蔓籽起身抢过下人手中的剪子到那花丛处,瞧上哪枝就剪哪枝。 套近乎不成的秦娇蓉咬紧一口银牙,这表妹好生可恶,不过好在她尚有理智,没有做出任何抱怨不满的举动来,但好紧抿的唇泄露出她的心情正不好着。 林珑似没有看到,笑着朝秦家三女道,“你们若有喜欢的,也尽可以去剪上几枝玩玩,我让人给你们备剪子。” “谢过表嫂。”秦家俩庶女其实看着叶蔓籽剪花早就心动了,得了林珑这话,忙起身行了一礼。 林珑掩唇一笑,朝下人看了一眼,下人忙把剪子递给两位表姑娘。 秦娇燕与秦娇贞欢呼一声,对于之前吃瘪的嫡姐心里正兴灾乐祸呢,只是不好笑出声来惟恐得罪了她落得嫡母责罚,遂与叶蔓籽一块儿剪花更好。 林珑看着同样没动的秦娇蓉,实在很不想搭理她,无奈她是主人家,人家到底是客人,扯了扯脸皮道,“蓉表妹不去剪上几枝?这一处的花可是外面很少见的,又避着雨水没被打得七零八落,剪上几枝也应了应晚春之景。” 本来林珑的话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但听在秦娇蓉的耳里却变成了炫耀,显然是在她面前摆侯府夫人的架子,这破落户的女儿要不是走了狗屎运,连给她提鞋也不配。 面上似笑非笑,她整理了一下裙摆,“表嫂不也在这儿歇着?我正好留下来陪陪表嫂,表嫂这命真好,能得表哥那般呵护,实在羡煞旁人。” 林珑微皱了皱眉,这秦娇蓉在暗讽她,她焉能听不出来?对这秦娇蓉越发的不待见,实在不想与她坐到一块儿,着如眉扶起她,“蓉表妹误会了,我也正想去剪上几枝摆在卧室里,我夫君回来瞅着也好看。”她迈开步子朝三个剪得正欢的姑娘处走去,走上两步她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蓉表妹,我夫君呵护我的是应该的,夫妻本是一体,这与命好命不好没关系,我只信人定胜天。” 语毕,不待脸色沉下来的秦娇蓉做出反应来,她笑着迈开步子到叶蔓籽的身边看看她都剪了什么花。 叶蔓籽暗暗地朝秦娇蓉努了努嘴,“我挺烦她的,大嫂,她什么时候走啊?” 林珑拍拍小姑子的手臂,“过门都是客,把场面应付过去便是,省得被外人知晓了嚼舌根。” “大嫂,我晓得轻重。”叶蔓籽悄悄地吐舌头。 林珑笑容更盛,初进叶家时看这小姑子最不顺眼,如今却觉得她比庄重的叶蔓君逗趣,至少显得生动活泼些,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若是生个像叶蔓籽的女孩儿好像也不错。 人人都去剪花了,自己一个独坐着也没趣,秦娇蓉不高兴地起身加入进去,接过剪子时还有几分愤愤不平。 几个去逛园子消食的姑娘们以及林珑带着花团锦簇的花儿回来,顿时吸引了长辈们的目光。 “姑婆,这是我剪来孝顺您的花,您闻闻香不香?好不好看?”秦娇蓉立即上前去献宝,刻意在叶秦氏的面前表现出天真浪漫的一面,天晓得她篮子里面那些花儿大多都是俩庶妹剪的。 叶秦氏原先只是看上秦娇蓉秦家人的身份,此刻看她的小女儿姿态份外可人,不禁眼里有几分真正的喜欢,“真香,还是我们蓉姐儿有眼光,这都是开得最好的。” “姑婆喜欢,待会儿我拿去给姑婆装点屋子,就算是暮春时节也能感受到春意盎然。”秦娇蓉忙道。 “我们蓉姐儿真孝顺。”叶秦氏欣喜地把这侄孙女揽到怀里,眼角余光看到儿媳妇叶钟氏正掀帘子进来,又加了一句,“这样好的姑娘,将来谁娶到谁就有福了。” “姑婆……”秦娇蓉不依地唤了一声,娇羞地低垂下头。 甭说秦家那俩庶女,光是与秦娇蓉才接触一个半天工夫的林珑和叶蔓籽都打了个冷颤,这秦娇蓉真是表里不一,叶蔓籽满眼鄙夷,还与自家嫂子交换了个恶寒的眼神。 林珑自然是得体地笑着拍了拍小姑子的手背,这秦家人的互相吹捧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叶钟氏笑道,“我听闻年轻姑娘们去剪花了,来,我瞅瞅都有啥成果?” “娘,这是我孝敬娘的。”叶蔓籽忙提了一篮子花凑向母亲,一副邀功的样子。 “籽姐儿的孝顺可不下于我们蓉姐儿,我是越瞅越喜欢,恨不得拉了她家去当女儿养着。”秦陈氏笑道。 她其实见过幼年的叶蔓籽,只是当年对这丫头的娇横是相当看不眼,怎么看也不及叶蔓君更让人满意,无奈叶蔓君却被圣上赐婚嫁到汝阳城去,她再满意也没有用。 叶钟氏一听这话,眼里的笑意顿时褪了几分,这秦家人实在让人看不过眼,不但看上她未婚的儿子,现在连她女儿也不放过,也不看看这秦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不过她身为主人家不好反目,遂笑道,“这可是我的宝贝疙瘩,谁都不送的。” “还是我娘好。”叶蔓籽亲热地挽着母亲。 叶秦氏斜眼看到,心里老大不舒服,想当初,这叶蔓籽可是她看护着长大的,如今长大了却只认得自己的亲娘,眼里哪还有她这个祖母?这会儿她倒是不记得自己先捧杀般地养大孙女,也难怪叶蔓籽与她越发疏远,这又能怪得了谁? 秦陈氏碰了个软钉子,面上有几分讪讪的,心下也着恼,这叶钟氏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转而一想叶蔓籽的出身高,要挑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也难怪叶钟氏姿态摆得这么高。 林珑看着这秦家人贪婪的一面,不禁有几分咋舌,又有几分不悦,哪有这般处处算计他人的?真恨不得这秦家一群人赶紧早点告辞,还侯府一个清净。 偏偏在这时候,叶秦氏揽着秦娇蓉,面去看向儿媳妇叶钟氏,“老大媳妇,你去准备一下客院,我打算留蓉姐儿姐妹仨住上一段时间陪陪我这老太婆……” 叶钟氏顿时懵了,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林珑也皱紧眉头,她都想好要如何送客了,现在居然是留秦娇蓉姐妹仨住下来? 不待婆媳二人反应过来,秦郭氏忙一副不好意思道,“这,这如何使得?大姑奶奶,我这孙女儿都宠坏了,在你这儿住下岂不麻烦……” “有何麻烦的?我瞧着蓉姐儿姐妹仨就欢喜,再说你我这把岁数的人活一天少一天,有年轻姑娘在膝下陪着才是真的好呢。”叶秦氏一副劝说的样子,转头看向秦娇蓉,和蔼地问道:“蓉姐儿,陪陪姑婆可好?” 秦娇蓉得到母亲暗使过来的目光,立即热情地回应,“这是侄孙女儿的荣幸。” 叶秦氏这才满意地拍拍秦娇蓉的手,笑眯眯地看向叶钟氏,“老大家的,你还不赶紧去布置一下这客院,别怠慢了蓉姐儿这三个娇客。”   ☆、第三百七十二章落跑 事情到了这地步,算漏的叶钟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正常亲戚间往来,她也不能当众发作从此落了个不认亲戚的坏名声,只能违心地道,“那儿媳妇这就去布置一下……” “这不好,太麻烦了……”秦陈氏忙去阻止叶钟氏,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有何麻烦的?难道我这老婆子连留个侄孙女承欢膝下也不行?”叶钟氏佯怒道,脸色更是难看至极,显然正不痛快呢。 场面的气氛不太好,秦陈氏一脸讪讪地松开拉住叶钟氏的手,秦郭氏趁机不满地看了眼儿媳妇,秦陈氏配合地缩了一下头,脸色懊恼得可以。 “姑母,侄儿媳妇不是这个意思,蓉姐儿留下给您尽孝道是她的荣幸,这……”她小心翼翼地道,正式表态同意自家女儿留在候府内。 林珑这大肚婆见状,忙起身笑道,“这都怎么了?正高兴着呢,祖母,您若不嫌弃,我这当孙儿媳妇的这就到您膝下承欢,带着我家那调皮的哥儿俩,保准祖母您天天乐呵呵。”眼波一转,看向叶蔓籽。 叶蔓籽与这嫂子一向交好,自然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脸笑意地上前不着痕迹地挤开秦娇蓉,抱住叶秦氏的手臂,“祖母这不是在指责孙女儿不孝顺吗?还让表婶如此的为难,孙女儿这就天天在您老人家这儿陪您,直到您看着我烦了为止,可好?”又娇气地摇了摇叶秦氏的手臂,“祖母,您就应一声嘛,要不然外人必定要诽腹我这当孙女儿的不孝顺您老人家……” 叶秦氏听得直感觉肉麻得紧,叶蔓籽与她疏远了往来,如今这番做作的话听来就想做呕,其中并无多少真意。不过她到底仍旧是叶家的老太太,这会儿拂了孙女儿和林珑的好意,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襄阳侯府呢,她丢不起那个人。 轻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她笑道,“我不过是久不见你表姐们,这才想留她们住几天罢了,你这丫头连这醋也吃?”亲昵地捏了捏叶蔓籽的鼻子,“你这丫头从小到大都这样,祖母都不知道拿你如何办了?” “祖母笑话籽儿,籽儿可不依的。”叶蔓籽说这话时只差没有吐出来,直佩服自己演技了得,不过比起祖母的厚脸皮还差了些许。 叶秦氏也是头皮一紧,对这孙女儿越发不喜,抬头看向林珑,“你肚子都这般大了,老到我的院子去请安也不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我这当祖母的疏失?再说庭哥儿和辉哥儿还小,我这上了年纪精力不济,照顾他们恐怕力有不逮,还是留我娘家这几个侄孙女住下,大家亲戚间也好亲近亲近,再说蓉姐儿初回京城,该让籽姐儿带她出去交际交际。” 话说到这份上,无论是叶钟氏还是秦陈氏都只得应好,要不然就是不通情理。 林珑脸上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叶秦氏消停了好一段时间,今日倒是突然福至灵开一般,话都说得一套一套的,还让人不得不遵守,果然,这烂船尚有三分钉。 叶秦氏成功地留下秦家三名娇客,脸上不禁有几分得意之色,她这是与娘家亲戚的正常往来,就连丈夫叶老侯爷也挑不出刺儿来。 叶钟氏掀帘子出去让人清理客院让秦家姐妹仨住下,当然她的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 所以傍晚时分,秦勇毅携子秦磊与秦氏婆媳一道儿打道回府,至于叶家还是热闹无比,为了那三个娇客,叶秦氏还开了自己的私房,这姿态也做得相当出格。 回到主院,叶钟氏一脸的黑色,恨不得把叶秦氏给咬下一块肉来,看她还能嚣张不? 情绪不好地坐在罗汉床上,她正在努力地平息心间的怒火,想着接下来的对策,秦家姐妹仨都不是省油的灯,她等于留了个祸患,越想是越不甘心,就这一不留神让人算计了去。 叶旭尧扶着妻子林珑掀帘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叶旭融、叶蔓籽兄妹二人。 “婆母,别气坏了身子。”林珑忙上前去安慰自家婆母,这叶秦氏突然来这一手,她们没防备落了下风也在情理当中,谁能想到秦家人真的那么厚脸皮? “娘,我们不搭理她们便是,不就留几天嘛,还怕她们能掀了天不成?”叶蔓籽柳眉倒竖地道,只是这话不似劝倒似煽风点火居多。 叶旭融忙扯了扯小妹,朝她摇摇头,暗示她还是少说一句为好,自家亲娘是长辈,若真是当面给脸色秦家姐妹仨看,传出去只怕少不了口诛笔伐,毕竟人家留下的原因是在叶家老太太的膝下承欢。 “三哥,你拉我做甚?我又没有说错……唔……” 正在说着话的叶蔓籽的嘴突然被自家三哥捂住,她不由得瞪了眼自家三哥,就算是捂了她的嘴她也要这样说。 “融弟。” 叶旭尧一开口,叶旭融就乖乖地放开妹妹,得了自由的叶蔓籽朝自家三哥噘了噘嘴。 “娘,这事没您想象得那么复杂,秦家是有联姻的意思,但胜在他们还没有那个胆说出来,我们也就不算完全被动。”叶旭尧分析道,“当前首务之急是给融弟赶紧定一桩婚事,这样一来,他们有再大的劲也使不出来。” 叶钟氏听到大儿子这么一分析,眼晴慢慢变亮,儿子没说错,她是叶家的当家主母,为自家小儿子定婚事,谁也挑不了出刺儿来,她要占这个先机。“尧哥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得先下手为强,明儿起我就让人去找城里的冰人开始相看合适人家的姑娘。” 叶旭融听得一脸的尴尬,没想到是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就说奇怪了,父亲为何会突然支使他到后院去传话,原来是让人相看自己,遂起了一身的寒意,对秦家姑娘越发不待见,得有多贱才老想着去巴上男人?“娘,这事因儿子而起,儿子也不会坐视不管……” “融哥儿,”叶钟氏忙唤了一声,打断儿子正准备说得滔滔不绝的话,“你暂时出门避一避,秦家那三姐妹既然不要脸地留下来,天晓得她们还能使出什么下作的手段来,你呀还是暂时别在家待着好。” 母亲这么一说,叶旭融猛打了一个冷颤,虽然叶旭凯的媳妇孙思琪离开侯府已经有段日子了,但他还没有忘记被人下药的事情,眼前突然浮现秦娇蓉邪笑地走向他,顿时惊得一头冷汗。“娘,儿子今晚就出府,我到大嫂的娘家找栋弟一块儿念书,若有事,娘遣人去林家找儿子吧。” 说完,他朝母亲行了一礼,立马飞身离开,仿似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追他一般,这个家真是待不得了。 他这个反应,让屋里的叶家诸人都呆愣住,随后,叶蔓籽立即哈哈大笑,连眼泪也笑出来了,捂着肚子歪倒在母亲的身上,“娘,您看我三哥真好笑,他怎么怕成这样?好似被妖精追着的玄奘和尚,哎呀,都快笑死我了,娘,给我揉揉肚子,笑得我肚子直疼……哈哈……”真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叶钟氏瞪了眼小女儿,到底心疼亲骨肉,伸手轻轻地抒着女儿的肚子,“都快及笄了,还没有一个庄重样,传出去看谁要娶你?”揉女儿肚子的力道不轻不重,显然是爱到骨头里。 “娘,女儿下回不敢了。”叶蔓籽自然知道亲娘爱她,所以也没有驳嘴。 林珑不好当面笑话小叔子,不过仍是忍俊不住,抽出帕子按住嘴角,省提让人看出端倪来。 叶旭尧只是额角抽了抽,这活宝小弟今天还是让他大开眼界了,眼角余光瞄向妻子,他也怕妻子学小妹那般笑得直抽筋就不好了,毕竟还怀着身孕呢。 林珑终于忍住了笑意,拿帕子的手慢慢垂下来,朝丈夫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让他别担心。 叶旭尧这才放下心来,目光转向母亲,“娘,融弟到林家去暂住也好,我原本还想着为了让他下半年能通过恩科,准备把胡老先生请来给他上上课,就怕我们侯府太打眼,胡老先生不愿意,所以他到林家去正合适,让胡老先生指点指点他,这样参加明年会试的机会就大得多。” 叶钟氏扶小女儿坐好,点点头,“娘晓得,可不能让秦家那姐妹仨挠了他读书,不然我就真把秦家给记恨上,都出的是什么玩意儿?也不怕人笑话。” 她与叶秦氏这婆婆天敌不和了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这两年娶了儿媳妇才拨得头筹,自然不能重蹈覆辙,娶什么也不能娶秦家女当儿媳妇,她恨死了姓秦的老太婆,哪会给自己添堵? 经儿女们的安慰劝说,她总算心情平复了下来,再听到叶秦氏如何给她娘家侄孙女儿安排,她都能冷笑一声不再生闷气,暂且让这老太婆得意一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叶旭尧携着妻子回南园,这应付亲戚一天下来,林珑也累得直不起腰,直要丈夫给她揉揉腰才行。 “夫君,你说公爹会不会听老太太的话横插一杠子?”林珑指示了一下丈夫揉的位置,一面好奇地道。 “爹做出这么出格,只要那个人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叶旭尧冷声道,他不过是走开一会儿,父亲就能把融弟遣到后院去,显然他是早就知道叶秦氏的打算,难为他那老爹这回守得住这秘密。 林珑皱紧柳眉,“那这样就糟了,公爹与婆母不和久矣,他可是小叔子的亲爹,有权决定儿子的婚事。”越想脸色拉得越长,“我可不想有秦娇蓉这么个妯娌。”   ☆、第三百七十三章行动 叶旭尧看到妻子抛过来的视线,心里不禁好笑,面上却不显,一本正经地道,“若娘斗不过祖母,你就认命吧。” 林珑瞪了眼丈夫,干脆坐正身子看着他,“乌鸦嘴,你到底站哪边的?” 叶旭尧看着眼前这似撒泼的妻子,伸手掐了一下她挺俏的鼻梁,低笑一声,斜睨她一眼,“你说呢?” 至此,林珑终于知道他刚才是在耍她,一时气不过,握紧小拳手去捶他,叫他耍她,小脸腮边鼓鼓的,显然是生他的气。 叶旭尧却是一把抓住她的粉拳握住,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伤了她自己,“你想打我还是生了闺女后再说吧,现在可不能伤了我们的闺女。”一把搂住妻子,交握的手慢慢地滑到妻子的小腹轻轻抚摸着。 林珑不高兴地瞟了他一眼,“闺女,闺女,好像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生娃用的。”作势一把推开他想要起身回房。 怀孕的女人一向最不讲理,叶旭尧也没真跟妻子计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扯,她就掉坐到他的怀里,林珑挣扎一下挣不开,只能瞪圆了双眼看他。 叶旭尧这回倒是好脾气地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小没良心的,我若是在意孩子,只怕现在能怀我孩子的女人就有不少。” 两眼与她圆瞪的双眼直视,谁也没有避开。 林珑也知道自己是恃宠而骄了,自打怀上了这二胎,丈夫对自己是越来越千依百顺,自从父亲去了之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宠着自己,难免就少了初婚时那种心态。 有时候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知道他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就越会做出一些平日不会做的事情,想让对方无条件地包容自己。 她对这男人的感情似乎越来越深,这是她孩子的爹,是她一辈子的依靠,而且这个优秀的男人身边只有她一个,思及此,她伸手轻抚他英俊的脸庞,慢慢地凑近献上自己的红唇。 这一刻,她很想吻他。 两人的唇相交,先是轻轻一吻,随后越吻越激情,她的双手更是滑到他的肩头,慢慢地揽上他的脖子,只为了能与他靠得更近一些。 叶旭尧动情地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而去,一脚把门踢上,屋子外面的大丫鬟都面面相觑,面色绯红地站在原地不动,就算用膝盖想也会知道里面正上演着火热的戏码。 夫妻俩倒在床榻上,地上掉落的衣裳渐多。 就在擦枪走火之际,叶旭尧顾忌到妻子腹中的胎儿,勉强阻止自己再继续求欢,妻子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他现在与她欢爱很可能会伤到孩子。 突然从云间跌落凡尘,林珑感到一阵的难受,睁开有些迷朦的眼睛看向丈夫,“夫君?”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听来很是性感,叶旭尧勉强压下的激情又再度燃烧起来,一时情动,他做出了自己一向不会做的行为。 林珑自*中回过神来,双颊绯红,眼带羞怯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你……我……” “我去洗个冷水澡。”叶旭尧不想再受到她的诱惑,省得自己真的冲动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林珑咬着下唇看他起身,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推倒他在床上…… 等到两人都平息了体内的冲动之后,叶旭尧揽住妻子在怀里,低头在她的额上一吻,“别想那么多,秦娇蓉不值得你费太多心思,她进不了叶家的大门。” 林珑的脚在被下轻搓他的小腿,享受这种酥麻的感觉,“祖母这是不死心啊,把秦家人招惹进来,如果处理不好伤及秦娇蓉的闺誉,只怕我们与秦家二房真会彻底交恶。” “交恶就交恶,是他们先自找不痛快。”叶旭尧冷酷地道,“再者秦家大房远比二房理智。” 现在的秦家大房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元气,能成什么气候?再者秦家的下一辈并没有精才绝艳的人物,没落是肯定的,想要恢复当年的荣光,至少要好几代人的努力。 现在的秦家人没有那个实力与他硬碰硬,也就只能借着叶秦氏敲敲边鼓罢了,不然上次送叶秦氏到庄子去住时,他们就该跳出来抗议,支字不吭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官场就是如此的现实,往往实力强的人才有话语权。 林珑得了丈夫的准信,这会儿真的眼皮子打架再也撑不住,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态就睡了过去,没有了担心会出个讨厌的妯娌,她睡得甚是香甜。 叶旭尧轻抚她的秀发,在放下帐幔的时候,顺便把烛光熄灭,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轻吻,闭上眼睛也开始进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秦娇蓉在侍候叶秦氏用早膳的时候,方才知道叶旭融昨夜就出了府,怕是近期不会回来,面上不由得有几分不悦,这分明就是在避开她,她是洪水猛兽吗? “蓉姐儿莫恼,姑婆自会想法子替你达成心愿。”叶秦氏自然看得出这年轻姑娘的心事,忙安抚了一句。 秦娇蓉牢记母亲离去前吩咐的话,要她好好表现讨姑婆欢心,这样她进叶家的大门才有希望,遂强笑道:“姑婆放心,我不会想歪的,只是……”顿了好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只是想着若是能同住一府,我也好与融表哥接触,给他留个好印象,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恰好的表现出她的失落。 在她的心里,其实更为欣赏那大表哥叶旭尧,这才是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只可惜她回京太晚没赶上好时候,只能屈就那不起眼的叶家老三。 “融哥儿这孩子一向脾气性,在这点上比他哥强,将来你若嫁给他也好驾驭他,蓉姐儿听姑婆一句劝,男人还是找个好拿捏的才是真的好。” 这是叶秦氏的肺腑之言了,她一直都概叹丈夫是个不好拿捏的,以至她现在越发入不得他的眼,就更是被晾到一边去自生自灭。 秦娇蓉没有搭腔,她正处于爱慕有能力男人的年纪,最看不上的就是窝囊废,叶旭融还没有功名一事最令她瞧不上,只是无奈没有西瓜就捡个芝麻吧。 由于秦家女正在叶家做客,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叶钟氏还是携着叶蔓籽和林珑过来给叶秦氏请安,叶秦氏是相当满意这局面,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我听闻融哥儿昨儿出府去了,你这当娘的也不管管,他今年得把心思都花费在功名上才是。”叶秦氏朝儿媳妇不满地道。 叶钟氏轻笑道,“正是要求取功名这才出府去拜访名师,若得名师指点,这接下来的文章才好做。”回答得滴水不漏,让叶秦氏挑不出毛病来。 叶秦氏的脸色一沉,秦娇蓉不高兴地卷着手中的巾帕。 叶钟氏却是一脸的微笑,扳回一城,心情果然大好。 林珑眼观鼻,鼻观心,没发一言。 叶蔓籽却是暗中嘲笑地看着秦娇蓉,这表姐真是不知羞,换成她,哪会如此自轻自贱?好歹秦家二表叔秦勇毅这次回京任着四品官呢,按理来说不算小了。 在叶钟氏要带着女儿并儿媳妇告辞离去时,秦娇蓉厚着脸皮上前拉着叶蔓籽的手,“籽表妹,我最近得了几个新花样,你给我参详参详可好?” 叶蔓籽想要甩开她的手,不过思及过门都是客,只好忍耐,正打算拒绝,这秦娇蓉却是拉着她匆匆出去看绣样,显然是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这回轮到叶氏婆媳脸上不好看,叶秦氏却是笑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老大家的,你不会连这个都阻止吧?” “怎么会?”叶钟氏皮笑肉不笑,“我家籽姐儿可是有分寸的。”意思就是说秦娇蓉没分寸做事出格。 林珑听闻,不由得“噗哧”一笑,惹来叶秦氏严厉地目光,她也只是挺直背脊,丝毫不惧地与她对视,她可不是当年那个初进叶家的新媳妇,还微微地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 叶秦氏抿紧唇,这个孙儿媳妇太嚣张了,只是她动不了她,要不然她那没良心的丈夫第一个就饶不过她。 这次交锋吃瘪的还是叶秦氏,这心情自然是不爽。 叶钟氏与林珑坐在骡车上,“先且忍忍她,我再想个法子赶她回庄子去住。”顿了顿,“等会儿冰人就要来了,你且给我好生参详参详哪家的闺女好。” “是,婆母。”林珑应声,她当然希望温和的小叔子能娶得如意娇妻,不管如何,就是不能娶秦娇蓉那样的人,这样一来只怕小叔子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就算再怎么急于订婚事,叶钟氏还有林珑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寻到合适的人选,这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而容易的事情,每每看中一个再一细察,又觉得不大合适。 这日,林珑刚回到南园,就听到绿春来报,说是秦家俩庶女前来求见,人还在暖阁等着。 林珑微皱了下眉头,她与秦家那俩庶女可没有什么交情,对方不在叶秦氏那儿膝下承欢,跑到她的南园来做甚?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是不显,轻挑起门帘进去,看到秦家俩庶女起身给她行礼。 “两位表妹不用多礼,赶紧坐下。”她客套地招呼她们。 秦娇燕和秦娇贞却是不敢真的不多礼,毕竟自己又不是秦家嫡出的姑娘,最近那嫡出长姐巴着叶蔓籽倒是去了几次聚会出了不少风头,她们既是羡慕又是嫉妒,这才会结伴前来与林珑熟络。 林珑在绿秋上茶之际,好好真正地打量了一下这对庶出姐妹花。 秦娇燕长着一张微圆的脸,五官都没有什么特色,但是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笑起来极是妩媚;至于秦娇贞年纪小点,五官只显得清秀,不过双眼水蒙蒙的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态,凭心而论,这对庶出姐妹在长相上不如秦娇蓉,气势上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姨娘所出的孩子无论怎么养都会有股小家子气。 “两位表妹在府里住得可习惯?”她随口问道。 年纪小的秦娇贞张口就想要抱怨一句,手就被身边的秦娇燕抓住,只见秦娇燕抢在前头道,“都挺好的,姑婆对我们姐妹俩很是照顾。” “那就好。”林珑客套一笑。 “我们姐妹俩在府上做客,趁机来拜访一下表嫂,表嫂不会介意吧?”秦娇燕笑道。 “大家都是亲戚,常走动是好的。”林珑道。 正在这时候,如眉和如雁两人抱着刚睡醒的双胞胎进来,“大奶奶,哥儿们醒了,正吵着要找大奶奶。” 林珑接过仍两眼惺忪的儿子,揽在怀里轻拍他们的背,两个娃儿一到她的怀里就半睡不醒的,似乎又想再睡。 秦家俩庶女见状,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要不要再说话。 林珑歉意地朝她们轻声道,“改日再招呼两位表妹。” 秦家俩庶女只得起身告辞,蹑手蹑脚地离开这暖阁,秦娇燕在掀帘子出去的时候刻意回头一看,只见林珑已经半躺下来,俩个孩子都窝在她的臂弯里面似乎又睡过去了。 秦娇贞不解地扯了下秦娇燕的衣袖,秦娇燕这才收回视线踏脚出去。 在南园的地头上,姐妹二人并未交谈,只是一离开南园在走回叶秦氏的院子时,姐妹二人还是寻了个隐蔽之处交谈了几句。 “燕姐姐,我瞅着那表嫂挺和善的,兴许她怜惜我们,我们也有机会陪侍在尧表哥的身边?”秦娇贞年纪小些,自然看事物就简单一些,她只想着如果能当得叶旭尧的妾侍,她的生母在府里也能抬头做人。 秦娇燕却是摇摇头,“贞妹妹,你年纪还小识人不清,这表嫂不好惹,你没瞅着她身边的侍女都不出挑,显见是个善妒的。” “那,那可如何是好?” 秦娇贞不由得一脸的急色,如果完成不了任务,不知道嫡母又会如何处置她们?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且再看看。”秦娇燕一向与这妹妹亲近,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秦娇贞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心里直叹气,在面貌上她不如前两个姐姐长得好,自然就不占优势。 秦娇燕心里开始打着主意,想要通过林珑进南园为妾行不通,就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就在叶旭尧几次回府的时候,都能偶遇上秦娇燕,一次还好,几次之后,他自然也看出了这秦家庶女在打什么主意,脸色越来越沉,这秦家人真是贪得无厌。 在又一次遇上秦娇燕之时,他站定在那儿冷冷地看着这庶出的表妹,“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想定退路,而不是一次次前来触我的楣头。” “尧表哥,我……”秦娇燕看他的脸色难看,这心下不由得惊慌起来,想要解释清楚,其实这长相家世都好的表哥是相当迷人的,不过见上几面,她的心底就有了他。 “我不想听你任何的解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叶旭尧的冷气大放,直逼着秦娇燕步步后退,“记住我刚才的忠告。” 说完,他大步地往前走。 秦娇燕被他的气势吓得扶住红柱子直喘气,这表哥直像个阎罗王。 而此时此刻,秦娇贞却在南园做客,不过与庶二姐相比,她显然是投诚来的,把嫡母与俩姐姐的打算说了个底朝天。 林珑略皱眉地看向她,“你为何来与我说这些?” 秦娇贞抬头双眼含泪地看向林珑,“表嫂,娇贞有自知之明,我不过是一个庶女,哪里敢与表嫂争辉?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表嫂怜悯拉我一把,帮我许个好人家。”只差起身跪地相求。 林珑不禁觉得好笑,“你是秦家的女儿,你的婚事轮不到我插手,再说你说的这些我不见得就不知道,贞表妹,你的聪明劲儿似乎用错了地方。”不待一脸震惊的秦娇贞再说些什么,不耐烦再应酬她,她扬声道,“如雁,送客。” “表嫂,我……我可以做你的内应……”秦娇贞还想表明自己有用,希冀着林珑能网开一面给她个表现的机会,身为襄阳侯夫人,林珑绝对有能力救自己。 无奈林珑根本就不想再搭理她,而是起身径自回到内室。 被强行请出去的秦娇贞不由得一脸的惘然,原本在来的时候她踌蹰满志,以为凭借着那点子告密就能让林珑帮她一把,哪曾想人家根本就不给面子? 失魂落魄地下楼之际,遇上回来的叶旭尧,她忙避开一边行礼。 叶旭尧经过她身边时,停下来皱眉看她,这秦家的庶女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来烦她,另一个却是烦他娘子,还要脸不要? 被叶旭尧盯上,那是后背都发凉的事情,更何况秦娇贞不过刚刚及笄的年纪,又被嫡母长期打压,性子中带着一丝儿怯弱,险些就要被吓得滚落楼梯,这会儿她终于明白林珑这表嫂为何如此有底气? 这般煞神的丈夫,有哪个女人愿意消受?纵使是权势滔天,她也不想招惹。所以当叶旭尧走过之后,她忙起身拍了下胸脯,匆匆逃也般地离开南园,这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旭尧回到内室,看到妻子正与俩儿子玩着你抛我捡的游戏,这脸上的神色方才和缓一些。 “爹。”俩儿子一发现父亲的身影,立即就开动小胖腿跑向父亲。 叶旭尧弯腰一把抱起两个孩子,这心情顿时大好,外头再多的烦心事都能放下。 林珑整理了一下衣裙,这才迎上前来,“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叶旭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放下俩儿子,轻拍一下他们的小屁股道,“你们俩都出去,爹有话要与你们娘说。” 俩娃儿看了看爹娘,直到父亲唤来辛大娘,他们才听话地由着辛大娘一手牵一个地出去了。 面前没了孩子,叶旭尧欺近妻子,一把揽上她的粗腰,“说,你看了我多久的笑话?” 林珑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呢?我没听懂。” 叶旭尧挑挑眉道,“我瞧见映夏的裙子了。” 林珑眼睛瞠圆,有些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在诈我的话,我不理你了。” “你还有理了你,那秦家什么燕的找上我,我不信你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小没良心的。”叶旭尧开始声讨妻子。 林珑脸色一红,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早就知道此事,初时还有几分动怒,不过看到她家丈夫的反应,她又不担心了,自家丈夫是什么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娇燕就凭不大出色的姿容以及这般自甘下贱的搭方式,是入不了她家夫君的眼的。 叶旭尧冷哼一声,其实在发现秦娇燕的心思时,他就发现派去盯梢的人了,妻子的那几个侍女他还是认得的,这可是妻子的嫡系人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给妻子知晓。 当然他是可以反捉弄一下妻子的,不过一想到她正怀着孩子,他就不想让她多操心,孕妇激不得,一个不注意,他很可能会后悔莫及,所以他还是选择厉颜疾声地赶走这不要脸的女人。 林珑讨好地向丈夫笑了笑,“我知道你绝对不会红杏出墙,这样好了吧?” 叶旭尧冷气直冒地看着她,“红杏出墙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都一样嘛,夫君,你大人有大度不与我这小女子计较嘛……”林珑撒着娇地握紧丈夫的手臂,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在她的臀部一拍,“下不为例。” “我不是庭哥儿和辉哥儿。”林珑不满地伸手捂住臀部,瞪了他一眼。 “我瞅着也没啥区别。”叶旭尧居高临下地看着妻子,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你!”林珑跺了跺脚,想要转身不理他。 叶旭尧哪会轻易松开她,他这小妻子最近是越发娇气,这让他更笃定她这胎生的是女儿,所以对于孩子的到来是更加期待,一个软绵绵香喷喷长得像妻子的女儿应该很可爱。 “刚才那秦家女来找你做甚?”他适时地转了个话题。 林珑下意识地道,“能干什么?不就来出卖秦家人自以为是的阴谋来取信于我,好从我这儿谋得相应的利益,可这些我早就知道,与她又不熟,自然是拒绝了她,我又不烂好人。从她们第一天到府里做客开始,我就怀疑了,哪有带庶女上门的,这分明就是另有所图。”说到这里,她猛然又瞪了眼丈夫,“你别想转话题,你刚才打我那一下我可是记住了,我绝对会记得很久很久……” 正要把事态往严重方面说的林珑,一对柔软的红唇立即被人含住,立刻阻止了她那番带着威胁的话。 她与他亲热惯了,身体很快就臣服于他,等他的唇离开她的红唇之时,她一脸绯红地倒在他的怀里喘着气。 叶旭尧轻抚她的后背,“不搭理她就对了,我们又不是冤大头,对她们可没有什么责任,这般恬不知耻的女人,若再不识趣可别怪我要不顾亲戚面子赶人。” “你今天这般吓她们,我想接下来我们夫妻都会清净上好长一段时间。”林珑眨眨眼道,说句实话,她对秦氏姐妹仨都没有好感。 叶旭尧只是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没有作声,不过他的耐性有限,只希望有人识趣一点。 秦家俩庶女匆匆回到暂居的客院,一看到彼此都微微一愕,忙表现出沉稳的一面。 “燕姐姐,你哪儿去了?” “在府里的园子走走,想看看有什么花儿剪几枝回来装饰一下。对了,贞妹妹,你又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着你。” “我,我到那边池边坐着,结果下雨只能避在那儿回不来。” 姐妹二人都没有选择说真话,不管感情再怎么好也是有限的,毕竟自己的前程更重要。 秦娇蓉经过她们时,鄙视地看了她们一眼,在她的眼里,这对庶出妹妹几乎没有存在的必要,要不是亲娘想为自己打算,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给机会这俩庶妹与她争辉,凭她们也配进叶家的大门? 避开到一边让这嫡姐通过的庶女二人,均恨恨地抬头看着这走过去的嫡姐的背影,不就会投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呸! 因有共同的敌人,她们自然一向是连成一气。 秦娇蓉猛一回头,看到俩庶妹低垂着头,这才满意地重重一哼,谅她们也不敢在背后腹诽她。 回到自己暂住的客房,她立即咬着下唇坐在梳妆台前,手紧紧地握成拳,今儿个她好不容易才从说漏嘴的叶蔓籽那儿知道叶旭融的行踪,原来到林珑的娘家去了,嘴角不由得冷笑一声。 就在这段时间,叶旭融成了童生这一事传进她的耳里,对这爹娘选中的乘龙快婿,她渐渐上心,看来还是有几分读书的本事,她这方才看得上叶旭融。 虽然她第一眼看上的叶旭尧,只是要与人为妾,她是万万不愿的,要被嫡妻拿捏着,日子不会好过的,一如她娘那般糟贱妾侍,她可过不了那样的日子。 换了身衣物,她到了叶秦氏的院子,把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报告给叶秦氏,最后更是抱怨一句,“姑婆,看来表嫂她在阻我的路呢,之前我就试探过她,她只字不露,分明就是不想我嫁进来。” 叶秦氏更恼林珑几分,声音里含着恨意道,“你别管她,我迟早会收拾她的,绝不会让她挡你的路。” 秦娇蓉一愣,自家姑婆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做罢放弃,眉头紧蹙道,“姑婆,我在您府里都住了这些日子,我娘也来信催我,问我可有进展?姑婆,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她故做哀叹地看向叶秦氏,叶秦氏倒是快点决定向她家提亲啊,再拖下去她到了十八还找不到人家就麻烦了。 叶秦氏拍拍她的手,“别急,我心里有数。” 秦娇蓉很想大骂一声,这都算什么一回事?她的年纪拖不起,不过此刻她有求于这姑婆,只好仍旧面上带笑地应酬着。“对了,我那庶妹似乎也开始行动了。”她试探着叶秦氏的口风。 “行动?那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我早说过,尧哥儿极难搞定。”叶秦氏嘲讽地道,“就凭这不温不火的手段,想要进南园当妾,那是痴心妄想。” 她这俩庶出的侄孙女儿极没本事,当初她就不看好好们,只是不好拂了秦郭氏和秦陈氏的面子,这才顺道留她们住在府里。 秦娇蓉对这话极满意,她可不希望这俩庶妹混得比她好,让她们做叶旭尧的妾,她一万个不愿意,甭管娘说的有多好,她就是不许她们嫁得比她好。 “你看好她们,别让她们做出格的事情,省得带累了你。”叶秦氏知道叶旭尧这孙子极不好惹,若是有什么下药之类的手段,甭管成不成,她也会受到这孙子无情的报复,现阶段只能先谋秦娇蓉嫁给叶旭融一事,才能再谈其他。 “姑婆,我晓得,都已着人看好她们,省得她们让尧表哥和表嫂厌恶,从而影响我的前程。”秦娇蓉极度自私地道。 叶秦氏对这侄孙女儿的做法相当的满意,对于选她做孙儿媳妇,她是越发热衷了,还是娘家的人好。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丈夫亲热了一会儿后,叶钟氏遣了人来请他们夫妻过去用晚膳,她这才忙整理一下衣物与丈夫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出了南园。 等他们到达主院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叶钟氏训斥着叶蔓籽,“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甭管是什么事,这口一定要密,不能说出去的话绝对不要说,容易招祸,你怎么就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呢?” “婆母?小姑做错了什么?”林珑一脸的惊诧,叶钟氏有多宠这小女儿,她是完全看在眼里的,哪会这么严厉地训斥她? “嫂子。”叶蔓籽一看到林珑,就忙上前去抱住林珑的手臂,低垂着头,主动承认错误,“是我口疏,把三哥的行踪告诉了秦娇蓉,不知道这厚脸皮的表姐会做出什么事来?” 林珑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是这事,不过以叶蔓籽这跳脱的性子来说,倒也不出奇了,她怀里还抱着小儿子,遂只能看向叶蔓籽的头顶,柔声道,“小姑,你又不是故意的,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嫂子。”叶蔓籽其实自责得不得了,只是在母亲面前没表现出来,此刻眼睛红红地看着林珑,“那秦娇蓉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我好几次想甩了她都甩不成,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应诗社的好姐妹所邀,就怕带她去,给她做嫁衣就算了,天晓得她还会做出什么厚脸皮的失礼举动?” “那是你没本事。”叶旭尧把怀里的大儿子交给母亲,凉凉地下了个评定。 叶蔓籽素来就怵这个大哥,哪里敢回嘴?只能更紧地巴着林珑。 林珑不悦地看了眼丈夫,谁像他,只要冷气大放,容颜再严厉一些就能吓到不少人,叶蔓籽可是娇丫头,就算性子高傲,却也不会做出太伤人的举动,遂小声地朝小姑道,“别理你哥。” 叶蔓籽感激地抬头朝林珑一笑,还是她大嫂好,不似她哥老是毒舌她。 “好了,这事籽儿有错,有错就要承认,下次才能吸取教训。”叶钟氏道,手却是喂大孙子吃糕点。 林珑怀里的小儿子叶耀辉见状,忙想过去分一杯羹,随着双胞胎渐渐长大,就越发竞争了起来。她忙把儿子抱过去,拿起糕点来喂儿子吃,这才把小儿子给安抚了。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已经能吃正常食物的俩孩子,先是喝了一碗鱼汤,然后又吃了不少饭菜,这俩小子一向都吃得多,胳膊腿什么的长得特结实。 看着奶娘还要再喂,林珑忙道,“好了,别再喂,小心吃撑了。” 奶娘听到主子这般说道,方才不再给哥儿俩喂食。 叶耀庭倒还好些,叶耀辉这小子一向贪心,看到满桌的好菜,站了起来就要爬到桌子去抓菜,结果被身边的林珑忙抓住他想捣乱的小手。 他转头看向母亲,“娘,要吃菜。” “你已经吃饱了,再吃就会撑了。”林珑看着他道,“你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胀不胀?” 叶耀庭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小肚肚是凸出来的,不过他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小肚肚,一会儿又看看亲娘,转头看向那一盘盘菜,“我还要吃。” 林珑几乎想要抚额,这小子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大儿子此刻安静下来了,偏他还要再折腾,为了不让他吃得太多以致胀坏了,她惟有起身,朝叶钟氏道,“婆母,我先陪他们出去消消食。” 叶钟氏带过这俩孙子,知道叶耀辉的性子,遂道,“去吧,待会儿我让人在厨下给你炖些补品,你回头再吃。” 林珑应了声,这才一手牵着一个儿子出去,期间叶耀辉还不停地回头看向那一桌子菜色,不过接触到父亲微愠的表情,他立即跟上母亲的步伐,父亲好可怕。 叶旭尧并未阻拦妻子的举动,毕竟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们夫妻要保持高度的一致,不过到底心疼妻子仍未填饱肚子,遂低声吩咐身边的如眉,让她回去南园通知厨房把宵夜备好,等大奶奶回去再吃。 俩娃儿跟着母亲走在祖母的院子里,一时间高兴,小脸也透着几分嫣红,看得林珑直笑,伸手羞羞地刮了刮俩儿子的脸,“像个大姑娘似的。” 俩娃儿的性别意识还没有完全建立,只能懵懂地看着母亲傻笑。 林珑就更是忍俊不禁,在两儿子的小脸蛋上大声地啵了一下,实在爱死他们了。 “大奶奶,其实让奴婢带着哥儿们就行了……”其中一个奶娘上前想要劝说几句,只是触及林珑平淡的眼睛,她突然一惊说不出话来。 林珑这才没再看她,而是起身牵着俩儿子前行漫步消食,看来是不能再久留奶娘在府里了,儿子们渐大不再需要吃奶,该把奶娘安排到别的差事上供着也就行了。 当夜,林珑就遣了人回娘家把叶蔓籽不小心说漏嘴一事告知小叔子,让他好有所防范。 等她安排好了,这才转身进书房,看着正在处理公务的丈夫,放轻脚步走到他旁边,抓起墨锭就磨起墨来。 叶旭尧面前的公务合上,抬头看她,“有话要说?” “也没有。”林珑有几分百无聊懒,“婆母之前相中了礼部尚书的小女儿,后来又得知她品行不大好,唉,现下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选真心不容易。” “总会有相中的。”叶旭尧拉她坐到膝上,“我让人把宵夜端来,我们吃一点。” “好。”林珑也暂时放下了烦心事,与丈夫一道坐到罗汉床上用宵夜。 她心里很清楚一个好的妯娌是会省很多事的,至少不会吹枕头风离间他们夫妻与叶旭融的感情,这样于侯府也好,于叶钟氏也好,都将会是好事,因而这弟媳就越来越难选。 一想到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秦娇蓉,她顿觉头痛。 翌日一大早,襄阳侯府就收到了叶家老六报来的喜讯,叶田氏昨儿夜里做动,在今晨诞下一个男婴,这消息连叶老侯爷听了都精神一振,对这庶出的小儿子,叶老侯爷一向也有几分偏爱。 当即,他就出发到小儿子的府邸去看看新出生的小孙子。 叶秦氏知晓后恨恨地交紧牙根,没想到叶田氏居然还能老蚌生珠生了个儿子,一想到万老姨娘高兴的嘴脸,她就气得脸都扭曲了。 林珑自然是为叶田氏高兴,她太清楚这对夫妻有多盼望能生个儿子,遂与叶钟氏结伴也出发过府去看望新生儿,自然把自己俩儿子也捎带上,省得给叶秦氏钻了空子,这祖母前科累累,不防不行。 叶老六如愿得了这儿子,抱在怀里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就恨不得把眼珠子长到儿子的身上。 所以父亲等人的到来,他都顾不上去接待,一刻都不想离开儿子的身边。 叶田氏见状,都忍不住想要笑话丈夫几句。 ------题外话------ 终于万更了一次,泪流满面~亲爱的们,月底了,有票票的就砸来吧,某梦不怕疼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探望 叶老六抱着怀里的孩子不撒手,斜睨了一眼妻子,感叹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才盼到他,这辈子总算没白活,不瞒你说,我觉得我都年轻了许多。” 孩子还这么小,要养大花费的精力还是其次的,财力更重要,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多赚点钱,将来好给儿子多留些钱财,不但如此,还要培养儿子考功名进官场,不能浪费了他姓叶应得的好处,果然有了儿子才有了奔头。 叶田氏看丈夫这个满足的样子,眼里不禁唏嘘一片,他们夫妻能得个儿子真心不容易,为此还立了两个妾侍,差点闹得夫妻反目,这一路的艰辛不足以向外人道。 看到妻子不吭声,叶老六这才勉强把看儿子的目光转向妻子,结果看到妻子正拿着巾帕抹起了泪水,想到这为了他生了一双儿女的女人,他既愧疚又感动她的付出,遂抱着孩子坐到床沿,柔声道,“高兴着呢,哭什么啊?我们还要养大这儿子,可不能比他先去,要不然儿子还不得让人欺负去?所以你还要保重身子,至少看到儿子成家立业才行。” “对,你说的是。”叶田氏忙止泪,吸了吸鼻子,伸手逗弄了一下儿子仍有些红红的小脸蛋,好在生他之时一切顺利,所以这才刚生完几个时辰,她的精神头还不错。“为了他,我们也要好好活。” 叶老六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他们从没有一刻如此齐心,对于曾经背叛过妻子的事他无法抹去,只能往后加倍对她好,“这辈子,有你,有珠姐儿,有儿子,我已是知足了。” 正在夫妻交心之际,外头有大丫鬟隔着帘子禀道,说是侯府众人都来了。 叶田氏这才推了推丈夫,伸手把儿子抱在怀里,“还不赶紧去?公爹都来了,让他等着不像话。” 叶老侯爷除非去道观修行,要不然都不会轻易出侯府,而且这些年清心寡欲,除了老妻以及几个老姨娘之外,倒也不再男女之事上花心思,因而他这次前来显然是极重视他们六房生的这个男丁。 叶老六自然意会妻子的话,不舍地再看了看儿子,“我去去就来。” “去吧,大夫说过我们的儿子极健康,绝对好养活,别穷操心。”叶田氏催促着丈夫离去。 尽管她怀这胎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但孕相好又进补得宜,心情更是一直保持开朗,所以这孩子一出生就显得极强壮,万老姨娘昨儿一抱到亲孙子就看得转不开眼,直言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因而在见到叶老侯爷时,她还是忍不住炫耀起这新得的孙子。 叶老侯爷对这老姨娘也是有感情的,看到她高兴,神情也和缓了不少,“我想好了,老六这孩子就叫叶旭玮吧。” 万老姨娘一愣,默念这个名字,眼里渐渐盛满感动,她在叶老侯爷身边侍候多年自然是识字的。 玮字,美玉也,既有珍奇、贵重之意,又兼有珍爱、珍视的意思在,再思及这孙子极难才得到,显然叶老侯爷也是有几分偏爱的。 “老侯爷……” 叶老侯爷轻拍一下这老妾侍已不再年轻的手,“你我都老了,自然盼着儿孙辈好,你放心,他是我的孙子,我若故去,必会给他留下一些东西。” 对于他而言,最贵重的孙子莫过于叶旭尧,但由于对万老姨娘的愧疚,所以对六房这惟一的儿子也是极重视的。 万老姨娘起身庄重地给叶老侯爷行了一礼,“妾身谢过老侯爷。” 公爹与万老姨娘在里面说话,坐在外面的叶家一众媳妇其实都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人人都在,也不好意思去偷听,遂坐在一块儿扯了些闲话,要不就是抱着林珑那对双胞胎逗弄着。 二房的儿媳妇叶荣氏,以及四房叶旭英新进门的媳妇叶赵氏自然围着林珑说话。 叶荣氏新近才刚有孕,脸色显得红粉绯绯,对林珑自然是万分景仰,毕竟得了林珑那易孕的方子,她才能顺利怀上,甭管事实是不是如此,至少在她的心里就是这般想的,所以与林珑说话既透着亲热又显得极是尊敬。 叶赵氏最近刚进门,办婚宴的时候林珑又没去,与这长房嫡长孙媳妇并不熟悉,所以显得倒有些小心翼翼,深怕说了失礼的话让人笑话,故而显得有几分腼腆。不过暗自观察叶荣氏的神情动作,她不由得暗暗咋舌,看向林珑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置信,当然,她不会傻得去得罪现任襄阳侯夫人。 至于其他庶孙子的媳妇并没有资格出现,又不是嫡长一脉,已经分家的各房正夫人哪个会带出来交际? 林珑急着想见见叶田氏这一向亲近的六婶母,无奈还没有人过来说话,所以也惟有捺着性子与众人说话,尤其是向叶荣氏传授孕期应注意的事项,叶荣氏听得极入神,她这是首胎,自然万分重视。 叶赵氏还没有怀孕,却是有心要多听点,以后自己准用得着。 直到叶老六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一众女眷方才起身去见见新生儿以及产妇,当然产房是男人禁地,叶钟氏连俩宝贝孙子也不让进去,而是吩咐侍女在外看着。 林珑看了看今儿个难得放晴的天气,出声让辛大娘抱着哥儿们在府里转转,辛大娘欣然点头,她乐得带着俩小宝贝儿到处玩。 “庭哥儿、辉哥儿,与大娘一块儿去玩喽。” 叶耀庭和叶耀辉笑呵呵地由辛大娘牵着一蹦一跳地向前走着,时不时还回头朝母亲挥挥手,林珑不由得笑了笑。 “真羡慕尧大嫂子生了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叶荣氏一脸的艳羡,摸了摸并未显怀的肚子,希冀着自己也能生对双生子,毕竟叶家有这个传统。 叶赵氏毕竟新婚,对孩子的渴望没有那么强烈,只是好奇地张望了一下。 叶王氏这二婶母现在对林珑最为客气,直觉得她儿媳妇能怀上孩子都是林珑带携的,因而更是特意凑近林珑与她说说话。 林珑看了眼叶王氏婆媳,看得出来叶王氏对这续娶的儿媳妇还是十分待见的,至少比对待当年的叶桂氏要和蔼得多,看来人与人相处果然得讲缘份。 叶老侯爷也仅仅只是看了看抱出来的新孙子,生怕孙子见风,所以只是瞅了几眼就让人抱回去给叶田氏。 万老姨娘却是没有凑到儿媳妇孙子的跟前,她难得见一次这老丈夫,自然是希望能多陪陪这老丈夫,当然少不得要暗中进几句谗言,诋毁一下叶秦氏。 这些妻妾之争,叶老侯爷哪里会放在心上,仍旧贯彻年轻时的作派,不轻易表态站在哪一方,只是看着万老姨娘心里直叹气,这都过了多少年,女人不管是年轻还是老的都不肯轻易放下年轻时结下的梁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这也是他坚决不再纳新妾的原因所在,省得给儿孙找不自在,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 叶钟氏身为长嫂,第一个就进了内室,看到叶田氏抱着孩子挣扎要下地迎接,她忙上前去按住,“别起来,你昨儿才生产,身子正虚弱呢,得好生躺着才行。” “这,这怎么好意思?”叶田氏对这长嫂还是极尊敬的。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你生这孩子已不年轻了,就更要注重保养。”二夫人叶王氏忙道。 “没错,我们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四夫人叶程氏立即搭腔。 叶田氏看到几位嫂子都极通情达理,这才安心地躺了回去。 林珑上前凑近,“我来瞅瞅刚出生的小兄弟。”目光落在叶田氏怀里的娃儿身上,不过才刚出生没多久,孩子身上仍旧红红的,五官还未看得清楚,不过闭着眼睛的孩子还是显得极精神。“真俊,像六婶母。” “我瞧瞧。”叶荣氏与叶赵氏也感兴趣地凑前。 不管是不是像自己,叶田氏听到这话都无比的高兴,更何况这是盼了又盼的儿子。 叶钟氏伸手接过仔细端详,叶王氏和叶程氏也凑近,都好奇地看了几眼,没想到六房真的能生出个儿子来,她们都觉得叶田氏还是走了狗屎运,临老反倒赶上了好时光。 林珑看着众人都凑近去看新生儿,惟有坐到大丫鬟端来的雕花圆凳上,与叶田氏轻声聊着。“六婶母,你且先好生养着身子,店里的事情我还能照看一二。” “倒是让侄儿媳妇费心了。”叶田氏自打过了年就几乎万事不理,就月底看看账,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安胎了。 “六婶母再说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再这段时日就轮到我肚子里这个要出来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六婶母多管管店里的生意。”林珑道,“最近这个月我们又有十间加盟的店要开,到时候我瞅着这作坊还要加大才行,不过我想着下个月就不再接受加盟了,万一有个天灾什么的,我们卖的又是胭脂水粉,很容易就会受到冲击,还是维稳更好。” 叶田氏自然也是知道开春以来雨水太多了,不过天灾什么的她倒是没想到那么长远,毕竟她又不是当官的,只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即可,如今听了林珑的话,眉头更是紧皱,“你说得在理,扩张太过如果银钱周转不过来确是容易出问题,本来你六叔父还打算派人去远处行商带回一些紧俏的物品回来,看来我得拦着才行,这天气不好,若有个万一,钱财损失还是其次,就怕出了人命要摊上官司。” 林珑是知道叶老六主要的营生就是做生意,现在听了叶田氏的话,自然是点点头的,“还是小心行得万年船,等过了今年看看,如果没出什么天灾的,倒是可以去别地盘点珍奇的物品回来卖。” 叶田氏也是这个意思,现今得了这宝贝的小儿子,要操心的地方自然就更多。 林珑在这内室坐了一会儿,毕竟这里人多显得屋子有些沉闷,遂向叶田氏告罪一声,起身到外面透透气。 因为刚下过雨,府里的回廊还有几分湿气,如眉与绿春都小心地扶着林珑走在这回廊上。 林珑眼尖,看到叶蔓籽正与叶蔓珠坐在一块儿说悄悄话,怪不得一转眼就没看到这小姑,原来与叶蔓珠在一块儿。 她笑着近前,听到叶蔓珠有几分苦恼地道,“籽姐姐,爹娘有了弟弟,会不会不再疼我?” 身为长姐,她既高兴有了亲弟,又担心亲弟分去爹娘的宠爱,所以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正一脸的烦恼。 叶蔓籽本身就是最小的,所以无法体会到这小堂妹的心思,只能道,“你想得太多了,六叔父与六婶母好不容易才有了儿子,你得高兴才是。” 叶蔓珠心事重重地笑了笑,在父母的面前她不敢表现出半分嫉妒亲弟的样子,生怕父母开始嫌弃她。 林珑听了一会儿,惟有笑道,“傻瓜,这是庸人自扰。” “嫂子。” 听出林珑的声音,叶蔓籽忙站起来上前去扶住自己身怀有孕的长嫂,而叶蔓珠却是极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林珑忙让她不用多礼,拉着两个小姑娘坐下,尽管大家年龄不过相差数岁,但由于林珑已为人妻人母,所以显得庄重不少。 “珠姐儿,我也是长姐,有了弟弟妹妹是好事,这可是这世上除了爹娘之外与你最亲的人,等将来你出阁了,娘家有弟弟也有个撑腰的人不是?” 叶蔓珠听到林珑这么说,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说得是,是我小心眼了……” 林珑伸手把这敏感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当初我妹妹出生时,我也与你一样,怕妹妹分去父母的关爱,不过后来发现有个妹妹也是好事,尤其是我爹故去之后,也不至于留我一个人孤单……” 听了林珑的开解,叶蔓珠这才重展欢颜,不再钻牛角尖。 林珑笑着转了个话题,不让小姑娘再去胡思乱想,暗忖待会儿还是提醒一下六婶母要多关心关心这长女,毕竟女儿在家的时日不多,还是多宠点为好。 “明儿我及笄,珠妹妹,你一定要过来。”叶蔓籽想到这里,忙吩咐了一句。 叶蔓珠点点头,“我娘去不了,我让我爹到时候备车送我去。” 提起这及笄礼,就有了不少的话题可聊,三人是边说边笑,直到叶钟氏遣了丫鬟来找,方才重新回到人群中。 在叶家六房这里待得颇晚,叶钟氏这才携着林珑与叶蔓籽上马车离去。 车里,林珑虽然行动不太方便,还是给婆母奉了一碗茶,“婆母,明儿过了小姑的及笄礼,还是趁机与祖父说说这秦家的图谋,秦家诸女也该家去了。”不然老赖在叶家也不是个事,这一住都住了十天左右,想来就烦,更何况那俩庶还对她丈夫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或明或暗地与公爹提过,不过这是内宅私事,又是正经亲戚来往,你祖父也不好出面去管。”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道,不禁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男人不好插手内宅事务,所以叶老侯爷当时只说知道了,却是没有表态。 林珑心下也默然,这秦家女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叶蔓籽却是伸手挽住母亲的手臂,笑道,“娘,我那诗社有几个极好的闺中密友,要不我明儿给你介绍介绍,有那么几个比我大上一岁或者数月,都是及笄可嫁人的,若能定下婚事,明年等三哥的功名有了,成亲正合适。” 她想得简单,林珑这长嫂与她交好,进门的三嫂若是她的好友,那就更妙了,这还是她之前才想到的,要不然早就向母亲推荐了。 叶钟氏思索片刻,目光看向林珑,“儿媳妇,你怎么看?” 林珑自然先想到叶蔓籽的缺点,就算这小姑改正了许多,但她身上依然有缺点,与她能凑到一块儿的人必是臭味相投的人,私下衡量了一番,想来问题不大也能应付,这才道,“小姑这提议,我瞅着可行,好歹知根知底,进了门也好相处。” “娘,我没说错吧,我那几个好友其实你也见过,长得是一等一的好,配三哥绝对不失礼。”叶蔓籽极力推销,“比那秦娇蓉好得多。” 叶钟氏轻刮她的俏鼻梁,“你这鬼灵精,连你娘这主意也打,也罢,明儿我再瞅瞅。” 娶媳妇可不能马虎,林珑这大儿媳妇不是个好生事的人,所以三儿媳妇绝对不能像叶旭凯的媳妇孙思琪那样是个心机深重之辈,不然她可有得头痛。 林珑轻搂坐在两边的宝贝儿子,倒是没有过多的表达意见,这是叶蔓籽推荐的人选,她处理起来就更要慎重,不能失了与叶蔓籽的和气。 一路上,叶蔓籽都在母亲与长嫂的面前说她那几个好友有多好多好,就是想着能做成这个媒人,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不由得火热起来。 回到侯府,林珑方才接到丈夫要迟些归家的消息,遂携着俩儿子在叶钟氏那儿蹭了饭这才回去南园。 因叶钟氏要准备女儿的及笄礼,所以把俩孙子交回给林珑带到南园。 林珑先是哄睡了俩儿子,这才到浴间去清洗一下,穿着宽松的睡袍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丈夫已回来正在换下外衣,她忙上前去帮忙他脱衣服,“怎生回来得这么迟?” “与开石他们在一块儿吃了个饭。”叶旭尧随意地道。 林珑凑近果然闻到丈夫身上的酒味,遂皱了皱眉,“傅年怎么还有心思在外逗留?三姑子正怀着孩子呢,他也不知道要多照顾一下。” 叶旭尧转身抱她在怀,“在官场混人情来往都少不了,这些他心里有数,毕竟是他的长子,他焉能不重视?你就别操心了。” 林珑耸耸肩,确实是也轮不到她操心,只是有几分可怜叶蔓安,这女人初坐胎最需要丈夫的关怀,光是想想带了一身脂粉味儿回去的丈夫,这心得有多难过,不过也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不能越俎代疱。 “我让人去备热水,你赶紧把酒味给我洗去,要不然不许你上床。”林珑一本正经地道,还特意地闻了闻丈夫换下来的外衣,好在没有陌生女人的香味儿,要不然她绝对不会轻饶他。 叶旭尧顿时哭笑不得,不过也发现自从怀二胎后,妻子越发彪悍了,他倒不会心下讨厌,这是她重视他的表现,想来也是好事。“现在越发厉害,不能得罪了?” 林珑轻推了他一把,“赶紧去洗干净。” 叶旭尧认命地到了浴间,清洗干净,身上的酒味淡去后,这才回到内室,掀开薄被躺到床上轻拥妻子进怀。 “我今儿个去见了见六婶母新生的儿子,长得可精神了,让人瞅着就欢喜。”林珑满脸喜悦地道。 叶旭尧轻抚她的脸蛋,“还是我们的儿子好。” 林珑斜睨他一眼,“黄婆卖瓜,自夸自赞,也不知羞。” “有何羞的?谁不夸自己的孩子好?”叶旭尧倒是挺坦然,“对了,祖父与我相商过了,祖父打算亲自给他们启蒙,所以下个月你每日就让人把孩子送到祖父的院子去。” 林珑这会儿睡意全消,猛然坐起,诧异地看着丈夫,“祖父亲自教?”她没听错吧?叶老侯爷现在可是不大管事的,居然还打算亲自教重孙子? 叶旭尧把手枕到脑后,“你没听错,祖父是有此打算,祖父宝贝他们,自然就打算放在膝下教导,其实我的启蒙也是祖父教的,你放心,教不坏孩子的。” 林珑古怪地看着丈夫,“我就怕他们的性子跟你一样,这可不大好……” 叶旭尧闻言,两眼紧盯在妻子的脸上,大有一副她再说试试的样子。 林珑很是识趣地闭嘴,不过她可不认为她有错,自家丈夫的性子真的不算好,冷冰冰的吓死个人,她是真的不希望儿子们在性格上像丈夫。 “我哪儿不好?”大有你再挑刺试试的味道。 “你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冷。 夫妻二人大眼对小眼,叶旭尧一把将妻子拉到怀里,瞪着她道,“你敢嫌我试试?” “哪有?”林珑从善如流地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你是我亲亲夫君,我爱你还来不及。” 这话听来就似敷衍,叶旭尧自然不满,只是大掌刚好摸到她隆起的腹部,腹中胎儿有力地踢了一下,对于胎动他已不陌生,好歹都是俩娃儿的爹了,他自然不能与她过多计较。 “这次饶过你,等你生了,我们再好好地算了算账……” 林珑忙凑上红唇堵住他的嘴,这样的示好果然取悦了叶旭尧,很快,他就反客为主掌控着她的*。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们还是达成了统一的意见。 翌日,一大早襄阳侯府就张灯结彩,准备庆祝叶蔓籽的及笄。 就算天空飘着雨水,收到帖子的京城贵妇姑娘们仍旧极给面子的坐着马车前来,毕竟爱凑热闹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这回叶蔓籽的笄礼还请到静王妃前来当正宾,所以当静王府的马车到达叶家之时,叶钟氏亲自前来迎接。 静王妃一向与林珑交好,所以一听到叶家有意请她来主持叶蔓籽的笄礼,她自是欣然答应。 “今儿个宾客众多,叶夫人先行去忙,笄礼尚未开始,我且去寻侯夫人说说话。”静王妃笑道。 “那恕妾身招待不周了。”叶钟氏忙让人引静王妃到内室与林珑会面。 因林珑的身子重,她不许她过多操劳,只让她在屋子里歇着与人说说话即可。 雍容华贵的静王妃的到来让屋子里都亮堂了不少,一众贵妇人们都起身行礼。 静王妃忙去扶住林珑,“你我无须如此多礼。”顺手一抬,让众人都平身。 林珑忙让静王妃坐了主座,自己陪坐在一边。 静王妃看着林珑的肚子,少不得问候了一下她这二胎事宜,林珑笑着一一应了。 其实林珑一想到静王妃与周子爵府是同宗关系,心里还是略有几分忐忑的,周子爵府被查抄了,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待到人少了,静王妃笑道,“你别多想,我可没有想要为周家出头的意思,我那堂伯母是找过我,想要请我帮她一把,可这事他们犯到圣上手里,我就算是王妃也是插手不得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相中 林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正思索着该如何回应,哪知静王妃却凑近她,手中的团扇遮住了她艳丽的面容,只听到她低笑一声,“我们家王爷说,周家是咎由自取,本来就已经不是在鼎盛时期,还不懂得收敛,就算这次没有被整倒,也会有倒的一天,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最后她笑得万分得意与天真。 林珑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这静王妃还真是有趣,总之这人她就没有看透过,之前以为她天真散漫,静王爷这当夫君的肯定要担待许多,后来又觉得自己看走眼,这王妃有时候像狐狸,总之就是个像迷一样的女人,难怪能把静王爷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若是当日这周子爵不是欺人太甚,我家夫君也不至于做绝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不由得满脸的感慨。 周家的姻亲也有不少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只因周家当时把事情做绝了,事关她妹妹,她不可能会无动于衷。不管是叶旭尧还是霍源,在对待周子爵府的态度都是一致的。 更何况她是十分想要削去霍周氏的羽翼,让她不能趾高气昂地去欺负她妹妹,当然这是她的私心。 静王妃伸出涂着丹蔻的手轻拍林珑的手背,“总之我都没有吭声,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真要救周家早就会出手了。” 以她静王妃的皇族身份,又有哪个周家人能与她相提并论?她当时选择了袖手旁观,就表明了她的立场,其实真正说起来,她与周子爵的夫人周楼氏曾经就结下梁子,这周楼氏还想着把她娘家侄女介绍给她家王爷,如今想来还恨得牙痒痒的,哪里会去同情周家的遭遇。 她父亲是旁支,是周子爵的堂弟,连霍周氏这姑婆也并不是太亲的,不然霍周氏落魄那会儿她能坐视不理? 这个话题说开了之后,尴尬尽去,林珑与静王妃相谈甚欢,本来两人就交好,这会儿更觉得有深交的*。 叶蔓籽及笄,林琦也有受邀而来,先莫论林珑是其亲姐,霍源现在是三品的官员,勉强也算是高官之流了,只是碍于林琦是新媳妇,京城的贵妇人给她帖子的很少。 “姐。”林琦随着侍女过来,立即坐到姐姐的身边,满脸笑咪咪的。 林珑轻拉她起身,介绍道,“这是静王妃,你可别没大没小,赶紧见个礼。” 林琦微微吃惊,随后行了一个标准礼。 “你们姐妹真是一个赛一个俊,霍大人真是有福。”静王妃忙唤身边的侍女去扶起林琦,对林琦的第一印象相当好。 有了这个先例,之后林珑把妹妹介绍给了不少人知晓,算是引着她踏进这上流阶层的圈子里面,这可不同于在玉肤坊里面卖胭脂水粉。 不管是看在林珑的面子上,还是看在霍源这新晋武将的身上,林琦都是相当受欢迎的,与她亲热说话的人不少,本身性子开朗的林琦很快就融入当中,兼之她本来就与一部份贵夫人相熟,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待她转累了再回到亲姐的身边时,“静王妃呢?” “见着熟人先行去说话了。”林珑道,“我看你都要变成花蝴蝶了,赶紧喝口水,凡事悠着点,你现在可是霍夫人,得为你家夫君长点面子。” “姐,你到底是谁家的姐姐?”林琦嘟着嘴,居然为霍源说好话,想到这里,她高兴地抱着长姐的胳膊,“姐,你对我家那口子没成见了?” 林珑轻敲妹妹的头顶一记,低语道:“说话文雅点,学着那些鄙妇说话别人还笑话你粗俗,你得知道,这屋子里的女人谈起八卦来那可是头头是道,就算你浑身长满嘴也辩不清,女儿家最重名声。”顿了顿,颇有几分认命的感觉,“你都嫁给他了,我还能怎么着?大家都是一家人,难道我还要对他摆冷脸?这不是让你夹在中间难为吗?你姐没这么蠢。” “姐,我晓得。”林琦笑道,“还是姐最好了。” “现在才知道啊?”林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以前都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现今想来还觉得心塞不已。 不过她看到妹妹那红粉绯绯的肤色以及顾盼生辉的眼眸,无论哪一点都透着她很幸福的味道,霍源应该极为疼宠她。 “对了,怎么就你来了?”林珑其实暗地里张望了良久,也没有看到亲娘权美环。 林琦整理了一下衣裙,“娘她没来,她说与我一道出现在人前怕人说闲话,临出门前她又回去了。” 林珑听到娘这个字眼,微微晃了一下神,妹妹这声娘还真是复杂,算了,还是别去想了,不然这错踪复杂的关系让人头都大了,“她也忒小心了,只要妹夫爬升得快,就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这京城的势利眼一向不少。” “我也劝说过了,可她执意如此,我也就由得她。”林琦摊了摊手道,这段时间她在霍家有亲娘维持,有丈夫帮声,霍周氏根本就拿她没辙,日子别提过得有多舒坦。 林珑也是感慨丛生,权美环始母是林家姐弟仨心中一根又爱又恨的刺。 随后权吕氏等亲戚过来,林珑自然还是应付几声。 吉时已到,她这才想身由如眉扶着去观礼,这可是叶蔓籽的大日子。 叶钟氏对这小女儿一向重视又宠爱,无论是正宾、赞者还是摒者等人,无一不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女眷,身份上都是极有份量之辈。 林珑看着静王妃把那顶奢华的花冠戴到叶蔓籽的头上,再看这小姑的神情已是极庄重,不复平日的跳脱与些许任性,不得不承认,叶蔓籽这小姑是真的长大了。 席间祝福的声音不断,叶钟氏笑容满面,她看来要择定佳婿人选才行,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把小女儿远嫁,一定要留在她身边,起码想见就能见着,不似大女儿那般,隔得山长水远,只能梦里相见。 林珑收回目光,眼角很自然地看到几个年轻的姑娘凑在一堆,都已梳着少女的发型,这几个姑娘她有印象,与叶蔓籽交好,看来叶蔓籽想要给叶旭融做媒的女子就是这几位了。 思及此,她不禁开始暗暗打量。 穿着淡紫色衣装的少女身材高挑,长相只能算是清秀,但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极是甜美,一看就知性子极好,是当朝太傅的孙女儿原紫瑛,其父外放当官,一直随母居住在京城。 靠近原紫瑛的少女倒是长相绝美,只是气质清冷,一看就是目下无尘之人,透着些许清高,不知道怎么与叶蔓籽成为了好友,却是通政使的女儿,闺名唤连枝。 其中笑得最没心没肺的女子当属晋阳侯的女儿都荃,只见她一笑整个人脸庞都放光,明眸皓齿煞是美艳,不过才刚及笄的年纪,就几乎可以想象待成年后必是京城公子哥儿追逐的对象。 还有其他好几个看起来都不错的姑娘,只是不及这三人抢眼,林珑心里也暗暗有了计较,当然这是她小叔子的婚姻,她最好还是袖手旁观,最好那个弟妹人选真与小叔子有缘。 不过不管选谁,都比心机深重的秦娇蓉要好得多,秦家人的行事让人是相当不齿。 这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陈氏刻意凑近林珑,低声道,“表侄儿媳妇,你可让我好找,之前我还想找你说说话,哪里知道你去走开了?” “是吗?我一直都坐在那儿呢。”林珑不轻不重地道。 秦陈氏的眼里闪过不快,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就又隐忍着,只是低笑道,“都是我眼拙没能发现表侄儿媳妇的行踪,该打……” “表婶这是做甚?今儿个是我家小姑的好日子,您这样岂不是让大家都不痛快?”林珑不悦地道,好端端地说什么该打的话,这表婶看来就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 秦陈氏忙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忙又陪着笑脸道,“表侄儿媳妇误会了,我哪是那个意思?籽姐儿及笄,我是比任何人都重视,我可籽姐儿当自个儿闺女看待。” 林珑不由得想要冷笑数声,这秦陈氏的脸皮真是堪比城墙那么厚。 眼看仪式结束了,她身为主人家还是有不少的事情要做,遂起身道,“表婶先坐着,我去忙一下。” 说完,她抬脚就要走。 秦陈氏忙一把扯住林珑的主袖,“表侄儿媳妇,你这就走了?”一脸的惊讶。 “表婶,我得去帮忙婆母招呼客人。”林珑声音一沉道。 秦陈氏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讪笑了几声,松开林珑的衣袖让她离去。 等林珑背过身去,她的脸色就是一沉。 秦娇蓉离开叶秦氏的身边,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母亲的踪影,“娘,你在这儿做甚?姑婆唤您去呢。”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秦陈氏哪敢得罪叶秦氏。 秦娇蓉仍旧有几分狐疑,“娘,我好像之前瞅着那破落户的女儿就坐在您身边,您与她聊了什么?她那人故作清高,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出身,有何资格摆谱……” “得了,赶紧住嘴,让人听去,你还要不要这闺誉了?”秦陈氏不想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少不得要提点几句,到底年少不更事。 “我又没说错,再说我听了好几个人背后都说她是破落户的女儿,走了狗屎运才能嫁给表哥,要不然她哪有资格坐在这儿?”秦娇蓉噘嘴表示不满。 秦陈氏看着女儿不受教的样子摇了摇头,瞥到周围没有多少人,这才神色严厉地低斥女儿,“小心祸从口出,我得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你现在还没有进门,就得努力与她搞好关系,我是怎么交代你了?你都在叶家做客了这么些日子,偏还与她生份得紧,你呀你让我说什么好,你还想不想进这叶家的大门了?” 秦娇蓉没吭声,见识过侯府的繁华,她又如何甘心去嫁去身份地位比侯府还要低的人家?她是恨不得这侯府的泼天富贵都是她一人独享。 “想明白了吧?叫你不听娘的老人言。”秦陈氏恨铁不成钢,女儿就是这性子不好,自视甚高瞧不起人,“就算瞧不起她,放在心里即可。” “是,娘,我知道了,可她那人不好接近,我试过不奏效。”秦娇蓉有几分推脱地道。 “你就不会缠上去?她还能赶你走不成?你可是叶家老祖宗的亲侄孙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得给你面子。”秦陈氏趁机给女儿说教,其实她何尝不抱怨林珑难接近,这个年纪不大的侯夫人不笑之时居然还有几分威严。 秦娇蓉不做声了,表明对母亲的话会真心听进去。 秦陈氏这才轻携女儿的手去寻叶秦氏和秦郭氏,不管如何,这两个长辈,她都没想过要得罪。 “对了,娘,那俩庶女,你待会儿就带回去,省得她们给我添乱拖我后腿。”秦娇蓉忙道。 “你管她们做甚?现在正是好时机,娘告诉你一个真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秦陈氏笑得极冷,这庶女在她的设想中是很重要的一环。 “姑婆都说她们不顶用,还怕她们做出有失体统之事,娘,您就听女儿一声劝,赶紧把这俩人带走吧,我看到她们就讨厌。”秦娇蓉一再哀求。 无奈秦陈氏却是无动于衷,带回去容易,再带进襄阳侯府就难了。 秦娇蓉即便气得跳脚也无济于事。 秦娇燕和秦娇贞两人却是没有到处乱走,而是侍立在叶秦氏和祖母秦郭氏的身侧,希冀这二人能说她们姐妹一声好。不过听到这俩老妇人商量的事情,她们又觉得心塞不已。 “大姑奶奶,你得多费心才行啊,不给蓉姐儿与融哥儿制造机会,他们俩又怎能看对眼?”秦郭氏一想到这段时间居然毫无进展,一张老脸就是无法笑出来,心里更添了几分烦躁。 “你急什么?我自有分数。”叶秦氏还是老生常谈。 秦郭氏压低声线道,“姑奶奶怕是还没有收到风吧?你家那大儿媳妇已经在相看三儿媳妇人选了,如今城里的冰人人人都知晓,正摩拳擦掌地想要拿下这桩婚事。”谁不知道叶钟氏一向出手大方? 叶秦氏正要喝茶的手就是一顿,忙把茶盏放下,“真有此事?” 她这时候才忆起自己原本安插在府里的人脉都去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都是不顶用的人,叶钟氏那么大的手笔,她愣是一点风声也没收到,面色不由得大变,叶钟氏摆明就是要让她在府里失聪。 秦郭氏冷哼一声,“姑奶奶又何必与我装蒜?你是叶家的老祖宗,她做什么事不先请示你?还是说你在故意惺惺作态。” 这是她怀疑的地方,可转念一想,叶秦氏耍着娘家人有意思么?好歹切肉不离皮,所以她才一直按捺着性子。 叶秦氏忙喊冤,“天地良心,我又如何会这么做?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布置这么久就为了寻个恰当的时机才提出这婚事,二嫂子,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遣个人来通知我?” 她反而倒打一耙,把这责任全推到秦郭氏的身上。 “我怎么没遣人通知你?我一得知这事就第一时间派人到侯府告诉你,结果你身边的嬷嬷说知道了,我也就没有多想,以为你心里有数这才没催促,哪知道你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秦郭氏颇有几分怀疑地看着叶秦氏,这姑奶奶莫不是表面看着厉害,实则是纸老虎吧? 叶秦氏一听,心里顿时恼火,不用审,她也知道截胡的人是谁,除了叶钟氏婆媳两人之外再无旁人,真是好生可恶,居然让她蒙在鼓里,她的牙齿咬得“喀喀”响,恨不得把叶钟氏休出叶家去。 这姑奶奶的表情落在秦郭氏的眼里,方才信她是清白的,脸上的指责怀疑之意方才散去。“看来你那儿媳妇是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意图,所以才有此举,说来也是好巧,因着我那大孙子磊哥儿正要择妻,少不得要与冰人接触,要不然我哪里会听到这件事。” 叶秦氏叹息一声,“我也不瞒你,我那大儿媳妇一向都是个好强的,我这当婆母做得再好在她眼里也是缺点满满,也难怪给我弄出这出来,也怪我疏忽了。本来想着等我这孙女儿的笄礼过后再提方才合适,结果却让她在背后耍着我们玩,也罢,我现在就开始想想要如何提才对蓉姐儿最有利。” “姑奶奶,这事你真得上心才好。”秦郭氏倒不担心叶钟氏会给脸色自家孙女儿看,有叶秦氏这正儿八经的婆母在,叶钟氏翻不过天去。 两人正商量着,秦陈氏携女儿就走了过来,连带着秦肖氏也过了来。 叶秦氏看了眼妹妹,低头喝了口茶水,姐妹二人因叶蔓露生了嫌隙,她没想到妹妹还真的厚着脸皮来赴宴。“你来了。” “二姑奶奶。”秦郭氏笑着打招呼。 肖秦氏看了眼姐姐,径自坐下,接过侍女端来的茶水,“大姐这是不欢迎我?” “你多心了,只是我一想到枝姐儿和露姐儿,这心就难受。”叶秦氏其实是怪妹妹最后见死不救,其实当时妹妹愿意再伸出援手,至少姐妹二人可以再寄居在肖家。 “她们俩姐妹是啥德行,大姐比我清楚。”肖秦氏冷声道。 眼看姐妹二人要吵起来,不明就里的秦氏婆媳面面相觑,不过却知道叶蔓枝和叶蔓露是三房的嫡出女儿,想来这姐妹二人在父母出事后也没得个好结果。 秦郭氏忙打圆场,“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彼此针对的?两位姑奶奶给我个面子,彼此和解才好呢。” 家丑不外扬,无论是叶秦氏还是肖秦氏,都缄默不言,顺着秦郭氏的杠子往下走,也算是不再针锋相对,面子上渐渐好看了些许。 秦陈氏却在这时候道,“回京这么些日子,还没有好好地拜会过二姑母,甚是想念得紧,这遇上了,要好好叙叙才是。” 肖秦氏冷睇了一眼这娘家的侄儿媳妇,这就是个势利眼,肖家远不如从前,自然入不得她的法眼,这般亲热地拉自己说话必有所图,她且等着看她的后续有什么花样? “这倒是,我们在外边之时常常想念两位姑奶奶。”秦郭氏忙道,“蓉姐儿还老问啥时候回京,好到姑婆的膝下承欢。” 秦娇蓉听到祖母说得肉麻,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不好反驳什么。 肖秦氏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对这娘家人的话当成了放屁,根本就无须放在眼里。“这不敢当,我这把老骨头活一天少一天,哪敢劳累年轻姑娘们。” 秦氏婆媳面色悻悻的,这肖秦氏有没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好歹是娘家人就给两分面子又如何? 秦陈氏死命忍住,转头吩咐秦家姐妹仨先到别处去玩玩,她有话要与长辈们商量。 秦娇蓉率先行礼告退,俩庶女对视一眼,忙屈膝福了福退了出去,她们恨不得到处去交际一下,多认识点京城贵女也好啊。 秦陈氏这才道,“我有事相求二姑母,还请二姑母成全……” “成全不敢当,我不知道什么事哪敢轻易成全?”肖秦氏一点也不诧异这侄儿媳妇果然意有所图,“你且说来听听。” 叶秦氏也忙看向这侄儿媳妇,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反倒秦郭氏一脸的轻松。 “是这样的,二姑母,我今儿个瞅着籽姐儿长得娇美,这出身又好,想要为我家磊哥儿求娶,这亲上加亲是好事,二姑母,您说是不是?”顿了一会儿,又看向叶秦氏,“大姑母,我想着磊哥儿若能娶到籽姐儿为妻,这是我们秦家之福。” 有叶钟氏这对儿女在手,她丈夫与儿子的前程自然就有了保障,况且叶蔓籽是叶钟氏的爱女,这嫁妆必定丰厚得让京城人人羡慕,比娶一般人家的女儿要好得太多,也就不太忌讳这婚事会与女儿秦娇蓉嫁给叶旭融的婚事相冲。 “籽姐儿?你看上她?”肖秦氏诧异道,毕竟这叶蔓籽给她留下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今日一见这姑娘似乎沉稳了不少,也怪不得秦陈氏看上眼了,若她有适合的孙子,估计也会动心。 “没错。”秦陈氏大大方方地承认,“磊哥儿性子闷得配个活泼开朗的姑娘,籽姐儿正合适,就是年纪小点也无所谓,我当女儿来养也成的。不过这婚事总还得有个牵头人,这不,我得求着二姑母帮个忙,二姑母不会拒绝我吧?” 她之前去接近林珑,本想着让林珑帮忙提一提这婚事,哪里知道林珑却是找理由离开,她又觑不到机会去提,正郁闷之时,转眼看到这二姑母,这才计上心头。 肖秦氏是叶秦氏的亲妹妹,也就是叶钟氏的长辈,她开口做媒,叶钟氏估计也不好拒绝,这婚事还不手到擒来? 肖秦氏不由得与亲姐叶秦氏对视一眼,均眼里略有思索,半晌她方才道,“籽姐儿还刚行了笄礼,现在提婚事不大妥当吧,我想她娘是不会答应的,好歹要再留两年才会让出阁。” 秦氏婆媳一愣,她们只顾着算计好处,倒是忘记了叶蔓籽方才十五的事实。 “这,这提一提也无妨吧?先定下婚事,我们磊哥儿可以再等两年不成问题的。”秦陈氏忙道,生怕别人不肯做媒,“他日这俩娃儿能成,我必不会少了二姑母一封媒人红包。” 肖秦氏眼睛一亮,她其实挺缺钱使的,偌大一个肖家只剩一个空壳,这能来钱就是好事,但这事不好打包票。再者她与叶钟氏打过交道,知道这侄儿媳妇不是好惹的人,遂道:“我只能答应去试一试,至于成不成得看磊哥儿的造化。” “那是,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姻缘一事最讲缘法。”秦陈氏脸现喜色。 叶秦氏看到娘家人高兴,这心本来就是偏的,因而也不提反对意见,这叶蔓籽与她并不亲近,她才不管她嫁得好不好,反正她沾不上什么好处便是。 本来还有些嫌隙的几个人现在却是热络得很,场面一时间热闹不已。 另一边厢,叶钟氏正被女儿拉着去听她介绍闺中密友,这些个年轻姑娘她其实也见过,不过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冰人处尚未有她们的画像,年方十六的倒是有几个,她当时并未相中,此次见着真人也亦然。 与林珑细细地观察一样,她对原紫瑛、连枝、都荃印象最深,故而倒是对这仨姑娘问得仔细了些。 原紫瑛倒是大大咧咧地有啥说啥,连枝却是眼珠子一转暗暗察觉叶钟氏的意图,这回答就巧妙得多,至于那没心没肺的都荃则是懵懵懂懂的,一派天真。 连枝的表现当然最为抢眼,叶钟氏想着她是三人中家世最低的,看样子也是个精明的,自家三儿子就是太实诚了,配个精明的未尝不好,而且思及林珑的出身并不高,若是娶个高门大户女,很有可能自仗身份对林珑并不客气,这不是她想见到的局面。 林珑为她生了俩孙子,现在又怀了一个,更重要的是长女出阁,这大儿媳妇是居功至伟的,所以她对林珑也有了一定的偏爱。 表面上看着与其他姑娘都笑语晏晏的,但是她少有的地拉着连枝坐到身边,反而有种越看越满意的味道。 叶蔓籽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亲娘相中了谁。歪着头,她看向这好姐妹,连枝一向安静,不过诗文做得相当好,是她们诗社里面有名的才女,知书识礼,倒也不辱没了三哥,嗯,娘的眼光果然挺好。 当然,她与原紫瑛还有都荃关系更好些,本来她是更看好只比她大数个月的都荃的,晋阳侯府可是京城的高门大户,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势力,都荃的出身与她最为接近,所以日常她更喜欢与都荃粘在一块儿。 不过她娘没看上,她也就不会多嘴,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她可是一向很公道的。 林珑着人送来了茶点的时候,叶蔓籽忙拉着她,郑重地向她介绍连枝,“这可是我的好姐妹,嫂子,你可要对她好点。” 林珑好笑地瞟了眼小姑子,“我什么时候对你们诗社姐妹不好了?我记得前不久你还从我这儿拿去二十两银子办宴呢,这么快就忘了?” 一众年轻姑娘听到这话,顿时轻笑出声,其间惟有都荃笑得最大声,又最不计较形象。 “我喜欢叶家嫂子,我们诗社的经费,嫂子不知道赞助了多少。”都荃忙朝林珑抬了抬下巴,一张艳光四射的脸很是流光溢彩。 林珑不由得看呆了些,就连叶钟氏也看得不眨眼,这都家小女儿真是生得好,可惜太艳了,她并不是太欣赏。 连枝斜瞟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并未吭声。 “看吧,都姑娘都说我好,小姑,你的表示呢?”林珑笑道。 “我也认为我家大嫂最好了,这自然嘛,我爱嫂子。”叶蔓籽笑得狗腿。 林珑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好了,别闹你嫂子。”叶钟氏忙开口训女儿。 叶蔓籽这才轻吐了一下舌头,林珑安抚地再度轻拍她的手背。 连枝却是起身扶着林珑坐下,“叶家嫂子,你身怀六甲,赶紧坐下吧,省得累坏了身子。” 林珑一愣,没想到这年轻姑娘如此客气,贴心得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对对,看我都忘了,还是荃姐姐想得周到。”叶蔓籽忙道,“连姐姐可是我们当中有名的小诸葛呢。” 林珑闻言,再度刻意看了看连枝,这姑娘还是一惯的作派,神情未见有变,她一时间也看不透她。   ☆、第三百七十六章心机 连枝看到林珑正在看她,嘴角微微上扬,朝她得体地一笑,“那是叶妹妹的谬赞,小女子如何当得小诸葛的美誉呢?没得羞煞了小女子……” “你就别再如此谦虚了,还让不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活了?”原紫瑛快言快语道,身体却与都荃挨得很近,脸上一双小酒窝越发分明。 连枝满脸的紧张,“没有的事情……”眼角余光却是悄然看向叶钟氏,心里略有几分不高兴,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好啦,我看连姑娘的脸都红透了,你们再调侃她,岂不是就不厚道了?”叶钟氏笑道,亲自给连枝解了围。 连枝忙感激地看了眼叶钟氏。 “娘偏心连姐姐,我不服啊。”叶蔓籽调笑道。 “对,娘就是不偏心你,等你哪天做得像连姑娘那样的好诗文来,我也偏心你。”叶钟氏笑着看了眼女儿,这话当然属说笑居多。 一众的姑娘家都笑得直拿团扇遮住面容,林珑还没有什么,毕竟是同辈人,但叶钟氏不同,她可是长辈,她们是不能轻易失礼的。 原紫瑛却是直接就笑出来,一双小酒窝极深,都荃挨在她身边,更是笑得没有顾忌形象,倒是让艳光少了许多,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林珑喝着甜汤,暗自把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现在还没有尘埃落定,还须看得更仔细些好。 叶钟氏身为主人家到底不能在女儿这边太久,不过两刻钟,她就不得不起身先去招呼其他的贵客,只能嘱林珑代她多与这些年轻姑娘接触,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人拿来。 林珑笑着一一点头。 等叶钟氏这长辈走了,年轻的姑娘们都放开了手脚,忙凑上去围着林珑说话,她们虽说都是京城贵女,但林珑可是义安郡主兼侯夫人,这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于她们而言,还没有学会过多地去计较一个人的原始出身,再加上素日里叶蔓籽又不停地宣扬她家嫂子有多好多好,间接地让诗社的姑娘们对林珑自然是久仰不已。 原紫瑛原本想挨着林珑坐的,哪知道她刚一想坐,连枝正好蹿过来,把手中端着的糕点摆在林珑的面前,“叶嫂子,你正怀着孩子,怕是现在肚子也饿了吧?我给你端来一盘糕点,正好可以填填肚子。” 这一举动她做得极自然得体,顺理成章地将原紫瑛给挤到了一边,自己坐了下来,这会儿她没摆什么清高的架子,而是一副笑容晏晏地看着林珑。 林珑有几分受宠若惊,今天以前,她与这连枝姑娘可没有过任何的接触,不过明明很突兀的举动,这连姑娘做出来却是得体又合适,把那一点点的不和谐都给抹杀掉。 她暗想,这姑娘若不是天性如此,就是心机深得让人察觉不出来,比秦娇蓉高杆了不少。 “哎呀,应该是我小姑子做的,连姐姐你怎么抢我的风头?”叶蔓籽咋呼道,忙想去再端盘吃食来给她家长嫂献殷勤。 林珑忙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好了,都别忙活了,我这会儿还不饿,也谢谢连姑娘的细心,我心领了。”朝连枝绽放一个感谢的笑容。 连枝这才有几分遗憾地放下糕点盘,“等嫂子想吃了就再告诉我,我坐得近,端过来也方便些。” “好。”林珑应声。 叶蔓籽看着连枝笑得莫名,连枝却是脸上泛起一抹娇红,没好意思与叶蔓籽的目光对视,微垂着头掩饰心中的狂喜。 “大嫂,连姐姐好吧?她这人很好相处的,话又不多,不过却爱诗文,与我哥应该很能聊得来。”叶蔓籽与林珑咬了咬耳朵。 林珑拍了下她的手,也凑近对方的耳朵道,“好了,你嫂子我有眼睛会看,连姑娘真的好,我能看不出来吗?” 叶蔓籽笑了笑,好像也是啊,她家嫂子比她大三岁,连娘都对嫂子赞誉有加,她还是相当服气的。 “好了好了,你们姑嫂有什么悄悄话私下说,现在可不许藏私啊。”都荃嚷道。 “没错,我们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可要光明正大啊。”原紫瑛忙帮腔。 其他的几位爱闹的姑娘也出声“声讨”,场面一时间就热了起来,惟独坐在林珑身边的连枝没有吭声。 “你看,这下好吧,连我都被你带累了。”林珑故意酸她家小姑子。 “那有什么事,我们可是难嫂难姑。”叶蔓籽瞎用成语。 林珑刮了一下她的俏挺鼻梁,“尽瞎说,让人听去还以为你不学无术呢,也让在坐的姑娘们跟着蒙羞,你们这诗社的水平也让人置疑。” “好了,我的好嫂子,我不说便是。”叶蔓籽笑着亲热地抱着林珑的手臂。 “得了,你们姑嫂这感情真好,等我们家去你们再晒吧。”都荃笑道,“我这会儿要说正事。”脸色也随之一板。 “什么正事?”林珑挑眉,这之前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姑娘端起来时还是挺有范儿的,想想对方的出身,倒也不奇怪了。 “我们想邀请嫂子加入我们的诗社。”都荃依旧极快地说着。在坐这么多姑娘,就属她最不在意外在的形象。 “对啊,叶嫂子,就加入我们诗社吧。”原紫瑛一脸哀求地看向林珑,两眼更是亮晶晶。 “叶嫂子,我们可欢迎你了,你不会拒绝我们吧?”其中一名贵女忙道。 “我也欢迎叶嫂子……” “……” 林珑微微一愣,她有这么受欢迎吗?溜过在场姑娘们希冀的目光,不禁看向自家小姑子,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叶蔓籽摸了摸耳朵,“大嫂,她们既然盛意拳拳,你就应了她们所请吧。” 好一会儿,林珑回过味儿来,指着她们笑道:“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是看上我的银子了,对不对?” “不对,叶嫂子,这绝对不是真的。”都荃笑着摆手。 “叶嫂子,我们是诚心诚意的,老天可做证。”原紫瑛笑道。 其他的姑娘们都一一表态,连枝颇美的脸蛋也盛着一抹笑容,却是没有说些什么赌咒发誓的话,手却是在桌下抓着林珑的手写了几个字。 林珑微诧异地看向她,其实不过是玩笑而已,她都没当真,这连姑娘却把这个当成真的来讨好她,想到手心中那个“否”字,她的笑容也有几分意味深长。 “大嫂?”叶蔓籽催促。 “没见过你这样手指拗出不拗内的。”林珑瞪了眼小姑子,最后才爽朗地笑道,“好吧,我这就正式加入你们的诗社,说吧,要多少银子的入会费?” “不多,就五十两银子好了。”都荃笑眯了眼。 五十两银子还不多?林珑都不禁想要摇摇头,果然是一群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闺阁姑娘,一般人家一年也花不掉五十两银子。 林珑也不真计较这点银子,“五十两就五十两,说好了,我可不做诗不做文的。” “叶嫂子放心,有小诸葛连姑娘在,这诗文让她包了便是。”原紫瑛道。 连枝其实是看傻眼了,她都提醒这襄阳侯夫人她们的打算了,怎么这侯夫人还往里跳?这群姑娘们分明就是把林珑当成了财神爷罢了。年轻姑娘的进项少,也就月例银子罢了,如她不过一个月有十五两银子,若不是亲娘补贴了一些是不够花的。 不提她,就她们当中出身最高的叶蔓籽和都荃的月例银子不过是二十五两,但她们都有个有钱的亲娘,所以在她们当中是最体面的,而原紫瑛与她的情况大概类似。 林珑何尝看不出来这群姑娘的意图,毕竟她们都没有掩饰啊,而且也没有恶意,谁不能从长辈那儿掏个几十上百两银子?这些娇娇女都是很娇贵的,她们贪的就是个好玩,况且叶蔓籽好几次想拉她入社,这次只是趁机起哄,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她其实也没有很老,若不是成亲得早,婚前说不定也要在这些贵女圈中混个人缘,就当是与年轻姑娘交际罢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又能给自家小姑面子,她何乐而不为?另一方面她想要多与自家婆母相中的姑娘相处,要了解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观其行事,这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不想多事,但也不能看着小叔子娶个不合适的新娘添堵啊,到头来她是绝对会受到波及的。 这就是两人的境遇不同,所想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连枝觉得她得重新审视这襄阳侯夫人了,实在傻得有点要命,眼里暗暗流过一抹不屑。 大家开始活泼地说笑起来,话题都在林珑的身上,显然她在这个贵女圈中是话题性十足的,有很多问题林珑听了是哭笑不得。 不过与年轻姑娘接触的好处就是自己的心态也跟着变年轻了,哪怕她还没老,无奈接触的都是长辈居多,自然就少了年轻人的朝气。 正在这边场面大好之时,另一边厢的秦娇蓉却是慢慢地摸索到外院,她希望能与叶旭融来个不期而遇,今天是他妹妹及笄的大日子,叶旭融一定会回府的。 结果她也真是好运,在内外院的入口处撞上了叶旭融。 叶旭融皱眉看向秦娇蓉,初时还没认出来也是谁,好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找出她的姓名来,禀着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他朝秦娇蓉行了一礼,“秦表妹。” “融表哥。”秦娇蓉露出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随后笑容一收,她故意装出一副不知的样子,“那边是外院吗?我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迷路了,这下可怎么办好,我还没认得全侯府的路……” 叶旭融看她不似做假的样子,虽然提防着,但还是有几分心软,想着自己好歹是主人家,再说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遂脱口而出,“我送你一程吧。” “谢过融表哥。”秦娇蓉忙道。 自家侍女所出的点子果然有用,装迷路这样就可以获得与叶旭融接触的机会,还是十分值得的,她暗暗地朝藏身于暗处的侍女看去,示意她藏好点,别出现坏了她的好事。 原本她不大看得上叶旭融是嫡出次子的身份,不过与他走在回廊上,彼此的话都不多,她却是仔细地打量着这只比她大一岁的表哥,这脸上的笑容十分阳光,她的心跳也渐渐加快,脸上飘起了红晕。 “秦表妹这是不舒服吗?”叶旭融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泛红的脸庞。 “没,没有。”秦娇蓉忙道,这会儿她坚定了想要嫁叶旭融的心思,只要她讨好叶钟氏,那么将来分家时也能多分点,不能让林珑独占鳌头。 叶旭融却是想起被孙思琪猥亵一事,对这样的姑娘不由得抵触起来,看到内院在望,他想着及时抽身,指了指那边的内院,“从这儿走过去就是,秦表妹,恕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融表哥这就要走了吗?”秦娇蓉忙唤了他一声。 “秦表妹还有事?”叶旭融这会儿的神色已经板了起来,没再撑起阳光的笑容,这秦娇蓉让他想起了孙思琪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眼里的防备与鄙视之意渐浓。 “我……”秦娇蓉正要解释。 叶旭融却打断她的话,“秦表妹,男女授受不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闺誉着想,还请表妹谅之。”说完,他作了个揖,转身就带着小厮离开。 秦娇蓉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禁握紧拳头,他别想摆脱她,这会儿她要嫁叶旭融的心无比的坚定。看到从暗影中蹿出来的侍女,她冷声吩咐,“走。” 转身,她往内院而去。 这边发生的事情都被不远处的人影看在眼中,秦娇贞不动声色地离开原地,想到嫡姐那副发春的样子,她就觉得可笑,更是咬紧了下嘴唇。 叶旭融那阳光的笑容也吸引了她,比起冷冰冰的侯爷叶旭尧,这年龄相当的表哥更能让年轻女孩倾心,毕竟她们更喜欢这类风流倜傥的人,对于时时放冷气的人,再有权势再如何英俊都不足以打动一颗少女心。 年少时,谁不做梦啊? 秦娇贞觉得自己惟一输给嫡姐的地方就是她不会投胎,没能托生到太太的肚子里面,而是由姨娘所出,这是老天对她的不公平,她为何就要认命地去给人当妾? 越想这内心就越不平衡,小小的脸蛋上渐渐爬满了愤慨。 “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秦娇燕找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找到这庶妹,庶出的没地位,任凭她如何巴结人家,一听到她是秦家的庶女,就没人愿意搭理她,这让她碰了好大一鼻子灰,其实心里也正气愤着,只是不敢表现在脸上。 “燕姐姐,你说我们庶出的到底差她们哪儿?”秦娇贞愤慨地问出。 秦娇燕一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没有外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地拖她到阴影处,“快别说了,传到嫡母的耳里,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燕姐姐,我不怕。”秦娇贞产生了反抗的意识,人也就变得大无畏起来,“她不就是想要把她女儿嫁进叶家来,恬不知耻的,我们难道就要坐以待毙让她们如愿?” “你想要……”秦娇燕惊讶地看着这庶妹,她怎么这么大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有。”秦娇贞道,“只是我不甘心她们母女得好,爹也好,兄长也好,有哪人为我们着想过?那襄阳侯夫妇就是不好惹的,给襄阳侯做妾,你真的想这样吗?” 一提起叶旭尧,秦娇燕的脸上还是微泛红晕的,其实几次故意制造的不期而遇,她对这年轻有为的表哥想要不倾心都难,这样的男人比叶旭融更有魅力,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这回轮到秦娇贞吃惊了,她还以为秦娇燕的想法与自己相同,万万没想到她真栽进去了,眼珠子一转,她渐渐有了想法。 也许,她还真能为自己搏出一个锦绣前程来。 叶蔓籽的及笄礼最终在热热闹闹中结束。 连枝在临别之际,还收到了叶钟氏送的礼物,这让她喜出望外,这表示她是真的入了叶钟氏的法眼。 故意与叶蔓籽告别,迟了一步上马车,果见那边走过来一个阳光笑容的男人,她暗自打量,这人果然是叶蔓籽的三哥叶旭融。 “三哥。”叶蔓籽惊喜地唤着。 叶旭融上前揉了揉妹妹的头顶,好在没戴那顶繁复的花冠,不然就得受罪了,那玩意儿可不轻的。 “三哥,别揉乱了我的头发。”叶蔓籽抗议道。 叶旭融却是充耳不闻,心情极好地逗弄着小妹,几个兄弟姐妹当中,独他与最小的妹妹感情最好,长兄太严肃太冷情,大姐太端庄,都不如与小妹一般能吵能闹,“你及笄是大姑娘了,三哥高兴着呢。” 叶蔓籽瞪了眼她哥,嘴巴虽噘着,眼里却是一片笑意与温情。 好一会儿,她方才看向连枝,想到亲娘中意这好姐妹,遂道,“三哥,这是我的好姐妹连姑娘。” 叶旭融本来急于找妹妹,这会儿方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连枝,遂忙给她见礼,“连姑娘见谅,在下失礼了。” 连枝屈膝还礼,再度暗自打量,对叶旭融还是颇满意的。“叶三公子客气了,倒是我在一旁叨扰了你们兄妹说话。” “不碍事的。”叶旭融客气道。 叶蔓籽却是笑着朝连枝挑挑眉,“我三哥说话最实在,他说不在意就不用在意。” 连枝庄重地一笑,这才开口向叶蔓籽提出告辞。 叶蔓籽笑着送她上马车,看着她的马车驶出了襄阳侯府,她还在一个劲儿地挥手。 待送完这群好姐妹之后,她这才勾着自家三哥的手臂回去,“总算送完了客人,娘说煮好了宵夜,三哥,我们一块儿过去吃。” 叶旭融一向让着妹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兄妹二人有说有笑地往叶钟氏的院子而去。 此时的叶秦氏却是在丈夫叶老侯爷的面前哭诉道,“夫君,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犯了浑,搞得府里大家都不痛快,老大家的与我也离心离德,尧哥儿媳妇与我也不亲近,我都活到这把岁数了,还能有几天活头?不就想要个娘家人伴在左右,让我晚年也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把娘家的侄孙女儿嫁给融哥儿。”叶老侯爷的神色一直不舒展,“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消停……” “夫君,我如何不消停了?我娘家的侄孙女儿是个好的,您也见着了,她哪样配不上融哥儿?但凡你指出一条来,我就死了这条心。”叶秦氏为了得到一个合心意的孙儿媳妇是打算豁出去了,并不相让地看着年迈的丈夫,争取自己身为其配偶的权力。 叶老侯爷与秦娇蓉没相处过,素日里更是提也没提过,仅见过一两面,如何能说出对方的缺点来?这会儿他只是皱紧老眉。 叶秦氏看到丈夫不言语,气势又强了一分,“我十七岁嫁给夫君,为叶家任劳任怨,十个手指有长短,我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不过对于老大家的,我没有哪点对不住她,莫非我这个当婆婆连管教儿媳妇的权力都没有?” “你那不叫管教,你那中糟贱。”叶老侯爷并没糊涂,哪里会被老妻几句就绕得晕了?“你说说这些年你都干过哪桩让人满意的事情来?我都不屑于诉说,老人就该有老人的样子。”沉凝一会儿,他方才做决定,“这亲上加亲的婚事我不同意,融哥儿的婚事自有他娘做主,你我在一旁看着便是,该给融哥儿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老大家的心里有数。” “难道我这个当祖母就做声不得?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儿,样貌人品无一可挑,为何就不行?”叶秦氏抬高声音道。 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来决定叶旭融的婚事,所以才瞅准机会到叶老侯爷的面前说道。 “我说你怎么就改不了这性子,都一把年纪了,就让大家都安生吧……” “既然夫君如此说,那这能做决定的可不止老大家的一个,我们听听老大怎么说?” 叶老侯爷一怔,双眼严厉地看向老妻。 叶秦氏转头看向帘外,“老大,你进来,母亲有话要问你。” 叶明恂这才掀帘子进来给父母行了一礼。 ------题外话------ 提前祝大小儿童们六一节快乐! 本来想万更来着,最后还是被事情耽搁了,请大家原谅吧! 呜呜,林姑娘的二胎还是下个月再出来与大家见面吧,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泪~   ☆、第三百七十七章训斥 叶秦氏瞟了眼丈夫,直接开口问道,“关于融哥儿的婚事,你有何打算?还是什么都听你媳妇的?你是融哥儿的亲爹,他的婚事你也有权做主,别忘记了,你才是一家之主。” 最后一句与其是说给叶明恂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叶老侯爷听的,这老丈夫把儿媳妇抬高了,不就变相地让自家儿子处于劣势吗? 叶明恂其实也不满处处受制于媳妇,更气人的是他的月例用度全都掌控在妻子手中,私房钱被搜刮一空之后,他现在嫖个娼宿个柳都得找女婿傅年打打秋风,当然好在这女婿还给他这老丈人面子,没有把事情捅出去,他也乐得有个女婿给他擦屁股。 所以这会儿他是很想夺回自己曾经的权力,至少要有一家之主的威严,“爹,娘跟儿子提过这桩婚事了,儿子当时并没有立即答覆娘,毕竟儿子不了解蓉姐儿的为人性子,所以才会让娘暗地里留她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顿了顿,为了表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所以他铺垫极长,“这段日子,儿子都有暗中观察蓉姐儿的行事,秦家毕竟也是有爵位的,又是娘的外家,这秦家姑娘果然也不差,知书识礼,行事有度,不比儿子那大儿媳妇差多少,依儿子所见,假以时日,蓉姐儿必超过尧哥儿媳妇。” 他心里对林珑这儿媳妇多有不满,当然要趁机踩上一踩好抬高秦娇蓉的存在,当然私以为他自己是没说错的,秦娇蓉在他眼里是怎么看也满意的,毕竟秦娇蓉长得也好,绝不会辱没了小儿子。 “夫君,你这会儿听到了?我可不是乱点鸳鸯谱,老大不也说蓉姐儿好吗?融哥儿不比尧哥儿可以袭爵,他将来还得靠外家的帮扶才行,我娘家虽说不如当年,但破船尚有三分钉,这亲上加亲,难道还不能多多看顾融哥儿?我们当长辈的不能全偏心长房,不然就是对融哥儿太不公平。” “爹,儿子觉得娘说得有理,如果顾忌尧哥儿媳妇,娶个出身低的进来,那岂不是害了融哥儿?”叶明恂忙帮腔,“儿子这辈子子息都不旺,如今也就只有尧哥儿和融哥儿这俩儿子承欢膝下,凯哥儿不中用,广哥儿至今寻不回来,儿子这个心苦啊……”假意抹了两滴不存在的眼泪,“尧哥儿现在是出息了,可融哥儿还没有着落啊,儿子也是想这小儿子也能光宗耀祖,为我们叶家再添光辉。” 其实母子二人的话,叶老侯爷听来不是不动容的,他的心一向就是偏的,长房才是他重视的血脉留存,其他几房人自然就是放任自流,给出的关注远不如长房的十分之一,如今看到长子膝下仅有一对嫡出的儿子,不是不忧心,无奈这都是天意,他不能怨天尤人。 “京城好人家的女儿多得是,也不是这秦家女才合适,秦娇蓉这孩子我是完全没有瞅出好坏来,但这儿媳妇一向要有婆婆的缘,这家宅才能平静。”叶老侯爷沉吟道,看到老妻要辩驳,他举了举手示意她安静听下去,“不说远的,就说你与老大家的,这些年来也是面和心不和,这点我以前不想戳破,可这是事实,你承认不承认?” 叶秦氏面色一僵,她不喜欢叶钟氏,叶家之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是她斗不过儿媳妇,才会被晾在一边。 叶明恂忙道,“爹,这不能拿来做比啊,钟氏为人一向爱计较,娘也吃了她不少亏,当初这媳妇也是娘为我选的,娘这也是上了钟氏的当。” 为了维护老母亲,他不惜诋毁结发妻子以发泄怨气。 “对啊,夫君,我当初没选着合眼缘的儿媳妇,你就担保老大家的就能选中?至少蓉姐儿是我娘家的侄孙女儿,本来就是亲戚,老大家的也得对她客气一点,这样一来,婆媳的冲突不也不存在了?” 这些话如何能蒙得过叶老侯爷,他再三思还是觉得不妥,与秦家联姻,等于是在后宅放一把火,“得了,这婚事我不赞成,你们都别说了,赶紧给我歇了这心思,明儿就送秦家的女儿回去,没得耽误了她们择亲事。” 叶秦氏气得咬牙,这老丈夫越发可恶,她跟他一场,晚年想要个人在膝下孝顺都不行?他也欺人太甚,眼里哪还有她这个元配嫡妻?一副哀伤的样子,“夫君这是在嫌我吗?我老了老了就落到如此田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这样死去也干净。”说完,她起身冲动地去撞墙。 “娘——”叶明恂忙大喊一声,一把去拉住亲娘,死活不让她撞墙。 叶老侯爷气得脸色铁青,这老太婆为何就不能安静一些,折腾这些有意思吗?看到儿子一脸哀求地看向自己,而老妻却还要死要活的,气极的他怒喝一句,“够了,老大,你娘要死你也别拦着,她觉得做人没意思,要死就去死,我正好把万氏扶正。” 叶秦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老丈夫,她没听错吧?这老东西居然还想着她死了后把万老姨娘那贱人扶正?这下子她哪里还想到用死这招来逼叶老侯爷就范,她是不可能会把这正妻的位置拱手让人,尤其是万氏这贱人。“老大,你放开我。” 叶明恂其实也是吃惊的,父亲的冷情薄性,他算是见识到了,怪不得大儿子也是这性子,原来根源在父亲的身上。 “夫君,你真让我心凉。”叶秦氏忍不住悲哀地哭出声来,少年夫妻老来伴,他却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去死,还要去扶正妾侍,让妾侍有资格穿她的诰命服,让妾侍有资格成为侯府的当家人,光是想想,她就心塞得难受。 “怎么?不寻死了?”叶老侯爷讥讽道,妻子那招果然是在吓唬他,好在他没有上当,故意用她的死穴去刺激她。 叶秦氏抿紧唇,表情微微扭曲,为了一个秦娇蓉,她还不至于想失去自己正妻的位置,这不值当。 “若不是顾念夫妻一场,我早就又打发你到庄子去了,你说说你回来弄出了多少事来?你还想要教养我那俩宝贝曾孙子,我如何敢让你去教?”叶老侯爷提起旧事就怒火高涨,“好好的一个三儿子被你教歪了,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可懂?”最后的语气不禁一重。 叶秦氏母子俱是心猛然一跳,他们都知道叶老侯爷是真的动怒了。 “爹,这不怪娘,老三那是长歪了,娘她……”叶明恂对这老娘一向是孝顺的,哪怕老娘一向偏心三弟也亦然。 “你给我住嘴,我还没说你呢。”叶老侯爷瞪了一眼这大儿子,“你以为你现在活得很潇洒自在吗?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是与女人厮混,你让我当爹的如何说你?如今孙子都有了,你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整个儿为老不尊。” 这大儿子是最让他揪心的,都怪他年轻那时候太忙碌,就把教育儿子的事情全交给了叶秦氏,到头来她还给他一个失败品的儿子,想来又是心塞不已。 孙子叶旭尧已经跟他提过要送叶秦氏回庄子去的,是他还念着夫妻之情让她留在府里,至少面子上好看点,可没想到她想一出是一出。 另一边厢的叶钟氏在听到叶老侯爷身边的亲信小厮念平的通风报信,知道丈夫与婆母一同在老侯爷的院子时,她就叫声糟,本以来还可以再拖上一拖,所以才没有把这层墙纸戳破,看来还是落后一步。 想明白后,她忙起身道,“我去你们祖父的院子一趟。” 林珑和叶蔓籽都微微一怔,叶蔓籽毕竟单纯没有想那么多,但林珑却是一点就通,就凭这个时点叶秦氏母子还在祖父的院子能商量什么,不就是叶秦氏最在意的婚事吗?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婆母,我与您一道儿过去……” “你且坐着,我与娘一道儿过去。”叶旭尧按住妻子,妻子的身子重,这些小事还是交给他吧。 “哥,要不我也跟着去吧。”叶旭融忙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也想出一分力,不能老躲在母亲与兄长的身后。 叶钟氏看了眼已经长高不少的小儿子,思及这涉及到他的婚事,他一同去也是好的,遂点了点头。 母子仨急忙离开主院,只留下林珑母子仨和叶蔓籽在原处。 俩娃儿不知道大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看到桌上的美食,没有大人的看管,遂都站起来把手伸进菜盘里面抓着来玩,呵呵笑出声来,显然玩得正愉快。 回过神来的林珑一眼就看到他们搞的破坏,忙一把抱住他们俩,“脏,看看你们做的好事,该打。”一边接过侍女奉上的巾帕擦拭后,就在他们的小手上拍打一下。 俩双胞胎根本就不疼,仍旧笑呵呵地看着亲娘,他们以为亲娘是在与他们玩耍,还使劲地在亲娘的腿上站起来,凑上小嘴去糊亲娘一脸口水,过后更是笑得开怀。 林珑被他们俩这举动弄得哭笑不得,每次都这样,她刚要板起脸来训他们,他们就开始讨好她,她心一软,哪里还舍得真罚他们?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疙瘩,疼都还来不及? 叶蔓籽忙把其中一个抱在怀里,细心地发现他们衣物也脏了,遂道,“大嫂,让她们拿衣物来给侄儿们换上,省得穿着这脏衣。” 林珑忙点头,吩咐侍女把备用的衣物拿来。自打俩儿子走路走利索之后,每天都不知道要弄脏多少次衣服,所以她也习惯一带俩儿子离开南园就要有备用衣服可换,不能委屈了她俩宝贝儿子。 姑嫂二人分工,没一会儿,俩娃儿又是一身穿着精致的粉雕玉啄的漂亮宝贝。 叶蔓籽忍不住吻了吻怀里的叶耀庭,“我们庭哥儿真俊。” “姑姑,我呢?”在母亲怀里的叶耀辉忙探头,一双大眼睛眩然欲泣地看着小姑姑。 叶蔓籽哈哈大笑,忙去亲了一下小侄子的脸庞,“我们辉哥儿也俊。” 叶耀辉这才消停了,叶耀庭看着他弟弟不禁翻了翻白眼。 这一幕落在林珑的眼里,不禁笑骂一句,“人小鬼大。” “大嫂,这样才好呢,将来侄儿们出息了,我这当姑姑的也能沾光。”叶蔓籽笑道。 “那还有得等了,这俩小东西要养大还要耗上十多年的光阴,这养儿才知父母恩啊。”林珑一脸的感慨,这也是她渐渐原谅权美环的原因所在。 叶蔓籽微微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又道,“对了,大嫂,娘与大哥三哥急着到祖父的院子去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为你三哥的婚事。”林珑这才挥手让侍女把桌子上的宵夜撤下,微皱眉地回应了叶蔓籽的发问。 叶蔓籽顿时气红一张俏脸,“为了那秦娇蓉?祖母与爹忒不要脸了,那秦娇蓉哪里好了?” “在祖母的眼里,她哪里都好,因为她姓秦。”林珑讥诮了一句。 叶蔓籽更是心塞不已,“绝不能让祖母得逞,不行,明儿我就撺掇娘赶紧去连家提亲,连姐姐比那秦娇蓉好多了,她当我三嫂也好相处些。” 一提起连枝,林珑的眉峰就不由自主地皱紧,“小姑,你与这连姑娘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这个,我想想啊,好像是前年吧。”叶蔓籽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她没有刻意去记。 京城的贵女圈有好几个,她原本与慧明郡主那个圈子里的人更熟络一些,只是后来发生了游湖事件后,她就疏远了那圈子的人,毕竟她不想被人再利用而不自知。再后来就又与都荃拉拢了一些人,重新组建了这诗社,方才有了自己固定的姐妹淘。 “那连姑娘是小姑你亲自邀进诗社的?”林珑又问。 叶蔓籽歪了歪头,“哪能呢?她爹是通政使,又没有爵位,我哪里会亲自去邀她?她原先是与原姐姐交好,后来原姐姐又把她带来,她的诗文又做得比我们好,大家也就同意了她入社。”说到这里,她一脸狐疑地看着林珑,“大嫂,是不是连姐姐有什么问题?” 她可不会为了一个诗社的朋友,还没有确定是她三嫂的人就开始怀疑林珑这长嫂的用意,从那次游湖事件中,林珑对她的包庇,她对林珑就开始信服了,若林珑要害她,早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林珑抱着怀里欲睡的小儿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小臀部,忙道,“小姑,你别紧张,我也没说连姑娘有问题,只是这毕竟是三叔的婚事,我们越俎代疱也不好,不是?再者婆母还没有接触过这连姑娘,没有深入了解就把她订给三叔,这对三叔公平吗?” 这话说得有些绕,但叶蔓籽还是听明白了,直呼还是她家大嫂最好,遂笑道,“这好办,我们多把她邀请过来,这样娘和大嫂就能多接触,也让三哥暗地里相一相,若是相中了,咱们再下聘给连家。” 林珑含笑地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会儿最忌讳病急乱投医。” “还是大嫂想得长远。”叶蔓籽这会儿是开始信服亲娘的话,“我确是还要好好地向大嫂学学才行。” “亏吃多了,自然就练出来了,可大嫂不希望你吃亏,有些亏一旦吃了就再难翻身。”林珑正色道。 叶蔓籽笑嘻嘻地回应,“我知道。” 叶耀庭看到亲娘哄弟弟睡觉,忙扭了扭身子,两手伸向母亲,“娘,娘……”地直唤,叶蔓籽哄也哄不住。 林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眼红病又犯了,这俩儿子现在最喜欢争夺她,眼看小儿子已经睡熟,轻轻放到旁边,然后去接过小姑怀里的大儿子,正要拍哄他睡觉,被放在一边的小儿子却揉着眼睛醒来,“娘。” 叶耀辉看到亲娘抱了哥哥,顿时不干了,开始嚎起来,还非要再回到林珑的怀里。 叶耀庭却不肯再让给弟弟,弟弟都霸占了那么久,也该轮到他了,遂暗地里瞪了眼弟弟。 叶耀辉干嚎得更厉害,他就哭给娘看,才不让哥哥专美于前。 兄弟二人明争暗斗起来,就连叶蔓籽这小姑姑去哄其中一个也不顶用。 叶蔓籽看着都着急了,忙看向林珑,“大嫂,这,这如何是好?”不能看着辉哥儿直哭啊。 她试图去抱叶耀庭,哪想到这之前在她怀里很乖的小人儿现在化身小魔鬼,无论如何都不要她,还与弟弟比起谁哭的嗓门大? 开始林珑还有几分心乱,还想要再哄哄他们,后来总算看出门道来,这俩娃儿是耗上了,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遂把怀里的大儿子也放在罗汉床上。 “你们俩玩儿去吧。”她伸手握住叶蔓籽的手,“小姑,我们走,到外厅去,别理他们。” “这,这……”叶蔓籽看到俩侄儿都停下干嚎,睁着大眼睛看向她们,又于心不忍。 “甭管他们。”林珑假意狠心道。 叶蔓籽一向又听林珑的话,遂跟着起身,只是这心里到底偏向这俩侄儿,不停地回头看。 俩双胞胎看到亲娘走了,忙飞快地从罗汉床上滚下来,发动那双小胖腿,速度极快地去抱住林珑的双腿,刚好一人抱住一条,这回心有灵犀了,一同可怜兮兮地唤道:“娘。” 林珑低头看着他们没有眼泪的眼睛,“不哭了?” “不哭了。”俩双胞胎照样极有默契地回答。 “不争了?” “不争了。” 俩双胞胎很快地就点点头,他们虽然还小,可不代表他们就完全听不懂亲娘在问什么。 林珑这才转身一手牵着一个回到罗汉床上,这回她干脆不再抱他们,而是放他们在罗汉床上并排睡着。 俩双胞胎不敢有异议,闹了一场后,他们也累了,很快就跌进了香甜的梦乡。 “养个娃儿真不容易,还是一养就是俩。”叶蔓籽心有余悸地道,她后知后觉,总算想明白了之前俩侄子在玩什么把戏。 “可不是?不过有时候看着他们,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林珑的眼里闪着母性的光辉,低头在俩儿子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怎么看这心都要融化了。 叶蔓籽不禁有几分羡慕,恨不得自己也成了亲生了个宝贝儿子,思及此,她的俏脸羞红一片。 怕影响了俩娃儿的睡眠,林珑和叶蔓籽都不再交谈,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话说叶钟氏带着俩儿子赶到叶老侯爷的院子时,念平遣来的人正好要出院向他们汇报,这遇上了,叶钟氏母子仨自然要问清里面的情形。 听了半晌,叶旭尧首先挥手让这通风报信的下人离开,转头看向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母亲,“娘,我们既然来了这里,还是进去吧。” “可祖父不是训斥了祖母和爹吗?我们现在进去不大好吧。”叶旭融有所顾忌地道,生怕他们进去后,这祖母与爹就有了台阶可下,一想起自己差点就要与秦娇蓉那样的心机女绑在一起,他就不禁全身打了个冷颤。 “我们现在折返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事既然他们说破了,我们正好表明立场。”叶旭尧道。 叶钟氏想想,大儿子说得也在理,她若什么也不说,指不定叶明恂这杀千刀的还会编派她什么,到时候她再反口辩驳就没意思了。毕竟叶老侯爷还是叶明恂的亲爹,无论如何还会偏向儿子。“对,我们进去。” 叶旭尧吩咐弟弟扶住亲娘,自己在前领先,如果亲娘在祖父的院子安插眼线的事情被祖父知晓,祖父一定会发作亲娘的,还不如他来顶着,祖父一向疼他,事后想明白也不会过多追究。 叶钟氏也会意大儿子的用意,遂跟在大儿子的身后进去。 叶老侯爷正好训完了,看到嫡长孙进来微微一愣,随后想到这小子八成是收到风才来,这老脸还微微抽搐,但一向最疼这孙子,还是笑得和蔼万分。 叶旭尧给祖父行了一礼,再看了眼脸色悻悻的祖母与亲爹,他的脸色更冷一分,“祖父,听闻祖母与爹为三弟相中了成婚人选?” “此事我已拒绝,你无须担心。”叶老候爷忙道,不想家宅再起风波。 叶明恂一看到妻子到来,这贼心就又不改,“爹,真的不能再考虑……” 叶老侯爷狠瞪了一眼这儿子,他怎么就学不乖呢?这儿子哪怕他训了一百次,他还是死性不改。 叶明恂迅速噤声。 “公爹,儿媳不赞成与秦家联姻。”叶钟氏忙表态,“秦家姑娘不是不好,可知子莫若母,秦家姑娘并不适合融哥儿,不瞒公爹,儿媳妇正在相看人家,融哥儿今年若能订下婚事,明年成亲正好。” 叶秦氏忙恨恨地看了眼儿媳妇,只是碍于叶老侯爷刚发过威,她也不好说些什么,遂只能强忍下去。 叶旭融也顾不上害羞,朝祖父拱拱手,“祖父,孙儿见过秦家姑娘,她与孙儿并不投缘,孙儿不能娶她为妻。” 各方人马再怎么说也不及叶旭融这当事人的表态,虽说婚姻之事乃父母做主,但此刻,叶旭融的态度很关键。 叶老侯爷睨了眼妻子与儿子,看吧,你们之前那是在乱点鸳鸯谱。“这婚事我也不同意,好了,就此议罢,谁也不许再提。”重点看向妻儿二人。 叶秦氏纵有不甘,也得屈膝行礼,“是。” 叶明恂瞪眼妻子,拱手道,“爹说的是。” 叶钟氏这回是完全放下心中巨石,这婚事不能成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合她心意之事。 等明儿天一亮,她就开始向连家提亲,把这中意的儿媳妇先定下来,不给叶秦氏空子钻,也省得夜长梦多。 所以等一出了叶老侯爷的院子,上了骡车,叶钟氏朝小儿子道,“你明儿就先出府暂避,等为娘给你定下婚事你再回来,别在家着了人家的道,那秦家女还在虎视眈眈,可大意不得。” “娘,孩儿知道了。”叶旭融是吃了一次亏,十年怕井绳。 叶钟氏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 翌日,她一大早就唤人把冰人唤来,准备礼物好与冰人一道去连家提亲,她可不担心连家会拒绝这门婚事,就算她的小儿子不袭爵,可有父荫,这前程必定不差,连家有何可能会拒绝。 林珑昨儿没来得及与婆母相商,只是在睡前听了晚回来的丈夫大意说道了几句,她就略有担心,果然这婆母真是打算贸贸然去提亲,显然是生怕迟了,小叔子要被迫娶秦家女,谁都知道叶秦氏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她连早膳都没好好用,就匆匆赶往叶钟氏的主院,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婆母的冲动之举。 ------题外话------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三百七十八章劝阻 等骡车在叶钟氏所居的主院停下来之时,她忙把手搭在如眉的手中匆匆下了骡车,正要抬脚就进去,结果看到领着一群人出来的叶钟氏,忙唤道,“婆母。” 叶钟氏已经点好要带去提亲的礼物,更与冰人商量好,正打算趁着雨歇赶紧去把这事情办妥,结果却看到身怀六甲的儿媳妇匆匆而来,生怕林珑有个闪失,她忙迎上去,嘴里责备道,“你给我小心点,昨儿下了一宿的雨,这地儿滑,你慢点,别摔着了……” 匆忙上去一把扶住儿媳妇的另一边手臂,看到她与胎儿都安好,她这才检了一口气,眼里的指责之意更浓了些。 林珑忙讨好地朝婆母笑了笑,“婆母,我会注意的。”没有辩驳,这样一来,与叶钟氏就不会起争执,再者叶钟氏紧张那也是为了她好。 看到儿媳妇没有顶嘴,叶钟氏也就没再唠叨,想来也是自己过于紧张,遂放松些心情,“这么一大早的,你过来做甚?昨儿闹得晚,多睡会儿才行,我这一大早有事呢,你要不在我这儿坐坐,要不就先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对了,哥儿们醒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话都砸了过来,林珑倒也没有凌乱,反而笑道,“婆母,我这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要与您说说话儿,您给我点时间,好不?庭哥儿和辉哥儿还睡着呢,我让辛大娘看着,出不了乱子。” 辛大娘行事稳重,就连叶钟氏对她也是极放心的。 不过想到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待办,她遂摇了摇头,“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我这会儿正急着要去给融哥儿提亲……” “婆母,我要与你说的正是这事。”林珑赶紧道。 叶钟氏皱紧眉头定定地看着儿媳妇清澈的双眸,这个儿媳妇一向大方不小气,也不可能现在就开始眼红自家小儿子成亲的对象。 林珑也只能大方地任由婆母打量,握紧婆母的手,“婆母,就给我两刻钟,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叶钟氏想了想,这才点点头,朝身后的冰人以及丫头婆子道,“都先退下,待会儿我再唤你们。” 林珑看了眼那上了年纪的冰人,还吩咐了下人招待她吃茶。 冰人也是极通气之人,忙千恩万谢地随婆子下去吃茶,反正这样的侯府大家她得罪不起,除非她不想在京城混了,人家客气,她就更要识趣。 林珑这才与婆母重新回到暖阁。 叶钟氏怕林珑饿着,忙让人端了好几碟林珑爱吃的糕点,“吃点吧,别饿坏了肚子。” 林珑忙笑着说“是”,拈了块点心入口,正是她爱吃的味儿,如今叶钟氏的院子所摆的点心都是以她的味口为主,可见叶钟氏对她的疼爱,对这婆母更敬了几分。 “你拦下我,是不是觉得那连枝有不妥之处?”叶钟氏开门见山问道。 她这前后一想,又思及儿媳妇来得匆忙,而且也说明了是为这婚事而来,那答案就只有一个,她看中的三儿媳妇人选有问题。她本来也是极开明的婆婆,自然不会想歪了去。 林珑喝了口甜汤冲去嘴里糕点的味道,忙点了一下头,“婆母,现在贸贸然就向连家提亲是不是操之过急?这姑娘我们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对其品性也只是初步了解,万一她表里不一,我们岂不是害了小叔子的幸福?常言道,娶妻娶贤,这样才能家庭和睦,知人口面不知心,儿媳妇以为还是先悠着点为好。” 叶钟氏皱紧眉头,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你知道昨儿你公爹伙同他娘都做了什么?我怕我再迟疑就真的害了融哥儿。”遂将昨儿在叶老侯爷处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已过了一宿,她提及仍旧带着火气。 林珑早就听丈夫说过一次,但亲耳再听自家婆母提及,这才知道昨儿夜里的惊险,若非祖父叶老侯爷头脑清醒,只怕叶秦氏和叶明恂母子俩早就得逞了。一想到秦娇蓉就差一点点成了她的妯娌,她就后背一阵发凉,也难怪叶钟氏会一反常态草率行事。 叶钟氏说完仍旧气呼呼的,“秦娇蓉那样的女子,叶秦氏还想塞给我儿子,那是发她的春秋大梦,秦娇蓉要进门,除非我死了。” “婆母,这样的话说不得。”林珑忙急着伸手按住叶钟氏,誓言可不能乱发的,再者直到现在,秦氏姐妹仨仍旧住在侯府里,叶秦氏并未按照叶老侯爷的要求,今儿一早就送她们回去,显然仍未死心。 叶钟氏拍拍林珑的手背,“我晓得,我这不是被他们气的?你祖母就算了,她历来看我不顺眼,真正寒人心的是你公爹。”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憎恨叶明恂,巴不得他早点死,这样她也能过得舒坦一些。 夫妻之事一向不容外人随便道,更何况是自己的公爹婆母?林珑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发表意见,哪怕她也讨厌透了叶明恂这不正经的公爹,但有些话仍旧不能诉之于口,不然就是不孝。 “婆母,消消气,您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别人高兴?”她安慰道,“儿媳妇想过了,现在祖母那边不能得逞,她要找机会撮合叶秦两家再联姻也须时间,我们再怎么急也不能省了这点时间,还是先观察看看那连家姑娘是否适合小叔。”顿了一会儿,“昨儿小姑那诗邀我入社,我也就顺势而为,正好我做东,邀她们常入府来吟诗做画,来回个几次,相信能发现的问题就多了。” 背后道人是非并不妥当,林珑也怕是自己想得多了冤枉好人,而且主观上自己否定连枝,只怕婆母叶钟氏会有意见,还不如委婉地点出来,叶钟氏要接受也容易些,毕竟叶钟氏一向不是刚体刚惕自用之人。 叶钟氏听了林珑这一席话,这狂躁的心情方才平复一些,仔细想想,自己似乎急了些,这连枝给她的印象再好,也不能凭这印象就上门求娶,想通后,她道,“还是你想得明白些,我差点就坏了大事。连家姑娘确是知书识礼,这也是她的优点,虽然她那人有些过份精明了。” 林珑听到这话,不由得觉得叶钟氏还是看人颇准的,不过连枝给她自个儿的印象却是精明过了头,一旦过了就不是好事。 “这个我也略有发现,再者我瞅着那原家姑娘和都家姑娘也不错,人是有点娇气,不过胜在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兴许也能配得上小叔。” 叶钟氏微诧地看了眼林珑,这原家姑娘和都家姑娘的出身都不低,尤其是都荃,眼前这儿媳妇却是像是没有芥蒂一般,随后一想,自己还是狭隘了,林珑极得苏皇后的赏识,有这靠山在,她那点原始出身也就只有不长眼的人才会去提,正常人哪里还会拿这个去打击人? 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这话比喻虽有不当,但也差不离多少。 这样一来,她选择的范围也就大很多,之前在冰人处看画像时,她就是一心一意打算选个出身低些的三儿媳妇,这才导致了选择困难,故而没有能入眼的。 经林珑的劝说,叶钟氏早上的行程取消了。 冰人虽然没有做成这媒,但也得了襄阳侯府大把赏银,心知这是给她的辛苦费以及掩口费,是不想她把这段插曲宣扬出去,省得招惹是非,握了握手中的银子,她识趣地千恩万谢后表明自己嘴巴很牢。 叶家嫡系也好,旁支也好,都有不少年轻公子哥儿和姑娘家要成亲,她若能让叶家人满意,往后再来叶家揽生意也容易,因而她喜滋滋地离开襄阳侯府。 叶钟氏这边的事情,叶秦氏是收不到消息的,不过就算不去查探,她也知道这与她一向不对付的大儿媳妇是要赶紧给小儿子订亲以免夜长梦多,这心情就更是梗塞,一夜没睡好,仿佛老了好几岁。 秦娇蓉侍候叶秦氏用早膳,膳后,还是旁敲侧击地追问自己的婚事。 叶秦氏看着这娇俏的侄孙女儿,其实是怎么看都满意得很,“蓉姐儿,这事怕不好办,你正值青春年少,要不,姑婆再给你另择桩好婚事?别耽误了你的花期……” 秦娇蓉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姑婆,您在说什么?” 叶秦氏叹息一声,这段时日相处,她对这丫头确有几分感情,也不想让她无限期地等下去,“老侯爷不同意,我也没有法子。” 秦娇蓉是一心一意想要进襄阳侯府的,哪里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浑浑噩噩地离开叶秦氏所住的上房,她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暂居的客院。再看看这府里繁华之景,她如何能舍得?这心一抽一抽地疼。 看到嫡姐经过,秦娇贞忙让到一边,结果平日趾高气昂的嫡姐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连讽刺奚落也没有,她颇感到意外,不禁多看几眼,平常如果她这样做,嫡姐早就发作她了,这回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能让嫡姐失魂落魄的也惟有与叶旭融的婚事进行不顺一事,看来与她观察所得一样,自家那位高高在上的姑婆在侯府里根本就没有话事权,更哪来的婚事决断权? 比起嫡姐一个劲儿地讨好叶秦氏,她反而是暗暗去套襄阳侯府下人的话,因而比起嫡姐与同为庶出的秦娇燕都要知道得多一些。 “大姐。”她开口唤道。 秦娇蓉却是连头也没回。 秦娇贞大胆地上前一把拉住嫡姐的袖子,“大姐。” “你松手。”秦娇蓉面色阴郁地喝了一句。 秦娇贞却是一把拉住她往前走到一处僻静处,看到嫡姐要甩开她的手,遂着急道,“小妹知道大姐在想什么,为何大姐不给小妹一个献策的机会?兴许小妹能助大姐圆梦。” 甩开秦娇贞手想走的秦娇蓉听到这话,步伐顿了顿,回头阴恻恻地看着庶妹,“你说什么?” “大姐,我就我有法子可以帮到你达成心愿。”秦娇贞换了一个有蛊惑人心的说法,看到嫡姐这反应,她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紧张,她还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巾帕。 “呵呵,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得了我,别大言不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秦娇蓉才不会相信这庶妹的话,不屑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 “大姐,你听听又有何妨?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坏了。”秦娇贞在她背后嚷道。 秦娇蓉正欲走的身子又停了下来,其实这庶妹也没有说错,她姑且听一听便是,若是无用的东西再训斥她一顿也不迟。 想通后,她转身昂着头面对这庶妹,“说吧。” 秦娇贞一脸的惊喜,忙上前附在嫡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秦娇蓉却是越听眼睛睁得越大,这就是庶妹的好法子? 先莫论秦氏姐妹正在密谋的事情,倒是这老天爷在进入五月之后,雨势非但没有减少,更有变本加厉的味道,京城的大小官员都开始忙碌起来,到处都在抓紧时间抢修河堤,尤其是江南地区,皇帝朱翊连下了三道圣旨,一再叮嘱各地方官员不可大意。 这些关乎民生之事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们依旧八卦着东家长西家短,或者什么样的服饰正在流行,再者就是哪家搞聚会给谁谁派了帖子之类的事情。 权英姿放下手中的帖子,端起茶盏轻茗了一口。 坐在她对面的权吕氏瞄了一眼,“你表妹送来的?” 权英姿点点头,“表妹说她新近入了一个诗社,做东在府里办聚会,邀我一块儿去坐坐。” “那你就去吧,整日窝在家里也闷。”权吕氏是赞成女儿多出门交际的,毕竟也怕女儿在家胡思乱想,至于回庄子一事那可就免谈了。 权英姿瞟了眼母亲,她几次向母亲说想回庄子去,母亲愣是不松口,其实那事情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京城又有新的流言起,谁还记得?更何况她又没有被卷进去。“都是一群未出阁的年轻姑娘,我这昨日黄花过去有啥毛子意思?” “怎么?你又不是见不得人?”权吕氏不喜欢女儿这消极的态度,“再说你表妹正怀着身孕,你就当去陪陪她,我记得你未出阁那会儿最喜欢这样的聚会,怎么现在惫懒成这样?” 权英姿很想朝母亲翻白眼,这会儿能与未出阁之前相比吗?此一时彼一时,她那会儿来往的朋友现在大多都为人妻,有一部分更是为人母了,大家也另有交往的圈子,哪里还有那时候相聚的心情。 权吕氏见不得女儿这个样子,起身拉她起来,着人去翻出新近给女儿做的裙子,都是俏丽的春天之色,硬是要女儿换上,然后塞她进马车,让车夫赶往襄阳侯府。 权英姿就这样被母亲“赶”出家门去交际,坐在马车里面的她一阵地无奈。 与之同时,一辆与她的马车擦肩过的马车驶向了权府。 送走女儿正要回内院的权吕氏接到手中的拜帖,神色都阴沉下来,这简梅氏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递拜帖,但都被她打回头,对于简靖书其人,哪怕丈夫推崇,她也无动于衷。 “不见,打发她回去。”她不留情面地拒绝掉,这简梅氏真是厚脸皮。 只是她低估了简梅氏的决心,为了见她,简梅氏更是冲向内院,也算她运气好,遇上了正要回内院的权吕氏。 “子爵夫人。”她高声喊道。 她曾与权吕氏有过一面之缘,自然认得这权家的当家主母。 权吕氏想要装听不见都不行,惟有神色不悦地看向简梅氏,上下一打量,简靖书的样貌倒是颇像这生母简梅氏,“你是何人?为何直闯我堂堂子爵府?” 简梅氏知道自己理亏,只是正常的渠道她碰不上权吕氏,为了那犯相思病的儿子,她身为母亲的哪有不尽心尽力地让儿子如愿?一想到她赐给儿子的冬梅至今都未能圆房,她就知道儿子认了死理,怕是非这权家姑娘不可了。 在她第一次被权吕氏拒绝接见之时,她不是不恼,可恼过后,又心疼起儿子的求而不得,看着因忙公事而瘦了一大圈的儿子,她就更是心疼百倍,对于不中用的珍姨娘和冬梅,她没少责骂。 她上前给权吕氏行了一礼,“我夫家姓简,儿子正在户部当差,子爵夫人,能不能给予一点时间给我。” 权吕氏冷冷地看着她,“我与简夫人并无来往,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简夫人请回吧。来人,送简夫人离开。” 她下了逐客令,转身即走。 简梅氏好不容易才见到权吕氏,忙上前去拦下权吕氏,“子爵夫人,我知道我来得冒昧,只是我是真心登门拜访,还请子爵夫人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且听我一言,可好?” 对于这锲而不舍的简梅氏,权吕氏是无奈之极,只怕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下回她还来,那还不如大家把话说明白了更好。 想明白后,她还是引简梅氏到厅堂坐下。 上了茶之后,她冷声道,“简夫人,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我家下还有事,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 简梅氏压下心底的不悦,抬头直视权吕氏,哪怕她家现在没有爵位可袭,毕竟祖上还是有过这点底蕴的,遂也不觉得自己比权吕氏低下,沉吟片刻,她道,“子爵夫人,我是为了我儿子而来的。虽说当初我与夫人并未会过面,但通过冰人,我想我俩神交过数回,子爵夫人,你不否认吧?” 权吕氏茗着茶一言不发,她看中简靖书一事根本就瞒不过,毕竟当时她确是通过冰人试探过简梅氏的口风,所以算是默认此事。 简梅氏这才心定了一些,“我不知道事后因为什么子爵夫人改变了主意,但身为人母,我想子爵夫人应该与我一样都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不瞒子爵夫人,我儿元配发妻死得早,他们俩一向也相敬如冰,但我儿子一向是为人敦厚的,我敢说一句,若是贵府姑娘嫁给我儿,我儿必不会负她……” 权吕氏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发出的声响阻止了简梅氏接下来要说的话,她冷声道,“简夫人,那事过去了,你儿子是什么品性你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到我女儿的庄子去,就不怕毁了我女儿的闺誉,你简家还真的算计得深,我还如何敢把女儿嫁到你家去?” 简梅氏其实也知道儿子相思病的起因,这些她都侧面从儿子的随从处得到了消息,当时她也暗想难怪权家最后不再提此婚事的原由估计就是出自于此,毕竟权英姿是再蘸,不是黄花闺女出阁。 “子爵夫人误会了,当初我与冰人接触也想谈这婚事,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当时若不是出了意外,只怕我们两家现在已定下婚事,省下这么许多磨难。”她道,“再者我们从另一主面去想,或许是老天爷做的媒呢?让他们就这样相遇。” 权吕氏冷笑一声,“简夫人,我不是黄毛丫头,信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现在只想我女儿所托的是良人,而不是处处算计她的中山狼。”这会儿她站了起来,“简夫人,我们没有再说的必要,请回吧。” 说完,她就在侍女的搀扶下准备离去。 简梅氏也起了身,看着这油盐不进的权吕氏,直觉得头疼不已,不过她仍在权吕氏的背后道,“子爵夫人,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此告辞。” 说完,不用管家来请,她抬脚离开权府厅堂。 权吕氏握紧拳头,她有种预感,怕是很难甩得掉简梅氏了,这世上怎么有人脸皮厚成这样? 匆匆离去的简梅氏,与前来寻婆母的权包氏擦肩而过,权包氏不由得驻足,好奇地看了眼这一大早就登门拜访的陌生老妇。 “那人是谁?”她抬起下巴问那后面过来的下人。 那下人一看到是府里的世子夫人,忙行礼,“回大奶奶的话,那位是简夫人。” 姓简? 权包氏一愣之后,立即就想明白这位简夫人是谁了,难怪有些眼熟,原来她是简靖书的母亲。   ☆、第三百七十九章没戏 “刚太太是不是接见了简夫人?”她朝着简梅氏离开的方向再抬了下下巴。 那下人有点怵权包氏,忙恭敬地道,“回大奶奶的话,正是。” 权包氏这才挥手让他紧跟上去送客,心里却渐渐有了计较,其实那次权吕氏有意将权英姿嫁给简靖书,她也是见过简靖书画像的,这才把简梅氏给认了出来。 自己的婆母现在恼了简靖书,这桩婚事不成功的可能性相当大,可她却醒起自家丈夫这段时日对简靖书多有赞誉,直呼此人是能臣,颇得圣上青睐,若权英姿嫁给简靖书对权家来说是好事,权家有爵位,简靖书有能力,这也算是强强结合。 微微沉吟片刻,她急忙前往权吕氏的院子,问清这简梅氏的来意。 权吕氏仍兀自生着闷气,这简梅氏当她自己是什么人,凭着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就能让她松口?她最疼爱这个女儿,哪里能嫁给行事不庄重之人?无论她来求多少次,她都绝对不会动摇。 正下着决心,大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太太,大奶奶来了。” “让她进来吧。”权吕氏没有多想就道。 帘子一掀,权包氏进了来,先给权吕氏行了礼,这才从容坐下,先是客套几句,随后不着痕迹地问起简梅氏。正在气头上的权吕氏也没有隐瞒,她急需寻人倾诉发泄一通。 “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呸!”权吕氏更是气恼地不顾形象骂了一句。 “婆母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权包氏上前给权吕氏捶肩,极力讨好这一向不大好相处的婆母,好不容易才将气炸毛的权吕氏给顺平了气,这才试探地道,“婆母,我听夫君说,这简靖书最近在朝廷上大放异彩,夫君更说,他升官是指日可待之事,目前是圣上的大红人,更是委以重任。” 权吕氏斜睨她一眼,“他姓简的就算当了正一品大员也与我无关,我不可能将姿姐儿嫁给无德无操守之人,我已经害了姿姐儿一次,绝不能重蹈覆辙。”最后更强调一句,“谁来说都没有用。” 权包氏见状,不敢再说下去,生怕惹怒婆母最后自己遭殃,可她真的觉得自家小姑配简靖书挺好,这样前程似锦的人物提着灯笼也难找,比什么世家不中用的败家子强百倍有余,譬如那个钟玉衍。 浑然不知道因为自己而引得几个妇人的争执的权英姿,在马车抵达襄阳侯府,由侍女扶着踩踏脚凳下来之际,却因为踩歪失去平衡,身子摇摇欲坠,身边的大丫鬟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这姑奶奶若有个闪失她必受太太的责罚。 权英姿的脸色也是瞬间变白,几乎认定今儿个要受伤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双大手突然稳稳地托住她的腰部,惊魂未定的她下意识地两眼看去,却见到简靖书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简靖书在她的庄子里面借住过,所以他的样子她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现在的简靖书不但瘦了更是黑了,不过身上的儒雅气质不变,双眼更是熠熠生辉,她不禁迷失在那片星光中。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心跳如小鹿是个什么感觉。 简靖书几乎是痴痴地看着怀中俏佳人的容颜,比起上回所见,她几乎没变,只是皮肤更白了一些,双颊飘红,看起来十分的诱人,他不禁心跳加速,这是任何女人都不能带给他的奇异体验。哪怕当年第一次碰触异性身体时的兴奋也不及此刻,尤如灵魂在燃烧。 两人痴痴地看着对方,仍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不变。 听闻权英姿的马车到达襄阳侯府的林珑正急忙从内院赶到外院来迎接,哪知却会看到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被他们之间的氛围所打动,她的步子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并未上前去打扰仍旧沉醉在彼此世界的两人。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与丈夫,从成婚到现在,他们似乎都在按部就班,重复着每一对夫妻的运行轨迹,她体会不到妹妹非要嫁霍源的执着,也没有感受过苏梓瑜对皇帝丈夫的又爱又恨,似乎她与叶旭尧之间就像做菜一般,虽然美味,但总像缺了一种味道……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权英姿身边的侍女忙重重一咳,提高嗓门道,“姑奶奶。” 这一声姑奶奶,不但把权英姿与简靖书带回了现实世界,也将沉思中的林珑给震醒了,之前让她迷惑的问题就如昙花一现般,她什么也没能抓住,神色间不禁有几分惆怅。 权英姿此间红透了脸庞,不等她轻推开简靖书,简靖书已是回过神来急忙松开她的小蛮腰。“抱歉,在下失礼了。” “简大人言重了。”权英姿微微一福,“我还没谢过简大人的相救,要不是你,只怕我今儿个少不得跌个狗吃屎。” 她说得逗趣,他不由得笑出声来,一扫清醒那刻的尴尬。 “对了,好些时日没见简大人了,瞧来简大人似乎黑瘦了许多,公务再忙,简大人还要爱惜身体才是。”权英姿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深处的关怀,让这些话从她的樱桃小口说了出来。 “权夫人说的是。”简靖书此刻的心情就差飞上天去了,这一声关怀抵得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权夫人也要保重身体,最近还是留在京城子爵府吧,庄子那儿毕竟不大太平。” 权英姿微微错愕,想到从庄子处传回来的消息,似乎情况比自己想象当中要严重得多,如果周边的农户都没得吃,或者真的河堤崩溃,难民涌进城里,她那处庄子必定首当其冲。 想得越深,她的眼里越是后怕,好在亲娘一直不同意她回庄子去,要不然就算有家丁护卫,她一个弱女子还是很容易吃亏的。 每当有灾民闹事,富户都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 “权夫人莫怕,情况不会糟糕到那等程度,圣上英明已有政策下达,会把情况都控制住的。”简靖书看到她眼里的惊恐,忙出声安慰。 “谢简大人的安慰与提醒。”权英姿这回是深深一福,不管如何,这人都是为了她好。 “权夫人无须如此客气。”简靖书忙拱手还礼,“当日我还欠着夫人的收留之恩,就权当是简某人还的利息吧。” “简大人还说我客气,其实你比我客气多了。”权英姿到底性格爽朗,很快就笑着言道,“对了,简大人怎么在襄阳侯府?” “我与襄阳侯爷有事协商,这不,事情商量完了,我正打算离去。”简靖书笑着将自己在叶家出现的缘由说了一遍。 权英姿的脸色再度烧红,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真的没有必要向自己报备行踪,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这心底比吃了糖还要甜,当初钟玉衍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自己。 两人之间相处从来都是守礼的,哪怕关怀对方也是套着一层外为客套的外衣,这样才能显得稀疏平常,不会产生闲话来。 这交谈未及一刻钟,简靖书的公务繁忙,只得行礼向权英姿告辞,他多想再停留一刻,可他惟有向上爬,才能有资格向她提亲,这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与坚持,他不想她委屈地跟着自己。 权英姿却没有想得如此长远,于她而言,简靖书在这一刻变得与众不同,但到底有多与众不同,她却是说不出道不明,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翻身上马,朝她拱拱手,就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离去。 她站在风中眼也不眨地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从自己的眼中渐渐消失,感觉到眼晴一酸,她才发现自己既然舍不得他离开,瞬间就唾弃了自己。 正在她出神之际,林珑已经走了过来,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英姿表姐。” 权英姿吓了一跳,直接就“啊”地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到是自家表妹,忙拍拍胸脯,“你吓死我了,珑表妹,不带这样吓人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吓着你。”林珑忙道,伸长脖子看着已经见不到踪影的人,“那是简靖书简大人吧?我原以为表姐与简大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现在才知道你们私交甚笃。” 她强调私交二字。 权英姿被她这样一取笑,俏脸又是烫如红纸,不禁学着未出阁的小女儿跺了跺脚,“我不与你说了,我这就回去……” “别,我不说便是。”林珑忙一把拉住自家表姐,把她往内院拖去,“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请来,你这会儿回去让我如何下得了台?你可不知道,我可在诗社那 儿夸下海口,说我表姐做的诗文是一等一的好,她们正起哄呢,你若是走了,我拿什么去交差?” “得了,我不过一句,就得了你这一长串。”权英姿没好气地瞟了自家表妹一眼,“谁让你夸下海口的,到时候丢脸了可别找我啊。” “我不找你找谁去,谁叫你是我表姐。”林珑捂嘴笑着,活像一只偷腥的猫。 权英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本想着弹一下她的脑袋,后来看到她的大肚子方才做罢,得给小娃儿点面子。“得了,你也别卖口乖了,对了,我给你那未出世的女儿做了好几身可爱透顶的衣装,待会儿让你的侍女先提回去,你这女儿还未出世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几乎可以预见十多年后京城的公子哥儿间的腥风血雨了……” “少来,我女儿可不是红颜祸水。”林珑驳斥,然后喜滋滋地吩咐身后的如眉去把权英姿带来的小衣服收起来送回南园,“还是我家表姐好,想着我未出世的姐儿,等姐儿出世后,我让她认你当干娘。” “那可说好了啊,我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小娃儿。”权英姿满脸的兴奋,虽然林珑那对双胞胎也漂亮得紧,到底是臭小子,哪有丫头讨喜?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珑笑道:“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不过你得赶紧给我女儿找个干爹才行,总不能有干娘没干爹吧。” 权英姿脸上的红晕退了又起,“你还消遣我?我这就回去……”她做势要转身往外走。 林珑忙一把又拉住她好言相劝了几句,权英姿这才继续深入内院。 行了一半路程,林珑示意丫头婆子退后一丈远,这会儿她的手被权英姿扶着,到底是孕妇,身边人都把她当成易碎品对待,生怕有个闪失就后悔莫及。 “英姿表姐,说正经的,我瞅着你与简大人之间的氛围特别好,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这回她不再绕圈子试探,直接就开门见山。 权英姿也没有了刚才的跳脚,有些心事她不能与父母说,也不好向兄长嫂子透露,但对有血缘亲情的表妹又兼闺中密友的林珑,却是可以说上一说。“我也不知道。” 林珑不禁愕然,只是她仔细地看了看权英眼里的迷惘,知道她没有说谎,确实是仍旧心乱如麻。 感情一事最是令人头痛,哪怕她其实头痛的实在屈指可数,谁叫她与叶旭尧都是理智之人,婚事又早早就定下了,不存在彼此你猜我猜的感情阶段,或许这就是他们缺少的东西也未定,她叹息一声,“英姿表姐,我也直白告诉你,当初我对这简大人也是极度怀疑的,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这段时日他因与外子有公事上的往来时常出入侯府,我也偶然遇上过他几次,这个人是有实干精神的,一般这样的人从来不是轻浮之人。” 她没提简靖书将来可能会有的锦绣前程,毕竟她了解权英姿,这个表姐是不会在意那么多世俗的眼光,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情倾郑华翰,更不会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可能硬是与钟玉衍和离。 林珑这一番话其实权英姿是听到心里去的,只是她的顾虑颇多,自打和离后,她要想的就多了起来,更是对嫁人一事有了畏惧,无论婆母还是丈夫,她都本能地有些许排斥。 “珑表妹,你不懂……”她幽幽地道。 林珑握紧权英姿的手,“英姿表姐,我不是当事人无法体会你的心情,但我认识的英姿表姐一向是敢爱敢恨的,这是她最大的魅力,耀眼得令天地都失色。” 权英姿怔怔地看着这表妹的眼睛,她从她的眼里读出了许多不同的东西,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林珑也不去逼她做决定,不管她与简靖书能不能成,她也不能固步自封,人总得向前看,前面的景致未必一定会好,但不向前就永远也看不到,兴许那是一片令人留连之地也未定。 “珑表妹,我都明白,只是我……” “英姿表姐,你先别急,凡事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啊。” 林珑朝自家表姐眨了眨眼,脸上现着俏皮之意。 权英姿不由得“噗哧”一笑,对啊,暂把烦恼事抛诸脑后,不如享受此刻的繁华。 两人相携到达接待诗社贵女的地方,当即看到穿着花红柳绿的贵女们正在围观一名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做画,当然少不得有人叽叽喳喳说着话的人,至于叶钟氏正沉稳地坐在圈椅内茗着茶,看似悠闲,实则一双利眼在暗暗观察着此间的少女们。 还是她的大儿媳妇警醒,与这群少女接触多了,自然就能发现她们的缺点,果然自己那天是被一个急字蒙蔽了双眼。 林珑却是定睛在那正在做画的少女身上,这个下笔相当稳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有诗社小诸葛之称的连枝,哪怕她没有凑上前去,也知道她定是画得相当好,连枝是不会容许自己出错的,这个女子还是有骄傲的本钱,可见其母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权英姿伸手脖子探了探,只是看了几眼就发现这粉衣少女做画的水平相当高,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的,她饶有兴趣地拉了拉自家表妹的衣袖,“那画画的女子是谁?我很少看到有哪家姑娘有这技艺?都不输京城才子了。” 这夸赞有些过誉了,不过侧面来看,权英姿是极欣赏连枝的。 林珑轻轻一笑,“通政史的女儿,闺名唤连枝。” 权英姿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表姐识得?”林珑诧异地问道。 “倒也不算识得,只是略听过她的才名,我与她年纪有些差距,自然不是一个圈子里面的。”权英姿笑着解释,“她也是这一两年才有了些许名气,我听说她爹与那书画泰斗是忘年交,这连枝能得到名师指点就不足为奇。我们女儿家又无须参加科考,有这样的技艺足够傲视群伦了。” 林珑这段时间借办聚会为名与连枝等人接触频繁,但还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典故,难怪连枝平素里都是用眼睛睥睨着别人,她确是比别人多花了许多苦功,不过能把这些用在扬名立万上,可见这姑娘对于名利是极为热衷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闪,随后就归于平静。 权英姿不知道这表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前方的连枝已经做好了画,她忙扶着自家表妹过去,“珑表妹,我们也上前去欣赏欣赏。” 她从不嫉贤妒能,相反对于真正有才学的人还是十分赏识的。 林珑没有做声,由着自家表妹扶着她匆匆近前。 连枝待墨迹干了之后,这才取开镇纸石,把这幅自己极满意的墨宝献给叶钟氏,只见她经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她笑着屈膝在叶钟氏的面前,“这是小女子送给夫人的,祝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小女子的一点点心意。” 叶钟氏满脸的惊喜,接过这幅画仔细看去,一片春意盎然中,自己置身其中,不但有着花团锦簇的繁华,还有对春之逝去的豁达,不得不说,连枝是抓住了自己的神韵,竟是她得过最好的肖像画。 “这画画得真像娘,就连境界也像,连姐姐之技艺,小妹甘拜下风。”叶蔓籽惊喜地道,更是朝连枝施了一礼。 “叶妹妹多礼了,连枝受之有愧。”连枝赶紧还礼,“还是夫人生得好又气质高雅,要不然纵使我有超高画技,也是没法得到一幅佳作。” “连妹妹真是谦虚。”原紫瑛脱口而出,脸上倒是与有荣焉,毕竟是她把这才女拉进诗社的。 都荃更是拉住连枝道,“连姐姐平日藏拙啊,等哪天你也给我画一幅,我把它裱起来挂在闺房里。” 连枝自是笑着应了,她在这几人当中一向不摆高姿态,只要能力范围内,她都会力图答应她们的要求,这能为她增加好人缘,而且也是抬高自己身份的一种方法。 权英姿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处于人群中的连枝,她原本的眼热顿时就消褪了,拉着林珑退到一边,低语一句,“我不喜欢这位连姑娘,太功利了。” 这样的人没有女儿家的可爱之处,与之相处虽然能轻松,但细思极恐。 林珑两眼也看向笑得端庄克制的连枝,再仔细地看向已经敛起笑容的婆母,目光更是落在那幅被婆母吩咐卷起来的画,显然能看出连枝问题何在的人不止自家表姐一人,“世上最多就是功利之人。” “学诗做画本来的主旨就是陶野情操,可不是拿来逢迎巴结权贵,为自己扬名立万的工具,这连姑娘未得诗画之真谛。”权英姿有几分叹息道,她是爱才惜才的,这连枝有天份,只是错把这天份当成了垫脚石。 林珑不置可否,她是已婚妇人,不干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身为内宅妇人,交际是必须,但要交际得让人心里舒服才是本事,而不是踩着别人上位,等人家回过神来,就是在给自己树敌,年轻不懂,总会有懂的一天。 权英姿左右看了看神色莫测的叶钟氏,又看了看大出风头的连枝以及众位贵女,以她之聪慧,当即看出了些许端倪,怪不得她家表妹突然对诗社感兴趣,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微微一笑,“这连姑娘没戏了。” ------题外话------ 还是更得迟了,某梦道歉,今天白日在外忙了一天,所以更得又迟了,我去墙角画圈圈反省……   ☆、第三百八十章品评 林珑轻拍一下自家表姐的手,眯眼凑近她笑道,“佛曰不可说也。” “神秘兮兮的。”权英姿朝她嘟囔一句,当然她是不会拆自家表妹的台。 正在这时候,连枝微一转头这才看到消失了有一会儿的林珑,对林珑的行踪她格外在意,自然知道她是刚回到这场合没多久,拨开众人,她走近林珑,“侯夫人以为小女子的画如何?若有不足之处还请侯夫人赐教。” 这话她是笑着问的,显示出她强大的自信,叶钟氏看到那幅肖像话时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会儿说她有几分得意忘形也不为过,所以声音里略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挑衅。 自打猜出叶钟氏有意择她为媳开始,她就暗地里派人收集了不少有关于林珑的消息,比起自己在京城小有才名,林珑在这方面是毫无建树的,不过是凭着其长辈当初有先见之明订下的婚事方才有资格嫁进侯府。 更甚者林珑的肚子是争气的,在这点上她也不得不承认林珑极得老天的眷顾,当时她就暗暗发誓,如果她真的嫁给叶旭融为妻,自己的肚子一定要比林珑的还要争气才行,这样她才能搏得叶钟氏最大限度的好感。 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她连枝从来不甘拜他人下风。 因而她是处处把林珑当成超越的目标,这个女人是她在侯府最大的对手。 林珑一眼就看出她隐隐与她相争的架势,不禁暗叹这姑娘的聪明劲儿都使在不当之处,她连枝现在还没嫁进叶家,以她为假想敌是不是太快了点? 她正要回覆她之时,倒是有人看不过眼,走上前来,抢在她前头道,“连姐姐,你这可是欺负人,谁不知道你拜了那书画泰斗为师,那可是你的家学渊源,少有人能及,侯夫人可是日理万机的,哪有闲功夫像我们这般论诗做画?” 林珑微诧,忙看过去,只见穿着宝蓝色衣装的都荃正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连枝,那话却说得毫不含糊,丝毫没有顾及到连枝的面子。 林珑暗地里摇了摇头。 叶蔓籽也品出味儿来,连忙赶到这方天地当中,“哎,连姐姐,你这是做甚?”只差眼里没冒火,她家嫂嫂没展示过这方面的才能,当然她也没有认为林珑就是草包,不是人人都有学画的天赋,她自个儿就是例子,做几首歪诗不成问题,一提笔做画就会画成四不像,老被诗这社的人取笑。 当然她是不在意的,又不会少块肉,笑就笑呗,权当为大伙儿添加了笑料便是,可她却相当在意连枝让她大嫂出丑,这可是大大的没安好心。 越想越觉得连枝这人有问题,大嫂那天点醒她是对的,这人就是表里不一,她渐渐瞪向连枝表达她的不满。 连枝暗暗叫糟,她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怎么就惹得这么多人不满了?之前这些人还在奉迎夸赞她。手紧紧地暗地里攥着裙摆,她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不能得罪了叶蔓籽,不然进叶家大门一事将成泡影。“叶妹妹、都妹妹,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 林珑看了看这有些许僵硬的气氛,含笑撑着腰上前打断了连枝的解释,“这都怎么了?竟是弄出误会了,这可伤感情,今儿个是我做东,大家都得给我面子,不许闹事啊,要不然我下回就不招待她了。”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出来,都荃立即知道自己话说得不中听,虽是好意,却直白得令人难堪,懊恼地敲了敲自个儿的脑袋,“都怨我想歪了去,侯夫人,连姐姐,你们可不要与我计较,我就这直来直去的脾气改不了,我娘老说我,你们可不能往心里去啊……” 林珑拍了一下都荃的手,尤其看到她的神色略有紧张,知道她这会儿是回过味儿来了,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欠缺了火侯,伤了别人的自尊心。“都姑娘无须如此,今儿个聚会是为了开开心心地论诗做画,没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你们都是我襄阳侯府的贵客。”转头笑眯眯地看向连枝,“连姑娘,你说是吗?” 连枝忙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侯夫人与连妹妹千万别想歪了去,我真的没有恶意的,只是……只是希望有人能指出我的失误之处,我下次好有进步……”话未说完,已是一脸的委屈。 被都荃与叶蔓籽呛声了之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了,向一个从来没有在此方面有所建树的人请教自然就是炫耀加挑衅,如果今天她是叶旭融的妻子,这样做未有不妥之处,坏就坏在她还是连家的姑娘。 果然人不能得意,要不然就会飘飘然,头脑一发热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来。 林珑朝叶蔓籽使了个眼色,叶蔓籽脸上的神色方才缓和下来,“我也是个嘴笨脑筋不好使的人,连姐奶也莫要与我计较,我还要向你好好学习呢,连姐姐还要像以往那样不吝赐教予我。” “一定一定。”连枝急忙应承,生怕迟了自个儿下不了台阶。 一旁看着的权英姿一副犹如看戏的样子,好在今天她被老娘赶出家门前来赴宴,要不然将错失眼前这场戏码。 叶钟氏原本还紧盯着那边的紧张局势,后来见到林珑一阵调解,这事就化小化无了,对这大儿媳妇更为肯定,对连枝当然更为失望,好在那天没有冲昏头去提亲,要不然她现在再懊恼也无济于事。 婚事一旦定下,无特殊的缘由再无转寰的余地。 林珑这时候方才走向叶钟氏,笑嘻嘻地讨要连枝所绘之画细看,她又不是不学无术,哪需要真的就藏拙至此?她是一向不爱出这风头,但今天还真出不可。 叶钟氏笑着接过一旁大丫鬟递上的画,摊开递给了儿媳妇,“这是连姑娘做的画,儿媳妇,你看看?” “那儿媳妇就仔细欣赏一下。”林珑一副喜滋滋地接过画来,细细地品味起来。 近看这画,无论布局还是色彩,连枝都无可挑剔,最值得称赞的是她抓住了叶钟氏那一刻的神情,所以画里的叶钟氏相当传神,如自家表姐所言,连枝在绘画一途上天份极高。 连枝一看到她在看画,头又不自觉地抬高,还这是她最为拿得出的技艺,从来不怕人品评。 林珑少不得大赞此画的妙处,连枝听了这心情别提多舒服,好在这襄阳侯夫人不是草包,倒还颇具两分眼力。“侯夫人谬赞小女子了,小女子受之有愧。”当然,她少不得要谦虚一下。 “连姑娘太过谦虚了,画得好就是好,我可从来不说假话。”林珑道,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此画有缺点,我也不能视而不见。” 连枝挂在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微微一窒,她不觉得自己的画有何缺点。 “侯夫人,到底哪里不妥?”原紫瑛与连枝的关系最好,所以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当然这话如果仔细分析,就能发现她的偏颇之处,那是完完全全地维护自家好友的态势。 连枝挺直腰杆,朝林珑微微一福,“还请侯夫人赐教。” “锋芒太盛。”林珑吐出这四个字来,两眼自然看到连枝的错愕,她又就这四个字解释了一下,“就是说少了浑然天成之意,多了几分匠气,少了一分灵气。” 换言之,成不了经典之作,离大家还远着呢。 无论诗还是画,只要与艺术沾边的东西,天人合一的境界是最高的,连枝的画犹如其人,透着一股争强好胜,少了平和之心,这就落了下乘。 连枝突然感觉到额头冒着冷汗,她忆起父亲那位画界泰斗的朋友,也就是教她做画的师父,犹记得这位师父曾经不无惋惜地说道,“枝姐儿在绘画上是有天份的,只是锋芒太盛,终难成大器。” 其后这位师父就离开连府去游历山川美景,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而她却是一直对师父这句话耿耿于怀,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是师父不愿再教她才找出来的烂借口,背地里没少唾弃这位画界泰斗有眼无珠,或者嫉贤妒能。 只是她没想到会从林珑的嘴里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的神色险险维持不下去,指甲更是刺进肉里,微疼之下是她对林珑无边的恨意,这个女人该死,她一定是嫉妒自己比她有才名,对,一定是这样的。 深呼吸一口气,她努力做出个谦虚受学的样子来,“多谢侯夫人赐教,小女孩子必定好好琢磨,改过这毛病。” 林珑笑道,“连姑娘不会心里不舒服吧?都怪我,说得太过于直白了……”之前她眼里闪过一丝的恨意可是瞒不过她的眼睛,这连枝万万不能进入叶家的大门。 叶钟氏此刻与自家儿媳妇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果然不是美玉就经不过细看,这不,一看就穿帮了。 “怎么会?小女子还要多谢侯夫人指点呢,要不然这画技岂能有进步?”连枝强笑道,天晓得,她现在恨不得上前去撕了林珑那张颇为美艳的脸。 躲在暗处看着叶钟氏婆媳与一众贵女们说笑,秦娇蓉几乎要咬破手绢,只是她没有受到邀请,不好意思过去,不禁恨上叶氏婆媳还有叶蔓籽,都是自家亲戚,却不肯提携一下。 秦娇贞推了推自家姐姐,“大姐,我们也去看看吧,我们在秦家做客,为何就不能参与进去?” 对于这样的场合她是向往不已,忍不住怂恿自家嫡姐。 秦娇蓉被这庶妹一怂恿,立即就按捺不住,她从暗处走出去,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莲步轻移地走向叶钟氏,看到她的到来,一众不认识她的贵女们都观看以及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两句。 “见过表伯母。”秦娇蓉屈膝行礼。 她身后的秦娇贞也跟着行礼,不过到了这场合,她终归记得自己庶出的身份,不去抢嫡姐的风头。 叶钟氏的眼里闪过一丝的不快,公爹都下令让婆母送秦家姐妹回去,婆母倒好,偏要留下她们,光是看着,她都觉得糟心,好不容易才把心底的反感压抑住,她脸上带着淡笑道,“原来是蓉姐儿,我听闻你略有不适,这才没去唤你前来,这会儿身体舒服一些没有?” “多谢表伯母关心,好多了。”秦娇蓉笑道。 心里却是咒骂着叶钟氏,这叶家招待这一群贵女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却是从来不送帖子到姑婆叶秦氏的院子,自己根本就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听人提及,她又瞧准时机假意经过此处,不然还要被人排挤出去,再者,她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了? 在她的认知里,叶家一众女眷都有义务照顾她。这样的想法如果被叶家女眷知晓,只怕要瞠目结舌了,这是哪来的自信?就算是亲戚,也不带这样自以为是的。 林珑看到自家婆母笑容底下的不快,忙给叶蔓籽这小姑使眼色,让她去招待这秦娇蓉,省得在婆母面前碍眼。 叶蔓籽得令,忙上前挽住秦娇蓉的手臂,“表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都荃都姑娘,可是晋阳侯府的姑娘哦……” 秦娇蓉一听,立即来了兴致,试图与对方打得火热,她回来京城不久,正缺乏这样的机会,遂把注意力全放在叶蔓籽介绍的人身上,自然也就不去碍叶钟氏的眼。 无奈秦娇蓉是生面孔,父亲的官职又不太够瞧,许多贵女对她都极客套,那还是看在叶蔓籽这襄阳侯府娇娇女的面子上,要不然谁会理睬她? ------题外话------ 明天中午将有一次更新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祸心 尽管如此,秦娇蓉仍旧是满足不已,好歹算是迈开了重要的第一步,遂笑得更为灿烂。 就连秦娇贞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嫡姐身后,希冀能捞到实质的好处,无奈她的出身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叶蔓籽也没有仔细地介绍她,落在众人的眼里,她仿若是嫡姐的跟班,小脸渐渐有些煞白和愤懑,凭什么她就要低人一等? 叶蔓籽领着这对厚脸皮的姐妹满场飞。 前来做客的权英姿在这诗社的贵女们找到了几张认识的面孔,遂与林珑打了个招呼,就迈步走了过去,随着惊喜的呼声,权英姿很快就有了交谈的对象。尽管她和离了,但在这些还没有成亲的姑娘家眼中,却没有多少敌视不屑,仿佛仍旧是旧时光。 林珑细瞧了片刻,自家表姐没有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她是有意让权英姿好好放松一下,省得闷在权子爵府里虚度光阴。 “你与我过来一下。”叶钟氏由大丫鬟扶着起身,赶紧招呼一声儿媳妇。 林珑点了点头,知道婆母必是有话要说,一群出身良好的贵女相信不会闹出事儿来,所以她也只是留了几个心腹在此看着,一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报给她听,随后就由如眉扶着与叶钟氏暂时退场到厢房里面去暂歇。 到了厢房里面,率先坐下的叶钟氏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后,挥挥手让她们退出去,“我们娘俩说说话,就不用她们在一旁侍候了。” 林珑笑着应声,朝自己身后的如眉努了努下巴,如眉会意地领着人出去。“婆母是不是想说那连姑娘?” 一听到连枝的名儿,叶钟氏就皱紧了眉头,“好在我那天听了你的劝,要不然我这会儿一准后悔不已,这连姑娘如你所言锋芒太盛,不懂得收敛,迟早会惹出祸端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却自视过高,这不好。” 没说出口的是若娶进门来配小儿子,这等于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样不安份的小儿媳妇,如何能与大儿媳妇相处得好?野心太大,小儿子满足不了,是不是就不会将丈夫放在眼里?这还是其次,就怕她有心相争早已尘埃落定的爵位,说不定还会危及到她的宝贝孙子,一如三房的妯娌叶肖氏,就因为她,她的大儿子的世子之位一拖再拖,真是越想越后怕,好在最终与祸根擦肩而过。 林珑道:“儿媳也是这样认为的,小叔为人正直阳光,娶个这样的媳妇,将来必定会很糟心。” 叶旭融没有爵位傍身,能借助的就是侯府的庇荫,将来出仕,要爬到高官之流还要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走,这个人必须是能与他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之人。 叶钟氏不想再浪费口舌在已经注定要出局的连枝身上,“那位原姑娘与都姑娘,你觉得又如何?” 林珑看了眼婆母的神态,显然是要她畅所欲言,这才把自己的观察所得说出来,“原姑娘嘛,虽说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她似乎极易被人当枪来使,儿媳妇以为若是有心人拿她做筏,只怕会中招也未定。至于都姑娘,估计在晋阳侯府里极得宠,性子单纯,不过说话略有些直,得罪人也不自知,尽管她是无心的。” 叶钟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原本她相中的这三个姑娘,个个都有不容易忽视的缺点,这小儿媳妇实在是难产至极,再思及更不讨喜的秦娇蓉,她不禁拿手揉着额头。 林珑见状,知道叶钟氏的心里极乱,忙上前去帮她揉额。 叶钟氏忙制止她,“赶紧坐下,你正大着肚子,要孝顺我有的是时候,现在你最大的孝顺就是给我好好地养胎,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生个漂亮孙女给我。” 林珑笑弯了眼,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婆母,如果真要在这三个挑一个,儿媳妇以为,都姑娘可能比原姑娘和连姑娘都要好点。” 都荃的长相好家世好,就是说话冲,行事欠缺三思,凭自个儿的性子来,但胜在没有害人之心,只要不与她过多计较便可。 叶钟氏的想法其实与林珑类似,非要矮子里挑高个也就只有晋阳侯府的都荃还可以看两下,另外那两个是越看越糟心,只不过她又不是十分甘心,自己的小儿子这么好,就不能配个更合适的姑娘?叹息一声,“再看看吧。” 林珑能体会叶钟氏矛盾纠结的心情,现在时间紧迫,又容不得再细细去挑,其实根源还是在叶秦氏身上,只要这祖母不插手,那么就可以从容点。 无奈叶秦氏是长辈,府里真正能治她的也就叶老侯爷,她与叶钟氏能做的就是敲敲边鼓,还得老侯爷发话才可。 “我这两日就想法子把秦家姐妹仨给打发走,留着算个什么事儿?又不是无家可归要寄人篱下,这一住都有个来月了,这样的家教还好意思嫁进来,我都替秦家人羞。”叶钟氏说得相当刻薄,其实也是在气头上,要不然她还是会给人几分面子。 林珑自然是劝说自家婆母莫要气坏身子云云。 婆媳二人在这厢房里面说着话,屋外窗下特意跟过来的连枝却听到了极重要的几句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在她正想细听之时,看到叶府的下人正转头看过来,她忙把身子隐向红柱子后面,动作一气呵成,倒是没引起那叶府下人的注意。 拍了拍胸脯,她小心地离开此处,一离开那危险之地,她就气恼地一把摘下旁边开得正盛的花朵儿狠狠地蹂躏,万万没想到,叶氏婆媳竟是如此嫌弃她。 一想到林珑否定她进入叶家资格的话,她的脸就因恨意而扭曲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儿,她算是尝到了。 不过她的自控能力还是极强,现在与林珑硬碰硬不现实,这可是侯爵夫人,并不是她这样没品阶的人可以斗得过的,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思及叶旭融身上的阳光气质以及英俊的脸庞,她就不禁心生摇曳,真是不甘心就此被判出局。 “连姐姐,你原来在这儿,让我们好找。” 都荃拉着原紫瑛忙跑过来,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连枝。 连枝却是细细地看着都荃,这都荃除了会投胎这一点外哪里比得上她?无论是吟诗还是做画,都荃都是陪客,她从来都能碾压她,可叶氏婆媳却是最看好她,一想到原本煮熟的鸭子就要飞到都荃的怀里,她就把这都荃也给记恨上。 越是恨,她笑得越灿烂,“吓我一跳,我还以是谁在唤我?原来是你们二位啊,我这不正在想自己的画哪儿须改进呢。” 都荃一听,知道连枝还在计较,忙上前挽着她的手臂,“连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啊?我那不是故意针对你,当时我只不过……” 连枝伸出青葱玉手轻点她的鼻尖,笑道,“你想哪儿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亏我们还是好朋友呢,你竟是半点也不理解我。”故做委屈状。 “好姐姐,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姐姐莫与我计较。”都荃喜笑颜开地道。 连枝的下巴朝着远处正开得茂盛的蔷薇花,“去给摘一朵最漂亮的蔷薇花来,我就不生气。” “那姐姐等着。”都荃话音一落,立即飞奔地去摘花来讨饶。 连枝嘴角含笑地看着她离去,双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深。 原紫瑛不解地看着连枝,“连妹妹?”不明白她为何要支开都荃。 “原姐姐,我们说说悄悄话。”连枝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在,这才拉着原紫瑛坐在栏杆处。 “连妹妹要说什么?”原紫瑛含笑看她。 “我记得原姐姐说过想嫁进高门大户为媳,这样一来就能借力让原伯伯调回京城,也不用一家人两地分隔,是也不是?”连枝问道。 原紫瑛脸上的笑容一收,有些阴郁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有这想法也是为了亲娘,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能随父亲赴任,毕竟父亲任官之地乃是穷山恶水之地,偏偏祖父又要彰显自己的清廉兼之又偏心,所以父亲只能接了这么一桩没有油水的差事。 还记得父亲离京上任之时,母亲哭成了泪人儿,郁郁不思饭菜好几天,最后还是她劝了又劝,母亲方才勉强打起精神吃了些东西,当然少不得要喝药。父母是表兄妹的关系,自幼就在一块儿,感情格外地好,哪怕祖母嫌弃母亲身子不好要父亲纳妾,父亲也严词拒绝了。 所以她能想到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婚事,要不然也不会对嫁进高门大户心存念想。 连枝一脸难看地看着原紫瑛,有些同情地一把握住她的手,“原姐姐,我可怜的原姐姐,你可知道你差点就成了叶夫人的三儿媳妇?” “什么?”原紫瑛睁大眼睛反问。 她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虽有心思要嫁进高门大户,但却没有周详的谋划,这点心事也就只跟好友连枝提过,这会儿听她说自己有机会嫁叶钟氏的嫡出三子,想不惊讶都难。 众所周知,叶家嫡系仅有两个儿子,袭爵的长子叶旭尧,还有就是正在科考的叶旭融,但哪家都是心疼小儿子的,一如她那偏心的祖父。若她真能嫁进叶家来成为叶钟氏的小儿媳妇,只要讨好婆母与长嫂,请大房帮个忙让爹爹调回京来任职并非难事。 这么一想,她的心不禁火热起来,只是一想到差点二字,她又有几分心塞,忙又追问,“连妹妹,这怎么说?” 连枝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原姐姐莫急,我也是偷听来才知道的,原来这襄阳侯夫人林氏愿意加入我们的诗社,就是想与其婆母为叶旭融挑个合适的媳妇。”顿了顿,她又叹息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爱这个,本来就与我不相关,你猜,叶夫人钟氏看上谁了?没错,就是你,所以叶家才一连好几次招待我们办宴,就是为了相看你。” 原紫瑛到底是未嫁女儿家,提及婚事,俏脸红透,这会儿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叶钟氏曾热络地拉着她说话,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位长辈很慈祥和蔼,由心地喜欢她。还有林珑这现任的襄阳侯夫人也对她极友善,她还私下与叶蔓籽说,羡慕她有位这么和善的嫂嫂,不比她家那些个堂嫂,没有一个好东西。 连枝看了眼她的反应,嘴角隐隐有着一抹嘲笑,脸上却仍旧是惋惜的表情,“只可惜这都是昨日黄花,襄阳侯夫人林氏却是最终力挺都妹妹,说她更配叶三公子,至于你,则被否决了。” 原紫瑛的心原本火热的心顿时就凉了,颤声道:“她……她真的这么说……” 连枝重重点了点头,“你也知道这叶夫人有多疼她那大儿媳妇,在这事上哪会不听她的?你啊就这样被人放弃了,也不知道都妹妹用了什么手段才争到这婚事?所以我才会支开她提醒一下姐姐你,别太天真了什么人都信,人心隔肚皮,谁能看得着?” 原紫瑛的脸上神色十分难看,拳头更是握得死紧,她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都荃的,一向看她年纪最小,自己处处让着她护着她,真把她当妹妹看,哪里知道她却背后捅自己一刀,抢这桩适合自己的婚姻。 她的条件并不比连枝好多少,纵使她有个当一品大官的祖父,亲生父亲官职不显,真要嫁进高门大户,也只能配嫡次子之流的人物,叶旭融的情况其实正适合她。 “我可怜的原姐姐,你别气坏了身子,都是我不该说的。”连枝假意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原紫瑛忙拦着她自虐的手,“你这是做啥?都是我命苦,怪不得他人……”说着说着,眼睛都红红起来。 自己已经过了十六岁,婚事迫在眼前,母亲为此忧主忡忡,自己却把这大好机会错失掉,想来越发地不甘心。 “我的好姐姐,你何必妄自菲薄?除了不如都妹妹会投胎外,你又哪点不及她?她一个傻大姐的样儿,也就是命好点罢了。”连枝道。 原紫瑛的心里从所未有地妒嫉着都荃,在家有父母兄姐的呵疼,在外又有别人羡慕的眼光,如今更能嫁得如意郎君,都荃简直是求仁得仁,怎能不让人心生不满? “原姐姐,你别这样,妹妹我看了难过,要不,我们好好想想有没有办法把这婚事抢回来。”连枝忙抱住原紫瑛安慰,在原紫瑛看不到的地方,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原紫瑛却是抱紧连枝,吸取她身上安慰的力量,以此来告慰自己的心,“算了,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只得恭喜都妹妹。” “原姐姐,你傻啊?她如今抢了你的夫婿。”连枝忙松开握紧原紫瑛的双肩恨铁不成刚地道,“如果换成是我,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命,原姐姐,你还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他们现在还没有订亲,我们就还有机会。” 原紫瑛定定地看着连枝,好半晌,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对,自己不能轻易放弃,岂能将这大好机会让给他人? “连姐姐,这是我看到开得最盛的一朵,你看看可好?”匆匆采了花回来的都荃献宝地把那朵盛开的蔷薇花献给连枝。 “真好看,谢谢你,都妹妹。”连枝假意做出惊喜的样子,暗地里还朝拉长脸的原紫瑛使了个眼色,这个蠢货是想要打草惊蛇吗? 都荃因为奔跑过来,小脸还带着一抹嫣红之色,如今得了连枝的赞赏,这笑容让双眼眉都弯成一轮新月。 原紫瑛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地笑了出来,她恨不得现在就拂袖而去,让这背后抢她姻缘的都荃吃瘪去。 都荃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儿,转头看向原紫瑛,“原姐姐,咋了?” “没什么,只是你为何不多带几枝回来?就我没有。”原紫瑛一如往常般笑闹地摊了摊手。 “那我把我整个人都送给姐姐好了。”都荃笑嘻嘻地把自己往原紫瑛的怀里凑去。 原本她们笑闹惯了,这样会更显得亲密,只是此时此刻,原紫瑛的内心却是极度厌恶,这都荃果然城府极深,在自己的面前装什么姐妹情深,实则是恨不得捅自己几刀才开心呢。 忍下反胃,她按着以往相处的模式与都荃笑闹起来,连枝说得对,她现在不能自乱阵脚,该把自己失去的夺回来才是。 一场宴会在天色将晚时到了尾声,趁着雨势稍歇,众人也赶紧告辞家去。 林珑出了不少银子办聚会,都荃想她也不好老占叶家大嫂的便宜,身为公侯千金,她自也是出得起银子的,所以才会提议自己下回做东,一众姑娘们自然是高兴地答应。 林珑有孕在身自然是不好过府出席宴会,但叶蔓籽却是不同,因而叶蔓籽欣喜地点头表示必去。 秦娇蓉与秦娇贞姐妹二人听闻也是一阵的心热,无奈人家根本将她俩忽略了去,气得秦娇蓉一张俏脸蛋都绿了,这群人不就比她会投胎,哪有什么了不起?等她日后飞黄腾达了,少不得要好好“回敬”她们。 待得人都散了,秦娇蓉当场拂袖而去,等她成了叶蔓籽的嫂子,必定要好好地修理一下这讨厌的小姑。 秦娇贞比起任性的嫡姐多了几分礼仪,忙朝林珑与叶蔓籽行了一个礼,这才追上自家嫡姐的步伐。 “这都什么人啊?我可当了她一下午的垫脚石,她就这样回报我?大嫂,我再也不带着她交际了,气死我了。”叶蔓籽小脸上满是怒气,这秦娇蓉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 林珑伸手揽过自家小姑,笑着轻捏了一下她嫩滑的俏脸蛋,“好了,与她那等不懂礼数人计较什么,她反正在府里也住不了多少日子,迟早都会走的。” 还没有走的权英姿也笑着安慰叶蔓籽,“籽妹妹别与这等浑人置气,她不懂礼物没家教,不代表别人要与她一般见识。” 叶蔓籽经二人安慰,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这讨厌的秦娇蓉成为她的三嫂。 把小姑送回婆母的主院,林珑这才招呼权英姿到南园去坐坐。 进了暖阁坐下,权英姿左右探了探,“你那小两宝贝呢?”她来了多时都没看到,不由得一脸的好奇。 “被他们曾祖父接过去了。”林珑道。 权英姿睁大眼睛,“这才多大点啊?怎么就到了曾祖父的院子去?是不是老人家接过去看看?” 林珑摇了摇头,“是启蒙。” 说起这个,她到现在还心塞,俩儿子才多大啊,叶旭尧居然就同意叶老侯爷给他们启蒙,说是都快两周岁了,不能再放任他们只顾玩耍,得学点知识才是。 套句叶老侯爷说的话,等将来他们被钦点进宫当太子伴读,肚里可有点学问才是。 当太子伴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一旦太子犯错,受罚的永远都是伴读,所以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为妥,若是能得太子老师的赏识,这板子挨起来也会轻些。 不过这些与当太子伴读得到的好处相比,是不值得一晒的,哪家不争这个名额?与太子一同长大,建立起情谊,将来也会是新君的心腹,常保家族长盛不衰。 权英姿的眼里略有些同情,这才多大点娃儿就要去读书受罪,不过还是伸手握紧自家表妹的手,“你也别心塞,你儿子将来有出息,你才能与有荣焉。” “这事是祖父与夫君的决定,哪能容我提反对意见?不过夜里还会送回来,所以我还是能见到他们,只是见得少了,这心里牵挂罢了。” 林珑叹了一口气,这俩儿子在她身边时间也不是太长,去汝阳城那来回一年就错过了他们的成长,后来有了身孕,叶钟氏又接过去照顾,满打满算也就只有这么点相处的时间。好在婆母体谅她,没有再用她有孕在身为由,强行接到她院子去过夜,要不然她只怕日子更难过。 这俩娃儿自从到了叶老侯爷的院子去启蒙,叶秦氏直觉得机会又来了,她与叶旭尧这孙子的关系不好,倒是可以从曾孙子去下手。 以前她想要来养要不到,现在人就在丈夫的院子中,她要见一面又有何难? ------题外话------ 抱歉,迟了些。 今晚不确定能不能二更,某梦晚上有事,如果更不上,会在书评区通知大家,么么哒~   ☆、第三百八十二章被掐 叶秦氏亲自提着装了美味糕点的食盒走进叶老侯爷的院子,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丫头婆子,径自走到了叶老侯爷的书房,算准了这个时间自家那老头子必是让俩娃儿休息,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俩小厮,她冷笑一声,无视两人,然后踏进书房里面。 “庭哥儿,辉哥儿,看看曾祖母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她笑容满面地招呼着俩个小娃儿,然后打开手中的食盒,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叶耀庭和叶耀辉正是贪吃贪玩的年纪,而且叶秦氏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他们一闻到食物的香气,双眼一转,就转到了叶秦氏的身上,这位曾祖母,他们是认识的。 比起哥哥,叶耀辉的动作更快一点,他猛然弹跳起来,冲向叶秦氏,探头看了看叶秦氏手中的食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过仍然抬头看向叶秦氏,“曾祖母,这个给我吃的吗?” 看着这小孙子神似林珑的长相,叶秦氏是不喜欢的,她也是偏心至极的,这对双胞胎里面让她还算看得顺眼的就是嫡长曾孙叶耀庭,毕竟那长相似叶老侯爷,她还不至于太过于反感。 即便不喜,她仍旧扬着笑容拉着叶耀辉坐到她身边,“当然是了,快尝尝,这可是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把食盒里面的食物端出来摆在桌案上,然后抱着这小曾孙在怀里,这才喂他吃起来。 叶耀庭对这曾祖母似乎有些许戒心,他并未冲上前去,而是看着弟弟在叶秦氏的怀里吃得正香,不禁也吞了口口水,这些糕点真好闻,似乎很香呢。 “庭哥儿,你不过来吗?不然辉哥儿就要吃完了。”叶秦氏知道孩子的心情,遂故意用这样的字眼去引诱叶耀庭,这个才是她的目标,毕竟将来袭爵的是这嫡长曾孙。 叶耀庭很想控制住自己,不过他还是个不满两周岁的娃儿,对于吃这项本能的生存条件正是热情满满的年纪,叶秦氏的引诱瓦解了他并不坚定的思想。 只见他也慢慢地走向这曾祖母,好奇地看着她食盒里面的食物。 叶秦氏把正吃着东西的叶耀辉放到一边,一把就抱起这大曾孙子,拈了块香喷喷的糕点递到他的嘴边,“庭哥儿,尝尝,可好吃了。” 叶耀庭张口就吃了起来,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腔,他顿时一脸的满足。 叶秦氏见状,笑得更为开怀。 她一左一右地抱着俩孩子,道,“曾祖母好不好?嗯?曾祖母给你们天天送好吃的,庭哥儿和辉哥儿要不要与曾祖母好?” “好。”俩娃儿一边吃东西一边回应,这会儿不管叶秦氏说什么他们都会说好。 叶秦氏笑得一双老眼上的鱼尾纹全都出来了,尽管这俩孩子都颇为沉重,但她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等会儿要不要到曾祖母的院子用晚膳?曾祖母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有那八宝鸭、五香鸡……” 她如数家珍地说着这些美食,据她所知道,这俩孩子虽然人小小的,饭量可是不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结实,可以说这俩孩子极好养,吃东西更是不挑。 叶耀辉已经是听得口水直流,“我要去曾祖母那儿用晚膳。” 叶秦氏相当满意这答案,转头看向不吭声的叶耀庭,“我们庭哥儿呢?” 叶耀庭也抵受不住这诱惑,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叶秦氏这才伸出手来与他们道,“那好,我们拉勾。” 这招极得小孩子的心,只见俩娃儿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指与叶秦氏并不年轻的尾指勾在一块儿,叶秦氏学着欢快的声音道,“那好,我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俩娃儿也跟着念这句话,顿时祖孙三人都笑得极开怀。 叶秦氏算准了时间自家老头子返回的时间,忙放下俩娃儿,低头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还细心地掏出帕子给他们擦手,“等会儿曾祖母再来接你们放学。” 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二人吃了她带来的美食,对她的防心自然就减少,哪怕在他们眼里,这曾祖母老得够可以的。 与俩孩子约好,叶秦氏收拾了食盒,这才匆忙离去,避开了回转的叶老侯爷。 天色渐黑,虽然天上又下起雨来,但权英姿还是踏上马车归家,林珑也没有挽留她,亲自送她出了南园。 权英姿忙阻止她送她到外院,毕竟林珑的肚子太大,天又下雨,她可怕真出了问题,她可担待不起。 林珑看她上了车,挥着帕子,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去,问身边的如雁道,“哥儿们回转了没有?” “还没有。”如眉道。 林珑不禁皱眉,看了看天色,因为有雨的缘故,这天色比平日要暗沉得快些,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因为在儿子们身边安排了辛大娘以及一众护卫,她并不担心儿子们的安全。只是俩宝贝没回到她的身边,她身为母亲能不心焦吗? 结果,她刚回到暖阁坐下没有多久,就看到陪同俩儿子到叶老侯爷院子去启蒙的大丫鬟绿春匆匆进来,她忙放下手中的游记,左右看了看,“哥儿们呢?” “回大奶奶的话,哥儿们被老太太接到她的院子去了……” “什么?”林珑惊呼出声,眉尖立即皱紧。 绿春又再禀道,“老侯爷说放学的时候,奴婢们与辛大娘就护着哥儿们回来,哪知老太太就等在院子外,哥儿们一见到她,就跟着她走了,奴婢们也没法,后来辛大娘就让奴婢赶紧回来向大奶奶禀告,她与绿秋护着哥儿们到老太太的院子去……” 林珑一听到辛大娘跟去了,这才稍稍安心,有武力值高的辛大娘在,她也不就不怕俩儿子的人身安全出问题。 只是自家俩儿子怎么就跟叶秦氏走了呢?她皱眉细思,看来只能说叶秦氏私下有接触他们俩,要不然依她那俩宝贝娃的性子,不会轻易跟她走的。 “老太太最近是不是天天出现在老侯爷的院子里?” “哥儿们中途休息的时候,老太太都有来,还每次都提了食盒。” 果然,林珑轻轻地揉着额角,最近把注意力全放在为叶旭融择妻的事情上,她倒是忽略了叶秦氏那边的动作,孩子毕竟还太小,他们不懂得分好坏,叶秦氏又是曾祖母,下人也不能阻了她与俩曾孙亲近,要不然叶秦氏随时能找借口责罚辛大娘等人。 绿春不过是下人,林珑也不想为难她,遂道,“你且先下去换身衣裳吧。” 绿春的衣衫在回来的时候被雨水打湿了裙摆,如今听到女主子的话,立即屈膝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穿着湿衣服在身上十分的难受,若不是急于要回来向林珑禀告,她必会先去换身衣物再过来侍候。 大户人家的大丫鬟一向堪比小户人家的千金,绿春自从到了南园,这日子过得可是滋润得很,当然她也是把差事完成得极好,不过也渐渐养出了一些自个儿的小性子,好在林珑也没有拘束了身边人。 听了这消息,林珑没有再看游记的心思,真想立即飞去叶秦氏的院子把俩儿子接回来,但一来外面雨大她这身子出去怕感染了风塞;二来她这一去就兴师动众,叶秦氏也不是吃素的,又是长辈,一句她不能留曾孙儿用饭就能打发了她,还让她想到叶老侯爷那儿去哭诉也没有理。 叶旭尧冒雨回来,一进暖阁,就看到妻子在发呆,根本就无视他的到来,脸上顿时不悦,遂重重咳了一声。 林珑这才转头看他,忙从罗汉床上下来,迎上去,“你回来了?这都一身湿的,赶紧去换身衣裳,别回头得了风寒……” 看到丈夫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裳,她顿时就紧张起来,立即簇拥着他进去换下湿衣裳。 妻子的紧张态度,终于让叶大公子满意了,身为男人,他自然是希望能获得妻子的全然关注。 一边由妻子侍候着换衣物,他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了?我一回来就看到你愁眉苦脸的?谁给你不痛快了?” “还能有谁?不就我们那位好祖母。”林珑忍不住噘着嘴抱怨道。 叶旭尧抬起她的下巴,“祖母又做了什么?” 林珑不悦地拍下他的手,把俩儿子随叶秦氏去用晚膳的事情道了出来,最后有几分担忧道,“你也知道祖母是什么性子的人,好好的小姑她都能带歪,我这不在担心我们的孩子吗?万一被她教得不认我们这当爹娘的,可该怎么办?孩子还小,不懂得分好坏,看到有吃的就跟着她走,也不能怪孩子,她又终归是曾祖母……唉,不说了,越说越烦……” 叶旭尧的脸色沉了下来,叶蔓籽的深刻教训还摆在眼前,他以前对这小妹最为无视,就是因为这小妹被叶秦氏捧歪了,后来若不是看她真的改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不再享受妻子给他换衣物的闺房乐趣,他一把抢过妻子手中的腰带自己扎好,“我这就去带他们回来。” “外面还在下雨呢,再说这就去,祖母又该有话说了……” “哪能瞻前顾后?是她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重要?我看你真是一孕傻三年。” 林珑不吭声了,只能转身出去吩咐匪鉴和匪风去备骡车。 叶旭尧由着匪鉴打着伞冒雨离开了南园,林珑倚门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走下楼去,脸上的神色倒是和缓了不少,这事就该丈夫去做才行。 吩咐下人把煮好的饭菜先放到笼屉蒸着,等丈夫带了俩孩子回来再用晚膳,她重新回到暖阁半躺在罗汉床上,拾起被她扔到一边的游记看了起来,这回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看书看了入迷,直到听到如眉掀帘进来禀告,说是大爷带着哥儿们回来了,她这才放下书,忙起身掀帘子出去迎接丈夫与俩孩子的归来。 叶旭尧一边抱着一个孩子就上楼来,俩孩子他抱得紧,倒是没有被雨水淋到,林珑一看到父子仨到了跟前,忙上前去接过其中一个孩子,“这雨水颇大,怎么不等雨小些再回来?”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她那点小心思他焉能不知道?“不就怕你等得心急?” 林珑被他看穿心思,脸上有几分讪讪地笑着,又接过他怀里的另一个孩子,一手牵着一个准备回去暖阁,结果却听到丈夫又道,“你们娘仨先用晚膳,我到祖父的院子去,估计在那儿就用了。” 林珑一听,知道他是有话要与叶老侯爷说,遂也没有阻拦,把俩孩子交给如眉和如雁,自己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衣物,“早些回来,我等你。” 叶旭尧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重新回到雨中。 林珑张望了一会儿,这才收回眼神,一转头看到辛大娘等人都半湿了衣衫,赶紧让她们先下去换干净的衣服,同时吩咐厨房熬姜汤,到时候一人一碗,今年的雨一下就下了好几个月,厨房的姜汤根本就停不了。 等一切都吩咐妥当了,她这才回到暖阁,看到已经换了身衣裳的俩娃儿正坐在罗汉床上玩着,从早上送出南园,直到这会儿回来,都一整天没见着,她都想死他们了。 上前将俩孩子揽到身边,她低头一人吻了一记,这才吩咐如眉把晚膳摆在这里,就不去膳厅那儿了。 “曾祖母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你们吃?”林珑问道。 叶耀庭的记忆好点,忙数着胖乎乎粉嫩嫩的小手指道,“有八宝鸭,还有五香鸡……” “我知道,我知道,还有虾仁……”叶耀辉也不甘落后,忙举手表示他也知道。 林珑一听,真想敲这俩孩子一记,这些菜式南园都有,他们俩还被叶秦氏给诱惑去,实在该罚。不过以此来责罚俩孩子也不对,所以她惟有暗忍下来。“为了这些菜,你们连娘也不要了?”她故意说得委屈。 “我们要娘。”俩孩子这回是异口同声地道,赶紧又去抱她的手臂。 “可娘等了你们一天,你们却跑到曾祖母那儿去了。”林珑故意说得失落。 “娘,我们不去曾祖母那儿用晚膳了。”叶耀庭忙道。 “娘,我也不去,那儿有个讨厌的人,很讨厌,很讨厌……”叶耀辉强调道。 林珑原本是想拐着俩儿子不再去叶秦氏那儿的,哪里知道小儿子的嘴里居然蹦出个很讨厌的人,她这会儿不扮可怜了,忙追问,“是谁?” “不认得。”叶耀辉直接就给了三个字,“但她掐我的脸,掐得可疼可疼了。” 孩子很直接,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都记在心里,立即就向亲娘告起状来。 “她也掐了我。”叶耀庭也赶紧告起状来,又撸了一下自己的袖子,“这里也有。” 林珑忙看向大儿子粉嫩嫩的小手臂,只见到上面有两个瘀青的痕迹,顿时火气就上来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有时候过于调皮,她都没舍得打一下,哪曾想居然还遭了别人的毒手,语气不禁严厉起来,“是谁掐的?” 不放心又忙去撸小儿子的衣袖,结果也在上面发现了被人掐过的痕迹,这心都疼得揪紧在一块,正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就是这个道理。 她严厉的声音还是吓到了俩孩子,他们哆嗦了一下,结果看到母亲冒火的眼里有着泪珠儿在打转,母子连心,他们又伸手去抱住林珑的脖子,还是叶耀庭开口道,“不认识。” 他们年纪还小,除了至亲的那几个之外,新认识的人介绍了一遍也别想让他们记住。 林珑却是全身气得打冷颤,待如眉摆好晚膳,她让如眉和如雁侍候俩孩子吃东西。自个儿却掀帘子出去,忙找人唤来辛大娘和绿春,无论如何都要问清这件事才行,只怕丈夫抱了孩子就回来了,还不知晓有这等可恶的事情。 辛大娘和绿春赶紧就过来了,只是听到林珑的问话时,两人都愣了愣。 “当时奴婢与辛大娘都被老太太拦在外面,不知道是何人如此大胆……”绿春急得哭了出来,她侍候小主子不力,不知道会不会步上如霞的后尘被撵出去。 辛大娘一脸的自责,“都怨我,当时就应该跟进去,连哥儿被人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大奶奶,您责罚我吧,是我护主不力。” 说完,她硬挺挺地跪了下来。 林珑一向对辛大娘最为客气,毕竟这不是卖身进叶家的奴仆,而且又是有功夫之人,而且这事认真说来也不怪她,“辛大娘,赶紧起来,这事不怨你,她毕竟是哥儿们的曾祖母。”赶紧朝映夏看了一眼。 映夏会意地上前扶起辛大娘。 林珑在辛大娘和绿春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挥手让她们下去,这事怪不得下人,要怪只能怪叶秦氏,咬紧下唇,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今儿个是掐了她儿子,明儿是不是要动刀动剑了? “赶紧把太太给我请来。”她吩咐站在身边的如庄。 如庄领命,匆匆就赶往叶钟氏的院子去把人请来。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   ☆、第三百八十三章逼婚(二更) 此刻叶秦氏的院子里,秦娇蓉耸搭着脑袋站在那里,连看也不敢看旁边脸色黑黑的姑婆叶秦氏,只敢咬着双唇站在那儿听训。 “你呀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还把人给掐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叶秦氏并不是心疼那俩曾孙子,而是这样会连累她,当时她就哄好了俩娃儿让他们不对别人说被掐一事,但孩子忘性大,她怎么真能指望他们能守秘?“蓉姐儿,你这是在拖累我,你知道吗?” 最后的语气相当重,震得秦娇蓉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很冤,那俩小子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而且一看到他们,就想到他们的娘,心里的恨意就会涌上心头,凭什么林珑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能在叶家混得那么好?不就凭生下这两个玩意儿,一时恼恨,她咬牙切齿地在那俩娃儿的手臂处狠掐了两下发泄怨恨,后来还是秦娇贞见形势不对阻止了她再犯错。 当时俩娃儿大哭,说她掐他们,她哄不住他们,又想捂住他们的嘴,但这样更糟,那俩小子的牙齿也是利的,直接就咬了她的手两口。 后来看到离去一会儿的姑婆正要回来,她怕东窗事发,赶紧带着秦娇贞遁走了,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地来回踱着,没见姑婆宣她过去回话,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里知道姑婆会这个时候找她的麻烦? 她伸出自己带着小牙印的手,委屈道:“姑婆,他们也咬了我的手两下,可疼了……” “你多大,他们多大?”叶秦氏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侄孙女,“你还好意思指责他们咬你?你是三岁孩儿吗?就算你三岁,他们才不满两周岁,再怎么着你也不占理。” 就凭这个样子如何进得叶家的门?她不禁抚额觉得头痛不已,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蠢货,那俩小东西是自家老头子的心头肉眼珠子,这蠢货就真的动手欺负了,只怕这纸包不住火。 秦娇蓉见状,知道辩不过去,咬着下唇抽泣起来,掏出帕子捂嘴低声饮泣。 “哭,你现在还有心思哭?就算今儿个晚上他们不找上门来,明儿一大早准来。”叶秦氏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她若不是她娘家的女儿,她必定将她赶出府去。 秦娇蓉一想到叶旭尧那张冷脸,顿时脸色都吓白了,她掐了他的宝贝儿子,他还会轻易放过自己吗?越想越是害怕,忙跪到地上抱住叶秦氏的大腿,“姑婆,我真的知错了,您就救我一救,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就那样掐了一下,真的没使什么劲,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青紫色了,姑婆,我真是无心的……” 这回的哭声货真价实。 叶秦氏好歹对这侄孙女儿还有几分感情,伸手轻抚她的秀发,语气也和缓了一些,“你现在后悔有何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不早叫你先忍一忍,还有我这姑婆为你筹划,你倒好,不信我,这会儿你让我如何帮你?等会儿我就让人先送你回家,只要你不在,他们就算找上门来,也奈何不了你……” 回家? 秦娇蓉还没有达到目的,哪里舍得离去?自己一时脑袋进水做了蠢事,往后只怕再也进不了襄阳侯府,那可怎么办?她是掐了那两个小玩意儿,可只要自己嫁了叶旭融后赶紧生个娃儿,叶钟氏的态度也会和缓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想到这里,她不再哭哭啼啼,抬起头来睁着泪眼看着叶秦氏,“姑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只要您肯帮我,我就能留下在您膝下承欢,也能嫁进侯府来……” 这个时候的她就像那亡命之徒一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叶秦氏的身上,除了叶秦氏,没人再能帮得了她。 “都这节骨眼了,你还想算计什么?蓉姐儿,听姑婆一声劝赶紧家去……” “姑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您就真的甘心把这侯府让给她们婆媳俩,然后把您挤到边缘地带?” 秦娇蓉一语就戳穿了叶秦氏强装出来的强势,所以听闻此话,叶秦氏的脸色立即难看不已。 “你想怎么做?”最后,她还是偏向了自家侄孙女那一边,无论如何还是听听她的计划,如果可以倒能搏一搏。 “姑婆……” 秦娇蓉凑近叶秦氏的耳朵旁,两片唇上下掀动,极力游说叶秦氏帮她,本来这计划她想再周详点才实施,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都要被赶回家了,哪里还能再计划周详?还是富贵险中求吧。 另一边厢的叶旭融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寻找大儒批注的四书五经,这是他与林栋约好要借给他看的,而且他刚到手没多久,若不是林栋问起,他只怕还没有想起来。 哪知道书还未找到,就听到身后的小厮禀道,“三爷,老太太院子里有人过来。” “让她进来。”叶旭融低声道。 没一会儿,叶秦氏身边的大丫鬟掀了帘子进去,先是福了一福,然后站起来道,“三爷,老太太宣您过去一趟……” “老太太说过是什么事吗?”叶旭融皱眉问道。 他可不想去叶秦氏的院子,先不说叶秦氏一向不喜他们大房,光凭秦家那三女一直在叶秦氏身边晃悠,他就不想去趟这浑水。 “老太太没交代,不过着奴婢一定要请到三爷过去,老太太说是急事,请三爷务必要过去一趟。”那大丫鬟一脸为难地道。 叶旭融的眉间拧得更紧,他就不该回府寻什么书的,现在叶秦氏唤他过去,他去嘛,怕遇上秦家那姐妹仨;不去嘛,又要背个不孝的名声,祖母有事差遣,孙子都不到,足够让儒林人士喷死他,这功名还考不考了? 想到自己的前程,他惟有沉着脸起身,前往祖母的院子。 南园,叶钟氏得了林珑遣去下人的口信,晚膳都没有吃完就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藏不住的怒火,一掀帘子进来就怒道,“谁这么大胆掐了我们庭哥儿和辉哥儿?” “婆母。”林珑立即起身相迎,“这个俩娃儿自个儿都说不清,直说是不认识的人,但可以肯定是在祖母的院子被掐的。” 叶钟氏却是直接走向俩宝贝孙子,一撸他们的袖子就看到上面两个青紫的痕迹,这怒火是掩也掩不住,只差当场发作起来。 当场抱住大孙子叶耀庭在怀里,“你把辉哥儿抱上,我们现在就去找那老太婆算账,无论如何都要讨个公道,哪能就此算了?” 林珑把小儿子抱在怀里,赶紧跟上婆母的步伐,叶钟氏这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把这事捅给叶钟氏知晓,她也是存了要跟叶秦氏讨公道的想法。 一直想着将功赎罪的辛大娘看到林珑抱着孩子出来,赶紧上前去把叶耀辉抱到自己怀里,林珑还怀着孩子,挺着个大肚子再抱份量不轻的孩子容易出事。 林珑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今日之事不怪辛大娘,她也尽了力,一向又疼自己的孩子,舍不得孩子受半分委屈,如今孩子无辜被掐了两记,辛大娘只怕比自己还要懊恼。 叶耀辉乖巧地趴在辛大娘的怀里,辛大娘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激地看向林珑,好在大奶奶还肯让她接触孩子,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何面目留在南园当差,自己可是真把这两个小主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看待。 叶钟氏抱着大孙子先坐上了骡车,然后才看到那名唤辛大娘的将小孙子送上来,她一把接住放在自己的身边,最后才是被人搀扶的儿媳妇踏了上来。 这会儿她冷静了下来,待骡车起程之时,方才道,“把事情的经过细细给我说道。” “是。” 林珑没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说给叶钟氏听,就算她没有添枝加叶,也听得叶钟氏气得青筋都凸起,拳头更是握得死紧,叶秦氏这老妖婆再留在府里那就是祸害了。 再说另一边厢的叶旭融却是随着叶秦氏遣去的大丫鬟踏进了叶秦氏院子的厢房,他不禁突然觉得奇怪,叶秦氏要见他怎么会在这偏僻的厢房里面?觉得不妥的他,转身就欲离开。 哪知身后突然有人蹿出来一把抱住他,“别走……” 这是秦娇蓉的声音,叶旭融的头脑闪过秦娇蓉三个字,顿时就化为一脸的愤慨,加之这个时候,屋子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紧接着一股暗香飘入鼻端,让人闻之顿时飘飘然。 不好,这是媚香。 他顿时一咬舌尖尝到血腥味儿,头脑随之清明起来,他转身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穿着单薄的秦娇蓉,恨不得把这不知羞耻的女人给撕成一百块。 自从上次吃过孙思琪的亏后,他就主动求大哥安排人训练自己识别这样的陷害,人不能在同一处跌倒两次,一把推开不知廉耻的秦娇蓉,他忙从怀里掏出解药吞吃入腹。 好一会儿,药效发作,驱去媚香带来的骚扰,他已然双眼清明地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秦娇蓉,忍不住骂道:“贱人。” 不想与这贱人磨中意,省得沾上一身腥洗不掉,转身就要拉开门离去,谁知他却低估了这女人厚脸皮的程度。 只见秦娇蓉又再度死命抱住他,“表哥,你别走,娇蓉欢喜你啊……” 他狠狠去掰开她抱住他的手臂,冷声回应,“可我半分也不欢喜你。” 无奈秦娇蓉抱得很紧,他几度使劲都扯不开她,心里是又恨又愤,直后悔当年没有与大哥一般认真习武,要不然哪会被这厚脸皮的女人缠住? 两人拉拉扯扯,秦娇蓉身上的薄纱更是往下掉,给人营造出一种两人关系匪浅的样子来。 偏在这时候,门被人打开了,叶旭融猛然回头,看到自家祖母吃惊地站在门外,随后那张老脸上又闪出愤怒的神情来,真是见鬼了,到底谁才是那个该愤怒的人?他可没忘记他是被叶秦氏身边的大丫鬟骗来的。“祖母……” “畜生。”叶秦氏先发制人,上前一巴掌就甩到叶旭融的脸上,然后一脸冰冷地去拉开自家侄孙女儿,只可惜她似乎使劲也拉不开秦娇蓉。 此时的秦娇蓉满脸绯红,仅着肚兜及亵裤的样子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一眼看去就知道不妥。 “你给她下药了?”叶秦氏冷喝地质问自己的亲孙子。 “祖母,是她布局害我,不是我害她。”叶旭融立即反驳。 “你当我的眼睛瞎了吗?蓉姐儿一向循规蹈矩,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叶秦氏一副恨自己孙子不成器的样子,“我将蓉姐儿说亲给你,你不领情,现在却来坏她闺誉,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可是你嫡亲亲的表妹,我还没有死,哪容得你如此欺负她。” 叶旭融被自家祖母这倒打一耙,气血不禁翻涌上来,实在没见过这样无耻至极的人,这让他内心深处对于祖母那点仅存的敬意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老妇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祖母,这事的来龙去脉你比我清楚。” 大声反驳一句,他不耐烦再与不知廉耻的秦娇蓉拉扯下去,手下用了狠劲一把将其甩开,不顾秦娇蓉撞上了圆桌的一角。 “你,你……”叶秦氏气得用手指着自家孙子,“反了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的存在?” “我若是眼里没你这祖母,也不会掉到这陷阱里面。”叶旭融冷冷道,眼看秦娇蓉爬起来又要奔向自己,他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情,一脚就抻了过去,踢到秦娇蓉的肚子,顿时秦娇蓉再次跌倒在地。 叶秦氏看得眼睛都睁大了,她还真是小看这孙子了,原以为他性子阳光,行事光明磊落,一向又落落大方,居然当着她的面踢她娘家侄孙女? 正在她皱眉要继续声讨之际,赶到这院子里没在暖阁见到叶秦氏的叶钟氏,抱着大孙子就直接一间间厢房找起来,今天叶秦氏要是不给她一个说法,她绝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由着如眉扶着走的林珑也皱紧眉头,她心里也了憋着一团火,若非有辈份的压制,她还真想给叶秦氏一记耳光出出气。 其实谁掐了她俩宝贝儿子,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能在这里出入的人除了秦氏姐妹仨,再无旁人,这仨姐妹都与她有过节,见到她俩儿子立即动手出口气也是有的,并且最大可能的人还是那秦娇蓉。 所以当叶钟氏找到来之时,正好看到这一屋子的混乱,倒地挣扎爬起的秦娇蓉穿着暴露,自家小儿子的衣衫也有几分凌乱,一看就像是强暴未遂的场面。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闻到空气中那股过份浓郁的香味,立即明白过来,这会儿正在上演什么戏码。 果然,姓秦的人还是使出了下作手段,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她的融哥儿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叶秦氏暗喊一声老天助她,这叶钟氏来得正是时候,遂大声道,“老大媳妇,你来得正好,如今你儿子欺负了我娘家的侄孙女,你身为人母,也该给我秦家一个说法才行。” 只要有叶钟氏的一个说法,她就能逼叶钟氏母子啃了这只死猫,秦娇蓉嫁给叶旭融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林珑一看这局面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有防住,她们都低估了秦家人的无耻程度,这秦娇蓉还真的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眼含不屑。再转思自家宝贝俩儿子被掐,她与婆母来得十分得巧,可见对方是早就布好局等她们。 “婆母,此事事关重大,儿媳妇不相信小叔会这么做。”她立即开声力挺叶旭融,这小叔一向行事有度,叔嫂二人相处得也好,所以她是万万不能看着他被啃这只死猫。 叶旭融不禁满含感激地看向林珑,在这个让人尴尬的时刻,她还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光这点就让他对这大嫂更为尊敬。他拱手向母亲做礼,“娘,儿子确实没做过侮辱秦表妹之事,儿子完全是被祖母唤来的,哪里知道这里布了个局让儿子跳,都是儿子未能深思熟虑才会中了别人的阴谋。” 大哥说他过于正直,以前他还不以为然,直觉得大哥这样整日冷着脸才不好呢,如今一连两次都被女人算计了去,自己确实是太过于天真,本以为上回想得够明白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太过于托大。 叶钟氏把大孙子交给身边的大丫鬟抱着,自己上前给儿子拉好衣襟,这才转头直视一向不对付的婆母,“我相信我儿子是清白的。” 叶秦氏冷嗤一声,“相信?你是他娘,你当然相信这小畜生的一面之词,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玷污了蓉姐儿的清誉,这事如何能用区区一个相信就能解决?老大家的,我还没死,你想要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还早了点。” “你这侄孙女儿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清楚,这事我不会认的,真要传出去,最先丢脸的还是你秦家……”叶钟氏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吓倒,立即反唇相讥。 叶秦氏冷哼一声,“总之你今儿个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与你没完。”顿了顿,她用手指着叶旭融,“如今我的侄孙女儿闺誉已受损,融哥儿就得担起这责任来,我没别的要求,融哥儿必须娶蓉姐儿为妻。” ------题外话------ 明天下午3点会有次更新哈,亲爱的们,来点票票鼓励一下撒,为某梦打打鸡血。   ☆、第三百八十四章出气 自持站在一个理字上,叶秦氏的态度相当强硬,看到叶钟氏婆媳紧绷的脸色,她不禁有种吐气扬眉的感觉。自打林珑嫁进来后,她这侯府老太太被她们婆媳二人打压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如今方才稍稍出了口恶气,再思及最爱的三儿子一家的遭遇,她巴不得把叶钟氏和林珑剥皮抽筋。 秦娇蓉出的这计谋虽然不咋样,在她眼里简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女儿家最重闺誉,她居然拿自己的闺誉来做赌注,万一真的没赌赢,只怕秦娇蓉哭都没地儿。不过只要一想到能报复叶钟氏婆媳,还让她们吃憋啃死猫,她又兴奋了起来,目前来看,这计划是相当的成功。 “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个是我儿干的?你那侄孙女儿是个什么德行你清楚,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叶钟氏冷声辩道,“还有这媚香究竟是谁布置的,你身为这院子的主子会不清楚?婆母,为老不尊也就不配得到晚辈的敬重……” “你给我住嘴,我这院子里还有多少人是我的?当初把我的人都赶走的人是谁?不正是你们,所以我才该问你们,安排的都是些什么人?”叶秦氏抓住这点不放,她的人都被清理得七七八八,但烂船还有三分钉,她经营襄阳侯府也不是一天两天,哪会真找不出一两个可使的人? 这回派去请叶旭融过来的丫头就是她隐藏的暗线,如今她完成了使命,已经第一时间离开侯府,所以她是不怕叶钟氏去查的,能查得出来才怪。 叶旭融的脸色已经是黑得没法看,他早在寻找之前引他来的大丫鬟,结果却是徒劳无功,所以当叶钟氏和林珑看向他的时候,他神色难看地摇了援头,现在他找不出证人来,祖母叶秦氏就可以将一切都推脱掉。 林珑的眉头拧得更紧,目前的局势对婆母和小叔而言是相当不利的。目光落在被大丫鬟用披风包住扶起来的秦娇蓉,因为媚香被灭得及时,估计她也没有吸入多少,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了一些,不过似乎感觉到她看过去的目光,她微微瑟抖了一下肩膀,微抬头用眼睛挑衅了她一下,然后很快地就低垂下头颅装做弱不禁风的受害者。 冷哼一声,林珑看到这样的秦娇蓉,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心思龌龊又歹毒的女子如愿以偿,一来为了小叔子的终身幸福;二来也是为了侯府的安宁,为了自己俩儿子的安全。 立定主意后,她微敛眼眉,低头在叶钟氏的耳里低语一句,“婆母,这事有蹊跷,还得小心行事。” 万万不能给秦娇蓉进门的机会,就连为妾的机会也不能给,今儿个敢掐她儿子,下次指不定就敢将害死她儿子,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引进家门来? 一旁站得近的叶旭融满脸的肃容,心里对自己极为不满,若不是自己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自家亲娘与大嫂又何必如此忌惮?别说娶秦娇蓉为妻,就算让他纳她为妾,他光是想想都反胃要吐,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这贱女人。 正在两方人马对峙之时,叶旭尧扶着叶老侯爷已经是匆匆赶到,后面还跟着极少在府里现身的叶明恂,在看到这僵局时,叶氏祖孙二人已是面色铁青。 叶老侯爷没在当下看到俩宝贝曾孙子,遂先不去管这摊子烂事,反而大声道,“庭哥儿和辉哥儿呢?赶紧抱来让我看看掐得重不重?居然有人大胆地掐我这俩宝贝曾孙子,她活腻了不成?” 这俩宝贝孙子在叶老侯爷的眼里那是可塑之材,启蒙方才大半个月,这俩娃儿就表现出聪明伶俐来,让他这当曾祖父的惊喜不已,已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地栽培这俩曾孙子,这样叶家才能再继续繁盛下去。 所以在叶旭尧找上门来,说是不让老妻叶秦氏再接触俩曾孙时,他还是一口就应下了,他也有几分担心老妻会捧杀俩曾孙子,不接触就不接触,省得他还要再费心神。 这段时日老妻天天趁他课间休息的时间来给俩曾孙送吃的,他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现在孙子郑重提及此事,他就不能再视而不见,要怪也只能怪老妻行事太过,把与孙子的关系闹得太僵,要不然有俩娃儿承欢膝下岂不更好? 后来孙儿媳妇林珑遣人来禀报,说是他那俩宝贝曾孙子在老妻的院子被人掐了好几记,顿时他大为震怒,他宝贝得不得了的孩子,哪从他人轻侮?对叶秦氏那是前所未有的失望,本来还想念念夫妻之情的,现今看来他却是大错特错。 林珑忙回应道,“回祖父的话,之前这屋里出了点状况,孙儿媳妇让人把孩子抱到那边上风处,孙儿媳妇这就让人抱他们回来。” 叶老侯爷威严地点了点头,看到林珑由侍女扶着到上风处带俩宝贝曾孙回来,已经得了些许叶旭融被设计消息的他冷眼扫过老妻,然后沉声道,“都给我到厅堂来回话,一天到晚净整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 叶秦氏打了个激灵,深知丈夫的心性,这会儿怕是先入为主信了叶钟氏那边的话,自己待会儿还得小心应对才是。 叶钟氏拉着小儿子看也没看婆母叶秦氏一眼,径自跟在公爹及大儿子的身后往厅堂而去,在这里呼吸一口仍带着香味的味道,她的额筋就忍不住凸跳出来,这已经到了她忍耐的边缘。 “融哥儿,万事有娘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那等寡廉鲜耻的女人拖累了你一辈子,回头娘给你娶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她安抚儿子的情绪。 “娘,是儿子无能……”叶旭融的自信心深受打击,一连两次都栽在这事上,他的情绪异常地低落,这也是在亲近的家人面前才会表现得如此。 “男儿大丈夫说什么傻话呢?”叶老侯爷回头怒喝一声叶旭融,“只能说你足够优秀,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哼,不过我们叶家的大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来的。” 这最后的话是放在跟在末尾的叶秦氏和秦娇蓉听的,被儿子叶明恂扶着到厅堂去的叶秦氏面色一白,咬紧下唇,恨恨地看着丈夫的背影,果然这丈夫与她根本就不是一条心,也对,她要寻死,他还能说出扶万氏为正的话来,可见丈夫的心狠如铁。 她一把抓住这一向不大看得起的大儿子的手,“恂儿,娘现在就只能依靠你了,你可不能让娘失望,蓉姐儿是娘的嫡亲侄孙女,如今出了这事,若嫁不成融哥儿,我们岂不是在逼她自尽以全名节?” 叶明恂一脸的苦恼,早知道家里出了这档子事,他宁可在烟花之地与妓子鬼混也好过回来面对这局面,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他怎么办?当然他顾及的只是他亲爹,对于小儿子这次被设计一事,他只会怪小儿子给他招惹麻烦,恨不得找条马鞭来把小儿子打上一顿,看他下回还给不给他惹事。 “娘,儿了只能说尽力。”他这回学聪明了,说得保守至极。 叶秦氏的脸色一黑,甩开这儿子搀扶,“没用的东西,比起你三弟差远了。” 叶明恂握紧手中的拳头,又是三弟,在母亲的心目中,他叶明恂就连给三弟叶明恻提鞋也不配,这天底下母亲的偏心,他娘认第二都无人敢认第一,这心里的怨恨一起,他看跟在母亲身后的秦娇蓉越发不顺眼,这样不知羞耻巴上他儿子的女人如何能当他的儿媳妇? 秦娇蓉感觉到叶明恂冷冷的目光,不禁瑟缩了一下,好在身边的侍女扶紧她,这才没有出丑。吸进体内的媚香本来就不多,这会儿也消散了不少,她的眼神是越发清明。 知道自己这手段下作了,但为了达成心愿,不择手段又如何?拉紧披风,她的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决心,等她进了叶家的门再改头换面便是。 进到厅堂,叶旭尧先扶着自家祖父坐下,叶明恂也把自己的亲娘叶秦氏扶坐到亲爹的下首位置,看了眼沉着脸的大儿子,微垂了眼睑,因为母亲那句偏心的话,他打算作壁上观。 林珑是孕妇,直接就坐在叶钟氏的下边的圈椅内。 秦娇蓉不敢胡乱张望,赶紧到姑婆的身边,现在她能紧紧依靠的就只有这位姑婆了。 叶旭融握紧拳头站到母亲的身边,目光冷冷地扫过祖母叶秦氏,这天底下会算计自己亲孙子的,这人也是独一份了。 叶秦氏感觉到叶旭融带着怨恨与不屑的目光,毕竟心虚,遂也没有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这无礼的孙子,果然叶钟氏生的孩子与她天生不对盘,她只能希望秦娇蓉给她生个能听她话的曾孙子了,对这次逼婚,她同样也势在必得。 抬起头来看向自家老头子,她道,“夫君,蓉姐儿的闺誉是融哥儿毁的,我们叶家不能不认这账,毕竟有错在先,就得承担起这责任,依我之见,赶紧把我那侄儿夫妻唤来商讨婚事才是正道……” 秦娇蓉适时地嘤嘤哭出声来,有披风包裹,她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毕竟得装受害者,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去换身衣裳再来讨公道。 正在这时候,辛大娘牵着哥儿俩进来,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并未受到场上的气氛影响,他们这段时间都与曾祖父亲近,所以一进来,均笑着喊道,“曾祖父。” “诶,我的乖曾孙,快,到曾祖父这儿来。”叶老侯爷原本阴沉的脸色在听到那脆生生的唤声,脸上的线条立即柔和了不少,这俩宝贝给他带来了不少欢乐。 叶耀庭和叶耀辉忙走向祖父,只是在经过秦娇蓉的身边时,他们猛然眼大眼睛,孩子就算是小也还记得欺负过自己的人,两个娃儿睁大眼睛盯着秦娇蓉看,看得秦娇蓉头皮一阵发麻,恨不得把这两个小孽种给踢到一边去。 不过当着人家的父母的面,她不敢真的这么做,但眼里警告的意味却十分浓。 可惜俩娃儿在这府里一直是最得宠的,哪里会真怕了她? “娘,就是她掐我的。” 俩娃儿异口同声地告状,然后立即跑向亲娘林珑,要母亲为他们出一口气。 林珑抱紧奔向自己的俩孩子,双眼满是怒火地瞪向一脸慌张的秦娇蓉,“秦姑娘,我以为我们叶家待客已是极周到了,你有何不满可以冲着我来,又何必动手掐我的孩子?” “我……我没有……”秦娇蓉也不傻,她不能了承认这桩事情,不然她之前就是白忙活了一场。 “没有?你看看,这叫没有?”林珑气愤地拉起大儿子的衣袖,露出那两记青紫的瘀痕,然后又是小儿子手臂上的,以此来拆穿她的谎言。 “娘,她掐得我们可疼可疼了。”俩娃儿又再度告状,可怜兮兮地道,就差哭出来。 这一动作出来,在座的叶家人,除了叶秦氏铁石心肠外,其他人都是怒火中烧,世间最恶毒之事莫过于拿孩子来撒气。 叶明恂糊涂归糊涂,但这俩孙子于他而言却是极重要的,他不疼儿子却疼孙子,双眼狠狠地瞪视秦娇蓉,把之前叶秦氏吩咐的都忘到了天边去。 叶旭尧其实早就知道儿子被人掐的事情,只是当他看到俩儿子粉嫩嫩的手臂上两记不搭衬的痕迹时,早已是出离愤怒了,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动他的宝贝儿子,实在是该死。 他冷着脸走向秦娇蓉,秦娇蓉素来也怵他,虽然初到叶家做客的时候,这大表哥英俊的长相富贵的权势也曾迷过她的眼,但后来她还是意识到这就是个煞神,这样的男人她根本就掌控不了,这才会求其次地看上了叶旭融。 “大表哥,我……我真的……没有……啊——” 秦娇蓉披风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叶旭尧哪里听得进去她的狡辩,敢掐他的宝贝儿子,就得有勇气承担他的怒火。 迅雷不及掩耳之饰,他“啪啪”地打了秦娇蓉两记耳光,这耳光打得极重,秦娇蓉的嘴角流出一串鲜血,双眼更是冒着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疼,没想到他会不留情面就打了自己?只凭俩乳臭未干的娃儿的话? “我……我不服……” 叶秦氏初时被吓得动弹不得,这大孙子一向性情冷酷,但她没想到他会当众煽自己娘家侄孙女的耳光,等反应过来,她忙跳起来,“尧哥儿,你给我住手,这事情我可以解释……” 叶旭尧转头冷冷地看向这祖母,竟是不留情面地揭穿她虚伪的面孔,“想当初我娘子初进叶家大门的时候,祖母就曾暗地里掐过她给她下马威,祖母不会忘了这一茬吧?没想到秦家居然有这样的家学渊源,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再进我们叶家为媳?将她配给融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一把将瘫成一团泥的秦娇蓉甩到叶秦氏的怀里。 叶秦氏下意识地接住,无奈她也是五六十岁妇人,哪里真能接住这么个大活人?身子向后倾,竟是摔倒在椅子里,形象略有些狼狈。 不过屋里众人都没有笑,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情,就恨不得再想法子来出气,这回连孝子叶明恂也把头转到一边去,儿子那两记耳光打得好,他还没有像母亲那般是非不分。 “夫君,你看这……”叶秦氏忙让侍女去扶着秦娇蓉,目光转向丈夫,希望能寻得他的支持。 “哼,你这会儿还知道唤我夫君?我还以为你连吃谁家的茶礼也忘记了呢?秦氏,如果你不想认自个儿是叶家的媳妇,那好办,我这就遣你回秦家去,带上你那三个不知所谓的侄孙女儿。”叶老侯爷的声音冷酷中带着怒火,“这样恶毒心肠的女人,你居然还要为她遮掩?你羞也不羞?庭哥儿和辉哥儿是你的亲曾孙子,他们被人掐是在你的院子里,你是死人吗?融哥儿被人陷害啃死猫也是在你院子,你是死人不知道吗?” 声音一浪比一浪高,叶老侯爷最后已是愤怒地大拍桌子,只差要把叶秦氏吞吃入肚才能解恨。 叶秦氏的脸色一阵比一阵苍白,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她的院子里,她确是推脱不过去,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她居然天真的以为这计划能行得通?光是秦娇蓉掐了侯府的继承人,她就没资格进叶家为媳,甭说现在叶旭融并未与秦娇蓉生米做成熟饭,就算是熟饭,这桩姻缘也是没戏的。 她居然傻得现在才发现这点,以至于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去,把秦家人都给我唤来,我们当面把话说清楚。”叶老侯爷再度怒拍桌子道。 ------题外话------ 抱歉,迟了哈,今晚有二更,约莫在十点左右。   ☆、第三百八十五章对质(二更) 一旁得了令的小厮念平应声“是”,随即飞快地退出去办事。 一听到要唤娘家人过来,叶秦氏顿时就慌了,她都这把年纪了,连曾孙子也有了,若真被遣回娘家去,实在丢不起那个人,一接触到丈夫冰冷的神色,她的惊恐就会多一分,嚅动着嘴唇道,“夫君,我……我……”急得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为自己辩驳。 说自己是不知情的,这根本就说不过去;说自己是被人瞒骗的,这也绕不过去;她的身份面对晚辈如叶钟氏还有一辩之力,但面对叶老侯爷,那根本就是不够瞧的。 秦娇蓉脸面红肿,双眼更是透出几许害怕之意,直到这会儿,她才完全看明白自己的姑婆在叶家是个什么地位,根本就有人将这姑婆看在眼里,难怪说要将她许给叶旭融一事一直都进行不顺利,根本原因就在于自家姑婆没本事。 叶老侯爷根本就不想听她的解释,以往很多事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次的事情绝对不能轻易善罢甘休,叶秦氏根本就是触及他的逆鳞。 他在女色上一向平淡,虽有几房妾侍但也没有谁让他特别迷恋,却生了个色中饿鬼的儿子即叶明恂,好在孙子争气,他自然还要趁有生之年好好地栽培曾孙子,惟有这样,他叶家才能继续昌盛下去。 这是他的家族使命感,叶秦氏最大的错处就是动了他最重要的未来侯府继承人。 “你给我闭嘴,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你还有何资格狡辩?”他朝叶秦氏大喝一声。 叶秦氏被吓得再度闭上嘴巴,心里却是着急一片。 秦娇蓉原本想要辩驳几句,结果在听到叶老候爷的大喝声之后,竟是吓得当场跌坐在地,花容失色地爬跪在自家姑婆的身后,这老侯爷真可怕。 叶旭尧看到她的举动,嘴角冷冷地一勾,这该死的女人动了他的儿子,又岂是两巴掌就能抵偿得了的?神色阴狠地动了动手腕,目光却是一直盯视在秦娇蓉的身上。 秦娇蓉一直是被母亲秦陈氏娇宠着养大的,性子本来就有几分自我,而且又自视甚高,但这不过都是花样子,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雨的洗礼,她终是养在深闺的少女,哪里经受得住叶旭尧这样的目光? 所以她几乎是瑟缩着身子卷屈着躲在叶秦氏的身后,希望有避开叶旭尧的目光。 叶秦氏看到她这般小家子的行为,顿时气得想要吐一口血,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足与之为谋,自己的眼睛竟瞎成这样。 叶老侯爷在看向自己俩曾孙子时,神情已是相当柔和了,他朝俩曾孙子张开手臂,“庭哥儿,辉哥儿,来,到曾祖父这儿来。” 林珑忙轻拍俩儿子的后背,“乖,到曾祖父那儿去。” 两娃儿早就习惯了叶老侯爷这样的神色,再说就算刚才叶老侯爷神色严厉,他们也没有怕过,孩子的直觉很灵敏,知道曾祖父那样的疾言厉色不是针对自己,所以他们很快就跑到叶老侯爷的怀里。 叶老侯爷一把将俩娃儿一边一个地抱坐在自己膝上,小心地挽起他们的衣袖,看到上面的瘀青散发出一阵膏药的味儿,遂知道已经处理过了,这才放心地将他们的袖子放下,“还疼不疼?曾祖父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要严罚那个坏人。”叶耀庭反应快点,很是能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祖父说地,坏人要受罚。”叶耀辉也不甘落后地跟在哥哥后面人云亦云,不过他引用了祖父说过的话,显然记性极好。 叶老侯爷顿时一脸的大喜,这段时间没有白教,“好好好。” 叶钟氏看到自己的俩孙子极聪明,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愧是她的亲孙子。 就连叶明恂的眼里也慈爱了不少,更是亲自给俩孙子剥荔枝吃,一副二十四孝祖父的样子,与他素日的行径相差甚远。 叶老侯爷看了眼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实在是给发妻养废了,那时候他太忙没有时间教育这儿子,而他父亲早逝,母亲也撑几年也跟着走了,所以只能把大儿子交给叶秦氏教育。 最终就是养出了这么个让他一想到就会肝疼的儿子来,这么一回忆,他再看向叶秦氏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当初也不知道她是哪点让他娘满意而求娶回来的,反正自打成亲那天起,他就没满意过这个发妻。 叶秦氏又被丈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不但心里发毛,头皮也发麻起来,她都没有再作声,他怎么还看她不顺眼? 厅堂里只有叶明恂喂宝贝孙子吃荔枝的声音,再无旁人做声。 “我还要。”叶耀辉吃上瘾,立即吵着还要吃。 叶明恂又再剥了一个喂到小孙子的口中,当然少不得他更为喜爱的大孙子,根本不用开口,就主动送到大孙子的口中。 这些荔枝是宫廷贡品,苏梓瑜爱吃,皇帝朱翊为了讨好妻子自然是快马送进京城来,不过因为雨水过多的原因,今年的荔枝产量锐减,除了宫廷还有供应之外,权贵之家想要买到也不容易。 苏梓瑜有好吃的自然不会忘记林珑这义女,襄阳侯府得了不少赏赐,自然是任凭府里不多的几个正经主子放开怀抱吃,叶秦氏自然是没少吃的,要不然她的院子里也不会用小巧的冰盘装着摆在桌子上,供她随时享用。 林珑见到叶明恂喂孩子吃这玩意儿没分寸,遂忙出声道,“公爹,这荔枝虽好,但不能让娃儿多吃,回头要闹肚子疼的。” 叶明恂听到说不让他喂孩子吃,脸色顿时就拉长了,看儿媳妇的目光颇为不满意。 叶钟氏起身上前直接就将叶明恂剥好的荔枝拿到一边去,没个常识的老东西,哪有他这样不停地喂娃儿吃? 叶明恂眼看就要动怒。 叶老侯爷瞪了他一眼,叶明恂顿时就蔫了,哪敢顶撞亲爹? “庭哥儿,辉哥儿,这荔枝今儿个吃这么多就好了,不然闹肚子疼就活受罪了。”叶老侯爷与俩孙子柔声道。 好在俩娃儿也不是不听劝的主儿,因为爹娘都不宠他们,所以一向也懂得见好再收,目光看了看那盘中白冰上面的一点红,咂吧了一下嘴巴,也乖巧地不再吵着要吃。 这俩孙子乖巧听话的样子,看得叶老侯爷自然是心花怒放,之前恶劣的心情都大好了许多。 叶旭尧看到匪石在屋外朝自己打了个手势,这才沉着脸走出去。 林珑的目光一部分放在俩儿子身上,另一部分自然是集中在丈夫的身上,一看到他出去,她又坐得离门口较近,遂起身走出去,一手撑着腰看向匪石,“查得如何?” 她与叶旭尧不敢说心灵相通,但夫妻几年焉能不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已经收到了消息,自然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叶旭尧一看到她到了身边,立即伸手将妻子扶好,这胎越来越重,夜里他还得仔细给妻子翻身,不过孩子他也有份,又怜惜她身子笨重不方便,照顾起她来也是甘之如饴,几乎是下意识就会有的举动。 匪石这才压低声音简单回禀了几句。 林珑脸上微现惊讶之色,心下思忖片刻,“先扣压住他们,等秦家的人过来了再算总账。” 叶旭尧道,“听你家大奶奶的吩咐。” 匪石应声‘是’之后,就转身去执行命令。 叶旭尧这才扶着林珑再度回到厅堂中去,因为心里有底,林珑的神色坦色了不少,在看到小叔子担忧看过来的目光时,她朝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叶旭融见状,先是一怔,随后长舒一口气,哪怕之前祖父发作那一通已经表明他不用啃这只死猫,都不及这一刻的轻松,这回他看向叶秦氏身后的秦娇蓉的目光更为冰冷。 叶旭尧不是没看到妻子给了个安心的笑容给亲弟,看来弟弟还须要再历练一下,这么沉不住气,将来出仕后,只怕在官场上会被老油条吃得死死的,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拟定几个适用的方案来磨练一下亲弟,也该是时候了。 待得念平进来回禀,说是秦家的人到了,叶老侯爷也没有放下膝下坐的宝贝曾孙子,冷声道,“请他们过来。” 这回秦家来人,不但有秦郭氏、秦勇毅、秦陈氏、秦磊这几个二房的人,袭爵的秦家大房当家人也过来了,秦子爵一进来就给叶老侯爷行礼,他可是叶秦氏的亲兄长。 叶秦氏一看到大哥到来,立即眼含泪花地唤了一声,“大哥。” 秦子爵只是冷冷地瞥了眼这妹妹,其实在当年秦家出事之时,叶家并未伸出援手就已经令秦家人相当不满,因而往来也就少了,秦家更是由国公的爵位下降到了子爵,堪堪保住地位。 叶老侯爷自然是知道这大舅兄对他怀恨在心,也对叶秦氏相当的不满,要不然他赶叶秦氏到庄子去时,这大舅兄是一声也不吭,显然不想插手叶家的家务事,不管秦子爵出于什么心态,他都是极满意的。 其实他当年明面上没插手,暗地里还是力挺秦家的,要不然秦家还能维持在子爵这位置上?早就一如霍家、周家那般被皇帝撸爵位。只是这大舅兄刚惕自用,他也不屑于解释,遂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秦郭氏与秦陈氏的目光很快就寻到秦娇蓉,看到她披着不合适的披风站在厅堂中,头发更是有几发凌乱,顿时都懵了。 “蓉姐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秦陈氏到底是亲娘,立即上前去将女儿从叶秦氏的身后拉出来揽在怀里,一脸的震惊,随后更是一脸指责地看向叶家诸人,“我女儿在你们叶家府里做客,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吗?大伯,你可要为我们二房讨个公道啊。”最后已经是求秦子爵主持正义。 秦郭氏也沉下脸来,她一向好强,想与大房互别苗头,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来,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袭爵的大房发话最管用,“大姑奶奶,你怎么不吭声呢?蓉姐儿是你们叶家的娇客,你们叶家就是这样接待亲戚的吗?” 秦子爵冷眼看了看秦娇蓉,对于二房打的算盘他一清二楚,不过这是二房的私事,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如果他想要与叶家联姻,如今只怕孙女早就嫁给叶旭尧了,哪轮到二房打这样的主意? “叶老侯爷,你怎么说?” 叶老侯爷冷嗤一声,一把撸起俩孙子的衣袖,露出那个已有些许淡化的瘀青痕迹,“我还没有向大舅兄介绍,这是我俩宝贝曾孙子,曾被皇后娘娘养在膝下,众所周知,将来的太子伴读少不了他们兄弟一份,可你们秦家养的‘好’女儿啊,居然敢在我叶家的地盘上动手掐我的曾孙子,大舅兄,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个交代?” 秦子爵一听顿时脸色就变成了铁青色,心里暗骂叶老侯爷不是东西,先绕到了皇后娘娘身上,再表明他们秦家的女儿胆大包天掐叶家的宝贝娃儿,这是表明不会善罢甘休,大不了把这事告到苏皇后那儿去,正到了苏皇后那儿,秦家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蓉姐儿,这是你干的吗?”他朝二房嫡女冷声喝问。 秦娇蓉忙摆手,“不是,我没干……” 叶旭尧冷笑一声,这声音听在她耳里十分的刺耳,后面狡辩的话都出不了口。 “秦娇蓉掐我俩儿子的事情,若是叶家人下人做证,你们怕是不信,那么我就让秦家人自己来说。”叶旭尧哼道。 秦家人一听这话,顿时瞠圆的眼睛。 没一会儿,匪石押着秦娇燕和秦娇贞俩庶女就进了来。 叶旭尧看向秦娇贞,“你说,是谁掐了我儿子?” 秦娇贞这会儿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抬头看到叶旭尧这煞星,身子止不住地打抖,竟是用手指向嫡姐秦娇蓉,“是……是大姐干的……” 秦娇蓉苍白着脸色看着秦娇贞,想要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来。 这表情落在众人的眼里,心中都有杆秤的人都知道秦娇贞没有说假话。 秦子爵的双眼如厉箭般地看着这侄孙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是叶家重要的继承人,又在苏皇后的身边养过,岂容她轻易欺侮?“二弟妹,你养的‘好’孙女,真是让我眼界大开。” 秦郭氏也一脸的难看,忍不住剜了这一向最宠的嫡孙女,怎么就朝人家小娃儿动手了?看叶老侯爷一边膝盖抱坐一个,就知道这是人家的心头肉,哪容得他人动手动脚? 秦娇蓉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能把自己缩进母亲的怀里,秦陈氏干脆整个人都傻眼了,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女儿,她做事就不先用用脑子?只不过在指责女儿之前,她还是先恨恨地瞪了眼秦娇贞,回头再好好地收拾这个庶女。 秦娇贞的身子打了个冷颤,如今这发展与她的计划相当不符,她原本想得很美好,毕竟自己是叶家的客人,再如何也不会把自己抓起来审问,反正一切都有嫡姐扛着,有了掐叶家双胞胎的案底在,这嫡姐是进不了叶家大门的,这正合她的心意。 她哪里能见得嫡姐过得好的? 所以她还怂恿她提前了计划,就是想将这两件事都集中在一起爆发,这样一来,嫡姐与庶姐都讨不得好,彻底让亲爹厌恶,亲爹才会发现她的好,就算嫡母记恨她又如何?这家里一向是亲爹说了算。 但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这会儿不是隐在幕后,而是被人推到了前面来,又招来嫡母完全的记恨,这回她感到后背一阵的发凉。 叶旭尧嘲讽地看了眼秦家人,“非但如此,你们秦家女儿的寡廉鲜耻也让我甘拜下风。” “小子,说话给我客气点,小心风大闪了舌头。”秦子爵立即怒喝出声,他现在是官位不显,但也不容得叶旭尧这个晚辈如此的挑衅不屑,再者做错事的人是二房的嫡女,与他们大房有何相干。 叶老侯爷立即不悦地看向秦子爵,“大舅兄,这里是我叶家。”如何轮到他大放噘词。 秦子爵从鼻子里重重一哼。 “秦爵爷勿须先声夺人,理你是夺不去的。”叶旭尧也不客气地用话回敬他,看了眼一旁的管事娘子,“把你搜到的都说出来。” “是,爷。”管事娘子立即屈膝行礼。 叶旭融被设计一事,叶旭尧很快就锁定了秦家另俩女以及叶秦氏昔日的侍从,从这两方面着手倒是颇有收获。 管事娘子把搜到的小药包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在秦家燕表姑娘的客房里面搜出来,与蓉表姑娘设计融三爷用的媚香是一样的,府医已有论证。” 秦家人再度睁大眼睛,怪不得秦娇蓉衣衫不整,秦子爵更是一脸的鄙视,又是掐人家的娃儿,又是下药陷害,二房的堂侄外放几年就把女儿教成这样?这哪里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蓉姐儿?你?”秦陈氏几乎不可置信,女儿会糊涂至此?   ☆、第三百八十六章互撕 虽然秦陈氏让女儿到叶家来做客,只是想要让女儿借机勾引叶旭融动情,先有了感情再论亲事更为妥当,可没想过要让女儿用这样肮脏自毁长城的手段?这些她都是打算让庶女用在叶旭尧的身上,就算有什么不满,庶女可以牺牲,自己的亲闺女那是得好好保护的。 “娘,我……”秦娇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她只能干巴巴地辩道,“娘,我没有,是融表哥他下药害我的,姑婆亲眼所见……” 秦陈氏立即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向叶秦氏,“姑母,您老不能一声不吭啊?这事关我们蓉姐儿的闺誉,一旦被毁,往后秦家女儿也不能讨得好。” 这话不但是在逼迫叶秦氏出面力保自家女儿,也是说给大房听的,秦子爵到底是秦家的当家人,他自己也有女儿孙女等人,她女儿闺誉受损,大房的女儿也同样受到牵连。 秦郭氏面色已是大变,同样把希望放在叶秦氏的身上,“大姑奶奶,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你怎么不说话?我是把人暂时留你府里,等于是交给了你,可你现在倒好,让我的孙女受到了这样的陷害?你们叶家得给我秦家一个交代?” 女人们都出面了,秦勇毅与儿子秦磊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也窝火,不管秦娇蓉是否真做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好歹都是亲戚,他们叶家就非要处理得这么难看?不能彼此留个面子? 当然,父子二人更在意前程多一点,既然女人们表态了,他们的态度就要保留,如果情势不对,那么他们还能在最后转变态度,使双方关系不至于恶化成仇,叶家在政坛上有多少能量,他们都一清二楚。故而父子二人只是面色难看,却是一声不吭。 就算叶老侯爷过早地退休了,叶明恂也因为形迹不良同样早早地卸下官职与让爵给儿子,但叶旭尧这年轻的侯爷却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圣上看重之余,他也娶了个贤内助,林珑这外姓郡主有多得苏皇后看重,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无论内外,叶家在皇室都有助力,所以父子二人在回京时都早已想定巴好叶家的大腿,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好歹是正经亲戚。 被娘家人逼迫表态的叶秦氏恨不得现在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样一来,她就不用面对两难的抉择,这两方她都不想得罪。只是丈夫给她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娘家人又早已势不如前,两相一比较,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她终归是叶家的媳妇,不再是秦家的女儿,如果真被狠心绝情的丈夫遣送回去,她的日子绝对比在庄子时苦上百倍不止,而且她绝不能临老被休。 “二嫂,侄儿媳妇,这事尚有疑点待查,不过我相信蓉姐儿自个儿是清楚的。”她看向秦娇蓉,向这侄孙女儿施压,宁可牺牲这个只是略微喜欢的侄孙女,也不能牺牲掉自己。 这话还有一个潜台词,就是秦娇蓉绝对不是无辜的。 秦氏婆媳二人闻言,立即怒火中烧,两人都不客气地瞪视叶秦氏,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她这么大把年纪还不晓事?如果年轻姑娘行事有差,她这当长辈的就不能阻止她吗? “大姑奶奶,你别站着说话腰不疼,别忘了你也姓秦。”秦郭氏把矛头对准叶秦氏,这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咬出来的。 叶秦氏已经破罐子破摔了,都到了这步田地,她还有什么好执着的?直接冷面看着娘家二嫂,“二嫂子,我夫家姓叶。” 一句话,顶得秦郭氏差点吐血。 秦子爵听到妹妹这话,也不由得面色冷沉地看向她,这是摆明不要娘家了?怪不得当年不肯对娘家伸出援手,原来人家早已不当自己是秦家人。“大妹,今儿个这话已落地,他日就决不能收回,你说话之前可要想明白才好……” “大哥,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都这年纪了,一只脚也踩到棺材里面,有儿有孙还有曾孙,难道我连我死后要葬在哪家的祖坟也不知道吗?”叶秦氏这会儿不纠结了,面容上倒是舒展了一些,这话一面是回应她大哥,一面是说给叶老侯爷听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是叶家的媳妇,秦家泼出去的水。” 秦子爵面色顿时悻悻的,其实妹妹没有说错,他自己心里也早当这大妹是泼出去的水,要不然当初她被叶家赶到庄子去住时写信回家寻求援助的时候,自己就不会袖手旁观不替她出头。 叶老侯爷闻言,这才把目光看向发妻,好在她这会儿没犯糊涂,要不然他就真的敢遣她回秦家,他叶家不需要吃里扒外的媳妇。 感觉到丈夫的目光没有那么冷冽,叶秦氏这才暗松一口气,她不能再让丈夫不满,早在她被抬进叶家的大门为媳之日起,她就只能在叶家安身立命。 叶钟氏听得秦家几人撕破脸皮地当场就争吵起来,不由得冷笑一声,只是叶秦氏这反应态度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虽然叶秦氏素日里没怎么提过娘家人,不过这次秦家二房的秦勇毅外放回京,她是明显看到叶秦氏的精气神似乎又回来了,要不然也不会这般热切地算计自己的儿女。 显然叶秦氏这回是真的知道怕了,叶老侯爷之前那几句话对她是相当有杀伤力的,这点勿庸置疑。 林珑淡定地坐在那儿看着这百年难得见到的一幕大戏,叶秦氏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与娘家人彻底闹翻,叶秦氏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得好处,不过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是秦家女手中的媚药是哪来的?之前匪石禀告之时并未提及这点。 她的目光落在秦娇燕和秦娇贞的身上,直看得俩庶女头皮发麻,尤其是秦娇燕,身子不由得打起抖来,她也后悔莫及,这叶家虽好,却不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地方,之前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以为可以成为叶旭尧的妾侍?看叶老侯爷宝贝得紧那对双胞胎,而林珑又要即将生二胎,她若真的成为叶旭尧的妾侍,将来也不可能斗赢林珑这主母,毕竟自己不占天时地利。 林珑听到那边秦家人还在打嘴仗,并未在此时出言打断,她还想要多看一会儿戏,也不差这点功夫。 好不容易才挨到林珑移开目光,秦家俩庶女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她们只是小人物,承受不了大人物的怒火与盯视,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的位置,姐妹二人都感觉到嘴里一片苦涩,原来认命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心比天高又如何?她们是命比纸薄。 叶秦氏彻底与娘家人撕破了脸,自然也不会再为秦娇蓉兜着,当然她一个为人祖母的合着外人去算计自己的亲孙子,传出去到底不好听,遂她说得极隐晦,“蓉姐儿,你问问良心,姑婆一向待你如何?今日之事你做错了,姑婆还为你兜着,就是看在我们同为秦家女的份上,为此还委屈了我的孙儿。姑婆不求别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你给我住口,交代?我家蓉姐儿得给你什么交代?这事摆明了就是你家孙子对我家蓉姐儿起了色心,所以你这当姑婆的才会帮忙欺辱我家蓉姐儿,该给交代的是你们叶家才对。”秦陈氏哪肯承认自己的女儿有错失,只能把错处全推到叶家人的头上。 叶秦氏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看就要晕倒,好在一旁的大丫鬟扶得及时,这才没有当众出丑,原来到头来,她娘家的人还要倒打一耙,她当初就不该被她们怂恿同意帮秦家女算计自己的孙辈。 “交代?”叶旭尧讥嘲地重复这个字眼,秦家人的厚颜无耻他算是领教了,秦陈氏养女不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这分明就是想要趁乱赖上叶家,真是恬不知耻。 叶旭尧的出声,让秦家婆媳二人都把目光落在他身上,之前只顾着与叶秦氏辩论,倒是忘了这年轻人手里还抓着秦家俩庶女,此时二人仍旧跪在当地。 “表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陈氏怒道。 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弱了气势,不然女儿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为母则刚,她绝不能让叶家得逞。 叶旭尧对内宅之事并不是太感兴趣,只不过秦家女这次真的犯到他的逆鳞,所以他也不可能因为什么狗屁亲戚就手下留情,“你怎么不问问你们秦家女私底下都打着什么主意?” 他的目光一瞟向秦家俩庶女。 一直都把自己的存在弱化的俩庶女,在感觉到叶旭尧让人不安的目光之后,她们都把低得更低,这上面的人她们一个也惹不起。就连一向敢于算计嫡姐和庶姐的秦娇贞也被吓得脸色更形苍白,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姨娘平日里教导她的话语在这会儿都显得苍白无力,姨娘终归是姨娘,没有混过大场面见识有限,只在后院转悠的女人能教她的也就那样了,在人家绝对的实力之下,她的这点宅斗知识与技巧根本不够看,亏她之前还沾沾自喜,以为能将嫡姐算计到身败名裂。 “这媚药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叶旭尧冷冷地看着秦娇燕苍白的面孔,并未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 “我……”秦娇燕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样她就不用面对他这般冰冷的质问,就算叶旭尧是不近人情之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受他吸引,要不是*太强烈,她决计不会藏这等东西给自己招灾。 “你什么?”叶旭尧加重了语调。 这声音吓得秦娇燕的身子一震,顾不上羞耻,她瑟瑟发抖道:“我……我打算把它用在表哥你的身上,等生米做成了熟饭,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你的妾侍。” 这次的话她说得极顺溜,显然是心里防线全然崩溃了。等说完之后,她忍不住嘤嘤而哭,这样当众被人逼着承认打算下药一事,她感觉到自己都没有面子活在这世上。 林珑其实早就猜到了秦娇燕会是这个答案,但真正听闻,还是忍不住心里冒火,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惦记着用药玉成好事,没有人会高兴得起来,在瞪视了秦娇燕几眼后,她忍不住剜了眼丈夫,让他招蜂引蝶。 叶旭尧感受到妻子那记不善的目光,颇感无奈,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这秦家庶女的意图,他娘子又不是现在才知道,这会儿倒好,完全是倒打一耙,他何其无辜? 秦家人脸上的色彩就精彩了,这庶女的话堪称寡廉鲜耻至极,而且这媚香是从秦娇燕的房里搜出来的,那么秦娇蓉下药陷害叶旭融娶她为妻也就无可再辩,姐妹俩的心思一样龌龊。 秦家二房俩父子都有种无脸见人的羞耻感,这俩蠢货姐妹到底知不知道,就算用药达成逼婚的目的,将来这男人还不得记恨她们?还真能对她们好?只怕从此都要冷落独守空闺了。 秦子爵这秦家当家人原本在叶老侯爷的面前还敢大放噘词,现在看到秦家俩女的作为,他顿感脸上无光,养出这样的女儿来,他秦家怕是再无力回到鼎盛时期,实在是让人不齿至极。 秦娇蓉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任由泪水直流,再也顾不上脸上被打的疼痛,她实在无法忍受别人不齿的目光。 秦陈氏却是木然了,不敢看向婆母与丈夫,无论嫡庶,这俩女都是她在教导的,结果却教导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来,她脸上还有什么光彩来? 秦勇毅到底是秦家二房的主心骨,顾不上再算计,他厉声喝问二女儿,“燕姐儿,这媚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告诉爹,这个撺掇你做出不要脸面之事的人究竟是谁?”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能证明俩女儿都是受人撺掇的,那么他还能挽回些许脸面,也可以把罪责完全推给那个人,最好这个人是叶家之人,甭管是什么身份,他都有话可说。 一听到父亲的喝问,秦娇贞第一时间满脸的惊慌,她不敢保证二姐不会供出她,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秦娇燕看了眼身边的庶妹,她并不是傻子,从嫡姐下药不成功被当场抓住,再到自己屋里有同样的媚药被搜出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庶妹的影子存在,显然如果不是叶家不顾亲戚的名份强行搜查,自己只怕还真的百口莫辩。 好一个狠毒的庶妹,枉她素日里对她颇有怜惜,她却是想要把自己逼进深渊里面,然后踩着她向上爬。 可惜,她的头脑也就这样,破绽百出的计谋亏她还有脸实施。 “是三妹给我的。”她一字一字道,“而且也是三妹把这媚香给大姐的。” 她没有亲眼看到秦娇贞把媚香给嫡姐,但不妨碍她这会儿落井下石,嫡母最重视的人是谁?那只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从来不可能是她们这俩陪衬。 这话会彻底激怒嫡母,她不仁别怪她不义。 秦陈氏不听犹可,一听立即上前一把拽起秦娇贞的下巴,大红的长长指甲更是陷进秦娇贞娇嫩的下巴肌肤内,顿时生疼生疼的,她的眼里浮起了一层水雾,“疼……” “疼?”秦陈氏讥讽地重复这个字眼,手上更使了劲,秦娇贞被她划破的皮肤已经渗出血迹来,再看这庶女那张脸,她又恨得不行,果然狐媚子生的都是狐媚子,“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的蓉姐儿?” “我……”秦娇贞欲言又止,她不能承认,要不然她就真的玩完了,“我不知道,母亲,我什么也不知道,这媚香是从二姐的房里搜出来的,我如何得知?母亲,您要信我,我真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大姐知道。”秦娇燕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庶妹,要死大家一起死。 “蓉姐儿,是不是这个该死的东西害了你的?你就是听了她的撺掇才会做错了事?”秦勇毅立即质问自己的大女儿,而且话里还有十分明显的暗示。 秦娇蓉早已六神无主,长这么大她何时经历过样的陈仗?平日里自大就算了,关键时刻她就会现出原形,得了父亲的暗示,她忙点头,“爹,是三妹给我的媚香……” “你这个贱人。”秦陈氏气得要命,早知道这个贱人会害了自己的女儿,当初她就不该让她出世,不,应该是一出世就将她掐死,省得养了个祸患。 正在气头上,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五指成爪,把秦娇贞的面容立刻就挠花了,五道血丝横过秦娇贞的脸庞,立即见血,因为她用的力度极大,秦娇贞这张脸算是毁了,医好后绝对会留下疤痕。 “啊——”秦娇贞痛苦出声,伸手摸到自己的脸上,随后只见到一手的血,“我的脸,我的脸……”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她毁容了,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秦陈氏看到她这个反应,只觉得一阵的畅快,总算出了一品恶气。 秦家人看到这一幕都头皮发麻,更何况叶家的人? 叶老侯爷更是伸手把俩曾孙子的头颅按压在自己的怀中,不让他们看到这样一幕,深怕吓到自己的宝贝曾孙子,他更是起身抱着俩孩子离开,对秦家人的观感直插谷底,就这素质,秦家人还想向上爬? 叶旭尧也赶紧过去护住正怀孕的妻子,这一幕虽然不是十分血腥,可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容貌,所以没有女人看了不会心生阴影的?他妻子怀的还是他盼望已久的闺女。 林珑被突然按在丈夫的怀里,不禁握起粉拳暗捶他一记,这场面有什么?在她的是非观里,这是秦娇贞该得的,毕竟是她先动的脑筋,就得先承受这样的后果,只是秦陈氏未免做得难看,回到府里再惩罚秦娇贞也不迟,这里到底是叶家,不是她秦家。 秦郭氏的脸别向一旁,这儿媳妇做得过了,这让外人看到像什么样?这样的小贱人私下处置即可。 秦子爵的脸完全铁青,丢人,真丢人。 秦娇燕惊吓得直用手捂脸,她不想步庶妹的后尘,嫡母疯了,一定是疯了。 秦娇蓉完全是呆怔了,她没有想过母亲会做出这举动来。 秦磊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搂住母亲,“娘,她受到惩罚了。”意思是可以了,别再做丢人现眼的事情。 秦陈氏毕竟没有真的丧失理智,她轻推开儿子,表示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目光冷冷地扫过秦娇燕,这个庶女她也不会轻饶,只是不会在明面上做出过态之举,掏出帕子擦去指甲缝上的血迹,她道,“是我一时气愤忍不住惩罚了她,我们秦家养出这样的女儿实是我教女无方之果。”她看向叶钟氏,“表嫂,我家蓉姐儿那是受人撺掇才会做出这样的丑事来,我身为她的亲娘,我代她向你们叶家赔不是。”说完,她朝叶钟氏深深屈膝行了一礼。 叶秦氏冷冷地看着她的故作姿态,这个时候来认错,肯定还有后着。 果然,秦陈氏站了起来,“表嫂,咱们秦叶两家到底是姻亲,事已至此,我就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我实在不忍心她闺誉受损一辈子凄苦,还请……贵府的融哥儿娶了我家蓉姐儿吧……” 此时,她已是一脸的苦苦哀求,惟有这样,女儿的名声才算保住了。 叶钟氏懵了,叶家其他人也听得呆窒了,这算哪门子的峰回路转?哪有受害者娶了施害者为妻来了结此事?秦陈氏是把别人当傻子来耍吗? “不行。”将俩宝贝曾孙子交给心腹小厮念平照顾,回转的叶老侯爷刚好听到秦家二房媳妇寡廉鲜耻的提议,当即就给予回绝。 开玩笑,都到这田地了,他的孙子哪还会娶秦家女为其遮掩丑事? “叶老侯爷,您就真的那么狠心逼一个年轻轻的女孩走上绝路吗?她只是年纪轻耳根子软……” “她暗地里掐我曾孙子一事,你忘了?”叶老侯爷冷嘲道,“就这德行,别说为妻就是为妾,我叶家绝对不要这样的女人进门。” 秦陈氏倒真是忘了这一茬,顿时一脸怔怔地站在原地,女儿真的作死了,把好好地退路都给封死了。 秦子爵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这由头到尾都是他们秦家人做错在先,遂起身道:“我们就此告辞。”转头看向侄子秦勇毅,喝了声,“还不带上你那丢人现眼的内眷跟我离开。” 在此多待一会儿,他都觉得是自虐 自家二弟死得太早,又一向子嗣不旺,十分艰难才养活了这一子,弟妹秦郭氏又打小就喜欢宠着,这长大了自然难成大器。连内宅都管理不好,他还指望这侄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秦勇毅也怵这大伯父,一把拽着秦娇蓉转身就要走。 秦磊也识趣地一把拉起一个庶妹打算跟上父亲的步伐离开,他也没脸在此待下去。 秦陈氏面色难看地被婆母使力拽走。 叶钟氏偏在这时候看着秦氏婆媳道,“对了,有件事我要与你们说清楚,别再找我儿女的主意,也别再让二姨前来说媒,我家籽姐儿年纪还小,且能选择的范围很大,是绝对不会考虑嫁进你家的。” 这些话在肖秦氏来打探她口风的时候,她就说过,不过,现在还是再跟秦陈氏申明她的立场,省得她又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她对秦家人的观感前所未有地差。 秦陈氏一脸的尴尬与愤怒,叶钟氏有必要如此贬低秦家吗? 秦郭氏沉下脸看了眼叶钟氏,然后更使劲拽走自家儿媳妇。 这一刻,秦家人都落败的公鸡一般。 叶旭尧此时已松开了妻子,看妻子一脸的镇定,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看到妻子看着秦家人退出去的冰冷目光,他轻拍了一下妻子的手。 “且慢。”他道。 秦子爵最先回头,只见他忿怒地看着叶旭尧,“叶侯爷,你还有何教?” 连走都不行,他叶家未免太过于霸道。 ------题外话------ 今晚二更,约莫十点半左右,亲爱的们来点票票吧,给某梦打打气,么么哒~   ☆、第三百八十七章罚酒(二更) 叶旭尧对于他生疏的称呼不放在心上,只是那双眼睛更为冰冷,“你们就想这样走了?那掐我俩儿子的账就不用算了?” 秦陈氏挣开婆母的搀扶,怒瞪叶旭尧,“你别欺人太甚,我女儿你打也打了,那两巴掌我还没有与你算,不就掐了两下那俩娃儿吗?我瞧着也没有多严重,你这不依不饶是个什么意思?” 在得知女儿脸上的红肿是叶旭尧的杰作之后,她就恨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太过于目中无人。 秦子爵皱眉看了眼这侄儿媳妇,她这样抢出头算什么一回事?遂朝侄子看去,要他管管他家婆娘,还嫌没有丢够人啊? 秦勇毅其实也恼叶旭尧不给脸面,但形势比人强,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拉开自己的婆娘,“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你别拉着我,我还没有说完呢,他们叶家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俩个小娃娃罢了,我家女儿……”秦陈氏依旧骂骂咧咧,现在已经与叶家没有联姻的可能,她何必再低声下气? 更气人的是叶钟氏,说那些个话来羞辱她,这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叶旭尧怒极反笑,“真好,看来秦家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叶家为敌了,那好,秦爵爷,请便吧。” 他一向脸上很少有表情,此番竟是笑了出来,显得面容越发英俊,不过这笑容还是让秦子爵和秦勇毅父子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叶家要向他秦家报复吗? 这么一想,三人都有几分冷汗涔涔的感觉。 现在的秦家无法与鼎盛时期的叶家硬碰硬,先莫说官职不高的秦子爵,就连秦勇毅也不想再外派为官,外派始终不如京官来得舒服,况且天子脚下,机会也更多些。 秦磊还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考进士,虽然未能娶到叶蔓籽有几分遗憾,但他还未达到魔怔的地步,只能说他与她没有姻缘线,娶不着就娶不着,很快就能释然。 若是明年他真的高中,那么他是极需叶家的帮助才能迅速地谋到一份理想的差事,他可不想终生都在不能出头的地方熬着,这趟回京他是有着雄图大志的。 如今听到叶旭尧这话,最先变颜色的人是他。 想了想,他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最好不要与叶家为敌。 叶老侯爷这会儿也冷声道,“我们尧哥儿说得是,我的曾孙子可不能让人白掐,两记耳光算啥,我老头子根本还没有出够气呢,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吧,来人,送客。” 说完,他站起身也准备回去了,不想再与秦家人磨嘴皮子,报复是一定要有的,这杯罚酒不让秦家人喝够一壶未免太过于便宜他们。 林珑双眼却是看向秦娇蓉,对这女人她是完全没有半分好感,现在无论丈夫有什么决定,她都会全力支持,多余的同情心不是随便给什么阿猫阿狗的。 “儿媳妇,我们也回去吧,我让人给你煮了宵夜。”叶钟氏也起身打算与林珑再去吃顿宵夜,反正她对她儿子有信心,“尧哥儿,扶起你媳妇,融哥儿,赶紧来扶你娘我。” 叶旭融听令地立即孝顺地扶起老娘,一副二十四孝儿子的样了,逗得叶钟氏含笑的斜睨他一眼,看到小儿子一如平常的眉眼,这心也不再悬着。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历练出来了,她没有那种非要宠得儿子世事不晓的思想。 叶旭尧自然赶紧去搀扶自己那大着肚子的亲亲娘子,不再搭理僵愣在那儿的秦家诸人。 场中最为尴尬的是叶秦氏,虽然与娘家人闹翻了,但是此刻她的亲孙子对娘家人口出威胁之言,是全然没将她这祖母看在眼里,这心里自然不痛快。 眼看叶家人真要走出这厅堂,秦子爵一咬牙关,上前拦着最先离去的叶老侯爷,神色严峻道:“你们叶家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们秦家?” 这次他真是被二房给拖累到死,等这事了了,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再让二房的侄子外放当官,省得在京城败坏秦家的名声。 叶老侯爷睨了他一眼,随后冷笑道,“尧哥儿是我那俩曾孙的亲爹,这事他说了算。” 摆明就是以孙子马首是瞻。 秦子爵在心里大骂一声老东西,步子却是走向搀扶着怀孕妻子的叶旭尧,“外甥孙,这事是我秦家女的不是,要如何罚她你们叶家才心满意足尽管出声,我也不包庇她。” 秦娇蓉听到这秦家族长的话,当即就身子软软地瘫到亲娘的怀里,她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可是求饶的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她不甘心向林珑这个破落户的女儿低头,若非她时运不济,要不然岂容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秦陈氏心疼女儿,心里是越发着急,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如何舍得?“尧哥儿,大家到底是亲戚一场,你就……” 叶旭尧完全不理会秦陈氏哀鸣之声,这秦娇蓉完全没有悔改之意,由始至终她都没想过站出来承担错误,一声道歉更是没有,他没有那么伟大,随便就能原谅暗掐他宝贝儿子的凶手。 再者,他就是护短了,又如何? 直接无视了秦陈氏,他看向秦子爵,“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只给三天时间,秦娇蓉立即婚配,然后立即给我滚出京城,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要不然我可不保证她的人生安全。” 这个要求让秦家二房直接就傻眼了,秦子爵却是松了一口气,“就如此简单?” “没错。”叶旭尧一勾唇角肯定道。 秦子爵对这秦娇蓉反感至极,早就想将她除族,省得她带坏了秦家女儿的名声,只是这事他本来打算回去后就召开族会公布,现在叶旭尧提出了这要求,也甚得他的心,秦娇蓉滚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就死在外地,省得带累秦家的女儿。 “好。”他立即应声。 秦陈氏到底是生母,“我不同意,三天时间如何能为蓉姐儿择婿?还有滚出京城的事情我也不答应,谁答应谁滚……” 秦子爵大怒地看着这无知妇人,她这话是针对他这秦家的族长吗?“你给我闭嘴。”目光冷冽地看向秦勇毅,“给我管好你婆娘的嘴,要不然就给我休了她,教出寡廉鲜耻的女儿,她也不配在我秦家待下去。” 秦勇毅拗不过大伯父,而且叶旭尧这提议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就算叶旭尧不提,他也是打算把大女儿送走,再留下来只能是丢人现眼。瞪了眼媳妇,他怒喝一声,“你有完没完,是不是想被休?” 一提到被休二字,秦陈氏顿时就懵了,哪里还能再掀什么风浪?只能老实地闭上嘴巴,毕竟女儿的德行有亏,她有推卸不去的责任。 秦郭氏无力地念了声“阿弥佗佛”,真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看都不愿看这三个孙女儿一眼,一反她们回京时她的热络,这丢人现眼的三个孙女,最好都远远地打发掉眼不见为净。 秦家人就这样耸搭着脑袋在夜雨倾盘之时坐上马车狼狈而去,甚至连为姐妹仨收拾行李也不曾。 叶钟氏直接吩咐,“把秦家那不要脸的姐妹仨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了,明儿一早就给我送回去,记住一样都不能少。” 管事娘子立即领命,然后带着人去清点秦家姐妹仨还落在客院的行李。 叶秦氏见状只能无力地闭上眼睛。 叶老侯爷在离开之际,还是先去了发妻的正房,开门见山立即道,“明儿,你也给我回庄子去呆着,往后就算府里有何红白大事,你也无须回来充场面了,我会对外说你需长期在庄子静养。”顿了一下,他狠了狠心肠,“他日我先你一步离世,你也无须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们就此约定,不到黄泉不相见吧。” 叶秦氏早就知道自己必会受他的责罚,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狠心,泣声道:“夫君……” “我早跟你说过,如果你还要在这家里搅风搅雨,那就给我回庄子去老实呆着,我不过是实现了我说过的话而已,你也无须喊冤,若非念在我们几十年的夫妻情份上,我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发落你。” “我知道我这次大错大错,可你也要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啊……” “改正?我没给你机会吗?可也没见你真的改过?你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说完,叶老侯爷不再看这个令他神憎鬼厌的发妻,还是离远点好。 叶秦氏却是痛哭地跪在地上,这次,她知道她终于把丈夫的心给彻底寒了,想到仍在庵里的三房俩女儿,以及仍在外从军的三房孙子,再想到三儿子,她最终是哭得一塌糊涂。 只可惜再无人去安慰她,就连她的长子叶明恂也避之惟恐不及。 众叛亲离的滋味,她终于尝到了,任由这份痛苦深入内心深处,她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院外刚坐上骡车的林珑不禁把身子挨向丈夫的怀里,手更是下意识地抱紧俩儿子在怀里,这叶秦氏半夜三更嚎什么嚎,听得人心里都发毛了。等到骡车驶远了,她这才将俩儿子放到一边玩去,拉着丈夫的衣袖道,“祖母发出这样的声音,是不是祖父跟她摊牌了?” 除了这原因,她想不出来会让叶秦氏如此痛苦的理由。 叶旭尧轻拥她到怀里,低头在她的鬓边落下一吻,“我之前去找祖父就为了相商祖母的安置问题,当时祖父仍有几分犹豫,毕竟几十年的夫妻了,祖父也不想做得太绝。不过这回祖母做得太过份了,也让祖父下定了决心送她到庄子去永住。” 林珑一听到永住这二字,顿时眼睛都睁大了,“以后都不回来了?就算府里办红白喜事也不回来?” 叶旭尧点了点头,能令叶秦氏这是非不分祖母痛嚎成这样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林珑不禁有几分唏嘘,几十年的夫妻说恩断义绝就真的恩断义绝,她想初成亲的时候,叶老侯爷绝对想不到会与妻子闹到这等地步,如今更是彻彻底底地成了怨偶一对。 她不禁更拥紧丈夫的脖子,埋头在他的颈项当中,“答应我,我们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我不要与你成为一对怨偶。” 她怕,将来会有这么一天。 “傻瓜,你又不是祖母那等是非不分之人,我们走不到那天的。”叶旭尧安抚地轻抚妻子的背部,本想亲吻一下她的红唇以示安慰,只是俩儿子就在身边,还是别在儿子的面前上演这些亲热戏码为好。 林珑这才轻拍胸脯,是啊,只要他们不走向极端,那么永远都无须面对那样的境地,“是我胡思乱想了,我不是祖母,而你也不是祖父。” 叶旭尧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骡车正好停下,他道,“走吧,先与娘吃个宵夜再回去。” 林珑笑着点了点头。 叶钟氏早由小儿子搀扶着下了骡车,目光落在一旁的叶明恂身上,冷哼一声绕过他直接就走了,根本就没打算邀他一块儿吃宵夜。 叶明恂气得头顶要冒烟,以为他希罕与她一块儿吃宵夜啊,遂又上了骡车,怒声吩咐一句,“到梅姨娘和萧姨娘处。” 他能去的地方多得是,与梅、萧两位姨娘大战一场更合他的心意,只是他偷掀车窗帘子看到大儿子一家下了骡车,然后俩孙子都凑到叶钟氏处,而叶钟氏笑得大为开怀,他的心里顿时老不是味道。 重重一哼,他心情阴沉地坐正身子,他才不稀罕呢。 叶钟氏的主院处灯火通明,虽然雨水仍在下,但一家子的兴致都颇高,就连叶蔓籽也不睡过来凑热闹,之前与秦家争执那档子事她没去看,母亲让她好生在院子里呆着,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 所以她一听到秦家姐妹仨都走了,还大为吃惊,“真走了?” “还能骗你不成?”林珑挟了个叶蔓籽爱吃的是饺到她的碗里,“明儿就把她们的东西送回去,相信以后想要见到她们也难。” 秦家会远远地打发了这三个有污点的女儿,一来算是履行与叶旭尧的约定,二来也不会留着她们碍眼。 “大哥,真的让秦娇蓉嫁人滚出京城就算了?”叶蔓籽顾不上吃东西,直觉这样太便宜了秦娇蓉,一想到俩大侄子手臂上的瘀痕,就又恨得牙痒痒的。 “吃你的虾饺,女儿家别打听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叶旭尧淡声道。 一向最怕这兄长的叶蔓籽立即噤声,以后再问大嫂便是,迟早她都会全知道,嘻嘻。 叶旭融却是抬头看向兄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次你不用出手,专心科考便是,虽说已取得了生员资格,但今年会加考恩科,这是好机会,你要把握住。”叶旭尧看了眼亲弟道。 上回孙思琪的事件,就已经让融弟亲自去解决了,这次已无必要,而且收效也不会大,还是让他专心科考一事为好。 一提起加考恩科一事,林珑就朝叶旭融道,“小叔,我觉得你哥说得对,区区一个秦娇蓉哪值得你浪费心神?有这心思就全放在学业上,我家栋弟还等着你与他砌磋呢,再说这人生哪能一帆风顺不是?” 比起兄长冰冷的语言,这大嫂的话就顺耳得多,不过叶旭融对于兄嫂二人都是极为感激的,这段时间大嫂为他的婚事没少奔波,他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起身向兄嫂二人深深鞠了一礼。 林珑忙让他不用多礼,一家人哪需要如此客套? 叶钟氏看着自己这一房儿女齐心的样子,这心比吃了糖还要甜得多,现在就差给小儿子娶个全心意的媳妇了,至于小女儿的婚事,还可以再缓缓。 吃过宵夜回程的时候,俩宝贝儿已是睡熟在父母的怀里,这一天他们也玩累了,此时睡得雷打也不醒。 “对了,秦家那儿你还有何后手?”林珑轻拍大儿子的后背让他睡得更熟一点。 “这事你别管,总之我一定要胆敢伤害了我儿子的女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行。”叶旭尧从来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他都不舍得动的儿子,哪容他人染指? 林珑见他不说话,遂也不再追问,反正该她知道的一分也不会少,她等着看后续便是。 翌日起,秦陈氏就开始火急火燎地为亲闺女择婿,这三日时间根本就有限得很,哪容得她细细挑选,她也只得放低姿态,只要家境殷实即可。 至于俩庶女,她自然也不会容得她们好过,直接就给送到庵堂去落发常伴青灯古佛,她女儿都不能嫁得如意郎君,更何况是她们? 丈夫对于她的处置没有吭一声,婆母秦郭氏更是在小佛堂念经,对于秦娇燕和秦娇贞的哭声充耳不闻。 她给这俩庶女找的都不是什么正经庵堂,这辈子这俩贱人都别想翻身,那儿她还特地花了银子打点过,这俩贱人就等着被千人压万人枕的命运吧。 仿佛见到俩贱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样子,她方才绽开一抹扭曲的笑容。   ☆、第三百八十八章噩耗 叶秦氏也在瓢泼大雨之时离开了襄阳侯府,与上回被迫到庄子去住不同,这回没有一个人前来送她,包括她亲生的俩儿子。 叶明恂继续沉浸在温柔乡当中,五房的叶明悛对这亲娘感情淡,一年也不见得会见上多少次,更遑论这次叶秦氏这次离开得匆忙,他压根就没收到消息。 在离开之前她还是祈求见丈夫最后一面,让他宽谅她的所作所为,并且表示她真的改过自新,无奈丈夫压根就不见她,最后她只得默然离开。 叶家在没有叶秦氏搅和之下,倒是恢复了平静,叶钟氏和林珑都暗自庆幸,总算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 三天时间很快就溜走,期间叶家六方独生子叶旭玮满月大摆宴席,林珑身子笨重并未亲自到贺,而是让丈夫送上丰厚的满月礼,那一天叶老侯爷高兴喝得酩酊大醉,最后并没有回侯府,而是歇在叶老六的府邸,由万老姨娘侍候着。 秦陈氏却为了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几乎是不停一刻地相看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叶家暗地里施压还是怎的,无论她怎么挑都选不到合适的人家,最后只能咬牙选了户走商。 此人是外地人士,来京城只是为了做生意,听闻了秦家择婿的条件要外地的,倒是厚着脸皮央冰人前来提亲,年龄上比秦娇蓉大上个五六岁左右,家中并无嫡妻,只有房里人数人,父母俱在。 以秦家这样的官宦人家,把自家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绝对属于是低嫁,而且对方的身份还是垫底的商户。 秦娇蓉如何能满意这样的夫婿?哪怕这人年纪轻轻地就有了一定的家业,相貌五官还算是英俊,她也不可能看得入眼,莫说与叶旭尧相提并论,就是给叶旭融提鞋那也不配。 “娘,我不嫁。”她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与其这样,我不如学着那俩贱人绞了发到庵堂当姑子去。” 秦陈氏一听到庵堂二字就会心虚,毕竟这事她做得不地道,立即就呵斥女儿,“瞎说什么,她们能与你相比吗?我的儿啊,你也别犯傻,听娘一声劝,赶紧嫁了吧,只要离了京城,还不是有好日子在后头等着你?有爹娘在,这商户欺不到你的头上,进了门就把姑爷身边的狐媚子都赶走,他身份低,娶了你,还不得将你供上?” 她尽量拣好听的来说,就是为了劝服女儿的犟脾气。 秦娇蓉不屑地从鼻子发出重重一声“哼”,“人家一个破落户的女儿,又是高攀了夫家,不也守得丈夫近不了别的女人身?” 提及林珑,她的两排银牙就狠狠一咬,恨不得在林珑身上咬出个窟窿来。 “你能与她比吗?蓉姐儿,人啊最怕比命,你这回一定要听娘的劝,别再犯傻,你那大表哥不是一般人的脾性,他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到时候就算娘想保你也会保不住。”秦陈氏苦口婆心道。 秦娇蓉却是半分也不为所动,她还年轻,少不了心高气傲,而且她觉得自己很冤,不过是轻轻地掐了那两死贱种两下罢了,凭什么要牺牲她的幸福?“娘,你别说了,我不嫁这样的人家……” “那你想嫁什么人家?高门大户吗?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名声?”在外听了半晌的秦勇毅实在受不了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儿,不耐烦地推开帘子进来,立即就是大声喝斥。 叶家的话说得很明白,已是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要不然他岂会牺牲了三个女儿?真是连米饭钱都亏了,算是白养了一场,要不然这三个女儿还有联姻的价值。 秦娇蓉回家这三天以来都不受亲爹祖母待见,曾经十分疼爱她的两人,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冷得让人打冷颤,除了亲娘一如既往地爱她。如今听到亲爹不留情面的话,悲从中来,立即就嘤嘤地哭出来。 “哭,你还有什么资格哭?”秦磊这兄长也不客气地斥着嫡妹,要不是她,他能与叶家闹成这样的僵局?他的大好前程就毁在这不知所谓的嫡妹身上。 “我知道我现在遭你们嫌弃了,我这就当姑子去,不碍你们的眼。”秦娇蓉赌气道,希望还如以前一样,亲爹兄长能服软哄哄自己,再去与叶家交涉。 哪知秦勇毅还真的就狠心道,“好,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劝你,明天你就坐马车出京到远离京城的庵堂出家为尼……” “老爷。”秦陈氏听丈夫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开口唤道。 秦娇蓉哭得更为大声,她哪舍得人世繁华情愿削发为尼?会那般说,无非就是要胁父母罢了,可惜除了母亲买账之外,父兄俱都是铁石心肠。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惯坏了她,净学些下三滥的招数,这回好了,把自己的清誉都弄没了。”秦勇毅把矛头对准发妻,他还没有教训她呢,一切都怪她。 “那些下三滥的招数,你们男人不就是喜欢吗?那秦娇贞的生母如此爬上来的?不就是用了这下三滥的招数?当时我看你是欢喜得很。”秦陈氏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就反击丈夫的话。 被人揭了老底,秦勇毅的脸上立即红透,拉不下脸的他道,“陈芝麻烂谷子,还拿出来嚼什么舌根?” “为什么不能嚼?让他们那些小辈都听听,你当年是如何做的?不然能养出秦娇贞那么个坑害嫡姐的玩意儿出来?”秦陈氏一说到这个,哪里会轻易饶过丈夫。 眼看这亲爹亲娘就要吵起来,秦磊第一个就道,“好了,爹,娘,现在不是争吵妾侍爬床之事,而是蓉姐儿明儿出嫁之事,依我看,这事不用再相商,小妹不肯上花轿,那也好办,直接绑了塞进去便是。” 秦娇蓉听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对,就这么办。”秦勇毅立即同意。 秦陈氏没再吭声,显然是默认了丈夫儿子的提议,这样一来,估计女儿会认命,等以后她再想法子接济一二,女儿的后半辈子也不至于太过于凄凉。 翌日,秦娇蓉没有反抗之力,吃了兄长强灌的软筋散,她晕乎乎地被人牵来背去,糊里糊涂地就进了花轿拜了天地。 因叶家施压的原因,那商户子娶了秦娇蓉当日并未停留在京城,而是带着这意外娶来的官宦之女就匆匆出京往本家而去。 送走了这祸害,秦家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惟有秦陈氏颇为失魂落魄,她好端端的女儿就这样出嫁了,还嫁得如此不如意。 叶家得了秦家处置三女的消息,没有再置一词,秦家人心头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进入盛夏的六月天,京城的富户人家都摆上了冰盆消暑,襄阳侯府也不例外,此时林珑的肚子已经大得行动相当不方便。 她已怀胎九月,扳指算算应是到了临产期,因而苏梓瑜一如上回她生双胞胎儿子之时,从宫里遣了四个经验丰富的稳婆进驻襄阳侯府,时刻准备着接生事宜。 晋嬷嬷亲自领人过来,还带了以防万一发生难产时用来救命的秘药,一股脑儿地塞给了叶钟氏,还细细叮嘱了几句,什么时候该吃哪种,叶钟氏一一用心记下。 生产于女人而言都是一道坎儿,哪怕不是头胎,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林珑看到如临大敌的婆母与晋嬷嬷,笑道,“这都是二胎了,哪有这么凶险?婆母,嬷嬷,还是先喝口茶润润喉。依我看,这个月都不知道会不会做动?我生庭哥儿和辉哥儿那时,足足可是怀满了十月有余,这才九个月……”不其在意地轻拍了下自己的肚皮,肚子里的孩子最近动得欢,很快就回应了她,她不禁笑得一脸满足。 叶钟氏看得心惊肉跳,忙去抓住她的手,责道,“你给我小心点,别拍坏了孩子。” 林珑看婆母这紧张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坐着为好。 晋嬷嬷笑道,“郡主,怀胎九月就生产也是正常的。”又转头看向叶钟氏,“叶大夫人无须太过于紧张,我给郡主把过脉,脉象正常,腹中胎儿心跳有力,必会母子均安。” 叶钟氏也生过四个孩子,当然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生叶蔓籽的时候遇上了难产,后来亏了身子就再没怀上,因而才会紧*珑这二胎,她还指望林珑再给她多添几个孙子孙女,少说也得生五六个才好呢。“我这不是提心她……” “有时候亲人过于紧张会影响到产妇的情绪,叶大夫人应该放松些才好。”晋嬷嬷劝道。 叶钟氏忙点了点头,这晋嬷嬷是苏皇后最为信任的近侍,轻易得罪不起,况且也是真心关怀自己的儿媳妇,她哪里会不领情?“嬷嬷说的是,倒是我想得太多。” 晋嬷嬷这才没再就什么,而是再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叶氏婆媳还是听得极认真仔细。 送走晋嬷嬷之后,叶钟氏就把那四个稳婆与自己原先安排好的稳婆都一股脑儿地安置在南园,并且编好每两人一班地守着林珑以防随时胎儿做动临盆。 南园上下俱都已进入了紧张的氛围里面,一切都以林珑为中心,弄得林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不过想到这是婆母对自己的关爱,又觉得十分窝心。 婆媳二人正坐着讨论生产之事,叶蔓籽却是蹦蹦跳跳进掀帘子进来,“娘,大嫂,你们听说没有?” 叶钟氏一看到这小女儿没规没矩的样子顿时就来气了,拉长脸训道,“说了多少遍怎么就记不住?女儿家老是这般不庄重,以后谁家敢要?” “不要便不要呗,我一辈子就赖着你。”叶蔓籽笑嘻嘻地撒娇揽紧亲娘的手臂摇啊摇。 又是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叶钟氏没好气地伸指摁了摁女儿的脑袋,比起稳重的大女儿,这小女儿一定是来讨债的。 “对了,小姑,可是最近有了什么热门话题?”林珑忙上如眉把茶水端进来,亲自奉到小姑的面前。 叶蔓籽接过狠灌了一口茶水,这大热天时实在是口渴,也顾不上装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这举动自然招来她娘好一顿白眼,她也只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等到口不渴了之后,她这才放下茶盏咋呼道,“你们猜猜最近的热门话题是谁?我们都认识的那个……” “你啊别故做神秘了,爱说不说,我也不稀罕。”叶钟氏没有心情与心思去猜谜,还有好些重要的家事等她去抉择。 林珑却是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看到小姑被婆母打击了,这才道,“我猜是那秦家的蓉表姑娘吧。” “还是大嫂厉害,一猜就中。”叶蔓籽立即满血复活,恬着笑脸挨近林珑,把谜底道出。 “她?”叶钟氏一脸的惊讶,“她前段时间不是嫁了外地的走商吗?怎么又回京城来了?这秦家人还真的信不过,出尔反尔的,当我们叶家好欺负不成?” 叶蔓籽伸出手指摇了摇,一副故做专家的样子道,“娘,大嫂,这秦娇蓉是嫁了不假,出真的随夫出京也是真的,只是她不甘心啊,听说趁丈夫不注意,她逃跑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叶钟氏没好气地看着女儿,倒是林珑配合地故做一脸好奇地道,“怎么着了?” 叶蔓籽这才幸灾乐祸道,“她遇上山贼了。” 山贼? 叶钟氏和林珑都面面相觑,这答案真惊悚,怎么就遇上了山贼? “最近不是雨水太多,各处都有受灾吗?这山贼也要吃饭啊,自然就出没频繁了些,该说这秦娇蓉没好安心所以老天也不保佑她。”叶蔓籽道,“众所周知这山贼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得了这样的美娇娘,虽然我觉得秦娇蓉长得也就一般般,但好歹是个女的,这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她那新婚夫婿在与衙役拼了命救回秦娇蓉后,却不想戴绿帽,以她失贞为由吵着要休了她。” 休妻? 叶氏婆媳再度傻眼,没想到这秦娇蓉居然遇上了女儿家一辈子最怕的事情。 “也合该她有这报应,本身就不安份,老天才会看不顺眼,当初设计融哥儿,这回倒好,把自己往山贼的口中送去,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这滋味她这会儿算是尝到了。”叶钟氏丝毫不同情秦娇蓉,因而话说得相当刻薄。 林珑却是第一时间想到此事另有蹊跷,绝非表面那般简单,一般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会第一时间就报衙门的?肯定是找秦家求救,秦家好歹还有爵位。 报了官府,这事自然就会闹大,秦娇蓉若是死了还好,至少不会让人诟病她的名节,但她偏偏活了下来,这失节就是大事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罢了,夫家与娘家是绝对容忍不了的。 她立即想到自家丈夫,这事背后绝对有他的影子存在,不过她一向也是护短的,所以秦娇蓉再如何凄惨,她也不同情。 “怕是秦家现在炸开了锅。”她道。 “可不是?秦娇蓉这辈子算是玩完了,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出家要么自尽,绝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叶钟氏极冷情地说着这样一番话。 果如叶钟氏所言,秦家为此乱成了一团,主要还是秦陈氏为了女儿与秦家站到了对立面上。 秦娇蓉瑟瑟发抖地靠在亲娘的怀里,如今她才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山贼没有糟踏她,但无论她怎么说,新婚的丈夫与亲爹等人就是不信。 秦陈氏态度相当坚决,“我不同意休妻……” “我意已决,这样有伤风化的妻子我不能带回家乡去,聘礼什么的我也不要了,嫁妆悉数归还,这妻必须休。”那商户子同样也态度坚决。 秦娇蓉恨恨地看着这丈夫,都是他保护自己不力,要不然自己如何会落到山贼的手里?如何会在此时被人质疑贞节问题?咬牙道,“我可以让嬷嬷验贞……” “不必了,你如今是怎样的名声你心里清楚,当初我可以不计较,现在满城都知道了,我丢不起那个人。”商户子冷酷无情地道,朝秦勇毅拱拱手,“秦大人,你也是男人请体谅在下的难处,我不能气死我爹娘。” 说完,他把写好的休书掏出来搁在桌子上,再朝秦家父子二人拱手为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连秦磊不停地挽留也没有用。 秦勇毅一脸的无力,有这么个女儿真是他三辈子不修。 坐在主位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家大家长秦子爵道,“两条路,出家或自尽,你们二房看着办。” 语毕,他也起身拂袖而去,实在没有眼再看这二房的一团混乱,出了这样的事情,丢脸至极。 秦磊面色悻悻地回转,沉着脸看向母亲怀里的妹妹,“我若是你,就不会再拖累家人,赶紧死了干净。” “磊哥儿,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嫡亲亲的妹妹……”秦陈氏怒喝儿子。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秦磊大声嚷道。 秦陈氏心疼女儿,起身做势要打儿子,却被秦勇毅拦住,“你做什么?她自个儿做的孽她自个儿扛,她哥没有说错,我们秦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秦娇蓉无可置信地看着父亲,这绝情的话真的出自父亲的嘴?“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他们救援及时,我并未失贞……” “失与不失重要吗?你现在的名声臭如臭水沟。”秦磊不屑地道。 秦娇蓉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无力地垂下握紧的双拳。 让女儿死,秦陈氏舍不得,最后只能选择了第二条路,秦娇蓉在一个阴天里削发为尼,此事至此方才划上一个句号。 后来秦娇蓉耐不住寂寞跟一个香客跑了,从而连秦陈氏也对她绝望至极,在有生之年绝口不再提及这个女儿,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珑后来问叶旭尧,“这就是你说的后续?” “你说呢?”叶旭尧不答反问,挑眉看着妻子。 林珑娇嗔地推了他一把,连她也要瞒,可恶!忍不住又捶了他两记,被叶旭尧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压在床上,本还想做些什么,却在看到她越发胀大的肚皮,眉间有抹不可察觉地担忧,什么旖旎情思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就在林珑等待腹中胎儿瓜熟蒂落之时,却传来了贝明绯难产的消息。 “我们奶奶怕是不好了,她一直念叨着侯夫的名字,太太这才让老奴连夜来请侯夫人过府见我们奶奶最后一面……” 这个噩耗炸得林珑半天回不了神,若非看到前来报信之人一脸的哀伤,她会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就在前天她还收到贝明绯写给她的信,说要与她比一比谁先生下孩子,字里行间充满了待产的喜悦,丝毫没有不妥之处。 “怎么会这样?阿绯不是还没有到生的时候吗?”她一脸震惊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那冒雨前来禀报的嬷嬷摸了把脸上的泪水或者是雨水,神情哀恸地再度道,“本来稳婆也说我们奶奶怕是还有十天左右才到产期,偏偏在这时候我们爷出事了,奶奶她受了打击,今儿个还没入夜就见了红,直到现在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孩子仍未下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生产 林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生过孩子的,知道这会儿贝明绯必是凶险万分,手心都被自己捏出汗来,她撑着肚子站了起来,“我这就过去……” “娘子。”坐在一旁的叶旭尧担忧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她自己也是个快要生产的妇人,如今外面天黑不说还下着大雨,他不想她有个闪失。 林珑却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去。”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绯在那儿垂死挣扎而自己什么也不做,这辈子她最看重的朋友就是阿绯,更何况阿绯现在还在等着她,她得过去让她支撑下去。 夫妻二人对视了片刻,叶旭尧不由得叹息一声,只得认输道,“我陪你过去。” “随便你。”林珑抛下这句话,立即扬声吩咐如眉和如雁去把义母苏梓瑜遣过来的四个稳婆唤来,为四个接生婆能为宫廷服务,技艺都是顶尖的,肯定比贝家请来的接生婆要高明得多。 非但如此,她还让如庄去叶钟氏那儿把苏梓瑜赐给她的宫廷秘药拿来,这些都是针对产妇出现凶险症状而配制的,本身极珍贵,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这些药能派上用场。 好在自己的俩儿子被婆母留在了主院那边,所以这会儿无须她操心。 叶旭尧没有阻止妻子的举动,只是微不可察的皱紧眉头。 因为要载四个稳婆前去,另备的马车很快就备妥,林珑匆匆披上蓑衣,由丈夫扶着已经是快速到了南园的门口,匪鉴和匪石打着伞,生怕雨水淋到林珑的身上。 就在林珑刚要上马车的时候,叶钟氏匆匆而来,脸上一片的不赞同之色,“这么个雨天,还到处都是夜色茫茫,你非要这个时候出府去?你不顾自己的命,也要顾腹中的胎儿,这不是拿你们母子二人的命开玩笑吗?赶紧回去好生呆着,让这些个稳婆带秘药过去便是,你就别给我瞎掺和……” 因为不高兴,她说出的话也相当不中听,更是少有的义正辞严地指责林珑胡来。 林珑面对丈夫可以强势一些,面对这一向疼爱她的婆母却不得不服软,挺着个大肚子硬是向叶钟氏行礼,“婆母,如果今天换个人在弥留之际,我一定会听从您的吩咐留在府里,可那人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不能不去,还请婆母成全。” 叶钟氏神色严厉地看着她,这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一旦犯犟起来十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么说我现在好说歹说你都不听了?” 林珑微垂头不吭声,这默然的态度已经表明她的心意。 叶钟氏不由得满脸不悦,还想再说些什么,叶旭尧却是一把拉起妻子,他知道她蹲这么一会儿小腿与脚都会肿起来。 “娘,我跟着过去不会出乱子的,你且安心在府里看着庭哥儿和辉哥儿。”他道。 儿子都发话了,叶钟氏也看出林珑坚定的心意,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们,我的宝贝孙女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们俩没完,赶紧给我滚去,眼不见为净。” 话落,没再停留,直接就由着大丫鬟打伞坐上骡车回去主院,留给林珑一个散发着不满的背影。 林珑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眼婆母的大度,只是现在时间不等人,她抿紧唇一言不发,由着丈夫使力送她坐上马车匆匆往贝家驰去。 马车里,林珑双手交握暗暗祈祷着,希望自己的好友能渡过这道关卡。 叶旭尧伸手握住妻子交握的手,“你别太紧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林珑转头冷冷地看着丈夫,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叶旭尧的神色未变,哪怕她拿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事情已到了这地步,他也不能再瞒着她,大方地点了点头,“早在半个月前我就收到了消息,因为贝明绯的产期将至,方辩自然是想赶到京城迎接他的孩子降生,他提前出发了,事前也做了周密的布署。谁知却走漏了风声,他在宏门的反对势力趁机出手,结果他们在河上大战了一场,方辩失踪了。” 林珑的眼睛睁大了,双手更是紧张地反握住丈夫的手,“什么叫他失踪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但也没在沿河两岸发现他的行踪,现在不但我的人在找他,宏门与贝家的人也在搜寻。”叶旭尧道,“因为这次天灾的原因,江南那边情形十分严重,圣上早已派人前去江南督办救灾一事,尽管如此,仍有人想要借灾情发财,宏门里面就有这样的人,他们的理念与方辩背道而驰,双方原本势均力敌,现在方辩一失踪,宏门势必要分成两派,斗争在所难免。” “这么大件事,你为何只字也不透露给我知晓……” “你就算知道又如何?你也好,你那个好友也好,你们两人都身怀六甲,除了添加生产的风险以外,我没看到半分益处,现在不正应验了?在方辩失踪一事上,我与贝家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就是不让你们二人知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贝家那边先兜不住,明明他都已经严词吩咐了,这会儿他对贝家之人不能守秘大为不满,还因此拖累了他娘子以及他即将出世的闺女。 他知道林珑如今是有几分怪他的,但尽管如此,他并不后悔瞒着妻子这件事,哪怕进光回溯,他也还会这么选择,倒是有几分懊恼不应让贝家的下人进府,在这点上他疏忽了。 林珑何尝不知道丈夫就是这么个性子的人,他在意自己以及他们的孩子并几个直系血亲,对旁人的存在是不太在意的,方爷与阿绯是自己在乎的人,于他而言却不是。 他知道这个男人可以冷情冷性,所以指责他怪罪他又有何意义?嫁他那天起,她就知道他不是十全十美的人。 “你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不过你纵使心里有怨也要让自己心平气和,我不希望你遭遇到你好友正在遭遇到的凶险,等你生下孩子,你再慢慢与我算账。”叶旭尧一脸郑重地道。 他最怕的就是她情绪不稳导致提前生产,这样等于是步了贝明绯后尘。 林珑别开头没去看他,纵使可以理解他,却不代表她真的一点气也不生,什么是亲朋好友,就代表着有些人的存在于自己而言也是极有份量的,一如贝明绯这般。 他们夫妻成亲至今一向感情都极好,从来没有白过脸,纵使有些小摩擦也能很快就解决了,这是林珑第一次真的使脸色给他看。 叶旭尧纵使不高兴,也知道现在不能与孕妇计较什么,等她气消了,回头他再哄哄她吧,打定了主意,他没再吭声,而是握紧她的手让她挣扎不开。 马车在雨夜里面疾驰得很快,从权贵权到达贝家的宅邸使了最短的时间,不过再急切,林珑也得小心谨慎地由丈夫扶着下马车,这会儿马虎不得,她是来救贝明绯的,不是来此添乱的。 贝家通火灯明,下人很快就引着叶氏夫妻前往贝明绯暂住的院子。 林珑刚迈过转角的回廊,就听到贝家人的声音。 只有几面之缘的贝明绯大嫂贝施氏嘤嘤地哭着,“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姑奶奶就在我身后,我那不过是提心姑爷而已,所以才会说漏了嘴给姑奶奶听去,夫君,我真不是有意的,你要信我……” 很显然,因为贝施氏把方辩落水失踪一事透露给贝明绯知道,这才引来了这场难产,而且贝家人也因为这点对贝施氏多有指责。 “你给我闭嘴。”贝朗朝媳妇大喝一声,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果自家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再留她在贝家。 “夫君,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贝施氏的脸色因此而苍白不已,她都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他怎么就不能谅解自己? “施氏,你能不能别吵了?我女儿还生死未卜呢。”贝聿皱紧眉头瞪视一眼儿媳妇,他是公爹不好当众骂她泄愤,但不骂不代表他对这儿媳妇没有不满。 女婿在江河失踪,如今天天雨水充足,河面那是急速上升,水流又湍急,连他也不看好女婿生还的可能性。不过女儿的产期已近,说这些给她听只会刺激到她,还不如等女儿顺利把胎儿生下来之后,他们再把这噩耗告知于她,这样一来就算女儿忧伤难解,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因而全家上下都三缄其口一致要瞒着女儿,这儿媳妇倒好,大嘴巴到处议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难道不知道纸包不住火吗? 女儿提出要见林珑一面,好时候稳婆说过情形大凶,他立即当机立断,遣人到襄阳侯府请林珑过来见上女儿最后一面,就算为此得罪了叶旭尧,他也在所不惜。 他入狱期间,女儿表现得相当坚强,这也是他偏爱女儿的原因所在。 贝施氏接连讨不得好,神情更见凄楚,甚至咬着嘴唇有几分怨恨地看向产房,这姑奶奶死就死了,为何还要拖累她被公爹婆母丈夫责骂? “阿绯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珑的声音响起,守在产房外的贝家三人都急忙地转头看向她。 “侯夫人,您来了。”贝施氏忙迎上前去,本来扬起的笑容却在想起产房里面生死悬于一线的小姑而迅速收敛回去,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与林珑亲近的原意。 林珑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不让这厚脸皮的妇人趁机巴结她,可惜贝朗这样的人才居然娶了这么个妻子,她承认自己不喜欢贝施氏。 叶旭尧冷冷地看了眼贝施氏,这让贝施氏感到后背一凉,不敢再靠近林珑。 贝氏父子向叶氏夫妻行了一礼,还是贝聿道,“麻烦侯爷和侯夫人在这个时候大驾光临,老夫感激不尽……” “贝伯你们言重了,阿绯在生死关头,我焉能不来?”林珑忙道,“我把宫里赐下的稳婆和秘药也带了来,中途还让人去把那善把千金脉的太医请来坐阵,阿绯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但愿如此。”贝朗苦涩地道,他就这一个嫡亲的妹妹,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在他眼里从来与一堆臭狗屎无异,这些年父亲也没有提出要接他们到京城,他也乐得装糊涂。 林珑只能用眼神鼓励一下贝氏父子,这才让丈夫松开手,改由如眉扶着她在贝施氏的带领下进入产房。 一进去,一股带着血腥味儿的热浪扑鼻而来,林珑感到自己的胃部在翻滚,强行压抑住,她沉着脸走向痛苦生孩子的贝明绯。 这时候的贝明绯已是一脸苍白,显然她的气力用尽仍未回缓过来,而高高的腹部显示着她仍未能顺利地产下婴儿,这距离贝家嬷嬷前去请她过来已有大半个时辰了,连她也感觉到好友的生机在渐渐流失,这是一种绝望的感觉。 贝申氏一直给女儿擦汗,只是红肿的双眼透露出她之前已经哭过的事实,如今女儿已经半晕过去,稳婆都让她准备身后事,看着还如此年轻的女儿一胎两命,她如何能承受得住?越想越是心酸,这老泪又流了下来。 “阿绯。”林珑急急地奔到床边,立即唤好友的名字。 贝申氏这才发现她的到来,忙让开到一边去,感激地看着林珑,到了如今,她希望女儿能了无牵挂的离去。 “阿珑。”贝明绯听到好友的声音,倒是精神为之一振,竟是从半晕的状态醒来,双眼渐渐找到焦矩,定定地看在林珑担忧的脸上,“真好,我还能见到你……” 林珑坐下来握紧贝明绯的手,“阿绯,我问过我夫君了,方爷只是失踪而已,他还没有死,你也不能放弃,知道吗?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在这世上惟一的血脉,你就忍心让方家绝后吗?” “阿珑,我本以为我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我不行了还能托付给你,没料到我没能力生下这孩子……”贝明绯眼中有着化不开的痛苦与难过,她深爱着她的丈夫,可他若真的没了,她也不想独活。 她想过万一生下孩子而自己活不成,爹娘年纪渐大,长嫂又是那么个人,她深怕自己的孩子会受到长嫂不公正的对待,惟有把孩子托给林珑她才能放心地上路,这才会非要请林珑过府不可。 只是她想得太美好了,最终她还是要带着孩子共赴黄泉。 贝申氏听到女儿这段话,又再一次背过身子去抹泪,白头人送黑头人永远都是最伤心的事情。 “阿绯,你信我一言,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我把我义母赐给我的人和药都带来了,这可是宫廷秘方,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林珑努力地开导着贝明绯,“就算为了方爷也不能轻言放弃。” 贝明绯一听到这些,顿时眼里有了几分光彩,她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那四个宫廷稳婆已经给贝明绯检查完毕了,因为贝明绯是受刺激才导致难产的,产道一直开得不够,而羊水却已流出,再不及时将胎儿从子宫里面拖拽出来,这胎儿一定会窒息而死。 因而四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其中一人低头附耳与林珑禀告了几句,林珑看了眼眼神开始又涣散的贝明绯,果断道,“你们大胆用药,务必一定要让母子平安。” “郡主,老奴只能说尽力。”宫廷稳婆之一并不敢打包票,她们来得太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试一试。”贝申氏几乎是哀求出声。 林珑定定地看着稳婆之一,那稳婆方才点了点头,没再迟疑,而是立即果断用药。 服了秘药之后,贝明绯肉眼可见眼神清明了些许,脸色也渐渐红晕,可见这药十分的奏效。 正在接生的稳婆却是大喊一声,“用力——” 每当贝明绯力有不逮,就有汤药落口,她很快又聚集力气,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她只知道自己全身似被重物碾过去一般疼痛不已。 “生了,生了——”接生的稳婆大喊。 林珑和正给女儿擦汗的贝申氏都高兴地对视一眼,不管如何,这孩子生了下来,她们的心都安定了一点。 因为在母体的时间比较长,这婴儿一落地稳婆打了好一会儿屁股,这才发出了如猫般的哭声,虽然不强壮,但好歹让人都松了一口气。 听到孩子弱弱的哭声,贝明绯勉强睁开眼睛,“是哥儿还是姐儿?” 稳婆只是随便清洗了一下孩子身上的血迹,然后用襁褓包好递到林珑的怀里,双目却是看向没能挣扎坐起的贝明绯,“是个姐儿,还算精神。” 一听到是女儿,贝明绯的眼里也没有失望,慈爱地看着林珑怀里还闭着眼睛的小家伙,这小小的一团也没能看得出像谁,可她却看到丈夫的影子,双眼渐渐含泪,朝林珑伸手,“给我抱……抱……” 林珑含笑地把怀里的小婴儿递给了贝明绯,还笑着掖了掖孩子的襁褓,“我瞅着长大后准是个漂亮的丫头,等我肚子里这个落了地,倒是可以结拜成姐妹,阿绯,你说好不好?” “真好……”贝明绯一脸的高兴,对怀里的小女儿爱得不行,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贝申氏却又是再度背着人落泪,女儿这次生产实在让她的心情起伏不定,总算熬过去了,正在她感谢林珑以及上苍的时候,却听到那宫廷稳婆之一大喊,“不好,产妇血水止不住……” 她忙回头,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林珑忙抱出贝明绯怀中的孩子,看到好友的脸上血色褪了下去,忙道,“阿绯,你要坚持住,为了方爷和你的孩子,你一定不能先行一步……” 贝明绯却是眼神又再度迷朦起来,只能双手摸索着要握住林珑的手,林珑只得赶紧把孩子递给贝申氏抱着,一把握住贝明绯的手,“阿绯……” 贝明绯紧紧地攥着林珑的手,“阿珑,阿珑……我怕是不行了……我的女儿她……她……” 显然已经是有几分语无伦次,她很想使劲地看着林珑,却是力不从心。 林珑这会儿语带泣音道,“阿绯,一切都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不能先泄气,你若没了,你的孩子怎么办?阿绯,为母则强,为了她你也要坚持住……” 提到新出生的女儿,贝明绯这才努力睁开眼睛,双眼定定地看着林珑,仿若回光返照一般,“阿珑,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林珑眼已含泪。 贝明绯双眼看向母亲怀里的小女儿,眼里满是爱怜,“我估计真的不行了,阿珑,你答应我,把这孩子当成你骨肉养大,我……”她喘了几口气,把放在枕边的匣子推向林珑,“这里面是我与夫君的财产,以后……以后留给她当嫁妆,有你护着她……不会有人欺她……” 她不能把女儿托给娘家人,她与方辩有着大笔的身家,钱财从来都是个魔鬼,她那大嫂贝施氏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见财起意坑害她的女儿?也惟有林珑有这身份与财力保障她女儿的未来,她与林珑相交了一辈子,对她的品性知之甚详。 她不信谁都会信林珑,女儿若能养在林珑的膝下,将来也能寻得一桩好姻缘。 “你说这个做什么,阿绯,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林珑并不喜欢这些丧气话,在她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托给我你就真放心了?这是你与方爷的女儿,你这当娘的不心疼她,我又何必心疼她?终归又不是我生的……” 她惟有把话说狠了,贝明绯才会有求生的意志,她怕自己若是答应下来,贝明绯会毫无求生的意志,她不想这惟一的知交好友就此离世。 “阿珑,你在说假话。”贝明绯笃定地道,“我认识了你一辈子……焉能不知你?阿珑,答应我,好不好?” 看着贝明绯执着的双眼,林珑实在不想点这个头,可她也真怕贝明绯会带着遗憾离去,“阿绯……” “答应我……”贝明绯再度祈求道。 林珑始终不作声,这会儿她已是泣不成声,阿绯还这么年轻,她实在不忍看她就这样离世。 贝申氏明白女儿的心思,抱着外孙女朝林珑跪下来,哭道,“珑姐儿,你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贝伯母,你快起来。”林珑忙去扶贝申氏,手却被贝明绯拽住不放。 最后,她只得点头,“阿绯,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你和方爷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看待。” “谢谢你,阿珑。”贝明绯得偿心愿,那聚起来的精气神又再度涣散,似想到什么,她又使劲地看向林珑,“孩子就叫念苏吧。” 记念她与方辩在苏州的相遇以及相知、相爱。 小小的方念苏仍在外祖母的怀里睡得香甜,浑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面临着失去母亲的危险。 林珑含泪道,“我记住了。” 贝明绯却是绽开唇瓣笑得开怀,她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找丈夫了,在她眼睛就要闭上之际。 产房的门却被人撞开,贝朗冲了进来,大嚷道,“找到妹夫了,找到妹夫了……” 三日后,方念苏洗三,林珑还是挺着个大肚子前来庆贺,给了隆重的添盆之后,坐到了正奶着孩子的贝明绯身边,伸手逗了逗吃得香甜的小东西,“这三日长开一点,像你也像方爷。” “眼睛像我,脸型却像她爹。”贝明绯含笑道,双眼满是慈爱,差点她就要与她阴阳两隔了。 林珑看到贝明绯的气色不错,显然这三日是补回了一点生产时流失的血液,“阿绯,方爷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当时你正在凶险当中,我夫君他才会让贝大哥那般大喊出来好让你听见……” 贝明绯抬头看向林珑,道,“我明白的,当时我也以为我撑不住了,结果听到那句话我才再度有了精气神硬撑过来。回想起来,我真想煽自己一巴掌,特感觉对不起我家苏姐儿,她还那么小,我竟想随她爹一块儿去,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娘……”说到这里,她满心都是愧疚,好在没有真的撒手人寰,不然她死都不安宁。 林珑忙道,“别难过,坐月子最忌诲伤心,方爷一定会回到你们母女的身边。” 这是贝明绯最大的希望,不管要多久,她都会等下去,等到他平安归来。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办,她再度把那匣子拿出来递给林珑,“阿珑,这是我夫君奋斗一辈子得来的东西,不管他活着还是……”吸了吸鼻子,她说不出那个死字,“如今他下落不明,我们母女以及我娘家都没有本事保住这份家业,阿珑,我想请你暂为保管……” 林珑伸手按住她的手,“我明白的,我已经跟我夫君说了,方爷在苏州与京城的家业都会有人看着,不会便宜了那些想吞了这些的人,等方爷平安回来,就能万事大吉,留着给苏姐儿当嫁妆。”最后的话说得俏皮之至,算是安慰贝明绯。 贝明绯勉强笑了笑,她不想让关心她爱她的人再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贝施氏亲自端着鸡汤进来,“姑奶奶,我熬了鸡汤给你进补,赶紧趁热喝好下奶。” 贝明绯坚持自己哺乳,就连贝申氏劝了也没有用,所以贝家人这三天都给她准备下奶的汤水,至少不能让小小的方念苏饿肚子。 林珑把喝过奶的小念苏抱到怀里轻拍她的背部让她打呃,她动作极熟练,哪怕她并没有奶过她家双胞胎儿子一天。 贝施氏趁着自家小姑喝鸡汤的时机凑近林珑,还伸手摸了摸方念苏嫩滑的小脸蛋,“我们苏姐儿长得真好,长大后肯定迷死人,依我看,与侯夫人家中的孩子结个儿女亲家就好了,这样一来我们苏姐儿也会有个疼她的好婆婆……”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感觉到贝明绯正冷冷地看着她,她顿时额头冒汗,她又没有说错,而且这是给她女儿制造机会,这姑奶奶真是不识好歹。 “大嫂,我还想吃甜米酒,你去给我端来,可好?”贝明绯使开这不讨喜的大嫂。 贝施氏哪敢说不好?这次贝明绯生产的凶险,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挽回婆家人的心,她这三天来没少讨好小姑子以期将功赎罪,遂赶紧下去端来甜米酒。 待这不识趣的大嫂离开,贝明绯道,“阿珑,她就是个浑人,你别理她的话……” 林珑笑道,“阿绯,你这是做什么?若将来我家儿子看上你家女儿,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并不拒绝与好友成为儿女亲家,只要孩子们真的看对眼未为不可,叶旭尧可以娶她,她儿子同样也可以娶阿绯的女儿。 当然她现在不能答应这儿女亲事,名份一旦定下,万一孩子们没看对眼,岂不是害了小念苏?女儿家的名节不能毁,她那俩儿子还不知道是什么禀性? 贝明绯一听就明白好友的意思,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遂昂着下巴笑道,“那得看我女儿能不能看上你家小子了,万一看不对眼,我可不点头的。” 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大笑出声,并没有因此产生隔阂。 贝明绯把喝剩的鸡汤递给一旁的大丫鬟,再度抱回女儿到怀里轻轻地悠着,“阿珑,说实话,我并不希望我的苏姐儿与你的嫡长子将来看对眼,侯府这家世地位不是苏姐儿适合的,要撑着侯府夫人的架子少点精气神都不行,况且那条鸿沟还横隔在那儿。” 嫡长子是要袭爵的,她方家到底算是商户,林珑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后,嫁进叶家这么久,又混得了个郡主的头衔,可还是让人诟病出身。 “阿绯,你想这么多做甚,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明白。”林珑道,“现在孩子还小,将来等他们长大了再说。” 这话还是颇有保留的余地,一切得看孩子是否有这缘份了。 端着甜米酒进来的是贝申氏,显然她把那势利眼的儿媳妇留在了厨房,省得她又出来胡言乱语。对于这对好姐妹的谈话,她听了个大概,并不发表意见,不过却有自知之明,苏姐儿再好也是与侯府嫡长子不相配的,齐大非偶。 所以一进来她就岔开话题,不再去讨论儿女婚事,这还长远得很,与其想这个,还不如多烧一注香,祈求女婿能活着回到女儿的身边,女儿还年轻,这样守寡一辈子太难了。 林珑回府的时候,叶旭尧亲自来接她,她这么大个肚子,根本就不放心她出门。 因着在贝明绯生产时,丈夫最后用的那一计激得好友有了求生意志,林珑这才对丈夫又有了笑脸,不管如何,当时还是多亏了他机智。 “对了,还没有方爷的消息吗?” 叶旭尧安慰妻子道,“其实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总比噩耗好。” 林珑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她知道丈夫现在公务实在是繁忙,还能抽空帮好友寻人,已经是很好了,她不能强求太多。 她幽幽叹息一声,“希望阿绯也能幸福。” 叶旭尧只是在她的唇角亲了亲算是安慰她,目光落在妻子的大肚子上,不知道这女儿啥时候才会出来?他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 结果,在他一个意料不到的时间里面,林珑开始做动了。 那会儿他还在御书房议事,皇帝朱翊连庆贺登基十八载的庆典都撤了,全力关注江南的灾情,就怕河口决堤,所以御书房的气氛很是低沉,大家都不敢多说一句,深怕让圣上不快。 偏在这时候,苏梓瑜的凤驾到来,她怀里抱着穿着精致的福安公主朱子宝,手里牵着小太子朱子睿就这样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参见皇上,都午时了,皇上也该放他们家去用膳才是,不管如何,吃饱了才有力气为君分忧。” “父皇。”小太子一看到父亲就飞奔过去。 朱翊一把抱起儿子就亲了一口,看得一众大臣已经见怪不怪,还是皇后娘娘给力,议事到了这会儿,大家都饿了,只是不好在圣上面前有所表示。 “都散了吧。”朱翊一手抱儿子一手挥道。 大臣们都急忙跪安。 苏梓瑜在叶旭尧离开经过时,朝他低语了一句,“珑姐儿已经开始做动了,你赶紧回去。” 叶旭尧微微一怔,看到苏梓瑜朝他眨眨眼,显然苏梓瑜这会儿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回去陪着妻子生产,想明白后,他朝苏梓瑜拱拱手,已经是迫不及待出宫回府去。 这女人生产极为凶险,妻子上回是这样,最近的贝明绯生产也是这样,所以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大热天时,没有一丝儿凉风,他却是骑马纵奔在街道上。 一向整洁风度翩翩的叶大公子却是颇为狼狈地回到府里,把马鞭抛给一旁的匪鉴,他大踏步走进南园。 南园的二楼几乎挤满了人,叶老侯爷这回也亲自过来,包括他那不着调的老爹也神奇地在府里,还抱着他的嫡长子叶耀庭玩耍,至于小儿子则被一众叶家女眷逗着。 除了五房没有人来,其他几房的人都过来候着,就连叶田氏也抱着刚出生一个来月的儿子等着。 “娘,如何了?”他在女人堆里寻到亲娘,忙问道,连汗都没顾得上擦。 叶钟氏心疼儿子,起身掏出帕子给儿子抹汗,“做动有一会儿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生出来,你用午膳没有?娘让人去准备一下。” “娘,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不饿。”叶旭尧的目光看向产房的方向,他现在哪有心思去填五脏庙。 叶钟氏看了眼儿子的神色,知道劝不来,最后只能由他了。 闷热的午后,不但叶家的人在等林珑二胎落地,宫里的苏梓瑜也着人密切关注着,要不然她也不会第一时间得到林珑做动的消息,从而把叶旭尧从御书房解放回去陪产。 众人关注的林珑却是在闷热的产房里面使着劲,就连额头都布满了汗水,一旁的林绿氏边给她擦汗边引颈眺望下方接生的稳婆,希望小家伙不要太折磨她娘赶紧出来。 好在林珑这胎虽然看着大,却没有什么凶险,在近傍晚之时,胎儿终于剥离母体呱呱坠地。 这一声大哭让外面等得不耐烦的人都精神一震,叶老侯爷更是满意地道,“就算是女娃儿,这哭声也是极响亮,好,我的曾孙女果然非同凡响。” 毕竟是嫡长曾孙女,他也是极欢喜这娃儿的到来。 产房里面的林珑因为生产顺利,倒是很快就回魂,忙着人把大哭的婴儿抱来她看看,在看到小娃儿的性别之时,她突然笑得古怪,“抱去给大爷瞧瞧,让他亲自看。” 她丈夫的神色肯定很精彩,她想。 林绿氏也有几分忍俊不禁。 叶旭尧早就等得不耐烦,不知道妻子了孩子的情形如何,正要不顾一切闯进去,稳婆就抱了孩子出来,“恭喜侯爷,郡主顺产,母子均安……” “什么?” 叶旭尧原本看这第三个孩子是怎么看都满意极了,哪怕刚出生身体仍是红红的,但一想到这是贴心的小女儿,一贯冰冷的面容也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来,更是伸手接过自己这宝贝女儿。 但是在听到母子二字时,他就不淡定了,当场就掀起孩子的襁褓,看到某个不该出现的小器官之时,他的脸色渐渐变绿,竟是越来越臭。 心心念念的女儿飞了,居然又来了一个臭小子,顿时看这孩子就不如初时满意顺眼了。 叶钟氏与叶老侯爷等人都大喜望外,于他们而言,儿子比女儿金贵。 “居然之前都想着是女儿,给准备了一屋子女儿家的衣物与玩具,这下可好了,我们小哥儿出生都没能备下新衣裳,总不能拿姐儿的给他穿吧?”叶钟氏道。 “大嫂,把他俩哥哥的旧衣物给弟弟穿也是可行的,保不准又再得个弟弟呢。”四房的叶程氏笑着建议。 “这倒是个好办法,也只能先委屈我们小哥儿了,这两日我就吩咐针线房赶制新的小衣物……”叶钟氏欣喜地安排着。 叶旭尧却是把怀里的臭小子扔到母亲的怀里,“娘,我去看看娘子。” 叶钟氏忙抱过小孙子,看到儿子那黑黑的神色,顿时不给面子的喷笑出声,她可是知道自家儿子之前心心念念要生个闺女,这回算是没能得偿心愿。 叶旭尧被母亲取笑,耳根子悄然就红了,不禁暗骂一句新出生的儿子,“臭小子。” 正在他要掀帘子进去看望妻子的时候,稳婆又飞奔过来,怀抱婴儿,“恭喜侯爷……” 双生子? 叶旭尧的眼睛都睁大了,他本来死了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这回总该是个白白嫩嫩的闺女吧? ------题外话------ 没错,又是双胞胎,某梦最终决定还是让林姑娘再生对双胞胎。 不说网球天生费德勒连生两对双胞胎,话说某日某梦问老妈,见过有人连生两对双胞胎的吗?老妈答曰,有啊,老家某家某人(某梦不认识)就生了一对女儿,又再生一对儿子,显然这样连生双胞胎的现象是存在滴,所以偶大胆地决定,林姑娘你就再生一对双胞胎好了。   ☆、第三百九十章吃瘪 稳婆原本要说的话在看到这年轻的襄阳侯那骇人的目光之时,当场就噤声了,这侯爷现在忒让人头皮发麻。她突然就记起她刚抱出去的孩子之时这年轻侯爷的反应,别人家看到新出生的婴儿是男孩子都会喜出望外,惟有这侯爷反应出人意料,当时他那目光也忒是渗人,这会儿眼珠子一转,为了她的红包着想,她聪明地选择闭上了嘴巴。 叶旭尧其实也不想听这稳婆聒噪,满怀希望地看向自己这二胎晚出来的孩子,没想到他还真的实现了四年抱四这几乎不可能的梦想,但总该有个女娃儿给他了吧。 “抱上来。” 听到这声音,抱着孩子的稳婆小心翼翼地往前,连抬头看这年轻英俊的侯爷也未曾,无比谨慎地将怀里刚出生的婴儿递到对方的怀里,这孩子还小,抱也得有讲究,不过这侯爷又不是第一次当爹,她也就不多操心。 将孩子递到了叶旭尧的怀里,她飞快地退后好几步,难怪屋里那生产无比顺利的义安郡主在看到孩子之时会是那样的表情,她不禁觉得牙酸无比,好在她是宫里的接生嬷嬷,上面还有皇后娘娘罩着,思及此,她的表情才放宽了一些。 叶家诸人听到林珑这一胎又是生俩个,顿时那表情就无比精彩了。 叶老侯爷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直觉娶林珑当孙儿媳妇实在是太赚了,这三年抱四啊得羡慕死多少老家伙? 叶明恂原本得了一对孙子对儿媳妇这二胎就不感兴趣,但如今听到这二胎又是一胎双生,顿时也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在孙子面前出丑。 叶老二、老四、老六等叶家男丁听到叶家人丁兴旺还是由衷的高兴,叶老六更是忙向大哥大嫂道喜,这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京城里的婆婆媳妇们都要羡慕死,到时候京城婆婆骂儿媳妇只怕都要捎带上一句,“看看人家襄阳侯夫人多会生,三年抱四,三年抱四啊,你再看看你自个儿?还拽什么拽?有人家会生吗?” 叶家几房夫人表情都极微妙,二房的叶王氏目光幽幽地看向儿媳妇叶荣氏还未凸出来的肚子,不知道自家这个能不能向林珑看齐?好处大房全占完了,实在看得让人牙痒痒的,莫非叶家的风水只旺大房?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四房的叶程氏之前还替叶钟氏高兴,现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味道,她也生过双胞胎,却是一对女儿,当然没有林珑如此风光,她同样也用热切的目光看向还没有怀孕的儿媳妇叶赵氏,叶家有双生子的传统,估计儿媳妇到时候也能一胎两个,想着美好的前景,她的笑容显得真诚了许多。 至于叶家五房却只有叶明悛一个人过来,彭姨娘倒是没有厚着脸皮过来扮五房正室夫人,毕竟妻妾有别,这种场合就不是姨娘之流能够参加的。 心态最平衡的要数叶田氏了,虽说在初听到消息之时微微一怔,但之后就是替林珑高兴,她这两胎就生了四个,就算这最后出生的是个闺女,前三个可都是男娃啊,这地位是稳之又稳,没人再会提让叶旭尧纳妾之类的事情了,也不会有人如此不长眼,人家可是三年抱四啊,又有哪家的女人能做到?至少她就没怎么听说过。 温柔地拍了拍怀里熟睡的孩子,这孩子才一个多月却是极能睡,若不是林珑大白天的生产,她也不会大胆地把孩子抱出房门,万老姨娘在她出门之时还念叨了几句,不过她如今也有儿子了,万老姨娘也没再说什么让她不顺心的话,只是嘱叶老六好好地照顾他们娘俩。 “恭喜大哥大嫂了。”她起身上前向叶钟氏恭贺。 叶钟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同喜同喜,我去看看这最小的孩子是哥儿还是姐儿?我现在就盼是个姐儿。” 叶王氏与叶程氏对视一眼,均撇撇嘴,看这大嫂得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三年抱四,恨恨地卷了卷帕子,她们打算回去就催促儿媳妇赶紧生,不能让大房出尽风头。 于她们而言,林珑头胎生了对儿子,那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二胎再生个儿子那也还是值得高兴之事,可这二胎若是再添一个人口变成双生子,这事情就不太美妙了,同为叶家媳妇她们怎能不嫉妒? 叶钟氏却是懒得理那俩妯娌的复杂心态,喜滋滋地抱着刚出生的孙子走向愣在房门口的儿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稳婆说这最小的孙子的性别,她已是急得不行,这最小的孙子到底是男娃还是闺女? “尧哥儿,这娃是男还是女啊?”她带着喜气地问道。 一听到她问话,场面安静下来,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其实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林珑都已是极会生,叶王氏和叶程氏更是决定以后要带儿媳妇常到大房这儿来串门子,至少得沾沾林珑的儿女运,实在旺得让人眼红。 屋里生完孩子已经收拾妥当后躺在床上的林珑其实也是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其实就是留意她丈夫的反应,她可没忘记,他说过若是生的是儿子就塞回她肚子里面的话,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 正给她掖被子的林绿氏忙道,“可有哪儿不舒服?” 林珑摇了摇头,“二娘,我好得很。” 这胎生得比头胎顺利多了,做动开始之后,她只是有着些许阵痛,直到产道打开,没怎么用劲儿孩子就顺利地滑了出来,当时她还暗叹好运,这次总算没遭罪。孩子抱出去给人看了之后,她本来想要歇息一会儿,哪知肚子又开始痛起来,刚想再用劲儿,另一个孩子很快就出了产道,前后不过是数息时间,连接生的稳婆都赞她运道好。 她这二胎就是怀孕被吓到孕吐不止那会儿受了些罪,后面各种反应情况都比头胎要好得多,而且她也有注意饮食没有一味儿的进补,饭后又铁定要在园子里的回廊走上几圈,这胎才能生得顺利。 久等还没听到动静,她朝林绿氏道:“二娘,你去瞅瞅,回来说给我听。”其实她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怕人担心,所以才会在床上歇着。 林绿氏一听这话,顿时就知道她的心思,“你呀就这么想看姑爷吃瘪?” 在这次生产的前几天,她就住进襄阳侯府亲自照顾林珑,就是为了陪她产下孩子,好歹是娘家人,总要自己亲自看顾才能安心。 “二娘,你就去看看嘛。”林珑颇有几分孩子气地道。 林绿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到产房外面。 这时候的叶旭尧其实也有几分紧张的,怀中抱着的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但那小小的五官与之前出生的三儿子一模一样,这与老大老二出生时相貌迥异的情况差别很大。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谨慎地掀起包着孩子的襁褓,目光落在某处定定地看了半晌,脸色却是先变成绿,再慢慢地变黑,这老天爷果然是与他对着干的,又给他送了个儿子,一想到四个儿子,他顿时就觉得头疼。 将孩子的襁褓重新包好,他面无表情地将孩子递给母亲,压下心头的郁闷,“娘,是儿子。” 这声音平直不已,让人没能从中听出任何的情绪,但只要心思敏感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失望。 但这人绝对不包括叶明恂,他一听到又是个孙子,当即高兴地跳了起来,忙冲上前去,看到叶钟氏已经抱了个在怀里,他这会儿兴奋地伸出手准备接过这小孙子。 叶旭尧在把孩子递给母亲的时候,看到她已抱着三儿子,遂动作就愣了愣,随后看到老爹一脸喜色地靠过来,他想了想这爹是不靠谱,但胜在还疼孙子,倒也没有介怀他素日的行为,还是将小儿子转了个弯递了过去。“爹,你得小心抱着我儿子。” 叶明恂手忙脚乱地抱紧小孙子,瞪了眼大儿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身为祖父还能摔着孙子不成? 叶老侯爷已是朝大儿子夫妇招手,“赶紧把俩曾孙子抱来我看看。” 叶明恂飞快地跑向老爹。 叶钟氏却是看了眼叶旭尧,小心地道,“儿啊,这儿子也不差,要闺女下胎再生也不迟。” 叶旭尧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到底还记挂着林珑的情况,不忌诲地赶紧进了产房,他还是求妻子的安慰吧。 叶钟氏这才抱着三孙子转身往叶老侯爷坐的地方凑过去,在听到这最生出生的孩子也是个儿子时呆愣的众人,现在也回过魂来,原本嫉妒眼红的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眼红嫉妒了,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大房添了四个孙子,还是一口气的,这没法比啊。 叶耀庭和叶耀辉这俩个稍大点的孩子本来就坐在叶老侯爷的身体两侧,如今看到祖父祖母抱着红红的孩子走过来,他们忙站起来好奇地看着这新出生的弟弟们。 叶耀辉伸出小手戳了戳离得近的四弟弟的小脸蛋,惊喜地嚷道,“软的。” “辉哥儿,这可是你娘为你们生的四弟,当然是软的。”另一边的叶钟氏笑看着二孙子,这童言童语听来真喜庆。 离三弟弟最近的叶耀庭却是把手伸进襁褓里面摸出三弟弟的小手出来比对着,好一会儿他一脸正经地道,“祖母,妹妹的手好小。” “庭哥儿,是三弟弟,不是妹妹。”叶钟氏好脾气地纠正。 叶耀庭却是固执地道,“是妹妹,爹说娘会给我们生个妹妹。” 叶老侯爷一手抱不过新出生的俩曾孙子,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他并未抱起其中一个,但却是很仔细地打量他们的相貌,嗯,地阁饱满,天庭开阔,这俩孙子在长相上倒是不随爹娘,但却又吸取了爹娘的优点,长大后不会差到哪里去,遂摸着胡子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尧哥儿媳妇就是会生。”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得酸爽不已,面上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嗯,是妹妹。”叶耀辉力挺兄长,也一口就认定这是妹妹。 叶明恂忙道,“辉哥儿,别乱喊,跟你一样这是哥儿,是你弟弟。” “是妹妹。”叶耀庭和叶耀辉这会儿发挥出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异口同声地坚持己见。 叶明恂不禁想要骂儿子,老跟俩娃儿说是妹妹,现在好了,闹笑话了吧? 叶老侯爷却是笑眯眯地伸手环住俩大曾孙子,耐心地笑道,“你们娘生的是弟弟,不是妹妹,庭哥儿,辉哥儿,把弟弟认为是妹妹会惹人笑话的,你爹娘也会脸上无光,知道吗?” “可爹说是妹妹……”叶耀庭不肯放弃。 “你爹说,你爹说,他那就是胡说。”叶明恂有几分气急败坏地道。 叶老侯爷瞪了眼大儿子,有他这样跟孩子说话的吗?孩子就要敬自己的爹娘才行,哪能诋毁?要不然长大后岂不是成了脱线的风筝,那还得了? 叶明恂这才微垂着头,其实他觉得自己没说错。 “庭哥儿、辉哥儿,你爹原本也没有说错,只不过那是他的推测,结果你们娘却是生了对儿子,就跟你们长得一样的,所以这是弟弟,不是妹妹。”叶老侯爷耐心地与俩曾孙子讲道理。 “哪里一样了?我的手这么大,他的手才这么点,是妹妹。”叶耀庭立刻找到证据反驳曾祖父的话。 叶耀辉干脆地脱下自己的袜子,与祖父怀里的小弟弟比起小脚丫,“我大他小,不一样,是妹妹。” 俩兄弟的观点再度一致。 叶老侯爷不禁觉得牙疼,这大孙子怎么就灌输了这俩娃儿如此牢固的观念,他是怎么也纠正不过来。 其实这也怪不了叶旭尧,他原本想着是女儿,那就得让俩儿子打小就知道要保护妹妹才行,虽然他与俩嫡亲妹妹的关系都很一般,但不代表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这情感本身就是偏的,因而也给俩儿子造成了固定的印象。 外面因为俩娃儿的童言童语而笑声不断,其实也没有人会多想,这还有几天才满两周岁的孩子哪里知道性别之分,男女七岁不同席,这还早得很呢。 产房里面,叶旭尧进来之时,稳婆已经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但血腥味儿却还是充斥鼻端,他不禁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妻子,虽说是顺产,但哪能不担心? 林珑生头胎时的阴影,他到现在还记得。 结果却看到妻子含笑看他,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妻子的气色,面色略有些苍白但整体还不错,放心之余,还是颇有几分郁闷地道,“就这么好笑?” “不好笑。”林珑忙拿帕子捂嘴,可她眉眼之间还是含笑不已地看着自家丈夫,直到现在丈夫的脸色还没有和缓下来,可见他的脸色之前得有多黑啊? 叶旭尧坐到她床边,有几分认命地道:“想笑就笑吧,又添了俩臭小子,你这肚子还真能生。” “我听着怎么像反话?”林珑斜睇他一眼,“是不是要塞回我肚子?” 叶旭尧瞪她一眼,那不过是玩笑话,能当真?就算失望二胎生的不是软软的闺女,但不代表他就不爱孩子们,这也是他血脉的延续,对俩大的有多喜爱,对这俩小的也都一样,“他们是我的骨血。” 林珑知道不能太过份了,要不然自家丈夫准会变脸,伸手拉拉他的大掌,“我们下回再生个闺女。” 这胎生得顺,她自然还是希望再多生几胎的。 叶旭尧却是不置可否,这怀胎可不容易,妻子前后只怀了两次胎,他就担心受怕了两次,再生孩子的话还是留待几年后再说吧,就算再想要个女孩儿,也不能不顾妻子的身体。 正好看到林绿氏捧来鸡汤,他忙接过,“我来吧。” 林珑看着丈夫小心地吹了吹鸡汤,心里不禁暖暖的,乖乖地张开口任他喂进一勺鸡汤,这汤做得不油腻,吃起来还有股药材的味道,她也没嫌弃,想要身体快点恢复就不能嫌东嫌西。 林绿氏看到这一幕暗自高兴,现在她就期待林琦也能快点坐胎,霍家那个老太婆就不是省油的灯,如今看来是没能掀什么风浪,可到底一想到她往日的劣迹就大意不得,有了孩子,女人的腰杆才能硬。 一如林珑现在这样,至少在叶家是大功臣,没有人敢随便诟病她。 生孩子到底是累人的活,林珑吃完了鸡汤,还是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睡前不忘让丈夫提醒婆母安排奶娘侍候那俩刚出生的小东西,别饿着了她十月怀胎辛苦生出来的孩子。 叶旭尧给妻子掖好被子,就算现在天气炎热,但产妇还是不能见风。 一切妥当后,他这才转身出去。 一掀帘子到了外面,自己那俩大点的娃儿就飞奔过来,一人抱着他一条小腿,异口同声地道:“爹,你快跟曾祖父说,娘生的是妹妹。” 叶旭尧一听这话顿时脸再度黑了,他刚自这老天的打击中回过魂来,这俩小浑蛋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冷声道:“是弟弟。” 父亲的威严立即收到效果,叶耀庭和叶耀辉都无比失望地耸搭着脑袋,果然曾祖父没有骗人,他们松开亲爹的小腿,再度回去曾祖父的怀里求安慰自个儿幼小的心灵。 心念念的妹妹飞了,换了俩与他们一样的臭小子,老爹有时候就会这么说他们,所以他们也记住了。 叶老侯爷略有些心塞了,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温和了?以致俩曾孙子都置疑他的话,大孙子区区几个字就让他们信服了。 叶钟氏只是觉得好笑,刚好怀里的小家伙哭起来,她这才起身,顺便让身边的大丫鬟抱起叶明恂怀里的四孙子,急忙去隔壁厢房让奶娘喂孩子。 一群女人还想多看看娃儿,当即就跟了过去。 叶田氏在得知林珑睡着了,也就随大流到隔壁厢房看孩子,之前一直被叶老侯爷霸占着,她还没有仔细瞧过林珑这二胎所生的双胞胎儿子。 叽叽喳喳的女人都走光了,叶旭尧这才走向祖父,看了眼又坐到祖父身迷的俩儿子,开口就问,“祖父,孙儿新添的俩儿子还没有名儿,请祖父赐一个给他们吧。” 当初他笃定妻子生的一定是女儿,所以倒是拟了好几个女孩儿的名字,如今得到的是儿子,自然得请祖父赐名。 叶老侯爷也是没有准备,他本来等着抱曾孙女的,物以稀为贵,他对这曾孙女也还是有期待的,结果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他又添了俩曾孙子,想想都有几分飘飘然,没有比添丁更高兴的事情。 “回头我好好想想。”他道,这取名儿得慎重,马虎不得。 叶旭尧向祖父做个揖表示感谢。 林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叶旭尧看到她睁眼,忙凑近她,“饿了吗?” 林珑挣扎地坐起来,目光在房里来回睃巡着,“孩子们呢?” 她昨天只是匆匆瞄了一眼,如今越发的想念刚出生的俩个小东西,毕竟还没有看够眼。 “在隔壁奶娘正喂着,岳母在那儿看着,我去唤人抱过来。”叶旭尧给她调整了一下身后的枕头,沉声道。 林珑一听到孩子正在吃奶,忙道,“那再等等吧。对了,庭哥儿和辉哥儿呢?” “在娘的院子里面。”叶旭尧道,“我着人端吃食进来,你先吃点。” 林珑一听到这里就明白过来了,婆母叶钟氏应该是将俩个大的带在她院子里,不让孩子吵到她坐月子,至于俩小的还离不开她,所以就留在了南园。 吃食很快就摆好,林珑正饿着,遂忙吞食入腹填饱肚子。 待妻子吃好,叶旭尧端着碗汤到她面前,“这是回奶汤,你趁热喝了吧。” 林珑想到好友贝明绯是自己奶孩子的,忙抬头看丈夫,“我想亲自喂他们……” 叶旭尧却是摇摇头,一来大户人家没有哪家奶奶是亲自喂孩子的,二来他也怕她辛苦,“还是交给奶娘来喂吧,反正娘给找了四个奶娘,不会饿着他们的。” “阿绯就有自己喂……” “贝家也是提前找了奶娘的,她是想到方辩才会自己喂的,这不可混为一谈,乖,把这回奶汤喝了。” 林珑不大情愿,最后还是拗不过丈夫乖乖地喝了这回奶汤,终究没能实现自己亲自奶一回孩子的心愿,不由得叹息出声。 等林绿氏和权美环各人抱了一个新出生的婴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珑那叹息的表情,权美环心疼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刚生完孩子可不兴愁眉苦脸的,姑爷今儿个推了公事特意陪你,别不知足了啊。” 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男人重视才会亲自陪着,当然年轻那会儿也不懂这个,生林珑姐弟仨的时候她没少发作林则,不爱就是她不停作的理由,如今想来却是满脸唏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对林则很好,不会让他英年早逝。 林珑收起脸上的表情,“我不是那意思,你可别理解歪了。”捅了捅身边的男人,“有公事你就先去忙吧。” 叶旭尧知道她们娘儿几个有话要说,而且有他在这俩岳母也有丝尴尬,遂识趣地起身告罪一声就转身离开了,终没有出府,只是转道到了书房,霍源还在那儿。 林琦斜瞄一眼出去的姐夫,这才笑嘻嘻地凑近亲姐,“姐,你不知道,昨儿你又生了双胞胎的事情今儿个一大早就传遍了京城,只怕人人都羡慕死你了。” “没个庄重,给人瞅见我看你脸往哪儿搁?”林珑纠正妹妹有些不稳重的动作。 “这儿都是自己人,哪有外人看着?”林琦一如婚前那般噘了噘嘴,性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林珑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是极满意的,惟有幸福的女人才会这样。 权美环一边坐下一边道,“琦姐儿就是这性子,女婿也没有说什么就由得她去好了,霍周氏那老太婆现在是拔了牙的老虎,挑不了琦姐儿的刺。” 这是她惟一能为亲生女儿做的,有她在,霍家欺负不了她的女儿,所以她说上面那番话时还是挺自信的。 霍周氏瘫了,她就是霍家的当家主母,自己女儿当然不会拘着。 林珑看妹妹翘起来的嘴角,含笑地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有权美环这亲娘当婆母也好,妹妹至少不会受气。 “姐,我现在身上还没有消息,你有什么秘方传授一个给我?”林琦撒娇道,她是真想为霍源生个孩子的,如果哪天他被派出征,至少有个孩子陪陪她。 “我哪有什么秘方,二娘收集那些你也看过,孩子之事得随缘,急不得。”林珑开解妹妹,到底不放心,转头看向权美环,严肃道:“是不是霍老太婆和霍堰那老匹夫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给琦儿压力?” 她相信霍源应该没有催过林琦怀孕,根源只能出在那老不死的身上。 “说自然是说过,但还不至于过份,有我在呢,他们不敢使什么阴招。”权美环自信地道。 林珑皱了皱眉,“别太过于自信,小心一个疏忽出了乱子。” 权美环对于大女儿这话颇不以为然,但一向又有点怵这大女儿,遂忙应道,“我会小心注意的,不会给空子他们钻。” “姐,娘向着我,在霍家也一直帮我说话,没事的。”林琦现在对于生母那是亲热了许多,以胶的隔阂也渐渐少了许多,而且霍源平日里忙公事,都是权美环过来陪她说说话,娘俩又是血缘至亲,再大的分歧也能消融。 林绿氏是第一个感觉到这变化的,就算为她们母女真正的和好而高兴,但人到底还是有一分私心,她心里也有几分苦涩,隔了层肚皮似乎就真的隔了许多东西,因而她是渐渐偏向了林珑。 在把自己抱着的孩子递给了林珑抱着后,她道:“琦姐儿在霍家只差生个孩子巩固地位,别的倒是不用太过于操心,二姑爷也是极能干的。” 听到自家二娘夸赞丈夫,林琦颇为高兴地昂了昂头。 权美环却是看了眼林绿氏,暗暗地抿了抿嘴,她是感激林绿氏为自己与儿女讲和,但说不嫉妒她抢走自己儿女们的心,那就是骗人的。只是以前她一直在子女面前小心翼翼,所以那份嫉妒被深埋到心底深处不敢有所表现,如今随着林琦嫁进霍家与她又重新亲近了之后,她就希望在子女的心目中自己能胜过林绿氏。 尤其是昨儿大女儿生产,她愣是直到娃儿落了地才知道,当时胸口就有些憋闷了,林绿氏能就近看护,自己这生母却比她迟了知道这消息,算什么一回事?只是夜里又下雨她不好登门看望亲外孙,这天一亮她就赶了过来,生怕落后林绿氏太多。 娘儿几个说了一会子话,就有叶家的亲戚前来探望,几人遂没再有说话的机会。 到了下午之时,苏梓瑜出宫亲自来探望林珑这义女,还给带来了小太子和福安公主。 “义母。”林珑看到苏梓瑜就由衷的高兴,忙起身给她行礼。 要不是有苏梓瑜对她的关心,又是遣人送秘药什么的,阿绯怕是真的倒在生产那一关了,也不会母女平安,当时的凶险她是经历者,想来还心悸不已。 “赶紧躺着,我们娘俩说话还用如此客套吗?”苏梓瑜忙按住她。 “我这次生产没凶险,身子其实都恢复得差不多。”林珑笑道,如果嫁的是乡下人,她这个状态怕是婆母都会要求下耕田呢。 苏梓瑜却是道:“这胎胜在没凶险,可养身子却是马虎不得,我把之前的夏嬷嬷也给带了来,让她给你调理身体,尽快恢复才是。” 林珑一听到她跟里的调理,顿时红了红脸,只好点点头。 ------题外话------ 谢谢大家送给俩娃儿的庆生礼,群么么~ 为了表示某梦的感谢,明天下午有次加更哦。   ☆、第三百九十一章争抢 苏梓瑜看这义女那脸红害臊的样子,心知她害羞了,都生了两胎共四个孩子,还这么容易就害羞,说到底仍是年轻女孩子,心里对她更为怜爱几分。 为使林珑不那么尴尬,转头看向摇篮里面睡着的俩个新出生的婴儿,她弯腰逗弄了一下两个小婴儿软软的面部肌肤,两个小婴儿不堪大人的逗弄,两双四排眼睫毛扇了扇,随后缓缓张开,然后两双如星辰般美丽的眼睛就盯着她看,瞬间就收获了苏梓瑜的心。 “与庭哥儿和辉哥儿不同,这俩个刚出生的娃娃倒是长得一模一样,瞧这小眼睛多明亮啊。”她忍不住赞叹道,更是低头抱起其中一个对着外面的光线细细打量起来,这娃儿的长相明显遗传了父母的优点,但又有自己的特点,乍看之下既不像父又不肖母,不过仍是好看得紧。 林珑身为人母,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孩子,自然是与有荣焉,笑道:“昨儿夜里这俩娃儿张开眼睛之时,祖父也说这俩娃儿的眼睛长得好,遂给赐了个名儿,小三就叫叶耀星,小四自然就是叶耀辰。” 合起来就是星辰之意,苏梓瑜咂吧了一下这名儿,再看看又放回去并排睡着的俩娃儿,“这名儿起得倒也贴切。” 与其俩兄长的名儿相比,显然叶老侯爷起名儿的心态不同,这次显得更轻松一些,寄予的希望也不同。 嫡长曾孙叫叶耀庭,自然是希望长大后能光耀门庭,嫡次曾孙叫叶耀辉,就是希望能与其兄长一样灿烂辉煌,撑得起叶家将来的荣耀。 如今的小三小四更多的却是想着让其自由生长,没有那么多家族使命感。 林珑对这名儿也是极满意的,虽然这对孩子的出生不如头胎那般让她紧张,但都是自己的骨血,对他们的情感并不会输给先出生的那俩个。这会儿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苏梓瑜的身边,“怎么没看到小太子和宝公主?” 她记得之前下人进来通报之时说过苏梓瑜是带了小太子和福安公主前来的,可是她却没见着这俩小人,算来福安公主也只是刚会坐而已,还没满周岁呢。 “他们在外面与庭哥儿和辉哥儿一块儿玩,我唤不动他们,随他们在外亲近吧。”苏梓瑜笑道,有红菱和绿素以及一大堆宫廷侍卫看着出不了乱子,她也索性不去担忧。 再说自己儿子与林珑的双胞胎长子次子年龄差不多,正是能玩到一块儿去的时候,总比在宫里都被一群大人围着有意思得多。 外面暖阁里面四个孩子却分作了两堆,三个男娃儿极有共同语言,玩得是不亦乐乎,惟有刚会爬坐的小公主孤零零一个,她的亲亲兄长小太子得了新玩伴,已是将她这妹妹忘在脑后。 小公主不甘心一个人坐着在那儿玩,哪怕她小,她也极力地爬到兄长与那俩新认识的哥哥们那边去,“啊啊啊”地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得懂的话。 可惜她的存在感似乎有点弱,亲兄长只顾着玩根本就看不到她,那俩个新认识的小哥哥也是如此,小公主愤怒了。她一向就霸道,毕竟父皇母后都宠着她,其他庶出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人敢招惹她,宫人又一向都顺从她,所以自然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她扁着小嘴儿爬得更快一些,伸出两只如藕节般的小手臂,两只小肉掌一把抓住三个男孩儿正玩得起兴的玩具,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三个男孩儿被这小公主横插一杠子,手里的玩具顿时空空如也,面面相觑后,小太子看着妹妹倒是没动,叶耀庭一双如子夜般的眼睛也盯在小公主的身上,倒是叶耀辉却是不甘心地上前一把就又抢回三人的玩具。 小公主看到手里的玩具被叶耀辉抢走了,顿时那笑容就收了起来,两只眼睛直直地盯在叶耀辉的身上看,她怒了,敢跟她抢玩具?哼! 她也没有向一旁的红菱绿素求助,而是愤怒地“啊啊啊”叫唤着,两条小肉腿眼看就要站起来,可到底还没到月份,她又一次地跌坐在地毯上,也没有哭,面对叶耀辉朝她做的鬼脸,她突然就爬了过去撞向叶耀辉。 小公主可是肥嘟嘟的,那重量可是不轻,寻常的宫娥抱一会儿她都会累手,可想而知,她这奋力一撞,就将没有防备的叶耀辉撞倒在地毯上,小肉腿很快就骑在比她大得多的叶耀辉身上压制着他,目标明确立即去抢叶耀辉手中的玩具。 叶耀辉哪里肯松手?他还没有大到懂得礼让。 两个小娃儿都卯足了劲争夺起来,然后就是打成了一团。 叶耀庭看到一向亲密的弟弟与人争夺,很快就加入战场当中,不过却是帮起那肉感十足的小公主,他倒是比弟弟明白一点,之前苏梓瑜说过这是妹妹(其实苏梓瑜说的是小姨,无奈叶大娃儿不明白,只记得他爹说过小女娃是妹妹),爹爹说过要让妹妹的,所以是弟弟不对。 “弟,让。”他命令道。 叶耀辉才不听他的,虽然祖父有教过兄友弟恭,但原谅他还小,拿这个要求他实在困难了些,他只知道要捍卫自己的玩具,遂倔强地回了一个字,“不。” 小太子也没有再干坐着,他被妹妹抢过太多次玩具了,不过现在交了新朋友,又是与他一样的男孩儿,他自然就是偏帮起叶耀辉。 四个娃儿扭做一团,被挤在中间的小公主更是“啊啊啊”的大叫,她不会说话,只能用这样的拟声词来表达她的气愤。 红菱绿素两人见状,面面相觑后,赶紧上前去拉开这四个小娃娃,果然,看娃娃的工作比打扫十座宫殿还要辛苦得多。 屋里正在说话的苏梓瑜和林珑自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忙停下说话。 “好像是宝公主的声音。”林珑不用分析也知道会“啊啊啊”叫的只有小公主,另外三个男孩已是会走路说话了,断然不会“啊啊啊”大叫。 苏梓瑜到底记挂宝贝女儿,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说完,她已是急忙步出内室。 林珑也睡不住,毕竟她也听到自己那俩孩子发出的声音,这俩只不会是闯祸了吧?顿时感到头疼不已,实在想要抚额,养儿子甚是不易,养两只更是难,目光落在摇篮里面睡得正冒泡泡儿的新出生娃儿,她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苦难。 丈夫说得对,不能再生男孩了,要生也得生乖巧的女儿,她少有地在这一刻认同了叶旭尧的想法。 叶旭尧若知道必会热泪盈眶,总算有人了解他了。 不似叶老侯爷等人,看到儿子那是眉开眼笑碍眼得很,见到女儿则是矜持地点点头,毕竟儿子能传承家业,女儿养大了却是别人家的。 她忙下床穿鞋子,不行,她得出去看看才行,省得那俩大点的笨儿子惹祸了。 “大奶奶,您还不能下床……”一旁侍候的嬷嬷忙阻止林珑。 林珑摆摆手道,“我没事,得了,别聒噪。” 嬷嬷们顿时面色难看,她们的职责就是侍候林珑坐月子,这可是年轻的侍女不懂的,可这大奶奶不听她们的,她们也没法啊。 等她整理好衣裙掀帘子出去之时,见到苏梓瑜正坐在罗汉床上,而四个小娃儿三站一坐,坐着的那个自然是只会“啊啊啊”叫的小公主。 只见小公主比手划脚地“啊啊”叫,实在让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那小手一指一指的,却是连蒙带猜知道她在告状。 林珑不禁莞尔,这小公主颇有意思,这才多大点人儿,就知道要向靠山硬的告状争取自己的权益。 小太子见怪不怪了,他妹妹就是这么个奇葩,老被告状的他自然没有什么反应。 叶耀庭倒还能沉得住气,惟有叶耀辉却是跟小公主打起了擂台,“她过来抢我们的玩具,不对的是她……” 他也没闹清苏梓瑜是什么身份,不过晋嬷嬷等人教过他要唤苏梓瑜义外祖母的话,想来与俩外祖母是一样的,而俩外祖母林绿氏和权美环都宠他,所以他自然也是不惧这义外祖母的。 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一定要争。 苏梓瑜也没有一味地偏帮女儿,她在听了女儿那意有所指的“啊啊”声,再去听叶耀辉的反驳,等俩小娃儿互瞪着不再发声时,她方才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不过在现场的可不只你们四个,还有你们的红菱姨和绿素姨,我要听听她们怎么说?” 叶耀辉还想再说什么,叶耀庭却是拉住弟弟,明明就是弟弟不对,祖父说过大孩子要让小孩子,再说那是妹妹。 小太子却是学着他父皇背着双手看着他母后,“母后,是妹妹不对。” 小公主转头瞪着亲兄长,想要爬到母亲的怀里占据有利的地形,无奈苏梓瑜这会儿不抱她,只是让她与三个男孩并排站着,当然她不会站只会坐。 红菱本来就疼林珑所出的叶耀庭和叶耀辉,自己就曾救过这俩娃儿,对小太子和小公主也是一样的感情,而且自家主子对林珑的感情是极特殊的,遂笑着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绿素附和一句,“回娘娘,就是这样,不过是孩子争玩具罢了。” 苏梓瑜这才看向四个孩子,“你们都知道错了吗?” 三个大男孩睁着眼睛看她,小公主更是懵懂无知。 苏梓瑜先不管理解能力还低下的女儿,而是看着三个男孩子,“宝儿比你们的年纪还要小,你们比她大就要让着她与她一块儿玩,哪知你们却是排斥她不带她玩,你们说你们做得对吗?” 三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先说话,其实这些道理他们多多少少都懂点,毕竟大的要让小的这些浅显的道理父母长辈都有灌输给他们,包括小太子,他被要求必须让着妹妹。 叶耀庭是最先表态的,只见他第一个上前来拉着小公主的手,把自己的玩具递给她,“给你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叶耀辉看了看兄长的举动,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兄弟二人其实心意还是相通的,他也不计前嫌,一把抱起自己的玩具全都堆给小公主,霸道道:“我的也给你玩。” 小太子却是上前拉起妹妹的另一只小肉手,“妹妹,一起玩。” 小公主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很快就露出笑容来,她一向极大方,把自己面前的玩具都分给三个大哥哥们。 四个小娃儿很快就打成一片,哪怕三个男孩可以说话交流,小公主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但奇异地是四个孩子竟能玩到一块儿。 林珑有几分惊奇,忙靠向苏梓瑜,“义母。” 苏梓瑜这才发现林珑下了床,忙拉着她的手道,“怎么起来了?来,赶紧坐下。” “本来就无甚大碍,昨儿就回过魂来,下床走动走动更好。”林珑笑道,“我那俩调皮捣蛋的孩子倒是让义母头疼了,这俩个孩子都被长辈宠坏了,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有时候都管不住他们,只好晾着他们等他们自个儿反省……” “孩子哪个不是这样?睿哥儿还好些,毕竟他父皇说过等过了年就要给他启蒙,到时候就能懂规矩些,倒是宝丫头让我头痛不已,这娃儿被我宠得过了头,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性子,我就怕她将来闯祸,看来再大点得拘着她才行。”提起儿女经,苏梓瑜也是有大把的话可以说,“不过他们平日闯祸了,你光晾着他们是不行的,孩子得教,让他们知道错在哪儿才行……” 苏梓瑜毕竟养过好几个孩子,在这方面经验比林珑充足得多,林珑听得那是一个茅塞顿开,以前只要这俩孩子一闯祸,她就威胁着离开让他们反省的做法终归不对,这样孩子会没有安全感,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对俩大儿子充满内疚地看了一眼。 感觉到母亲的视线,叶耀庭和叶耀辉都抬头看向母亲,随后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看得林珑的心里如春风绽放,这一刻,让她为了俩儿子去死只怕她也甘愿。 “听义母一席谈,倒是让我受益良多,这孩子多了也是极头痛的事情,又怕宠坏了他们将来祸害家族,可不宠嘛又哪舍得打,也不是讲道理他们就会听,我啊为此没少发愁。”林珑感慨地道。 苏梓瑜拍拍她的手,“你还年轻,在教育孩子方面自然就差了许多,时间还长着呢,慢慢学便是,反正你婆母年纪也不大,帮衬你一把还是行的。”苏梓瑜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养儿的不易,可她现在到底不年轻了,懂得自然要比林珑多得多。 细看这义女越来越如花般娇嫩的脸庞,即使生了两对双胞胎孩子,她的身上仍有分稚气未脱,到底过于年轻了些,若真是她的亲闺女,只怕现在发愁的是择婿选个好驸马,哪里就为人母了? 林珑微微一笑,就算她再年轻也是人母,要操心的事情自然不少,哪能学人家闺阁少女镇日悲春伤秋,对于已婚妇人来说这种思想最要不得。“义母说的是,反正我要学的东西还多得是呢。” 苏梓瑜其实挺喜欢林珑这点,并不会因为现在得到的一切而自我膨胀,若是只有个眼皮子浅的丫头,估计她就不会如此疼爱林珑了。 两人光是育儿经就聊了不少,直到天色不早,苏梓瑜这才带着小太子和小公主回转。 不过是玩了一个下午,四个小人儿就依依难舍了。 小公主频频回头看着被叶钟氏牵着小手的叶耀庭和叶耀辉,不停地挥着自己的小肉手,眼里还湿湿的,她想留下来与哥哥们玩。 小太子也有几分不听话地扭了扭小身子,毕竟还是贪玩的年纪,而且孩子们很快就建立了情感,分开之时必定舍不得。 苏梓瑜只好道,“等你大些启蒙了,庭哥儿和辉哥儿就可以进宫陪你读书,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玩在一块。” “真的?” “母后何时骗过你?” “拉勾。” 苏梓瑜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与儿子那小小的尾指勾在一块儿,她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回满足了吧?我们要回宫了,不然你父皇就要着急了,你舍得父皇着急吗?” 小太子一向与父亲朱翊十分亲近,听到母亲这么说,主动就拉着母亲的裙子,“母后,要回去找父皇。” 他主动提回宫事宜。 苏梓瑜点点头,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坐上华丽的马车,透过车窗帘子,看向正安慰俩孙子的叶钟氏等人,“都回吧。” “恭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福安公主——” 叶老侯爷领头,叶家人还是得行礼送苏梓瑜母子仨离去,当然林珑正在坐月子,自然是缺席这场合的。 叶耀庭和叶耀辉看到俩个小玩伴离开,瘪着嘴十分的不高兴,任由叶钟氏如何哄也没有用。 叶旭尧看了眼这俩不听话的儿子,冷声道,“爹这就送你们进宫,可你们再也见不着爹娘和曾祖父、祖母等人,你们可甘愿?” 这话就让俩孩子纠结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当中,爹娘是最重要无可代替的,可以一下午见不着,但却不能一天都不见,所以急忙抱紧身边的祖母叶钟氏。 叶钟氏自然心疼孙子,瞪了眼儿子,“吓你儿子好玩吗?” “我又没说错。”叶旭尧坚决是不会惯着俩儿子的,当父亲的必须要有威严,这样一来才能震得住将来越无法无天的儿子。 不能学他爹叶明恂,自个儿就为老不尊,所以他对于他爹是相当的不屑。 叶钟氏例来说不过儿子,只好闭上嘴巴安慰俩孙子不与他那冷冰块的爹计较。 叶旭尧则是急忙回南园看望妻子和俩新出生的孩子,苏梓瑜一来都霸占他们好几个时辰了。 掀帘子进去,看到俩孩子已经躺睡在妻子的身边,他上前脱鞋上床。 林珑朝他轻“嘘”了一声,小声道,“刚哭过,别吵醒他们。” 叶旭尧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这新出生的俩婴儿时万分的柔软,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他还可以流露出疼爱的目光,可一旦他们长大了,那情感就必须内敛才行,哪怕他是真爱极了他们。 “可惜不是女娃儿。”他还是略有遗憾。 林珑忙握住他的手,“我们努力些总能生出个女儿来。” 叶旭尧顺势一把拉过她,倾身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我陪你睡一会儿。” 林珑眼里有着欣喜,拜生产所赐,他少有的一整天都在家中陪着她,躺下就要睡着之时,她想起俩大儿子,“庭哥儿和辉哥儿呢?” “母亲在带着。” 听到丈夫这句话,她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呼吸绵长了。 襄阳侯府添了俩新孙子自然是喜庆一片,又正逢俩大孙子二周岁生日,这庆贺是一场接一场。 办完俩大孙子的两周岁生日,叶钟氏就开始操办俩个小孙子的满月宴,难得的三年抱四,她自然是得大办特办,这可是上天的恩赐,哪能不好好地出一回风头? 所以,襄阳侯府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惟有林珑这正在坐月子的产妇最为清静,每日就是应付一下各家亲戚,又有娘家人作陪,总的来说林珑是极满意这现状的。 不过这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愁,老天一直不赏脸,从开春起,大顺朝各地就雨水不断,京城这一带稍好些,南方那边却是抵挡不住了。 在七月的昏暗阴天里,江南各地河堤决口之事就快马加鞭地送达京城,皇帝大为震怒,因为他之前就严厉下过旨意,无论如何要加强河堤的防护与修建,无论如何都不能决口让灾情加重。 可是现在摆在他案前的却是这样一份份的快报,怎么不让他震怒?兼之户部尚书调不出来那么多银子,账目与实际库存有差距,少不得又是一场官场震动,偏偏外头到处都是哄抢粮食的局面,引得人心惶惶。 洪兴十八年七月,户部尚书被皇帝朱翊撤了官职收押大牢彻查其中饱私囊一事,还有江南地区多处撤官,圣旨一道接一道地从皇庭发出。 叶旭尧这皇帝跟前的红人,这回暂领户部尚书衔兼之巡查御史之职奉旨前往江南主持赈灾一事。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哈,求票票,快飞来给某梦打气~   ☆、第三百九十二章分别(二更) 叶旭尧接了圣旨,与皇帝密谈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方才出宫回府向家人报备此事。 在宫外他与简靖书道,“简大人此次随行江南,还请今日回去做好出行准备,明日即刻出发。” 江南灾情严重,是一刻也不容迟缓。 简靖书明白这道理,立即行礼回应,“叶侯爷放心,简某不会拖侯爷后腿,明日再与侯爷在城外会合出发。” 叶旭尧点点头,这才一勒马缰绳,快马加鞭往府里赶去,此刻他是希望能多与妻儿相处一刻就是一刻,这一趟去治理灾情也不知道年底能不能回来,果然成了婚了拖累牵挂,就舍不得离开。 一回到府里,看到母亲布置的走廊张灯结彩的,他皱紧眉头,看来要与母亲相谈一二,不过还是先行回去南园跟妻子报备出远门公差一事,林珑有多舍不得他,其实他都一清二楚,每次他要出趟远门,她都会不高兴老半天,待会儿少不得还要哄哄她。 他快步回到南园,上了楼,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母亲的声音,“星哥儿和辰哥儿还真能吃,这才出生十来天就这般沉了,再重点我可抱不动了。” 妻子几乎是笑着回应,“我倒是希望他们能长得快点才好,这样一来我可少操多少心啊……” 林珑微一抬头看到丈夫出现在门口,顿时喜出望外,“怎么今儿个这么早?”起身就要上前迎她。 叶钟氏也好奇地看向儿子,一般都要到晚膳时刻才能见着人,这段时间他公务颇为繁忙,自己都没少吩咐林珑要多炖点补品给丈夫吃。知子莫若母,哪怕儿子其实在外人看来都是那张冰块脸,她还是从儿子凝重的表情里看出了些许异样,“出了什么事?” 叶旭尧扶着林珑坐下,这月子还没有坐完,他不想她过于辛劳,正好母亲也在,所以他挨着妻子坐下,正色地看向母亲,“娘,我要出趟远门,明天就走,我娘子还没有出月子,家中庶务就得劳烦母亲多操劳……” 林珑一听就懵了,忙扯了扯丈夫的袖子,急着打断他的话,“好端端的出什么远门?” 叶旭尧简单地说了一遍这趟公务的缘由,然后握紧妻子的手,“不会太久,你且乖乖地在家中等我回来,那四个臭小子你得多费心了,庭哥儿和辉哥儿有祖父帮衬着,若是实在照顾不来,就暂且交给祖父。至于星哥儿和辰哥儿还小离不开你,这你就得多费心了。” “朝廷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你去?”林珑不甚高兴地道“你是吏部的人,这户部的事情也轮到你头上?不还有个圣上欣赏的简靖书吗?他倒是轻松,由他去不就得了?” 换做是以前,她是不会抱怨出声的,可现在却觉得难以忍受别离,忍不住在叶钟氏的面前就表达自己的不满,连她都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转变。 叶旭尧却觉得这样的林珑更接近人气,或者说她在面对自己面对母亲都开始轻松起来,或许是一连生了四个孩子给她的底气,又或者是他们夫妻真的感情越发深厚。 “简靖书这回也随行,这是圣上决定的,我们无权置疑。”他道。 叶钟氏也舍不得儿子这个时候出远门,不过她是明理之人,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前程,遂对林珑道,“这证明你男人有本事才会让圣上委以重任,你就拦着他了,这家里还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你且安心继续坐月子吧。” 林珑明白这道理,皇帝决定的事情哪容臣子置疑,能在这个时候重用自家丈夫那也是看得起丈夫,不过现在的江南因为灾情并不太平,她少不得颇为担心。“儿媳明白的,只是这心始终都悬挂着才不希望夫君他出远门……” 叶旭尧看到她对自己的依恋,不禁从胸口升起一抹自豪来,不顾母亲还在一旁,他伸手环住妻子的肩膀,温柔地看着她,“放心,我全须全尾地出去,必定也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只是可惜又错过了我们小三小四的成长。” 虽说他一直渴望二胎生个闺女的,但是对于已经出生的儿子,他还是想要尽父亲的责任看着他们长大的,没料到他最终还是要错过,等他回到京时估计孩子至少会爬了。 叶钟氏看着儿子与儿媳妇似乎有不少话要说,她坐在这儿颇有些尴尬,再说她理解林珑的心情,遂起身道,“我且先行回去,等会儿你再到主院来一趟,我们娘俩再细说。” 叶旭尧点点头,他是有不少话要单独与妻子说,不过似想到一事,他趁机提出来,“江南那边灾情严重,京郊附近也不例外,星哥儿和辰哥儿的满月宴从简吧,省得外头人到时候嚼舌根,毕竟现在不是好时期。” 刚办完大儿子和二儿子的两周岁生辰,又要接着办三儿子和四儿子的满月宴,实在太打眼了,在这非常时期,越低调越好。 叶钟氏一细想就明白儿子的用意,不过她仍是看了眼林珑,毕竟她是星哥儿和辰哥儿的亲娘,还是需得她同意才好,“儿媳妇,你怎么说?” “夫君说得是,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办满月宴确实是太扎眼,不若就请些亲朋好友前来庆贺即可,旁的外人一概不请。”林珑之前因丈夫离开是略有抱怨,但在大事面前她一向不含糊,身为襄阳侯夫人,她也得担起相应的责任。 “既然儿媳妇也这么说,那这事就这么办吧,我把准备派出去的帖子都撤了。”叶钟氏从善如流地道,“倒是委屈我们星哥儿和辰哥儿了,等明年周岁宴再大操大办弥补回来。” “他们两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委屈。”叶旭尧不以为然地道,在他看来,委屈的是林珑,毕竟难得连生两对双生子,正是风头正健的时候,他也乐得给妻子长脸。 林珑不高兴地暗地里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哪有当爹的这样说话? 叶钟氏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她也不忤在这儿看他们夫妻耍花枪,遂急急忙忙地转身就出去了。 林珑把三儿子抱在怀里哄逗着,另一个孩子自然是由叶旭尧抱着,现在再不抱,明天出远门就不能抱了,身为人父他也是万分舍不得。 “等会儿我让如眉和如庄去把庭哥儿和辉哥儿从祖父的院子接回来,我们一家六口好好地吃顿饭就当给你饯行。”林珑道。 她还在月子里,所以不好邀请叶老侯爷过来,既然不请祖父,也不好把婆母和小姑子请来,就只能如此安排。 “你看着办吧。”叶旭尧没有异意。 这晚膳由于有俩个正在启蒙的娃儿自然少不得聒噪了些,而且叶耀庭和叶耀辉又好动,根本就没有一家六口人用晚膳的安宁,膳桌上颇为吵闹了些。 最后,叶旭尧板着脸看向那两个大儿子,“庭哥儿、辉哥儿,祖父可有教过你们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有。”俩娃儿忙异口声地道。 “既然有,那你们现在可有按这道理去做?”叶旭尧再问。 俩娃儿立即就耸搭着脑袋乖乖用膳,并且把母亲挟过来讨厌吃的青菜也塞进口中,躺在摇篮里面象征性地围在膳桌旁的叶耀星和叶耀辰都“咿呀呀”地唤着,叫得可欢了。 “爹,弟弟在膳桌上说话。”叶耀辉立即告状。 林珑道,“辉哥儿,你与俩弟弟谁大谁小?” “我大。”叶耀辉立即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 “你们进学启蒙了,可弟弟们刚出生没满一个月,他们可曾学了道理?”林珑又再问。 叶耀辉被母亲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刨饭吃。 叶耀庭同情地看了眼同胞而出的弟弟,觉得这大弟弟实在是蠢得可以。 这目光被叶旭尧和林珑捕捉到,夫妻二人都不禁觉得有几分莞尔,随后摇了摇头。 用过兵荒马乱的晚膳后,林珑让奶娘与辛大娘照顾那俩小的,自己则牵着俩大儿子在屋子里踱步当散步了,而叶旭尧自然前往母亲的院子。 简家,简靖书也把出远门公差一事与母亲简梅氏报备了,简梅氏一听儿子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顿时脸上就有了急色,“这……” “娘,这是个机会,是证明我能力的时机,我不能错过。”简靖书握紧拳头道,“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要向圣上表明我的才能,我也是为了简家重新崛起。” 简梅氏并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儿子有远大志向,因为守父丧丁忧三年已经是落下了许多,“也罢,娘劝不过你,不过你出远门身边也得有个侍候的人,把冬梅带上吧,让她侍候你的琐事……” “娘,人家叶侯爷都只带了小厮出远门,我带个丫头去像话吗?”简靖书与母亲摆事实讲理。 简梅氏一愣,“你怎么知道人家叶侯爷不带侍女同行?他那样出身的人怕是都少不得女人侍候吧?你别把人想得太高尚,他明面上是没纳妾,但男人身边有个把没开脸的通房丫头那是普通得很。” “娘,我出入过叶家的门庭多次,对他们府邸的情况大致也了解一些,这叶侯爷与他爹不同,他屋里只得他正妻一个,那个三年抱四的女人,相信娘也听说过。” 简靖书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叶旭尧,但对他的性子还是摸得到一二的,所以他对叶旭尧几乎是颇为推崇的,私生活能这么检点的人,跟着这样的人办事他心里也有底。 简梅氏不由得微微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叶旭尧的正妻极能生,这叶侯爷宠爱妻子那也在所难免,“若你也能娶个像襄阳侯夫人的妻室,为娘也就心满意足了,也罢,你不带冬梅去,为娘也不勉强你,只是你现在要出远门,今儿个就歇在珍姨娘的屋里吧。” 她与权吕氏的接触并不愉快,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哪里还会送上热脸给人当冷屁股来对待?这江南有灾情,很容易就会生出瘟疫来,她想了想,还是希望儿子能与珍姨娘睡一宿,若珍姨娘能怀上孩子自然也好。 尽管她也不想生出个庶长子挡了儿子的姻缘,可现在计划赶不上形势,也就只能如此安排了。 简靖书刚拒绝了亲娘提议要冬梅随行的要求,现在对于母亲要他去亲近妾侍,他就不好再推脱,遂点了点头。 屋外偷听母子二人说话的冬梅和珍姨娘面色各异,珍姨娘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挑了挑眼眉示威般地看向冬梅,贱蹄子连爷的床都没能爬上去也好与她斗?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儿? “爷今夜要来,我且先回去准备了,冬梅,你且在这儿听着吧。”她得意地笑了笑,扭了扭水蛇腰离去。 冬梅气得脸都要扭曲了,谁叫她不招爷的欢心? 夜里,叶旭尧自然是搂着林珑说些离别前的话,夫妻二人之间充满了离别愁绪。而简靖书却是恰恰相反,他背对着珍姨娘睡了一宿,气得珍姨娘也在被窝里咬了一夜的手绢。 珍姨娘开始怀疑简靖书是不是不能人道?他没碰冬梅,对自己也颇为冷淡,估计是那方面真出了问题,思及此,她一则以喜一则以愁,不过均都不敢表现出来。 翌日,林珑早已吩咐大丫鬟把丈夫的行李准备好,又把匪鉴和匪石两人唤来细细地叮嘱着,甚至还把府里的成药搜刮了大半给丈夫带上,就怕江南那边闹水患会出瘟疫,到时候肯定会出人命的。 临别前,她颇为不舍地送丈夫到屋门口,由于还在月子当中,她并没有到外面去吹风,叶旭尧也不许她这个时候出门。 “记得我们母子五个还在等你,你得平平安安地回来。”林珑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跟他一块儿出远门。 叶旭尧搂了搂她已经恢复些许苗条的身段,吻了吻她的头顶,“等我回来。” 林珑点了点头。 叶旭尧这才不再留恋地掀帘子出去,踩着楼梯下楼,很快就消失在林珑的眼帘里面。 林珑惆怅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回去暖阁,丈夫还没有走远,她已经开始犯相思病了。 在郊外,叶旭尧与简靖书会合准备快马加鞭地出发前往江南。 正在这会儿,有辆马车从城门处驶来,马车里有道娇声唤着,“且等等——”   ☆、第三百九十三章热情 这声音几乎是简靖书梦寐以求听到的,他忙勒紧马缰绳,不可置信地往后看,只见到一身淡绿衣装的权英姿急匆匆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还喘着气地跑到他面前来。 “权夫人。”他忙跳下马,朝权英姿拱拱手。 “听说简大人要到江南去?”权英姿生性爽朗,所以也问得直接,她的俏眸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简靖书点了点头,“正是。” 叶旭尧看了眼这两人,对于权英姿,他并不陌生,他家娘子还算亲近的表姐,一度还曾是他的表弟妹,这年轻女子姻缘路一直坎坷,他多少还是对其遭遇有所同情。 “你们暂且聊几句,我先到前方暂候,不过最多一刻钟时间。” 说完,他也不待简靖书回话,径自带着自己的手下扬鞭到前方十丈远处停下给他俩说话的空间。 简靖书朝叶旭尧离开的方向做了个揖,这位叶侯爷人是冷淡了些,可为人并不没有什么值得人诟病的地方,而且这次还给自己行了方便,他眼里还是颇为感激。 权英姿的脸蛋泛红,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看着简靖书,自己来得过于急切且匆忙,当时听到他要到江南去赈灾,她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到这郊外来,好在还是与他碰上面。 两人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都没好意思说话。 不过一想到叶旭尧只给两人一刻钟的时间,他们都直觉不能浪费了,遂同时开口,“简大人(权夫人)……” 唤了对方之后又是愣了愣,最后两人轻笑出声,把那一丝的尴尬给化解掉。 “权夫人,你先说。”简靖书拱手示意道。 权英姿微微屈膝还了一礼,直起身后道,“简大人,江南之地如今受灾严重,怕是多有危险,只希望简大人能保重自身平安归京。” 她没说些逾越身份的话,譬如什么等他回来之类的,两人之间并没有实质的关系,她只能站在相识一场的朋友身份表达她的祝愿。 简靖书眼里有抹感动,知道这句话于权英姿而言已是极限,女儿家要闺誉,她能来送他已是让他喜出望外,“权夫人也请保重,希望他日简某回京之时能与夫人再叙。” 他大胆地定定地看着她俏丽的容颜,只想把她永远都镌刻在心底,只恨在她初嫁,他初婚之时没能遇上彼此。 权英姿也大胆地任他看,此刻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夏日的暖风拂过彼此,将两人的影子深深地交缠在一起。 “我……如果他日我从江南回来……去向你提亲,可好?”好半晌,简靖书最终大胆地表达了心意,他怕再不说就会迟了,权英姿这样美好的姑娘,哪怕是再蘸,也会有人慧眼识珠,而他又远在千里之外,只怕鞭长莫及。 权英姿的俏脸红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表明心意,那如小鹿般的心跳再度缠绕着她。自那天在襄阳侯府与他巧遇说了那么几句话后,她一直都有想起他,不过只因初婚不顺,所以她一直很谨慎没敢表达自身的情感,连对母亲也没有多说一句。 简靖书见她没答,猜想着自己可能过于孟浪吓到她,毕竟在当下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不是私定终身,他的眼里有抹后悔之意,不该说的,至少不能是现在说,他终归过于自私了。 “权夫人,我没别的意思……” “好。” 权英姿再定定地看着他的时候,竟是从红唇里面吐出这个字眼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迟疑从而错过了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简靖书这人比她经历过的郑华翰、钟玉衍都要沉稳得多,她不信自己这次会再度有眼无珠。 幸福也得自己争取才能有,她确实是消沉了太长时间,就算躲避到庄子去也是无用功,至少要再搏一次。 简靖书的眼睛闪过巨大的惊喜,那握着马缰绳的手已是被汗液浸透。 权英姿看到他这略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千言万语只简单化成一句,“简大人,保重!” 简靖书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刻钟时间差不多已到,他不能让叶旭尧久候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贪婪地看着那张只敢在梦中肖想的容颜,“权夫人,你也是。”在策马狂奔离开之时,他还是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权英姿朝远去的他使劲地挥舞着手中的巾帕,眼里渐渐有了湿润之意,她站在风中一直目送他与叶旭尧汇合,然后一大批人马很快扬鞭,直到这群人远去不见,她方才怅然若失地垂下手,脸上的表情眩然欲泣。 相思,竟是在措手不及之时杀到,与当初恋上郑华翰的情感不同。那时候的自己天真又不成熟,把感情看得过于美好,与其说那时候她爱上了郑华翰,不如说那时候她是爱上了自己想象中的郑华翰,那是一种属于少女的迷思。 如今遇到的简靖书,她已是过尽千帆皆不是,从小心谨慎地接触,再到后来的彼此相互吸引,一切都如春雨润物细无声,又水到渠成地令人想起就会怦然心动。 深吸了一口带着热浪的气息,她黯然地转身上了马车,不过在进车厢之时,她冷脸道,“今日之事如果有人碎嘴说出去,就别怪我这当主子的狠心,到时候必绞了他的舌头。” “是,奶奶。”车夫和侍女忙头皮发紧地应声。 权英姿这才放心地钻进车厢里面,她现在不需要流言,只需要静心等待,就算她为简靖书动心了,可该有的防备一样也不能少,她禁不起流言蜚语的诽谤,在简靖书真正提亲之前,她是不会透露只字给外界知晓,包括她的亲娘权吕氏。 不过满腔心事总得找个人来倾诉,而这人莫过于林珑这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 “珑表妹,我都没想到自己偷听到爹与大哥说的话就那么冲动地寻他给他送行,现在想来这心还是跳得厉害,你说我是不是有点不自重?”她的脸上有些许懊恼之意。 这表情落在林珑的眼里,却是为感情苦恼的样子,显然自家表姐在打开心扉之后又患得患失起来,想得未免过多,“你能去送简大人,我想他其实喜出望外了,英姿表姐,你想得太多了,现在只能说八字有一撇,一切还得等他从江南回来才能定夺。” “也是。”权英姿或许不信别人的话,但对于这个表妹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林珑从来都不会与她耍心眼使心机,与她家那群姐妹迥然不同,“珑表妹,把这心事与你说了我才觉得好过一点,不然一直憋闷在心里我都难受死了。” 自打丈夫离家出远门公差,林珑也是感到心里憋闷得慌,到底习惯了那个男人天天要在面前晃一晃,如今他不在家,她还是每次一如他出远门那般惆怅难解,“英姿表姐,我家夫君出趟远门我都会牵挂不已,我们说说话解解这情怀也是好的。” 权英姿伸手逗弄了一下林珑二胎生出来的俩儿子,“表妹夫这个时候出公差确不是时候,不过男人志在四方,我们女人也不好阻了他的路,你说是不是?” “没错。”林珑点了点头,所谓贤内助不就是这样要求的?“不过私心里我还真的想他留下在家陪陪我和孩子们,不过好在我还有这四个孩子相伴,倒也不至于觉得日子难挨,倒是表姐怕是得体会相思之苦了,不过等简大人回京,一切都会苦尽甘来。” 听到林珑的调侃,权英姿做势地捶了一下林珑的肩膀。 姐妹二人俱都笑出声来,她们一向都极明白对方的心意。 “对了,关于简大人那虐妻的传闻你真的不介意?”林珑看到三儿子的小脸皱了皱,忙抱起他来一摸尿布果然湿了,遂忙拿出干净的尿布给儿子换上,把湿透的脏尿布让如雁拿出去,动作一气呵成。 权英姿看得怔了怔,自家表妹的脸上闪着母爱的光辉,她不禁羡慕得紧,想到母亲感叹自家表妹三年抱四的好福气,与之相比,自己确实是落后太多,不过这些强求不来。 回过神来,她这才正色道,“那事我不放在心上,传闻终归是传闻,我娘当初听闻也曾去查过都没有什么发现,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认识的简靖书不是那样的人。” 林珑有几分诧异权英姿坚定的目光,这位表姐每次真的投入一段情感当中都如飞蛾扑火一般,这等勇气是让她羡慕以及佩服的,至少她做不到如权英姿这般。“英姿表姐,你心里有数即可,我就不多费话了,这事我问过我家夫君,他与简大人共事这么些日子,对这人的品性行事还是大加赞赏的,等他这次从江南立功回来,应该能升官。” 她也对自家男人十分有信心,叶旭尧是不会轻易弄砸差事,所以简靖书肯定能立功回来,等他升官了娶自家表姐就顺理成章,也不会有人笑话表姐再蘸的对象太差劲堕了公侯千金的威名。 “我不想这些,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权英姿对感情的理想主义,其实一直都存在。 林珑闻言,还是点了点头,感情还是得纯粹些好,她想到自己与丈夫之间缺的似乎就是这样纯粹而直接的情感,哪怕他们之间是有爱的,可这爱与亲情紧紧挂勾,就少了点激情。 “也许我该跟你学着点,我觉得我与我家夫君太像老夫老妻了。”她微微叹了口气。 “你呀就别不知足了,你不知道这京城有多少女人羡慕死你?到如今你们成亲三年表妹夫还守着你一个人,又接连生了四个孩子,婆母对你又好,这京城敢说嫁得好的人,你称第二都没有人敢说第一。”权英姿朝自家表妹翻了翻白眼。 林珑微微吃惊地看着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咋就成了第一?不还有静王妃吗?静王爷对她才是真的宠,我看了都嫉妒,等我家夫君从江南回来,我就押他到静王府去向静王爷取经去。” 她可是亲眼见到过静王爷如何宠静王妃的,再说静王妃头上又没有婆母,这日子可以说过得完全随心所欲。 权英姿看了眼自家表妹眼里的羡慕,真有几分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味道,忍不住又道,“那不一样的,静王妃虽然也是椒房独宠,但她的生育不如你,就这点为你加分不少,她成亲好些年才生了儿子的,当然静王爷当时也顶了挺大的压力,可她孩子不如你多。”目光落在俩新出生的娃儿身上,“这就是你的底气所在,叶家现在哪还有人敢对你说个不字?孩子才是女人在夫家立足的根本。” 在这点上她其实也是有体会的,在与钟玉衍的婚姻存在那段时间里面,她在婆母钟郭氏的面前远不如其他已生育的妯娌,她们就敢偶尔顶撞钟郭氏几句,自己当时是新媳妇又未坐胎,自然就毫无说话的余地。 林珑顿时也不知道说啥好,她不惯于自吹自擂,日子是在自己在过,幸福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再说她也忌诲过于炫耀就会遭到现世报,还不如自个儿偷着乐过日子更好。 “这个,这样比好像也不大对,静王妃可是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她道,“我生二胎之时,我夫君老说要生个闺女,结果生出了是俩儿子,他那脸色我虽然当时没亲眼瞧着,可听我二娘转述可是相当难看……” 她把生叶耀星和叶耀辰之时叶旭尧的表情当成趣事说给自家表姐听,听得权英姿猛然睁大眼睛,“还有这等趣事?” “怎么没有?他一心一意念的就是闺女,连我那俩大儿子初时看到俩弟弟还老念叨着妹妹呢。”林珑捂嘴笑道,把俩大儿子的糗事就这样说了出来。 现在叶耀庭和叶耀辉还小不知道自己当时闹了笑话,乃至以后这段趣事再被人提及之时,他们的脸都堪比自家老爹初见二胎俩儿子时的表情,最后更是发展成谁提就跟谁急,完全是黑历史。 权英姿听得津津有味,直缠着林珑多说点,如今她有几分体味到林珑养娃的乐趣,“等将来我也要多生几个孩儿才行,有了孩子生活中趣事不少。” “等简大人从江南回来你们成了亲后,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林珑打趣道。 权英姿的脸上泛起红晕,娇嗔地看了眼林珑,不知道人家会害羞吗?随后想起这话是自己说的,又忍不住呵呵笑出声,罢了,她这会儿再装矜持有点迟了。 表姐妹俩正热络地说着话,帘外就传来了一阵骚乱声。 “这是怎么了?”权英姿好奇地问。 林珑把衣襟拉好,拢了拢秀发,一脸无奈道,“是亲戚上门了。” 她还没有出月子,可二婶母与四婶母两人隔三岔五就领着儿媳妇过来探望她,还让叶荣氏和叶赵氏挨自己极近,看那架势就明白,这是想着她将好运带给这俩堂妯娌。 叶赵氏还没有身孕还好些,叶荣氏与她关系本身不错,怀孕后显然是想头胎生儿子的,更是亲热地一口一个尧大嫂子,叫得她后来都起鸡皮疙瘩。 果然,帘子一掀,叶王氏和叶程氏率先进来,旁边还跟着无奈的叶钟氏,她总不能阻止这两人登门吧?虽然分了家,但叶老侯爷和叶秦氏还没死,这关系就亲近得很。 “侄儿媳妇今儿个还好吗?”叶王氏一进来,就把自家怀孕的儿媳妇赶紧推到林珑身边坐下,好沾沾林珑生儿子的喜气。 叶荣氏估计也是得了婆母的指示,牢牢地占据了林珑身边的位置,“尧大嫂子,这是我给星哥儿和辰哥儿新做的小衣裳。” 拿出自己做的小衣物就往俩孩子身上比划比划,一副讨好地笑容看着林珑。 林珑完全是无语了,她又不是送子观音,可架不住她们把她当成了送子观音来看待,只能朝俩儿子看去,硬着头皮道:“还不错,只是衍大弟妹啊,你现在也正怀着孩子呢,做针线伤眼,别费这个神,还是仔细安胎为好。府里早已赶制了一批哥儿穿的小衣物,这都堆得快要放不下了。” 意思是她不要再费神了,她看了都嫌累。 “那怎么一样?这可是我亲自做的,算是我的心意。”叶荣氏笑道。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当初叶荣氏也是有恩于她的,林珑只好摸了摸鼻子默认了,“那就谢过弟妹了。” 眼看二房的儿媳妇占了好地方,四房的叶程氏不甘落后,竟是把主意打在权英姿的身上,硬是让自家儿媳妇叶赵氏挤开权英姿挨着林珑坐,看得权英姿顿时傻眼了,这阵仗忒吓人了吧? 叶程氏歉意地看了眼权英姿,她认得这权家的归宗女,只是这会儿她急切地想要让儿媳妇怀上身孕,林珑这么好运,分点给她儿媳妇也不为过。 权英姿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总觉得幽绿得渗人,下意识地就挪了挪位置,叶程氏这才笑出来,低语道谢一声,“尧哥儿媳妇,我家这儿媳妇手笨不会做衣物啥的,不过做食补却是很有一手,这是她亲自给你熬的养生汤,还热乎呢,我这就让人拿碗来盛,你赶紧喝。” “四婶母不用忙乎了……”林珑忙开口让她歇一下,可这四婶母已是极快地让一旁的大丫鬟如眉和如庄去拿碗来,她顿时也无语了。 权英姿可怜地看了眼自家表妹,这被人热情地围着实在是消受不起啊。 林珑感受到自家表姐同情的目光,忍不住用目光向她倾诉,自家表姐回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 叶钟氏也是实在看不过眼,再说她还指望林珑再生孩子呢,哪能把福气都分给别人,遂道,“得了得了,这段时日都上演了多少回,你们都给我消停一下。”目光看向二夫人叶王氏,“我家孙儿的衣物多得都放不下,宫里皇后娘娘给赐了不少,现在一天一套都是新的。”又转头看向四夫人叶程氏,“皇后娘娘给安排了个宫里调养女人身体的圣手夏嬷嬷过来,这产后恢复身体一事现在都听她的,由她安排,我这当婆母的都不好插手,省得坏了夏嬷嬷的安排,我们这些半吊子能比得过人家圣手吗?” 这话说得叶王氏和叶程氏都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叶程氏手里刚盛好的汤都不知道是递还是不递为好? “这,不是想着也带携一下我家儿媳妇吗?我不求三年抱四,三年抱两就行,至少生个男胎,我就知足了。”叶王氏道。 “这生孩子得求观音娘娘,我可是凡夫俗子,二婶母这是求错人了。”林珑看到婆母出面,遂也不再含糊,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不然就是自己难受,“再说生男生女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二婶母,你这样做会给衍大弟妹很大压力的,反而不利于她安胎。” 叶荣氏听到林珑的话,咬了咬下唇悄然松了一口气,自打林珑二胎又生了对儿子,婆母的眼里就差全红了,她最近都过得极忐忑又不敢表现出来,私下里跟丈夫说过,可丈夫却说婆母没有私心是为了她好,她就更不敢多嘴了,毕竟她可不想步前任叶桂氏的后尘。 叶王氏的目光在林珑与自家儿媳妇之间来回转着,脸色也变得极难看,自家儿媳妇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不是没看见,不过到底身为她的婆母,她可不喜欢有人忤逆她。 “二弟妹,你也怀过胎是过来人,知道女人怀胎的不易,何苦为难她一个年轻女孩儿?”叶钟氏看不过眼,这当婆母也不能一味地压制儿媳妇,“这怀胎心情一郁闷,对产妇胎儿都不好。” 叶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魔怔了,叶荣氏极听她的话,比之前的叶桂氏要得她的心,想了想,朝儿媳妇道,“这些日子是婆母给罪你受了,就算头胎是女儿出没所谓,先开花后结果便是。” “婆母。”叶荣氏隐隐有些泣音,终于婆母不再逼她,这心情一放松她都想要哭了。 叶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确是做得过了,人家三年抱四是人家本事,她哪怕强求也未必有这个命,还不如放宽怀抱顺其自然。 叶荣氏吸了吸鼻子,偷偷感激地看了眼叶钟氏和林珑,多亏她们,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被婆母逼迫到什么地步? 叶程氏见状,也不得不反思,这死命逼迫儿媳妇似乎也落不得好,罢了,她这儿媳妇还没有身孕,强迫她只怕怀得更晚,不过还是把那汤放到林珑的面前,“这汤是放足材料煲了两个时辰的,孕妇喝了极好,侄儿媳妇就喝点试试。四婶母之前也与你二婶母一样魔怔了,你可别与四婶母计较,往后四婶母知道分寸。” 林珑含笑端起汤碗小口喝了几口,“好喝。” “那多喝点,你若真喜欢喝,我待会儿写下方子,你往后交代厨房的人煲便是。”叶程氏笑道。 林珑自然是真诚地感谢一番,这才没有拒了叶程氏的好意。 权英姿看了眼自家表妹的幸福,还是有个好婆母为好,若非叶钟氏的维护,只怕这俩当长辈的婶母还不会消停,想到心上人简靖书的母亲,她觉得还是得制造个机会认识认识简梅氏,希望能与叶钟氏一样是个明理开化之人。 毕竟在坐的都是叶家的媳妇,她坐在这里格格不入,遂起身找了个理由家去,林珑只好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着如雁送她出去。 她朝自家表妹无声地道,“改日我再来。” 林珑点点头,她喜欢这英姿表姐,自然希望她能多来,只是不由得想到贝明绯,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收,也不知道方辩现在情况如何,希望老天不要太残忍夺去他的性命,阿绯不能没有丈夫,小念苏也不能没有亲爹。 若贝家没娶进那个贝施氏一切还好说,贝施氏眼里的贪婪和不知进退,其实她看了也不喜欢,直觉为贝朗可惜,这贝大哥人还是不错的,却摊了那么个妻子。 没了权英姿在坐,叶家女眷说话就自由得多。 叶钟氏道,“星哥儿和辰哥儿出生那天,五叔来找过我,希望我们能帮他家玲姐儿择门婚事,这孩子自从选秀无果回家来之后又过了这么些日子,再拖下去年纪大了更不好说亲,二弟妹、四弟妹,你们以为如何?” 当初五房的叶彭氏是得罪了大房才被发配到庵里去的,所以叶王氏和叶程氏以前看这叶蔓玲可怜,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们不可能为了一个叶蔓玲就去得罪叶钟氏这大嫂,这不划算。 如今叶钟氏亲自开口提这件事,那自然就不同了。 叶王氏沉吟一会儿,“玲姐儿也快十七了,再不择婿就真迟了,回头我给留意一下。” 叶程氏刚把她家那双胞胎女儿给嫁了出去,对女儿家的婚嫁市场知道得详细一些,“玲姐儿她爹任着正四品的太仆寺卿,这婚事不会难谈,就是不知道五叔他对这女婿有什么要求?” “这我可没有听他提过,只说家世相貌过得去即可,你也知道五叔家的后院现在是姨娘把持,她那次流产之后就再也没有怀上,对玲姐儿姐弟自然多有微词,五叔又是颇宠彭姨娘的,还是赶紧挑个过得去的让玲姐儿嫁过去便是。”叶钟氏皱了皱眉道。 如果当初叶彭氏不是做得太绝了,意图对她俩大孙子不利,不然她也不会至今仍不松口让她回来,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说远的,就说叶秦氏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星哥儿和辰哥儿出世时,她想着叶秦氏毕竟是嫡亲曾祖母,遂还是让人到庄子去给她报了喜讯,结果叶秦氏只言片语都没有捎回来,这也彻底冷了她的心,给脸不要脸,她以后还不给了呢。 所以说她哪敢让叶彭氏回来,谁知道她为了爵位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真是细思极恐。 既然没有过高要求择婿,叶王氏和叶程氏也就放开怀抱提人选,妯娌仨都热烈讨论起来。 林珑在这话题上没有插口的余地,也不想掺和进这婚事里面,叶蔓玲那丫头她记忆犹深,这丫头可不好相与,与彭姨娘更是斗得火热,她省得到时候烧火上身。这也是自家婆母把这事情拿出来众人商量的原因所在,可不能全揽上身,要不然叶蔓玲往后不满意丈夫的出身相貌,就会把过错全推到大房的身上,依这丫头的性子极有可能会这么想。 她转头问了问叶荣氏怀胎的情况,低头看了看叶荣氏已经微凸出来的肚子,做为过来人,她能给出许多建议。 一旁的叶赵氏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对于这大房的嫡长子媳妇三年抱四的传奇,她其实也有几分眼红,只是不能也不敢表现出来。 三个女人相商婚事,各有各的意见,最后竟是各自提了个人选。 叶钟氏最后拍板道,“要不我们就各自把自己中意的人选写下来给五叔送去,让他自个儿选个合心意的,再过问一下玲姐儿的意见,别到时候我们里外不是人。” 这话大家都明白了,叶王氏和叶程氏都极赞成,她们可担不起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埋怨,如果这夫婿是她自己选中的,那幸福与否就只能自个儿负责。 “甚好,就这样办。”叶王氏道。 分了家各有各的府邸后,叶家女眷的相处也都多了几分和气少了几分争斗,毕竟相见好同住难啊。 叶钟氏把这两房人送出去后,这才回转到暖阁里面,坐下来道,“总算都走了,不然有得头疼。” 林珑看到婆母这一脸疲惫的样子,忙让擅按摩的映夏进来给叶钟氏捶捶骨。“她们虽然没有坏心思,但就是让人吃不消这热情。”顿了顿,似想到什么,“对了,婆母,秦家也有人送贺礼来,星哥儿和辰哥儿满月给不给他们帖子?” 虽然不能大办,但是正经亲戚还是要请来贺一贺的。 叶钟氏垂眸沉思一会儿,“秦娇蓉的事情都过去一段日子了,他们都先示和了,我们也不好端着,还是给他们家派张帖子吧。” 她是极不喜欢秦郭氏和秦陈氏婆媳的,老想算计她的儿女,只是不好把事情做绝了,毕竟都在京城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此和解倒也可行。 林珑闻言点了下头,“那回头我给秦家人派张帖子。” 叶钟氏摆摆手,“就这样办吧。” 正在这时候,叶蔓籽笑嘻嘻地掀帘子进来,“娘,你在大嫂这儿啊,让我好找。” “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你人影,你是不是准备气死你娘我啊?”叶钟氏看到小女儿一阵的念叨。 叶蔓籽没去理会她娘的念叨声,而是先凑去看俩小侄儿,咋呼道:“这长相越长越相似,娘,大嫂,我都分不清谁是星哥儿?谁是辰哥儿?”满眼都傻了,这就像两个一模一样的饼印,快让人晕头了。 林珑笑着指了指左边那个,“这是星哥儿,右边那个是辰哥儿,很好认的。” 这俩儿子刚出生那会儿她其实也被绕晕了,但后来过了几日她就能把俩儿子分清,三儿子的脸小点,四儿子的耳垂长了点,这些细微的不同,也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 “大嫂这么一说我就分清了,可若是把他们调了个个,我就又傻眼了。”叶蔓籽诚实地道,“大嫂干脆给他们一个穿蓝衣一个穿绿衣,这样我就好分辩了。” 可惜大家都知道是双生子后,连做的小衣物也是一式两份,这不是分明想让人傻傻地分不清吗? 叶钟氏忙把女儿拉到身边阻止她说蠢话,“你净出瞎主意……” “什么瞎主意啊?我这是为了大家着想,娘你想想啊,这万一,我说是万一啊,将来星哥儿和辰哥儿娶了媳妇,他们俩的媳妇会不会也傻傻地分不清他们?那时候就该糟了……”叶蔓籽睁圆眼睛道。 叶钟氏实在听不下去,屈起五指就狠敲了女儿一记,“你再不闭嘴就别怪娘要处罚你了,籽姐儿,这话说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林珑感觉头顶飞过一群乌鸦,这小姑实在太会想象了,哪有媳妇认不出自家夫君的?相像的双生子,旁人分不清楚,当娘的和当媳妇的可都能分得一清二楚的,哪会出现小姑所说的那种境况? “娘,我这不是担心嘛……”叶蔓籽还想再分辩,结果看到母亲沉下去的脸,这才摆摆手道:“好好好,娘,我知错了,你就别气了啊。”讨好地坐到母亲身边摇了摇母亲的手臂,看到母亲脸色和缓下来,这才把她过来的目的道了出来,“对了,娘,我听说普救寺的签文很灵,我想明儿去那儿上香求支签保佑保佑大哥,你就恩准我去,好不好?” ------题外话------ 明天中午左右有加更哈,群么么~   ☆、第三百九十四章安排 叶钟氏一听到女儿说要去寺庙上香,眉头皱得更紧,“这个时候去上什么香?你大哥都去治灾了,你就给我在家里安份点,甭出去招惹祸端……” “娘,普救寺就在京城附近又不远,我们这儿又没有像江南那边发了大水,有天子坐阵能出什么事?”叶蔓籽扁着嘴巴道,她娘就是太过于小心谨慎,难道这段时间都不许出门了?“再说这是我们诗社的姑娘们一致同意要去的,我若不去,以后她们岂不是要孤立我?娘,我保证不会出问题,也不会轻易招惹祸端,娘,你就答应我嘛……” 叶钟氏直觉得这女儿是来讨债的,她前辈子八成欠了她,看到她这苦苦哀求的样子,她又狠不下心来,只能板着脸道,“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你,可有一条你得给我记住了,若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就回府来,莫要在外耽搁,当日去当日回,不许借宿逗留……” 趁机给女儿提条件,就是要为了框住女儿的行动,叶蔓籽也不敢太过于违逆母亲的话,遂连连点头称是。 一边坐着轻拍熟睡孩子襁褓的林珑看着这俩母女的互动,笑道,“小姑,我听闻这普救寺最有名气的就是姻缘签,听说里面求签的无不应验,怕是为你大哥求平安签是拿你哥来打幌子吧?” 叶蔓籽顿时尴尬了,忙上前去抱着林珑的手臂,“我的好大嫂,你别什么都说出来嘛,我也要面子的,再说给出远门的大哥求平安签我也是真心实意的,老天可做证……” “我又没说什么,搬出老天来做甚?”林珑笑道,“我刚扳了下指头算了算,再过两日好像就是七夕了。” 这七夕一向是女儿家的节日,当日自然少不了许多的祝愿祈福的活动,自家小姑在七夕前夕前往普救寺求签,估计还真是为了求得一支上好的姻缘签,一转眼,这小姑也到了思嫁的年纪,她不由得觉得自己老了的感觉。 叶钟氏最近因大儿子远行出公差一直没睡好,这个家不能没了大儿子这个顶梁柱,丈夫不顶事,小儿子还没到独当一面的年纪,几个孙子又小得小,公爹又许久不理事,想得都发了愁,倒也理解了那天儿媳妇的举动,不是不明事理,而是实在是操心。 如今听到儿媳妇的话,这才想起又到了七夕,怪不得小女儿春心萌动,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感慨自己的小女儿终于大了。 叶蔓籽的脸蛋更红了些,这都是羞的。 叶钟氏伸手把女儿拉到身边轻抚她的秀发,满脸的慈爱,“想去就去吧,不过记得娘刚才吩咐的话,这大姑娘最重闺誉,若是名声坏了,往后可没有好人家求娶,你且给我牢牢记住这条。” “是,娘,我如今长大了哪还会再犯浑?”叶蔓籽高兴母亲的态度转变,虽然之前母亲也同意她去普救寺,但不若现在温言叮嘱得令人心情舒爽。 得了母亲的应允,她忙告辞想要回去做好准备,明儿一早就出发。 林珑却是唤住她,“小姑,你且等一下,我有一事不大明了,还想请小姑为我解惑。” “大嫂,什么事?”本来要走的叶蔓籽又一屁股地坐到林珑的身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若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那么严重,我就是想问问,这提议到普救寺上香的人是谁?”林珑笑着问道,手还是安抚地拍了下自家小姑的手背。 “原姐姐啊。”叶蔓籽想也没想地就答道。 “是那位原紫瑛姑娘吗?”林珑又问,“我还以为会是连姑娘的提议呢?” “连姐姐倒是反对来着,她的说辞与娘差不多,就是说如今多处遭灾最好不要去,无奈原姐姐的提议得到大部分人赞同,都姐姐最为响应,她又一起哄,大家都想着去求只上等的姻缘签,所以最后上香一事就此抵定。”叶蔓籽如倒竹筒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若是连姐姐提议的,我就不去了,她那人有点假。” 经过上回林珑晦暗地点醒,又加上后来她的观察,她对连枝起了些许反感,这连枝行事有些让人瞧不惯,不过她如今不是以前那什么事都藏不住非要咋乎出来才舒爽的性子,遂只是暗暗疏远了连枝,却没有在背后道她是非惹争执。 “嗯,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能这么想,娘甚感安慰。”叶钟氏对于女儿现在的稳重是喜上心头的,这小女儿同样让她操心,相反对于远嫁的大女儿她只是牵挂并不太担心她会过得不好。 “娘,我都说我长大了嘛。”叶蔓籽笑道,“好了,我不跟你们说了,这就要回去准备一下。” 她低头亲了亲俩小侄子,然后一脸喜悦欢快地急忙揿帘子出去。 等到这小姑走远,林珑方才道,“婆母,我总觉得这事有些悬乎,要不暗地里派些人暗中保护小姑,不让她发现便是。” 连枝这人行事一向不光明磊落,原紫瑛与她交好,只怕这耳根子软易信人的原姑娘被人利用了也未可知,其他人她顾不上,但事关自家小姑,就得谨慎些。 “这倒也使得,我明儿就吩咐人暗中跟着她,省得真出了事后悔莫迭。”叶钟氏细思后完全同意林珑的提议,侯府人多势众,遣几个会功夫的侍卫暗中跟着也好。 “我这次生星哥儿和辰哥儿,那帮诗社里的人只有连枝给我送了贺礼来,这还没有出阁呢,连枝倒是颇懂人情世故。”林珑着人去把连枝送来的礼拿过来。 精明过了头就是不大讨人喜欢,连枝那想嫁进叶家来的心表现得太明显,若是今儿个连枝真与叶旭融定了亲,那她这样行事倒是上乘了。 叶钟氏翻看了一下连枝的礼物,一式两样,她拿了顶虎头帽看了看,做工倒是精细,看得出来极费心思,应是出自连枝之手,眉间皱紧了些许,把虎头帽扔回一堆礼物当中,她摆摆手让人拿出去省得放在这儿碍眼,“若她是我们家的亲戚,我或许还会赞一声这姑娘心灵手巧,这样太过于露痕迹了,连家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女儿的?” 非亲非故,这连枝与自家女儿熟,与自家儿媳妇却是点头之交,正所谓上赶子不是买卖,没得堕了自己的身价,这连枝的聪明用过劲了自然让人心生反感。 “连家的家教我们不知,也无须去指责它,只是我怕连姑娘这般工于心计,会伤害到小姑。”林珑知道连枝是进不了叶家大门的,不过却不代表要放任此人接近叶蔓籽,叶蔓籽再如何装成熟稳重,终归还是个养在深闺涉世未深的姑娘家。 她当年若不是家中遭变父亲病死不得不在叔父那儿寄人篱下,为了给亲弟治病讨生活,自己都不担保及笄后又能比叶蔓籽强到哪儿去,说到底还是环境使人成熟。 “籽姐儿一直太顺了些,吃点苦头未为不好,但就是不能出了乱子。”叶钟氏在教育子女上还是挺舍得的。 林珑闻言也只得点点头,过于保护也不是个法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婆母说得是,倒是儿媳妇狭隘了。”似想到什么,面上略有潮红,最后仍是开口道,“婆母,夫君这趟要出公差,我的表现太差了,竟想着不让他去,差点就拖了他后腿,这事我深刻反省过……” 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向叶钟氏反省一下这事,省得叶钟氏心存芥蒂,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不是魔怔了,竟会那样表现?看来都是最近叶旭尧太过于顺从她,自父亲死后到匆匆嫁人,她很少会再被一个人如此爱护着,渐渐竟是学得娇气了,想来都汗颜万分。 初进叶家大门的时候,她是如履薄冰的,时刻提醒自己要当个贤内助,毕竟她不是叶家的女儿,她是叶家的媳妇。或者真如英姿表姐所说的那样,她是真生了这四个儿子底气足了,才会想要得到更多,渐渐也就表露出一些本不应该是叶家儿媳妇应做出的表现。 好在经过三年多的夫妻生活,叶旭尧是真的包容自己了,他走的那晚并没有责备过她半句,倒是还能温言地宽慰自己,如今再回想自己倒真的让他担心了,这心是又惭愧又觉得有丝甜蜜萦绕着,不足以向外人道。 叶钟氏自己是过来人,倒也没有这点上苛求林珑,这儿媳妇再能干不过是与小儿子同龄,在这几年里能做好叶家儿媳妇的本份她就觉得已是无可挑剔了,思及此,笑着打断了林珑自省的话,“这事我不怪罪你,你们夫妻正年轻着,彼此舍不得也在常理当中,不过你到底是为人妻为人母,以后凡事要三思,不能由得自己的性子来,知道吗?” “是,婆母。”林珑见到此事说开了,忙扬着笑容表示认可叶钟氏的话。 叶钟氏一向最为喜欢林珑这乖巧的一面,心下对于她的主动认错是高度赞赏的,思忖了一会儿道,“再过些日子你就出月子了,我想着你迟早要当这个家,我也就不再代你管着,到时候一并交回给你,庭哥儿和辉哥儿大了点,这个我可以帮你多看点……” 省得这儿媳妇闲下来就犯相思病,她想着还是多给她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再者她当初接手中馈也是因为林珑有孕,如今月子都快做完了,也该是交回去的时候。 林珑愣了愣,没想到叶钟氏会主动提及此事,毕竟叶钟氏也还年轻,再多掌家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婆母待她不错,她也没想过抢班夺权,一切就等婆母哪天愿意交给她,她再接手便是,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婆母还年轻可以多管几天……” “得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啊也想要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再者还有你小叔子的婚事要我操心,我哪闲得下来?” 叶钟氏也想过将来要如何平衡俩个儿媳妇和平共处,不若早早让大儿媳妇掌权,这小儿媳妇进门后见到这情形,聪明人都知难而退,没有什么好相争的,中馈之职历来都是长房嫡长媳妇的囊中之物。 她自己就是过来人,从来没想过要把这权利给未来的小儿媳妇,大家早早把权利分清楚,这样一来也好相处,儿女大了,她少不得多想想如何做才能让府里和谐一片。 林珑自来也是心思极细的,一听就听出了叶钟氏的弦外之音,遂也没有再推辞,等于是同意一出月子就再管家一事。 叶钟氏到底记挂女儿明天要出去上香一事,并没有在林珑这儿久坐,很快就起身离开转道去小女儿的院子,看看她收拾得如何。 林珑惟有起身送婆母出房门就回转里屋了,看了看沙漏还早得很,俩大儿子还没有下课,正想得入神,听到摇篮处俩小儿子哭出声来,这才急忙去抱孩子。 自己一个人自然是忙不过来,就惟有让奶娘跟着一块儿哄孩子,这时候她无比想念丈夫,若是他在家,俩人一人抱一个多好,省得她没抱上的另一个不满。 哄停了孩子的哭声,她把怀里的叶耀星交给另一个奶娘让她喂奶,自己却坐下来研墨写些计划什么的。 正忙活着写东西,如雁挑帘子进来禀报,说是林绿氏来了。 林珑忙放下笔,立刻起身相迎,恰好林绿氏自个儿掀帘子进来,“珑姐儿,好消息……” “可是南叔南婶他们到了?”林珑忙一脸着急地问道。 自从在数月前猜到可能会有水灾,她就急忙写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到苏州给林南,嘱他见到形势不对立刻北上不要耽搁,至于店铺与货物,如果实在必要也只能舍去,保得人命才是关键。 林南当时也回了她信,说是还不到离开的这步田地,他舍不得这大好的生意与满仓的货物,不过仍还是听她的指挥,不再生产新货,一味地抛售库存争取减少损失。 后来她又再送信去再三叮嘱,林南方才表示如果形势不对,他立刻带家眷离开。 如今丈夫都出发到江南赈灾去了,可见形势已经大大不好,再守在苏州城也不是法子,所以林南一家子北上势在必行。 “是来了。”林绿氏喜道,“我把他们一家子暂时安排在府里住着,不过……” “不过什么?”林珑原本听到南叔一家子已经到了正放心,这会儿听到这俩字不由得心一紧。 “珑姐儿别紧张,就是林南仍在苏州,他没有跟着北上。”林绿氏这会儿皱紧眉头,“我问过林南家的,她说林南舍不得苏州未出售的仓货,正抢着重新安排库存之地,争取减少损失……” “胡闹。”林珑听后不由得来气,“货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那点钱财丢了性命值得吗?这些年我们也赚了不少,我又不是那等吝啬之人,焉能舍不得那点钱财?” 为此她都不再扩张玉肤坊的事业,毕竟天灾到来,什么都比胭脂水粉值钱,到时候也就只有不差钱的富贵人家的奶奶姑娘们还会花巨资买,普罗大众是没那个购买力的,所以她早已做出了减少生产的命令。但之前产房扩张过,人员更是以倍递增,在这样艰难的时势下,她也没有做出裁员的决定,暂时都发了基本能过活的银钱给她们,一再承诺等这灾情过了就会加量生产,以期用此来安抚人心。 “林南就是那样脾气的人,林南家的说得都哭了都没用,当初我们把苏州的总店托给林南经营,他就一直十分上心,估计是劝不来的。”林绿氏叹道,这等忠仆在危难时刻还想着主家的利益确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她安排林南家眷都是尽心尽力,争取不让他们受到委屈。 林珑知道自家二娘说得在理,不过这心情仍有几分郁闷,到底人命关天啊,“也罢,我再写封信让人带给南叔,如果他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我家夫君吧。” 本来她不想让丈夫帮她处理私事,毕竟他肩上的担子够重了,不应再操心她的琐事,可计划比不上变化,哪里知道林南没有按她的吩咐北上,所以就只能相应变出对策来。 林绿氏也点点头,这一受灾城中就会生乱,难免会有不长眼的人,林南又一人留守在那儿,所以这不麻烦女婿也不行。 林珑挥毫很快写好了信,吩咐如眉拿给丈夫留给她的小厮匪风,让他快马加鞭赶去送给自家男人。安排妥了此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淡定地喝了口茶水,她道,“二娘,等南叔一家子休整过后,你再带他们过来我见见,扳指算来都有三年未见了。” 她现在儿子都能跑会跳了,真是一回首像是昨日做的一场梦,让人心生唏嘘。 “自当如此,林南家的一来就提出要过来给你磕头,是我见她一家子刚到怕是累着,这才阻止她的。”林绿氏解释道。 林珑点点头,少不得要与林绿氏商量一下这玉肤坊店铺的安排,当然她事后还得与叶田氏、贝明绯通通气。至于郑南珠则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这些年郑南珠的分红已经是大大远超过当年她的投资。 翌日,叶钟氏颇有几分担忧地送了女儿上马车出发去普救寺,直到马车出了内院见不着,她这才让人暗中跟上去保护女儿的安全,一切安排妥当后,方才带人回转主院处理府中事务。 叶蔓籽的马车很快就与诗社一众同龄姑娘家汇合。 都荃一看到她的马车,忙让车夫停下,自己跳下了马车急忙提裙登上叶蔓籽的马车。 原紫瑛微掀车窗帘子眯眼看着都荃的动作,若是以前她必定不会多想,毕竟都荃性子不复杂,与她也颇谈得来,可经过连枝“点拨”后,她的想法却是大变,再看都荃这动作怎么碍眼怎么来,没见过这么上赶子巴结人家的贱货。 她恨恨地把车窗帘子拉上,脸色难看且紧绷,手更是发泄般地卷着巾帕,恨不得把都荃那张似狐狸精的脸蛋给划花,看她还张不张扬。 连枝见状,嘴角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原紫瑛卷着巾帕的手,“原姐姐冷静点,不然就中了别人的计,越是沉不住气就越让人踩在头顶上,听我的劝,来深吸一口气。” 原紫瑛照着连枝所做的呼出浊气再吸了口新鲜空气,这才觉得胸腔不那么紧绷,“我就是这臭脾气改不了,连妹妹,这点我得跟你多学着点,不然就真的让那贱蹄子得意了。” “原姐姐这般想我就放心了,对了,这次都安排妥当了吧?”连枝不放心地又再问了一次。 原紫瑛眼里闪着冷光点了下头,“她要挡我的路,我自然不会放过她,连妹妹,你可要好好帮帮我。” “放心,我们俩是啥关系?”连枝忙派定心丸给原紫瑛吃。 原紫瑛一脸感激地看着这好友,还是她细心为自己着想,不似都荃那样假仁假意,哼! 叶家马车里面的都荃挨着叶蔓籽坐着,一把拉起她的手,苦恼道,“叶妹妹,你可得帮帮我……” ------题外话------ 抱歉,有点卡文迟了些,请大家见谅哈,今晚有二更。   ☆、第三百九十五章出事 “怎么了?”叶蔓籽睁大眼睛看她,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在提哪一壶? 都荃咬着下嘴唇道,脸上的苦恼更甚,“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原姐姐,她现在看我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好像生我的气了。你说大家一个诗社的,这样闹别扭真的好吗?” “你与原姐姐闹矛盾?”叶蔓籽睁大眼睛。 都荃眩然若泣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哪儿招她惹她了,以前我俩处得那么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怎么着也得让我知道个中缘由吧?” “那你寻她问清楚便是。” “我有寻过她啊,可她都避开我,我甚至还到原家去了,她娘又说她不在,你让我如何问个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就退社了……” 都荃想着退社是下下策,这诗社里也还有她喜欢的人啊,一如叶蔓籽,所以还是她还是舍不得退社。原此瑛若是说她做错了什么,只要大方说出来她再道个歉,大家就还是朋友,但若还是这样阴阳怪气的,那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何必惯着她?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她都荃也是有自己的骄傲。 叶蔓籽也不想诗社四分五裂,都是一起相处有些年头的朋友,再说这次是都荃与原紫瑛闹矛盾,不是那个有点假的连枝,所以她还是愿意尽一分力,反手握住都荃,“都姐姐,要不我们进寺上了香求签之后,我再约原姐姐出来与你当面说清楚,总好过你这样猜疑着强得多,你说如何?” 都荃咬了咬下唇,原紫瑛如此对她,她是有气,不过她一向不大将人往坏处想,好歹以前也曾经是朋友,遂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叶妹妹,那这事麻烦你了,若与我原姐姐说不拢,那么等从寺里回去后我就退出诗社……” “都妹妹,你别这么快下定论,再说现在还有我帮你呢。”叶蔓籽道。 都荃笑了笑,“叶妹妹,还是你最好,一如当初,也不知道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原姐姐这人我真的看不透……” “对了,我见她与连姐姐共乘一辆马车呢。”叶蔓籽随口道。 “她俩一向最好……” “那你怎么不求连姐姐帮忙?她与原姐姐关系好,说的话比我管用,我与原姐姐的交情不若她深。” 叶蔓籽十分诧异,若不是多嘴问了这么一句,她还不至于发现有这么个大漏洞,都荃没有必要舍连枝而就她,关系亲厚一向能决定很多事。不由得想到亲娘与大嫂都说过的话,防人之心不可无,猛地打了个激灵,她目光灼灼地盯在都荃的脸上,看她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都荃却没有发现叶蔓籽此刻紧绷的脸色以及暗暗地提防,“我怎么没找过她?就是找过了才会想到你,连姐姐她居然拒绝了我,她说她不好做这个和事佬,还说她也觉得原姐姐最近有点怪,时常会向她发脾气,她若相劝必定火上浇油讨不得好,非但帮不了我,还会让原姐姐连她也恼了,她们毕竟做了好几年的朋友,她舍不得原姐姐这个朋友,请我理解她的难处”顿了顿,“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非要把连姐姐拖下水吧?我还没有这么厚脸皮。” 说着说着她自个儿都有些动怒了,这算什么事啊?她好歹也是堂堂公侯千金,犯得着处处看人脸色,这会儿她对原紫瑛不若以前的喜欢,渐渐也带上了一丝的恼怒。 叶蔓籽却是思索起来,连枝拒绝了帮都荃与原紫瑛讲和,表面看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深究内里却有很多疑点,譬如原紫瑛为什么会突然就变了?这位原姐姐一向遇事随和大大咧咧,没与人闹过红脸,如今却是先后都让都荃与连枝都对她颇有微词,这里面隐藏了些什么? 都荃看到她有些发愣,忙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叶妹妹,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蔓籽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想了想,随后又似不经意地道,“都姐姐,我觉得心神不太宁,等会到了寺里,我们都还是留心一点,我娘说现在外面不太太平,灾情严重,就怕有人会铤而走险做些不好的事情来,多留个心眼没坏。” “我出门之时我娘也这么说过,只是我当时都同意与大家一块儿出来上香,不好再推辞。”都荃忙道,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不是不听劝的人。 “都姐姐,我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叶蔓籽有几分迟疑地道。 都荃快言快语道:“你我是好姐妹,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说出来,我与你一道参详参详。” “那好,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叶蔓籽更凑近都荃,“都姐姐,你觉不觉得这次上香有点怪,还是原姐姐提议的,她以前可没有这么虔诚,更反常的是,一向与她交好的连姐姐却反对,她们俩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就算有什么矛盾也会私下解决,哪会闹到台面上来?” 叶蔓籽没说,都荃还没有发现这点,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一张小脸不禁也严肃起来,她虽然一向没心没肺,可不代表她没脑子,只是一向不爱把人往歪处想,“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的不对劲,可她们这样唱双簧到底有何意图?诗社里面有什么是她们要图谋的吗?我真真想不出来。” 她原本上叶家的马车只是想让叶蔓籽去问问原紫瑛对她是不是有意见,可两人这一讨论,她原先的想法就显得有些幼稚与天真了。都家的内院其实也并不是一片太平天下,婆媳姑嫂妯娌之间,正室与妾侍之间,都是刀光剑影暗流汹涌的,她不是不懂这些女人相斗的把戏,只是一向不屑于参与罢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是公侯千金,无论如何她的出身摆在这里,别人就算不敬她也会忌惮她背景,她爹她娘她兄长可不是吃素的,而她一向又得宠。这会儿感觉到有人似乎在使计,还是一向单纯的诗社社友,这心里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叶蔓籽却是答不出她这个问题,亲娘与大嫂并没有与她说过相中了哪个当她三嫂,再说她家三哥有那么好吗?能让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想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她三哥不袭爵,而她大哥大嫂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侯爵再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三哥头上的。 两人大眼看小眼,毕竟都还是十五岁的少女,阅历有限,现在又出门在外没有亲娘在身边可以请教,最后两人只得摊摊手表示无奈。 叶蔓籽到底还比较有点主意,“都姐姐,咱们别想那么多,到时候见招拆招,若有不妥之处,立即上了马车归家,家里总有大人在,我就不信几个黄毛丫头能翻了天去不成?” “嗯,叶妹妹说得对,我们就这么办。”都荃点点头,“对了,其他的人要不要提醒一句?” “怎么提?这都是我们的猜想罢了,说出去只有得罪人的份,若是到时候真出了乱子,能帮的就帮一把便是,再多我们也没有法子啊。”叶蔓籽知道自己的斤两,她不再是几年前那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所以强出头之事她是坚决不做的。 都荃倒是有副热心肠,可无奈正如叶蔓籽所说,无凭无据之事如何取信于人,还不如先观察着,若有不对劲的地方再提醒他人好了。 两人苦恼着自己的心事,却是依然按时到达的普救寺,一路无惊也无险。 寺里的僧人早就得了消息出来迎接,在这群贵女到来之前,襄阳侯府、晋阳侯府等权贵之家的当家太太就已打发人过来打过招呼,住持等人根本就不敢怠慢,生怕这群贵女在自己这寺庙里面遇到危险,后果他们可承担不起。 都荃与叶蔓籽手拉着手下了马车,两人尚是好玩的年纪,看到这目的地,小脸上也放出光来,再与其他几家地位相当的贵女汇合,几人打头先上前去与住持见礼。 跟在后面下来的连枝和原紫瑛见状,心里微微不舒服,虽说大家都诗社之人,但地位仍有高低之分,那群公侯千金一向都是这样我行我素的。 原紫瑛以前并不在意,但现在心态变了,竟也觉得自己被人怠慢,表情渐渐有了些许阴沉,“连妹妹,我们也上去吧。” 连枝轻点了下头,与原紫瑛一块儿踏进普救寺里面。 哪怕今儿个只有这一群贵女来上香,但她们的侍从跟班几乎都把这寺庙门口挤爆了,小沙弥忙得不可开交,这可比平日接待普通信徒要累得多。 叽叽喳喳的女声几乎都要将大雄宝殿的屋顶给掀了,住持师傅直觉得头疼不已,可这些姑娘的家世单拎一个出来他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是一群,遂只好耐着性子一一接待了,当然重点关注对象是叶蔓籽、都荃等少数几个公侯千金。 叶蔓籽自从及笄后就已经开始懂得些许男女之情,跪在佛像前,她虔诚地祈祷了起来,希望求得一支上上签,摇了摇,终于掉下来一根签,她身边的侍女立即执起来,请示道,“姑娘?” “拿去给师傅看看是什么签?”叶蔓籽吩咐道。 “我正好也摇到签,我们一块儿去看看是不是上上签。”都荃忙把签筒递给身边的大丫鬟,拣起自己面前的竹签,她起身一把拉住叶蔓籽挑了挑眉道。 叶蔓籽忙笑道,“好。”示意侍女把竹签给她,她兴致高昂地与都荃一块儿去解签。 待到了解签人那儿,她抢先一步把手中的竹签递给面前有点胖的和尚,“师父,赶紧给我把签文找来。” 那胖和尚也没有迟疑,接过叶蔓籽手中的竹签,按号索文,很快就把那签文翻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是迟疑了一会儿。 “上面说了什么?”都荃好奇地探了探头。 叶蔓籽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也跟着急切地催促,“师父,你倒是说句话啊,给我看看。” 她本就是急性子,一把抢过那胖和尚正要递过来的签文,只见那小小的签纸上写着一行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这诗句念来感觉怪怪的,她的心不由得一沉,“师父,这是什么签?” “施主求的是家宅还是姻缘……”胖和尚问。 “姻缘。”叶蔓籽认真地回了两个字。 胖和尚笑道,“根据这句诗文,纵使有所磨难,但终会否极泰来,施主须放宽心,姻缘自到,无须过于担忧……” 叶蔓籽将信将疑地听着这胖和尚的话,这是什么个意思?表示她姻缘难求?吞了口口水,她打断这胖和尚的话,“师父,这是什么签?” 胖和尚依然笑道,“上签。” 他不是说了会否极泰来吗?难道还不是上签? 叶蔓籽这才满意地把这签文收到自己随身带着绣了彩蝶的荷包里面,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都荃,“都姐姐,该你了。” 都荃还沉浸在叶蔓籽所求的那句诗签文里面,如今被她这么一撞方才回神,忙把手中的竹签递过去,胖和尚笑呵呵地接过,一番查找,翻出签文。 “都写了什么?”她问道。 胖和尚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这,好像翻错了,我再找找……” “错什么?我看不得?”都荃也一把抢过那签文,展开一看,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书: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这不用解签,她也知道写的不是什么好诗,遂一拍桌子,“这是什么意思?” “表示……”胖和尚想要把这话圆过来,不让这贵女大发雷霆。 都荃没想到求个签而已,简直是给自己添堵,她党堂公侯千金长得又不丑,难道还难嫁不成?思及此,柳眉倒竖怒瞪这胖和尚,看他的狗嘴能否吐出象牙来? 叶蔓籽的心还在堵着呢,见状一把拉着都荃离开,“走,我们走,这什么破庙求的签一定不准,谁信谁倒霉。” 都荃把手中的那纸签文撕碎扔到地上,还用力地踩了两脚,再度狠狠一瞪那胖和尚,这才由着叶蔓籽拉她离开。 路上二人遇到来解签的诗友,不由得仍旧气愤地说这寺庙求的签不准,让她们别费精神云云。 有人相信就把手中的竹签一扔了事,有人却不信邪带着丫头过去解签。 二人也不管,反正来都来了,就寻了一处地方坐着歇息。 叶蔓籽还是遣了个人去找原紫瑛,不管如何总还得帮着都荃问问话才行,她也不想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此离开诗社。 结果原紫瑛的丫头过来回话,说是她家姑娘在什么地方等着都姑娘,请都姑娘过去。 都荃这才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叶蔓籽道,“叶妹妹,我先过去与原姐姐说说话,回头再来找你……” “都姐姐,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原姐姐找的是我,我找的也是她,你若跟着过去,我怕她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放心好了,我能应付,再说我向边还跟着丫头呢,出不了乱子。” 叶蔓籽听到这里,并没有强求,遂道,“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就赶紧离开,知道吗?” 都荃点点头,这才带着丫头前去找原紫瑛。 叶蔓籽见到都荃离开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颇为无聊,遂起身带着丫头准备去与其他的贵女汇合,至少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 正走了没几步,却见到连枝寻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连姐姐怎么过来了?” “我求了签,正好觉得那儿有些闷,遂到处走走散步,哪知正好遇上叶妹妹,这敢情好,我们一块儿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连姐姐求了个什么签?” 叶蔓籽有几分好奇,她自己那个签文在她看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上签。 一提起签文,连枝的眉头就是一皱,并没有拿出来,而是挥挥手中的帕子,“不就那样,无甚稀奇之处,倒是听说叶妹妹求了支上签,可否与姐姐说说。” 叶蔓籽见连枝不肯说出来,自己哪会缺心眼地朝外倒竹筒般说话,遂也推却了一句,“我的也是那样,甚么上签,不过是说来哄哄我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女子。” “正是,我也是这个意思。”连枝忙附和。 原本兴冲冲的来,她是想求支好签的,结果却是得了首不咋样的签文:你方唱罢我登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当看到这签文的时候,她的神色就紧绷了,这不是在咒她吗?这鬼寺庙还好意思说自己的姻缘签最准,就这样的准个屁?回头必定要好好地唱衰这破寺庙好好出一口气才行。 两人都一致不想提这求姻缘得来的破签,只好一起走在这幽静的寺庙一角。 叶蔓籽想着等用过了斋饭,她就打道回府,往后绝对不再到这普救寺来,就一沽名钓誉的破寺庙,她还不稀罕。 这一路上都是连枝说的话多,叶蔓籽都是随意地附和几句,显然兴致不高,连枝也装作没发现,心里却是暗暗着恼。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几名男子蹿出来,一看到她们,举着手中的剑指都着她们,“别动,要不老子杀了你们……” 两人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仗,随即都吓得尖叫出声,主子是这样,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中一个手里提了东西的男子朝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弄晕她们扛走,省得她们坏事……” 叶蔓籽的身体吓得瑟瑟发抖,连枝见状,自己挺身而出把叶蔓籽挡在自己的身后,颤着声音道,“你……你别过来……我爹是通政使,事后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大哥,是官家女,这可能勒索不少钱。”其中一个男子顿时感兴趣地道。 那被唤做大哥提了东西的男子沉思一会儿,立即就指示自己的手下抓住她们二人,绝不能让她们二人坏事。 连枝拼命地护住叶蔓籽,手上更是被那前来抓她们的男人手中的匕首划了好几条伤痕,这伤口并不深,但却是很快就流出血来。 “连姐姐,你受伤了……”叶蔓籽发现,顾不上与连权的隔阂,忙用自己的手绢帮连枝包扎。 连枝的脸色早已发白,忙阻止叶蔓籽,“叶妹妹,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去唤救兵来……” “不行,连姐姐,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快点,听我的,要不然我们两人都得完蛋。” 这一刻,连枝的语气相当的重。 而且她真的转身去抱住那个要抓她们的男人,尖声朝叶蔓籽道,“叶妹妹,快跑啊——” 叶蔓籽也被吓得脸色发白,见到这情形,一咬银牙,忙提着裙摆转身没命地开跑,只是她跑了没两下,又有人挡住她的路。 “想走?没门。”那提了东西的所谓大哥冷冷地看着叶蔓籽。 连枝看到这里,顿时懵了,她安排给这几个劫匪的戏码不是这样的啊?她只是想要成为叶蔓籽的恩人,这样一来叶钟氏还不得答谢她?然后她再嫁进叶家就容易了,这几个人收了她的钱,却这样办事? 原本她以为他们是要把戏做得逼真,哪里知道那所谓的老大却真的抓住了叶蔓籽,她倒吸一口凉气,转头低语厉声道,“你们收了我的钱就要按章办事,快放了她,要不然我保证你们收不到尾款……” “丫头,你在说什么?爷听不懂。”那抓着她的男人笑得流里流气地道,心想这丫头的脸蛋还真美,但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连枝刚才只是有意试他一试,只是这一试却让她明白摆乌龙了,这不是她之前安排的人,这回脸上是真的一点血色也没有,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这男人的抓捕,心不由得沉进谷底。 她还记得不久前秦家女的遭遇,那个讨厌的秦娇蓉就是在出嫁后随丈夫回老家的途中遇上了山贼,结果却被丈夫体弃,娘家逼其出家以全秦家女的名声,难道这样悲惨的命运要落到自己的头上? 她的脑子一向活络,想到这后果,她也不禁吓得要哭出来,“你,你放了我,我让我爹给你大把的银子……” “美人儿,银子我要,你,我也要。”那抓着她的男子伸手摸了一把连枝娇嫩的脸蛋。 连枝尖叫出声。 结果那抓着叶蔓籽的老大却大喊一声,“闭嘴。” 连枝当场不敢噤声。 叶蔓籽也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后悔莫迭,早知道就听娘的话不来这普救寺,姻缘天注定,提前知晓又有什么意思?看了看两人的下人都被制住了,她顿时脸如死灰。 这回完了。 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拖拽着往寺庙的后门而去,显然这几个男人已经选好了逃跑路线。因为今天一众贵女的到来,普救寺的僧人都集中在前面,所以这后面竟是一个僧人也没有碰上。 而那后门处守门的小沙弥已经被人打晕过去。 叶蔓籽死活不肯出这后门,脖颈处眼看就要挨一刀让她晕过去,哪里知道,突然又有人冒出来,这回她看清来人,顿时哭成一张花猫的脸带上了喜色,“快,快来救我——” 这出现的人正是她襄阳侯府的侍卫。 那受了叶钟氏命令要暗中保护叶蔓籽的侍卫,原本在进庙那会儿受阻了一下下,后来才成功进了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自家姑娘的所在,哪里知道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抓着叶蔓籽的老大一看这几个不好惹的侍卫,顿时就知道要撞上铁板了,自己这么些个人哪够人家来?当机立断地一把将叶蔓籽扔给那群侍卫,然后转身就快速地跑向停在后门的马车上。 “快,把那些下人都放了。” 一进间,被抓的下人都放了,但惟有连枝却被抓着她的男人打晕了,一把塞上了马车,这男人最后一个跳上马车,那老大只是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驾起马就快速地离开普救寺。 被自家侍卫刚好扶住的叶蔓籽这才没摔到地上,劫后余生的她惊魂未定,仍在不停地喘着粗气,这实在太过于惊险了。 “姑娘,你没事吧?”她的侍女立即上前扶着她,不让侍卫再碰到自家姑娘。 叶蔓籽摇了摇头,如今平安了,她也松了一口气,两手死命地抓着同样颤抖的侍女的手,“连姐姐呢?” “我家姑娘被人抓走了……”连枝的侍女这会儿才哭出声来。 叶蔓籽猛地睁大眼睛,两眼一再的巡睃,果真没见到连枝的身影。倒吸一口凉气后,她朝身边的侍卫道:“你们派两人赶紧去追那辆马车,务必要把通政使家的姑娘救回来。” 不管如何,连枝为了救她受了伤,她不能坐视不理。 叶家侍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叶蔓籽,所以之前并没有追上去,如今主子有命令,他们才勉强分出两个人手去追那辆带走连枝的马车,剩下的侍卫寸步不离叶蔓籽,绝对不能让这主子出事,要不然回府后太太会剥了他们的皮。 至于被抓走的连枝,追不追得回来关系都不大,只要尽力即可。 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哪个贵女还有心思再上香求姻缘签,毕竟一想到连枝都被人劫走了,这不管救不救得回来,名声都会受损,她们就集体变色,胆子小的还死命地抓着自家侍女的手臂,也顾不上吃斋饭,就吵着要回城。 叶蔓籽也是心神不宁地想要赶紧回府,不过想到都荃,她忙又寻起她来,结果却是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她顿时整个人都懵了,莫非都荃也出事了? 她正要让人去寻都荃,结果看到原紫瑛正与别人站在一处说话,她忙扑过去,“原姐姐,你看到都姐姐没有?” “都妹妹?”原紫瑛猛然睁大眼睛,“叶妹妹,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寻你呢,你与都妹妹在搞什么,我之前不是应你们所邀要与都妹妹说几句悄悄话吗?结果倒好,我到了那地点,你们都没来,我在那儿还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不是你的下人来请都姐姐过去的吗?”叶蔓籽一副见鬼的样子。 “对啊,当时我不是没抽开身来嘛,所以才会让我的下人带都妹妹过去,结果我的下人回报,说是都妹妹在那儿等我,我这才赶紧结束了解签,急着过去与都妹妹汇合,这点我身边的陈姐姐和何妹妹都可以做证的。”原紫瑛说着一长串话解释着。 原紫瑛身边的陈姐姐和何妹妹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她们之前确实是与原紫瑛在一块儿的。 叶蔓籽顿时脸色大变,“那都姐姐人去了哪儿?” “不会也被人抓走了吧?”原紫瑛同样变了脸色地大喊一声。 这一声再次吓得一众贵女的脸色变了再变,没人再待得住,都急匆匆地出去寻自家马车赶紧回城。 普救寺的一众僧侣也面色难看,这回他们普救寺真的好日子到头了,不见了贵女,他们这座寺还不被拆了? 叶蔓籽没去阻止走的人,而是转身朝身边的其中一个侍卫吩咐一声,让他赶紧回城向连家与都家通风报信,这两人一被劫一失踪,这可都不是小事。 原紫瑛也叹息一口气,“不知道连姐姐与都妹妹现在如何了?真是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 她是真挂念连枝,没想到连枝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所以脸上的神色好看不到哪儿去。 叶蔓籽看了她一眼,“原姐姐,你真的不知道都姐姐的下落吗?” “我若知道早就说出来了,还会在这儿干着急吗?”原紫瑛忙看向叶蔓籽,一副被侮辱的样子,“叶妹妹,你在怀疑我吗?我有什么理由去害都妹妹……” “原姐姐,你也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再确定一下罢了。”叶蔓籽不想冤枉好人,虽然按都荃之前与她说的话,她与原紫瑛似乎有些矛盾,但自己到底不了解内情,所以也不能随意下判断。 “叶妹妹也请见谅,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把话说清楚。”原紫瑛也神色一缓地道。 ------题外话------ 抱歉,迟了,请大家见谅! 今晚有二更,约十一点左右更新哈。   ☆、第三百九十六章获救(二更) 只是在叶蔓籽看不到的地方,原紫瑛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垂的头掩去了她神色间的淡漠与冷然。一切都按她的想法进行中,都荃怕是早已死在山崖之下,惟有连枝的被劫却出乎了意外,想到连枝,她的神色间还是颇为担心的。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面连枝待她是真的好,若非她告诉自己,不然自己就真的被都荃那副无害的样子给骗了。一想到自己曾经真心地待都荃好,脸上的戾气又险险地压不住,深吸一口气,她又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担忧焦急。 叶蔓籽就算有了些许精明,但她到底没能将人性往最坏处去想,所以在原紫瑛再三的保证之下,也惟有选择暂时相信,还是先找回都荃为第一要务。 在晋阳侯府来人之前,她惟有让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然慌张只会累事,这个道理亲娘和长嫂都教过她,她立即就看向住持,“大师,现在不是等待的时候,我希望你赶紧发散寺里的僧众寻人,一定要将晋阳侯府的千金找回来。” 自己的侍卫已经去救连枝了,寻找都荃现阶段只能是普救寺的僧人最合适,他们人多,只要前门后山都寻遍,一定能发现珠丝马迹,当然这是她最深切的期望。 普救寺的住持一听失踪的是晋阳侯府的千金,脸色变得更为难看,连忙点头,转身就去安排人手搜巡。 叶蔓籽看到住持去忙,转头再度看向原紫瑛,“原姐姐,我想到你与都姐姐约定的地方去看看,可以吗?” 原紫瑛的心跳猛然加速,不过她掩饰得很好,轻微点点头,“当然可以,叶妹妹,你随我来。” 叶蔓籽带着人就跟上原紫瑛,一行人出发往后山的方向。 此时的都荃正趴在山崖之下,她的一只脚好死不死地被一块石头压住,而她人却是晕死了过去。 本来普救寺山脚下的地方一向比较荒凉,素日里都缺少人烟,今儿个好死不死地有群书生正在这附近出游,所以正好看到晕死过去的都荃。 “那儿似乎有个人?”林栋皱眉指了指方向。 他身边的叶旭融立即看过去,正好看到都荃身上的衣物,“真的有人,我们赶紧过去看看,许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其他几名书生俱都神情一肃,他们都是今年刚考中生员的年轻人,没被社会过多的污染,看到有人遇难,他们还是满腔热血地上前准备救助。 林栋的身子弱倒是没有过去抢搬石头,他看了看晕倒不醒的都荃,又看看不远处被石头砸到额头的侍女,忙过去探了探侍女的鼻息,又给她切了切脉,他久病成医,一般的脉相自个儿就能诊得出来,好一会儿,他皱眉道,“这侍女死了。” 叶旭融刚好把砸在都荃身上的石头搬开,同样探了探都荃的鼻息,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口气在。” 他忙撕下自己的衣裳一角给都荃正在流血的脚包扎起来,看着这脚的伤势,这年轻的少女将来医好只怕也会成为瘸子,还如此年轻,也不知道这少女能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是迅速地给她包扎伤口。 其他人要么帮叶旭融扶起都荃,要么就去打水来先喂都荃喝上几口,要么就去研究一下这姑娘从这么高的悬崖上面摔下来怎么还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是这藤蔓,估计掉下来的时候主仆二人就是抓住这藤蔓才缓了冲势,最后很可能是碰上了松软的石头,结果就一个被砸死了,一个却被砸伤了脚……”有人分析道。 “也不完全对。”林栋也给都荃把了把脉,“这姑娘的内伤很严重,头部也有被撞的痕迹,不知道还能不能逢凶化吉。” 不管认不认识,这姑娘的遭遇还是颇令人同情的,一听到她脑子也受了伤,众人更觉惋惜,这样一来,怕是醒来后会有后遗症,兴许会连谁害的自己也想不起来,真真可怜。 “先扶她起来送回城医馆救治。”林栋道。 他们不知道她姑娘的身份,只好这样安排了。 不过难题出现了,谁来抱这姑娘上马?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马背颠簸,也不知道会不会间接就害了这伤势严重的姑娘?他们今天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而且难得天气放晴,所以一群人包括身子弱的林栋在内都选择了骑马。 “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农家买辆牛车……”叶旭融提议道。 “来不及,她得赶紧送到医馆去,要不然会没命的。”林栋很冷静地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而林栋本身身子弱,他是不可能有这个力气抱得起都荃并救她的。 最后还是叶旭融看不过去,伸手就抱起了都荃,“事有轻重缓急,得罪了,姑娘,有这么多人为你见证,我也不算坏了你的闺誉。” 其他人见状纷纷附和,他们有执血心肠是一回事,但也怕万一这姑娘获救了后非要赖上他们啊,眼见这姑娘残疾那是肯定的,哪怕这姑娘即使狼狈也掩不去那脸上的艳光,再好看的脸蛋也抵不过残疾的事实。 叶旭融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都荃送上马,他待正要翻身上去之际,他的小厮却是突然狂喜道,“爷,有马车经过,有马车经过……” 众人忙看去,果然有辆马车正驶了过来,看那马车的标志,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认出了那是护国公府苏家的马车。 叶旭融看了眼昏迷中的都荃,再度抱起她二话没说就飞快地上前去拦住那辆行驶得并不快的马车。 车夫看到他突然蹿出来,吓了一跳之余赶紧勒紧马缰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本想破口大骂,却在看到叶旭融一身锦衣后立即住嘴,这不知道是哪家府邸的小爷,真喝斥了,他绝对最后吃不了兜着走。 “出了什么事?”马车里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叶旭融本来还担心这马车里坐的是男人,现在一听到是女眷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立即抱着都荃上前,“抱歉拦下贵府的马车,只是事出紧急,还望姑娘行个方便,让这受伤的姑娘上马车赶回城救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还是那道年轻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叶旭融的诉说,显然她正在向女子回禀,“姑娘,不可轻信他之言,谁知道是不是拦路抢劫之人,听说今年多处遭灾,连寺庙都有人进去偷香火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在下是襄阳侯府叶侯爷的嫡亲弟弟,正好碰上这位姑娘遇难……” 叶旭融怕对方误会,忙亮出身份,再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就是为了取信马车里面的人。 林栋等人也没有干看着,纷纷上前做证,他们不是歹人,只是想要救人罢了。 马车窗子处的帘子被人轻轻撩起,露出戴着面纱的女子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十分的清明却又带了些许淡漠,她看了看叶旭融等人,然后把目光落在都荃的身上,猛然惊道,“都家的姑娘?” “姑娘,你认识她?”叶旭融惊讶地道。 马车里的姑娘转头看向叶旭融,微微点了点头,这会儿她已是向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吩咐了几句,随后从马车里面下来几个大丫鬟,她们从叶旭融的手上抬起都荃送上了自家马车。 待一切做妥当后,马车里的姑娘已是放下那半撩的车窗纱帘子,轻声道,“我自会立即带她回城救治。” 话音一落,她不再搭理外面诸人,而是吩咐车夫扬鞭,而跟在她身后装满行李的马车却是慢下一步,显然因为要救人,所以马车加快了行程。 救人救到西,叶旭融、林栋等人都返身上马跟在苏家的马车后面回城,至于都荃死去的那个侍女只能安排奴仆就地掩埋。 这边发生的事情,上面普救寺的人却是不知道,等他们派人来到此处时,都荃早已被人救走回去京城了。 普救寺发生的事情随着一众回城的贵女而传开了,都家与连家立即就有人赶往普救寺,与通政使连大人不同,晋阳侯一到来就立即大怒,“我女儿呢?” 住持战战兢兢地把情况禀报给这一脸煞神的侯爷听,希冀他不要对自己动怒,这不关他的事情啊。 “谁是原紫瑛?”晋阳侯一双厉眼扫过在场的女子。 原紫瑛没想到都荃的爹这么可怕,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女子便是,都侯爷,这事小女子真的不知道实情,我赶到与都妹妹相约的地方之时,都妹妹就不见身影,我还在那儿等了许久……” “我女儿就是跟你相约才出事的?”晋阳侯语气森森地问道。 原紫瑛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 晋阳侯这人一向护短,他又极疼这个最后出生的女儿,所以根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冷冷地盯住原紫瑛,“你要祈祷我女儿没事就好,要不然我可不管你有罪无罪,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祖父是当朝太傅……”原紫瑛袖下的拳头握紧,这都家简直是欺人太甚,又没有证据指明她害了都荃,这个罪怎么能戴在她身上? “我可不管你祖父是谁,我只要我女儿平安无事。”晋阳侯无情地道。 原紫瑛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这会儿竟有骑虎难下之感,都荃的爹原来不讲道理至极。 另一边的连大人却是向叶蔓籽了解情况,叶蔓籽是当事人,尽可能地将详情说给他听,他听得眉头大皱。 一旁的住持师父又道,“刚才发现寺里遭贼了,香火钱被盗去大半,估计这些人就是在逃走的时候遇上了叶姑娘和连姑娘,这才想要劫走她们当人质,最后连姑娘不幸被他们劫走。” “我家俩侍卫追去了,可最后还是跟丢了。”叶蔓籽懊恼地道。 连大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过仍还是向叶蔓籽道谢了一句,就算他有些怨恨为何被劫走的人不是叶蔓籽,而是他的女儿?但此刻他不能得罪襄阳侯府。 “连大人无须如此,我也很遗憾没能救回连姐姐。”叶蔓籽眼眶有些红红地道。 这落在连大人的眼里只觉得这少女也算是真诚了,心里那点龌龊的心思这才飞走,之前实不该希望遇难的人是她。 这边发生的事情襄阳侯府也第一时间知道,叶旭尧不在家,林珑又在月子里面,叶明恂指望不上,叶老侯爷不好惊动,叶钟氏惟有亲自带人前去普救寺接女儿回府,省得节外生枝。 这么惊险的一幕,非但林珑听了心惊肉跳,就是叶钟氏也险些晕倒过去,幸好昨天她还是听进了林珑的话,暗中派人去保护女儿,要不然现在必定后悔得要死。 坐在马车里面的叶钟氏想到儿媳妇在她出发前说的话,“儿媳妇以为连枝被劫一事还是颇多疑点的,虽说这结果让人意外,但这初衷怕是不善。” 这连枝就算再想嫁进叶家来,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声誉,依连枝的性子,如果情况不对,她是不会以身相救叶蔓籽,必定会跑得有多远就有多远,被劫走的女子一般都难有好下场。 除非…… “除非她能肯定自己能脱险,不过很不幸的是她却偏偏被带走了,儿媳妇以为这应该只是巧合。” 林珑的话又在叶钟氏的脑海里面回响,连枝一向心计颇深,儿媳妇的猜测很可能成真,怕是连枝想要害人终害己。 光是想想,叶钟氏的后背就要凉透了,这次普救寺之行的凶险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 在这时候,苏家的马车与叶旭尧、林栋之人都已进了城。 马车里的苏家姑娘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就近寻了个医馆给都荃医治,几个侍女抬下重伤的都荃进了医馆。 叶旭融看了眼都荃,显然这苏家姑娘已经为她简单救治过了,这样一来,都荃的生机会更大些,对这苏家姑娘他不由得另眼相看。 马车里的苏家姑娘戴着帷幄缓缓地由侍女扶着下来,浅黄色的衣裙刚好遮住她纤秾合度的身体,看来倒是个颇具书香气息的女子。 叶旭融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第三百九十七章硬赖 那苏家姑娘显然感觉到叶旭融在看她,头一转冷冷地看向叶旭融,气息一凛多了几分冷冽,显然对于叶旭融注视的目光十分不悦。 叶旭融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行为猛浪了,眼前这姑娘不管是不是苏家正经出身的姑娘,应与当今苏皇后的关系匪浅,自己这般盯着人家看到底不太妥当,遂朝不远处的苏家姑娘做了个揖表达歉意。“是在下无礼在前,请姑娘不要介怀。” 苏家姑娘帷幄下的面容才缓了缓,自己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这才微微朝叶旭融福了福算做还礼,不过她仍是只字不吭,由自家大丫鬟扶着往医馆的内堂而去,里面她也安排了丫头侍候,应该不会损及都荃的闺誉。 待她走过之后,与叶旭融交好的其他学子不由得皱眉道,“这护国公府的姑娘好大的架子,叶兄,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必向她致歉?” “我不该孟浪地盯着她瞧,不管她是不是护国公府的姑娘,我也应当守礼。”叶旭融急忙道,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那苏家姑娘背上个坏名声。 “也就叶兄你好脾气,她这般大架子不过是仗着苏皇后罢了……”有人不屑地道,“我看之前她若不是认出那受伤的姑娘是晋阳侯府都家的姑娘,只怕也不会伸出援手来,不过是个势力眼罢了……” “住口。” 叶旭融和林栋都同时出声严厉地喝止那名学子,不管这苏家姑娘是不是势力眼,但她救助了都荃这是不争的事实,再者晋阳侯府的姑娘能与苏皇后的亲戚相提并论吗?人家至少还能与当朝皇后沾亲带故,都家并无姑娘入宫为妃。 遭到喝止,那口无遮拦的学子这才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这护国公府的姑娘是自己能当面议论的吗?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忙心神不宁地朝叶旭融和林栋行了一礼,好在这二人够朋友阻止自己犯口孽。 叶旭融和林栋均皱了皱眉,他们这么做只是不想有人出言损及那苏家姑娘的声誉,眼前这名学子显然是误会了。 “严兄不必如此,我只是顾忌到人家姑娘的清誉罢了,如今各处遭灾,就连官道上也不太平。人家姑娘带着好几车的人和行李,虽有护卫保护,但到底还没有到京城谨慎些行事倒也情有可原,总好过冒冒失失地乱发善心以致最后惹祸上身强得多。”叶旭融道,他并没有过多地去猜疑这苏家姑娘救助都荃的心思。 帘子后的苏家姑娘却是刚好将叶旭融维护自己的话听进耳里,不由得驻足当地,神色间却有些许动容,没想到这个男子却会为自己说话,之前自己还因为他的行为有失而略有些不快。 “夏蕙,他之前说他是哪家的人?”她轻声地朝身边的大丫鬟问道。 那名唤夏蕙的大丫鬟记性甚好,忙道,“回姑娘的话,这年轻公子自称是襄阳侯府叶家的人,依奴婢之见,这公子长相俊俏,心地又好,确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这大丫鬟大力夸赞叶旭融,毕竟自家姑娘的年纪不小了,又守了六年才回京城,再不议婚等过了双十年华那就难嫁了,纵然有个当皇后娘娘的亲姑姑也亦然。 苏家姑娘名唤苏妙珏,正是当朝皇后苏梓瑜娘家的嫡亲侄女,只是守了父丧之后又赶上了母丧,所以足足是守了六年的丧期,年纪已介十八岁的她,确是到了极需议亲的地步。 苏妙珏闻言非但没有心喜,而是朝自己这不知轻重的大丫鬟低声怒道,“夏蕙,这些年我疏于管教你们,以致你们都一个个轻狂起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这是往哪儿想?万一人家有妻有子了呢?你实要把我置于何地?” 被自家姑娘这一怒喝,夏蕙终于知道自己失言了,本以为是探到自家姑娘的心事正暗暗自喜,哪里知道却是拍到马腿上?脸色苍白地垂下头,“姑娘,奴婢知错,不该口无遮拦……” “现在我不与你计较,等回到府里后我自会请老太太出面责罚,你也好给我长长规矩,没得到时候丢了国公府的体面。”苏妙珏语气相当重。 先莫论父母当年那笔糊涂账是否让祖母不再记怀,单论她如今已是失去怙恃的女子,此番回府,又岂能再让祖母挑出刺儿来,不然她在苏家将无立锥之地,这点她比谁都清楚。 思及此,她略觉心神沉重,不再去听外面的议论之声,而是加快步子去看看都荃的情况。 帘外,林栋附和道,“叶兄说得有理,就算是平日大男子出行,也还得提防山贼,更何况人家一是妙龄女子,二现在又灾情严重,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铤而走险做恶事为害一方。” 众人都觉得之前自己想多了,再说人家苏姑娘救人是人情,不救亦是道理,他们确没有多嘴的余地。 至此,再无人置疑苏妙珏救人的举动是不是有势利眼之嫌,这都与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读书人没有必要这么八寡卦。 都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的脏兮兮已经抹去,至于瘀青处也处理了一番,看起来份外的可怜。 苏妙珏与叶旭融都有遣人去晋阳侯府都家通风报信,晋阳侯夫人都舒氏很快就赶到,看到女儿成了这个模样,只差没有当场晕过去。 “都夫人,现在都姑娘极需你的照顾,你可不能晕过去。”苏妙珏忙扶住都舒氏。 都舒氏抹去眼里的泪水,转头先是茫然地看了眼苏妙珏,这苏姑娘长相十分周正,清秀有余却是美艳不足,不过与她自身清冷的气质却是极搭,怎么看也是 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她不记得女儿的诗社里面有这么一号人物,迟疑地问道:“你是?” “小女子姓苏,护国公乃小女子的叔父。”苏妙珏简单提了下自己的身世。 都舒氏一听她是护国公府的人,似乎记起什么,看这苏姑娘的目光就有几分同情,大概也知道她那对不省心的爹娘当年闹的丑闻,虽然苏家不承认传闻,但是京城上流社会谁人不知道这事。 苏妙珏一看这都舒氏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禁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任由别人的目光落在自身,她从来都地须他人的同情,更是知道自己受母亲所累,估计婚事八成会受阻,不过那都是她的事情。 都舒氏同情的目光不过是一闪而过,随后想到女儿八成要成瘸子一事,她猛地抓住苏妙珏的手臂,厉声道,“我女儿怎么会成这样的?” 苏妙珏摇了摇头,“都夫人,我正巧经过并不知道详情,救下都姑娘的是外面那几个学子,兴许他们会知道点什么……” 都舒氏一听这话,方才松开抓紧苏妙珏的手臂,“抱歉,苏姑娘,是我一时紧张女儿所以……” “都夫人放心,我都理解的,都姑娘的伤势如此严重,我当时见到也是震惊不已。”苏妙珏道。 若非儿时她与都荃来往过几次,不然压根就认不出她来,毕竟堂堂公侯千金居然狼狈如此实在太出乎人意料了。 都舒氏的脸顿时阴沉下来,眼含着泪上前轻抚女儿昏迷中仍不忘紧皱的眉头,可见当时女儿一定是遭遇了莫大的痛苦,她恨不得把害了女儿的人拆骨剥筋,不然胸中这口恶气就会一直盘旋着。 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都舒氏的脆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事到如今,就算上天入地她也要知道女儿遇害的真相。 握紧了拳头,她带着怒气转身回到这医馆的外堂,如今方想起叶家那小子也给自己传了口信,兴许他会知道点什么。 苏妙珏看到这都舒氏一声不吭就出去,心道一声不好,她虽然与叶旭融等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是叶旭融给她的印象不错,她不希望都舒氏到时候冤枉了好人。 叶旭融一看到到了医馆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匆匆进了内室的都舒氏出来,他忙上前见礼,这一众学子中就他的身份最高,所以他来出面回答都夫人的话最为合适。 林栋见状皱了皱眉,他朝好友眨眨眼,示意林栋暂时作壁上观,需要时再做证即可。都荃的伤势如此严重,天晓得都舒氏会不会倒打一耙连他们这些救助者都记恨上? 他的出身告诉他,这上流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小心驶得万年船。 “见过都夫人。”他朝都舒氏行了一礼。 “你就是叶家的嫡三子?”都舒氏不由得打量起叶旭融,好一个周身都气派又阳光的少年郎,看那眉宇之间就知道此人行事光明正大又有正气,她顿时对叶旭融相当有好感。 自己的女儿成了那个样子,以后还能许婚给何人?若是能与叶家这少年郎结成夫妻倒也是美事一桩,心里有了底之后,都舒面上的表情却是没变。 她冷冷地看着叶旭融,“我女儿是怎么受的伤?” 叶旭融并没有因为她的表情而被震住,神情不变地将事情缓缓道来,从他们几人的出游到意外发现都荃在山崖底下受伤,再到偶遇苏妙珏得她帮助,都荃方才能顺利到达医馆。 都舒氏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方才和缓了一些,“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恰巧遇上?当时是你抱起我的女儿?” 她强调抱起二字。 叶旭融皱紧眉头,“当时情况紧急,也就顾不上男女大防,这点我这几位朋友都可以证明,我并无私心。” 都舒氏道,“此事都已至此,我女儿的清誉确是你所毁,叶三公子,不知道你打算如何负责?” 叶旭融顿时一愣,神色间也严肃起来,这都夫人说话实在是欺人太甚。 林栋与那几位学子都面面相觑,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出现了,因为都荃摔瘸了腿,所以都家是要抓住一个人来赖上,叶三果然还是倒了霉,那几个没出手去抱都荃的人都暗自庆幸。 他们都还有机会在会试中高中出人头地,到时候想娶什么样的人没有?没有必要去就一个瘸子,哪怕这个瘸子的家世不凡。 “都夫人,这事不怪叶兄,若非叶兄出手,令千金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林栋忙站出来为叶旭融澄清。 都舒氏冷哼一声,“名节比命重要,你身为读书人连这道理都不懂?我女儿如今因为叶三公子而清誉有损,为何不能要叶三公子负起责任来?” 这番强词夺理的话语几乎雷焦了在场的人,只见一向好脾气又阳光的叶旭融现在也是满脸阴云密布,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好心做了好事,却落得被人硬逼着负责的下场,真是岂有此理! “苏夫人,我当时也在场,叶三公子并未对都姑娘有轻薄之举……”苏妙珏忙道,希望这都夫人能讲点道理,这几年没在京城,都不知道这些当家主母怎么都变成喜欢颠倒黑白的人? “苏姑娘,此事与你无关,还请你不要插嘴进来,你对我女儿的恩情,我日后必报。”都舒氏忙制止苏妙珏出头。 笑话,女儿若能让叶旭融负责是最好的结局,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女儿以后嫁不了人小姑独处,所以眼前这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叶旭融感激地看了眼苏妙珏,又制止了要再次为自己辩驳的林栋,双眼直视都舒氏,冷声道,“都夫人,我问心无愧,这责也轮不到我来负,请舒夫人说话自重,我叶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都舒氏没想到温和的叶旭融也有这一面,她还以为这小子好驾驭,如今方才知道自己踩着铁板。 “说得好。”急忙赶到的叶钟氏刚好听到一点尾声,她本就心思玲珑,自然一想就明白这都舒氏在打什么主意,顿时火冒三丈,遂出言力挺儿子,“都夫人说话要凭良心,别做得让人不齿。” “叶大夫人,我不觉得我有说错什么……”都舒氏为了女儿的一生幸福是打算非要争到底的。 早已踏进这医馆的晋阳侯却是大声打断妻子的话,“女儿呢?” “在里面,侯爷,我们姐儿这回真是被人害惨了……呜呜……”都舒氏看到丈夫到来,当即情绪激动哭了出来。 晋阳侯无暇理会痛哭的发妻,而是大手一挥就进了内室亲自察看女儿的伤势,待亲眼看到时,那怒火更是蹿高三丈有余。 都舒氏也没闲着,把大夫说过的话转述给丈夫听,随后再度哭诉道:“荃姐儿是幸运地捡回一条命,可往后瘸了腿可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一辈子都要完了……” 晋阳侯的手握得死紧青筋都要凸出来了,他娇滴滴的女儿居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想要把普救寺拆了的心思都有了,“一定要彻查,非要查出害了荃姐儿的真凶来。” 医馆外堂上,原紫瑛略有些惊慌地暗地里瞄了眼内室,没想到都荃会这么大命,这么高摔下去居然没死,也不知道她会如何说?不管当时她有没有发现自己,此刻就够她提心吊胆的。 叶蔓籽没有跟去看望都荃的伤势,毕竟这个时候要让人家爹娘先看,她进去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只是想到这好友的伤势,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娘,小妹,你们怎么来了?”叶旭融忙上前去与母亲、妹妹汇合,眼里略有惊讶。 林栋也赶紧过去跟叶钟氏打声招呼。 叶钟氏看了眼两个年轻人,简明扼要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事已至此,我担心籽姐儿,少不得要亲自接回来才能安心。” 叶蔓籽一直紧紧地依着亲娘,今天普救寺发生的事情只怕会让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过魂来。 连大人并没有与他们过来看望都荃的伤势,而是组织人去营救连枝,一路上亲娘又仔细地问了她许多细节问题,她又详细地回答,随后发现了越来越多疑点,心里更是惊魂未定,这里面的内幕太可怕了。 连枝的真面目让她寒心,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她已是相信了母亲的推理,想到自己被人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顿时为连枝担心的心就撤了一半,不管连枝会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看着一向开朗的小妹眉间的阴郁,叶旭融心里一阵难过,伸手就揽上妹妹的肩膀给她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哥。”叶蔓籽吸了吸鼻子,今天实在太可怕了,往后她绝对不能随便相信人。 叶旭融摸了摸自家小妹的头顶,试图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原紫瑛见状,忙道,“叶伯母,在这里我也帮不上忙,不如先行家去,改日再来探望都妹妹……” “原姐姐现在要走?”叶蔓籽睁着泪眼道。 “今儿个发生了不少事,我娘只怕得了消息也会担心我,我不若先回去向她报平安……”原紫瑛找着离开的理由。 谁料,晋阳侯此时正好掀帘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原紫瑛,“想走?没门,我家女儿已醒来,她说是你推她摔下悬崖的。” 原紫瑛的瞳孔猛地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晋阳侯。   ☆、第三百九十八章败露 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原紫瑛勉强掩去心慌,如果都荃真的醒来又指证自己一定会露面,而不是由着晋阳侯这般道出来,只能说明晋阳侯怀疑自己,不过是用话在诈自己说出真相罢了。 想明白后,她矢口否认,“不,我没有推都妹妹下悬崖,都侯爷,我真的没有这样做,我可以指天发誓……” “哼,你以为本侯会信你这番话?”晋阳侯因为女儿变成了瘸子,一肚子的怒火正没处发,“我女儿最后是与你相约的,也是你的人前去领着她离开的,最后又是被你推下悬崖,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好,你不肯开口,本侯就看看大刑侍候下你是不是还这般嘴硬?” 原紫瑛没想到晋阳侯之无礼强势出乎自己的预料,脸色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早知道都荃的爹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不会用这样的计谋来对付都荃,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脱身才好?也不知道自己那侍女是不是把口信带给了母亲,现在她惟有等母亲来救她。 晋阳侯轻蔑地看了眼原紫瑛,在他的眼里这样的姑娘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可就是这样的女子害了自己的女儿变瘸子,越想越气愤,他上前一把抓住原紫瑛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显然是打算亲自审问原紫瑛。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原紫瑛大嚷大叫,更是朝在场叶钟氏和叶蔓籽求救,“叶伯母,叶妹妹,请你们为我仗义执言,我真的没有要害都妹妹……” 看到丈夫捉住了这个原紫瑛,都舒氏脸上一阵畅快,她没有女儿那么单纯好骗,这姓原的一定有古怪,不论是不是她推女儿摔下悬崖,她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女子。现在听到她向叶家求救,她的目光立刻看向叶钟氏母子仨,神情颇为阴郁。 苏妙珏帷幄下的眉头皱紧,这晋阳侯确是过于粗鲁无礼了,不过双目再去看原紫瑛时,她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往往越是无害的女人就越是厉害,一如她的亲娘那般,用最毒妇人心来形容这类女人并不为过,即便她们这么做背后都是有原因的。 她并没有吭声,晋阳侯夫妇的为人她算是看得一清二楚,看来她最好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为好,现在的她没有招惹是非的能力,而且也不想与都氏夫妇对上。 叶钟氏拉紧女儿的手,不让她冲动行事,侧目看了眼女儿的神情,女儿虽然面上略有不忍但好歹没有强出头,看来确是比以前行事沉稳得多,心下略为满意。她抬头看向原紫瑛,“原姑娘,既然都姑娘醒来指证了你,那我们母女都没有立场说什么,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原姑娘若没做过心怀坦荡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紫瑛错愕地看着叶钟氏,她竟是不肯相帮自己?目光略过叶钟氏,略有期待地看向叶蔓籽,“叶妹妹?” “原姐姐,都姐姐都伤成这样,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她?你是最后知道她消息的人,而且那领都姐姐前去的侍女此时何在?这些都是你需要说明白的,还请原姐姐不要再藏着掖着,还都姐姐一个清楚明白。”叶蔓籽道。 “连你也怀疑我?”原紫瑛失声道。 叶蔓籽不再吭声,不过那眼神分明就是这个意思,经过普救寺这一遭之后,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天真散漫,该有的防心不能缺。 晋阳侯对于叶家人的明事理相当满意,一手提起原紫瑛,笑得万分冷酷嗜血,“这回终于死心了吧?” 至此原紫瑛终于知道这晋阳侯是在耍着自己,她双眼含恨,不过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眼里又透出几许害怕。 就在晋阳侯提着原紫瑛就要回去上大刑审问之际,原家的人终于赶到了。 自家孙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原太傅哪里坐得住?带上原紫瑛的生母原周氏匆匆赶到。 好在这医馆就在城门口附近,所以正准备出城的他们才一眼就看到原家的马车,这才没有直奔普救寺从而与原紫瑛擦肩而过。 “瑛姐儿,我的瑛姐儿……”原周氏一下了马车不顾自身体弱摇摇晃晃地就朝女儿冲过去,结果却看到女儿被一个中年男子制住,她猛地怒喝一声,“你赶紧放了我女儿,否则……” “娘,救我……”原紫瑛看到亲娘和祖父到来,顿时又满怀希望起来。 “否则如何?”晋阳侯冷笑地打断原周氏的话,“你女儿害我女儿成了瘸子,我还没有与你算这笔账。” “都侯爷,你可有真凭实据证实我孙女儿害了你女儿?若没有证据你就无权关押审问我的孙女儿。”原太傅身为朝中元老,在朝堂上自然有一定的地位,哪怕他没有爵位,也不能任由别人轻侮他的孙女儿。“你若敢乱来,我必参你一本。” 晋阳侯这人的性子一向是软硬不吃,只要他认定之事就会按照他的心意来,“原太傅,你要为你这无良的孙女儿出头,甚好,本侯也不怕你,走,我们这就到圣上面前去,看看谁占理?” 原太傅的脸色难看起来,他那般说不过是威胁晋阳侯罢了,原意是不想闹大此事,这于他原家没有半分好处,传扬出去原家女儿的名声都会被带累的。 原紫瑛感觉到祖父的目光渐渐冰冷,心里不由得感到害怕起来,她其实并不太得祖父祖母的喜爱,只因她娘不为祖母所喜,他爹又外放,在原家,母女俩一向都是极安份的存在。这次要不是气过了头,她是断然不会给祖父招惹这样的麻烦。 “好,我们这就进宫请圣上判断谁在理。”原太傅现在骑虎难下,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就在双方正要准备前去找皇帝理论之际,普救寺的住持刚好赶到,他的出现令事件有了莫大的进展。 “你说那悬崖被人下了滑石粉?”晋阳侯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出家人不打诳语,都侯爷,这是我们最近刚发现的,这滑石粉是有人在事前布置好用来陷害人的。”普救寺的住持道。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下滑石粉的人是不是用来陷害都荃的,但这是在都荃遇害的地方发现的,他就有义务过来说清楚,好把普救寺给摘清出去。 原紫瑛在看到滑石粉之时,脸色不由得大变,那该死的侍女没按她的吩咐办事吗?怎么还会留下把柄给人抓着? 她这脸上一变色,顿时就让人从怀疑到渐渐恍然大悟,晋阳侯并非无理取闹,这原家姑娘果然有问题。 原太傅也是神色大变,这孙女儿真做出了人神共愤之事? 普救寺的大师非但找出残留的滑石粉,还让人把绑缚的几个壮汉带上前来,“这几人在普救寺晃悠,老衲当时觉得奇怪,后来就让人将他们绑缚起来审问,结果这几人受雇于人是要来我们普救寺绑架襄阳侯府的叶姑娘的……” 此话一出,又如在本来就沸的水中投进一颗巨石。 叶钟氏不再沉默,忙上前惊道,“住持大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衲也不是很明白,只是知道他们受雇于人,至于这人到底是谁,他们自个儿都说不清楚,只知道事成之后,那雇主还要再支付他们五十两银子,而他们本来应该在贵女求签之时赶到,结果却因拉肚子拖延了行程。”住持大师转头看向那几个垂着头的壮汉,“是也不是?” “没错,小的们只是受雇于人,对方没让小的看到脸,只知道她是个女人……”明显是几个壮汉里面的头头忙抬头道,根本不敢直视叶钟氏这贵人的脸。 “她……她还给我们叶姑娘的画像,不过她并不是真要绑了叶姑娘,而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她而已,我们只是求财不是索命。”另一个壮汉忙补充。 看这几个壮汉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因受灾而离乡背井到京城来讨生活的,并不是那种亡命之徒,从这里就可以推测出来雇他们的人本意并非伤人。 “雇你们的人是不是姓连的姑娘?”叶蔓籽不是傻瓜,前因后果一联系起来,立即就明白了,之前还心存一线希望不是连枝算计她,现在才发现自己果然想得太简单了。 “小的不知。” 那几个壮汉一再地摇头。 原紫瑛却是脸色发白起来,她只是太单纯容易信人被人当枪使而已,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这几个壮汉虽然没有承认是不是受连枝指使,可前后一联系,连枝出事时是与叶蔓籽在一块儿的,显然她是要扮演救助叶蔓籽的角色,从而搏得叶家人的感激,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是被自己所谓的好姐妹算计了,真正要使计嫁进叶家的人是连枝,并非都荃,而她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又一时发狠,这才下决心除去都荃。 非但如此,那普救寺的僧人还带回了一个人,原紫瑛在看到她时瞬间睁大眼睛,她不是早就令这丫鬟去躲起来了吗?而且她还按连枝教的那样,早就安排人手除去这知情的丫鬟,怎么这人会随普救寺的僧人一道过来? “你……”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那丫鬟却是恨恨地看着自家姑娘,她原本不过是原家不起眼的三等丫鬟,之前还以为受到姑娘的重用,后来才知道是要害人,不过她收了姑娘给的好处,就昧着良心去害那都姑娘。 事后她立即拿了卖身契与到手的银子就逃出了普救寺,哪里知道原紫瑛会安排了车夫害她性命,她丧失了宝贝的贞操伤了那车夫这才逃出生天,不甘被辱,她返回普救寺准备说出原紫瑛的阴谋,她要报复这心狠手辣的原紫瑛。 所以此刻她如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都说了出来。 “你说这滑石粉是原紫瑛拿人撒的?”都舒氏忙道,此刻她看着原紫瑛的目光冷如寒冬。 那丫鬟点点头,“是姑娘让奴婢找人在前一天撒好在普救寺后山的悬崖处,等到今日,再让奴婢去引都姑娘过去……” “你撒谎——”原紫瑛怒斥,就算知道被连枝那贱货坑了,可她不能认这个罪,不然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没错,你收了多少银子才这般陷害主子?”原紫瑛的亲娘原周氏上前甩了这丫鬟一巴掌,让她胡说来陷害女儿。 晋阳侯不会让人坏了自己知道真相的机会,忙给自己的侍卫一使眼色,立即就有人出来拉开原周氏,不让她搅局。 那丫鬟捂着被打疼的脸,眼里怨毒地看着原周氏,“奴婢句句属实,姑娘确是对都姑娘不利,若非姑娘使计,都姑娘怎会摔到悬崖下面,事后她还要杀人灭口,这般买凶杀人,姑娘不配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实乃蛇蝎之人。” “住口,你给我住口……”原周氏受不了女儿被人如此诋毁,当场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口,本来就柔弱的身子更是受不住这强烈的情绪左右,当场就软软地倒在地上。 “娘——”原紫瑛看到母亲倒地,立即痛哭地唤出声,她娘有心悸的毛病,这也是祖母看不惯的地方,毕竟这样的身子不利生育,所以她娘只生得她一个女儿,大夫都说过若再生就会要了她娘的命。 原太傅本来以为自家孙女是清白无辜的,哪里知道背后居然如此恶毒?所以对这儿媳妇也怨恨上了,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只是让人把她扶起来拖回马车安置,至于延医问药一事他根本就不管。 “祖父,您救救我娘,她心脏不好……”原紫瑛哀求地看向祖父。 “你娘死不了。”原太傅冷冷地看着这孙女儿,“再说现在才来担心你娘是不是太迟了?我原家出了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这是诬蔑,祖父,我没有干过……”原紫瑛始终不肯承认。 “干没干过自有官府去查。”晋阳侯凉凉地道。 本来他打算动用私刑的,这会儿却是改了主意,如今证据渐渐浮出水面,他就算要她生不如死也要光明正大的来。 送官法办,原紫瑛一想到这四个字登时也想晕过去。 “都侯爷,此事给我一个面子私了如何?”原太傅不想闹大此事,“我原家一定会处置这不肖孙女儿给你一个交代。” “本侯的女儿成了瘸子,光是你一个交代就能恢复原样?”晋阳侯现在是油水不浸,想私了没门,他要让这原紫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太傅一听,哪还能再辩驳?顿时脸色灰败地瘫坐在椅子里,他原家的名声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这回他想杀了原紫瑛的心都有了。 叶钟氏看了眼原太傅的惨样,心里并无半分同情,这里面还涉及一个连枝,她立即同意晋阳侯法办的主意,这可以杀连枝的父亲一个措手不及,保怕那位通政使大人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做的好事。 叶、都两家都是侯爵,一旦决定了送官法办,办事的速度就奇快,原紫瑛灰败着脸色被押送官府。 叶蔓籽这会儿已经忙进去内室看望都荃,其实都荃并未醒来,之前不过是晋阳侯要诈原紫瑛的话罢了,可以说原紫瑛的心理素质还是挺过硬的,只是她留下了马脚被人抓,这才会东窗事发。 看着好友那凄惨的样子,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当时若是拉住都荃不让她与原紫瑛会面就好了,只可惜她没能提早知道人心能恶毒如此。 “都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她握住都荃的手祈祷着。 医馆的外堂,苏妙珏并不想卷进这是非里面,遂很快就提出告辞回府。 都舒氏道,“他日我再亲自登门答谢苏姑娘的恩德。” “都夫人言重了,小女子已说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苏妙珏淡淡道,这都夫人没给她留有好印象,与这样的人交往实没必要。 微微一晗首,她带着自己的大丫鬟莲步轻移地走出医馆,准备匆匆上马车。 叶旭融的目光追随了她一会儿,正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恰好停在医馆的门口,车帘被人掀起,那由妙龄丫鬟扶下马车的人正是护国公夫人苏武氏。 “珏姐儿,没事吧?老太太听闻你这儿出了意外,着急不已,让我过来接你回府……”苏武氏一看到苏妙珏,哪怕隔着帷幄还是能认出来,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果真成了大姑娘,婶母都快不敢认了。” 苏妙珏忙给苏武氏行礼,“见过三婶母。” 这三婶母是叔父苏辞的正妻,而三叔父一向与姑姑苏皇后关系最好,所以这三婶母是轻易开罪不得的人物,所以她这礼行得极庄重。 “快快起来,这一路回来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苏武氏忙心疼地一把揽住她抹起泪来。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苏妙珏仍还是跟着垂泪,哪怕她再坚强,自己一个人从老家出发到京城能说不害怕吗?在外人面前她要维持国公府姑娘的体面,可在这亲人面前,还是忍不住掉泪。 “好姑娘,莫哭,这回到家了,往后婶母疼你。”苏武氏忙劝慰起苏妙珏。 其实当年她与大嫂苏杨氏的关系很一般,她那大嫂平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却是个极刚烈的人。那大伯什么都好,就是一见美人就挪不开步子,当年还是大房袭爵之时,国公府后院的美人就数不胜数,乃至争宠不断。 苏妙珏的生母生过好几个孩子,却只养得苏妙珏一人,可见背后下绊子的人有多少?在苏杨氏又一次流产之后,这柔弱美人受不住了,性子大变,她居然趁丈夫熟睡一刀就把丈夫给杀了。 当时发现母亲杀了父亲的人正是苏妙珏,等她尖叫之后,苏老太太和她赶到大房之时,只看到一身是血的苏杨氏正提着丈夫的脑袋,苏老太太当场晕过去,她也被吓得跌倒在地。 婆母苏老太太恨死了苏杨氏,那时候要缢死苏杨氏为儿子填命,哪知原本应该被吓坏的苏妙珏却是死死地抱着她已发疯的母亲,求老太太网开一面。 没出这事前,苏老太太最疼这个孙女儿,可如今这孙女儿与自己对着干,连带地也对这孙女儿有了意见。 不过到底是骨肉亲情,苏杨氏已疯,杀了她意义也不大,更会令苏家丢尽颜面,那会儿又正值宫里的苏皇后流产失宠之际,护国公府若是闹出这样的丑闻来对当时的苏皇后来说并不是好事。 所以她与丈夫极力劝苏老太太不要闹大此事,苏杨氏已疯就把她送回老家安置,只要不在京城出现,那什么事都好办,谅杨家也不会有话说。再说真闹大了这件事,苏妙珏怎么办?她还小往后岂不是无人问津? 苏老太太让步了,这才有了苏妙珏与亲娘回老家的事情。 苏武氏想起这些,对夫家这侄女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见到护国公夫人出现,叶钟氏和都舒氏都上前见礼。 苏武氏护住苏妙珏,朝叶、都两位夫人告罪一声,这才拉着苏妙珏上了自家马车。 苏妙珏在上马车的时候,感觉到叶旭融看了她一眼,她侧头朝他微微晗首这才钻进了马车里头。 叶旭融微微一怔,随着那马车帘子扬起又垂下,他不禁感到有几分失落。 趁着都舒氏要安置受伤的都荃回府医治,叶钟氏趁机把一对儿女以及林栋拉走,免得这都舒氏又要说些无赖的话。 早已得了消息的林珑却是一直在府里来回踱着步,一听到下人禀报说是太太与姑娘都回来了,她忙出去迎接。 “婆母,小姑没事吧?”她脸上难掩担心,听下人回禀是一回事,还得亲眼看到才能放心,遂拉着先下马车的叶蔓籽仔细瞧了瞧。 “大嫂,我有惊无险。”叶蔓籽眼圈红红地道,回来看到亲人真好。 “你还没出月子跑出来做甚?简直是胡闹。”叶钟氏下了马车忙喝斥了儿媳妇一句。 林珑笑道:“还有几日就出月子,不碍事的。” 叶钟氏仍没好气地看了眼儿媳妇,不过想到如今天气炎热,早几天迟几天确无大碍,这才脸色好看一些。 “姐。”林栋一下马车,就忙唤了声。   ☆、第三百九十九章报应 林珑这才留意到亲弟林栋居然也在,非但如此,就连叶旭融也居然会在此刻回府,惊讶过后,忙道:“这是?” 她一时间没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家亲弟如何牵涉及这事情里面?叶旭融之前不在府里她知道,要不然叶钟氏也不会独自一人前去接回叶蔓籽,有个男丁跟在身边会更好些,那几家都不是吃素的。 “先回屋再说吧。”叶钟氏有几分疲惫地道。 林珑点点头,拉着叶蔓籽跟上叶钟氏,后头叶旭融与林栋并排走着。 一路上,叶蔓籽倒是没能忍住话,再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详细地说给林珑听,前方的叶钟氏没有吭声,这些事要瞒的是外面的人,而不是自家人。 林珑听后,眉间也紧紧蹙了起来。 一回到主院的暖阁里面,叶钟氏先行坐下,林珑着下人奉茶,在把茶水亲自端到叶钟氏的面前,有几分担忧地看了眼叶旭融,“如今都姑娘成了瘸子,只怕都家要有想法了。” 她只是了解了一下普救寺里发生的事情,至于都荃被叶旭融与林栋等人所救一事仅仅是听说而已,会这么说只是基于人性得出的猜测。 叶钟氏脸色阴沉道,“何止是有想法?他们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凭什么我四肢健全好好的儿子要娶她家的瘸子?” 都舒氏逼叶旭融负责一事到底触了叶钟氏的逆鳞,所以她的话说得极刻薄难听。 叶蔓籽微垂着头,都荃到底还是她的好友,因而此刻并不喜欢母亲说话的口气,成为瘸子又不是都荃愿意的?都荃醒来后得知这事指不定要有多伤心呢。 林珑也觉得瘸子那俩字听来有几分刺耳,但她是叶钟氏的儿媳妇,不可能为了这俩字而与婆母顶嘴。婆母话里的意思她是听懂了,看来都舒氏应该是趁机提了要求,“这么说来都家要逼小叔负责?” “可不是?”叶旭融苦笑了一下。 他对都荃没有感觉,是不可能娶她,与她是不是瘸子没有关系。感觉这东西很微妙,如果他在见到都荃那一刻有好感,兴许他就会如都舒氏的愿负起责来。 “都家是不可能如愿的。”叶钟氏态度强硬地道,“我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当初看上都荃是一回事,可如今又是另一回事,融哥儿不能娶个累赘。” “娘,看上都荃是怎么一回事?”叶旭融不解地看向母亲,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事都过去了,你也没有必要知道。”叶钟氏根本不想说给儿子听。 这次她看走眼了,这三个姑娘全都是有问题的,要不怎么能整出这事来?其中也就都荃最为倒霉无辜,但都荃识人不清警觉意识太差,如今被害自身也是有问题的。 她庆幸还没有上门提亲,要不然今天就难办了。 叶旭融蹙了蹙眉,“娘……”显然他不放弃知情权。 叶钟氏摆摆手,“我乏了,你们且散了吧,儿媳妇,你留下。”她有话要与林珑说。 “娘,那我先回去了。”叶蔓籽最先起身离开,她今天经历这些实在是累得很,而且明天还要去探望一下都荃,所以她极需休息。 叶旭融也不好再呆下去,拉了拉林栋起身离开。 林珑忙跟林栋说了句,待会儿到南园寻她的话,林栋点点头应了,朝叶钟氏恭敬地行了一礼就随叶旭融离开。 等到只剩婆媳二人在场,林珑道:“婆母无须太担忧,都家不占理,说到天边儿去这婚事都不成的。再者这都侯爷行事霸道,都夫人简直是无赖,这亲就更不能结,不然小叔一辈子都要委屈了。” 都荃的伤势如何现在也不好定论,但不良于行是肯定的,叶旭融如果娶了都荃那是要背负一辈子这责任的,正所谓久病在床无孝子,本就不情愿这婚事的叶旭融能一辈子都对都荃好?这根本就不可能,照顾久病之人,时间一长心理都会有问题,摩擦一起,晋阳侯夫妻二人只怕要把襄阳侯府的天都要给掀了,争吵波折会不断,彼此之间还不成了怨偶? 叶钟氏不同意这婚事单纯是觉得都荃现在配不上她儿子了,却没有想到太深层次的原因,如今儿媳妇这么一分析,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几乎可以预见晋阳侯夫妻隔三差五地登门教训她儿子的景象。 身为母亲,她本来就是护短的,哪能让辛苦十月怀胎的儿子受这样的委屈?有晋阳侯夫妻压在头顶上,只怕小儿子这一房都要绝嗣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们都要咬定不松口,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叶钟氏握紧拳头道,为母则强,为了她的小儿子一辈子的幸福她自然也会拼了。 林珑忙上前给叶钟氏顺一下背让她缓和一下情绪,“都夫人不会轻易放弃的,她现在只求都荃能顺利嫁人不成老姑婆,至于都荃嫁人后是否幸福只怕她是顾不上了,这做法本身就自私。依儿媳妇所见,等都姑娘醒来后伤势稳定心情也渐渐平复之后,倒是可以通过小姑把都夫人这荒唐的要求与她说说,我总觉得这都姑娘身上还是有股正气的,至于她这次遇害只是一向被强势的父母保护得太好,因而不识人心险恶防备不足才会了遭了原家姑娘的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都荃应是解决此事最大的突破口,并且是不与晋阳侯府交恶的前提所在。 “可万一她也存了这心思呢?”叶钟氏迟疑道,“她现在可是成瘸子了,看看顺王府的慧明郡主,现在都快双十年华了连个问津的人都没有,就可知道没有哪家愿意娶个瘸子进门供着?众是公主也枉然。” 这慧明郡主现在也是京城颇为尴尬的人物了,与她同年龄段的人几乎都嫁了,惟有她就因为瘸了腿而致无人登门提亲,不过她是咎由自取,京城同情她的人也没有多少个。 林珑也不是那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从始至终,她对这个昔日与霍香玉一道暗害她的慧明郡主没有半分好感。 “儿媳妇以为,就算都姑娘也存着要硬赖上小叔的心思,此法还是可以一试,反正结果不会更坏。”林珑道。 晋阳侯夫妇不会轻易罢手,能不伤和气地劝他们夫妻的人惟有爱女都荃一人,不然双方必要撕破脸。 叶钟氏皱紧眉头狠灌了一口茶水,证明她的内心正起伏得厉害,好半晌,她方才把茶碗放下,“就依你这主意先办着,我会与籽姐儿打声招呼,着她透露这婚事的信息给都荃知道。” 确如儿媳妇所说,成与不成都没有坏的。 看叶钟氏这疲惫的样子,林珑上前给她捏了下肩骨,叶钟氏舒服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伸手阻止了她,“你的孝心我知道,不过你正坐月子,就别使力了。” 林珑这才罢手重新坐到叶钟氏的对面,“婆母,公爹那边要不要打个招呼?” 叶家最不省心的人就是叶明恂,偏偏他又是叶钟氏的夫婿,她丈夫与小叔子、俩小姑的亲爹。 “他?跟他说他只会动歪脑筋,我对他算是没指望了。”叶钟氏脸色紧绷地道,丝毫没有给叶明恂留面子,可见她对这丈夫是越发失望了。 林珑对这公爹也是反感得很,不过叶钟氏现在对公爹的房里人管得极严,应不会再有人怀上庶子,她也就不去过多关注公爹的烂账,不过,“婆母,只怕那都侯爷不死心找上公爹套口风,万一喝了两杯马尿下肚,公爹松了口,到时候您再如何拒绝,也抵不过公爹才是一家之主的说辞。” 这是最让人担心的情况,叶明恂现在把爵位让给儿子后就越发没下限,除了在孙子面前还有几分当祖父的威严,除此外就是一塌糊涂。 叶钟氏顿时坐正身子,她倒是放松了对叶明恂破坏力的警惕,目光定定地看着儿媳妇那张因坐月子而显得容光焕发的面容,“你倒是提醒我了,不然我就真的让叶明恂害了融哥儿一辈子,不行,我得加强对他那边的监视,不能让他坏了我的事。” 说到即做,叶钟氏立即唤来管事娘子,让她去把叶明恂院子里她的眼线给唤来,绝对防止叶明恂坑害儿子。 林珑见到叶钟氏上心此事,这才稍稍安心,毕竟叶旭融的媳妇就是她的妯娌,这人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她的生活,她不能大意对待。毕竟谁也不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给娶回个搅屎棍来祸害内宅,宅斗什么的实在令人伤脑筋。 终究记挂刚出生的俩儿子,离开他们都有个把时辰了,还是赶紧回去为妥,她忙向婆母告罪准备回南园。 临挑帘子出去之时,她似想到什么忙又回头,“婆母,待会儿我着人去祖父那儿接回庭哥儿和辉哥儿,就送回南园由我看着,今儿个忙了一天,你先好好休息。” 叶钟氏对这儿媳妇的体贴是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她回去。 林珑一回到南园,就看到亲弟林栋正在逗弄叶耀星和叶耀辰这对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林栋又长高了,面容上仍有几分稚气,不过眉宇间却越发像父亲在世时的面容,她的眼眶突然蒙上一层水雾,扳扳手指,父亲离开人世也有好些个年头了。 “栋弟。” 听到长姐的唤声,林栋这才发现长姐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忙回头朝长姐笑道,“姐,你与亲家伯母说完话了?” 林珑点点头,伸手拉着弟弟坐下来,看他的气色红润,可见身体的复原情况还是十分理想的,“今儿个怎么回事?你再给我仔细说说。” 林栋点了一下头,心知长姐留自己下来就是为了这事,想到长姐的关心,他脸上的笑容又更盛了一些,没有保留地就与长姐道了出来。 “那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林珑单挑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女子仔细问了起来。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她是护国公府的姑娘,后来护国公夫人亲自来接她了。”林栋笑道,“当时叶兄还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这姑娘当场就发作了叶兄,我还没见过叶兄有这么失礼的时候。” 林珑顿时来了兴趣,拉着亲弟弟问个不停。 叶旭融对女人一向不假辞色,可以说他是不大开窍,叶钟氏也没有如别家主母那般给儿子安排通房丫头晓人事,所以也就放任了叶旭融还是这样的状态。不过她身为女人又是长嫂,这事与她无关,她不可能去插手管,再者没有房里人对将来进门的弟妹来说是件好事,谁也不喜欢丈夫的身边多了别的女人来虎视眈眈。 嫁给叶旭尧最让她满意的就是这点,将心比心,她也不希望叶旭融未来的妻子难过,女人的心不难过也就不会弄出太多的幺蛾子,热衷宅斗的女人多数都是生活不如意的人,要生出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痛苦。 林栋却是被亲姐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忙摆手道,“姐,我真的只知道这些,而且你会不会想多了,这事叶兄没说过……” “好好好,我不问便是。”林珑好笑地放过亲弟,心想自己也可能真的想多了,万一误会了去这脸就丢大了,遂不再在这问题上费心神。“对了,最近读书累不累?” “还好,刚得了生员的功名,我打算歇歇不考今年的恩科了,等下回再考不迟。”林栋自个儿年纪不大,还不如多巩固一下知道为妥,到时候再全力冲击便是。 林珑对弟弟的清醒认知很是满意,这几年来她大多数的精力都给了自己的小家庭,对这弟弟的关注远不如在苏州那会儿,伸手轻抚了一下他渐渐有了男性气概的脸庞,“一眨眼,栋弟就长大了。” “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林栋挺了挺并不太壮实的胸膛表明自己长大了,“你现在可是四个孩儿的娘了,又要照顾姐夫,这担子可不轻,实在没有必要再操心我的事情,我现在都能安排好自个儿的事情。” 林珑抱了下弟弟,突然生出许多感慨来,“等你有了出息,我们再回苏州给祖父与爹爹上坟,让他们也为你高兴高兴。” 提到已故的亲人,她的眼里闪现一抹泪光。 林栋也唏嘘不已,父亲死的时候他年纪不大,其实已不记得父亲的音容笑貌,只记得那是个挺和气又慈祥的人。至于母亲,他的感情最为复杂,其实母亲当年真正要抛下的人是他,他是男丁霍家不会接受他,若不是俩姐姐选择了他,只怕他现在的坟头草都有人腰这么高了。 所以他对俩姐姐和二娘的感情是真的深厚,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姐弟二人难得聚在一起,叶旭尧又出公差不在家,林珑就把林栋留下来用晚膳,正好俩大儿子从祖父那儿放学回来,一看到这小舅舅,忙都扑了过去要小舅舅抱。 林珑出去下菜单子,弟弟还在用药在吃食上颇多忌诲与讲究,所以这菜色一定要按着他来,她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安排妥当。 再掀帘子进去的时候见到弟弟抱着她那俩大儿子学字,甥舅三人其乐融融,她含笑地坐在一旁看着,这画面还是颇让人感动。 用过晚膳,她见天色不早就赶紧催促着林栋回去,省得林绿氏担心。 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二人舍不得小舅舅离开闹了一场,被林珑训了一顿,兼之林栋又表示会常过来与他们玩,兄弟二人这才停歇了,由着辛大娘护着送小舅舅离开,看得林珑直摇头。 俩小儿子夜里有奶娘带着,林珑一人孤枕难眠,就抱了俩儿子到床上给他们说故事,等俩儿子睡着后,她这才起床披衣铺纸给丈夫写信,他这才走了没有多少天,她就想得不行。 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面,她这才把信收进抽屉里面,这记录的是她的心情,等她写多了再给丈夫寄去,省得自己过于黏人让丈夫记挂,男人在外实不该太担心家下,不然这差事一定办得不好。 她叹息一声,从罗汉床下来返身回床上,就着微弱的烛光看着俩儿子熟睡的面容,她的心柔软一片,目光在神似丈夫长相的大儿子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上床躺下来把这俩宝贝抱在怀里,她这才沉沉睡去。 普救寺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传得街知巷闻,把民众对于灾情的关注都抢了去,原紫瑛的罪状确凿早已是收押到大牢等候宣判,其生母原周氏为了女儿到处奔走,只是收效甚微。 原太傅与家族商量一番,最终做出赶原紫瑛出族的决定,原周氏听闻当场晕了过去,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勉强用了药,原周氏的心情沉进谷底,她不知道自己写给丈夫求救的信是否已经到达丈夫的手中,为今之计只有丈夫可以救女儿。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原老太太带着人冷漠地走进来,对于这婆母兼姨母的老妇人,她一向是又怕又恨,挣扎起来下床行了礼,一脸憔悴地坐到下首位。 原老太太冷冷看了这儿媳妇一眼,“你公爹说了不会再承认紫瑛这丫头是原家人,你若执迷不悔,也就没有必要再在我们原家待下去了。” “婆母,紫瑛她是无辜的,那是被有心人陷害栽赃的……” “你给我闭嘴,这人证物证确凿,还容得紫瑛丫头抵赖?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是紫瑛丫头她爹写回来的信。” 原老太太从袖口掏出信来递给儿媳妇。 原周氏看了眼那信,颤微微地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她的瞳孔不禁睁大,手紧紧地攥着这信险险喘不过气来,“这……这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我没有必要骗你,你不能再生孩子,当初紫瑛她爹外放之时我就把身边的大丫鬟给他,让他能留个后,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多了俩孙子。我现在跟你说这事是让你心里有数,紫瑛丫头做出这样的事情不配再当原家的人,你若识相些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还有那俩孩子会记在你名下当成嫡子来养。” 当初她为了拆散儿子与这儿媳妇可着实是费了一番心思,儿子的外放是她让丈夫打点安排的,果然这天下哪有忠贞不二的男人,儿子这不是一下子就得了俩庶子? “你,你骗我!”原周氏一把撕了手中的信,如今女儿出了事,丈夫又变了心,这让她如何接受这事实? 原老太太冷声道,“我有必要骗你吗?紫瑛她爹最近写回来的信里表示他又纳了一房妾侍,这妾侍还是出身良好的,等他结束外放回来,你最好给我识相一点,不然原家没有你待的地儿。” 原周氏猛然遭受这样的打击,当夜就病得七荤八素的,哪还有心思去营救女儿?爱情是她一向最看重的,可偏偏她的男人给了她海誓山盟最后又狠心在她心上插了一刀,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成了众人口中最大的笑话。 母亲的病重,狱中的原紫瑛一概不知情。由于晋阳侯吩咐过的原因所在,她一下狱就被扔到了男囚那边,这下场可想而知,曾经的京城贵女一时间沦落成比妓子还肮脏的存在。 另一边厢的连枝经历的同样是女人一生的噩梦,被掳去当夜她就被人轮流玷污了,那时候的她恨不得杀了那个在她身上一逞兽欲的男人,只可惜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连自杀都做不到,更遑论是杀了奸污自己的男人们。 等到她爹连大人赶来救她之时,看到的就是她没着寸褛地被关押着,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经历过什么。 连大人双眼欲裂,连家家世清白,怎么容忍这样一个女儿的存在?更何况当时看到的人不止他,还有前来营救的官兵,这一下子根本就掩不住。 连枝把头埋在膝盖里面,她没有脸面见父亲,这回京一路上父亲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与她说,而她也找不到可以为自己辩驳的话。 心里好恨,最恨的是叶蔓籽,当时为什么不是她被抓去?这一切都该是叶蔓籽承担的,而不是她。 她可以不嫁叶旭融,以她的家世可以嫁得相当不错,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好了,在她没了贞节,一辈子都将抬不起头来做人。 手紧握成拳,她发誓一定要让叶蔓籽尝一下被人奸污的滋味,哪怕是她死也要报这个仇。 正在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人猛然一掀,阳光照进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这光线,适应后她眯了眯眼看着来人,是个不认识的男人,而她爹正站在一旁。 那陌生男人冷冷地看着她,“连枝,你涉嫌绑架襄阳侯府的姑娘,现在逮捕你下狱审问。” 连枝闻言,眼睛猛地睁大,摇着头道,“不,我没有……” 哪知这陌生男人根本就不给她辩驳,跳上马车一把抓她下来甩给衙役。 连大人只是默然地站在一边看着。 “爹,救我,爹……”连枝朝父亲唤着。 连大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或者他已无话可说,现在他后悔莫及,不该去把这丢尽他脸面的女儿找回来的,这样一来他还可以以她已死来推卸这罪责。 “得罪了,连大人。”京城府尹朝连大人拱了拱手。 “是我教女无方,她若犯罪,依法惩处,我绝不偏袒。”连大人道。 他不能一错再错,这个女儿已无让他维护的理由,之前失了贞节丢尽家族脸面,现在又卷进这案子里面,他不能因为这个女儿而丢了乌纱帽。 京城府尹对这连大人的清醒十分满意,好在没来威胁那一套,这样他审案的速度可以更快,对襄阳侯府和晋阳侯府也能更快有个交代,拱了拱手,他押着连枝告辞离去。 连大人脸色阴沉地回到府邸,连夫人早就翘门期盼,结果左看右看没发现女儿,忙问,“老爷,枝姐儿呢?” “不要再提她,我没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连大人朝妻子怒声道,这段时间隐忍的怒气似乎找到了出气口。 “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连夫人意识到不好,眼里满是惊惧。 连大人冷笑连连,“你生的好女儿,你可知道她都干了什么?” 他发泄般地将女儿的罪状数出来,听得连夫人不停地倒退,最后更是跌会在椅子里,呢喃道:“这……这不是真的……” “哼,难道还有假?”连大人冷声道,现在看到妻子就来气,他朝一旁的大丫鬟怒吼一句,“还不扶太太回内院。” 大丫鬟瑟瑟发抖地去扶起连夫人,还没有走回内院,连夫人发出一声悲嚎晕倒在地。 连大人得知妻子病倒,只是冷哼一声,根本就不为所动,也没打算去看望妻子安抚一番,他正在想着如何贱女儿带给他的不良影响降至最低。 连枝被定罪也是格外地快,连大人更是放出话来不再管她,这样一来,她在狱中的待遇直追原紫瑛。 原紫瑛见到连枝的脸,一时气愤,上前去就想抓花她的脸,隔着牢门怒声道,“连枝,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连枝现在也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她冷冷地看着歇斯底里的原紫瑛,讥嘲地笑道:“那是因为你够蠢,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你去死,你给我去死,贱人——”原紫瑛疯狂地大喊大叫,结果被牢头打了一顿又老实了下来。 连枝见状,笑得更是花枝乱颤。 牢头看她也不顺眼,把她往男囚那儿一扔,门锁上,转身就走了。 随后响起的是连枝惊恐的尖叫声。 这回轮到原紫瑛看得心花怒放,看着连枝被人凌辱就是爽,她所承受的一切这贱人也跟着承受,再也没有比这更能让她找到心里的平衡与快点。 只是在理智清醒的时候,想到光鲜的过往,再对比如今的凄凉,她就会痛苦地揪着头发撞墙。 都荃醒来后初时不知道自己成了瘸子的实情,还能笑得出来,叶蔓籽来探望她,她还能拉着叶蔓籽说说笑笑。不过纸最终包不住火,下人说漏了嘴,都荃知道自己的腿没有复原的希望,性情一夕之间巨变,甚至还出现了自残。 晋阳侯夫妻二人一向最宠这女儿,看到她这转变,两人更是轮流守住她,不让她寻短见。 在女儿又一次喝药睡下后,都舒氏疲惫地与丈夫道,“夫君,不能放过叶旭融,他必须娶荃姐儿才行。” 晋阳侯这段时间老了许多,女儿是他抛不开的债,看了眼熟睡中的女儿,叹了口气道,“就这么办吧。” 能有个娶了女儿也好,叶旭融那年轻人他也是极满意的,看来是个性子温和好说话的人,这样一来女儿也算是有个依靠,总好过他夫妻二人若是百年之后女儿寄人篱下晚景凄凉。 都氏夫妻下定决心要赖上晋阳侯府之时,晋阳侯府正在为俩个小孙子办理满月宴,场面并不大,来往的都是叶家的亲戚。 身为林珑的义母,苏梓瑜还是亲临这满月宴,并且带来了小太子和小公主,至于皇帝本人正好有紧急公务,他并没有驾临叶府。 叶家中门大开迎接皇后凤驾,众人行礼过后,苏梓瑜这才让他们不用拘礼,她是来给俩义外孙子庆满月的,算是自家人。 林珑出了月子,一身盛装地迎接苏梓瑜这义母,放任几个会走会爬的孩子一块儿去玩耍,她让奶娘抱着仍在襁褓中的俩小儿子出来给苏梓瑜见见。 苏梓瑜伸手轮流抱了抱俩孩子,“还真长得一模一样,尽得你们夫妻的优点,这长大后得迷倒多少京城闺秀。” 林珑笑道,“义母别再夸他们了,这都把他们夸上天了,将来若是没长得太俊俏,只怕要怨我这当娘的。” “放心,有我给你兜着。”苏梓瑜朝林珑使了个彼此会意的眼神。 林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微侧头看到叶钟氏正陪着苏老太太等人过来,苏家的人她还是认得一二的,不过这次却有张新面孔。 这年轻女子扶着苏老太太,身材高挑,眉眼之间与苏梓瑜略有几分相似,却没有苏梓瑜脸上的艳光,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姑娘是谁。 如无意外,应是传说中的苏家大房嫡女苏妙珏。 ------题外话------ 今晚有二更哈,来点票票鼓励一下撒~   ☆、第四百章机会(二更) 在林珑看着苏妙珏的时候,苏妙珏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据说是京城第一好命的贵妇人,三年抱四的传奇让不少人津津乐道,看来十足年轻又俏丽,实在不像是四个孩子的亲娘。 这暗暗打量的目光,林珑还是感觉到的,不过好在这目光只是隐含好奇并没有侵略性,所以她也不反感,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朝她微微一笑算是先行打个招呼。 苏妙珏一愣,知道到林珑应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脸上微微泛红略微不好意思地向林珑晗首算是回礼。 “看你们眉目传情的样子,我都要嫉妒了。”苏梓瑜笑道,因怀中还抱着睡得吹泡泡的叶耀辰,她惟有朝自家侄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到自己的跟前来。 苏妙珏没有含糊,在祖母轻拍自己的手之时,这才含笑地上前,先是给自家姑姑行了一礼,顺带好奇地看了眼姑姑怀里的小娃娃,这娃儿实在长得俊俏得很,一见就讨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们自家人就不用客套了。”苏梓瑜下巴朝林珑努了努,“珑姐儿,这是我娘家的侄女,闺名唤做妙珏,刚从老家回京。”话落,又看向苏妙珏,正式介绍林珑,“这是姑姑的义女襄阳侯夫人义安郡主。” “见过郡主。”苏妙珏欲朝林珑行礼,而且选择了郡主的称呼,这是从了自家姑姑这边的礼。 林珑忙伸手扶住这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义母刚说是自家人,这虚礼不行也罢,我瞧瞧,这珏姐儿长得真像义母,一看就是苏家人。” 苏梓瑜长得好,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连带其亲弟苏辞也是人中龙凤的长相,所以这夸赞是深得苏老太太等人的欢心,况且林珑说的也是真话,苏妙珏少了份艳光,多了份知性,气质很是婉约清丽。 “郡主谬赞了。”苏妙珏忙谦虚地道。 “别唤什么郡主不郡主的,我生辰是十二月的,珏姐儿是什么时候生的?咱们姐姐妹妹称呼要亲热得多。”林珑拉着苏妙珏建议道。 这一提议得到苏梓瑜等人的赞同,苏妙珏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忙说自己也是十二月生日,林珑惊呼居然如此有缘份,结果忙按出生之日序齿,结果却是林珑稍稍年长个几日。 “这么说来,我还是占了优了,劳妹妹唤声姐姐了。”林珑笑道,一副自己占了便宜的样子。 “姐姐。”苏妙珏也大大方方地唤了声,她对林珑的印象相当好,至少她没有架子又平易近人。 林珑也笑着回应一声,“妹妹。” 叶钟氏的目光也落在苏妙珏的身上,这年纪不小了,再不定婚怕是要成老姑娘了,不过这人是苏皇后的亲侄女怕是不愁嫁。 “你们自个儿亲热去了,我们这就枯坐了。”苏梓瑜笑着揶揄一句。 “义母说的是哪儿的话,我这新得了个妹妹正高兴着呢。”林珑拉着苏妙珏笑道。 苏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这两个年轻女孩儿,眼里有着慈爱,虽然对苏妙珏的死鬼亲娘仍有怨恨,但正如女儿苏皇后所说的,死者已矣,这怨恨不应波及到下一代。 苏妙珏终归是她的嫡亲孙女,这些年也够忽视她的,一拖都十八岁了,总不能留成老姑娘。 她之前带苏妙珏进宫晋见苏梓瑜的时候,就提过这女孩儿的婚事。 当时苏梓瑜说,“这不算什么事,回头我让晋嬷嬷给整理一份京城适婚男子的资料,珏姐儿看上谁,我就下道懿旨赐婚,无论如何会让珏姐儿嫁得风光。” 在苏梓瑜的心目中,这侄女倒还是挺乖巧听话的,她也颇有好感,当然这与她对林珑那种疼若亲女的感情还是差了些许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林珑身上也是寄托了她对逝去长女情感的转移,这不可同日而语。 现任护国公夫人苏武氏带来的俩女儿却是被冷落了,她面上的笑容颇有几分勉强,苏妙珏抢去了她女儿的风头,心里自然不大是滋味儿。 枯坐在一旁的苏家另俩女只能板着脸看这堂姐受到众人的喜爱追捧,女儿家心眼本来就小,这堂姐一回京城就分去了祖母对她们的宠爱,私心里是不可能喜欢这个堂姐的。 苏妙珏微一斜眼自然看到三房婶母与俩堂妹眼里的不以为然,她微微掠了掠鬓边碎发,她在娘家不可能待太久,等自家姑姑把做好的未婚男花名册拿给她看之时,一定要挑个合适的人嫁出去,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不过该她应得的她自然也不会拒绝,这次祖母有意带她出来交际,她就不能拂了这份好意,恰好又与林珑颇为投缘,所以她是珍惜这样的机会。 苏梓瑜在把怀里孩子递回给奶娘之时,把苏家三女的微妙表情都尽收眼底,自家这弟妹倒是狭隘了,把俩女儿也没教得大气得体,心下略有不满,她的嘴角不由得抿了抿。 苏武氏浑然不知这至尊的姑奶奶正对她有意见,看到自家女儿受冷落,她忙起身给自家女儿创造出风头的条件。 苏家三房的俩嫡出女儿一向都是高傲的,不说别的,有个当皇后的亲姑姑,这就让她们在京城显得出挑不已,至少人人都得买她们的账,当然这婚事就格外挑剔。对于不袭爵的贵族子弟或者平民出身的精英人才都不屑一顾,当然对于林珑这出身平平只因运气好而成为襄阳侯夫人的人,她们私下既是嫉妒又是不屑。谈起林珑来,都会鼻子一哼说句好狗命。 叶钟氏自然也看不上苏家三房那俩嫡出女儿,早在为儿子挑选合适成亲人选之时就把她们俩给剔出去了,这样的性子谁家娶到谁倒霉,而且苏皇后也没见得高抬娘家这俩侄女,亏得苏武氏还好意思为女儿做筏让她们有出风头的机会。 林珑只是与苏妙珏说着话,明里暗里的问了一通,当然她之所以对苏妙珏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叶旭融曾看过苏妙珏几眼罢了。不过这么一接触,她对这与她年纪相近的苏家姑娘还是颇有好感的。 苏梓瑜是中宫之主,这宴席上自然有不少人过来给她请安问礼试图套近乎,都是叶家亲戚的女眷。 与叶家曾有过过节的秦郭氏这回也来了,她没带儿媳妇秦陈氏到来,因为秦娇蓉之事,秦陈氏一直精神萎靡。她怕这儿媳妇到叶家来惹事生非,所以把她拘在家里,自个儿独自前来出席满月宴。 如今近距离接近苏皇后,她脸上也泛起一抹荣光来,心里对叶钟氏婆媳的怨恨少了不少,难怪人家能这般碾压秦家,有这实力她也会这么做。 林珑却是拉着苏妙珏离席,与她到花园子去逛逛说说女儿家的私房话。 正在这个时候,叶旭融匆匆过来,“大嫂,你唤我?” 林珑一听到这小叔子的声音,忙道,“对,我正找你呢,前方宴席可缺什么,你跟我说说我好让人补补。” 叶旭融一愣,这些事一向不是由管家娘子安排的吗?他又不管家哪会知道这些事?大嫂犯得着让她的贴身大丫鬟去唤他到后院来? 不过哪怕心里有疑问,他仍旧恭敬地回了一句,“前院菜肴酒水都充足,无须填补什么……”正说着之时,突然才发现一年轻女孩儿与大嫂一块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虽然这长相没有印象,但这身型气质似乎有几分熟识,他不由得怔在当下。 叶旭融认不得苏妙珏,苏妙珏却是认得他的,如今被他这样一看,她面上泛红,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叶三公子,小女子姓苏,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原来是你。”叶旭融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当日他并没有见到苏妙珏的长相,怪不得这女子会给他熟悉感。 林珑故意诧异道,“你们认识?” 苏妙珏脸上的红晕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扩散到耳根子去,忙道,“曾与叶三公子见过一面。” 叶旭融则干脆多了,把救治都荃一事与自家长嫂说了一遍,然后笑道,“当时还多得苏姑娘仗义出手,要不然都姑娘必是凶多吉少。”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苏妙珏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所以此事过去后晋阳侯府并没有答谢的举动,她也没有私下不满,倒是一颗平常心对待。 “那也是苏姑娘好心。”叶旭融称赞着苏妙珏。 林珑仔细地看着自家小叔子的举动,真真是与平日大为不同,虽然他看苏妙珏的目光并没有多少爱慕之意,但也与他看别家姑娘时差别甚大,她心里渐渐有了点底。 叶旭融并没有在后院逗留太久,毕竟这儿有未婚姑娘在,他就要懂得避嫌,省得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尽管还有他家大嫂在此坐阵。 待这小叔子离去,林珑这才歉意地看向苏妙珏,“妹妹,都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我家小叔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姐姐,我并不在意,虽说男女之间有大防,但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刚好碰巧罢了,再说我与叶三公子早就认识。”苏妙珏忙阻止林珑说自责的话。 她与叶旭融再会面有林珑以及大批丫头婆子在,又不是幽会,根本就不会损及她的闺誉,她也没有必要小题大做让大家都不自在。 “那就好。”林珑轻拍了一下苏妙珏的手。 “听说姐姐那俩大儿子甚是可爱,不知道我是否能见见?”苏妙珏忙转移个话题,省得林珑心里不舒服。 “他们现在八成玩疯了,我这就领你过去。”林珑拉着苏妙珏起身,打算去寻她那俩有得玩连娘都不要的大儿子。 走在回廊上,苏妙珏感慨地道,“真羡慕姐姐一连拥有四个孩儿。” “你也会有的。”林珑笑道。 “我?”苏妙珏的脸又红了起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很快就会有了。”林珑朝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这事有苏梓瑜插手,苏妙珏想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这就是有个拥有特权的姑姑的好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苏妙珏闻言,脸红得更是厉害。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自古就有之事,譬如我婆母也正忙着给我小叔子相看对象,毕竟我家小叔明年就要十九了,若是今年恩科高中,明年再参加会试,一举取得功名,什么样的前程没有?”林珑如闲话家长般地道,“所以我婆母对于我未来弟妹的人选是操昏了头,不是我说,我这小叔不但人品好,还性子更是好相处,至今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谁若嫁了他也算是捡到了,哟,看我都说到哪儿去了,妹妹怕是听得不耐烦了吧?” 苏妙珏其实是正听得入了神,其实她不是没动心思的,叶钟氏她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叶钟氏不是那种惯于为难搓磨儿媳妇之人,至于林珑也不难相处,叶旭融没有房里人这条其实是任何女儿家听到都会暗喜于心的。 他爹就是太多情了,以致她娘做了错事,仔细这么一想,她方才发现身为襄阳侯的叶家嫡长子只有林珑一个妻子,似乎没听说他有别的女人。 “说来还是姐姐好运,姐夫只得你一人,真是羡煞旁人。”她半是称赞半是试探地道。 林珑晒然一笑,自信道:“他娶到我也是好运。”   ☆、第四百零一章知悉 苏妙珏闻言不由得怔在当场,林珑这话说得真直接,她还没见过哪家的妇人会说出如此自信的话来,尤其林珑在出身上比不过叶旭尧,却也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半晌过后,她真有几分羡慕地道,“姐姐真自信,只怕这在京城都是独一份了。” “独不独一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妹妹他日择婿也要挑个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是花架子罢了。”林珑轻抚了一下秀发,生过孩子的她由于年轻恢复得相当快,这动作做出来就算是不自觉也带着几分风情的味道,现在这年龄的她才是最美的。 苏妙珏的眼神呆了呆,心想就算不提那三年抱四的传奇,眼前这位年轻的少妇在长相身段上也是迷人的,怪不得能让夫婿只守着她一人。 不过在听到自己的婚事被她提及,她脸上刚下去的热度又升了上来,到底是未嫁的女儿家,哪怕年纪相仿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林珑微一侧头看到她有几分不自在,遂见好就收没再说些让她感到尴尬的话题,这一转了话题,果然苏妙珏就没了刚才的尴尬与不自在,神情话语也稍稍活泼了些许。 这趟来襄阳侯府,苏妙珏是收获颇多的,所以在离去时她舍不得地拉着林珑的手,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与她说话颇为投机。 “妹妹,改日得闲就过府来玩耍,我必倒履相迎。”林珑趁机提起邀约。 苏妙珏的眼睛一亮,“那妹妹到时候真来骚扰,姐姐可不许嫌弃。” “那敢情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林珑是巴不得能与苏妙珏多接触一些,毕竟她这会儿是真存了私心,至少能找个与自己臭味相投的人不容易。 看着她们亲热不舍道别的叶钟氏和苏老太太都眼神闪了闪,似乎若有所思,尤其是苏老太太与叶钟氏说话比往日透了更多的亲昵。 苏妙珏看到祖母上了马车,方才松开林珑的手,朝林珑笑着挥了挥帕子,匆匆也进了马车,挨着祖母坐好后,她轻燎车窗帘子还朝林珑挥着帕子。 苏武氏带着自己俩女儿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面,对于前面的依依不舍暗自不以为然,以她对婆母的了解,苏老太太八成是有了别样的心思。 抬头看了看这襄阳侯府,只可惜叶旭融不袭爵,不然倒也是个颇为理想的成亲对象,配自己女儿也是使得的,还是那句可惜了。 叶旭尧成亲的时候,自己女儿年纪还小没有赶上,要不然她早就求着苏梓瑜把女儿嫁进叶家了。 “娘,你看她得瑟的样子,我看了就来气。”苏家二房嫡长女苏妙洁不高兴地撇撇嘴,她若看上了叶家的男丁,哪里还轮得上这个失怙的堂姐? 苏家二房嫡次女苏妙瑛却是冷冷地一瞥前方的马车,“与她计较是堕了自己的身份,我们现在可是公侯千金,她如何比得过我们?也就是祖母与姑母看她可怜才会对她另眼相看罢了,用自身搏同情,我看也就那样。” 苏武氏看到长女想要辩驳,忙道,“你妹妹说得对,你与她比较有什么劲儿?给她备份嫁妆送出门便是,你祖母真心疼的还是你们,她算啥?不就觉得她可怜而已。” 苏妙洁见到母亲发话,这才不再吭声。 苏妙瑛却是朝母亲道,“娘,听说姑母着人备了京城各家未娶妻的男丁资料给她,是不是有这档子事?” “确是如此。”苏武氏点了点头。 苏妙瑛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挑她选剩下的?” 苏武氏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听了女儿提及,神色间变了变。 “娘,我不要选她挑剩的,凭什么啊?她一回来就抢我们的风头,现在还要抢我们的成亲对象……”苏妙洁不满地嚷道。 “住嘴。”苏武氏喝斥了俩女儿,“开口闭口就婚事,你们知羞不知羞?好歹也是堂姐妹,纵然不喜欢她少来往便是,你们这副样子若是让你们祖母与姑母见到,只怕要厌了你们,到时候得不偿失。” 她头脑很清醒,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苏梓瑜,再说明明就有嫡亲的侄女儿,这姑奶奶却把荣耀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对于林珑是皇后面前红人的说法她是相当厌恶的,只是敢怨不敢言。 以前的姑奶奶不好说话,现在这姑奶奶变了就更不好说话,一想到苏梓瑜用那种洞悉淡然的目光看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苏家二房俩女见到母亲发怒,终是没再敢说些抱怨的话来。 另一辆马车里面的祖孙二人倒是相处得颇为和谐,苏老太太看着这给她捶骨的孙女儿,就算再厌恶她体内的另一半血液,终究还记得这是自己长子的惟一留存的血脉。 “这些年恨不恨祖母?”她轻声问道,毕竟把这孙女儿与她那可恶该死的母亲送走后,她就不闻不问了六年。 “不恨。”苏妙珏表情平静地抬头看向苏老太太,“孙女儿说的是真话,当年祖母放过母亲,让她多活了三年,孙女儿是感激的。” 其实如果那会儿祖母非要处死母亲为父亲偿命,倒也是天经地义,好在最后祖母网开一面,她又何来的资格怨恨祖母对她的漠视?再者这次回京议亲,祖母也放下芥蒂带着她出席宴会,就是为了让京城的当家主母知道苏家还有一个待嫁的女儿。 她与母亲离开得太久,京城的人泰半都不认得了,而且那会儿的自己还小没长开。 “你母亲她……”苏老太太其实只知道这恨极的儿媳妇死了,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她却是连问也没问。 “她是悬梁自尽的。”苏妙珏依然是平淡地道,仿佛谈论的人不是她的亲娘,“母亲尽管疯了,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会想起父亲,然后就会嚎啕大哭到天亮,最后她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选择了死亡。” 母亲自尽的那晚,只怕是她在疯了后最清醒一晚,那夜的母亲待她很温柔,还说因为她让她也受牵累了从而请求自己的原谅,母女俩很少有这样敞开心胸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母亲的病情渐渐好了,心里止不住地欢喜。 哪里知道在翌日清晨,丫鬟一声尖叫,她再冲过去的时候,母亲已经悬在梁上死去多时,一如父亲的死那般突然。 别人都只道她承受能力强,其实不是的,她只是习惯把最伤痛的往事都尘封在心底,母亲这炽热般的情感让她心生胆怯,这一生,她都不愿经历这样的情感,如果母亲懂得放手,哪怕是和离,她也能过得不错。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母亲最终还是到黄泉去与父亲团聚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争执与怨恨,她也不想去猜想。在给母亲做法事的时候,她特意请来得道高僧超度母亲,让她放下执念,来生不要再遇到父亲这样的人,能有段她希冀的锦绣良缘。 苏老太太在听到儿媳妇之死时拳头握得死紧,好半晌这才克制了自己的戾气,再看这孙女儿的时,眼里还是有几分慈爱的,“不要学你娘,你是苏家的女儿,别拖累了家族名声。” 最近这样的例子太多,一如秦家,一如原家,再一如连家。 苏妙珏点点头,“孙女儿知晓。” 她不过才回京城几天,可该知道都知道了,在她眼里,这三家的女儿都是咎由自取,惟有无辜的都荃受了连累瘸了腿,只怕婚事从此要受阻了。 “你心里清楚就好,祖母甚感安慰,回头好好地给自己选个合适的夫婿,别浪费了你姑姑的一片好意。”苏老太太叮咛道。 “孙女儿晓得。”苏妙珏再度乖巧地回应。 苏老太太满意了,微微沉吟一会儿,她还是暗中提点了一句,“叶家也是世家大族,那未成亲的嫡三子,我瞅着也还不错,不过一切都还要你自个儿定夺。”她不打算大包大揽,省得将来夫妻不和顺又把这老太婆给怨上。 苏妙珏的双颊一红,低低地垂下头,没有再吭声。 苏老太太也不在意,年轻女孩儿这样的表现才是庄重的,只有不知羞的没教养的丫头才会恬不知耻地谈论婚事。 与苏家一样,叶家俩婆媳也在闲放家常。 叶钟氏知道儿媳妇今晚的举动另有别意,遂道,“你对苏家大房那女儿倒是另眼相看……” “婆母觉得她有不妥之处?”林珑把手中的茶水奉到婆母的面前,然后自己再重新坐下来。 “她的身世你可知晓?”叶钟氏茗了一口茶水反问儿媳妇。 林珑微微一沉吟后道,“儿媳是不全了解,可儿媳以为出身什么的都比不上人品重要,人品不好,出身再高也是枉然。苏妙珏性子沉稳,行为举止大方得体,而且她也饱读诗书,这点倒是能与小叔配得上。”顿了顿,“重要的是,小叔一向对女人不假辞色,可对她却是多看了几眼,我观察着虽然谈不上是有多喜爱,但有好感是肯定的,能让小叔真正看进眼里的女人能有几个?” 不提当初的秦娇蓉,就光是原、连、都这三家女儿,当时叶旭融都没有想过去接触的,只是说了一句任凭叶钟氏这当母亲的做主的话,显然是没有让他上心,这娶妻虽说娶贤,可有感情比没感情要强得多。 她与叶旭尧不就是这样的?他们的感情并不轰轰烈烈,但当初成亲之时彼此是有好感的,一切就如水到渠成,总会有加深的时候。 叶钟氏闻言微睁圆了眼睛,“还有这等事?” 林珑点点头,把她不着痕迹地安排叶旭融与苏妙珏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她并没有加油添醋来混淆叶钟氏的判断,可就这样也足够叶钟氏惊讶的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叶钟氏觉得好像物极必反一样,丈夫花心没有人性,俩儿子却似不开窍在女色上需求并不强烈,大儿子成亲后改观了,至于小儿子还是原样。 她没有像别家主母那样安排通房,当然当初她是想过的,可大儿子不要,小儿子那儿也就不好办,最终的结果就是干脆一个也不安排,省得养大了那些丫鬟的胃口,后院女人一多不是好事,自己这婚姻就是一例。 林珑郑重地再道,“儿媳不会胡乱捏造这样的事情,正正因为小叔对苏姑娘挺特别的,所以儿媳妇才会对苏姑娘另眼相看。” 表明一切都是为了叶旭融的幸福着想。 叶钟氏一向也是极疼这小儿子的,现在听闻此事,惊讶过后神色渐渐平稳,“那苏姑娘我瞅着也是不错,但就是她有个杀夫的亲娘,你可知晓?” 林珑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事儿媳妇还没有听人提及,这样耸动人的传闻却甚少听到京城其他府邸的夫人提及。” “以前不说是因为苏家大房俩母女回了老家居住淡出众人的视线,后来不提及是因为苏皇后东山再起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背后诽议皇后的娘家可不是好玩的。”叶钟氏分析了一下原因说给儿媳妇听,“不过现在随着苏妙珏的回归,这些传闻还会卷土重来……” “婆母,都说是传闻了,兴许有假呢?”林珑道。 “假不了,就算苏家掩盖得多好,这都是事实,苏妙珏的亲娘苏杨氏当年也是长得极俊俏,嫁给苏家的世子那会儿可是十里红妆风光得很,杨家是御史世家,这个你知道的,他们家最重清誉,所以养出来的女儿清高得很。”叶钟氏回顾往事,脸上倒是有了一抹幽光,“哪里能接受丈夫是个花心大少,婚后少不得在这方面产生摩擦,兼之头几胎生的哥儿都没养住,这后来勉强才得了一女,性情就越发偏激,终究酿成了一场祸事。” 说来还是挺唏嘘的,她当时也还身处闺阁当中,却是知道护国公府的世子看上杨御史的女儿非要求娶不可的事情,那会儿多少姑娘家都羡慕苏杨氏的好运,以那样的家世居然找到这样的乘龙快婿,当然她这样的公侯千金是不会过于羡慕苏杨氏所谓的好运。 林珑对于这传说中弑夫的女人其实是有几分敬佩的,这性子得有多烈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事后肯定夫家娘家都不会容得下的,不过能出了胸中那口恶气又觉得情有可原。 半晌,她才道,“儿媳以为,恰恰因为有对不省事的爹娘才会造就了苏妙珏如今的性子,她应该不会重蹈亲娘的旧路,而且小叔又不是她爹那等负心汉,这样的惨事又如何会再重现?婆母还是多虑了些。” 叶钟氏怔愣了一会儿,“现在倒是看不出她性子有偏差的地方,不过融哥儿确实不爱拈花弄草,这点与当初的护国公世子有着天壤之别。” “儿媳以为,婆母如果有忧虑,何不再观察一段时间方做决定?”林珑提着建议道,“正好儿媳与她倒还挺聊得来,借机邀她过府游玩也不会引人诽议,一切就暗地里进行便是。” 叶钟氏想想儿媳妇的话有道理,不过对于儿媳妇所说的与苏妙珏有共同话题这句,她还是颇有几分触动,本来就是要找个能与大儿媳妇合得来的小儿媳妇,当然得性子沉稳能当得小儿子的贤内助为第一要务。 小儿子的仕途肯定要比大儿子艰难一些,正是需要个够秤的正妻才行。 叶家婆媳对于苏妙珏的看法达成一致意见。 接下来的两天,林珑果然派帖子邀请苏妙珏过府,为了不太扎眼,她把权英姿和同样出月子没几天的贝明绯也给找了来,正好也是权、贝二人解解闷,省得一个个都胡思乱想,尤其是贝明绯坐月子时瘦得只差皮包骨了,并不是亲自带孩子导致这样的,而是相思担忧所致,当然还少不得叶蔓籽这小姑。 几个女子倒是一见如故,苏妙珏觉得在襄阳侯府呆得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自在得多。 叶钟氏对这苏家姑娘也渐渐地不再带着主观的意见,可以说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偏在这时候,晋阳侯夫妇下了帖子请叶明恂夫妇过府一叙。 这一叙要叙的是什么叶钟氏心知肚明,可恨的是叶明恂,明明她都跟他提前说过了,他还是与晋阳侯打得火热,显然是看上了都荃的家世,不管她是不是瘸子都要给小儿子娶回来,气得她也想学苏妙珏的亲娘那样举刀把这该死的丈夫给砍了。 现下惟有按林珑当初的提议去办,让小女儿叶蔓籽去疏通都荃的心思。 叶蔓籽一到晋阳侯府,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都荃现在不再是当初的都荃,脸上总是布满了阴沉之气。 到了都荃的卧室,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掀帘子进去,结果却看到都荃正由下人抬着出来,遂忙道,“都姐姐,你这是?” “叶妹妹,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都荃一本正经地道。 叶蔓籽忙点头道,“姐姐尽管说。” “我爹娘是不是逼叶三公子为我负责?”都荃沉声道。 叶蔓籽本来就是说这事的,现在听到都荃主动提及,忙又点了点头。 都荃这才知道下人没有骗她,她的拳头不禁握紧,吩咐下人抬她到正堂去。   ☆、第四百零二章不嫁(二更) 看到都荃被下人抬走,叶蔓籽想也没想地就追了上去,这些时日她经常来看都荃,经历了都荃自残闹得要生要死的阶段,心里对这命运多舛的都姐姐格外的同情。 正堂之上,叶氏夫妻与都氏夫妻径渭分明地坐着,叶钟氏和都舒氏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惟有叶明恂还能笑得出来与晋阳侯说话,看得叶钟氏心里老大不爽。 叶旭融坐在叶钟氏的旁边,这事关他的婚姻,所以身为当事人他还是亲自前来,本来林栋表示过要与他一块儿来解释这事,却被他拒绝了,谁知道都家一计不成还会生什么计?到时候害了林栋就惨了,一来林栋是他好友自然见不得他被人诬蔑,二来不知道如何向长嫂林珑交代,林栋是林家大房的独苗苗,他家大嫂有多宝贝这弟弟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叶明恂笑道:“关于这婚事,我同……” 晋阳侯满脸笑容地听着叶明恂说话,这叶明恂以前还可以看两眼,现在卸了襄阳侯的爵位,就越发落于下乘了,他的心里暗暗有着鄙视,面上却是不显。 “我不同意。”叶钟氏抢先道,目光直视对面坐着的都氏夫妻,“我儿子不过是做好事救了你家女儿一命,你们这是恩将仇报,问问你们自己的良心过得去吗?” “这一码归一码,岂可混为一谈?”晋阳侯强词夺礼道,“再者身为一家之中的人是叶兄,叶夫人这样做岂不是没将叶兄看在眼里?” 叶明恂闻言,怒瞪了一眼叶钟氏,有她这样当人妻子的吗?一想到被这妻子扫了不少的颜面,新仇旧恨一涌而上,心里对这发妻越发厌恶。“你给我闭嘴,这里有由我来说……” 叶钟氏不为所动,看也没看拖后腿的丈夫一眼,冷冷地看着晋阳侯,“都侯爷,你少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明人不做暗事,做人得光明磊落才能让人瞧得起,我以前也敬你是个人物,明辨是非处事公正,现在才知道你原来也懂得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晋阳侯被叶钟氏这番口齿伶俐地骂了一顿,脸上阵青阵红,若非女儿这次真的瘸了腿治不好,他也不会同意配合妻子行事,在他心目中,他的女儿能配得更好的男子。 叶明恂这才回过味儿来,自己被晋阳侯摆了一道,遂也没再乱喷妻子,而是神色不悦地看着晋阳侯。 “叶夫人,现在是谁在强词夺理?”都舒氏见到叶钟氏发声,自己也不敢于落后,“我女儿一直可是闺誉清清白白的,如今被你儿子强行给抱上马,这举动本身就于礼不合,我让你儿子负责有何错?本来这是上天赐给的姻缘,你倒好却把它往外推,非要闹得我们两家撕破脸面才好吗?” 叶钟氏被这一番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真是活见鬼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都舒氏居然会如此不讲道理,果然人不可貌相,“当时都姑娘命悬一线,按你这么说,为了男女大防,岂不是不应救都姑娘的性命?任其就那样惨死在普救寺的悬崖之下?” 这话驳得都舒氏顿时哑口无言,承认是嘛,自己女儿连半条命也捡不回来,不承认嘛,那硬逼叶旭融为女儿负责的行为就没了立场,真真是左右为难。 叶钟氏看到对面的夫妻二人都没有再说话,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是在耍无赖,面上也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强扭的瓜不甜,都侯爷,都夫人,你们真的认为将都姑娘硬赖给我儿子她就真能幸福吗?” 晋阳侯是真疼这个女儿的,听了这反问一句,真的重新思考此事到底妥不妥?若是叶旭融婚后把气都撒在女儿身上,女儿也同样是没有幸福可言的,所以他逼迫叶家负责的举动就停顿了下来。 反倒是都舒氏就想得简单了一些,她也是侯爵夫人,同样出身也不低,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别说瘸了腿,就算是全须全尾也不见得真能幸福一生,譬如自己,丈夫另外的妾侍就够她斗一辈子的,所以她对这话最不以为然。 “叶夫人,你不用拿这个来吓我,其实我也想好了,我家荃姐儿这回被人陷害瘸了腿,只要叶三公子肯负责娶了她并且照顾她一辈子,那么我就同意叶三公子纳上两房出身良好的妾侍立为侧室,给予侧夫人的名头,你看这样可好?” 晋阳侯猛地转头目光凌厉地看向妻子,她疯了不成?自己的女儿岂能与人共侍一夫? 都舒氏却是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丈夫,丈夫本来就是只偷猩的猫,又岂能让别的猫不偷腥?女儿家嫁人最好头脑清醒一点,别老想着风花雪月,这样不会长久的,也会折磨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早点进入宅斗模式才是上策。只可惜她以前太过放任女儿,想着让她在嫁人前快乐一下也是好的,等到成亲时再学也不迟,这一放任就造就了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与其说她恨原紫瑛与连枝这俩贱人,不如说她更恨自己,之前都干嘛去了?早把女儿教好,也不会天真无邪地让人算计了去。 叶钟氏也是震惊在当场,她明白都舒氏是什么意思,这京城嫁女儿的哪家主母不会给女儿安排好未来女婿的通房人选?都荃就算完好无缺也是不能省去这环节的,所以都舒氏不在乎自己那句话。 叶旭融起身朝都氏夫妻拱了拱手,“都夫人,我不同意……” 正在这时候,堂外也有一道清脆的嗓音传了进来,“这婚事我不同意。” 都氏夫妻一听这是女儿的声音,她怎么来了? 都舒氏忙起身走向正堂门口,果然女儿的软轿正被人抬进来,此刻女儿的小脸寒霜密布,看得她心惊不已,忙上前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臂,低语道:“你来干什么?给我回去,这里有爹娘为你做主……” “做主?就是将我硬赖给别人?”都荃经历了普救寺的阴谋之后,神色间不再见到以前的无心无肺,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前更高傲,可以说这是由她瘸了的腿才造成这样的性格,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内心无法排解的悲伤,此刻她的双眼直视母亲,“娘,我不嫁。” “你!”都舒氏脸上神色难看,女儿怎么会这么不开窍,以她现在的条件,不嫁叶旭融还能嫁给什么人?“听话,别给娘拖后腿,娘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 都荃没有再与母亲辩驳,随即看向父亲,“爹,我不嫁他。”她的手指向叶旭融。 叶旭融听着这年轻女孩儿说不嫁二字,非但没有觉得难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对都荃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勉强娶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辈子无怨无悔地照顾瘸了腿的她,既然都不确定能不能做好,不若一开始就坚决反对这婚事,这样对谁都好。 叶钟氏的目光扫过女儿叶蔓籽的面容,果然还是儿媳妇林珑此计使得,他们拒婚拒得口水都干了,也不及都荃这当事人的表态,思及此,她忙打猴随棍上,“既然都姑娘都说不赞成这婚事,那此事就没有再讨论的必要……” “荃姐儿,你别胡闹,给我赶紧回你的闺房去,听到没有?”一向疼宠女儿的晋阳侯首次板着脸面对女儿,这婚姻大事岂是她一个小娃娃能做得了主的? “荃姐儿,听你爹的话先回去,万大事还有爹娘给你撑着……”都舒氏忙劝着女儿,又给女儿身后抬软轿的粗壮仆妇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赶紧把女儿给抬回闺房去,省得在这儿坏了事。 谁知,让他们震惊并且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都荃迅速地从袖子处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处,她神色坚定地看着父母慌乱的神情,尤其看到亲爹要过来制止自己,她忙大喊一句,“爹,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自尽在这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还非要逼着我嫁给根本就不喜欢我的人,岂不是逼我去死?” “荃姐儿,好好好,爹不过去,你千万别自尽。”晋阳侯僵在原地不敢上前,生怕女儿真的一个想不开割颈自杀。 都舒氏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心里又气又恐惧,同样怕女儿真的想不开一命呼乎。 叶蔓籽的心跳也加速起来,身为都荃的好友,她忙道,“都姐姐,你千万别做傻事,万大事都好商量……” “叶妹妹,我成了这样子还有什么盼头?可就是这样了,他们还要逼我,原来他们就是这样爱我的?我今儿个算是知道了。”都荃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 这话吓得都氏夫妻根本动弹不得。 叶旭融却是蛰伏了起来,慢慢地靠近都荃,就算不娶眼前这个刚烈的女孩,他也不希望看着她真的去死,那他当初救他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叶钟氏与叶明恂也都面色紧绷,这回不用叶钟氏警告,叶明恂也打消了同意这桩婚事的想法,这动不动就举刀子的姑娘哪家敢娶?他是不靠谱,却没打算真的要害了小儿子的幸福。 半晌,正堂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晋阳侯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只听到他疲惫地道:“好,不嫁就不嫁,你赶紧把刀子放下,别再吓唬你爹娘了。” “侯爷?”都舒氏不甘地唤了声丈夫,这样一来女儿真的无人问津成了老姑婆。 “不嫁就不嫁,难道我堂堂晋阳侯还养不起一个女儿?”晋阳侯朝妻子大声吼道,“大不了我给一半家产荃姐儿,将来她也能安身立命,我不想有钱还使不得鬼推磨?” 都舒氏被丈夫这样一吼,终于败下阵来,不再试图去改变丈夫的想法,罢了,终究罢了,如丈夫所言,大不了她把大部分的嫁妆都留给女儿养老,看在有钱的份上,都家亲眷也不敢太小视自家女儿。想通后,她的脸色终是不再紧绷。 “荃姐儿,爹娘都服输了,不再逼你出阁,你赶紧放下匕首别再吓爹娘。”她面露哀求道。 叶钟氏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同情都荃的遭遇,但同情归同情,她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小儿子求娶这样一个妻子。 都荃愣了愣神,拿着匕首的手更是顿在原地。 叶旭融看准这时机,上前一把夺去都荃手中的匕首,不让她自残,“都姑娘,蝼蚁尚且知道要活命,更何况人乎?你的生命来自父母,往后别再这样了,不就瘸了一条腿,你还有脑袋,还有疼爱你的爹娘,这个世界并没有舍弃你。” 都荃呆呆地看着叶旭融的嘴唇一开一合,对啊,比起凄惨的原紫瑛和连枝,她至少没被父母抛弃,没被赶出家族,哪怕不再是以前完好无缺的样子,至少她还有使不尽的银钱,比起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能活得更自由自在。 一直以来郁闷纠结的心事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张阴霾密布的脸终于照进了阳光,只见她抬头直视叶旭融,“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叶三公子,欠你的恩情只能来世有机会再报了。” 她一个只能困于内宅的女子,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说些往后任由差遣的话来,所以这救命之恩真的只能来世再报。 “都姑娘客气了。”叶旭融朝都荃做了个揖,“当日救你的并非我一人,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知道,总之还是要谢谢你。”都荃朝叶旭融笑了笑,“原谅我无法起来给你回礼。”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是一阵心酸,本来的天之骄女却落得现在这副模样,老天不公。 “无防的。”叶旭融掩去内心的同情,努力做出一如平常的面容来回应这坚强的少女。 都荃再度笑了笑,心结尽去,她的笑容重新添了几许明媚。 叶蔓籽靠近都荃,一把抱住她哽咽道,“都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都荃轻声道,“叶妹妹,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我终于走过这段黑暗期,将来一定会好的。” “嗯嗯。”叶蔓籽给她鼓劲。 都荃在离开这正堂之时,在门口处回头看向叶旭融,“叶三公子,我相信我将来一定能遇到一个真正对我好不介意我是瘸子的人。” 其实就算她无心嫁给叶旭融,但叶旭融不肯娶她还是让一颗少女心不舒服,不管将来会不会遇上真心爱她的男人,她都不打算失了自己的颜面。 “一定会的。”叶旭融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就算不能成为夫妻,也不掩饰对彼此的欣赏。 这段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叶钟氏满意地离开了晋阳侯府,最后都舒氏为了两家不结怨,还是给她说了好些软话,并且对于硬赖儿子负责一事表示歉意。而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遂也就给了好脸色都舒氏看,并且表示如果有她能帮都荃康复的地方,都家不妨直说,她必定努力办到。 都舒氏送她出去的时候,眼睛仍是红红的,难为叶钟氏没与她计较,看了眼俊朗的叶旭融,她叹息一声,可惜这样的好儿郎与自家女儿终究没有缘份。 “叶三公子,我还欠你一声谢谢。”这次她的表现终于像当家主母的样子。 叶旭融朝她做了个揖,“都夫人无须客套。” 看到叶家三人离开,都舒氏这才满脸惆怅地走向女儿的院子。 叶蔓籽仍留下来陪女儿说说话,对于这年轻的少女,她是份外有好感。 “娘,那些给我通风报信的下人请你不要责罚她们,她们忠心为我,将来可以培养成为我的亲信。”都荃朝母亲道。 都舒氏不太高兴,但仍是点头道,“依你。” “还有,娘,我要去探望一下昔日的好姐妹。”都荃趁机再提要求。   ☆、第四百零三章定亲 都舒氏和叶蔓籽闻言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都荃那句话里咬紧一个好字,听在耳里格外的渗人,绝对不是字面的意思那么简单。 叶蔓籽还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手臂,现在才刚入秋,白日还是挺热的,她怎么觉得就这么寒凉? “好啊,那娘给你做好准备派帖子请她们过府来,正好陪你解解闷……”都舒氏小心地说道,脸上还表现出几分不由衷的欢喜来。 “娘,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宴请诗社的人,我是要去看望一下原紫瑛和连枝二人。”都荃打断母亲的话。 诗社那帮所谓姐妹不见也罢,她自从捡回一条命成了瘸子后,除了叶蔓籽时常来陪她说说知试图开解她之外,并没有多少人来看望并安慰她,人情冷暖一瞬间就能看得清楚明白,以前不懂得的人情道理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 果然还是自己想的那样,都舒氏面色有几分难看,她并不想女儿再与原紫瑛与连枝二人见面,这俩贱人不见也罢。 “都姐姐,你还要见她们做甚?这次若不是她们使计害你,你的腿也不会成了这样……”叶蔓籽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每次一提及都荃的腿,她都会伤心不已。 都荃最开始是接受不了自己成为残疾的,不过现在倒是没那么介怀了,伸手拍了一下伤心的叶蔓籽的手背,“傻妹妹,我要亲眼去看一下她们的惨状,我才觉得舒心。”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阴郁下来,让人望之生畏。 叶蔓籽愣然地看了下最近常出现在都荃脸上的表情,那个会笑得无心无肺的都姐姐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心不是不痛,却不再难受得接受不了,也罢,终该见见从而提醒自己往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 想通后,她抬头看向都舒氏,“都伯母,我也想见见那俩人,就让我与舒姐姐一块儿去吧。” 潜台词的意思是,有她看着,是不会让都荃出意外的。 都舒氏皱眉细思了一下,这事她做不了主,再加上还要搭个叶蔓籽,这关系不可谓不大,遂道,“荃姐儿,先让我与你爹商量一下再应答你,可好?”见到女儿点头,她这才舒了一口气看向叶蔓籽,“叶姑娘,你这请求我不能做主,须征得你娘的亲口同意才好,唉,我现在都怕了,那俩贱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出幺蛾子来,说实话,我是真不放心你们再与她们接触。” “她们关在牢里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都荃嗤之以鼻,她会带上侍卫前去的,原、连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了帮手,还不是煮熟的鸡任人宰割?“也罢,娘就与爹商量一下。” 叶蔓籽也不好让都舒氏为难,只好表示会回去问问她娘的意思。 这俩丫头看着是比以前懂事得多,都舒氏心里一面宽慰一面难过,女儿终究没有叶蔓籽的好运,如果当时叶蔓籽是被掳去的那个,只怕现在也会失了贞节,这后果与自己女儿瘸了腿般严重。 叶钟氏没拦着女儿去牢里探望原紫瑛与连枝,但私下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安排,经过这事,她明显感觉到女儿的成长,经历点风雨也好,总好过被她保护得太好从而成了世事都不知的傻子强得多。 晋阳侯也是持同样的想法,在妻子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不以为意地道,“既然荃姐儿想见就让她去见,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俩贱人现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顿了会儿,“我已授意京城府尹将此二人判为军妓,等过几天押她们前去边界,这辈子她们都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荃姐儿的面前。” 都舒氏见到丈夫不反对,遂也只好点头同意,对于原、连二人的结局,心里觉得一阵痛快,这都是报应。 没过两天,都荃与叶蔓籽就亲自前去探望了原紫瑛与连枝二人。 此时的原紫瑛与连枝在牢里关了好一段日子,原家与连家都放弃了她们,又哪里会前来打点她们在牢里的吃穿?所以两人都穿着那身脏衣物,加上被男人凌辱,这身上的味道着实难闻得很。 都荃和叶蔓籽都拿出帕子捂住嘴鼻,目光随着狱卒殷勤地指了指,一眼就看到表情麻木的原紫瑛与连枝。 “起来,有贵人来看你们了。”狱卒敲了一下牢门大声喝道。 原紫瑛与连枝同时抬头,在看到坐在软轿里面的都荃与她身边的叶蔓籽之时,不禁都怔愣了好一会儿,对比外面俩贵女的光鲜,两人都感到自惭形秽,忙用手把衣物拉好,顺便捋了捋打结的头发。 连枝的眼里满是怨毒之色,越是跌落尘埃,她就越恨都荃与叶蔓籽,为什么受苦的不是她们?自己没有错。“你们是来看我有多落魄的吗?成者王侯败者贼,我不会跪在地上祈求你们的……” 与连枝仍然逞强的高傲不同,原紫瑛其实早已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都荃的时候为什么就那么狠的心肠,非要置她于死地?只见她膝跪上前伸手出牢门试图去碰触软轿里面的都荃,“都妹妹,我错了,你救救我,我给你当牛做马来赎罪,都妹妹,都是我猪油蒙了心才会害你至此,你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我,好不好?我在这牢里一天也呆不下去……” 她没有勇气自尽,又逃脱不得,自从进了这监牢她度日如年,一想到那些男人在自己身上逞兽欲,她就觉得自己脏得够可以的。 她伸出的手没有碰触到都荃,却由都家的仆妇狠力拍走,“凭你这脏手怎能碰我们姑娘?” 原紫瑛愣了愣,换做以前,她与都荃也是极亲密的,别说碰触,就是同睡一张床也是有的。只不过短短的一段日子,她就脏得不能再碰都荃? 都荃冷冷地看着跪地求饶的原紫瑛,“这牢里的滋味可好?原姐姐,你凭什么觉得区区几句求饶的话就能打动我?”她猛地一把掀开自己盖在腿上的毯子,露出受伤后成瘸子的腿,“看看我这伤,这是拜你所赐的,”怒气上升,她又猛地撩起自己的额发,露出额角的疤痕,“这也是拜你所赐的,我就想问问你,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以至你要对我下这毒手?” 原紫瑛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这样的都荃,她几乎没有脸再见她,忍不住嘤嘤地哭出声来,用手指向旁边牢房里面的连枝,“是她,是她挑拨我做了错事,我以为,以为你要嫁进叶家去,把应是给我的机会抢了去,所以我……一时愤恨过了头,才会铸下这大错……” 都荃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就是这么件莫须有的事情就能让原紫瑛害她的性命,这所谓的友谊实在是太廉价,她以前的眼睛一定是长在脑门上的同,居然如此识人不清。“我拒绝了叶家的亲事。” 听到这句话,原、连二人再度大吃一惊,她们为了争这婚事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把自己折腾进牢里,结果都荃却是不屑一顾,这是何等的讽刺?一时间她们都觉得自己才是那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 “连枝,你也是为了嫁进叶家才会安排人绑架我?”叶蔓籽虽然早已猜到了前因后果,不过还是希望能亲耳听到连枝的承认。 一提到这茬事,连枝就满脸怨恨,冲向牢门试图去抓叶蔓籽,“是我,就是我,那又如何?为什么那天被抓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被人凌辱的人不是你?老天不公,我不服——” 看着状似疯颠的连枝,叶蔓籽眼里连同情也掀不起,只有浓浓的厌恶,这女人不管有何下场都是活该,与她多说一句话她都嫌脏,遂别开头不去看她的歇斯底里。 原紫瑛冷冷地看着连枝的叫嚣,心里实在恨极了她。 再转头看向都荃,她诚心忏悔道,“都妹妹,你真的就不肯帮我一把?” “你的脸皮还真厚。”都荃讽刺道,“对了,我告诉你们俩人,判决已下来了,你们俩都要到边疆去当军妓,如何?这结果可令你们满意?” “不,我不去,我不去——”原紫瑛反应剧烈,她一脸惊恐的缩着身子,一想到军妓的悲惨生涯,她就拼命地用头撞牢门,为什么连解脱都这么困难? 都荃示意抬轿的仆妇把她抬过去,就近看着原紫瑛,她皱眉地缩了缩鼻子,忙不迭地用帕子掩住嘴鼻,“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死不了的,原紫瑛,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我不听,我什么也不听……”原紫瑛摇着头试图逃避。 “关于你娘的。”都荃笑得冷漠地道。 原紫瑛捂住双耳的动作一顿,涉及到母亲,她不得不面对,“你们,你们要对我娘做什么?她是无辜的,她什么也不知情,都妹妹,你不要伤害她,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母亲是她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一想到母亲的身子不好,而她又不孝顺惹下这么件祸事让她伤心难过,这心就被人用手紧紧地揪着一般。 都荃忍不住大笑出声,等笑够了,她方才凝起这抹笑容来,隔着牢房与原紫瑛惊惧的双眼对视,“害死你娘的人是你,不是我……” 原紫瑛在听到害死二字时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忙道,“你胡说,我娘她还活得好好的……” “昨天以前。”都荃冷声道,“今儿个一大早原家就挂了白灯笼,你娘她在昨儿夜里就去了。” 在前来探监之前听到这消息时,她也是大为错愕,原紫瑛的亲娘原周氏在这节骨眼里死了,实在让她大感吃惊。 原紫瑛的眼睛睁大地看着都荃一张一合的嘴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娘死了,死了…… “你骗我,你在骗我,我娘她不会死的,不会——”原紫瑛想要去抓住都荃摇一摇,却被都家的仆妇伸手进牢里将她推倒在地,她猛地又跳起来,目光带着几分希冀地看向叶蔓籽,“叶妹妹,你一向最善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叶蔓籽没有如她的愿,“是真的,你娘确实在昨儿夜里就走了。” 原家的一笔糊涂账外人知道得不多,原周氏这会儿死了,外人只会以为是她接爱不了女儿落得这么个下场,其实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她被自己的婆母生生地逼死了。 原紫瑛顿时万念俱灰,颓然地跪倒在地,心里最后一点信念轰然倒塌。 连枝在听闻这消息时也是怔愣不已,再看到这个样子的原紫瑛,那仅有一点的良心还是微微泛疼,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如果一开始她没有那么多的*,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个结局?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没有动这些歪脑筋,她还会是高高在上的连家姑娘,再不济也能嫁个家境殷实的男人,生儿育女,往后几十年或许会宅斗不已,但都比这会儿强得多。 眼睛痛苦的闭上,一滴清泪自她的双眼里滑下。 叶蔓籽原本也想要讽刺连枝几句的,不过看到她这样子,顿时没了兴致,连枝就算还活着,这后半辈子都不会畅快舒心,想想有这惩罚也够了。 都荃哪怕看到原紫瑛真遭了报应,但一想到自己的腿,心里再也生不出半分同情可怜,冷哼一声,她不愿多待,吩咐仆妇抬起自己,朝叶蔓籽道,“叶妹妹,我们回去吧,这儿的空气实在太难闻。” 叶蔓籽点点头,忙跟上都荃一行人,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待。 连枝与原紫瑛在一个天气灰蒙蒙的早上被押赴边疆的,对于她们来说,这后半辈子才刚刚开始,可是她们再也体会不到半分快乐,终其一生都将在痛苦中度过,而二人也成了不死不休的仇家,一见面就要互掐。 进入八月份,天气已经彻底转凉,加考的恩科临近,叶旭融开始不为昼夜地苦读,几乎是连院门都没有迈出去。 苏妙珏来过叶家几次没有碰上他,心里不禁有几分失望,这天,她到叶家做客,首次不好意思地提及了一下叶旭融。 林珑笑着让大丫鬟给她奉茶,“恩科还有几日就开考了,小叔他现在正用功,婆母希望考完恩科后就要开始为小叔定亲了,明年成亲正好。” 一听到定亲二字,苏妙珏的俏脸一红,这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但她来过叶家这么多次,当然明白人家是在相看她,对叶旭融她也不知道是否产生了感情,不过有好感那是板上钉钉的。 林珑笑眯眯地也没有多说,这定亲一事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都不是她能越俎代疱的,而且据她所知,苏梓瑜早就把京城上流社会未婚男性的资料给了眼前这女孩,里面必有她家小叔的名字,所以一切端看苏妙珏的选择,她能做的就是敲敲边鼓。 苏妙珏见她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心里的滋味儿开始复杂起来,一则有些失望,二则又觉得松了口气,毕竟她还未出阁,面对别人所谓热心肠的询问,她总感觉吃不消,而且心里隐隐会有些不快。 林珑这样的表现,刚好对足了她的胃口。 不过在离开叶家的时候她还是朝叶旭融的院子方向瞄了几眼,希冀着他刚好出来能见上一面,只可惜结果却是等她上了马车,叶旭融还是没有出现。 林珑看她这个样子,心知这婚事八成有谱,所以在苏妙珏离开之后,她转个弯前往婆母叶钟氏的院子。 “婆母,我瞅着这苏姑娘也是有意于小叔的,如今倒是可以说成水到渠成,不若我们先与小叔商量一下,看看他对这婚事有没有意见?”她道,“若小叔也有这意思,那儿媳妇就开始准备求亲之礼。” 叶钟氏一把拉过儿媳妇,不放心地又再问了几句,得了林珑肯定的答覆,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那我这就去问问融哥儿。” 说到就做,叶钟氏到小儿子院子的时候正值小儿子中途休息,她笑着道,“融哥儿,正好,娘有话要与你说。” 叶旭融忙给母亲见礼,又亲自给她奉茶,“娘有话不妨直说。” 叶钟氏不打算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融哥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娘一直为你的婚事操心,之前相看的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那都府的姑娘是不错可偏又瘸了腿,娘也就不属意她了。”顿了一会儿,“如今这苏家的妙珏姑娘虽说年纪稍大了一点,其他各方面还是不错的,娘有意为你求娶回来,你意下如何?” 提及苏妙珏,叶旭融脸上略有几分薄红,这苏家姑娘给他也留下极好的印象,一想到她的样子,他的心不由得一动,遂做了一揖,“儿子但凭母亲做主。” 叶钟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婚事儿子是同意了,脸上当即乐开了花,“甚好,你且安心读书,务求恩科一举必中,其他旁的事情不用操心,还有你娘和你嫂子顶着呢。” 叶旭融一听这话,脸上就囧了起来,不过男儿有了功名之后再成亲也是对未来妻儿的负责,所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与叶钟氏一样,苏老太太也在探孙女儿的口风,“你姑姑命人把那册子给你有些日子了,你考虑得怎样?”还亲热地拍了下孙女儿的手,“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与祖母直说,祖母还能不偏着你?” 苏妙珏的俏脸爬上晕红,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惟有命侍女拿来那本未婚男子的花名册,翻到自己属意之人的那页递过去给祖母看。 苏老太太一眼就认出这页上画的人是叶旭融,这画家不愧是宫廷画师,把叶旭融的气质抓得那叫一个准,仿佛是真人透纸笑着走来,她对这孙女儿还是颇有理智地选择了合适自己的夫婿,心里还是颇感安慰。 “甚好,既然珏姐儿喜欢叶家的儿郎,祖母必让你达成心愿。” “祖母,您笑话孙女儿,孙女儿不与你说了。” 苏妙珏终究是不好意思。 苏老太太知道这孙女儿的脸皮薄,也就没有打趣她,只是说了些体己话,就起身离去,路上还命人把儿媳妇苏武氏唤来。 一看到儿媳妇赶到,她就正色道,“你且为珏姐儿准备嫁妆,公中也出一部分,不够的部分再从我这儿拿去,务必让她风光出阁。” 苏武氏一听就知道苏妙珏的婚事有了结果,忙坐下道:“这相中的谁家的儿郎?” “叶家的。”苏老太太笑呵呵地道,她是真高兴,林珑这义外孙女儿一直给她的印象相当好,如今自己的孙女儿要与她做妯娌,将来内宅必不会斗个你死我活,这是一桩颇理想的婚事。 苏武氏一听,心里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满意,叶家的嫡三子一向人品颇好,可惜就是不袭爵,有了个早早袭爵的长兄,又有个三年抱四的长嫂,想来当叶旭融的妻子也会颇为辛苦,毕竟要拿出来与林珑做比较,她顿时又觉得心里舒畅起来。 “儿媳妇这就去做准备,到时候列了单子再呈给婆母过目。”苏武氏为了表现自己的大方,忙又道:“珏姐儿的爹娘都没有了,儿媳妇也把她当成自家女儿看待,一定要给份添妆才行,不能让人小看了我们苏家的女儿。” 对于儿媳妇如此会做人,苏老太太表示十分满意,她并不看重那份添妆有多少,至少这代表着苏家一团和气。 两家都有意结亲,苏梓瑜一道赐婚懿旨下来,这婚事就算成了。 定了亲事后,苏妙珏反而不常去叶家走动,而是缩在闺房里面绣嫁衣。她是知道礼数的,这没成亲老往未来夫家跑只会让人笑话,女孩家家就得要矜持一点才不会让人看轻。 为了叶旭融这小叔定亲一事,林珑也忙得脚不点地,事事都要安排得尽如人意,一来这是府里的大事,二来她是长嫂得做出个样子来,就更是疏忽不得。   ☆、第四百零四章斗法 京城里襄阳侯府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汝阳城,叶蔓君自然是不晓得这弟弟已然找到人生的另一半,以及自家大嫂林珑更是再度生下一对双生子这样可喜可贺的事情。去年派去京城送年节礼的水帘一行人仍未回到城中,心急之下她忙与丈夫朱子期商量,后来朱子期立马就派遣人马出去搜寻。 “大嫂别心急,怕是路上遇到事情耽搁了。”滕纱纱过来王府陪叶蔓君说话解闷,“大伯可是颇为担心你呢。” 这一年多来,她是把朱子期对于叶蔓君的疼宠看在眼里的,说羡慕也是真羡慕,不过比起自己偶尔可以到别庄去看望一下姨娘相比较,远嫁的叶蔓君到底离娘家太远了,这不,光是去年送个年节礼就耗了这么些时间,以致今年送年节礼的人已启程,那群人愣是仍没回来。 “都是他瞎操心,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现在身子重了,就不要常过府走动,省得动了胎气。”叶蔓君羡慕地看了眼滕纱纱已经凸起来的肚子,怕是来年开春就要生下娃儿,可自己的肚子至今仍未有半分消息,这回说不急是真的骗人了。 “不碍事,大夫吩咐我要多走动一下才好生呢。”滕纱纱不以为意地轻拍了一下肚皮,这孩子怀了已将近六个月,最近感觉到胎动时常令他们夫妻傻乐个半天,就连同住的婆母安侧妃也对她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不惯。 其实她是知道安侧妃高兴什么的,世子妃叶蔓君还没有怀上孩子,而自己却比她先怀上,这让安侧妃觉得赢了滕侧妃一头,自然对她是越看越满意。 这些小心思她是真不明白有何可乐的?在她眼里,叶蔓君迟早都会生下汝阳王府的继承人,怎么样也不会轮到她的孩子得到王位,再说她也舍不得把孩子过继给别人,所以安侧妃的高兴在她眼里就有几分不是味道。 叶蔓君没有过多的说儿女经,目前自己还没有孩子,自然也不想在这话题上过多的讨论,省得尴尬,遂转了个话题去聊。 滕纱纱会意,也识趣地不去炫耀自己腹中的孩子,姨娘说得对,人要惜福才能活得幸福,她现在就觉得挺幸福的,就算朱子佼待她不若朱子期对待叶蔓君那么好,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有孕而听从安侧妃的安排纳妾进府膈应她,所以就这点来说,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滕纱纱看到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端了吃食过来,眼睛微微一眯,“这就是姑姑送来的女人?” 叶蔓君的脸色一沉,因她迟迟未有孕,而滕纱纱成婚比她迟却先怀上孩子,所以滕侧妃受了刺激,本来被汝阳王朱翌拘着不能管王府琐事的她,硬是说服了朱翌给儿子送了个女人来开枝散叶。 她还记得那日滕侧妃对她说的话,“你现在是世子妃,我与王爷年纪都大了,也该膝下有个孙子承欢,既然你成亲都一年多仍未有孕,我就找个人来给你分担一下肩上的担子,你也别心里不舒坦,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整个汝阳城的人都在看着呢。就算将来她生了孩子,还不是得唤你一声母亲?你抱来养在膝下不也就是你亲生的?” 她当时确实是不高兴,只不过滕侧妃压下来的是顶大帽子,她根本就没有立场拒绝。 刚成亲那半年多功夫要为故去的朱陈氏守丧,所以他们夫妻没有孩子并不打眼,可过了年到现在已八个月了,她的肚皮还是没有鼓起来,汝阳城的各家权贵又开始蠢蠢欲动,仿佛就在等着朱子期因为她无法生育而舍弃她重新再纳美人进府生子那一天的到来。 她的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好在丈夫对她一心一意,本来他要赶那个女人出府不让她来碍她的眼,可她却有所顾虑,最后还是暂时把人留下,只是每看到一眼她的心情都要灰败一整天。 无子让她本来很稳的根基出现了动摇,所以她不得不装出样子来,得等到她真的坐胎怀孕才能堵住这城中众人幽幽之口。现在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就是把丈夫朱子期架在火上去烤。她真爱这个男人,自然是舍不得的,夫妻本就是一体,她不能把压力全让他一人去承担,时日一长,再恩爱也会有裂痕的。 “就是她,婆母给赐了个名叫做如意。”她说得颇为讽刺。 如意这二字其实是滕侧妃有意用来嘲笑讽刺她的吧,也难怪她会这么想,滕侧妃与她之间本来就有小小的摩擦,现在她迟迟未有孕,这矛盾就被放大到无限大,婆媳二人最终发展成面和心不和的局面,就差真正地撕破脸面。 滕纱纱眯了眯眼看着这越走越近的女子,与叶蔓君长相端庄深具大家闺秀的气质相比,这如意的身上多了份狂野的味道,让男人有股想要征服的*,不得不佩服自家姑姑,故意找了这么个与叶蔓君大相径庭的女子来,就是期望能吸引住表哥朱子期的目光。 比端庄比大家闺秀,这汝阳城的女人全加在一块儿也是比不过的,就要与叶蔓君截然相反的女子才能让人另眼相看,试着尝尝别种味道的冲动。 “这女子的长相身段有几分勾人,大嫂,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正正因为洞悉了姑姑的用心,她更为担心大嫂叶蔓君会中了这计策。 叶蔓君从来不会轻敌,哪怕这叫如意的女子空挂了个通房的名头,从来没能爬上她丈夫的床,但该担心该操心的一样也不能少,这后宅就是女人的战场,要守住自己的胜利果实就必须牢牢地控制住才行。“这府里都是我的人,她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滕纱纱看了眼这长嫂,心知她所言非虚,这也就放下没有必要的担心,这一年多来她是真心敬叶蔓君这嫂子的,毕竟她处事公正,所以在城中权贵女眷中还是颇有威信力的,要不然早就有人给她下绊子了。 那名叫如意的女子缓步上前,朝叶蔓君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给世子妃请安,奴婢做了些吃食来给世子妃尝尝,还请世子妃赏脸。” “搁在桌子上吧。”叶蔓君淡淡地道。 如意听命地把手中的托盘放到矮桌上,然后正想坐到一边试图想讨好叶蔓君。 滕纱纱冷喝一声,“这哪有你坐的地方?这么不懂规矩,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过是个下人奴才罢了。” 话里颇为看不起如意的出身,如意的脸色微微一僵,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怕自己做出愤恨的表情来,她忙垂下头装可怜。 可惜在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不会有人可怜她,珠帘更是用眼睛剜着她,敢打她家姑爷的主意,这女子该死,如若被远在京城侯府的太太和大奶奶知晓,这如意早就被剥了一层皮,哪还有她站的地儿? 叶蔓君本来就看不过眼这如意一副不知礼数的样子,说好听叫天真浪漫,难听点就叫不知所谓,“你这行为确是丢尽王府脸面,珠帘,你去吩咐一声吴嬷嬷,让她打从今儿个起就去教导如意什么叫礼数。” “是,世子妃。”珠帘立即大声应道。 如意忙抬头看向叶蔓君,一双带了几分桀骜不驯的眼晴紧紧地盯在叶蔓君的脸上,“世子妃,我……奴婢是滕侧妃的人,您这样做就不怕滕侧妃追究吗?”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叶蔓君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叶蔓君听闻,冷冷一笑,“我原以为婆母送你来肯定是教过礼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没有,连弟妹都看不过眼,我若不纠正一下你的行为,只怕日后还要给婆母脸上抹黑,我这么做是为了婆母的名声着想,婆母焉会追究我?”顿了顿,目光看向另一边站着的大丫鬟,“去,替我赏她一嘴巴,让她明白自己的斤两。” “是,世子妃。”大丫鬟应声,早就看不惯这如意,得了机会自然是举起手来准备狠狠地扇一巴掌为自家主子出出气。 哪知这手在半空中却被如意一把抓住,如意狠狠地瞪着叶蔓君的大丫鬟,转头怒瞪叶蔓君,“世子妃,你这分明就是在打压我,我不服……” 叶蔓君眯了眯眼睛,这下人好大的胆子,真是以为有滕侧妃撑腰,自己就奈何不了她吗? 如意本来还在瞪着叶蔓君,突然在门帘被人掀起的时候,她猛地松开了抓着的大丫鬟的手,那大丫鬟一时恼怒狠狠地抽了如意一巴掌,如意被这股力道甩开,猛然砸向了门帘处,随后撞上了来人。 这一幕异常地熟悉,滕纱纱眨了眨眼,都老掉牙的手段了,怎么还有人使?想当初自己也使过,现在想来都汗颜,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省得自己无地自容。 果然这进来的人是朱子期。 朱子期在如意被甩飞过来之时,眼里闪过厌恶,一脚就踢飞了她,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故的如意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就被踢中滚到一边地上,感觉到喉咙里面一阵腥甜,她“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来。 血泼在地面上份外的明显。 朱子期皱了皱眉,“这奴婢吐血污了世子妃的地儿,拉下去重打十大板以为惩戒。” 下人们忙应声“是”,上前拉下这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挑拨世子与世子妃感情的奴婢,待会儿必要打得重重的,最好让她一命呼乎。 如意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冷漠的朱子期,他就这么铁石心肠吗?“奴婢……奴婢是滕侧妃的……人……”希冀着他能看在滕侧妃的份上怜惜她。 朱子期看也没看这敢在他面前耍心计的女人,径直走向妻子,本来坐在叶蔓君对面的滕纱纱赶紧起身避坐到下首处。 他这才坐下来温柔地看着妻子,“让你受委屈了。” 叶蔓君把大丫鬟端来的茶碗奉到丈夫的面前,朝他甜甜一笑,“不委屈。” 纵有委屈,他也替她出了气,这会儿她也没有必要矫情造作地控诉一番。 朱子期看着大度的妻子,伸手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在孩子一事上,他不能催她,只能两人来承受如今无子所带来的麻烦,但他相信他的夜夜努力一定会有开花结果的时候,只是孩子来得晚些罢了。 “娘那儿有我,你且放心即可。”他安着妻子的心,“这不知礼数的丫头早就该处决了。” 叶蔓君微微一笑,“我知道。” 这笑容份外的勾人,朱子期怔了怔,哪怕成亲已有一年多,早已知道她尝起来是个什么味道,但他仍会看呆了她的笑容,觉得自己的定力有瓦解的迹象,他不由得暗地时深吸一口气,不在人前失礼。 自家表哥这表现让滕纱纱看呆了去,一再庆幸当年她没有走火入魔非要嫁给他,不然现在怕是活得暗无天日,哪有如今的舒心? 朱子期随意地扫了眼滕纱纱,滕纱纱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最后立即识趣地起身,“大伯,大嫂,我家下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说完不待叶蔓君说几句客套地留客话,她急匆匆地由侍女扶着转身离开,她可不想触表哥的楣头。 朱子期对这表妹兼弟妹的表现十分的满意,转头看着妻子微恼的表情,低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恼我?” 一众的下人看到这情形,知道这是世子爷要清场的表现,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仅留俩个大丫鬟守在门口处。 叶蔓君没好气地道,“你何必吓她?她有了身孕……” “怎么有身孕就吓不得?”朱子期挑眉道,“我这算是和蔼了,她还想怎的?聪明人就是要懂得识趣。” 不想浪费时间在说废话上,他起身一把抱起妻子,然后就吻上她的脖颈处,“我们回房。” 叶蔓君忙双手圈紧他的脖子,“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我们要赶紧生孩子,大白天又如何?” 叶蔓君无语了,不过一想到生孩子这个让她头痛的话题,她就又热情地配合丈夫的举动,希望着真能赶紧怀上个小娃娃来减轻压力,尤其是在惩处了那叫如意的所谓通房丫头。 急匆匆离去的滕纱纱一出了世子妃的院子,这才轻轻地抚着胸口平息有点喘的气息,待身体无异样之后,她这才举步离去。 结果走了一会儿就碰上前来寻她的朱子佼,“怎么过来了?” “你没事吧?”朱子佼关心地道,“我听闻大哥处罚了滕侧妃送的丫头。” “这么快就传开了?”滕纱纱睁大眼睛,显然出乎她的预料。 朱子佼点点头,“这两日你不要再到王府来,滕侧妃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人不是大嫂下令打的,滕侧妃只怕也会记在大嫂的名头上,我们人小势微,不能掺和进这些争斗当中,你还有孩子,需得以孩子为重。” 滕纱纱沉吟一会儿,就算她如何为叶蔓君打抱不平,那也是不能介入姑姑与叶蔓君之间的争斗,不然准成炮灰,想定后,她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回去,我这两天以安胎为由避不出府。” 朱子佼一向最满意的就是滕纱纱的会做人,如今是看她越看越满意,“如此甚好。” 内室的二人*过后,叶蔓君有几分慵懒地躺在丈夫的胸膛上,小嘴仍在喘着粗气,显然还没有平息体内的情潮。 朱子期爱怜地轻轻地撩起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记怜惜的轻吻,“你且把心情放宽,这万大事有我给担着。” 一句话,将叶蔓君从旖旎情思中拉回现实,她滚落丈夫的胸膛,头枕在他的臂弯处,“有些事不是我不想就能当成是不存在的,夫君,如今有多少人在看着我这肚子,也不晓是为啥我们到现在仍没有子女缘?” “都说急不来,你越是想要就越要不着。”朱子期皱眉道,“如果实在没有,还有子佼呢,从他那一房过继一个来承袭这爵位便是,我说过此生不会负你,便不会负你。” 叶蔓君感动于他的承诺,双手捧着他的脸,献上红唇吻着他的薄唇,很快就被朱子期反客为主,重新压她到身下开始另一场的巫山*。 翌日,不出叶蔓君所料,滕侧妃怒气冲冲地从别院赶回王府,并且毫不客气地闯进叶蔓君起居的暖阁。 “你挑唆子期这样做是不是想要让我没面子?世子妃,我已经对你一再忍让,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想要看我们子期绝后你才开心?”她难掩脸上的愤怒之色,“如意是我送给子期当通房的,我就算不是汝阳王正妃,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打脸的……” 叶蔓君掩下眼里的不快,把水帘端上的茶水奉到她的面前,“婆母无须动怒,那叫如意的丫头没大没小,我让人教她规矩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婆母好,至于她被打一事,那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故意撞上夫君,这哪有女儿家直扑男人怀里的?夫君一向是守礼之人,自然不能让她坏了名声,这才踢她一脚再打十板以儆效尤。” 这番话说得滕侧妃根本找不出茬来,可她还是不甘心让这儿媳妇踩到头顶上,“就算如此,这也出手太重了,你就不会拦着一下子期,这下好了,如意起码要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让伤势有所好转,这如何能侍候得了我儿?” 叶蔓君眼里藏着怒火,不过她一向冷静稳重惯了,自然不会因为愤怒而冲动行事,“我如何拦?男人的事女人家一向少插手,这不是王府的老规矩?” 这话又堵得滕侧妃口哑哑,顿时觉得这儿媳妇又更讨厌了一些,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到底满意她哪一点,当初她对叶蔓君还是颇为喜欢的,或许是这一两年来,两人的摩擦不断把这好感一点一点地磨没了。 说穿了就是她儿子不肯纳妾一事让她彻底地愤怒了。 “你别给我把话说到一边去,我今儿个也把话放在这儿,如意不中用,自然其他的如意来完成我抱孙子的心愿。”滕侧妃强词夺理道,手拍了几下。 两个年轻的姑娘掀帘子进来,高矮胖瘦都一样,叶蔓君仔细一看,居然还是一对长相美艳的双胞胎。对于双胞胎她并不陌生,自家就有生双胞胎的传统,早已是见惯不怪。 “还不给世子妃行礼?”滕侧妃一抬下巴道。 “是。”一对美艳双胞胎姐妹朝叶蔓君盈盈一拜。 叶蔓君神情动作不变,似乎没将此二人看在眼里,淡淡道,“起来吧。” “这对双胞胎我让人将她们的生辰八字与子期合过,说是有利子嗣,你可否不许动歪脑筋再铲除她们,有些话你们婚前我就与你说过好几次,你偏要做耳偏风不听,莫要把这大好的家业拱手让给别人。”滕侧妃又是一次语重心长地道。 “夫君不喜她们难道还要硬逼夫君不成?我自认没这本事。”叶蔓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看得滕侧妃险些又要吐血,“你不挡着我孙儿降世,我就阿弥陀佛了,这俩双胞胎姐妹,一个叫子愿,一个叫子意,你着人好生安置她们吧。” 叶蔓君朝珠帘吩咐了一声,珠帘这才掀帘子领着这对双生姐妹花前去安置。 滕侧妃这才满意地离去回别院陪汝阳王朱翌。 对于又来了一对姐妹花要与自己相争,正在养伤的如意气得握紧拳头。 叶蔓君却是懒懒地躺在罗汉床上,眼眸微微合着,更是衬得她人比花娇,“去,让她们三人狗咬狗,然后互相拆台。” “是,世子妃,奴婢会办得漂漂亮亮的。”珠帘忙道。 叶蔓君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准备午睡,昨儿终于有了水帘一行人的消息,丈夫去布署计划,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窝在后院昏昏欲睡。 这两天,总觉得怎么也睡不够,她翻了个身睡得更为香甜。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十一点左右有二更。   ☆、第四百零五章擒贼 没过几日便传来了好消息,叶蔓君看着手中丈夫写给她简短的信表示不日就归来。 水帘一行人因遇上灾荒落草为寇的水贼打劫,双方动起手来,最后船只被毁,存活下来的一行人流落到荒岛去,前段日子方才造筏离开荒岛,重新与朝廷、汝阳王府取得联系。 好在传圣旨的太监没有遇难,所以这一行人继续前往汝阳王府,毕竟这一行人当中有传圣旨的天使,朱子期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亲自前去迎接,暂时离开了汝阳王府。 把信件折好放到矮桌的抽屉里面,她神情恹恹地歪躺在罗汉床上,王府最近多了三个所谓的通房,为了不卷进这是非里面,滕纱纱已不再过府陪她解闷,这思夫思家思乡的情感不由得加深。 她不禁在想这个时候亲娘会做什么?大嫂林珑又要忙什么事情?小妹是不是镇日只顾着那诗社?总之就是杂七杂八地想念着娘家众人。 “世子妃,那对双胞胎哭哭啼啼地过来请您主持公道。”珠帘掀帘子进来凑近她身边低声道,“奴婢瞅她们一身狼狈的样子估计是被那如意给教训了一顿,这如意的力气可大了,一点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奴婢……” 叶蔓君本能地感到厌烦,滕侧妃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极品,难道她没想过把这几个人给她儿子是在侮辱朱子期吗?就算汝阳城的贵女不咋样,也总比这三人强得多。 “不见,就说我还睡着没醒,让她们先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打发她们走。” 珠帘转身正要出去,叶蔓君突然似想到什么,忙又朝她招手,“你过来。” “世子妃还有什么要吩咐?”珠帘看到叶蔓君坐正身子,忙坐在脚踏上听候吩咐。 “你刚刚说这个如意的劲很大?”叶蔓君歪着头似有所思地问道。 “没错,她那天抓得仪帘的手都淤青了,后来奴婢等给仪帘擦了好几天的药膏方才能散去。”珠帘告着状,心里恨极这个叫如意的人。 叶蔓君的眉头皱得更紧,这如意显然像是练家子,她记得当初如意进府时,好像说过她是山野村夫的女儿,似乎从这里去想如意的手劲大倒也合情合理,山里村夫的女儿一向得做粗活,哪有可能会娇滴滴的? 自己似乎想多了,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脑海里面多余的心思给摇走,“没事了,你且去吧。” 珠帘看了眼又歪躺进软枕的女主子,这几天女主子都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眼里有着担忧,“世子妃是不是身体抱恙?要不奴婢把府医给宣来诊诊脉?” 叶蔓君摆摆手,“我没有事,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省得又有人说我恃宠生骄,没事找事。”她只是没什么精神,却没有觉得哪儿不舒爽。 这个会说闲话的人不就是滕侧妃?珠帘不满地想到,一个王爷的侧妃,就算是世子的生母,那也不能管到堂堂世子正妃的头上,只能说她家姑娘真是脾气太好了。转念一想,这也是自家姑娘对世子的爱,要不然哪会容忍这滕侧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事? 看到女主子摆手,显然是不想多废话,她这才没有迟疑地起身走出了暖阁,三两下就把那对同样讨厌的双生姐妹花给打发走了。 滕侧妃硬塞进王府的三个女人,其实在王府里面是寸步难行的,她们想要暗中给人好处收买人手为自己所用,可根本没人买她们的账。毕竟王府的人经过叶蔓君的整顿,把疑似别人眼线的可疑人物都清除了出去,能留下的大多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们都看得到朱子期这未来的汝阳王对于叶蔓君的宠爱,这三个女人哪儿有戏?为了几两银子就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们还犯不着。 心愿和心意俩人没能寻得叶蔓君的支持,两人一合计,还是得先把如意给整下去才是上策,世子妃不能生,要不然她们也没有机会进府,因而真正要提防的人只有如意。滕侧妃早已给她们通过气,谁先怀上孩子就能开脸当姨娘,谁先诞下男丁就能成为侧妃,这条件着实让她们眼红。 如今世子朱子期不在府里,她们纵使长得千娇百媚也得有个采花人在才行,因而就只能把火力对准她们眼中所谓最大的敌人如意。 如意的伤才刚刚愈合,就又天天被那对双胞胎找茬指桑骂槐,这心情更是郁卒得可以,之前实在气不过硬是揍了这俩人一回,结果却是伤口裂开,这会儿只能用自己并不太伶俐的牙齿来回应这些骂声。 “你们够了吧?天天堵我这儿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滕侧妃的人,一致对外才是……” “哟,说得比唱得好听,谁不知道你去勾引世子爷不成才被打成这样的?”心愿冷笑道,“如意,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你凭什么指挥命令我们?” “就是,如意,我可警告你别想着与我们姐妹相争,下回就不是打你臀部这么简单,你听到没有?”心意更是骂得高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强悍。 如意握紧拳头,总有一天要以牙还牙才行。 “我看你拽什么拽?”心愿看不过如意的表情,上前当即甩了她一巴掌,看她还拿什么来教训自己,上回挨了她的打,结果她也没有讨得好,这不,又伤口裂开躺倒在床上? “你,可恶!”如意狠瞪着打她的心愿。 心意跟姐姐心意相通,上前狠踢了如意腰部一脚,“看什么看?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长相?世子能看得上你?要看也是我们姐妹这种千娇百媚的相貌。” 双胞胎姐妹看到打了这如意,她根本就还不了手,遂胆子更壮,上前你一拳我一脚地发泄着。 而王府的下人只是引颈张望着,私下里多了几分谈资,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去劝架,由得这三人互相打斗,就这三人的品行如何能得到世子爷的看重?眼里越发鄙视。 这三人每天上演的精彩骂战自然有人会一五一十地学舌给叶蔓君听,她每次听完,都只是嘴角微微一翘,并没有打算做和事佬,自然由得她们去争个头破血流。 京城,襄阳侯府,林珑抱着叶耀辰在怀里哄着,彻夜未眠的她眼睛内都有了红血丝,这孩子昨儿生了一身小疹子,把她吓得连夜让府医过来就诊,用药水洗过后仍未见小疹子消褪,这心就越发的焦虑,好在双胞胎中的叶耀星并未生出此症状来,所以她立即将这俩孩子隔离开来。 叶耀辰一夜都睡得不安宁,小身子老是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并且夜啼的次数有所增加,林珑一颗心都被他弄得七上八下的。 “辰哥儿怎么样了?”叶钟氏一大早得了下人的禀报,惊得早膳都没有用,就赶紧过来看看这小孙子如何了? “婆母,就是长了一身小疹子,现在也没见消退。”林珑隐去自己声音里的哽咽,现在绝对不能慌张,把小儿子身上的衣物掀起来露出那身疹子给叶钟氏看。她自己是知道点医药知识的,但如今这得病的是自己的亲骨肉就难免心情起伏过大。 叶钟氏看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以前庭哥儿和辉哥儿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对了,星哥儿呢?” “我让辛大娘看着他,不知道这疹子会不会传染,现在只能把他们分开。”林珑仍旧难展欢颜,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比剜了她的心还要难受。 叶钟氏道,“我这就去请太医过府来诊脉。”实在不放心,还是得找有实力的人来看病才能安心。 林珑没有反对,找太医来诊诊脉也是好事,毕竟孩子才堪堪两个月大,什么都得小心地侍候着,就怕往后若是有病症遗留下来,这后果光是想想都惊出一身冷汗来。 叶钟氏前脚刚出去,一宿没见到亲娘的叶耀庭和叶耀辉撒了脚丫子要进来,林珑忙喝止,“先不要进来,你们四弟得病了,今儿个娘得照顾他,待会儿让如雁和如眉送你们俩到曾祖父的院子去,听话。” “娘?”叶耀庭探了探头。 叶耀辉却是想进去找母亲,被长兄拉着,后面又有丫头来抱他们,所以不得法。 林珑忙朝大儿子道,“乖乖的随如雁和如眉去用早膳。” 孩子都会看人脸色,一看母亲此刻的严肃脸,就知道不能闹,叶耀庭和叶耀辉都安静地被如雁和如眉带着去用早膳。 叶耀辰这会儿却是哭醒了,林珑探了探他的尿布并没有湿,估计是饿了,遂忙让奶娘进来喂奶。 看着儿子吃了会儿就不再吃了,奶娘还要硬塞进去喂,儿子的小身子扭了扭,表情略有些不适的样子,她终是看不下去,忙道,“不用喂了,把辰哥儿给我。” 那奶娘不敢有违女主子的命令,拉扯了下衣物,将孩子递回给林珑。 林珑抱着孩子轻拍他的后背,听到他小声地打了呃,这才稍稍安心,然后拿起小汤勺小心翼翼地给小儿子喂水喝,兴许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叶耀辰这才渐渐又安定下来。 这小孩子身体不适,连苏梓瑜也惊动了,忙纡尊降贵地赶来襄阳侯府。 “义母。”林珑看到她到来,忙起身相迎。 “坐下。”苏梓瑜忙道,上前看了下叶耀辰的小身子,“我瞅着像是湿疹。” “太医也这么说,给开了汤药浸身,只是现在仍未见效。”林珑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一旁的晋嬷嬷虽然对于小儿的病症并不精通,但颇懂医道的她还是能看得出病情的严重与否,“不大碍事的,有个三五天应该就能消了。” 得了晋嬷嬷这句话,林珑脸上这才稍稍安心,“昨儿差点没把我急死,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症状,同胞而生的星哥儿也好好的,就这小子爱吓唬我。”丈夫又不在身边,她连找个依靠商量的人也没有,这心塞就越发地让人感到心酸难过。 “当娘就是这样的,孩子有个什么症状都会被吓个半死。”苏梓瑜同样也是为人母,对此深有体会,她如今把小太子和小公主看得比什么都重,身边的宫娥太监以及护卫都得经过重重选拔才能到自己一对儿女身边侍候着。 林珑深有体会,忙点头附和。 晋嬷嬷伸手摸了摸熟睡中的叶耀辰的头顶,孩子软软的胎毛甚是好摸,“对了,查过奶娘日常的用膳没有?” 林珑一怔,“这倒没有,从昨儿到今日我都把精力花在辰哥儿的身上,倒是没想过这桩。” 若不是晋嬷嬷提及,自己怕是要疏忽过去了,儿子身上长的是湿疹,这么小的孩子得这病八成还是与饮食有关,目前来说她儿子只懂得吃奶,连铺食她都没有喂过他。 镇惊之下,她忙让人去把小厨房的主管陈大娘唤来。 陈大娘听到自己被传唤之时,吓得手中的锅具都掉到了地上,忙擦干净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匆匆地跟在大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绿春的身后上了楼。 一看到屋外站着宫廷侍卫,她差点脚就要软了,苏皇后来南园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以她的身份只敢远远地偷看过一两回,并没有上前行礼的资格。 双腿打颤地进去暖阁,她忙朝苏皇后行礼,又朝自己的女主人行礼,一听主子要问的是侍候叶耀辰的奶娘的食谱,她忙一五一十地道出来,这四个奶娘与之前侍候俩大哥儿的奶娘一样,一天吃什么都是有定数的,而且必要经过她的手才能放心给这几个奶娘用。 “你说常喂辰哥儿的奶娘喜欢吃鱼吓蟹之类的海产?”晋嬷嬷皱眉问道。 “回这位嬷嬷的话,没错,府里就数南园最多海产,那奶娘爱吃,还说吃这些奶水更多更好,老奴时常只得令人做了给她送去。”陈大娘不敢隐瞒。 晋嬷嬷这才看向林珑,“这就对了,辰哥儿估计是受不住这奶水方才会得了这身疹子。” 不用晋嬷嬷解释,林珑在听到这奶娘的食谱之时也猜到了原因,她自己本身在皮肤病上还是颇有研究的,毕竟玉肤坊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不过事关她的亲生儿子,从昨儿到现在,病情才刚刚得到控制,一时半会儿还没能顾得上去找发病源头。 “我这就着人遣了她。”她心有余悸地道。 心里也把这事给记下了,她后生的这对双胞胎儿子将来怕是不能吃这鱼虾蟹海产,好在同是双胞胎的叶耀星没有同时发病,要不然两个一起得病,岂不是得把她担忧死?毕竟这个爱吃海产的奶娘并没有奶过叶耀星。 “这事怪不得你,孩子有个什么不对劲的最先惊慌的就是当娘的,就算是一身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苏梓瑜看她一脸的懊恼,忙笑着宽慰她。 林珑轻拍怀里熟睡的孩子,这会儿总算是睡得安宁了,看来太医还真有的两把刷子,比府医能干得多。“义母说的是,要养大他们真心不容易。” 感叹之余,她开始对亲娘权美环曾经抛下他们姐弟仨的心结尽去了大半,当年权美环在照顾生病的林栋之时怕是也焦虑不已,母爱其实还是存在的,只是后来她选择了爱情。 叶耀辰这一生病,连叶老侯爷也惊动了,在苏梓瑜离去后,傍晚时分他亲自过来南园看望这小曾孙子,看到没有什么大碍,方才放下心头大石。 林绿氏与权美环得了消息,也没坐得住,隔日一大早就齐齐赶来南园。 “怎么就得病了呢?我可怜的乖乖。”林绿氏心疼地抱着叶耀辰,额头还轻碰着宝宝的额头。 权美环迟了一步,只能在一旁干望着,这会儿不好与林绿氏争抢,省得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母女关系更为紧张,遂只好坐到女儿的身边,“我听到之时都要被吓死了,好在娃儿有惊无险。” “可不是?我这两夜都没怎么合眼。”林珑有几分疲惫地道,“好在婆母帮我照顾着庭哥儿、辉哥儿和星哥儿,要不然我真是分身乏术了。” 三年抱四真的只是说来好听罢了,要同时照顾这四个孩子,真的是少一点精力都不行,好在她还年轻,家中又有下人,婆母又能帮衬一二,若是在贫民家庭,就真的只能叫苦连天了。 孩子一多,做母亲的是最累的。 “你自个儿也得注意休息,如今女婿不在家,你要担待的就更多,别把自个儿累坏了。”权美环心疼女儿的劳累。 “我晓得。”林珑朝权美环笑道。 权美环这才发现今儿个女儿待她亲热了许多,眼里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不管是什么缘由,她都是由衷的高兴,这代表着她与女儿之间的隔阂变得越来越小。 林珑看到她脸上放出来的光彩,知道她现在必是高兴的,她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些,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心里意会即可,对于母亲,她心里的隔阂也渐渐消散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幼时的亲热状来。 不过这于权美环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不管女儿是因为什么而改变的,至少这是个好现象。 抱着叶耀辰悠着的林绿氏其实也发现了母女二人的相处方式出现了转变,心情是颇为复杂的,一来真心为林珑能彻底解开心结高兴,二来又觉得嘴里有几分苦涩,遂不再去想,手轻轻地拍在怀中哥儿的背部,哄着孩子睡得更熟些。 “对了,琦儿呢?”林珑没发现妹妹的身影,不由得好奇一问。 权美环笑道,“昨儿个源哥儿带她到别院去住两天了,说好后日回来。” 林珑一听这话,心知妹妹怕是想要求子,这才会与霍源到别处过上两日二人世界,省得别人打扰了夫妻二人相处,就算霍周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但因为妹妹还没有怀上孩子,估计是有难听话说出来了。“霍家那老婆子给话琦儿听了?” 提起这茬,权美环脸上带上几分薄怒,“可不是?这老太婆一天不死,大家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若不是源哥儿治得住她,谁晓得她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我算是看透她了,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顿了一会儿,“琦姐儿与源哥儿成亲才有多少天?连半年也没有,她急什么急?别人家的儿媳妇娶进门至少一年无孕才会给脸色看,她倒好,直接就说些难听的话给琦姐儿添堵。” 这个死老太婆就是生来为难儿媳妇的,现在连孙儿媳妇也不放过。 林珑的神色也紧绷起来,好在霍源还算给力,不然就算不合适,她也定要去霍家一趟为妹妹撑腰,表示她娘家还有人,要欺负她至不眼睛也给她睁大点。“去别院住上几天也好,妹夫这段时间怕是难得抽出这两日功夫来,最近朝廷为了救灾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从丈夫写回来给她的信中,她也看得出来他怕是忙得连睡眠的时间也没有,隔着山长水远,她也不禁心疼他的忙碌,巴不得自己胁下生双翼前去照顾他,省得他把身体累出毛病来。 权美环对于朝政之事不大关心,现在又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也就不担这个心,反正她现在有得吃有得住,惟一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女儿赶紧生个孙子给她,其次就是霍周氏赶紧死,对这婆母她就差做个草人天天扎针了。 不过一想到大女婿还在灾情严重的地方,就脸上担忧地道,“女婿他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林珑皱了皱眉头,“怕是没有这么快,今年过年时都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他的人影。” “珑姐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女婿他一向行事有度,不会有事的。”林绿氏忙宽慰林珑,看得出来林珑现在是无比想念出远门的丈夫,女人眼里的思慕是那么的明显,想要忽略都难。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权美环拍拍女儿的手背。 得到家人的宽慰,林珑的心里也好受了许多,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男人的归家,并且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三五日后,叶耀辰身上的小疹子都褪完了,林珑这才抱他走出南园,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看什么都新鲜,“咿咿呀呀”手舞足蹈地唤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景致,一会儿看向母亲笑得不知道有多欢。 林珑见到心都要化了,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重重一吻,“娘的小宝贝哟,怎么这么可爱?” 小家伙似乎知道母亲正在对他表达着爱意,小脸上笑得更为灿烂,一扫病着时的萎靡不振。 这段时间除了吃奶,他几乎都被母亲抱在怀里,对亲娘就更为依赖。 林珑到达叶钟氏的主院,一手抱孩子一手掀帘子进去,见到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皱着眉头,而叶耀星的小摇篮就摆在自家祖母的身边,这娃儿似乎感觉到久别的母亲到来,小脑袋就转到了门口方向“咿呀”地唤着。 林珑忙快步上前,低头就在叶耀星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想不想娘?” 叶耀星的“咿呀”声叫得更欢了。 林珑笑着把叶耀辰也放到摇篮里面,这摇篮是为双胞胎特制的,所以格外的大。 “你来了。”叶钟氏方才抬头道。 林珑给叶钟氏行了一个礼,这才坐下道,“今儿个天色正好,辰哥儿的病完全好了,所以我就抱他出来走走。” 叶钟氏闻言顿时心喜,忙放下手中的信件,就凑到摇篮处看着小孙子,果见小家伙精神特别好,脸上这才满是笑容,“这好了就让人放心了,这些天没少为他发愁。” “可不是?好在有惊无险。”林珑笑道。 叶钟氏逗了一下病好的小孙子,这才重新坐正身子,叹了一口气,“水帘那一群人这时候估计还没到达汝阳城。” “怎生这么久?之前都没有收到信儿。”林珑忙道。 “我也没想到用了这么好些日子才到,听说遇上了水贼……”叶钟氏把她知道的一丁点消息跟儿媳妇说了说,最后苦笑道:“看来我们之前给备的回礼都没了。” “这还是其次的,人没事最好。”林珑皱了皱眉道。 叶钟氏点了点头,随后似想到什么,“不知道君姐儿怀上孩子没有?这事儿想来就让人发愁。” “婆母不用太过操心,总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将心比心,林珑现在特别理解叶钟氏的担忧。 叶钟氏叹了口气,也只能这般指望了。 汝阳城,王府。 叶蔓君皱紧眉头看向那被派去盯视如意的下人,“你说这如意总是有意无意地靠向世子爷的书房?” “奴婢发现了好几次,不过她只是去那儿转悠,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那下人忙道。 叶蔓君这会儿眉头皱得更紧,看来要着人把这如意盯紧点才行,汝阳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离蒙国又近,按理来说经过上一次的大败,蒙国应无力再战才是,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不得不加强防范。 如意的伤好了之后,特地教训了一顿心愿和心意那对双生姐妹花,总算把这两人揍得老实下来了,再也不敢前来找她的茬。 这日,她坐在椅子里吃着新鲜的水果,看着这俩姐妹花老实地站在一旁,她笑道,“说说你们都有什么发现?” “世子爷还没有回到府里……”心愿不甘不愿地道。 如意一巴掌就甩过去,“这个人所知道的消息你好意思拿来敷衍我?是不是还没被打够?” 心愿捂着脸不敢回嘴,这个如意的劲儿十分的大,之前她们能欺负得了她完全是占了她受伤的便宜。 心意看了眼被打的姐姐,恨死了这个如意,“听说世子爷带兵出城了……” 这个消息立即让如意上了心,“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养伤那段时间。”心意立即回答。 如意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心愿和心意看到她不吭声,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咬着下嘴唇准备悄然离开。 “慢着。”如意唤道,“如果你们敢到处告状,我就是拼个一死也要拉着你们下地狱,你们尽可以试试。” 心愿和心意二人被她猜到了心思,面色涨红,而且由衷地感到害怕,这个如意绝对不简单,想到她暴打她们的情形,两人都打了个哆嗦,忙摆手异口同声道,“如意,我们不敢的,你放心好了。” 如意这才满意地放二人离开,撑着手在窗沿朝府外的秋景看了看,嘴角扬着不明的笑意。 是夜,她潜进了朱子期的书房。 书房在朱子期不在之时一向是锁得很好的,而且还布置了人手看着,好在她观察此处久矣,摸到了他们换防的时间,这才借着这么点时间潜了进来,把开锁用的银簪子重新插到发髻上,她开始翻找着对她有用的东西。 时间紧迫,她根本就浪费不起,只可惜她没能成功勾引朱子期,若她成为了王府的宠妾,在这府里行事会更方便。 摇头甩去多余的心思,她专心翻找起来。 只是正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如意的神情顿时略有慌张,不过仍旧镇定地找藏身之地,无奈她没找到书房的密室所在,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转悠。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打开,数个侍卫提着灯笼进来,把书房照得晚亮不已。 如意瞳孔大张紧张地看着门外。 一身华丽服装的叶蔓君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进来,只见她双眼锁定如意,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这么晚了,你在世子爷的书房做甚?这书房是府里禁地,难道你不知道未得允许进来者死的规矩吗?” 她与朱子期的感情极好,婚后更是没有秘密,这府里没有她不能到的地方,包括朱子期的书房,他离府之时,就已把城中重要的控制权交给了她,可以说叶蔓君得到的是历任汝阳王妃想得到而未能得到的实权。 如意听着外面的不停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知道叶蔓君已经调动了人手把这里重重包围了,就算她插了双翅也不可能逃得出这书房重地。思及此,她的面色一沉,“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从你抓住我的侍女阻止她扇你巴掌的时候。”叶蔓君也没与她兜圈子,“如意,你混进王府来意图为何?”最后一句,她几乎是用喝问的语气。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叶蔓君,汝阳王世子妃,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你自己猜。”如意背着双手嘴角扬着笑容讽刺地看着叶蔓君,她就不信她真能猜得着,“我不过是误闯进书房,我若这么说,滕侧妃是信你还是信我?” 她笑得万分可恶地看着叶蔓君。 “你很聪明知道用我婆母来压制我,可你忘了一点……”叶蔓君并没有动怒,相反她的脸上一直扬着如平时般得体的笑容。 “我忘了什么?”如意的笑容一窒,皱紧眉头看着她。 “在绝对的实力的面前,任何阴谋都没有用。”叶蔓君笑道,“如今你在我手里,纵使我婆母到来也救你不得,你可别忘了,汝阳王还活着呢。” 滕侧妃能以长辈的身份来压制她,汝阳王朱翌就有本事能收拾得了他的妾侍,这个如意的身份可疑,就算滕侧妃如何力证她没问题,也得要汝阳王肯相信才行。 如意的笑容慢慢收起,不可否认叶蔓君所说的正戳中的她的弱点,现在她被人当场拿住,确实是失了先机。 叶蔓君转头朝王府的侍卫长道,“把她拿下先关进府里的地牢,着人开始审迅,不过等世子爷回来再行处置。” “是,世子妃。”侍卫长立即应声。 如意哪有可能束手就擒,她立即反击,目光却是锁定了叶蔓君,擒贼先擒王,只要拿捏住叶蔓君这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她就能逃出汝阳城。 如意之难缠出乎众人的意料,这女人估计是天生蛮力,力道极重,而且招数奇特,哪怕是在这不大的书房里面,也还是一时三刻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世子妃,请先退到外面安全的地方。”旁边的侍卫焦急地道,他奉命保护世子妃,如果叶蔓君有何损伤,他都将无法向世子交代。 叶蔓君闻言,没有迟疑就在众人的护卫下退出了书房,不过眼角余光仍看向如意,“一定要拿下活口审问。” “是……” “想走,没门。”如意一看到叶蔓君要走,一脚扫开挡道的侍卫,纵身扑向叶蔓君,神情更是颇为阴狠,“叶蔓君,你得给我留下。” 当挡箭牌。   ☆、第四百零六章够格 叶蔓君的神情一怔,如意的动作之快出乎她的预料,之前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她眯着眼睛看她,不用她有所动作,护卫着的侍卫立即动手,从暗处再蹿出几个之前布置好的暗桩,硬是将叶蔓君这世子妃护得十分周密。 如意扑过来的动作在更多的侍卫上前围攻之下,双拳难敌四手,纵使她的武功路数奇特,却是无计可施,最后只能被按押住手脚跪在地上,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叶蔓君。 “别让她有机会自尽。”叶蔓君冷声地吩咐道。 “是,世子妃。”一众侍卫立即应声。 倒是之前抓如意不力的侍卫长冷汗涔涔,看也不敢看叶蔓君一眼,这位不怒自威的世子妃不说话的时侯倒是让人心生惊悚。 “你之前抓敌不力,我不会处罚你,等世子回来再行处置。”叶蔓君不是没有看到侍卫长额冒冷汗的样子,“在世子回来这几天,你得看好她,若是再有个闪失,这后果你知道的。” 侍卫长闻言,忙一脸欣喜地看着叶蔓君,这是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哪有不应声的道理,他忙双脚合十立正道,“是,世子妃。” 叶蔓君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如意瞪视她的眼晴,就凭这个还没资格让她看在眼里,由着一众侍卫簇拥着出去。 如意也被押出书房,书房的门重新被锁起来,原先刻意放松的守卫又恢复到从前严密的样子,甚至比以前更严密。 非但如意被当场抓获,就连那对双生姐妹花心愿和心意也被突然过来的侍卫抓捕,任凭她们如此痛骂或者是哭闹都没有用,一同被甩进地牢里面。 王府里面发生这样的大事,是不可能半点风声也没有传出去的,休养当中的汝阳王朱翌和滕侧妃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当日就从别院回到王府。 叶蔓君得到通知赶到主院的时候,看到公爹朱翌神情严肃地坐在主位上,而他下首位的滕侧妃则隐忍着怒气看着她,气氛有几分玄妙。 “见过公爹,”她先是向汝阳王行礼,然后才转头朝滕侧妃晗首道:“婆母。” 她是世子妃,位份比滕侧妃要高,因而不用行大礼,不过她敬她是朱子期的亲娘,面上还是十分给她面子。 滕侧妃却是猛地跳起来,脸色难看地看向这儿媳妇,发难道:“我听说你把我送来的如意、心愿、心意三人都抓起来关了?可有此事?” 她都不跟她争什么王府管家权了,不就想要临死前抱上孙子?这儿媳妇为何就是容不下她送来的人?这般好妒哪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 越想越是气愤,因而她的语气也并不好。 朱翌的眉头也皱紧起来,他自然是知道抓如意用的是什么名义,不过也不是完全肯定叶蔓君所为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对付通房的手段,所以他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倒也没有出声喝止爱妾的发难。 叶蔓君依旧神情淡定,“婆母无须动怒,如意等三人被抓只因她们很可能是混进王府的细作……” “细作?”膝侧妃狐疑地看向这儿媳妇,“这可不是能乱说的?她们怎么可能是细作?让她们成为子期的通房,我也是遣人查清过她们的底细,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顿了一会儿,她又一副好心遭雷劈的样子,“难为我还为你着想,没有挑那些权贵之家的庶女进府,特意找了身份低好拿捏的人送进来,等她们生下孩子,要留要杀不就是你一句话?又碍着你什么?” 叶蔓君一听,脸色顿时也沉下来,亏难这婆母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是,她是没找权贵之家的庶女前来,那并不是她善心大发,根本就是在她丈夫朱子期没有明确纳妾的表示之前,这些人家不愿意送庶女前来当炮灰,压根就不是什么为她着想的话;再说万一这些女人爬床成功,顺利生下庶长子,她做丑人留子去母,将来这庶长子长大了焉还有她的活路?她不可能去白白为他人养孩子,到头来却养出一只白眼狼来。 滕侧妃的理直气壮在接触到儿媳妇有些阴沉的眼神之时,不由得有丝儿尴尬,这儿媳妇不傻,她的心思估计她也能猜个*不离十,遂有些不敢与她直视,到底自己心虚。 “婆母,我自嫁给夫君后,一直对您礼敬有加。”叶蔓君缓缓道,“成婚至今我未有孕,也没有阻止您往夫君身边塞女人,她们进府后,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可有为难过她们?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以期她们能达成婆母您的心愿。可这次的事件不是后院女人的争宠,而是事关汝阳城的安危,婆母,您可知道她们进府是来偷什么东西的?” 滕侧妃哪里知道如意要偷的是什么东西,在听到如意被当做细作带走之时,她就满腔的怒火,儿媳妇在打她的脸,这是她当时的第一想法。就算她不是正经的婆母,可好歹朱子期这汝阳王世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叶蔓君就是她的儿媳妇,得敬她才行。 朱翌却是坐不住了,忙开口道,“她有什么目的?” 听到公爹开腔,叶蔓君转头看向朱翌,正色道,“回公爹的话,是我们汝阳城的布防图,这东西何等重要,夫君又出门在外迎接天使,公爹身体抱恙,这个时候若是让她得手再里应外合,这后果,儿媳妇光是想想都觉得惊出一身冷汗。” 朱翌当场神色严峻起来,儿媳妇的话没说错,汝阳城本来就地位特殊,再说这可是祖宗留下的偌大家业,他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拱手让人。 “可是……”滕侧妃仍旧不死心,叶蔓君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朱翌两眼冷冷地看向自己的爱妾,怒道,“你还要辩驳?这次若不是你多事,焉能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要不是儿媳妇机灵察觉有异,设局一举擒拿下这可恶的细作,只怕现在蒙国的铁骑就要兵临城下了,还由得你兴风作浪折腾这个折腾那个?” 他本来不想多管儿子儿媳妇的私生活,自己本来就与发妻处得不好,最后更是成为怨偶,难得儿子儿媳妇一直恩爱有加,私底下他是为儿子庆幸的,有个好女人比一堆心怀叵测的女人都要强得多。 只是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活一天就少一天,抱孙子也成为了他死前最大的心愿,这样他死后到了地府也能对祖宗有所交代,因而才会在爱妾的枕头风下默许了塞女人给儿子一事,没有嫡出的孙子,有个庶出的也聊以安慰,这是他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最后的一点心事。 “王爷,您现在是在怪我吗?”滕侧妃眼眶红红地看着丈夫,抽出帕子咬着唇在一旁抹泪。 自打前两年那些乱槽槽的事情过去后,都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地侍候他,每天祈求上苍能多让他长寿一点,到头来居然落得他这样的责骂,她既觉得委屈又觉得气愤。 朱翌一看到她哭下来,这心就软了,过尽千帆后也就只有她还留在他身边,她自己的情意他焉能不清楚?不过一想到细作这事,他的脸色终究没有软下来,硬板板地道:“哭,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提议给子期塞女人,今天也不会被人摸进王府里面偷盗重要的资料,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目光全盯在后院那点破事上。”呼出一口浊气,他看向叶蔓君的目光多了抹欣赏与肯定,儿子运气实在比他这个当老子的强得多,当年的朱陈氏可没有这等本事。 滕侧妃不能说一直被朱翌捧在手心中,但她一向是最得宠的那个,何曾试过被他这般当着人面大声呵斥?面子下不来,只能别开头去抹眼水。 朱翌没看她,对自己这爱妾,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终究脱不去女人的那点子狭隘的思想,这回她打定主意要泠一冷她,让她尝到点教训,往后不要再胡乱生事,从而惹下大祸。 “儿媳妇,人关在哪里?” “在地牢里面,我着人看好,也审问过她,不过她承认得很少,后来才勉强供出是蒙国人的话来,摸进世子的书房也是想偷布防图……” 叶蔓君把审问得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给朱翌听。 朱翌到底当了二十多年的汝阳王,这时候是越听脸色越沉,随后撇下滕侧妃,与叶蔓君一道前去查看如意这细作。 滕侧妃看到丈夫真的不理她就走了,这时候哪里还顾得置气,脸上顿时慌张起来,这一年多来独占了朱翌,现在回到王府,她突然想起丈夫还有不少姬妾就在王府的后院处。 如今朱翌恼她了,会不会又给了那些女人可趁之机?越想她越是慌张,不行,她再也不能忍受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如果没尝过独占他一人的滋味,她是断然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再也顾不上哭,也顾不上气恼叶蔓君这个儿媳妇,她抹去眼泪,打算回去院落好好地妆扮一番,无论如何要让丈夫回心转意才行。 亲临地牢的朱翌并不晓得他那爱妾转了无数道的心思,看着用了大刑被吊挂起来伤痕累累的如意,他的脸色始终是铁青的。 如意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汝阳王,恨恨地朝他吐了口口水,“有本事……就杀了……我,这样折磨……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想死,没那么容易,把你知道的招供出来,兴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朱翌冷声喝道,“阶下囚没资格讨价还价。” “我呸——”如意一脸的不合作,目光掠过汝阳王,直直地停留在叶蔓君的身上,“你这个……贱人……” 不用主子吩咐,一听到如意骂人,就有人立即朝如意的脸上狠狠地甩一鞭子,看她还敢不敢吐口水兼骂人。 叶蔓君对如意的叫嚣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人在自己的手中,想如何折磨她都行,只不过她没有这么变态罢了,会给如意上大刑也是要从她口中问出消息来。 朱翌吩咐人继续审问如意,然后就背着双手走出这间牢房。 叶蔓君也转身跟上前去。 两人再去视察了一下那对双生姐妹花的情况,这对姐妹花根本就不堪折磨,把知道的全吐了出来,结果一看这份口供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与如意的嘴硬不同,双生姐妹花虽说不认得朱翌这个汝阳王,但却是认得叶蔓君这个世子妃的,忙不迭地跪地满嘴求饶。 她们现在不再肖想当什么世子的通房丫头,只盼着能从此地出去,哪怕轮落到花街柳巷,也比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强得多。 甭说朱翌没有什么反应,叶蔓君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放这对姐妹花出去,招认得再干净,也得等事情进一步确认才行,宁肯杀错也不能错放一个。 在走出地牢的大门之时,朱翌这才看向表情冷静的叶蔓君,虽然他的发妻朱陈氏也不惧怕这血腥场面,但朱陈氏是个疯子不可同日而语,直到现在,他方才道,“你够格站在子期的身边。” 叶蔓君错愕,这是朱翌第一次用这样的话来称赞她,哪怕她当年也从他的眼里看到欣赏,可却不会有这么直白的一句话说出来。“谢谢公爹的肯定。” 听到儿媳妇自信的话,朱翌老怀安慰地笑了笑。 “这次事件若不是你处理得当,只怕汝阳城免不去一场腥风血雨。如今南方灾情严重,圣上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用在战争一事上,我们汝阳城又是边缘地带,只怕第一个被放弃的就会是这里。”朱翌叹息地道,“我会传召马大人过府来相商,这次蒙国有所行动,还是要向朝廷打声招呼。” 叶蔓君听到这些话,心念电转了一番,随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朱翌暗示她向皇帝上密折时需表明的态度,她并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不过如果她从中周旋能让两方都安生满意,那未尝不可。 “儿媳还有一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她的眉头一皱,显然有心事困扰在胸中。   ☆、第四百零七章和谐(二更) “说。”朱翌没有废话。 “那请恕儿媳直言。”叶蔓君恭敬地朝公爹福了福,这才道,“如意与那对姐妹花能蒙骗婆母从而被送进王府来,儿媳以为,婆母身边怕是也潜藏了蒙国的细作,里应外合一番,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局面。” 事关滕侧妃的亲信下人,不得不谨慎一些,这些话她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提了出来,哪怕事后可能会招惹滕侧妃更大的厌恶,当然有汝阳王朱翌的出面就不同了。 朱翌猛地看向儿媳妇,显然叶蔓君所提之事他还没有深入地去想,不想犹可,一想后背都要冒冷汗,别说爱妾的身边可能还有细作潜伏,他身边之人,别院的下人,乃至王府之中都有可疑之人。 “立即进行搜查,如有可疑之人一概抓起来审问。”他果断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叶蔓君听到朱翌这声吩咐,暗松一口气,忙应声开始在府内以及朱翌下榻的别院大肆审查清洗,势要清理个干净。 回到王府自家院子里准备梳洗后再去见丈夫的滕侧妃,突然看到叶蔓君带着人亲自过来,皱眉起身道,“你又想怎么样?之前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你有完没完?” “婆母无须动怒,儿媳是奉公爹之命前来拘拿下人问话的,望婆母配合。”叶蔓君直视滕侧妃道。 一句话,跟随滕侧妃身边的下人面面相觑,脸上渐起惊惶之色,她们有些都侍候了滕侧妃大半辈子了,这会儿不由自主地看向滕侧妃,审问什么的实在太吓人了。 “你要抓我身边的人?”滕侧妃咬牙问道。 “这是公爹下达的命令,婆母有什么疑问的尽可以去问公爹,这会儿时间紧迫,儿媳惟有先得罪了。”叶蔓君朝她一晗首,直接就吩咐身边的侍卫将在场的下人都逮起来审问。 “侧妃救命啊,侧妃……” 下人们都惊惧地大叫,那些侍候了滕侧妃大半辈子的嬷嬷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只是受制于孔武有力的侍卫,根本挣扎不开。 滕侧妃握紧拳头,双眼恨恨地看着叶蔓君这个儿媳妇,但这会儿她打的是汝阳王朱翌的幌子,她根本就反对不了,丈夫就是她的天。“你好,真好……” 叶蔓君的眉头皱得解不开,滕侧妃与她的矛盾现在似乎越发没法调和,叹了口气道:“婆母,这么做都是为了公爹,为了世子,为了汝阳城,那细作能蒙骗得到您的信任,您就不想想她是否在您身边安插了人手?不管您对我有多少不满,但汝阳城是祖宗的基业,不能丢。” 说完,她不待滕侧妃有所反应,带着人转身急忙离去,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根本由不得她与滕侧妃废话一大堆。 其实她与滕侧妃要解开这个死结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生个孩子,有了孙子在当中调节,自己与滕侧妃也能渐渐和睦,手轻轻地抚摸着平坦的小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怀上。 想到长嫂林珑的易生,再想到自己,不由得叹息一声,果然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摇了摇头,算了,不去想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是先解决眼前之事为重。 滕侧妃就这样看着儿媳妇挺直背脊离开她的视线,脸上的恨意渐渐消退,这次事件不再是她单纯塞女人给儿子了,早已上升到家国层次,就由不得她胡闹,颓然地倒坐在椅子里,看着满室的凄清,她怎么就让自己陷入了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 揉了揉额角,她打消了再插手此事的念头,如今她引狼入室犯了大错,再不夹着尾巴做人,往后只怕朱翌真的要厌弃自己了,她不想失去丈夫的宠爱。 想来想去头痛不已,遂不再想,对于叶蔓君这个儿媳妇她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年轻的少妇根本就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一如她那儿子朱子期。 罢了,还是先韬光养晦吧,不然她就真的靠边站了。 没了滕侧妃的干扰,叶蔓君审问的速度极快,真是还让她发现了不少可疑之人,先圈起来再细细地排查,没过两天,就有了详细的资料递到她手上。 滕侧妃身边的人倒是招供了,有几个嫌疑很重的在她抓如意的当天晚上就逃了,剩下还来不及的人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快,倒是被一网打尽。 所以当这份名单呈到汝阳王朱翌的面前时,他的神色十分的难看,这年来他过于宠爱滕侧妃了,以至让她放松了警惕,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为此,他更是有意冷落滕侧妃,必须要让滕侧妃有个深刻的教训。 除了内宅之处交给了儿媳妇叶蔓君之外,外面的军队以及官府人员的盘查,汝阳王朱翌自己亲自动手,并没有大张旗鼓,好在没有发现太多有问题之人,他总算感到略有安慰,儿子的治理能力还不错。 其实这些细作还真是挺难防备的,但只要管理得当,他们也就只能在外围转悠个几圈,根本就无法打到核心地带,一如他派去蒙国潜伏的人员,根本就无一人能打入蒙国高层内部,得到的消息也是有限之极。 他现在时半退休状态,精神有限,所以发现问题后第一时间就写信命人快马加鞭递到儿子的手中,让儿子快点赶回来。 在儿子未回到王府之时,他依旧坐镇在这儿主持着日常事务。 滕侧妃彻底老实下来,没再敢搅风搅雨,虽然没有明确地向叶蔓君说过软话,但她显然对叶蔓君客气了些许,不再仗着自己是朱子期的生母就颐指气使,两人的关系反而渐渐有所好转,似乎又回到当初叶蔓君初嫁朱子期之时那样。 不过,有一样还是她们无法跨越的鸿沟,那就是孩子。 滕侧妃改为热衷于给叶蔓君整些吃食调理身体,并且亲自下厨房去弄,并不假借于人手,也杜绝掉有人暗中下黑手,这府里的后院还有丈夫的姬妾以及不少的庶出子女,所以该防的得防。 提起这个,她就不得不佩服叶蔓君治家的手段,居然整得那群姬妾没人敢闹事,显然在她与王爷住到别院去时,这群女人都异常地安份,有孩子的那几个更是不敢当出头鸟。 这些还算是顺心事,惟有丈夫的心她始母暖不回来,自打那天他恼了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丈夫一眼,这心怎能不牵挂,好在没听闻丈夫传唤那群姬妾去侍候,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自打那次中毒之后,朱翌的身体始终没能恢复过来,那方面的能力更是奇差无比,房事上都是有心无力居多。滕侧妃守了这个男人大半生,如今终于得到他整个人,也就不太在乎朱翌那方面的能力,尽管她在情事上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这些隐秘,她是不会拿出来与人说的,一来要顾忌丈夫的面子,二来她也说不出口,都到了要抱孙子的年纪,也就不能再贪其他的。 叶蔓君看了眼对面明显走神的婆母,再看了眼面前的食补,这么吃真的好吗?她感觉自己真的胖了许多,一些衣服都套不进去,只能吩咐府里的绣娘重新裁衣。 “婆母,我真的吃不下了。”她不打算再忍受这些食补了,谁能连续面不改色地吃上个十天八天。 滕侧妃回过神来,看了眼叶蔓君面前并未消下去多少的补汤,眉尖皱了皱,“多少再吃一点,你太瘦了,兴许是这样才不好怀,趁着子期还没有到家,把身体调整好,入冬时正好努力努力,兴许来年开春就能有喜讯了呢。” 歪路不好走,她就只能走儿媳妇这条阳光大道了,反正谁也阻止不了自己求孙的心情,尤其是安侧妃老是吹嘘自己即将要有嫡孙子的话就更是刺激到她。每每听到别人的转述之时,她都暗暗嗤之以鼻,就算让她先得孙子又如何,终究不能继承王位,有什么可拽的? 叶蔓君不好拂了婆母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忍着恶心再喝上几口,只是她没吃几口就恶心感直往上涌,忍不住头一歪拿帕子挡住呕吐起来。 一看到她吐,珠帘、仪帘等大丫鬟也没有傻站着,赶紧拿痰盂的拿痰盂,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侍候起来。 滕侧妃看得眼睛都瞪大了,上前轻拍叶蔓君的背部,忍受着她吐出来那股酸臭之气,皱眉道,“有这么难吃吗?要你吃到吐出来,这不受补,可怎么办才好?” 真真是愁煞人了,再想到叶蔓君的长嫂那刚一成亲就生了双胞胎的传奇,明明是姑嫂,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叶蔓君想要回答她这婆母的话,哪知刚一抹嘴准备说话,那恶心感直线上升,忙又弯腰吐起来,这一吐将近半个多时辰才消停,可叶蔓君也被折腾得整个人都焉焉的。 “现在好些了吗?”滕侧妃忙接过大丫鬟手中的水给儿媳妇漱口。 叶蔓君感觉到口腔里面没有异味,这才歪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地道,“让婆母操心了,没有大碍,估计是吃撑了。” 滕侧妃本来想说叶蔓君几句的,不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她想要获得朱翌的原谅,就不能再与儿媳妇闹翻,不然丈夫会更不待见她。 好一会儿后,看到叶蔓君神情舒缓一些,这时候才道,“过两天要不我们去拜拜送子观音,如何?” 叶蔓君眉头微蹙眉,不吃食补改拜送子观音?这婆母也真能折腾。按她的本意是不大想去的,不过看到滕侧妃看着她的殷切目光,算了,就去走过过场罢了。“那儿媳妇过两天就去准备一番。” 滕侧妃见她答应下来,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甚好。”顿了顿,又想到目前的局势,“多安排些人护卫,省得又让细作有空子可钻找上门来。” 叶蔓君轻“嗯”一声,她打算把丈夫的亲信周英吉调来护卫。 婆媳二人有意和平相处,虽不至于说心心相印,但也减少了不少摩擦。 京城,林珑正在府里接待过府的苏妙珏。 “姐姐,辰哥儿得病这事你怎么也不跟我支我一声,我好来看看。若不是太医到府里给祖母请平安脉,刚好提及,我还不知情呢。”苏妙珏忙道。 虽说她不好时常到襄阳侯府来,但林珑的儿子生病了,于情于理她都要过来探望一下,更何况辰哥儿长得好十分得她的心。 “没什么大碍,也就没外传人人皆知,妹妹无需自责。”林珑没想到苏妙珏会把这样一件事放在心上,不过心下还是颇为喜悦,几可预见会有个贴心的弟媳妇,当然她也会投桃报李,这样关系才能长长久久的和谐下去。 施与受的比例一定要做好,不然再好的关系也会崩盘。 苏妙珏逗弄了一下抱在怀里的叶耀辰,小家伙伸出小小的手指把她的食指抱住,小嘴儿咧开笑得很开心,看得她的心都要融了,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这么萌的孩子。 “真羡慕姐姐生了两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她由衷地道。 林珑正轻拍着怀中叶耀星的襁褓,凑近苏妙珏道,“等你与小叔成亲后,兴许也能一胎抱俩,叶家有双生子的传统,从公爹那一辈到我这一代,都不乏这样的例子。” 提到亲事,苏妙珏的双颊红透,不依地道,“我不与姐姐说了。” “害羞了呀。”林珑好笑地看着她,虽说两人年纪相仿,不过她已为人母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害羞,不过她为人一向厚道,看到苏妙珏的脸皮薄,方才没再说些让她更羞红脸的话来,“小叔这次恩科高中,得到的名次也是颇为靠前的,明年的会试应该问题不大,婚期定在那之后,妹妹嫁进来正好可以是官夫人。” 苏妙珏自然知道未来夫婿恩科高中的消息,之前府里三婶母那俩嫡出女儿就嘲笑过她选择了叶旭融这不能袭爵的侯府嫡出三子,不过自打传来了叶旭融恩科高中的消息后,她们顿时就没再说闲话。 不管明年叶旭融能不能会试高中并且得入殿试。至少在家族恩荫下,他就已经可以了出仕,外放个几年表现不错,又有襄阳侯府这靠山,当个不大不小的官那根本就是比打个哈啾还要容易。 袭不袭爵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未来夫婿的能干,自然让她与有荣焉,不过她仍旧道,“我也不求这些,只求他不要因读书而影响了身体。” “这还没进门呢就先关心上了。”林珑打趣一句。 “姐姐笑话我,我还是家去吧。”苏妙珏做势要把怀里的孩子交回给一旁的奶娘,然后起身回家。 林珑忙伸手拉住她,“别急,我这不是与你说着玩笑话呢,真恼了?” 苏妙珏这才重新坐好,“我哪敢恼姐姐你。”朝林珑嗔了一句。 林珑自个儿倒是先笑开了,拉着她的手唤着“好妹妹”。 如果说苏妙珏最中意叶旭融哪一点,那自然是有个好相处的大嫂,别人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护国公府里的妯娌关系并不好,至少都是面和心不和,背后不扯一下已经是万幸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大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要宣林珑进宫。 林珑一愕,这个时候进宫? 她与苏妙珏对视一眼,然后把怀里的叶耀星交给一旁的奶娘抱着,朝苏妙珏道了声抱歉后,急忙回到内室换了身衣物准备进宫。 她刚换了衣裳出来,婆母叶钟氏就到了,正与苏妙珏亲热地说着话,一看到她,就上前来,“你也别急,娘娘那儿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苏皇后现在的地位是前所未有的巩固,有皇帝的专宠,有一对亲生儿女在手,后宫佳丽早就形成虚设,根本就威胁不到她,这会儿着人来宣林珑进宫,可能就是想与林珑说说话。 林珑点了一下头,不过她没自家婆母这么乐观,毕竟这次苏梓瑜遣来宣她进宫的太监脸很是严肃,可见不是说私事这么简单。 不过她不好与叶钟氏辩驳,说多都没用,还得进宫去才能知道是什么事。 苏妙珏也有几分担忧,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姑姑一向颇为厉害,遂也就放宽了心。在林珑匆匆进宫之后,她就被叶钟氏留了下来,并且叶钟氏还把叶旭融、叶蔓籽兄妹唤来,未婚夫妻这一打照面均红了脸。 叶钟氏不由得感叹小儿子的纯情,想当年大儿子可没有这般,在苏州之时就敢当着她的面暗地里对林珑动手动脚,别以为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不说出来让孩子们难堪罢了。 “好了,都别红着脸傻站着,赶紧坐下。”她忙招呼这俩个傻傻地见过礼后的孩子坐下,省得他们一直红着脸地暗地里瞅着彼此。 叶蔓籽捂着嘴在一旁傻笑,自家三哥这蠢样她还是头一次见呢。 “苏姑娘先坐。”叶旭融没蠢到底,忙招呼着未婚妻。 苏妙珏福了福,这才没有相让斜斜地坐下,暗地里拿眼角去看他,看到他傻傻地落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忙用袖子掩了掩口。 叶旭融顿时心情更紧张,两手只差没找着地方放下,以前没有定婚之前倒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人的关系确立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叶钟氏真想敲这傻儿子一记,真应该让他跟他哥多学学。 与叶家和谐的气氛相比,林珑一进宫就碰上了前来等她的红菱,一看到红菱严肃的脸,她立即知道苏梓瑜唤她进宫不是无的放矢,忙道,“义母她有什么吩咐?你不妨直言。”   ☆、第四百零八章双簧 在进宫之时,林珑心中就有数了,刚进宫门的时候,就看到不少熟面孔,也就是说京城中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夫人都被苏梓瑜宣进宫来,再结合丈夫写回来给她的信,所以就算她猜得不中亦不远矣。 红菱愣了愣神,不过想到与林珑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对她的性子还是颇为了解的,神情缓了缓,“郡主莫要着急,娘娘嘱奴婢在此等候郡主,不过是想要提前与郡主打个招呼,到时候郡主再配合娘娘行事。” 林珑道:“这有何难?我必会以义母马首是瞻。” 再说她的丈夫还在灾情的第一线,她这当妻子的在后方哪能拖他后腿?自然是得尽自己的一份力,即便隔得山长水远,她也希望他能尽快完满地办完这趟差事,早点回到自己与孩子们的身边。 再就自打进入九月份之后,天气转凉,京城到处都充斥着灾民,君不见京城府尹都忙得脚不点地,这治安是重中之重。远的不说,就说她这一路行来,就有不少乞丐试图凑近她的马车向她行乞,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受灾的南方地区? 这心情不可畏不沉重,如今怕是国库耗空,皇帝为此头痛,苏梓瑜这皇后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所以才有了这趟进宫之行。 果然,到达皇后寝宫之时,已有不少贵妇人到来,一看到她,忙给她让道兼打招呼,然后试图跟她套近乎打听一下苏皇后突然召集她们到来有何用意? 林珑摊摊手表示她也不知情,这会儿她没与红菱一块儿,说什么还不是由得她?为了苏梓瑜的计划,她是不可能提前透露出半点风声,“娘娘有传召,我们应召便是。” “侯夫人说的是。”有人立即笑着附和,不管如何还是要与林珑打好关系。 有人附和,自然就不会再有人不识相地问长问短,再说这都到了皇后寝宫,就更不能失礼,这些人都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当家主母,没两把刷子与眼界力哪成? 林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一阵,见到晋嬷嬷和绿素出来,这才停下交谈的声音。 果然晋嬷嬷带来了苏梓瑜的旨意,着她们鱼贯进入正殿。 各家夫人按品阶的高低沉默地迈进正殿,殿里除了京城贵妇之外,就连一向少见的皇帝的后宫嫔妃都一一前来,场面十分的宏大,至少堪比过年朝拜那会儿。 至此,人人都心里有几分惶惶然,不知道苏梓瑜要做什么,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对准林珑,希冀这位能给点提示,无奈林珑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什么反应。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拖长的声音传来。 殿里的妇人们全都屈膝行礼迎接苏梓瑜的到来。 苏梓瑜行至大殿的丹陛上的凤椅前,两手一伸,“都平身吧。” “谢娘娘。”众人道。 这才慢慢地站直身子,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衣服摩擦的声音极响。 “今儿个召大家进宫来,实是有事要与大家相商,如今南方灾情严重,我们妇道人家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一下呢?”苏梓瑜语气沉重地道。 其实正是林珑所猜的那样,皇帝朱翊为了国库空虚发愁,哪怕有所准备,但这次受灾的面积十分广阔,再加上叶旭尧这钦差没到之前,江南等地的贪腐十分严重,十成的救灾我资能有一成到灾民手中已是万幸,层层贪腐,已是令当今帝皇十分的震怒,更是连下三道圣旨给叶旭尧,给予他先斩后奏的权力。 朱翊心情不舒爽,尽管在妻儿面前已有所掩饰,但苏梓瑜与他年少就认识,可以说对他是十分了解的。遂把一对儿女交给晋嬷嬷等下人带出去照顾,她亲自给丈夫沏了一碗茶递到他面前,并且少有温柔地到他身后给他捏捏肩骨试图让他放松心情。 “皇上有何心事可以与臣妾说,我们是夫妻,臣妾尽管不能与皇上分忧,但听听皇上倒苦水还是可行的。” 她的刻意温柔令朱翊有几分受宠若惊,当时就伸手握住她的手,一个使力将她抱坐在怀里,埋首在她的香肩处,“还好,有你,有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她轻抚他鬓边处,神情比平日柔情了百倍有余,这段时间他有多焦虑她都是最清楚的,每每半夜她醒来之时,都能看到他披衣站在窗前愁眉不展。 “皇上,我们是夫妻,你有何难处都可以对臣妾直言,臣妾只想你的心里痛快一些。”她当时稍有迟疑,“可是国库银两不够?”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之前那场对蒙国的大战也是颇耗银两的,哪怕打胜了这场仗,又有汝阳城来分担一部分费用,可对于偌大贫富不均的帝国而言,这场消耗还是挺大的。 就算这几年来朱翊抄了不少犯官的家,把他们的家资充盈了国库,可还是杯水车薪,救灾根本就是花钱似流水,在这点来说,朱翊还是个合格的君王,至少他对自己的子民是真的负责任。 她还记得当时朱翊猛地自她的香肩处抬头看她,对于她一猜即中的事实并没有否认,他们夫妻实在太熟悉彼此了,所以他直言问道,“莫非梓瑜有好办法?” 她那会儿神秘一笑,“既然是为银子发愁,那臣妾还是能稍稍帮得了皇上的忙,皇上且看着好了。” 因而就有了今日的集会。 一听到苏皇后提及灾情一事,在场的人顿时都明白皇后宣召她们进宫所为何事?一切都是为了银子。 后宫妃嫔有好些个都面面相觑,她们口袋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银子,就这样皇后娘娘还要打她们荷包的主意,这个心塞真的难以对人言。 至于那群外命妇们,其实心里也在打着小九九,她们都是一府主母,并且大多出身高贵嫁妆丰厚,可以说是相当有钱,不过谁愿意凭白地拿出来?因而也是一阵的沉默。 场面静得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苏梓瑜不急,她的面上神色还是严肃和缓的,不过被她一双厉目盯上,那些个后宫嫔妃和贵夫人们都不禁打了个冷颤,实在不愿被皇后娘娘看上啊,以前求之不得的现在却是避之惟恐不及。 这些事苏梓瑜命红菱与林珑打过招呼,所以林珑早已是心中有数,她得表态配合苏梓瑜行事,早点把赈灾款筹集,也好让正在灾情第一线的丈夫能便宜行事,不至于因为赈灾银子的减少而焦头烂额。 所以她第一个出列,“义母大善,儿臣佩服之至,为响应义母的号召,儿臣愿意捐五万两银子。” 她这一松口捐款,当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纷纷暗中砸舌。 这襄阳侯夫人实在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不过一想到她那间日进斗金的玉肤坊,倒也不希奇她的有钱。她们在场的人哪个不是玉肤坊的座上客?每个月少说都要花上千儿几百两在玉肤坊里面,林珑焉能不赚钱? 林珑倒是坦然地面对众人的注目,这事总得有个牵头的人,而她是苏梓瑜的义女,自然得第一个出来表态。 “甚好,义安,本宫以你为傲。”苏梓瑜立即表扬林珑。 “为义母分忧是儿臣的份内事,如今灾情严重,儿臣也想要为灾民尽一分力。”林珑说得冠冕堂皇。 苏梓瑜自然是面上一片安慰之情,少不得要称赞一番林珑品德高尚的话来。 有一就有二,静王妃也没有含糊,立即出列表示认捐二万两银子。 她没有林珑私房钱那么多,不过林珑的起点太高,她也不能太小气就捐个几千两。 有人带了头,立即就有不少贵妇人表态认捐,数额都是万两以上,少有人降至千字头的,谁也不敢捐得太少从而让皇后娘娘记住,往后阻碍了家中丈夫孩子的晋升之路,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些一府主母还好些,后宫等级低的妃嫔就真的叫苦连天了,如果娘家得力的还能手头宽裕一些,碰上娘家也穷的就真的没辙,在这捧高踩低的后宫,她们如何能来钱? 所以这款就捐得不如那群外命妇来得高,就连几十两都有出现,实在是囊中羞涩,又不得宠于皇帝,能捐个几十两已是上限。 苏梓瑜倒是没有嫌少,这些后宫嫔妃的日子过得如何,她是最清楚的,在灾情证实之后,她就已经削减了后宫的开支,人人减份例,就连胭脂水粉、衣裳钗鬟也减去五成之多。 后宫之人叫苦连天,林珑的玉肤坊因为宫里订单的锐减,同样收入下降得相当厉害,好在她年初察觉事情不对路后,就没有大肆扩张,如今紧缩之下还能与众人共度时艰。 倒是林琦看到收入减少,少不得要叹息一番。 这间玉肤坊并未因为她们姐妹外嫁而分割,各股东分了红之后,林家那份一向是分成四份的,林珑姐弟仨和林绿氏都占有一份,因而林家的日常开支都极充裕,也能供得林栋继续求学吃药,重要的是不用靠姑娘们的夫家补贴,自家姑娘们在夫家也能抬头挺胸地过日子。 就这么一个下午,苏梓瑜就筹得百万两银子的赈灾款,因而她也大方地把她磨墨让朱翊写的积善之家的四个大字一一赐给这些慷慨解囊的内外命妇。 一群贵妇人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都暗自苦笑,几万两银子就换了这么张纸,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不过这些是帝后赏赐,倒是回去后让人裱起来挂在堂上,以后就当做是传家宝吧。 想到这里,众人又觉得这几万两花得还算值,不然平白无故的如何能得到帝后的手书?还是积善之家这几个深具褒义的词。 但就算如此,这些女人告辞退出皇后寝宫时,这心还是在滴血。 林珑被苏梓瑜留了下来,母女二人从正殿移到偏殿的暖阁坐下,绿素奉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这次还是多得你配合唱双簧,不然她们没有这么爽快。”苏梓瑜含笑地看向林珑。 林珑没有居功,“义母,这算得什么,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再说我这间玉肤坊若不是有背后有义母给撑腰没人敢闹事,不然哪能日进斗金,这不过是饮水思源罢了。” 她得了苏梓瑜很多实质上的好处,又哪会不配合她行事?这区区几万两她还是拿得出来的,再说这可是侧面配合她丈夫的差事,更是不会推拖。 苏梓瑜的眼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林珑这义女一向懂本分又知恩图报,就算自己并不图这些,但孩子如此乖巧懂事焉能不疼上几分? 她伸手覆在林珑的手背上,“等这次灾情过了之后,义母一定会让你把这些都赚回来,最近就只能大家共度时艰了。” 林珑从来不担心生意,等将来日子好过了,她的玉肤坊只会更上一层楼。“义母,天下商家都是最有钱的,如果能从他们的口袋里面掏出钱来,这赈灾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苏梓瑜笑着茗了一口茶水,“我也正有此意。” 林珑一想到那五万两就换了张积善之家的手书,顿时就明白对于帝后而言,要掏出商户口袋中的银子还真的只是动动手即可。 果然,等她出宫回府后,苏梓瑜就拿着胜利成果前去找朱翊。   ☆、第四百零九章求子 朱翊在看到这百万两银子的赈灾款时不由得也咋舌,似笑非笑地看向妻子,“没想到我们大顺朝的贵妇人如此富有。” 苏梓瑜“噗哧”一声笑出来,“这有什么的,她们都执常一府中馈,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而且又是由臣妾来牵头,为了在臣妾面前讨个好,区区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她是深知那群外命妇们都在想什么,所以当看到国库空虚之际,第一个想法也就是从她们的身上搜刮出一笔银子来。 有了这笔赈灾款,朱翊的眉头不由得松了松,大笔一挥就把这批到手还没有捂热的银子大部分就批给了正在江南赈灾的叶旭尧,这救灾一刻也不能缓,为了这个,他登基十八年的庆典都已取消,没必要再劳民伤财。 “朕也不能落后你太后,你看,这是朕给那些商家准备的。”朱翊把自己写的大字展示给苏梓瑜看。 苏梓瑜原本正要提这事,但没想到丈夫已然是想到了这群逐利之徒,只见上面写着什么天下第一布庄/绣庄等等不胜枚举的横额,顿时掩嘴笑道,“皇上打算如何将这此赐给他们?” 朱翊挑眉看她,“价高者得。” 苏梓瑜这会儿觉得自己之前搜刮那群内外命妇的手段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人家搞个价高者得,自己不过是令其捐款,实在是比起奸诈来说自己根本不及面前这男人。 “皇上都有主意了,之前又何必做出无计可施的样子给臣妾看。”她不高兴地道。 朱翊好笑地看着她这副不服气的样子,伸手揽她到怀里,“我这不是向你学的吗?” 苏梓瑜轻推开他,“得了,臣妾就不献丑了,我还是去看看那俩小家伙在做什么,皇上您忙。” 福了福,她转身就走出御书房。 朱翊摸了摸鼻子,也没有与妻子计较,而是坐下来思考如何才能从那些储粮大户的手里弄出粮食来。 林珑回到府里的时候华灯初上,先是到主院向叶钟氏汇报一声。 叶钟氏拉她坐下,“还没有用膳吧,我让人给你备了晚膳还在厨房热着,这就让她们端上来。” 林珑不由得一阵感动,苏梓瑜忙着要去与皇帝汇报赈灾款一事,倒是没有留自己用晚膳,所以现在正是饥肠辘辘,原本还想着向叶钟氏禀报一声后就急忙赶回南园祭五脏庙。 “谢过婆母。”她诚意道。 叶钟氏拍拍她的手,“娘娘这个时候宣你进宫,我也猜着必是有事,哪还有心思留你用晚膳。”看到大丫鬟摆了一桌子的菜肴,“赶紧吃吧。” 林珑也没有客套,与叶钟氏当了几年婆媳,就算日常行事仍有几分谨慎,但已经渐渐地在这婆母面前放开来,毕竟像叶钟氏这样开明的婆母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匆忙用过膳后,大丫鬟把残羹冷饭收拾妥后就上了香茶退守一旁,林珑边捧茶碗喝了口甘香的茶水,这才把苏梓瑜宣她们进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也难为娘娘了,不过你这次做得好。”叶钟氏到底曾经是襄阳侯夫人,自然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就不是小气之时,“那五万两银子算公中的,回头你让账房划出来。” “婆母,这,五万两儿媳还出得起。”林珑不好意思道,再说这事关她丈夫的差事,甭说五万两,就是十万两她眼也不眨果断拿出,再说她家男人还有私产的,每年的进项并非玉肤坊可以比拟,可以说她手头颇为宽裕。 那几年穷怕了,哪怕现在手中银子不少,可她也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不过该支出的地方是绝不能省的。 叶钟氏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知道你们小俩口有点私房,这钱还是留着你们压箱底吧,别跟我啰嗦,不然我可要改主意了。”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偏向林珑了,一想到这儿媳妇曾经为她付出的,又兼之为她生了四个宝贝孙子,就真真把林珑当成了女儿看待,因而也不叫她白花这点银子。 小俩口的私房钱如何能与公中相比?这份家业迟早也是大儿子这一房的,在这点上,哪怕她更疼叶旭融这小儿子也不会偏私,历来嫡长子都是占有大部分家业,这是规矩。 林珑见状,这才没有再推辞,而是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地侍奉叶钟氏这婆母,比起这世上大部分的儿媳妇,她已是幸运的让人嫉妒,人得要惜福才能享福,这点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婆媳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林珑方才起身打道回府,至于在叶钟氏这儿睡熟的俩大儿子她就没有抱回去了,还有那俩小的得照顾,就只能留在主院由叶钟氏照顾。 毕竟她只有一个人,孩子却有四个,实在是有时候兼顾不来,不过一天当中她还是要抽出时间与俩大儿子亲近亲近,孩子是自己生养的,不能全然托付给别人,她这当娘的一定要尽心才行。 翌日,朱翊那搜刮商家袋里银两的措施就使了出来,在大顺朝顿时一石掀起万重浪。 林琦急匆匆地过府来找自家亲眼,刚掀帘子进来就急道,“姐,你听闻没有?”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林珑看到妹妹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由得还是端着长姐的架子训了一句。 林琦“嘿嘿”一笑,抚了抚鬓边碎发,“我那不是急着有话要与你说嘛,再说我再如何毛躁,我家那口子都不嫌。” 林珑白了妹妹一眼,看来将她嫁给霍源正是什么锅配什么盖,“那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姐,我听闻丰盛德的周家正准备花大笔银两去竞投那个什么天下第一香的匾额,还是圣上亲笔所书,姐,我们可不能让他们抢去这荣誉,不然以后玉肤坊还如何混下去?”林琦这会儿满脸的焦急,这周家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讨人厌得很。 林珑怔了怔,没想到周家会抓住这机会想要打个翻身仗,不过这是皇帝敛财赈灾的手段,她不好破坏,细思了一会儿,她却是可以加一把火把这价格炒高,这样一来周家几乎用尽所有的家财去拼一个这样的匾额,再碰上这么个时世,周家的流动资金断绝又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本,这可离倒闭不远了。 “你先别急,周家抢去这个什么天下第一香又有何干系?你看我那六婶母连头也没冒,证明她看得比你远比你透彻,我们是什么背景,周家又是什么背景?这不是明摆着吗?”她忙示意妹妹镇定一点。 只投了个匾额回来没有什么作用的,她可是苏梓瑜的义女,堂堂的义安郡主兼襄阳侯夫人,而如今妹妹嫁的霍源也不是寻常人,周家就根本不够瞧,要不是她不屑于与周家计较,又看在王周氏这表弟妹的面子上,早就整垮这周家了。 “姐,你有好计谋?”林琦忙道,她可是对她家亲姐了解得很,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姐可不会这么镇定。 “你且附耳过来。”林珑朝妹妹招招手。 林琦立即凑近亲姐,听到亲姐用极低的声音说着算计的话,她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姐,这法子好,断去其流动的银子,就让周家空抱着那个什么天下第一香的匾额做梦去,我这就去办。” 说到就去做,这一向是她的风格,所以她立即起身打算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地离开。 林珑不禁想要抚额,忙唤住,“且慢。” “姐,你还有什么吩咐?”林琦睁大眼睛又坐下来,打算捺着性子听亲姐详细说。 “琦儿,你现在可是官夫人,不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些事不用我们自己出面,交给手下人去办即可,不然我们养着他们做甚?”林珑道。 林琦这才一拍脑袋,她亲历亲为惯了,就算成婚将近半年还是改不了这性子,“看我都糊涂了。” “这事吩咐下去让福瑞福祥去办,反正这些年他们也历练出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着玉肤坊掌柜与管事的名号在外行走,私下可是不少人恭维他们的,这事交给他们去办正合适。”林珑对于手下之人只要不过份还是十分维护的,再者不能她吃肉,一点汤也不给别人吧?想要长久,还得让跟着自己的人有肉吃。 林琦这才点点头,听从亲姐的安排。 等林珑都吩咐妥当后,她这才有心情茗了口茶水,正好看到奶娘抱着睡醒的叶耀星和叶耀辰进来,她忙起身把离得最近的叶耀星抱到怀里,“星哥儿睡醒了,小姨亲亲。”低头就在孩子嫩嫩的脸蛋上印下一吻。 林珑看着妹妹这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满脸带笑,自己只好抱过叶耀辰在怀中,这小家伙自病了一场后很喜欢她的气息,在她的怀里拱了拱,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看,小嘴一咧,流出一串涎液,她忙给小儿子抹去。 “你身上还没有消息啊?”她朝妹妹问道。 林琦的嘴巴扁了扁,“还没呢,不过夫君老劝我说不要太着急,姐,你说我要不要找个大夫私下诊治啊?” 就算没有厉害的婆母压在头顶上,她还是想要尽快生下一个有着霍源血统的孩子,这是她爱情的延续。 “你们成亲这还没有半年呢,急什么。”林珑忙劝道。 “姐,我这不是想早点生个孩子让那老虔婆闭嘴嘛。”林琦撇嘴道,想到霍周氏就厌恶不已,“姐,你就帮帮我嘛。” 林珑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拗不过妹妹,“那我与义母身边的晋嬷嬷联系一下,让她抽空从宫中过来一趟给你诊诊脉。” 找太医难免会传出去难听的话,不如找晋嬷嬷来给妹妹看看身子,晋嬷嬷在这方面的能力不输太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然苏梓瑜也不会再度有孕并顺利保住孩子。 “姐,那敢情好。”林琦满口高兴地答应,随后似想到什么,她又道,“姐,听说二叔父一家不日就要抵京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林珑点下头承认有此事,“我之前给他们写过信,他们本意不北上,可能是现在灾情严重,不得已才北上进京,这事我已经交代过二娘了,她会与三叔父那边交涉的,看看到时候是居住在三叔父那边还是在我们这边,这个不急。” “到时候正好可以看看璃堂姐那娃儿,都一岁多了,怕是虎头虎脑地也可爱得很。”林琦欣喜道。 林珑笑了笑没应声,林璃的夫婿丰硕的身子始终没能恢复过来,男人不能行房一向是大打击,也不知道有没有心理扭曲什么的?不过转念一想,当初这事情也怪不到林璃的头上,都是丰硕的亲娘种下的果。 过了两日,晋嬷嬷得了林珑的信出宫暗地里给林琦把了把脉,言及林琦的身子康健,子嗣一事须宽心随缘,不过在林琦的央求下,她还是开了几张助孕的方子让林琦吃改善体质。 林琦欢喜地回去当日就按方抓药煲了来吃。 霍源回来闻到一屋子的药味,皱了皱眉,看到妻子正吹着药碗等着喝,不由得面色一紧,上前道:“娘子,你不舒服?” “你别紧张。”林琦神秘一笑,忙拉他坐到自己身边,与他咬了一阵耳朵。 霍源的眉头依然紧皱不解,“这药不能乱喝,孩子一事随缘即可。” “你放心,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开的方子,没有问题的。”林琦小口地把药吞进肚子。 霍源这才脸色缓了缓,忙拿过蜜饯给妻子解口,心知她急于怀孕是想给自己留条血脉,现在国内遭灾,蒙国会不会趁机有所异动谁也不知道,他留在京城任这兵部右侍郎也不知道能有多久? 身为武将上战场是应该的,而且他也期待着,要给林琦挣个爵位来,这是他将来留给儿子最好的东西。 思及此,他不由得地感动地将林琦抱在怀里,使劲地吻着她的红唇,试图将所有对她的情感都宣泄出来让她知道,他有多珍惜她。 躲在帘后的喜雨透过门帘缝隙看到霍源把林琦压在罗汉床上求欢,顿时一脸的嫉妒,这么些时日,她根本就毫无进展,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不过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遂只能压抑自己努力忍着。 面色扭曲地转开脸,她咬着下唇做出一副怨恨的样子。 ------题外话------ 抱歉,今天还是没能多更,某梦争取多码点字,明天下午应该有次更新。   ☆、第四百一十章冷战 无计可施下,喜雨找上了憎恨林琦的霍周氏,打算与她做个交易。 “老太太,奴婢试过奶奶的口风,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给爷纳妾,奴婢一心仰慕爷的风采,只可惜爷身边有奶奶这么个妒妇在,奴婢根本就无计可施,还望老太太垂怜。” 她一脸悲凄地跪在霍周氏床前的脚踏上,老太太是霍源的祖母,尽管霍源为了林琦多次忤逆老太太,可好歹烂船尚有三分钉,老太太如果愿意助她,她将事伴功倍。 霍周氏冷眼看着这野心大的丫头,不知道林琦若是知道她身边就潜伏着这么个觊觎她丈夫的女人会做何感想,不过这对于她而言却是件好事,不管这心大的丫头能不能成功,她都不会吃亏。 一向厌恶想要爬床的丫头的她此时睥睨地斜视着喜雨,“你想要我助你?把头抬起来让我看个仔细。” 喜雨闻言,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看向霍周氏那张越发枯瘦的脸,在长相上她比不过林琦,但也不差便是。 霍周氏严厉地审视着喜雨的长相,不由得挑剔道,“人常说,娶妻求贤,纳妾求貌,你这长相,我可不看好,我孙子不至于眼瞎心盲看中你,你回去吧。”她挥手下逐客令。 屋里的大丫鬟小香立即上前来准备驱逐喜雨离开,她收了霍周氏不少好处,自然唯这老太太马首是瞻,不过就算如此,她也看不起卖主求荣野心大的喜雨,府里的人都知道喜雨在隔壁大爷府里那可是极有地位的大丫鬟,可惜那位年轻的奶奶还真的心太宽,有这么个安全隐患在愣是没有察觉。 “老太太,您先别赶奴婢离开,请听奴婢一言。”喜雨忙道,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这霍家当家主母是权美环,那根本就是林琦的生母,哪里会给自家女儿添堵,所以能指望的就只有这看不惯林琦的老太太。 霍周氏最近被权美环和林琦母女俩打压得厉害,本身又不良于行,身边能用得上的下人也寥寥无几,除了拿林琦至今无孕一事来大做文章之外,根本就没有找碴的本事,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也罢,死马当活马医,她姑且听听这心大的大丫鬟有什么可说,“且说来听听罢。” 本来已经被小香扯着要拖出卧室的喜雨闻言,立即脸上大喜,忙又挣开小香的拖拽,重新膝跪向前与霍周氏面对面,“老太太,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奴婢就算没有长相加持,但好歹离得近,奴婢能做的不少……” 她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计划实施的阴谋说了出来,意图打动老太太,想要在霍源身边谋一个位置,她就必须要与老太太这样强有力的人结盟才行。 霍周氏敲着手指听着这丫头的叙述,虽说不是什么绝世好计,但若真的实施成功了,光是想到林琦被自家孙子厌恶的情景,她就觉得通体舒畅,到时候她再笼络回孙子的心,何愁不能搬到隔壁的大府邸里去住?界时想要如何搓磨林琦都可以,这可是圣上赐的婚,林琦想要和离都难,一想到把这嚣张的孙媳妇打压下去,她立即满脸的兴奋。 喜雨看到这老太太一脸的高兴,立即知道自己赌对了,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如今霍源与林琦成婚未足一年,老太太就算想要塞人给霍源也嫌操之过急,而如果助自己上位,这样一来,老太太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既然你如此胸有成竹,那且试试吧。”霍周氏很快做出决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助你什么,惟有你成功爬上了源哥儿的床,我才好出面替你做主,你可要记好这条。” “奴婢晓得。”喜雨要的就是这个承诺,等她成了霍源的人,自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护伞,这样才不会被妒心重的林琦给铲除去。 霍周氏直视她,“最好是怀有身孕,这样我替你做主才能更理直气壮,毕竟她还未有孕不是?” 喜雨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如果她能生下霍源的庶长子,未来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这么一想,本身就爱慕霍源的她的心更为狂热几分。“奴婢会见机行事,争取有利的条件。” 霍周氏不满意喜雨的长相,但却满意这份心机与忍耐力,或许还真的让她成功也未定,“如此甚好。” 两人的条件谈拢了,喜雨这才满意地告退出去。 悄然离开老太太的屋子,她左右看了看,拉好自己的黑斗蓬离开偷溜回去隔壁府邸。 刚溜回自己所住的屋里,喜雨把脱下来的外衣与斗蓬藏好,换上自己日常所穿的衣物,正要推门出去到上房当差,就看到同为大丫鬟的侍女找了过来,“喜雨姐姐,奶奶正找你呢。” 喜雨一听,忙朝这通风报信的大丫鬟多谢一声,急匆匆地就往上房而去。 “奶奶找奴婢?”她掀帘进去立即福了福。 “我前儿让你找的绣样找到没有?”林琦忙问道,她正算给自家长姐刚出生没多久的俩外甥做件肚兜,反正现在玉肤坊生意清淡,她也正好动动手打发打发时间。 再说她已经为霍源亲手做了不少衣物与鞋袜,所以也不想再做,正好趁着自己备孕多做几件小孩儿的衣物,这样也好让送子娘娘看中她,早点送个孩子给她。 “奴婢还没找着,请奶奶再宽限个个把日……”喜雨哪有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在她的心目中没有比勾引霍源更重要的事情了。 林琦闻言,不由得双眼猛地对准她,最近她发现这喜雨惫懒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遂问道,“喜雨,你最近不顺吗?往常这样的差事你早就完成了。” 喜雨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惊,差点就露出马脚来,情急之下,她忙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最近奴婢的娘亲托人从乡下给奴婢捎信,说是遭了灾收成没有着落,要奴婢给她托人带点银两回去救急,奴婢没法只好到处筹银两,这才没能办好差事,请奶奶责罚。”说完,她忙跪下来一脸的懊恼。 林琦对下人一向也颇宽松,如今灾情严重一事她是知晓的,难为喜雨为家人操心,又念她在自己身边侍候多年,所以她忙道,“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你也跟在我身边有些年头了,这样吧,我给你十两银子,你且先拿去给你家人用着。” “谢奶奶。”喜雨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来。 心里却觉得林琦实在好骗得很,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她的信心十足,有这么个易上当的女主子,还有什么计谋不能成功?她是颇为了解林琦性子的,这位除了在生意上狠厉精明外,生活上还是有点小迷糊的,若是换成那位大姑娘,她是断然不敢捏造这些谎言。 正在这时候,门外有大丫鬟禀道,“姐姐,爷喝醉回来了。” 林琦最讨厌霍源喝醉酒,眉头顿时皱紧,正要亲自下罗汉床去迎接那醉鬼。 “奶奶,奴婢去迎爷吧。”喜雨忙自告奋勇。 林琦看了眼她,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同意她的自告奋勇。 喜雨一看,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福了福就出去迎接霍源。 霍源今儿个正好宴请一同出征的同僚,少不得多喝了几杯,大老粗们喝的酒碗又大,方才会喝醉了。 喜雨打着灯笼赶到时,正好看到霍源身边的得力小厮汉光架着霍源的一边臂膀扶着他往上房而来,她忙道,“汉光,爷喝醉了?” “可不是?喜雨,你不要靠得太近,我扶爷进去便可。”汉光对这喜雨印象不错,说白了,就是他看上喜雨了,想着这是奶奶的陪嫁丫鬟,等过些时候他再开口,估计奶奶也会同意他娶喜雨为妻。 喜雨忙答应,心里却是不停地咒骂汉光杀千万的,居然敢阻了她的计划,但面上却是半分不显,更是露出娇艳的笑容来,“那就麻烦汉光大哥了。” 汉光看到心上人展露欢颜,立即满心欢喜,看这喜雨哪里都好。 “娘子,琦儿——”霍源喝醉后就会不停地唤着妻子。 汉光早就见怪不怪,自家这位爷实在是不动情则矣,一动情那转眼就成了情圣,自打爷成亲后,他可是看到自家主子是如何把女主子捧上天的,时常都会惊掉下巴,等着以后随爷出征之时,一定要把这些笑料说给边缰的同僚听。 喜雨听得却是暗地里满脸的嫉妒,指甲更是使劲地抠着手心,这林琦有何好的?她着实看不出来。若没有霍源这个因素在,她或许会尽心尽力地侍候林琦,毕竟像林琦这样好的主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只可惜谁叫她遇上了霍源这么个冤家,对这个男人她一见钟情,再见深情,根本就无力自拔,就算对不起林琦这主子她也认了。 眼看霍源差点踉跄,她忙去扶一把,“爷?” 霍源不喜欢旁的女人碰他,一把就推开了喜雨,继续扯嗓子唤道,“娘子,琦儿——” 气得喜雨全身直打哆嗦,他竟然如此对她? 汉光看到心上人一脸的尴尬与不自在,忙朝她道,“爷就这性子,你且忍忍吧,我把他交给奶奶,自有奶奶去侍候。” 喜雨勉强地朝汉光一笑,没再说什么,领着小丫鬟打着灯笼照路。 丈夫还没有回到屋里,林琦就听到霍源扯嗓子唤她的声音,不由得按了按额角,真是丢脸,也不知道他唤了多久?若是在外被人听去,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忙用手捂了捂脸。 不过到底心疼丈夫,她很快就掀帘子迎了出去,正好看到汉光扶着丈夫进来,她忙上前去搀扶丈夫的另一边,抱怨道:“怎么喝得这么醉?” “娘子?”霍源闻言,转头看向林琦皱了皱眉,“琦儿?” “对啦,就是你那倒霉的妻室。”林琦没好气地应声。 霍源像小狗般在林琦身上嗅了嗅,最后才松开眉笑嘻嘻地推开汉光,双手就去缠抱林琦,“琦儿,我好想你。”做势就用满是酒香的唇去吻林琦。 林琦头一偏,让他的吻落在耳垂上,脸上一阵的赧红,想到周围还有侍女小厮等下人,忙拍了拍丈夫的背,“你给我安份点,还有人呢。” 汉光忙垂下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其他的大丫鬟也都捂嘴笑着别开脸,她们都是权美环精心挑选出来的老实人,惟有喜雨袖下握紧拳头,这一幕看得她心痛不已。 霍源却是大大咧咧地一笑,一个弯腰就抱起林琦,然后一脚踢开门帘往内室而去。 林琦忙捶打着他的背,这个野蛮人。 只是在把她抛到大床上时,他正要脱衣压上去,最后却因酒醉倒在了她身上没有下文了。 林琦一脸厌恶地推开丈夫,还握起小拳头捶了他两记,这才弯腰将他的鞋子脱掉往床内推去,让他睡得安稳些。 拢了拢秀发,她出去吩咐人送热水进来,转身就去脱霍源的衣裳。 结果脱了一半之时,她闻到丈夫身上有股香味儿,嗅了嗅鼻子,确定这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儿,她本身就是做这行的,这鼻子比狗还要灵敏几分,神情一肃,这回毫不客气地扒光霍源身上仅剩的衣物。 一块带着香味的粉红绣帕从霍源的胸前掉下来,她顿时气得嘴唇都在打哆嗦,这才成亲有多久?他就背着她找别的女人,看这手段指不定还不是什么正派人? 怨恨地瞪了熟睡的霍源一眼,她颤着手把那巾帕拾起来,看到上面绣着鸳鸯戏水,旁边还题着一首艳诗,看得她越发火大,本来脾气就暴躁的她哪里忍得住?一把提着霍源的耳朵,“你给我起来解释清楚,这是从哪来的?” 霍源半梦半醒,因为酒醉他现在超级渴睡,睁开迷朦的双眼看了眼火冒三丈的妻子,咕哝道:“什么解释?什么哪来的?琦儿别闹……” “霍源,你给我说清楚。”林琦哪里会放过他,忙扯着要他给她一个交代。 霍源一把拉下她的手,倒在床上翻身就睡去,在打呼噜之前,还说了句,“别闹……” 林琦气得头顶能煎熟鸡蛋,狠狠地捶了一记他的后背,不过终还是没有做出过激的手段,如今不过是一条帕子,她不能乱了阵脚。 一把扯过锦被盖在霍源的身上,她气呼呼地下床,这会儿实在不想面对霍源,遂离开了卧室,一脸紧绷地到隔壁厢房歇下。 “奶奶,”喜雨掩下内心的狂喜,装出一脸担忧地唤了声气闷倒在床上的林琦,“奴婢刚问了汉光,他说……” “他说什么?”林琦猛地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双眼相在喜雨为难的脸色上。 “他说这块帕子是爷的相好给爷的。”喜雨一口气道,然后又上前给满脸怒气地林琦抚背,“奶奶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这男人在外有个把相好实属正常,奶奶……” 林琦紧紧地咬着下唇,拳头握得死紧,那方巾帕被她抓得皱巴巴的,她不是不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这也是她以前对嫁人兴趣了了的原因所在,但霍源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成亲还没有半年,他就这样让她难堪?这就是他对自己的爱? 越是悲愤她就越是气得全身直发抖,眼泪就那样不争气地掉下脸庞。 喜雨忙道,“奶奶别伤心,小心气坏了身子,爷在外如何有相好的又有哪个能越得过去奶奶?奶奶是明媒正娶的,那些个贱蹄子如何比得过……” 这些都不是林琦想要听的,她不耐烦地推开喜雨,倒在床上抓过锦被盖住头掩去自己哭泣的丑样子,只要发泄一下下就好,她还会是以前的那个林琦。 喜雨在林琦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嘲讽地一笑。 整整一宿,林琦都没睡着,醒来时一照镜子看到自己的熊猫眼就更是恨恨地瞪视着镜中的自己。 “奶奶,爷唤您过去?”喜雨在外禀报。 “不去。”林琦仍在气头上实在不想面对丈夫,再说她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这些都需要时间。 喜雨嚅动了一下嘴唇,没说出劝解的话,只好垂头退出去返回上房向霍源禀报。 “她在闹什么?”霍源宿醉醒后,脸上有着几丝疲惫,又看不到心念念的妻子,“我不就是喝了点酒,她就不依不饶了?” 林琦爱使些小性子这点他其实是不讨厌的,相反他还挺喜欢,觉得这是妻子爱他的表现,要不怎么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小缺点来?一直都颇为纵容。 喜雨道,“爷,奶奶正在气头上,还不若等两日再去哄回奶奶的好。” 正迈开步子转身想要去哄妻子的霍源身子一顿,眉头皱得更紧,“再迟两天她岂不是要把这屋子给拆了?不行,我这就去跟她说清楚。” 喜雨忙跟上,“爷,女人心海底针,奶奶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您的解释?只会更加发脾气,不若暂时先等奶奶冷静下来,爷再去解释岂不是事半功倍?” “真是这样?”霍源狐疑地看着喜雨。 这大丫鬟是妻子自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之一,想来必是十分了解妻子的性子,自己这样兴冲冲地过去解释,兴许也讨不了好。 不若听这丫鬟的建议还是让大家先冷静一下才好,这么一想,他停下步子,转身就出了院子。 在隔壁厢房的林琦嘴里说着不见霍源,其实就是等他来哄自己,这一宿她也想了许多,就凭这方帕子定丈夫的罪,未免太过于儿戏,当初霍源为了娶她,是连刀都拿着对准霍周氏的,就凭这样的心意,他就不可能会这样对她。 只是她等了又等,都没有看到丈夫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本来只有三分气的顿时就成了七分。 靠在窗前的她这会儿把目光看向窗外,看到丈夫头也不回地出院子,这气一下子就涨到十分。 喜雨掀帘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林琦冒火的双眼,忙上前似劝慰道,“奶奶,爷他……” “我看到了。”林琦握紧粉拳道。 喜雨一脸为难,“奴婢劝过爷来给奶奶解释清楚,可爷说……说让奶奶冷静一下,别无理取闹……” 她编排着话说给林琦听。 林琦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我无理取闹?” “爷,爷就是这么说的……”喜雨道,随即低下头来。 林琦顿时整个人不好了,她还没闹呢,就成了无理了取闹?霍源,欺她太甚。 喜雨看着自家奶奶这气不过的样子,忙上前给林琦抚背,“奶奶别恼,等爷回来再与爷好好谈谈,兴许是场误会,得给爷一个解释的机会。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奶奶着想……” “你给我住嘴。”林琦喝道,这喜雨的话听得自己相当不舒服。 他明知道她着恼了,居然还撇下她就跑出府去,这心塞就变成了心伤,一整日她整个人都焉焉的。 权美环时常过府来看女儿,反正就在隔壁,她来得也方便,看到女儿这副样子,忙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坦?跟娘说,娘这就唤府医来给你诊治。” 如今只有这女儿在她身边,所以她相当宝贝林琦。 林琦看到亲娘正要去唤府医,忙拦着,“我没事。” 本来张嘴想诉苦几句的,不过想这都是他们小俩口的事情,没有必要闹大,遂只是无精打采地躺在罗汉床上。 “怎么没事?我看你现在的面色难看至极,有烦心事为何不跟娘说?”权美环伸手抬起女儿的小脸细细地打量,这女儿是她生的,她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情不好?“告诉娘,是不是霍源那小子欺负你。” “没的事,娘,你别瞎猜。”林琦拿开母亲的手。 “别瞒着你娘,我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明白的?”权美环越发肯定是霍源让女儿不高兴了,这脸顿时就拉长了好几分。 林琦怕母亲搅和进来让事情更为复杂,现在不过是方帕子而已,还没有证实什么,她也不想闹大影响了霍源的前程以及夫妻的感情,这会儿强打起精神来,“娘,真的没事,你别找夫君他胡说八道,省得我们俩没事也整出事来,岂不是让那老太婆笑掉大牙。” 权美环仔细地看了眼女儿的脸色,仍不放心地道,“真的没事?” “没事,我发誓。”林琦不耐烦地道,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权美环这才打消了去找霍源理论的念头,“有事别瞒着娘,我好歹还是他的继母,除非他想背个不孝的名声,要不然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你。” 这番话让林琦感动不已,窝进亲娘的怀里,“娘,儿知晓。” 权美环轻抚女儿没有扎髻的秀发,“有心事别藏在心里,霍源想要欺负你,也得踩过娘的尸体。” 林琦点了点头,好在她的婆母是亲娘,不然指不定这副样子还要受婆母多少指责挑剔。 傍晚,霍源提早结束公事回府,这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这心里老是想着妻子,也不晓得她现在歇气没有。 刚想进主院,就看到喜雨迎了上来,遂眼睛一亮道,“奶奶不气了?” 喜雨一脸苦涩地摇摇头,看了看左右没有人,这才低声道,“爷,奶奶今儿个下午发了一顿好大的脾气,太太刚走。” 一听到权美环来了,霍源的眉头顿时皱紧,“她来做甚?” “爷,太太是来安慰奶奶的,还说要找爷的晦气,不过奶奶给拦了下来,但太太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爷还是小心些,奶奶怕是向太太诉苦了。”喜雨道。 虽说亲娘是婆母是有些许好处,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坏处,这亲娘肯定偏向女儿,当丈夫的有哪个喜欢动不动就把夫妻矛盾向外说的妻子?再说霍源与权美环这对继母子本身就不和,只是有林琦在中间缓冲,这关系才和解了一二。 如今一听到这话,霍源的脸上顿时有几分不悦,倒不是针对林琦,而是针对权美环的。 喜雨看到他不高兴,心下暗喜,面上却还是一如平常地道,“奶奶刚发作过一次,爷要不要进去跟奶奶解释……” 霍源回来就是想与林琦言和的,好端端的吵什么架? 当下就撇开喜雨,他大踏步地往上房而去。 喜雨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袖下的拳头紧握。 林琦没在上房,霍源扑了空,结果只好转脚往厢房而去,结果刚一掀帘子进去,林琦就把那方粉红帕子朝丈夫愤怒地扔过去,“你还知道回来?” 妻子这表现,坐实了之前喜雨的禀报,霍源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抓下甩到脸上的粉红巾帕,捺着性子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别气了,好吗?” “你错了?那错在哪儿?”林琦圈着双手看他,根本就没有就此了事的意思。 霍源举起手道,“我发誓我下回再也不喝得醉醺醺的,这样总可以了吧?” “还有呢?”林琦最想听的不是这一句,她就是想知道霍源在外是不是有相好的女人。 “还有?”霍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还有什么?” “霍源,你还给我装蒜。”林琦顿时来气了,上前一把抓着霍源还下意识抓着的帕子扬了扬,“这个,你给我说清楚是哪个野女人给你的?” “什么野女人?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源看了眼那条粉红巾帕,一脸的不明白。 不过这落在林琦的眼里,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以为丈夫还要瞒着她,遂更为发怒地推他出去,“你给我滚,一天不给我交代清楚,你一天也别回来……” “好了,我都这样让着你,别闹成不成?”霍源不想一回到家里就争吵。 “我闹?现在做错事的人是你,你还不承认。”林琦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是不是婚前她根本说没戴眼识人?所以不知道他还有这一面? “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霍源这回也动气了,他一向洁身自好,无论婚前还是婚后,女人就只有她一个,她还有什么不满? “这帕子,你给我解释。”林琦把手中的粉红鸳鸯戏水帕子甩给丈夫。 霍源一把接住,粗粗打量一眼,“我根本不知道这帕子是怎么来的,如何向你解释?” 林琦冷冷地看着霍源,以为他还要撒谎骗自己,眼里一酸险险要落下泪来,更是使劲地推他出去,“你给我滚——” 再如何让着妻子,霍源都是个大男人,哪里受得住她三番两次地赶自己走?遂真的离开,“我这就滚,不碍你的眼。” 话音一落,他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琦难过得当场低声拉泣起来,其他的大丫鬟见状都面面相觑,她们见惯了主子们的恩爱,这吵架还实属头一次,男主子更是当场拂袖而去。 这样的争吵再也瞒不住隔壁府里的霍家人,权美环气得大骂霍源不是东西,霍周氏却是喜笑于色。 “没想到这喜雨还是有两把刷子。” 霍周氏如此评价喜雨,看来这长相不咋的丫头真能成事也不一定,遂对喜雨更为喜欢了些。 权美环真去堵霍源说了一顿,霍源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说,心里更为恼怒,当场就拂下权美环在当场离开。 权美环也被气得够呛。 这一冷战,霍源足足有三日未曾回府。 林琦也迅速地憔悴消瘦起来,整日都没有精神,连晋嬷嬷开给她调养身子助孕的药也不喝了,这才成亲了多久,霍源就厌弃她了,这心越发难过就越不能原谅丈夫。 “奶奶,爷说他今夜不回来了,刚刚奴婢私下套问了下汉光的话,说是……爷宿在那相好处……”喜雨小声地禀报。 林琦砸了上好的青瓷茶碗。 权美环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劝又劝不住,霍源那儿又说不通,最后无奈惟有上一趟襄阳侯府,这会儿能压得住霍源就是自己这大女儿,无论如何要拉林珑去给小女儿撑腰。 霍源这次太过份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认错(二更) “太太出门去了。” 林琦听到下人的回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估算着母亲估计去找自家大姐了,眉头不由得拧紧了。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她挥挥手让人出去,最近连家事也懒得打理。 那下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看了眼神色不好的当家奶奶,嘴唇嚅动了一下,似乎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林琦见她还没有告退,遂挑眉道,“你还有事要禀奏?” 那嬷嬷是权美环那边的下人,当初买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加训练过,除了一点礼仪之外,倒还有几分纯朴的本性,可见被卖前也是老实的庄稼人,至少没有过于滑头。 “这,老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看到这嬷嬷迟疑,林琦的眉头拧得更紧,不当讲你跟我磨蹭什么?她有几分不耐烦,不过仍旧捺着性子和气地道,“你且说吧。” 那嬷嬷看了看周围的大丫鬟,没看到那个有点嚣张的喜雨,这才敢凑上前去,离得近,她一张嘴林琦就闻到她嘴里的异味,林琦下意识地皱紧眉头,不过却没有呵斥她离远点。 “奶奶,老奴看到喜雨姑娘出现在老太太的屋里。” 她用仅两人能听到的耳语说着这私密话。 这一句话让林琦连眉头都没再皱,两眼突然凌厉地看向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若敢骗我,我绝饶不过你。” 那嬷嬷看到林琦这副样子,初始脸上大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激怒这位年轻的奶奶,她人不傻,就是知道这年轻的奶奶与老太太并不对付,她的大丫鬟出现在老太太那儿就显得离奇了。 这事搁在她心里有些日子,只是寻不着机会与林琦说,又怕随便说得罪了喜雨,她并不得当家太太权美环看重,也只是在屋外当差,这次凑巧才得了机会到林琦这儿禀报事情。 如今听到林琦发问,她不敢迟疑,赌咒发誓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林琦不是傻子,从这一句话里面就听出了端倪来,尤其是这嬷嬷脸上那份淡定从容就显得她不是故意抹黑喜雨,心下不由得一凛,喜雨为什么要去老太太的屋里?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霍周氏看不惯她,这是全府里的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喜雨没有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去了霍周氏那里。 再一细问,眼前这嬷嬷看到的时间还是晚上,并且喜雨装扮神秘,林琦这会儿已是渐渐出离愤怒了。不管喜雨是不是被霍周氏收买,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喜雨一定背叛了自己。 她实在是太年轻了,经历的事情又少,更重要的是她把霍源看得太重,眼里就容不下一料沙,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把场景一一从眼前过目,她猛地惊出一头冷汗。 她若与夫婿闹翻,第一个便宜的人就是霍周氏,至于喜雨是不是想要爬床当姨娘还是其次,没了丈夫的呵护,她在内宅就只能是任人宰割,除非她打定主意与霍源和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她太傻了,这么简单就能发现的漏洞她愣是到现在才发现,由头到尾都是喜雨告诉她,她的夫君如何如何了,什么相好之类的话也都是喜雨告诉她的,她犯了当家主母最大的禁忌,就是偏听一人之言。 而且她还太冲动,长姐老是说她行事不经过三思,以前她还不满地驳嘴一二,现在方知冲动就是魔鬼,她不应该任由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她该心平气和地与丈夫谈,而不是主动冷战。如果丈夫真的在外有相好的,那事情就另当别论,她不能逃避现实。 想明白后,她猛地站起来,厉声朝身边的侍女道,“去,把汉光给我找来,立刻,马上,不管他在哪儿都给我挖出来。” “是,奶奶。” 看到她严肃的样子,那大丫鬟吓了一跳,或许是最近这位年轻的女主子过于萎靡,所以突然来这一下实在是惊人。 那嬷嬷也被吓得瑟瑟发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告错了密让这奶奶动怒了。 林琦的精气神回来了,整个人看起来生气多了,她重新坐下来,让侍女换上热茶端上来,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嬷嬷身上,她脸上多了笑容,“这事你立有功,且下去喝茶用些点心,回头我处理完事情再给你奖赏,到时候把你调到我这边当差,如何?” “谢过奶奶。”那嬷嬷立即两眼惊喜地道。 同是霍家,那边的不能与这边比,光是吃穿用度就不在一个档次,再说太太也不看重她,可这会儿她明显是入了这位年轻奶奶的法眼,好日子自然在后头。 林琦这才招手让大丫鬟领这嬷嬷下去用茶,这会儿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太过于相信喜雨的话本身就是大忌,一个喜雨能抵得过自家丈夫吗?这会儿她开始想念霍源了,遂招手让侍女上前。 “去看看爷回府没有?若没有,遣人去衙门催催,就说……”她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顾不上脸面,“就说我想他了,请他回府好好说话。” “是,奴婢这就去。”那侍女忙应声,虽然自家奶奶现在的样子很是可人,但她愣是不敢开玩笑,比竟之前奶奶紧绷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林琦看她退了出去,又吩咐人去把喜雨给她找来,她要喜雨与汉光当面对质,看看到底喜雨的话有多少句是真的,因为心里存了疙瘩,她对喜雨已经不再信任,霍周氏买通的人已是没有半分价值。 这会儿她的脸色沉着,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茶碗光滑的边沿,此事过后,如何处置喜雨,她已是心中有数,一个卖身契还拿捏在她手里的丫头,也敢跟她耍心眼?她会让她后悔得找不着北。 林琦的性子里有股狠劲儿,尽管她的性格有些冲动与娇气,少了林珑那份淡定从容,一旦让她记恨上,她绝对不会容忍的主儿。 第一个到来的人是汉光,他刚好在府里,听到奶奶唤他,立即扔下手中的要事赶到后院来见林琦。 “给奶奶请安……”他正要行礼。 林琦却是立即发问,没拐弯没抹角,“爷是不是在外有相好的?” 汉光一愣,随后一脸怒色道,“奶奶,这是谁在您面前造的谣?爷对奶奶一心一意,在外哪有什么相好的?奶奶莫要信了那人胡说……”随后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为何最近主子神情阴郁,逮谁都能骂一通,原来是与这位闹了矛盾,遂忙辩解道,“奶奶,小的可以当天发誓,并没有说话欺骗奶奶的意思,爷一向洁身自好,莫说如今娶了奶奶,就是当初在边疆之时,爷也没有拈花惹草欠下风流债,这些弟兄们都可做证。” 霍源长相端正英俊,又是当官的,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看上他,可他愣是一个也没有看上,婚事这才拖了下来,直到这趟回京遇上了林琦。 林琦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眼睛发酸,她怎么这么傻?几乎可以说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傻瓜,喜雨不过是三两句挑拨的话,她就信以为真与夫婿闹起来,这会儿她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看她干出来的蠢事。 思及此,她忙把当初那条让她气得够呛的粉红巾帕拿出来问汉光,“这是爷那晚醉酒回来时,我在他身上看到的,你且认认,可见过此物没有?” 汉光上前双手接过这块巾帕,皱着眉头翻看一会儿,立即摇头,“小的未曾见过,那天其实是爷与弟兄们聚餐,期间是有歌妓前来谈琴助兴,可爷从头到尾没有与任何歌妓亲昵,这点小的可以做证。” “是不是你走开了,有人硬塞给爷的?”林琦又问。 汉光摇了摇头,“小的是爷的近侍,不会离爷太远,有人如果亲近爷想要塞这种东西焉能没有发现?” 至此,林琦相信了汉光的话,联想起她气极质问霍源的话,当时霍源应该没有骗她,他是真不认得此物,可这条当初让她哭得伤心不已的帕子是从何而来?这个疑问不管能不能得到回答,她都明白自己偏听偏信错怪了丈夫,这心又愧又难过,恨不得霍源此刻就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好好地向他道歉。 “对了,最近喜雨是不是时常去找你?她与你说了什么话。” 听到林琦发问,汉光的脸上不由得一红,“没说什么,就是与小的聊了些闲话……” “没从你嘴里套问爷有红颜知己的事情?” “怎么会问这种事?这是抹黑爷的话,莫非……” 汉光立即反驳,随后面色一惊地站在当场,本来他还想趁机请求林琦同意把喜雨许配给他,现在这话不知为何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 喜雨的形象在他心中渐渐坍塌。 林琦的脸色越发严肃难看,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这条莫明其妙出现的帕子。 正在这时候,前去传唤喜雨的侍女与去找霍源的侍女一块儿进来,两人面色都十分难看,一进来福了福就禀道,“奶奶,喜雨在前院爷那儿……” 听到这禀报,林琦哪里还坐得住,她面色阴寒地起身,不顾一旁汉光惊讶的表情,立即道,“随我到前院去。” 这次她要喜雨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当家奶奶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向前院,后面跟着一串丫头仆妇,汉光也紧跟在后面,他的心情最为纠结,喜雨到前院爷那儿做甚?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他心惊之余又感到阵阵的失望。 前院的厢房里面传来霍源的一声怒吼,林琦加快了步子,对自己被喜雨钻了空子的事情既懊恼又恨得不行,她连丈夫回到府里都不晓得,最近失职得够可以。 猛地将紧闭的厢房推开,却见到衣衫不整的喜雨挂在霍源的身上,这一幅画面几乎让在场的人都僵在原地。 霍源与喜雨也都愣然了。 霍源最先回魂,一把甩开不要脸的喜雨,上前走向妻子,“琦儿,你不要相信这贱婢,我与她并无苟且,是她无耻地前来勾引我……” 喜雨回头楚楚可怜地看向林琦,既然得不到霍源,那她也不会让霍源与林琦和好如初,“奶奶,您救救奴婢,爷欲图对……奴婢……对奴婢施暴……”最后痛哭出声,倒打一耗。 这话让霍源大怒,恨不得再踹喜雨几脚,这恬不知耻的丫头,看多一眼都污了自己的双目。 不过想到最近自己与妻子闹不愉快,他怕林琦产生误会,遂赶紧看向林琦,“娘子,你要信我,不要信这贱婢……” 林琦深吸一口气,她上前抱住霍源的手臂,“你是我的夫婿,我当然信你。” 霍源喜出望外地看着妻子,这会儿他的眼里光彩连连,这段时间的焦虑似乎都一扫而空,“琦儿。” 他摩挲着妻子的手臂,眼里有着怀念。 林琦定定地看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咬着唇哽咽道,“你瘦了。” “你也是。”霍源一往情深地看着妻子,看到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下眼帘,“别哭。” 看到人家夫妻和好,喜雨大惊,实在接受不了,她忙唤了声,“奶奶。”试图吸引林琦的注意力。 一条巾帕就能让林琦发怒至今,为何看到她几乎半裸地靠在霍源怀里,林琦会没有反应?这没道理啊。 如今她没能勾引得霍源,爬不上他的床,又让他忌惮上,她就只能紧紧地巴着林琦,这样才能保得住自己的地位,所以一定要摧毁他们的爱情与信任。 听到这声奶奶,林琦顿时顾不上哭,她转头冷冷地看着喜雨那张讨厌的脸,真正讨厌一个人,就是如何看她也不顺眼。 松开夫婿,她缓步上前,看到喜雨还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更恨这个欺骗自己的侍女,抬手左右开弓给了喜雨两巴掌。 “贱婢,到现在还想要蒙骗我。” 在喜雨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回头看林琦的时候,林琦不客气地抬起脚狠踹喜雨的肚子,喜雨根本没有防备就被她踹倒在地。 林琦还不解恨,又狠狠地踢了喜雨心窝子几脚,直把喜雨踢得脸色苍白。 至此,喜雨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再也忽悠不了林琦,恶向胆边生,她拔下头上的发钗想要弹跳起来给林琦致命的一击。 霍源见状,嘴角冷笑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抱起小妻子,脚下却用力地狠踢喜雨的肺部,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功力,喜雨被踢飞撞到门板上,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滑倒在地。 周围的丫头仆妇都离她远远的,似乎她有传染病一般。 汉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没有半分想要上前帮她的意愿,这女人想要爬床又投靠矛盾让爷与奶奶生嫌隙,他汉光再蠢也不可能再看得上她。 林琦窝在丈夫的怀里,喜雨试图攻击她的举动她看得分明,心彻底地寒了,对她再无半分好感,她朝一旁的大丫鬟冷声吩咐道,“去,传我的命令,立即把喜雨卖到最低等的窑子去。” 虽然吐了血,肺部疼得直咳的喜雨尚有一丝理智在,一听到林琦要把她卖到最低等的窑子去,终于知道了害怕,忙磕头道,“奶奶开恩,开恩哪,咳咳,不要卖奴婢到低等窑子去……” 林琦不耐烦听她求饶,手一挥,立即有粗壮的仆妇上前拉住喜雨的双臂拖她离开。 喜雨转头看向汉光,“汉光,你向爷和奶奶求情……咳咳……让他们开开恩,好不好?咳咳……汉光,我知道你……咳咳……喜欢我,我……嫁你……咳咳……” 汉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连一句话都说不连贯的喜雨,原来她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她,她原来一直都在吊自己的胃口,心里那丝不忍也烟消云散了,他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的你还配得上我吗?” 喜雨面上一僵,这什么意思?连汉光也不肯救她? 汉光不再看这表里不一的女人,经此一事,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看到自家男女主子似乎要诉衷情,他忙打了个手势让一众的丫头仆妇都退出去,这时候不能打扰到主子们和好。 至于喜雨,他会亲自看着她被发卖到低等窑子里去的,就当告别自己曾有过的愚蠢时刻。 屋门不知道何时关上,霍源抱着妻子坐到罗汉床上,两人四目相对,竟有几分未语先凝噎。 “以后再生我的气,也不要赶我走,嗯?”霍源首先开口求和解,他实在受够了与妻子冷战的日子。 “不会了,这次是我不好,听风便是雨。”林琦反省自己的错处,“夫君,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往后若有什么疑问,我一定好好地听你说。” 她以前在玉肤坊之时,听多了女人说男人的话信不得的所谓金科玉律,所以霍源想要与她解释的时候,她选择了不信,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这会儿她主动献上红唇,细密地吻着自家丈夫的唇。 半晌,她松开他的唇,哽咽地道,“是我不够信任你,才让你我都遭了罪,夫君……” 霍源不想听她自责的话,这让他心疼不已,一手抚住她的后脑勺,他主动吻上她的唇,反身压她到身下。 “如果想要弥补我,就让我好好地爱你……” 林琦羞涩地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就在夫妻情热之际,外头传来大丫鬟禀报的声音,“奶奶,太太与襄阳侯夫人都正急着要见奶奶……” 林琦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亲娘去搬大姐这救兵,忙推开霍源想要拉好自己的衣衫,“我姐来了,我先去见她……” 霍源一把抱住她的腰,重新压她在身下,扬声朝外大喊,“让她们俩等。” “你……”林琦想要反驳。 唇被吻住,立即说不出话来,随后脑袋成了浆糊,就更是不记得亲娘还有亲姐正等着她说话。 坐在暖阁里面的林珑在听了霍家大丫鬟的禀报后,不由得转头看向亲娘,“我瞅着他们俩好着呢,哪有您说的事儿?” 她就说依霍源对她妹妹的紧张劲儿,哪会闹矛盾乃至吵架?再说那什么在外有相好的话就更值得推敲了,这霍源当初娶她妹妹之时,她没少让叶旭尧去起他的底,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相好的话。 她不信一个人婚前婚后就能变得十分彻底,所以对于亲娘跟她说的话持保留意见,当然如果证实霍源对不起她妹妹,她势必要为妹妹出头。 “这?”权美环也一脸的希奇,“我去找你之前,他们俩还没和好呢,这……我都弄糊涂了。不过府里都在传言霍源在外有相好一事,我……” “这捕风捉影之事您也信?”林珑不由得揉了揉额,“捉贼要拿赃,这捉奸自然要拿双,就算如此,还得想想眼见是不是为实。”她都有几分无语了,“琦儿年纪小性子易冲动,她一时分辩不清便罢了,您都几十岁了,连这都分辩不清,这白米饭不是白吃了?” “我……”被女儿一教训,权美环顿时语塞,女儿的话她一句也驳斥不了。 “我知道你担心琦儿受委屈,可这夫妻间的事情最忌讳贸然插手,我这会儿来也是担心琦儿,要不然我还真不来。”林珑看着这一向不大靠谱的亲娘,“不问青红皂白,你就先拿妹夫开刀,这个要不得,本来你的身份就尴尬,再这样岂不是火上浇油?本来不大的事情都会闹成大事。” “是我急躁了。”权美环忙开口认错。 林珑看了眼母亲,无声地叹息一声,算了,再说她就真的让她没面子,她好歹还是霍家的当家主母。 霍家府里发生了这么件事,自然有人会说给权美环听,一旁的林珑听了大概,这才放下心来,幸好妹妹最后自己发现了不妥处,不然她真的得要敲敲她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直等了一个时辰有多,妹妹与妹夫二人仍未现身,林珑记挂家下的孩子,遂也没再久留,只是吩咐下人,她明儿再来。 此时此刻的朱子期即将就要抵达汝阳城,却接到父亲紧急遣人送来的信,打开一看,他神色大变,立即分出一部分人马护送传旨的太监到汝阳城,自己却是带着人马驶向另一个方向。   ☆、第四百一十二章遇难 朱子期心焦如焚,没想到亲娘和妻子居然同时被掳来交换人质,一想到这里,他恨不得将那些人五马分尸,握着马鞭的手更紧了紧,往马屁股处狠狠一抽,让马儿跑得更快一点。 “着人去把那什么如意提出来没有?”他一边策马一边问道。 旁边他的亲信忙骑近他答道,“世子爷,王爷已经遣人送来了,会在半道上与我们的人汇合。” 滕侧妃与世子妃上香被掳一事他们也知晓了,自然知道事态严重,收到信鸽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向主子禀报了。 朱子期点了点头有示知道,一颗心却飞到了妻子与母亲那儿,这是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不希望她们其中任何一人出事,此刻他咬紧牙根,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回他们。 夜幕的降临让大地添了几许凉气,叶蔓君与滕侧妃一道被关在马车里面,或许因为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所以这群人也没有缚起她们的手脚,显然知道她们逃不掉。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她能感觉到离汝阳城是越来越远了,脑袋一阵晕眩,胃部胃液在翻滚,她忍下想要呕吐的感觉,不过上香被掳那一幕却是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面。 婆母滕侧妃提议上香求子,她当时答应了,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没料到最后仍是落得这么一个局面。 记得她正在大殿诚心给菩萨上香,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这男子长相阴美,一看就有股阴邪的味道,当时她不由得眼睛大张,这人如何混进来的?须知这上香的寺庙她是特意选了间在城郊的,那会儿还落得滕侧妃的埋怨,说她不够诚心,菩萨会怪罪的,要求也得到城外那间送子观音庙去求才灵的话。 哪怕与滕侧妃渐渐相处融洽,她也不可能跑出城去求子的,如今汝阳城正处于暴风雨当中,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自找罪受?所以她就把目前的形势分析给滕侧妃听,让她打消不切实际的打算。 滕侧妃最后也没有提出异议,还是默许了她的选择,其实认真说来这婆母也还是有几分眼界力的,只是求孙心切兼之又因朱子期过于宠她,因而让她不大高兴,才会弄出了一大堆事情来。 寺庙在城郊,又派了重兵把守,而且寺庙里面也清了场,普罗大众一律不许进来上香,眼前这男子到底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 心存警惕,不过她面上表情不变,不能露出丝毫异样来。 “你就是朱子期的新婚娇妻?” 对方的声音也带了抹邪气,而且官话说得相当别扭,只这一开口,她就猜到他的大概来历。 “你是蒙国的人?”她力图镇定地道。 对方因为她没有兜圈子一语就道出他的来历,错愕之后却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你倒是颇有趣,难怪朱子期将你看成了眼珠子般宝贝,连我也要对你另眼相看。” “不敢当。”她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对方又是一愣,随后低低地笑出声来,“你就不问我是从哪儿进来的?你倒是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可是花了我好一番功夫。” 她并不喜欢对方这看似苦恼其实却是轻松的话,嘴角一勾冷声道,“哪怕包围得天罗地网,你不也从那老鼠洞里面钻进来了?” 她这声嘲讽明显让对方动怒,只见这阴柔长相颇具外族气息的男子神情大变,伸出手指一把就掐住她的喉咙,“只要我一使劲,你就会没命,到时候如何还能逞口舌之快……” 叶蔓君被他掐住喉咙,呼息不顺,面色涨红,不过她想到自己是堂堂汝阳王府世子妃,襄阳侯府的嫡千金,自然做不出求饶的举动,嘴角仍旧挂着那抹嘲讽十足的笑容,“如果你真的要杀了我就不会与我这般废话了……” 只一句话,这阴柔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松开她的喉咙,一把甩开她。 她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能止住跌势,努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差一点她就被他掐死了,蝼蚁尚且知道要活命,她也不例外,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还想要好好地活着,要与朱子期长命百岁,不能让远在京城的家人伤心。 “女人太过聪明并不可爱,没人教过你这个道理吗?”阴柔男子讽刺道。 她喘匀了气息,伸手摸了摸脖子,似笑非笑地回应他一句,“我只要我夫君爱我就得了,其他的男人与我何干?可爱不可爱的又有何所谓?”顿了一会儿,看这男子渐渐绷着的脸,她就有股报复的快感,“你是来抓我来人质换那如意的吧?” 似乎被她猜中实情,阴柔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她不叫如意,她是我的妹妹叫宝珠……” “我管她是如意还是宝珠,反正在我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细作罢了。”她依旧不松口,这个男子要用她换人,就不会真杀了她,那她又何必做小伏祗落了自家威风? 况且她早就看出如意来历不简单,即便如意已是极力掩饰,可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掩饰不了的,如意在她面前暴露出来的东西比她自个儿想象的还要多。 “你!”阴柔男子恨不得一副要杀了她的样子,手指都握紧凸出条条青筋,最后却是忍下这股冲动,冷冷地看她,显然没有兴致与她斗嘴,“哼,等换回了宝珠,我第一个就杀了你为宝珠出气。” 她却回道,“这话我也送给你,等我夫婿救了我,我也会送你与你那细作妹妹一块儿上黄泉。” “伶牙俐此,惹人厌……” 在她还想要用话回敬他之时,这阴柔男子却是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手刀狠狠地砍向她的脖颈处,她当场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来,神识不知。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置身在这马车里面,她不知道这阴柔男子是如何将她在重重包围下运出那寺庙的,只知道她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 好在这一路上这男子都急于赶路,所以也没有再做出别的出格之事,她渐渐有些心安,相信她与婆母滕侧妃被掳一事,公爹朱翌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能做的就是等,等她的丈夫带人来救她。 微转头看到婆母滕侧妃虽然睡过去,但眉头皱得很紧,这一入夜颇冷,遂把这阴柔男子让人甩进车里的毛毯往婆母身上盖好。 这一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滕侧妃,她睁开眼睛幽幽地看向儿媳妇,好一会儿眼里才有了焦距,苦着脸道:“儿媳妇,我们这下子该怎么办?” 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滕侧妃自出事后,倒也没有大吵大闹,而是一如叶蔓君那般缄默着配合这群劫匪行事,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逃脱,只能等人来救她。 “婆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其他的就看老天爷的意思吧。”叶蔓君淡淡地道。 滕侧妃一愣,猛然睁大眼睛,“你是说?” 叶蔓君竖起一根手指头在唇边,示意滕侧妃不要说出口,从怀中掏出之前藏好的金钗,她带着几分怀念般地摩挲了一下金钗上的花纹,“这是成亲时,世子送我的,我一直都好好地保存着,婆母,我很想念世子呢……” 滕侧妃看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袭卷全身,她突然一把抱住这个让她越来越讨厌的儿媳妇,曾经的不和在这危难之际都变得无足轻重,她本来就不是无知妇孺,而是近些年来让心里的不满支配了行动,这才做下一桩桩错事。 这会儿她的眼里闪着泪花,低声道:“你还年轻不能死,要死也死我这老太婆才对,我活了半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死又有何足惜……” “婆母?”叶蔓君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感性的话来,这大半年来她见多了她的晚娘面孔。 滕侧妃两眼看着她,嘴角那抹苦笑更甚,“这次若非是我非要你去上香求子,我们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作出来的,你得与子期好好地过才行,记得要给我生个孙子……” 她似交代遗言般吩咐叶蔓君,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想再为难儿媳妇了,但孙子是她的心病,不能不提。 叶蔓君忙打断滕侧妃似遗言的话,“婆母,还没到最后一步,我们不能放弃求生的希望,只是……真到了紧要关头,就不能拖累了王爷和世子……” 她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滕侧妃一想到还没到放弃生的希望之时,脸上方才聚集了些许精气神,“对,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活着……”不过一想到叶蔓君话里的悲壮,她对这儿媳妇不由得另眼相看。 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道,“以前是我小瞧你了,总觉得子期宠你宠得太过,如今不得不承认,你才配当他的妻子。” 叶蔓君错愕地看着这婆母,如果之前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会得到滕侧妃这句肯定的评价,一定不会相信的,滕侧妃如何看她,她心里清楚明白。 这里面有婆婆对儿媳妇的嫉妒,又有掌控欲,这天底下没有多少个婆母对于亲生的儿子宠爱媳妇的行为会无动于衷的,就连她亲娘也是出于种种原因与前提之下,才对她大哥宠她大嫂的行为默认下来。 “婆母……”她唤了她一声。 滕侧妃看到她眼里的不可置信,脸上的苦笑多了抹难堪,什么时候起,她在这儿媳妇眼里就是恶婆婆的代表?这让她的感慨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以前是我错了,若成功逃过这一劫,我再也不为难你。”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内宅里面,婆媳就是一对天敌,叶蔓君闻言,眼里也噙着一抹泪花,“婆母……” 滕侧妃掏出帕子给她抹泪,想来叶蔓君还是年轻姑娘,自己之前的行为确实有失。 突然,马车帘子被人一掀,有人面无表情地在外喊了一声,“下马车吃饭。” 婆媳二人这才没有再互诉衷情,叶蔓君扶着自家婆母快速地下了马车,不管有没有胃口,她都要吃饭才能保持体力,哭哭啼啼根本无济于事。 这饭根本就是烤肉,油腻腻的她用不惯,可一想到丈夫,她就逼自己使劲地嚼着吞进胃里。 滕侧妃一向养尊处优,若是平日里吃点烤肉那叫改善生活,但被掳的这两天,天天都是烤肉,她根本就吞不下去。 “老太婆,有得吃你还不赶紧吃?想要挨揍啊。”有壮汉看过来朝婆媳二人挥了挥拳头。 “婆母。”叶蔓君把滕侧妃护在身后,双眼凌厉地看向这发声的壮汉。 滕侧妃显然被吓住,这才地由得儿媳妇保护她,很快醒过神之后,她反过来保护叶蔓君,不让她的脸被外人多看,这个儿媳妇的长相那可是俊俏得很,不能让人起了色心,反正自己就算还有几分姿色那也是徐娘半老,这些年轻人不会看上她。 婆媳二人的小小互动落在不远处围着篝火的阴柔男子眼里,只见他双眼一直紧盯在叶蔓君身上,这个女人是他生平仅见过最美的女人,就连号称蒙国第一美人的贤妃娘娘拍马也不及,摸了摸下巴,他渐渐有了新主意。 叶蔓君感到背脊一寒,这种如芒在背的滋味相当不好受,她只能绷直身子做出威武不能屈的样子来,心里却直在打鼓,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额头开始冒冷汗。 她最担心又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逃不掉。 在阴柔男子的眼里,叶蔓君这表现就像垂死挣扎的猎物,顿时让他更为上心,如果能摧毁这样的女人的意志一定很有趣,再加上她又是朱子期的女人。 一股兴奋袭卷他全身,他猛然起身,一步步走向叶蔓君。 如老鹰抓小鸡般将被滕侧妃护在身后的叶蔓君抓出来,阴柔之脸布满了感兴趣这几个字,“抓到你了,爷会好好疼你的……” 叶蔓君的身体猛然一僵。 滕侧妃猛地跳起来,急声道,“你快放开我儿媳妇……” ------题外话------ 有点卡文,更得比较少,明天再多更点补偿大家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有了 阴柔男子扫了眼滕侧妃冷冷一笑,这个老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阻止他?一把就将滕侧妃推倒在地,“没用的妇人。” 叶蔓君看到自家婆母被推倒在地,形象狼狈,急着想要去扶起滕侧妃,无奈自己的手臂还握在那阴柔男子手里,行动受阻,她猛地转头看向阴柔男子,怒道:“哪怕两国对敌,可对武力不如你的妇人横加凌辱,算得什么英雄好汉?你的作派,实在让人不齿至极。” 阴柔男子神情一顿,随后双眼凌厉地看着叶蔓君,“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会中了你的激将法,今儿个我就要好好尝尝汝阳王府世子妃的味道。”随后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猥琐至极的笑容来。 周围的男人看到主子这个样子,纷纷叫好起来。 叶蔓君被他这个笑容弄得恶心至极,在他靠近来要轻薄自己之际,胃部的翻滚再也压抑不住,她突然就朝那阴柔男子吐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这带着酸腐气息的呕吐物都落在了阴柔男子的身上。 阴柔男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衣物,周围原本起哄的男人也突然收声,均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叶蔓君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脸上的诧异,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吐了出来,这一吐她更是止不住胃部的翻滚,接二连三地继续吐了起来。 阴柔男子这会儿学乖了,一把推开叶蔓君,不让她再吐到自己身上。这一身的臭味让他脸色发青,没有想到这个臭女人真的吐出来,气不过的他一把抓起叶蔓君的衣领就要赏她两巴掌,哪里知道叶蔓君又朝他吐了起来,比起刚才还还着烤肉气息的酸腐味道,这会儿纯属是胃液了,味道之难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再度甩开叶蔓君,不顾叶蔓君往地上摔去,骂了句,“晦气。”转身就走,再美的女人如果身上带着酸腐味道,那也是美不起来的。 叶蔓君被掼得摔倒地面的时候,滕侧妃急忙垫在她的身下,不让她真的摔到地上,顾不上被儿媳妇砸在身上的疼痛,她忙扶着叶蔓君的手,急道:“儿媳妇,你……” 如果第一次看到叶蔓君吃补品吐出来时,她以为自家儿媳妇是吃撑了胃涨得难受才吐,根本就没往某一方面去想,可现在看到叶蔓君吐得脸色发白,脑袋一激灵,她顿时如开窍般地睁大眼睛看着叶蔓君,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要不然她也不会反应如此迅速地垫在叶蔓君的身下。 叶蔓君忙使了个眼色给滕侧妃,暗地里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漏口。 滕侧妃并不是傻子,一点即通,看了眼周围的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她如果不顾后果瞎嚷嚷,等于提醒了敌人,这于她们婆媳二人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叶蔓君见到自家婆母闭上嘴巴,这才放下心来,努力地忍住呕吐的感觉,“婆母,扶我上马车。” 滕侧妃没有迟疑,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利索地起身,扶着身上味道并不好闻的叶蔓君起来,婆媳二人连清理一下自身也没有,也没有胃口再去吃那些烤肉,而是小心地上了马车。 清理了一下身上呕吐物的阴柔男子一转身就看到滕侧妃小心地扶着叶蔓君上马车,眼神越发阴鸷,这个可恶的女人,一低头,还闻到身上有着一股臭味,神情更为嫌弃。 “主子,要不小的脱了衣物给您换上?”他的亲信之一小心翼翼地道。 这一路上根本就没带行李,去哪找衣物给自家主子换上?没想到那个弱不禁风的娘们会来这一手。 阴柔男子扫了眼这手下,不过还是点头同意了,比起大男人的汗臭味,这呕吐物的味道更重。 马车里的叶蔓君坐定后,悄然掀了一下马车窗上的帘子,再看到阴柔男子之时,他的身上套了件随从的衣物,看得她顿时心花怒放,嘴角满意地勾了起来,似乎察觉到那阴柔男子的目光要看向这边,她很快就将手中的车窗帘子松开,遮住自己的幸灾乐祸。 滕侧妃却是一脸惊喜地抓住叶蔓君的手,“儿媳妇,你是……不是怀上了?”最后那几个字轻得不能再轻,这音量也就她们婆媳二人能听闻。 叶蔓君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脸上有几分为难,不确定道:“我……我也不知道……” 滕侧妃回想了一下儿媳妇两次呕吐的样子,忙又问道,“你晨起的时候想不想吐?” “婆母,您如何知道的?”叶蔓君诧异地问道。 自从那天吃补品吃到吐了之后,她的胃部一直都难受得紧,早上起来的时候更是闷闷的,她以为是吃了太多的补品以致消化不良,因而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再者因为公爹婆母都回来王府居住,她也不好因为一点身体的不适地就宣府医来诊脉,省得到时候滕侧妃又要背后说她娇气。 她身边的大丫鬟们也都是没有经验之辈,至于嬷嬷们,一向都没有安排在屋里侍候。她的奶娘在她不吃奶的时候就被母亲另外安排了差事,省得在她这儿倚老卖老给她添堵,再加上年轻的女孩儿也不喜欢有嬷嬷这样的老面孔在面前晃,因而叶钟氏安排给她的嬷嬷全都在门外侍候,并没有放在屋里。 以致她身体的异样并无人发现,连带自己也疏忽过去了。 滕侧妃因她的反问,脸上的惊喜更甚,她几乎是用虔诚的目光看向叶蔓君的肚子,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抚了一下,低语兴奋道,“这么说来,你是有了。” “有了什么?”叶蔓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有了孩子。”滕侧妃几乎是贴在叶蔓君的耳边道。 叶蔓君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了她与朱子期的骨肉?一个她盼了又盼的小生命?“真的有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傻瓜,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们成了亲圆了房自然就会有孩子,这是上天的恩赐。”滕侧妃忙道,她一直盼着的孙子已经在儿媳妇的肚子里面,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若不是这危险的处境,她只怕要摆上几席贺一贺,然后再到朱子佼的府上向安侧妃炫耀一番,这是她的亲孙子,未来的汝阳王。 叶蔓君看到滕侧妃高兴的样子,心里仍旧打着鼓,她不希望到了最后发现是吃诈糊这婆母又要失望,遂道,“婆母,兴许不是呢……” “怎么不是?你不信我这过来人的眼光?”滕侧妃看了眼儿媳妇,就算没有大夫诊脉确定,她也能十分肯定儿媳妇这是坐胎了。 叶蔓君见状惟有闭口不语,算了,这婆母正在兴头上,她也就不去扫她的兴了,不过一想到如今的处境,她心里的高兴顿时被现实泼了盆冷水。 滕侧妃脸上的笑容也没有维持太久,毕竟现在有了孙子是好事,可这处境实在让人发愁,她面露难过地道,“都怨我,要不是我坚持去上什么香,我们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此刻还在府里好端端的,哪会遭这份罪?” 其实被掳的这一路她都是自我厌弃的,只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她没有如现在般在叶蔓君面前说些自责的话,可现在有了孙子又不同了,从所未有的后悔充斥在心间。 “婆母,现在自怨自艾最要不得,我们还得养足精神等待世子前来救我们。”叶蔓君握住滕侧妃的手道。 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里怀了个小生命,她就不想去死了,她舍不得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舍不得才成亲一年多的丈夫,还有远在京城的家人,这些都是她的牵挂。 所以求生的*前所未有的强烈。 “对,你说的对。”滕侧妃忙附和,她就要有孙子可抱了,就更舍不得去死,“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洗。” 这会儿她乐于侍候儿媳妇,也不再摆什么婆母的架子。 叶蔓君看她就要下马车去,忙一把拉住她,“婆母,不用洗了,这样更好。” 滕侧妃愣了愣,其实她身上也沾染到之前儿媳妇吐的东西,味道真心难闻,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弄得光鲜岂不是更让人觊觎?还不如就这般狼狈,至少省得别人打主意。 “依你。”她想明白后道, 汝阳城发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京城根本收不到消息,无论是叶钟氏还是林珑都还是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哪里知道叶蔓君正经历着险情。 倒是正在江南赈灾的叶旭尧收到了汝阳城安置的眼线送来了飞鸽传书,待看完之后,他皱眉朝一旁给他送信的匪鉴道,“这事不要外传,记住,更不要送到京城去给太太知晓。” 匪鉴自然明白事情有轻重缓急,这事情真传到太太的耳里,只怕真会发生难以预估的后果,遂郑重点头道,“爷放心,奴才晓得。” 叶旭尧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里却有着担忧。 “爷,虽说姑爷去救大姑娘了,但大姑娘现在还在敌方手里,我们……”匪鉴觉得大姑娘的命真心不好,嫁得那么远还要遇上这样的事情。 “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你家大姑爷。”叶旭尧背着手握紧拳道,实在太远了,他纵有能力也鞭长莫及,不用他刻意吩咐,留在汝阳城的眼线也会想法子营救叶蔓君,当然还有那位朝廷官员马大人,他还要巴着自己青云直上,肯定会拼尽全力。 匪鉴看了眼自家主子眼里的忧心,暗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候,匪石进来禀报,“爷,长公主唤您过去。” 一提到这位长公主,叶旭尧的眉头皱紧,正色道,“你且去回覆长公主,就说我正要去巡查灾情,等回头有空再去向她请安。” “是,爷。”匪石立即会意,自家主子根本就是不想去见这位长公主。 当初圣上曾吩咐过一定要确保长公主的安危,他们主子也做到了。 灾情发生的时候,长公主府仍是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但他们的光鲜亮丽刺激了灾民,有不少灾民看不过眼冲进长公主府闹事,最终都被紧急赶来的叶旭尧按压下来。 毕竟长公主是皇帝朱翊的异母姐姐,因其生母难产而逝,自幼更是养在太后的宫里,非但与太后形同母女,更与朱翊的姐弟情份颇为深厚。这位长公主在感情方面相当任性,一直拖过二十岁仍未选定夫婿,后来站在城墙上看到打败蒙国凯旋的大将军周显雄姿勃发的样子,她一眼就爱上了人家,不顾人家有妻有儿,硬是让时任皇后的太后下旨让人家夫妻和离,自己鸠占鹊巢成了周显的继妻。 因此事,她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大好,只因她是公主,也没有人敢议论她的事情,不过对于周家的下堂妻,人人都还是十分同情的。 不过同情归同情,当周妻求救上门之时,却没有多少人会为其出头。周妻被赶回原籍,路上却遇到了盗匪,她以及一对儿女就此身灭。 这桩案子在当时也是颇为轰动的,就算人人都怀疑背后是不是有长公主的手笔,但却无人敢对皇室质疑。而且看那时候的周显也不难过,仍旧能与长公主秀恩爱,其行为让人暗自鄙夷外,并没有人想过去探讨真相。 与出身皇家的公主相比,没有背景出身寒微低等的周妻根本没法瞧,谁还会如此多事为一个根本没有价值的女人出头。 不知道这事对于周显是不是真的毫无触动,他很早就死在了战场上,这位长公主悲痛欲绝,最后更是舍弃了繁华,带着惟一的独生女儿周雪柔回了江南守着丈夫的陵墓。 这也是朱翊派遣叶旭尧前去江南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护住长公主一家安全,不要让她们受到灾情的影响。 叶旭尧的回覆,匪石很快就传给了长公主府的下人,所以这前来请叶旭尧过去的嬷嬷也没有迟疑赶紧回去禀报给自家主子知晓。 长公主轻挥了一下手,“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一旁坐着的年轻少女脸上不禁满是失望之情,“娘,他不来。” 长公主轻抚女儿周雪柔的秀发,“来日方长,你急什么,不过你真的要与自个儿的未婚夫退婚?” “他根本就护不住我,那天若不是他……叶侯爷前来,我只怕真的万劫不复了,他在那君暴民的面前就是个软脚虾,吓得只懂尿裤子,我如何能让这样的人当我的夫婿?”周雪柔满脸的鄙夷之情。 叶旭尧就那样的从天而降救了免遭凌辱的她,这个男人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开始生根发芽,事后再看自己的未婚夫是哪看哪不顺眼,曾经她有多么喜欢未婚夫身上儒雅的气质,现在就有多么痛恨他的懦弱,这个没用的男人,送她她还嫌占地方。 长公主也是不满未来女婿那天的表现,就算现在这未来女婿不停地讨好她们母女俩,她还是看不顺眼,遂也不纠正女儿,“既然如此,那就退婚好了。” “娘,你真好。”周雪柔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我们再住些日子,等着与叶侯爷一块儿回京,可好?” 长公主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她与亡夫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一向是宠得不行,为了女儿,她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哪怕皇弟朱翊的亲笔信上都是催促她立刻进京,她还是想了想后回信表示要跟叶旭尧一块儿救灾尽皇室公主的义务云云拒绝提前回京。 “男人没有不偷腥的,你可得把握机会。”她教导着女儿。 周雪柔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朝母亲娇笑着点点头。 长公主拍拍女儿的手背,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想到亡夫,又是一阵的心痛,“好了,你且先回去吧,我想与你爹说说话。” 周雪柔一直都知道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母亲与父亲的牌位唠叨着家常,在她眼里,父母的爱情美好到让人羡慕,她也想有一天遇上这样的情郎,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他,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 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起身莲步轻移地走出母亲的暖阁,果然帘子刚一放,母亲那温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夫君,我们柔姐儿终于动情了……” 因为羞怯,她脸上不禁扬起两抹红晕,带着侍女匆匆离去。 这些事情,林珑连半点风声也没有收到,丈夫写回来的家信上只字不提,匪鉴这些个下人现在忙着与主子赈灾,也没有心细到留意这些,天天面对惨绝人寰的境象,这些根本就不是事儿。 林琦干的那桩蠢事,没少落得她姐的数落,好在林琦经此一事后性子沉稳许多,而且也深刻反省了,所以林珑对妹妹的反省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么说,妹夫去警告了霍周氏?”她问着过府的妹妹。 林琦一面怀里抱着叶耀星玩耍着,一面抽空回应着亲姐的话,“那当然,这死老太婆就是阴魂不散,既然我这边都有人看到她与喜雨勾结,我夫君怎么会不信?姐,我嫁进霍家有多久,这死老太婆就看不顺眼我有多久,真庆幸当年没跟着娘进霍家,要不然我们姐弟仨的坟头草都老高老高了。” 现在她唤霍周氏开口闭口死老太婆,根本就不给霍周氏半分颜面,这老太婆试图破坏她的婚姻,想到就恨得牙痒痒的。 “别在人前这么喊她,面子还是得给的,这戏不能不做。”林珑叮嘱道。 “姐,我晓得,见过一次鬼还不怕黑吗?我可不能再冲动行事中了别人的计还要替人数钱,我现在想来都脸红。”林琦是真的吃一堑长一智,“好在夫君没有真与我置气,我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往后还不学得警醒些?” 从这次的事件中,她也明白过来,亲娘权美环其实在关键时刻根本就靠不住,而且亲娘再怎么改还是原来的她,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她不能全靠亲娘支撑着,自己也得拿出魄力来严正持家。 发卖喜雨到窑子里面之后,她就开始整顿府邸,这才发现了大量的问题,她娘果然不懂得持家,哪怕外祖母权萧氏多厉害,权美环根本就没有得到母亲的真传。 当然这过程中遇到了问题,她也没有去请教亲娘权美环,而是过府来跟她姐说,这世上最不会害她的人就是她一母同胞的手足。 这也是她最近时常到襄阳侯府的原因,霍源对于她这举动没有意见,哪怕对林珑这大姨子不以为然,却是乐于见到妻子与大姨子亲近。 “这就好,看来还是吃亏能让你长大。”林珑感慨地道。 林琦笑了笑,她现在满身都是干劲,“对了,那死老太婆因为气过头又中风了,这回全身都不能动弹,口歪眼斜地说不出话来,真是大快人心。” 林珑愕然,毕竟霍周氏中风并不是奇事,奇的是她一次次都能挺过来,这回真的栽了?“这么说她现在什么也干不成了?” “她还能干啥啊?话都说得不利索,像我们的外祖母一般,只能躺床上让人侍候,我让娘给她换了一批新的仆人,之前那些个不中用的全都撵走了。”林琦道。 林珑看到妹妹眼里那抹狠意,这回是真的放心了,内宅之争从来不比男人沙场上的刀光剑影少多少,稍有个不慎都会让人万劫不复。 思及此,她不由得想到自家长着一副好皮相的丈夫,尽管时常臭着一张脸,可还是颇为吸引人。 这救灾的万一救了些不要脸的贱皮子一心想要沾上他,那可不是好事,不行,她得给丈夫写封信严厉告诫他不要乱发善心,好人牌一定要让别人去领。 想到就做,她唤道,“来人,笔墨侍候。” “姐?”林琦不明所以地张大眼睛看向她姐突然的举动。 “我想给你姐夫写封信。”林珑没有隐瞒道。 林琦的眼睛都张大了,总觉得她姐这句话里满是杀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幸好不是冲她来的。 正在与各级官员会面的叶旭尧打了个哈啾,这让一向怵他的各级官员都暗地里打了个冷颤,这些日子写在这冷面钦差手中的贪官不少,他们都得小心地侍候着,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叶旭尧皱了皱眉,随后想到妻子,八成是她在念他,心下一暖,他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江南各级官员这回不止是打颤了,脚都软了几分,这冷面神的表情太让人惊悚了,这会儿又有谁要倒霉了? 这会议室里面各人心思各异,对于手上的差事,没人敢随便敷衍了事。 汝阳城。 婆媳二人坐好在马车里面,一路上都极少露面,就连用膳也是滕侧妃亲自下马车端到马车里面,因为没有用水洗的缘故,滕侧妃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一群大男人都本能地离这对婆媳远之又远。 这正合了婆媳二人的心意,她们最不需要的是引人注目。 叶蔓君依旧是吃了就吐,吐了就吃,哪怕再难受,她也忍着往肚子里面塞食物,要保存体力才能等到丈夫的救援。 这看得滕侧妃几度洒泪,她怀朱子期的时候也是吐得厉害,根本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病恹恹的,不过那会儿有奴仆侍候,有华衣美服可穿,有干净舒适宽敞的屋子可住,那待遇可比叶蔓君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这么一对比,心里越发为叶蔓君辛酸,尤其是这儿媳妇连半句怨言也没有,表现得比她坚强得多,这让她深深自责之余又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婆母这种情绪,叶蔓君岂能感受不到?正正因为看到滕侧妃后悔自责,她才没有说出半句怨恨责骂的话来,婆母态度的转变于她有莫大的好处,她的不责备不埋怨只怕让滕侧妃更不好过。 所以她也聪明地不置一词。 两人有过这段共患难的经历,婆媳关系从紧张逐渐趋向于平和乃至亲密的飞速发展。 滕侧妃没有生过女儿,曾经也将侄女滕媛媛和滕纱纱当亲生女儿看,可终归不是从她肚皮里面爬出来的,这隔了一重就是不亲。此番真正接纳了叶蔓君,看这年轻的儿媳妇是越发顺眼,竟也真正地从内心深处当她是女儿般看待。 十多天的赶路终于停下了,叶蔓君与滕侧妃被硬拽着下马车。 叶蔓君虽然没来过此处,但一看到树木高耸之地,哪怕入秋后天气转凉树叶掉得差不多,但还是能发现这儿就是汝阳城与蒙国的交界处,这些山林就是天然的屏障,她是汝阳王府的世子妃,这些于她而言根本不是秘密。 阴柔男子不顾她身上的酸臭之气一把拽着她就往山上爬,滕侧妃见到,恨不得上前去把儿媳妇救下来,只是她自己也被人拽着,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叶蔓君回头朝婆母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也配合着阴柔男子行事,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 一想到儿媳妇还怀着孩子,她就只能祈祷着朱家的列祖列宗保佑这条小生命。 没有多久后就赶到山脚处的朱子期收到阴柔男子派人射过来的信,表情冷冷地看着囚车里的如意(即宝珠),“押她下囚车,我们上山。” 如意见状,嘴角挑衅地勾了勾,她就知道兄长一定会来救她的。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请大家见谅! 还有今晚有二更哈。   ☆、第四百一十四章选择(二更) 山路陡峭,叶蔓君最近孕吐得厉害,这段路她走得异常地辛苦,不过却是吭都没有吭,这个时候她能选择的只能是配合阴柔男子行事,不然只怕对方还要使出更激烈的手段来。 阴柔男子看了眼配合的叶蔓君,这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汝阳王府世子妃实在让他刮目相看,不是不知道她故意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从而让自己打消上她的念头,若不是一路都在与时间赛跑,他一定将她洗得香喷喷地吞吃入肚,像这样的美人,蒙国并不鲜见。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再对这女人有好感也不可能留下她,嘴角嘲讽地勾了勾,他不再关注叶蔓君,毕竟这是个没有多少活头的女人,逃亡回蒙国的路线他已经安排好,至少要留下朱子期的人头他才算大功告成。 滕侧妃脸色有几分衰败难看,哪怕这山路走得她气喘不已,她仍是把注意力都留在儿媳妇的身上,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孙子,她又觉得可以打起精神来。 一队人马默然无语地登陆山顶,看到了目的地,等候在那儿的壮汉一看到阴柔男,忙上前行礼,“主子,一切都备妥,现在只等待会儿把宝珠郡主(即如意)救回来即可回国。” 阴柔男子令人把叶蔓君和滕侧妃分别看好,自己却是与之前禀报的壮汉到一边去商量逃亡回国的路线,这座山林与蒙国接壤,翻过这座山就是蒙国的国土,而他早已在那儿部署了人马接应。 如今一切俱备就欠东风。 他吩咐完事情,这才再踱到叶蔓君的身边,“美人儿,真可惜了你这张容貌,若你不是大顺朝的人,我们倒是可以谱上一段人间佳话……” 叶蔓君冷笑地看他,“真是白日做梦,我叶蔓君别的本事没有,骨气还是有点的。” 她就算看上阿猫阿狗也不会看上这阴柔男,先不说他那肖女人的长相不是她的菜,光他的行事就不可能让她欣赏。 “臭女人,你找死?”阴柔男的手下听到她贬低自家主子的话,立即朝她叫嚣着。 阴柔男子举手示意手下闭嘴,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蔓君那副威武不能屈的表情,“你身为女人倒是可惜了,不过这些于我没有半分影响,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叶蔓君转过头去不去搭理这阴柔男子,这会儿她无比希望看到丈夫的到来,分别了这么久,她早已知道相思溢成了灾。不过她的袖下却是渐渐握紧那支从袖口滑到手中的金钗,这金钗既是自保也是必要时自尽的手段,从始至终她都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低头眼里满含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只要一想到让孩子与她一块儿牺牲,这心情顿时难受得厉害,她舍不得这个或许才是颗小小胚胎的孩子。 无声地呢喃了一句,“原谅娘……如果可以……娘想生你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另一边的山林中有人走出来,正是押着如意上来的朱子期,他一双厉目立刻扫向亲娘与妻子,看到她们只是略有狼狈全身尚且安好,顿时心头的巨石就放下一半,好在不是最坏的局面。 滕侧妃一看到儿子,眼里就盛满了希望。 叶蔓君猛一抬头就撞进朱子期的目光中,隔着一段颇长的距离,两人的目光就那样无声地交织在一起,似乎无悲无喜,但又承载了两人此刻无法言说的感情,尽有千言万语,都不敌这样一个回眸。 仿若读懂了彼此的心思,她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还算安好。 他的眼里则有着更多的内容,最后只是用嘴型无声地说了句,“等我。” 瞬间,叶蔓君的脸庞滑下两行热泪。 阴柔男子看了眼这对夫妻的对视,冷哼一声,扯过叶蔓君的头发,看到对面缓缓而来的朱子期冷然的面色,他顿时感觉到一阵痛快,“我这里有俩人,只换你手中的宝珠一个,终归不划算,吃亏,这样吧,我这里的两人你任选一个好了。”说完,他笑得更为猖狂得意。 妻子与老娘,孰轻孰重? 不少女人爱出这样的难题给男人,这会儿正好,端看朱子期如何选?看到朱子期脸有难色,他就异常地高兴。 叶蔓君的神色一绷,对于头皮传来的头痛,她已是忽略不理,真恨不得立刻就把这阴柔男子弄死,他这是惟恐天下不乱? 滕侧妃也是傻眼了,这是什么破选择?哪怕她为了孙子有牺牲自己的想法,但是对于儿子的选择,她也是隐隐有着期盼,儿子会选她吗?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如果儿子选择了儿媳妇,那她情何以堪? 她不由得抬起脸看向儿子,心跳如鼓。 朱子期是真真为难了,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选哪个牺牲哪个他都会心痛不已,母亲于他而言是给了生命的人,妻子于他而言是让他生命完整的人,这两人的份量一样重,无从去分辩谁更重要一些。 心里盛满着对阴柔男子的愤恨,他一把扯过如意,举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你如果真在意你的妹妹,就把我娘与我妻子都放过来,不然我先一把将她宰了……” “你不敢的。”如意笑得一如她的兄长,就算被用了大刑全身都是血,她也不会轻易低下自己的头颅,毕竟她可是蒙国的贵族,天生就有傲骨。“朱子期,聪明地就按我兄长说的去做,不然你一个也保不住……” 朱子期不想听她的废话,长剑在她的脖子处压出一道血痕来,立即放话给对面的阴柔男子听,“你最好乖乖地按我说的去做,不然……” “该是你按我说的去做才对,除非你打定主意要牺牲你的妻子。”阴柔男子立即反唇相讥,他才不惧朱子期的威胁,毕竟他握的筹码比朱子期的要重。 朱子期的脸色沉了又沉,这个选择题于他而言太沉重,必须想个破局的招数才行。 叶蔓君看到丈夫神色中的挣扎,心里并没有失望,朱子期能有这样的神色挣扎于她而言已经是无悔了,她从不奢望朱子期会在这一刻选择她,毕竟滕侧妃是他的亲娘,即将为人母的她能理解这种感情,换成她处于朱子期的位置同样也是被动至极。 无论选哪一个,都会有人受伤。 “快选,我可不想与你继续耗时间。”阴柔男子催促道,他等着看好戏呢,在同时抓到朱子期的妻子与生母之时,他就已经把这局面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 朱子期看了眼满含期待的母亲,又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妻子,嘴唇嚅动了一下,再如何艰难,他都不能不做出选择,至少这样才能缓冲一下时间,给自己人布置的机会,汝阳城的大军在他父亲的调动下已是出动了,若非汝阳城不能无主,父亲必定会亲自前来。 “我选……”他紧了紧手中的剑。 被他威胁生命的如意嘴角一直噙着抹微笑,朱子期越为难,她就越高兴,谁叫这男人之前大扫她的面子,一想到这男人无视她抛去的媚眼而宠幸叶蔓君,她就恨不得他们的感情破裂,从此成为怨偶一对。 兄长这道选择题的恶毒之处她了然不已,朱子期选老娘,那往后如何面对妻子?若是选了叶蔓君,从此以后滕侧妃必会百般刁难儿媳妇,家宅想要安宁那就难了,毕竟滕侧妃也正处壮年,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汝阳王府就只能鸡飞狗跳。 光是想想这局面,她就高兴得无以复加,只可惜自己是没有可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局面,毕竟蒙国与汝阳城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只是一切都不会按她想好的剧情去发展,叶蔓君不待丈夫做出选择,立即高声道,“夫君,你赶紧先救婆母,不用管我——” 阴柔男子猛一听这话,立即冷下脸看着叶蔓君,阴深深道,“你想死?” “你之前不是说我必死无疑吗?”叶蔓君嘲讽地瞄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生的希望给我的婆母?” 阴柔男子狠狠地瞪视她一眼,明明可以看朱子期如何痛苦挣扎的,偏偏被这女人给破坏了。 滕侧妃听到儿媳妇这句大义凛然的话,立即转头看向叶蔓君,她没想到叶蔓君会让朱子期先救她,脸上的震动与感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错踪复杂的神色。只是这目光滑到叶蔓君还没有显怀的肚皮,她心中的那抹自私与介意渐渐离去。 只见她很快转回头,同样朝着儿子大声喊道,“儿啊,你别管我这把老骨头,我还能活多久?赶紧先救了你媳妇,救她要紧……” 阴柔男子朝自己钳制滕侧妃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名手下立即就狠狠地敲了滕侧妃的头一记,滕侧妃被敲得头晕脑胀,一道鲜血更是自额角滑落,她却没有晕过去,而是拼命地抬头看向儿子,“别管我……赶紧救你……媳妇……” 叶蔓君看到自家婆母受了伤,心里的震动更大,不管不顾地朝对面的朱子期喊道,“你别再愣着了,婆母年纪大受不住他们的折腾,先把婆母救下为紧……” ------题外话------ 二更上了哈,别嫌少啊,明天下午依然有加更。 看在某梦努力的份上,明天就是本月的最后一天,手里的票票的亲们赶紧把票票投了吧,我张开怀抱接着。   ☆、第四百一十五章获救 对于朱子期来说,这是他人生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刻,不管选择哪一个,无异于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来般疼痛难当。 被他用剑架住脖子的如意却是讽刺一笑,“实在是太精彩了,不枉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闭嘴。”朱子期喝道。 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只看到她目中泪光盈盈,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心魂。 叶蔓君嫁给朱子期一年多来,虽不敢说她十分了解这个男人,但却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这样的目光看她,她顿时心知肚明,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并且暗暗地朝他露出手上暗藏的匕首,这是她的底牌。 不管如何,她都要比滕侧妃更占人优势。 朱子期的眉头微微一皱,抓着如意手臂的大掌不由得收紧,似乎要把所有的担忧与愤懑全都压抑下来,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自乱阵脚,他得冷静。 手臂传来的疼痛一如脖颈处的痛一般,如意撇撇嘴仍想再说些什么去刺激朱子期,哪里知道耳边却传来他的选择,“让我娘过来。” 她惊讶地试图转头去看朱子期的表情,无奈有把长剑架在她脖子上,她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他居然选择了滕侧妃,这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了。嘴角冷冷一笑,她看向被兄长劫持的叶蔓君,啧啧有声道:“真可怜啊,最后还是被丈夫放弃了,叶蔓君,你千里迢迢从京城嫁到汝阳城来,你甘心吗?我都为你不值,为了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死去,化成冤鬼你恨吗?不不不,你只怕恨得也只能化成厉鬼永不超生……” 叶蔓君的眼里没有失望之色,对于如意的挑拨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同样冷冷地打断如意挑拨的话语,“我为我的夫君自豪,不管他选择了谁,这本来就是条难题,出这道题的人才是没有人性之人,我又如何会因嫉恨而化成厉鬼永不超生呢?倒是有些人做了亏良心的事情,只怕死后要下阿鼻地狱才是,如意,不,宝珠,你在说你自己吗?” “哼,你也就只有逞逞嘴皮子罢了。”如意不屑地道,在她眼里,叶蔓君此刻就是外强中干。 朱子期猛地推一把身前的如意,要她往前走,莫要耽搁,不然他都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来。 如意猛地踉跄了一下,碍于自己的小命受制于人,遂惟有咬紧牙根忍下这耻辱,等兄长换回了自己,再来报仇也不迟。 阴柔男子听到叶蔓君这么说,神色更为狠厉,看不出来这丫头也有副伶牙俐齿,“你说我没有人性?” “我这还是说得客气呢。”叶蔓君连转头看他一眼也不屑。 被推着前行的滕侧妃神色间颇有几分慌乱与不可置信,她频频回头看向儿媳妇叶蔓君,本来她以为儿子一定会选择叶蔓君的,毕竟儿子有多宠这儿媳妇她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儿子为了叶蔓君居然不肯纳妾,这事一直是她心底的一根刺。 虽然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她自己本身就是妾室,儿子这行为在她的眼里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这也是她挑剔叶蔓君的根由所在。 可现在她只要置身于叶蔓君的境地去想想,这心就慎得慌,叶蔓君该有多失望啊,而且再想到孙子,她又觉得头更痛了,不过木已成舟,她不能再胡乱出声添乱。 自家婆母的眼神,叶蔓君都是看在眼里的,其实她这样做也是从她大嫂与她娘相处得出的结果,婆媳之间要维持平衡就不能过于斤斤计较,她好不容易才与滕侧妃朝好的方向发展,还是不要毁于一朝为好,遂她朝她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滕侧妃这心里对叶蔓君的识大体越发感受深刻,不管如何,她这回都欠了儿媳妇,再思及还未出世的孙子,这心越发梗塞难安。 朱子期亲自押着如意前去交换,交换的距离越近,他的心就越发没法安宁。 滕侧妃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儿子,没有再说什么,目光转向一脸得意的如意之时,她恨不得吃这个细作的肉喝她的血,亏她还那么信任过她,哪里知道这是条有毒的蛇,而自己居然是造成这局面的始作俑者。 “你别瞪着我,自己蠢而已,与我何干。”如意挑了挑眉道,她当初为了取信滕侧妃没少做小伏祗讨她欢心,要不然又岂会是第一个被她强塞给朱子期的女人? “贱人!”滕侧妃恨恨地骂了一句。 如意冷笑一声,“骂啊,你尽管骂,你骂我多少句,我待会儿得了自由之后就加倍地回报给你的儿媳妇,看你们婆媳情深义重的样子,我真的做呕。”故意朝滕侧妃呲了呲牙,“你若是真心疼儿媳妇,又岂会给你儿子塞女人?虚为至极。” 滕侧妃气得全身发抖,这个如意所说的每句话都让她的气血翻涌,不过一想到为了自己而牺牲的儿媳妇,她又不得不受制于如意的话而三缄其口,这段时间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会让她事后反省不已。 如意看到成功噎住滕侧妃这老女人,脸上的笑容更为得意。 朱子期厌恶地看了眼这女人,一把将她推给对方,然后眼明手快地将自己老娘拉过来。 对方也很快地拉住如意,如意得了自由,尽管脖子仍有血水渗出来,可她还是笑得猖狂地看向滕侧妃母子,“最后赢的人还是我,哈哈……” 滕侧妃咬紧牙关,努力地攥紧拳头,一想到仍在敌方手里的叶蔓君,却是敢怒不敢言。 朱子期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没有必要与这么个疯魔的女人逞口舌之快,这根本就救不了自家妻子,只会雪上加霜。蒙国民风彪悍,就算是女人也不例外,不然以如意的出身如何会做出潜到汝阳城当细作来?当然对于不顾名节做出这样事情的如意,他是深深地嗤之以鼻。 他一把揽住母亲快速地往自己这方急走,心里却在记挂着还在敌手的妻子。 滕侧妃忙看向儿子,低语道,“你怎么就选择了我,你可知你媳妇她……” “娘,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这是我与娘子达成的一致选择。”朱子期并不想多说什么,有这闲工夫废话,还不如开始布置接下来的行动。 “你……”滕侧妃想说自家儿媳妇已经怀了身孕,不过话到嘴边,她想到叶蔓君的处境,自己若是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儿子万一冲动行事从而伤到叶蔓君,那又该怎么办? 左思右想,她还是闭嘴不再言语,还是不要把儿媳妇有孕一事告知儿子,若叶蔓君成功得救,那么就是皆大欢喜;若叶蔓君不幸牺牲或者出了意外小产,儿子注定了伤心欲绝,毕竟这次他选择了自己这生母,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为好。 朱子期看到母亲不再说话,以为她仍未自惊惧中回神,遂也不在意,这些事对于一直只在后院活动的妇人来说实在过于惊险了。 把母亲交给手下照顾,他冷冷地看向钳制住他妻子的阴柔男子。 阴柔男子没有做出偷袭之举,在他的眼里,朱子期就是他的瓮中之鳖迟早死定了,拿滕侧妃换回亲妹也只不过是逗逗朱子期罢了。 “你现在后悔吗?”他低声问向叶蔓君。 叶蔓君回他一个冷笑,并没有答话,看到滕侧妃安然地回到己方阵营,她的一块心头巨石顿时落下。 如意急忙奔向阴柔男子,“哥。” 阴柔男子略有些生气地看着她,“你这次真是莽撞,居然跑到汝阳城来,要不是我来救你,你现在都要没命了……” “谁叫他们都笑话我没用,我就证明给他们看,我宝珠也是能弄到有价值的情报……”如意,即宝珠逞强辩道。 阴柔男子上下打量着妹妹,嘲道,“你弄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我……”宝珠语塞,不过随后她的手指向叶蔓君,“她不就是了?” “哼,这是我弄来的,与你有何相干?”阴柔男子显然是想给妹妹一个教训,所以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地当面讽刺。 宝珠咬着下唇看向兄长,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哥,以后我会乖的。” “你最好记住。”阴柔男子松了口气道。 叶蔓君看着他们兄妹有来有往的说话,只觉得一阵的厌恶,不过她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没有打算插嘴说些什么,现在的她还钳制在阴柔男子的手中。 宝珠狠狠地瞪了一眼叶蔓君,这才走到一边拿过伤药先把露在外面的伤口处理妥当,这次被抓所受的极刑她要一一奉还给叶蔓君,非但如此,她还要找人轮流上叶蔓君好出胸口的恶气,把绿帽子给朱子期戴上。 阴柔男子做了个手势,没多久,这山林里面潜伏着的蒙国人一一露面,弓箭手搭着弓对准朱子期一行人。“如何?这是我为你特地选择的死亡之所,感动吧?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妻子的,这样的美人死了多可惜,至少可以给我暖上几次床……” 朱子期的脸色铁青至极,握剑的手更是青筋凸出,他巴不得将对面嘴贱的阴柔男子碎尸万段,不然难泄心头之恨。 “你笑得太早了。”他冷然道,示意人放出信号,然后汝阳城的士兵一一出现,显然比对方布置的人马要多上好几倍。 阴柔男子皱紧眉头,朱家父子调兵遣将的速度出乎他的预料,这么短的时间就集结了人马,怪不得两年前会大败蒙国。 他推了推手中的叶蔓君,“我手里还有你的妻子……” “你现在把我的妻子给放了,我就放你们兄妹一条生路不予以追击。”朱子期也提出自己的条件,他只祈祷妻子能平安,其他的都暂时可以不计较。 “你当我是傻子啊,一旦我放了你妻子,焉还能顺利回到蒙国?”阴柔男子显然是不会上当,这叶蔓君就是他手里最大的筹码。“你现在就我们兄妹离开,我就保证不会伤害你妻子,并且在我们安全时可以将她放回给你,如何?” “夫君……”叶蔓君想要说什么。 朱子期却是在这个时候答道,“好,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他举起手来示意自己外层包围的人散开留条口子,让阴柔男子和宝珠兄妹二人以及他们的手下通过。 阴柔男子阴沉一笑,就拉着叶蔓君往后退去,他倒是还有几分将领之风,自个儿没有先走,而是让妹妹和手下先撤。 “哥?”宝珠忙唤了他一声。 “走!”阴柔男子朝妹妹大喊,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我殿后。” 宝珠咬了咬牙,成大事不拘小节,她不再强辩,而是由着属下护送率先离开。 叶蔓君的神情依旧是冷静非常的,哪怕心跳加速,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她渴望获救,又不想丈夫有所损伤,还有腹中的胎儿,所以她只能一再地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后面有人马接应,宝珠倒是逃得快。 劫持着叶蔓君的阴柔男子却是面上越来越警惕,看到朱子期也在步步靠近,他把手中的刀架在叶蔓君的脖子上,“你别这么靠近,万一我一个手抖,你妻子当场完蛋。” 朱子期立即停住没有动,只是那一双厉眸却是紧紧地盯在阴柔男子的身上。 叶蔓君的手紧握住那支金钗,寻找可以自救的机会。 这山林就算是入秋后变得光秃秃地难看不已,也还是不能容马匹穿梭,所以阴柔男子在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后,算着妹妹与属下应该逃出有段距离,这才一把抱起叶蔓君的腰脚尖轻点地面,施展轻功准备撤离。 朱子期也立即追上去,半点迟疑也没有。 两方人马都在抓紧时间逃与追,朱子期与抱着叶蔓君的阴柔男子在山林间你追我赶,男人们还好些,何尝受过这份罪的叶蔓君却是头晕目眩,胃液在不停地翻滚,她恶心地只想吐,而且树枝有时候会刮到她身上,身体传来一阵一阵麻麻的疼痛感。 阴柔男子感觉到叶蔓君的不对劲,思及她一路上的呕吐,他顿时神情严厉地道,“你敢吐试试?” 现在逃亡正要紧,她若敢拖他后腿,他饶不过她。 哪知,他不说话还好,叶蔓君这次真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洒得阴柔男子一身,阴柔男子猛地睁大眼睛停下来。 叶蔓君趁他错愕,一面做出还要再吐的举动,一面握紧手中的金钗,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击,使尽吃奶的力气从后面刺向阴柔男子的心脏处,半点也没有留情。 “你……你这可恶的贱人。”阴柔男子一时不察被叶蔓君偷袭成功,气愤过头猛地就要给叶蔓君的头顶狠狠地拍一掌。 叶蔓君早就看出这阴柔男子有洁癖,虽说不是特严重的那种,至少不到她大哥那种级别,但也是颇为在意洁净,只从她故意弄得一身酸腐气息开始,这个男人就离她远远的,连靠近都要皱鼻皱眉。 叶蔓君闭上眼睛,看来她是逃不过去了。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朱子期猛地偷袭阴柔男子一剑,阴柔男子一失平衡,手掌有了偏差,反应极快的叶蔓君屈起双腿踢向对方的胸膛处,借着阴柔男子的手劲一松,她立即卸力地滚向地面。 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腹部卸力,不让胎儿受到损伤,尽管很有可能保不住这孩子,但她还是要尽一切的能力。 朱子期看到妻子即将滚落地面,没有多想就冲过去抱住她,并且尽量让自己受到那股冲力冲击,增加妻子的安全。 夫妻二人抱着翻滚着,好在滚落的这处地面林木并不过于茂盛,只是在下滚的不远处却有颗巨木耸立。 叶蔓君的头晕脑涨更为严重,哪里还会顾及地形?只能本能地抱着丈夫滚落在地。 朱子期却是第一时间发现这障碍,咬了咬牙根,猛地提起妻子的腰转了个方向,然后紧紧地抱住她,自己的背部却是狠狠地撞在巨木上。 下冲之力增加了重量,朱子期被这一撞,似乎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般疼痛,他痛苦地呲了呲牙,估计是受了内伤,不过与自己的伤势相比,他更关心妻子。 “蔓君,你没事吧?”他急切地问道。 叶蔓君初时在丈夫的怀里动也没有动,这让朱子期的心脏险些跳了出来,他的大掌轻抚在妻子的背部上,正要再度发问。 “嗯?”叶蔓君轻微地呢喃出声,她的头晕之状更为严重,抬起眼努力地聚焦,这才看清丈夫的脸,一看清他的脸,她激动地紧紧地抱住他。 ------题外话------ 抱歉,抱歉,今日突然有事要处理,本来预定下午的更新拖到现在,某梦诚意地向大家致歉!   ☆、第四百一十六章落脚(二更) 这段时间叶蔓君不是不害怕,不是不彷徨,而是她不能害怕,不能彷徨,她不再是闺阁中有着父母遮风挡雨的娇娇女,而是已婚妇人,就必须有自己的担待,所以她一直都装作很坚强很勇敢,直到现在终于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中,她才敢放下自己的伪装。 再如何,她也才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妇人。 朱子期的心疼得厉害,说不出的辛酸难过,嫁他这么些日子,她也是受尽了委屈,他也紧紧地拥抱她,任由自己宣泄心中对她的情感。 只是妻子抱得太紧,触到了他的背部的伤,他微微哼了一声。 叶蔓君这才醒觉,现在不是他们诉衷肠的时候,还有阴柔男子等人未解决,她忙松开丈夫,“你哪儿疼?” “没事,不疼。”朱子期笑道。 叶蔓君这会儿感觉到手湿湿的,遂彻底松开他的身子,一看手掌都是血迹,看来之前撞到大树,丈夫的背应该是撞伤了,“怎么不疼?你还要骗我?” 她忙起身去察看丈夫背部的伤,看到那血肉有些模糊的背,眼泪就在眼眶中凝结,险险要落下,好在最终记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有善后的工作要做,撕下裙摆,她开始给丈夫包扎伤口。 心一紧张,她连呕吐都不记得了。 “世子爷,世子妃。”后面的属下终于追上来,一看到自家主子夫妻二人,忙过来请示。 朱子期站了起来,看了眼那阴柔男子之前匆忙离开的方向,现在妻子救回来了,他就一定要抓到那对兄妹才能泄了心头大恨,“他被我和世子妃刺伤,应该 走不远,派人往那个方向去追,通知我们的人现在开始全面搜山,不让他们有机会回到蒙国,速去。” 那名手下应声,拱手行了一礼后就带着人按朱子期指的方向追去,这群蒙国人太过于嚣张,他们汝阳城的人心口都憋着气,无论如何要找回场子才行。 叶蔓君伸手搀扶着丈夫,朱子期轻推开他,笑道,“这点伤不碍事的,我没那么娇弱。”反手一把抱起消瘦了不少的妻子,心里想着回城后一定要给妻子好好补补,至少将失去的肉给补回来。 “我还能走,你放我下来。”叶蔓君脸上飘着两抹红晕,虽然之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但她的力道都被丈夫卸得七七八八,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再者她身上的味道实在不好闻,“我身上有味儿,你别抱……” 在阴柔男子面前她可以淡定从容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臭味,但在丈夫的面前,她终归还是个小女人,很快就记起身上故意残留下来呕吐物的味道,哪能脸不红? “有味儿吗?我没闻到。”朱子期故意在她身上嗅了嗅,这刻他的心中盛满失而复得的喜悦,哪里还在乎小小的味道?“还是香香的。”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叶蔓君自认自己没这能力,不过丈夫没嫌弃她还是让她的心情大好。 “来,圈着我的脖子,我先送你回去与娘汇合,回头让人护送你们下山,我还要抓到那俩人出一口气。”朱子期吩咐道。 叶蔓君还记挂着他背部的伤,心里不想他去,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管是出气也好还是出于国防安全,丈夫若能把阴柔男子与宝珠兄妹二人再度抓回来说法是最妙,这些事她不应插口。 想明白后,她伸手圈住丈夫的脖子,由他运着轻功送她回去后方与滕侧妃汇合。 滕侧妃自从被交换了回来,这心神都不宁也不肯先离开,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她不停地眺望儿媳妇被带走的方向,心里祈求着朱家的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叶蔓君,这祈求不再带有私心。在叶蔓君那样护着她之后,她若还借故去挑剔为难她,那还是人吗? 如果今天换成是其他人,就凭她之前的刁难,只怕早就借机整死她了,还会先让朱子期救她?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之后,她终于看到萧瑟景象中那抹光亮,不用人搀扶,她忙迎上前去,“儿啊,是不是救回儿媳妇了?” 朱子期远远地就听到母亲的声音,脸上泛着一抹安慰的笑容,快速地上前与母亲汇合,“娘,我把蔓君救回来了。” “那就好,多得老天保佑,儿媳妇你终于平安归来。”滕侧妃忙伸手握住叶蔓君的手,一脸的激动。 叶蔓君忙从丈夫的怀里下来,反手握紧自家婆母的手,哽咽道:“婆母……”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们不哭啊,孩子。”滕侧妃也语带哽咽地劝慰叶蔓君。 不过劫后余生还是让婆媳二人情绪激动了,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番方才做罢。 朱子期一直都在重新布署包围捉拿宝珠兄妹俩,如今没了制肘,他倒是可以放手施为。 等他暂告一段落再看向母亲与妻子之时,不由得摇了摇头,“娘,蔓君,现在都平安了,该高兴才是。” 滕侧妃得了儿子的提醒,再想到了宝贝孙子,忙给叶蔓君抹泪,“好了,孩子,我们都不哭,小心伤着身子……” 叶蔓君这才抽噎地点了点头,刚才的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忍不住哭了一场发泄情绪,如今情绪方才和缓一些,顾虑到腹中的胎儿,她立即努力地平复心情。 朱子期趁机安排大量的人手护送母亲与妻子下山,滕侧妃皱眉道,“你不跟我们一块儿下山?” “娘,我还有抓回那对可恶的兄妹,您与蔓君先行,回头我们再汇合。”朱子期忙道,“这次我安排护送你们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会再出问题。” “娘不是担心这个,而是你受了伤……”滕侧妃是心疼儿子。 “婆母,这事就由得夫君吧,我们先行下山找个地方落脚梳洗一下才好。”叶蔓君出言劝道。 滕侧妃看了眼儿媳妇,方才没有出言反对儿子追击宝珠兄妹二人,不过仍旧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自个儿得小心,你现在可是上有小下有老,这命金贵着呢。” 朱子期连连点头,也没往深处想,以为亲娘这话不过是顺口说出罢了,他上有老是真的,下有小,这个,还得他以生继续努力才能有了,不过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好挑母亲话里的毛病,惟有应诺才能让母亲安心先行离开。 而且这会儿他的心情极好,看来母亲是真正地接纳了他的妻子,若是换在以前,母亲百分百会与妻子唱反调,如何会听从她的劝言?这是好的现象,这两个女人在他心目中一样重要,她们相处得好,他才是最受益的那个人。 滕侧妃这才与叶蔓君由百人的小分队护送着下山,朱子期站在原地目送她们,叶蔓君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丈夫,眼里都是留恋之意。 朱子期的心中一阵荡漾,朝妻子点了点头,看到妻子再没有回头后,这才转身带人往深山密林中去,不能错过了追击的最佳时间。 这一次没有再出岔子,滕侧妃心疼儿媳妇,没要她搀扶,反而扶着叶蔓君前行,当她是易碎的娃娃般,就连叶蔓君拒绝也不行。 山脚下有条村庄,情急之下也就先行征用,选了当地财主的青砖大屋当做临时落脚处,那大财主何时见过这般威风凛凛的兵将,纵使滕侧妃与叶蔓君狼狈不已,他们都不敢轻视,看这两人的气度都是不凡之辈,哪是他们可以得罪得起的? 叶蔓君朝那大财主肥胖的庸俗妻子道,“我们只是借用你家几日,回头会奉上银子答谢。” 那大财主的庸俗妻子哪敢说个‘不’字,早就被这阵仗吓破了胆,忙惟惟诺诺地应了声,而且还亲自安排自己的贴身丫鬟侍候这俩贵人,更是翻出自己都舍不得穿的贵重衣物让这俩人换上。 那大财主到底还是个有眼界力的,私下吩咐妻子,不要得罪了这俩人,免得惹祸上身。 “老爷,妾都晓得。”其妻忙应声。 梳洗过后,换了身快闪瞎人眼的新衣裳,婆媳二人方才觉得舒爽了许多。虽对这新衣裳的炫目色彩有些接受不来,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嫌弃的,只能将就一二。 大财主的妻子这才掀帘子进来,看了眼坐在炕上的俩女人,顿觉得那贵气比自己刚才所见要强烈得多,忙上前去行礼问安。 滕侧妃看了眼这庸俗的女人,换做以前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现在到底受了人家的恩惠,遂也就没有摆谱,“你去吩咐人上些吃食,还有去请个大夫过来。” 叶蔓君没有吭声,而是接过这府里下人奉上的茶摆在自家婆母的面前。 大财主的妻子忙应下,然后就扭着肥胖的屁股出去安排。 好半晌,这肥胖的女人才带了个赤脚大夫过来,看到滕侧妃眼里的不悦,她颤抖着道,“回这位贵人的话,我们这儿太偏僻,要请大夫惟有进城才行,我们这儿的人有什么头疼脑热地都是找他看的……” 叶蔓君虽然没在这乡下地方待过,但她一向通晓人情,知道这女人没说谎,忙道,“婆母,我们就不要难为人家了。” 滕侧妃这才收起周身的冷气,点头同意让这赤脚大夫先给自家儿媳妇把脉,她可是担心这一路的颠簸会伤到胎儿。 叶蔓君也没有娇气,亲自挽了袖子露出一小截洁白的手腕让人把脉,不在王府里面只能一切从简,在这点上,她是极懂得变通的。 那赤脚大夫也有几分能耐,马上就诊出了喜脉,立即恭喜这对陌生的婆媳二人,这大财主家外面吓人的兵士他可是亲眼看到,哪里敢得罪这俩贵人? 听到确诊儿媳妇怀孕已有三个月,滕侧妃止不住地高兴,尽管之前自己就已猜着,但仍不及听到确诊来得喜悦,“我们婆媳这段时日遭了些罪,我这儿媳妇的胎稳不稳?如果需要安胎的话,还请明确告知。”这会儿她客气了许多。 那赤脚大夫道,“回夫人的话,令儿媳的胎象有点弱,现在还伴有隐约流产的征兆,最好还是要静养安胎为妥,在怀胎的过程中都要极小心侍候才行。” 这番话他说得之前已是心下斟酌过,没敢说得过于凶险,生怕惹恼了这贵人让人把吃饭的家伙给搬了。 大财主的妻子忙道,“妾这儿有不少上等药材,可以给贵人安胎用。” 滕侧妃看了眼这女人,对于她的知情识趣相当的欣赏,看来还是有几分眼界力的,回头她再加倍赏回给她便是,遂点了点头,让赤脚大夫尽管开方子安胎。 叶蔓君轻抚自己还没有凸起来的肚子,想到这一路上被劫持的艰难,心里不禁有几分后怕,就差一点点她就失去了这孩子。 所以对于这赤脚大夫开的安胎方子,她瞅了瞅没什么问题后,就让人去煎药,不过出于小心,还是派了名兵士去盯着人煎药。 喝过汤药,处理完受伤的伤口,叶蔓君是孕妇到底累着了,而且药方中又有安神宁气的药,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滕侧妃给儿媳妇掖了掖这大财主妻子抱来的新被子,看到儿媳妇睡得安稳后,这才起身到隔壁的厢房歇下。 直到两日后,朱子期方才凯旋而归,带着大批人马进入这村庄落脚。   ☆、第四百一十七章后果 丈夫到来时正是深夜,叶蔓君已然熟睡,因为安胎药有安眠的成份,外面再怎么吵她都没有听闻,随便翻了个身又熟睡过去。 惟有滕侧妃却是被这声音吵醒,起身之时,那大财主家的侍女赶紧上前侍候,面对这贵气十中的中年妇人,她倍感压力。 “外面在吵什么?”滕侧妃不悦地问,之前还赞这土财主有几分眼界力,没想到还弄出这声响来,万一吵着自家儿媳妇怎么办?再说这土财主的青砖房就是隔音效果差,这会儿她开始怀念偌大的汝阳王府。 “奴……奴婢……听说,说是……有贵人要住进来……”小侍女断断续续地回话。 滕侧妃眉头皱得更紧,穿好外衣不悦地推门出去,刚到外面的回廊,就看到月亮门处有人正急匆匆地过来,看了眼那领头男子的身型,她的不悦立即扔到了爪哇国,眉间更是当场舒展开来。 “儿子。”她扬声唤道。 朱子期一听到母亲的唤声,立即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去,“娘。” 滕侧妃两眼都只看到自己的独生爱子,伸手摸了摸他有些风尘仆仆的脸,温柔地道,“累了吧?” 朱子期摇了摇头,就算受了伤,他也不会轻易倒下,此刻他心情极好地道,“娘,我没事,还顶得住,告诉你个好消息,宝珠兄妹二人都尽数落网,这再辛苦都值得……” “抓到那对可恶的兄妹了?”滕侧妃眼睛瞬间放亮。 朱子期愉悦地点点头,不枉他辛苦了这么些时日。早在知道母亲与妻子被掳之时,他就猜到宝珠兄妹二人要逃回蒙国的路线就只能是翻山而走,如果选择绕山而行,他们根本就走不出汝阳城的范围,因而他早早就在汝阳城与蒙国的边界暗中部署了兵力。 果然不出他所料,掳走他母亲与妻子的蒙国贼就是选了山路。顺利救回母亲与妻子之后,他更能放开手脚,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就算在边界遇上了驰援的蒙国士兵,发生了小规模的战役,他也最终取得了胜利,把那对可恶的兄妹留在了自己的手中。 “好!”滕侧妃咬牙说出这个字,“为娘要好好地折磨一下这对贱人才行,要不是他们,你媳妇也不会受罪……” 本来朱子期听到母亲说要折磨宝珠兄妹二人的话并不以为然,但一听到自家媳妇受了罪,顿时全身满是戾气,“娘,就算你不出手,儿子也会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这次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滕侧妃对于儿子的办事能力相当的满意,满眼都是慈爱地看着儿子的脸,“夜也深了,你且让这些人小声些,你媳妇怀着孩子正睡着呢,莫要吵醒了她……” 孩子? 朱子期有几分不可置信,“娘,你在说什么?” 滕侧妃这才醒起儿子仍不知道他快要当爹的喜事,都怪自己之前没有直言相告,遂笑着轻拍儿子的手臂,“傻孩子,你就要当爹了。” 朱子期愣然的表情维持了好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母亲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兴奋地一把握住母亲的双臂,“娘,真的?没蒙我?” 滕侧妃没好气地一拍儿子的头顶,“你娘像是会拿这事开玩笑的人吗?我盼孙子都盼得脖子长了,哪会随便拿这个来蒙你?赶紧着,让你的人马安静,你媳妇有点小产的迹象,吵醒她会影响到她腹中的胎儿,我们等她的胎安定后再上路回去。” 朱子期连连点头,立即转身朝自己的亲信吩咐几句,让他出去传他的令让所有人都不许喧哗。他这次出动的兵力不在少数,所以进村休整用膳,一群大老爷们也就没有收敛依旧大声嚷嚷。 之前他不在意,就算是深夜,叶蔓君听到他到来肯定会睡不着,离别这么久,重逢那日才说了几句体己话,他又匆匆去追辑宝珠兄妹二人,此刻正有满腹的相思之情想要向她倾诉。 不过如今亲娘一说自家媳妇怀了身孕,而且胎象不太好,他顿时立即以自家亲亲娘子为重,再怎么样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妻儿重要。 亲信得令出去传他的命令,他这才打算举步迈进妻子暂住的正房。 滕侧妃却是一把拉住他,“你好歹去洗洗,一身的味道想要熏死你媳妇啊?还有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待会儿娘给你上了药,收拾妥当后再去见你娘子也不迟。” 朱子期这才留意到自己一身的狼狈,差点就忽略了过去,遂听母亲的话到那澡间简单梳洗,至少不能太邋遢了去见自家娘子。 滕侧妃看着儿子匆忙往澡间而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好,她现在也不再觉得儿子宠儿媳妇是件什么过态的事情了,女人嘛,哪个不想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宠爱着? 果然人老了就是要犯糊涂,她想到以前刁难叶蔓君的事情,不禁觉得汗颜不已,自己怎么越活越面目可憎?好在经此事后,她是真的彻底反省,没有必要处处打压儿媳妇。 朱子期洗了个战斗澡就出来了,让母亲简单给他上了伤药,就迫不及待地到正房去看叶蔓君,那行为动作一如年轻的愣头青,又是让滕侧妃好一阵的嘲笑。 正房里面有俩个土财主家的侍女,这俩侍女一看到有男子进来,忙一脸的惊惶,“谁?” 朱子期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径直快速地走到仍在熟睡中的妻子,看着她消瘦的面容,心里一阵地疼痛。成亲之时他答应过大舅兄要好好照顾叶蔓君的,若是这事情让京城的岳母等人知晓,他都羞得无地自容,这次是他的疏忽让妻子遭受了一场灾难。 俯身弯腰,他伸手轻抚妻子的脸庞,然后爱惜地在她的脖子处的伤口处轻轻抚摸着,一想到宝珠之兄拿她来威胁自己的画面,他不禁全身布满了杀气。 “你……你这个登徒子……”土财主家的侍女见状,吓得话都说得不利索,自家女主人吩咐她们要好好地侍候贵人,若贵人有些许闪失,她们都要被发卖到窑子去当窑姐。 朱子期懒得理这俩侍女,他的目光只看到自己的妻子,深地执起叶蔓君垂在枕上的一络秀发轻轻一吻,呢喃道:“娘子……” 本来那土财主的侍女想要不顾自身安危也要赶走这登徒子的,结果听到人家唤了声娘子,她们都惊讶地站在当下动弹不得,面面相觑,这同样一身贵气又兼煞气的男子真的是这美貌妇人的夫君? 朱子期脱鞋翻身就上榻,珍惜无比地将仍没有醒来的妻子抱在怀里,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一颗心鲜活地跳动着,果然她的身边才是自己的归宿,在埋首于妻子的秀发中之时,他微抬眼看向碍眼的俩侍女,轻吐出一个字来,“滚!” 土财主家的俩侍女吓得急忙手拉着手逃出房间,这俊美的男子实在太吓人,吓得她们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敢,更遑论是暗中仰慕人家。 不过滚是滚出了卧室,她们却不敢大意,商量了片刻,立即就去找自家女主人汇报,省得说她们办事不力。 土财主夫妻都彻夜未眠,不停地安排着人手招待这大群的兵将,甚至连村里其他人都唤了来,不然光凭他们如何招呼得了这么多人吃喝? 不过得了朱子期的命令,场面安静了许多,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土财主夫妻也是善交际的人,三两下就打听出这些人马的来处,顿时咋舌不已,之前没能从那俩贵妇人的随从中套出话来,他们就已经怀疑那俩贵妇人八成是汝阳城的权贵的内眷,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汝阳城的世子夫妇。 对于汝阳城的人来说,京城的皇帝太遥远,他们更多的是知道汝阳王这土皇帝,当然敬的也只能是汝阳王,所以一听到这不凡的来历,夫妻二人更加卖力。 当土财主的庸俗妻听到俩侍女的汇报后,道,“那人是世子,你们不要去打扰他们夫妻团聚,且在屋外侍候着,听从他们的吩咐行事,若有差池,我可饶不过你们。”最后不忘放狠话。 俩侍女打起哆嗦来,立即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就赶紧回去当差。 没有人打扰,朱子期在夜色中放肆而贪婪地看着妻子的面容,她总算平安地恙地回到他的身边,这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低头虔诚地吻了下妻子有些许冰凉的嘴唇,他把她揽得更紧,方才闭上眼睛开始沉睡。 奔波了一段颇长的时间,他也真的累了,加之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天亮时分,叶蔓君翻了个身子,感觉到身边有人,本来还想要再贪睡一段时间的她却猛地睁大眼睛,入目的却是一张放大的熟悉面容。 她微微怔了怔,随后方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亲亲丈夫朱子期,遂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清晨中熟睡的朱子期显得俊美而无害,她不由得看得痴了。 埋着在他的肩窝中,她深吸了口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真好,他回到了她的身边。 双手抱着他的腰,她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夫妻俩这一觉睡到中午方才醒来,不过却赖在床上没有起来,朱子期更是埋首到妻子仍未凸起的肚皮上,“我听听孩子会动了没有……” 叶蔓君推开他的大头,笑道:“大夫说这才三个月呢,哪里就会动了?我记得大嫂怀胎的时候可是要六个月才会动呢。” 朱子期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脸上有些微赧地看着妻子灿烂的笑容,手臂一伸再度抱紧她,“回头我要给寺庙里的菩萨塑金身,感谢他保佑你平安。” 叶蔓君却是想到那天被掳的不愉快的经历,面色沉了沉,“说起这茬,那天我被宝珠那阴柔长相的兄长打晕过去,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法子骗过周英吉顺利进入寺庙里带走我与婆母?” 这个问题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她可是布置得滴水不漏。 朱子期的眼里凶光一闪,“是易容。” “易容?”叶蔓君瞪大眼睛重复这字眼,她的世界说大也不大,但绝对也不是狭小的,不过她连才子佳人的小说也不看,又如何会知道江湖奇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内容。 朱子期给她解释道,“这是江湖人的把戏,估计这对兄妹都学了个透彻,方才骗过了英吉进了寺庙里面,后来又扮做小沙弥将你与娘秘密运出寺庙,为这事,英吉已向我自请降罪,回头我自会给他应有的处罚。” 护主不力,周英吉必须受惩才行,他一向奖罚分明。 叶蔓君满脸唏嘘,“原来这样,不过话说回来,我听到那阴柔男的人唤如意为宝珠郡主,看来这如意在蒙国的身份不低,也不知道她是啥郡主?明明是金枝玉叶却自甘下贱,实在让我想不通。” “他们的身份已是查出来了。”朱子期沉声道,“如意再嘴硬也会有疏漏的时候,她是蒙国平南王的女儿,那阴柔男应是她的同胞兄长察哈小王爷,这对兄妹自幼就拜人为师学了一身本事……” 说来阴柔男子即察哈小王爷完全是受了妹妹的连累,要不然他岂会现在沦为阶下囚? 蒙国被大顺朝的军队大败,正好学成回府的宝珠心里不忿,而且这大败一仗的主帅是她亲爹平南王,平南王必须为大败负责,权力旁落还是其次,却是处处受人奚落。 宝珠为父打抱不平,又与人斗气打堵,所以才会冒险进入汝阳城当细作,想要夺得有力的军事情报为父亲争回一点面子,结果当然是失败。 消息很快就传回蒙国,平南王大怒,直言不管这个女儿惹出来的祸,但察哈小王爷与宝珠是一母同胞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死在汝阳城,最后只得劝服父亲,再自己亲自出马到汝阳城营救妹妹。 因而弄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叶蔓君听得脸色抽搐不已,她倒是有几分同情那平南王,居然养出这样的儿女来,实在是人生之大不幸。 而此时此刻,宝珠兄妹正在遭受着滕侧妃的报复。   ☆、第四百一十八章刻意 滕侧妃昂着头走向被打得一身是血的宝珠,伸出涂着丹蔻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你不是很有能耐吗?骗过我来当细作,这会儿知道味道了吧?” 宝珠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着滕侧妃,眼里满含愤恨,自己都逃到了边界处,就差一步她就能回到蒙国,结果却还是被朱子期给抓了回来,她好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啪”的一声,滕侧妃甩给如意一记耳光,看她还敢不敢如此嚣张?“在我面前没有你叫嚣的余地,你不过是只丧家犬罢了。”随后冷冷一笑,嘲讽道:“有本事你就咬舌自尽啊。” 宝珠愤恨的目光都停留在滕侧妃的脸上,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滕侧妃的嘲讽让她感到了一阵难堪。先时刚被抓那会儿,汝阳王不想让自己死自然阻止她自尽,后来发现她虽然嘴硬但却舍不得死,所以也就没有再阻止她自尽。 成者王侯败者贼,不但宝珠,其兄察哈小王爷也是一样受尽折磨,他被吊在临时改装出来的刑室里面,嘴唇发白,尤其是被叶蔓君金钗刺中的地方更是发炎,所以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审问他的人也没能问出个结果来。 室外的叶蔓君从窗口处往里看了一眼,随后感到胸口一闷似要吐出来,忙撇开头不看里面血腥的场面,低声吩咐了一句旁边守着这俩人的兵士。 兵士点了点头,朝叶蔓君这世子妃行了一礼,立即进去内室向滕侧妃汇报。 滕侧妃一听到儿媳妇来了,正在外面等她,这才没有心思再折磨这对兄妹俩,一想到儿媳妇正怀着宝贝孙子,哪里见得这样带血的场面,她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省得这些场面连带吓着未出世的孙子。 “婆母。”一看到滕侧妃出现,叶蔓君忙迎上前唤道。 滕侧妃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伸手接过儿媳妇的手,“我们娘俩到别处去,里面肮脏得很,省得污了你和孙子的眼睛。” 叶蔓君点点头,并没有坚持非要进去多看一眼宝珠兄妹俩的惨状。 到了这土财主那故做高雅却弄得四不像的小花园的凉亭里面,坐定后,滕侧妃这才道:“身子有没有不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子期昨夜才赶到,你们小夫妻分离也有段日子,正应该好好聚聚。” “婆母不用担心,我现在的状况好得很,这安胎药很见效。夫君已经去处理事情了,我闲得无聊惟有来找婆母说说话。”叶蔓君笑得灿烂道。 滕侧妃心里也是高兴的,人一旦改观后,对方怎么样都觉得是好的,她现在看这儿媳妇就是这样的心态,“不管如何,你肚子里的孙子要紧,我们还是在此多逗留些日子,等你情况稳定了再上路回汝阳城。” 她其实也想念丈夫了,不过现在未出世的宝贝孙子更重要,所以她也只能捺着性子在此呆着。 婆媳二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叶蔓君斟酌了一下即将要说的话,方才道,“婆母,依儿媳妇所见,这宝珠兄妹俩虽然可恶透顶,但现阶段仍不宜直接弄死了事……” “这事我明白,不过是打他们兄妹俩一顿出口气罢了,再说他们俩可舍不得死,都是那贪生怕死之辈。”滕侧妃嗤之以鼻地道,这两人连她儿媳妇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叶蔓君愕然了一下,她倒没想到那阴柔男居然是这样的人,看他之前挺拽的,居然连死都怕,实在是让她不禁有几分鄙视。“我倒还没有想到这一茬,他们既然怕死那就好办了,我们倒是可以用兄妹二人向蒙国讨得点好处,听夫君说,这察哈小王爷可是蒙国兵马大元帅平南王的独生爱子,他就这么一个继承人,为了这儿子一定什么代价都愿付。” 滕侧妃只顾出气,倒是还没了解到有这内幕,随后眼里光芒一闪,“这倒是个好消息,也罢,既然这对可恶的兄妹对我儿有用,我也就饶过他们一回,哼。” 说到底仍旧计较得很。 叶蔓君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劝服自家婆母,没想到滕侧妃居然如此好说话,一时间还有几分不相信,随后抚了抚胸口,看了这场共患难最大的收获就是她与滕侧妃真正地建立起情感,这么一想,她方才觉得被掳一事也并非全是坏事。 当然前提是她与滕侧妃都能保得命,若果连命都保不住,那就妥妥是件坏事了。 有了这样的共识,滕侧妃也就没往死里折腾宝珠兄妹二人,就连察哈小王爷发炎的伤口也得到救治,算是勉强保住一条命,不过一想到前景,这位本来长相就够阴柔的小王爷整张脸都布满了阴鸷之色。 等叶蔓君的胎安得差不多要起程回去之时已是十天后的事情了,临离去之时,少不得大家赏赐了一番会做的土财主夫妻二人,让这对夫妻大喜望外,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一行人刚启程几天就遇上汝阳王朱翌派来接应的朱子佼。 朱子佼在听到嫂子叶蔓君有了身孕,也大喜望外,这样一来他与妻子的压力就减少不少,省得滕侧妃老看他一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所以他诚挚地向嫂子叶蔓君恭贺。 叶蔓君含笑地与他闲话家常了几句,重点还是问了问弟妹滕纱纱的近况,朱子佼笑着说身子越发笨重人更发懒了些,逗得叶蔓君笑容不止。 惟有坐在马车一旁的滕侧妃不以为然,她由头到尾都不喜欢安侧妃母子,当初儿子要保这对母子时,她就不高兴,哪怕朱子佼娶了她娘家侄女为妻,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等朱子佼被兄长朱子期唤去回话之后,她方才拉着儿媳妇的手道,“你现在怀了身孕,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五房的人得远着些,莫看纱纱是我内侄女,这丫头以往也是野心大的,现在收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悔过,反正避着他们便是。” 叶蔓君倒没有自家婆母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看得出来朱子佼夫妻都没有心去争王位,不过那位安侧妃就难说了,思及此,她点了点头,“婆母,儿媳妇晓得如何做,其实小叔子与弟妹都是好的,就是安侧妃是否真放下了野心,这点难说而已……” “总之你听我的准没错。”滕侧妃道,“安侧妃那人我了解得很,她哪会甘心?只不过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做小伏祗罢了。”对于这昔日手下败将,她更是嗤之以鼻。 叶蔓君见状,也没有再辩,有些事情辩不清说不明的,滕侧妃这人的爱恶太分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会这么想于她而言倒也合理。 对于自家儿媳妇这乖巧的样子,滕侧妃哪有不欢喜的?更是亲昵地拍拍她的手,“等孩子平安落了地,我们才算是胜利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自然是得把继承人平安拉扯大才行,不然如之前那位被阴谋害死的汝阳王世子就糟了。 一想到那位无缘的前未婚夫,叶蔓君身上的气势就是一凛,她确是不能掉以轻心,等着要她儿子命的人可是不少,这防心一天都不能放下,除非她儿子将来继承了王位并且有了自保能力。 叶蔓君的沉默,让滕侧妃原本的好心情也受了影响,两人都明白这未出世的孩子要活到成年,她们都得付出不少莫大的精力。 身处江南的叶旭尧也收到了最新的飞鸽传书,看到那张小纸条上所写的内容,他冰冷的脸上渐渐如冬雪初融,至少看来有了几分人间气息。 把这纸条放在火上烧掉之后,他立即坐下来写了封家书交给匪鉴让人赶紧送回京城给母亲,妹妹有孕,母亲应该会高兴得彻夜难眠。 不过活捉了蒙国平南王一对儿女的事情,他斟酌了一二,还是提笔开始写上呈给皇帝朱翊的密折,这是国家大事,他不能瞒下,估计这会儿皇帝八成也得到了消息,他就更要做出姿态来。 汝阳城一向是个敏感话题,加上叶蔓君已是汝阳王妃,他叶旭尧身为其兄长就更不能在这问题上含糊,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说皇帝对他还是有知遇之恩的,于理于情,他就更不能态度模棱两可。 清晨到来之时,经过几番修改,他终于把这份密折写好,一再检查措辞得当,这才把密折合上锁到小箱子里面,郑重地交给匪鉴送回京城呈给皇帝。 匆匆用过早膳,他没在这官邸多呆,而是让人备马准备前去受灾严重的地方视察,不过一出衙门口,就看到面前的人流长龙,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朝匪石道,“怎么回事?” “回爷的话,长公主的女儿那位周家姑娘正在做善事,做粥救济灾民,所以这才大排长龙。”匪石禀报道。 叶旭尧的眉尖紧皱,这周家姑娘他印象不深,不过这么做给人感觉太刻意,显得是故做姿态,他的心下顿时大恶之。 周雪柔正在柔声吩咐人群保持排除,不要争抢,还当场演示了一番什么叫粥稠浮筷不沉的景象,表明自己的善心。 受灾的民众看到周雪柔如此有善心,哪怕隔着面纱看不清她的长相,但对她好一番歌颂,直说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子。 周雪柔听得眉眼都带早上了笑意,果然还是娘说得对,这不过是随便唤人熬点粥就能换得好名声,确是一本万利之事,她之前倒是没能想通,反而在灾情来临之时让人驱散灾民,又眼高于顶瞧不起这群贱民,这才导致灾民冲进长公主府放肆。 搏个好名声对于她们娘俩回京大有好处,隔了十多年的光阴,连娘也不肯定她那位皇帝舅舅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娘,就更遑论隔了一层血缘关系的她?所以她们必须做出点什么来,好让世人歌功颂德,这样她那皇帝舅舅才能念她们娘俩的好。 更何况在她刻意打听下,自然是知道心上人叶旭尧早已娶妻生子,而且他那妻子还三年抱四,生了两对双生子,这个消息深深地打击了她,面对这样的劣势,她如何还能成功地嫁给他? 还是她娘开解了她,“傻丫头,娘跟你说过,这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你这么年轻漂亮,如何斗不过一个生子后容颜衰败的女人?就算有四个儿子当靠山,她本身又是什么出身?一个毫无根基的女人如何能守得住侯夫人的位置?” 她当时也觉得娘说得有道理,要是男人都是坚贞不二的,那她娘也不可能从那贱妇的手中夺到她爹并且生下她。 这让她不由得又信心满满,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有着皇家高贵的血脉,她的亲舅舅是当今天子,她的外祖母是后宫一言九鼎的太后,她有着这么深厚的背景,没有理由斗不过一个破落户的女儿? 一向高傲的她哪里可能瞧得起叶旭尧的正妻,更是私下觉得叶旭尧这般样貌财富权势不缺的男人娶了这么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实在是可惜了,他值得更好的女人来配,例如出身皇族的她。再说那个女人只懂得生孩子来稳固后院,这样的女人一定极没有情趣,像叶旭尧这样才貌卓绝的人又如何会对这样的妻子满意? 想到美好前景,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她这是在拯救叶旭尧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她嫁他,只怕全京城的男人都会羡慕他,这还不是倍有面子么? 正微微侧头,刚好看到叶旭尧出现在门口,顿时心里充满了惊喜,忙整了整衣物,她莲步轻移地走向他,展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第四百一十九章交手 “叶侯爷,这么早?” 听到身后的声音,脚步顿了顿,叶旭尧本来装作没有看到她过来打算一走了之,此时却是淡漠地回头看向周雪柔,“周姑娘,有事?” 周雪柔的额头因为走得急切而冒了细汗,本来她想袅袅娜娜地走向他,哪知这人突然就转身离开,害得她不得不打破计划,为了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她惟有厚着脸皮先开口唤他,这样他连假装没听到都不行。 喘了口气,她绽开一抹自以为美丽的笑容,“叶侯爷可真是大忙人,我娘请了几次都未能请到你过府……” “周姑娘知道我是大忙人就不该唤住我,如今这江南的水灾有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叶旭尧说得没留半分情面,而且用他那冷脸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在打周雪柔的脸面。 周雪柔的面色不由得苍白起来,不禁咬紧自己的下嘴唇一脸的委屈状,“我……我也是想尽自己的一分力,这才过来请教叶侯爷如何……” “匪石。”叶旭尧唤一声。 “爷,奴才在。”匪石应声,上前行了一礼,只是眼睛瞟了瞟周雪柔,心里颇不以为然,惟有看不清的人才会被那故作姿态迷花了眼,清醒的谁不知道这长公主之女在搏好名声。 “你好好地协助周姑娘派粥,周姑娘毕竟是长公主的独女,须得注意她的安全。”叶旭尧吩咐道,然后目光根本没有看向周雪柔,随口就道,“周姑娘,本侯还有事情急须处理,你请自便,不懂地问本侯的小厮。”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根本连句告辞的话都不给周雪柔说。 周雪柔顿时一脸急色,就因为母亲请不来这叶侯爷,她才会动了心思把粥棚设在了衙门的门口,这样一来他总不能再无视她了吧?哪里知道不过说了三两句话,他就冷漠地转身要离开,这让她如何甘心? “叶侯爷……”她忙唤道,更是不顾颜面地追上去。 同时,也有一道男声沉着唤道,“叶侯爷。” 叶旭尧闻声,转头看到简靖书风尘仆仆地跳下马,他微微点头,“简大人。” “叶侯爷,下官有新情况要向侯爷汇报。”简靖书一脸郑重地道。 叶旭尧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进衙门里面再说。”说完,他把手中的马缰绳甩给一旁的小厮,转身率先往衙门里面走。 简靖书立即跟上去,面色也十分沉着。 周雪柔不禁傻眼了,她好不容易才堵到叶旭尧,哪肯轻易放过这机会?立即跟上去,“叶侯爷……” 只是叶旭尧走得极快,她根本就拦不下他,气得脸色都要歪了。 简靖书看了眼这长公主女儿难看的脸色,心下不以为然,再瞄了眼公主府的下人在施粥,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长公主其人哪有可能是善心人士,不过是想要捞点政治资本,回京时在圣上面前能讨得几分好。 他的视线很快就移开,立即追上叶旭尧,“叶侯爷,没想到长公主把粥棚开到了衙门门口,这倒是新奇。” 叶旭尧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简靖书,沉声道,“简大人想说什么?” 简靖书这段时间都与他共事,对于他没有表情的面容早已是习以为常,所以也面色一如平常,“下官以为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旭尧冷然道,“那又与我们何干?不过既然她们母女俩爱表现,那就给个机会她们好了,正好如今这粮食紧张,圣上的救灾银子是拨下来的,可也抵不住灾民庞大,这对母女可是只肥羊。” 简靖书听得“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也太损了点吧?长公主已是寡妇,不过好在圣上对这长姐一向敬重有加,所以每年除了俸禄银子以外,还有不少别的进项,但如果真被叶旭尧借机掏出来,只怕爱做戏的长公主会气得吐血吧? 叶旭尧仍旧是那副表情,其实对于长公主母女他根本就没有好感,会照顾她们也是圣上的密旨吩咐的,他不过是按旨办事罢了,也不知道这长公主吃错什么药,三番两次请他过府议事,思及此,眼里对于这爱指手划脚的长公主的厌恶一闪而过。 “叶侯爷,下官最近倒是听闻长公主这女儿正与未婚夫闹退婚,男方家似乎不太愿意,不过长公主强势,看来这婚事必退无疑。”简靖书八卦道。 叶旭尧对于这些八卦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长公主是圣上的亲姐姐,在没有重大的利益冲突之下,他并不想与之为敌,客气对待便是。“简大人,长公主之事轮不到我们多嘴置喙。” 简靖书一愣,随后明白叶旭尧是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他不要卷进去,不然必定影响他的仕途,圣上对这亲姐还是记挂的,他是臣子还是得守这规矩,遂正色道,“叶侯爷放心,下官没有这么好管闲事的心思,不过是有点为那男方家惋惜罢了。” 叶旭尧冷然一笑,“惋惜?你且看着,多年后这男方家会庆幸没有娶到这长公主的女儿进门,不然就是场灾难。”顿了顿,“男人娶妻得娶贤,不然再大的背景也没有用,只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周雪柔不是一个好的成亲对象,如果他是那男方,必定会欣然退婚,巴上一个长公主又如何?男人要建功立业根本靠的还是自己。 简靖书没想到叶旭尧会说得如此直白,一想到之前周雪柔眼里闪过的戾气,他不禁觉得叶旭尧看人还是颇精准,换成他也不可能会想要娶这么个妻子,就算少奋斗三十年他也不要。 还是权英姿好,想到远在京城的心上人,他的嘴角绽开一抹笑容,“叶侯爷所言甚是。” 叶旭尧已然没有心情去讨论这么一个在他眼里没有多少价值的女人,一进到书房重地,吩咐人把守后,这才道,“你有什么新情况,说给我听听。” “是。” 简靖书应声,也不再去八卦长公主母女,而是沉着地进入公事中,这次赈灾,他看到太多的人间惨象,心里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无论如何他都想帮助水灾过后幸存下来的人,至少尽了自己的能力,他也就问心无愧了。 衙门外的周雪柔却是被气得忍不住跳脚,本来眼看就能与叶旭尧搭上话,最后却被那杀出来的简靖书搅和了,心里不禁恨极简靖书这坏事者。一直看着衙门那入口,她的脸色越发扭曲。 “周姑娘,我们爷吩咐小的协助您赈灾,还请周姑娘过去主持派粥。”匪石公事公办的面孔朝周雪柔道。 周雪柔瞪了眼这小厮,不过一想到叶旭尧,她不得不按捺下性子,正好,她可以借机套套眼前这小厮的话,这可是叶旭尧的近侍,必定知道不少叶家的秘辛。 她娘给她分析过,她要嫁给叶旭尧最大的障碍自然是他那正妻林氏,这女人生了两胎四个孩子,还都是男孩,必定极得叶家长辈的赏识,她得提前打探一下叶家还有什么人可以利用合作,她就不信叶家就是铁桶一块。 越是豪门大家,内部斗争就越激烈,这也是她娘当年迟迟没有择定驸马的原因所在。当时太后还提过榜下择婿的话,她娘并不赞同,认为那些鲤鱼跳龙门的寒门子弟都是不可信的,不过最后还是栽在她爹手里。 所以她娘老说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她也就越发肯定自己遇到叶旭尧是上天的安排,所以他就算有妻有子那又如何?该是她的跑不掉。 思及此,她的表情这才没有再纠结扭曲,微挑眉看了眼匪石,“那就过去吧。” 话音一落,她就昂着头继续回去做戏,演戏还是要演全套,再说她也颇为享受别人对她的歌功颂德,当救世祖就是感觉良好。 匪石看了眼这女人的虚假面容,脸色不由地抽搐起来,随后别开脸到一边去。 长公主府施粥赈灾一直持续着,在叶旭尧刻意地嘉奖一番,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到粥棚里,长公主骑虎难下,看到粮仓里面的粮食大批量地减少,她的面容终于乌云密布。 这日,周雪柔来请示母亲,该是施粥当好人的时候。 长公主牙齿不禁酸疼起来,“儿啊,我们不能长此以往下去,府里有多少存粮足够这么耗下去?我们长公主府是有钱,可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她开始有几分后悔想要捞这好名声了,等灾情过后,她势必要回京的,哪怕再不舍丈夫的坟墓也得走,这江南要恢复以往的生机没有三五年是做不到的,她可不放心住在这里。万一那些当官的保护不力,她与女儿都要遭殃。 回京后少不得要四处打点一二,这样样都要花钱,再说京里的公主府要重新装修一番才能入住,这算来算去又是一大笔银子,也不知道到时候皇帝弟弟又能给她多少嘉奖? 叶旭尧赈灾的力度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怕国库正在空虚着,这样一来,估计她是落不得多少赏赐。 越想下去就越是不肯再掏粮食赈灾,那群贱民在她心目中分文不值。 “娘,如今叶侯爷的小厮天天协助我施粥赈灾,我可不能说退就退,要不然他得怎么看我?娘,我不管,这粥棚得继续办下去。”周雪柔一脸坚定地道。 “儿啊,娘也是为了我们娘俩以后的生活考虑才会想要停办的……”长公主想要劝服女儿,最好能让朝廷出这粮食。 不过周雪柔明显不想让叶旭尧看低,借着天天去衙门口施粥,她每日都能见到他出入,这满足了一颗少女萌动的春心,所以就更舍不得这样的日子。 “娘,我不管,你得给我兜着,我好不容易才能借着这个天天见到他,娘,你也说他不错,在江南这么久,不少人送他女人讨好他,他却一个也没有收,又不涉足烟花之地,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之前那未婚夫虽说没敢当着她的面有通房,可据她所知却是偶尔有出入烟花之地的,这进去干啥,不用审也知道必是召妓,以往可出现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一向又宠过了头,所以劝服不了女儿,就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仓库赈灾。 当然劝服不了女儿,就只能向叶旭尧下手。 她亲自去见了叶旭尧,表示她会继续办这粥棚,不过却隐约暗示要朝廷出这粮食,好人她来当。 这样他人尽占好处的事情,叶旭尧如何会答应?既然这长公主不明说,他也就虚以委蛇打太极,气得长公主面孔都要歪了。 最后,这位长公主蛮横道,“叶侯爷,圣上是让你来赈灾的,不是来挖空长公主府的,你这样是欺人太甚?亏本宫之前还如此赏识你,打算回京就在圣上面前说你的好话,你这是打算得罪本宫吗?”随后施放威压,“叶侯爷,本宫劝你还是识相些,本宫可是圣上的亲姐姐,你的前程也不过是本宫一句话罢了。” 软的不行她就来硬的。 叶旭尧根本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仍旧表情如一地道,“长公主息怒,本侯并没有辱没公主的意思,之前施粥赈灾也是公主个人的意思,本侯还特地写了封奏折送进京请圣上给公主嘉奖,公主如今把一切都推到本侯身上并不妥当。”顿了一会儿,手指轻敲着桌面,“如果公主觉得赈灾压力大,那这粥棚就关了吧。” 长公主倒是想不办啊,可一来骑虎难下,二来女儿不愿意,她又不想看到女儿失望,所以这粥棚还是得办下去。 最后,她没能在叶旭尧的面前讨得好,只能一脸铁青神色地离开。 看来她得重新考虑一下是否支持女儿的爱情了,叶旭尧这般不识相让她相当的愤怒,这个年轻人就凭这态度如何能当得她的女婿?   ☆、第四百二十章表态 周雪柔看到母亲一脸阴郁地从衙门里面走出来,她略探了探头,看到后面恭送她母亲出来的叶旭尧,俏脸立即就羞红一片,忙撇下手中的人和事,立即迎上前去,“娘。” 嘴里唤着母亲,但她的目光却是瞟向叶旭尧,女人一旦动了春心,怎么看这男人都是怎么好,此刻的周雪柔也不例外。 长公主自然没有漏看女儿脸上的春意,神色更为难看,这女大果然不由娘,眼里全都是她看上的男人,身为母亲,她当然不太乐意看到只有女儿一头热的表现。 “你且随我回府。”她道。 “娘?”周雪柔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焦急地唤了一声,她不舍得离开这里,一旦离开了她就见不到叶旭尧。 “恭送公主。”叶旭尧拱拱手道,然后转身就淡漠地离开。 气得长公主险些脸都要歪了,这样的态度她如何放心将女儿嫁给他?再一侧头看到女儿痴痴地看着人家的背影,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充斥在心间,遂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随我回去。” “娘,我不嘛……”周雪柔的目光仍不舍得自叶旭尧的背影上收回来。 无奈母亲攥得她的手很紧,力道又大,竟真的被她拽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她就不高兴地甩开母亲的手,低语怒道,“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若这样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我……” “娘要再想想你与他的事情。”长公主道,她一向宠这女儿,就算态度强硬也不过是一时半刻就会消失。 “娘,你不是变卦了吧?”周雪柔惊恐地道,忙双手抓住坐在身边的母亲的手臂,“娘,女儿今生不能嫁他为妻,我宁可削发出家当姑子去。” 她知道母亲宠她,肯定舍不得她,所以这话带着很强的威胁的味道。 长公主是过来人,当年她也曾发过这样的誓,当即急忙去捂住女儿的嘴,“我的祖宗,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还要不要你娘活命了,你若出家当姑子去,到时候要娘如何活?” 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周雪柔当然知道这点,她故意双眼噙泪,“娘,你就帮帮女儿如愿吧,别拆散我与他,我还是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 可怜的小女儿姿态,长公主看得直叹气,伸手揽紧女儿,“我的乖女儿,赶紧别哭了,你想你娘心碎死吗?他似乎没看上你……” “当年爹就看上娘吗?”周雪柔问道。 长公主一愣,想当年她与丈夫初相识时,周显待她是客套及冷淡的,后来是她不停地付出方才感动了周显,从而让周显舍下发妻与子女与她一块儿。 正正因为自己是过来人,所以她特别理解女儿现在的心态,“你想要不停地付出去感动他?” 周雪柔自信地道,“当初娘能做得到的事情,为何我就做不到呢?我爱他,自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要我的命也成。”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涌上一股豪情壮志,为了爱,她甘愿飞蛾扑火,纵是身死也在所不惜。 长公主呆呆地看着女儿发光的小脸,这会儿她终于发现女儿是真的深陷进去了,哪怕她不满意叶旭尧,也不得不拼尽全身力气去帮助女儿得偿所愿。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难过到窒息,但又隐隐地被自己女儿追爱的勇气所折服,她能成功俘虏周显,为何女儿就不能得到叶旭尧? 思及此,她更用劲地抱住女儿,“我的柔儿,娘会帮你的,一定地帮你的,可你也要记住,娘现在只剩下你了,你可不能做傻事撇下娘……” 周雪柔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好显示她在爱情上是多么的勇敢,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甘愿付出,如果真的要用她的生命去换,她就不会这么干脆了。 看到母亲妥协,她靠在母亲怀里的小脸上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双拳握紧,她一定会达成所愿的。 京城,襄阳侯府。 林珑正带着叶耀星和叶耀辰到主院去给叶钟氏请安,结果刚一掀帘子进去,就听到自家婆母高兴的笑声,遂脸上也扬着一抹笑容,“婆母,有什么喜事吗?” 叶钟氏一看到儿媳妇到来,忙把手中的信搁到矮桌上,趿鞋起身上前一把抱起两个小孙子,左右各亲了一记,“都想死祖母了。” “昨儿不才刚见过……”林珑笑着拆台,如今她与叶钟氏的婆媳关系相当和谐,所以她说话行事上也就没有以前隐藏的一丝丝小心翼翼,显得从容了许多。 叶钟氏瞟了眼儿媳妇,夸张道:“你不知道一日三秋的典故吗?我这都有多久没见到宝贝小孙子?怎能不想?” 林垅捂嘴笑个不停,看着自家婆母逗得俩小娃笑呵呵个不停,她倒是没忘记之前的问话,遂又问了一遍,“婆母还没有告知我有何喜事呢?” “你不问我又不记得提了,信在桌上,你自个儿看。”叶钟氏朝桌上的信努了努下巴。 林珑也没有客套地执起信就看了起来,随后惊喜地道,“大姑奶奶有了身孕?我前儿才收到夫君写回来的信,他却没跟我说。”话里隐隐对叶旭尧有着不满。 叶钟氏笑道,“那你可是冤枉尧哥儿了,这信是今儿刚送到的,只怕前儿给你信之时他还没有收到汝阳城的最新消息。” 一般没有重大的事情是不会使用飞鸽传书来传递消息,毕竟这飞来飞去的畜生也不过于安全,往往有时候消息没到达正主儿的手里就被人截了去。 林珑这才重新笑容满面,“看来是我错怪夫君了,他如今在江南,只怕忙起来连身体都顾不上,我不知道有多担心他。”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俩小儿子的小脸蛋,“若不是要照顾他们俩小的,我一定要跟去才行。” 她错过了俩大儿子的成长,就更不能错过这小东西的成长,这是当娘的责任。 叶钟氏是过来人,知道林珑担心叶旭尧的身子是事实,另一方面也是不放心男人独身在外易招花惹草,不过在这点上她倒是不担心,“庭哥儿他爹是个靠谱的人,在这点上他不似他爹老犯浑,你也甭担心他会见异思迁,反正你有四子在手,这地位就无人能挑战,他若敢在外乱来,回来我替你整治他。” 这话说得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其实在叶钟氏的想法里,真的是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威胁到林珑的地位,毕竟她可是为叶家生育有功的,这四个娃儿就是林珑地位的保证。 林珑却是莫名的感动不已,这个婆母待她是越来越好了,当然婆母这番表态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四个孙子,但就这样也足够她感动了,不是哪个为人儿媳妇的都有这样的好运。“婆母,谢谢你!” “傻丫头,你嫁进叶家来,我也就当你是女儿看待,这么些年我们婆媳相处也真真的处出感情来,我还能让外头的女人越过你去?”叶钟氏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叶耀庭可是未来襄阳侯府的继承人。 林珑笑道,“倒是儿媳妇客套了,婆母,我可指望着你为我撑腰呢。” 这话在这会儿听来妥妥的是玩笑话,叶钟氏听后也是大方地表示要为她撑腰云云,婆媳二人均未想到会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对了,大姑奶奶有了身孕是好事,只是山长水远的,要不我们也可以上门去庆贺一番。”林珑感慨道。 就算现在她淮备安胎的药材以及进宫向苏梓瑜请赐几颗宫廷秘药送去汝阳城,先莫说路上的安全没有保障,就是走陆路过去,也要明年开春才能到汝阳城,到时候叶蔓君八成都要生产了,这安胎药还如何派上用场? 大女儿的远嫁是叶钟氏永远的心病,现在听到儿媳妇提及,心情不由得惆怅起来,“可不是?怪就怪我将君姐儿教得太好以致让圣上看中,要不哪轮到她远嫁到那种地方去?” 所以说孩子过于优秀有时候也未必是件好事,像小女儿这样不也挺好?至少没有人会算计到她身上,她就一普通公侯千金,没有那等盛名缠身,也就不引人注目。 最后她忍不住还叮嘱一句,“往后你生了闺女,可不能重蹈我的老路,这女孩儿像她姑姑籽姐儿就好,别往君姐儿那样的方向去培养,省得让人惦记又来算计。” 在这点上,她对于皇帝朱翊是有着不少怨言的,可无奈人家是君她是臣,也就敢怒不敢言了。 林珑也跟着唏嘘一片,叶钟氏这话就算不是全中也相差不远,她确是没想过要将自家未来闺女往叶蔓君的方向培养,有时候平庸一点也未必就不好,至少平庸是福。 不过一想到叶蔓君有了身孕,她也是由衷地为这大姑子开心,这下终于坐稳了汝阳王妃的位置,相信汝阳城的人都不得不服气,与滕侧妃的关系应该会和缓许多。 事实也正是林珑所想的那样,叶蔓君怀着四个多月的身孕回到城中,那微凸的小腹让汝阳王一脉的旁支亲戚都看得傻眼了,没想到这世子妃一回来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叶蔓君浑然不在意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由着侍女扶着她走向正堂,还朝一众亲戚都微微晗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少原本暗地里讥讽她还没有怀孕的女人们这会儿脸色颇为精彩,她们原本都看定了叶蔓君的笑话,想着她肯定生不出汝阳城的继承人来,哪曾想如今被人当众打脸?这心情可想而知。 人群中的滕纱纱朝叶蔓君促狭地眨了眨眼,她是真心地为这嫂子高兴,不管如何,能怀上孩子都是好事。 汝阳王朱翌高兴地哈哈大笑,在叶蔓君要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忙让儿子扶着叶蔓君不让她行礼,“你有了身孕,这虚礼不行也罢,须得小心身子。” “是,公爹。”叶蔓君笑着回应。 这孩子还没有来到人世,可她却是提前享受了一番母凭子贵的待遇。 “今儿个让大家来,我朱翌当了这么多年的汝阳王也累了,正好圣上的圣旨已到,这王位如今正室传给我儿子期,从今往后他就将是正经的汝阳王。”朱翌威严地道。 在场的人都是自家亲戚,他们都明了这是朱翌在提前告知他们汝阳王易人的事实,这段时间流传的话语得到证实,他们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意外。再说这近两年来都是朱子期在处理汝阳城的事情,这王位给他是合情合理的。 “恭喜二哥。”朱子佼率先表态。 朱子期看着兄弟脸上真诚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在这弟弟是个好的,他也会渐渐放点实权给他好好栽培一番。 “恭喜嫂子。”滕纱纱立即跟上。 “弟妹客气了。”叶蔓君笑着回应。 有了这对夫妻带头,其他的亲戚都开始恭贺朱子期与叶蔓君。 升格为滕太侧妃的滕侧妃高兴得眼里有着泪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惟有在自家府邸没有过去参加聚会的安侧妃在听到这消息时,失手打碎了一个琉璃盏。 ------题外话------ 抱歉,某梦最近有私事要处理,所以更得很少,明天开始补偿大家,明天下午有更新哈。   ☆、第四百二十一章警告 安侧妃的神色紧绷着,低头看到那破碎的琉璃盏,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朝侍女挥手道,“给我收拾干净,别坏了我的心情。” 说完,她再度挨到软枕上,当初大义灭亲时也有过心灰意冷,知道朱子期成为世子迟早也会是汝阳王,可真的到了面对这一天的时候,她竟是觉得难以接受,从此那姓滕的女人岂不是真的要用鼻孔看她? 一想到自己要仰他人鼻息才能生存,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烦躁。 “世子妃真的怀孕了?”她猛地朝向她禀报汝阳王府发生事情的亲信下人问道。 本来叶蔓君没有生育一事让她是暗暗高兴的,她没做什么老天就成了她,就算朱子期成为世子又如何,他的妻子不能生。而且她也看得出来朱子期与叶蔓君的感情极好是不可能会纳妾生子,所以她想着只要朱子期没有嫡亲的孩子,肯定是要从她儿子子佼那儿过继一个的,这样一来这王位不过是兜了一圈又轮到了她的血脉来继承。 只是想象终归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叶蔓君居然怀孕了。 “回侧妃的话,有不少人见着,说是真怀上了,而且滕侧妃,不,是滕太侧妃满面笑容地接受旁人道贺,可见这事是千真万确……” 安侧妃这边发生的事情,刚一回到府里的朱子佼和滕纱纱就知道了。 朱子佼对于自己的母亲始终没有真正放下心来,母亲的不甘心他看在眼里,知道她安份不了太长时间,父亲将母亲交给他看管,一来给了他这个当儿子的面子,二来也是让他好生看管母亲,省得母亲一时拎不清又去做出什么祸事来。 “夫君,妾身怕……婆母一时接受不了,会不会?”滕纱纱挥退下人只剩夫妻二人时,忍不住隐晦地点破安侧妃的不安份。 为母则强,她就快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被愚蠢的婆母给拖累了,对于现状,她是相当满意的。 如今在汝阳城,除了叶蔓君最受人羡慕之外,其次就轮到她了,每次回娘家,就连嫡母也得高看她一眼,众姐妹们对她的羡慕嫉妒恨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还有何不知足? 朱子期的目光从妻子的脸上滑到她浑圆的大肚子上面,他就要当爹了,这王位与他八杆子打不着,他不想争也不想让人毁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宁生活,遂握住妻子的手道,“娘子,你放心,娘那儿有我的人看着,她出不了什么乱子的。”顿了顿,“我这就先去看看她,你且先歇息,记住,现在你不能过于劳神,要好好地安胎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嗯?” 滕纱纱娇羞地点了点头,“你且好生与婆母说话,她年轻大有时候又固执,别激怒了她,省得婆母气坏了身子。” 安侧妃若在这时候传出什么身体抱恙的话来,只怕又有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而且她不想传出任何会让人捕风捉影的事情来。 朱子佼明白地向她保证会与母亲好好沟通的,在嫂子叶蔓君怀孕期间,他都不掉以轻心,这城里也有人看不得他过得好,时时刻刻想扯他后腿,毕竟他舅舅一家子所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夫妻俩达成了一致意见,他这才前往母亲独居的院子。 安侧妃一看到儿子到来,脸上倒是绽出一抹笑来,“儿啊,这会儿怎么想到娘这儿来坐坐?” “娘,儿子有话要与你说。”朱子佼不打算拐弯抹角,这个话题不容他再逃避。 安侧妃一愣,嘴唇也合了起来紧紧地抿着,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下人都出去,她这才端起茶盏茗了一口茶水,“子佼,你要与娘说什么……” “娘,嫂子怀孕了,而且不日大哥就会正式举行仪式继承王位,儿子不希望娘因此生事,还请娘为儿子以及未出世的孙子多多着想……”朱子佼诚实地表达他的希望。 安侧妃的脸不禁拉长,满脸的不高兴,“你娘又没有要做什么,你来这儿与我说这些做甚?” “娘,儿子不过是给您提个醒罢了,这王位我们争不到也不应该争。” “呵呵,你就这点出息?” 安侧妃觉得她这儿子的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居然如此怕事。 朱子佼不为母亲的态度所动摇,“娘,儿子只想过安稳日子,至于出息不出息的儿子也管不着,这段时间您哪儿也不要去,就在府里等着小世子降生吧。” “你这个逆子,这是要拘着你娘了?”安侧妃大怒,没想到儿子居然要禁她的足。 “娘,儿子也是为了你好。”朱子佼淡淡地看了眼母亲的勃然大怒,“娘,这也是爹的意思,他希望二哥的孩子能平安出生……” “你给我滚,滚出去!”安侧妃跳了起来吼道,手指指着门外就要驱逐儿子。儿子说其他的话她还可以容忍,但提到她与丈夫的离心离德她就再也忍不了。 “娘,儿子在好好地与您说话,您就不能认真地听一回?”朱子佼脸上也隐隐带着薄怒,他的性子再好也有自己要坚持的原则。 “我就是听了你的才害了你舅舅一家。”安侧妃反唇相讥。 娘家的灭绝其实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尽管最后她与兄长等亲人反目成仇也亦然,毕竟血脉相连,她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朱子佼的眼睛一沉,母亲的话深深地伤了他的心,当时舅舅等人打算做什么母亲又不是不知晓,都事过境迁了,好在父亲与兄长都没有真的记恨他,这已是万幸了。 “娘,您真的这么想?” 听着儿子轻飘飘问出来的话,安侧妃不禁微微心塞,别开头不到头回答这话。 朱子佼突然感觉到心灰意冷,为了他们母子二人能生存下来,他忍了常人不能忍之事,可母亲倒好,一再地将他往绝境上推。 他站了起来,“娘,儿子的话已说完了,您最好记在心里。”说完,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如果与母亲沟通不了,他不介意动用些手段,事关妻儿,容不得他再温和地处理此事。 安侧妃气得大怒,在儿子的身后骂道,“逆子。” 朱子期对于母亲骂他的话充耳不闻,在掀帘子出去的时候,他朝侍女们道,“以后唤安太侧妃。” “是,爷。”侍女们不敢有违,忙应声。 一听到太侧妃这三个字,安侧妃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表示她已无力回天再与滕侧妃争什么。 对安氏不放心的人,不独独是朱子佼与滕纱纱,还有深知她禀性的滕太侧妃。 翌日,滕太侧妃就过府来探望安太侧妃。 徐娘半老的两人哪怕是一脸平静地面对面坐着,也能让人从中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两方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地侍候着。 滕纱纱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她夹在中间好生为难,想要离开又得罪双方,不禁用手抠着帕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纱纱,你且先下去。”滕太侧妃看了眼这侄女道。 滕纱纱方才站了起来,目光瞟了眼自家婆母,又不敢真的全都听亲姑姑的话。 安太侧妃在人前也不屑于刁难儿媳妇,遂冷声道,“退下吧。” 滕纱纱这才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这才由侍女搀扶着离开。 滕太侧妃看了眼这侄女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果然女大不中留。 “你来做甚?”安太侧妃不客气地开口道,如今她也懒得做戏与对方虚以委蛇。 滕太侧妃轻喝了口香茶,这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安太侧妃,“怎么?不恭喜我吗?我也要当祖母了,而且子期不日就要宣告全城继承王位……” 安太侧妃阴深深看着这昔日的竞争对手,她是来向她炫耀的,这个女人好生可恶。“你来就是为了向我炫耀吗?” 滕太侧妃享受着对面女人的嫉妒,一直以来,身为前任汝阳王侧妃,她们一直是面和心不和的,此刻她笑容满面地再道:“我来是警告你的,安氏,收起你那肮脏的手段,如果你敢害我的孙子,我决饶不过你。” 随之而响的就是她手中摔到地上的茶盏破碎发生的声音,这表示了她绝不容忍的决心。 安太侧妃被气得当场吐血。 滕太侧妃冷脸站起来,朝朱子佼府上的下人道,“还不把你们府里的府医给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安太侧妃,“想死?我可不会让你如愿,好生地活着看我的孙儿出世并长大才再去死。” 讽刺完后,她不理安太侧妃那剜她的目光,昂着头高傲的转身离开,反正目的达到,先礼后兵,安氏若敢动手,她就斩了她的爪子。 得了消息的滕纱纱立刻赶来,一看到自家姑姑要走,目光又看到倒地的婆母,一时间不禁面上有些急色。 滕太侧妃一把抓住她手腕,“纱纱,你是我侄女,我也就多嘴一句指点你一条明路,招子给我放亮点,别想再干些什么小动作,要不然别怪姑姑不念亲情……” “姑姑放心,侄女都明白的。”滕纱纱立即表态,“侄女是真心实意恭喜二哥二嫂的,姑姑不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纱纱懂得惜福。” 滕太侧妃仔细地打量这侄女的表情,见她没有说假话的意思,这才神色淡漠地松开她的手臂,“这番话说得出就要做得到,还有看好你婆母,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侄女知道。”滕纱纱应声。 滕太侧妃这才满意地离开朱子佼的府邸,这趟警告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她的宝贝孙子可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与此同时,休息过一宿的叶蔓君还是召见了劫后余生的水帘。 水帘眼眶红红地进来给自家主子请安,她还在悲痛着珠帘的遇难,上香之时叶蔓君被掳,珠帘却是直接遭了毒手一命呼乎。 她们姐妹四个当初做为大姑娘的陪嫁大丫鬟到了这汝阳城,如今就只剩下自己,这心情实在是无法向人诉说。 叶蔓君一看到这丫鬟的表情就知道她仍在为珠帘难过,其实她的心情也一直是沉重的,“我已下令让人收敛珠帘的遗物,到时候随她的骨灰一块儿回京交给她的亲人。” “奴婢代珠帘谢过王妃。”水帘感激地道。 叶蔓君轻拍了一下这丫鬟的手背,“看开点吧,这样的结局没有人愿意看到。” “是,王妃。”水帘哽咽地点点头。 好一会儿,主仆二人方才不再那么伤心,水帘这才把京里发生的事情一一与叶蔓君细说,当叶蔓君听到大嫂林珑又怀了身孕的时候,不禁吃惊地大张着嘴,啧啧道,“我嫂子这肚子是什么构造,这也太好怀了吧?” 水帘应声,“大奶奶命好。” 可不就是命好吗?她想到林珑,觉得这大奶奶的命比自家大姑娘还要好。 提到京中的趣事,两人的情绪这才真正和缓下来。 正在这时候,朱子期走进来,笑看向妻子,“在说什么?” “说我大嫂又怀孕一事,我算算日期,怕是早就生了。”叶蔓君忙起身迎接丈夫。 哪怕还没有太过于显怀,朱子期也不让妻子操劳,立即反手扶着她坐下来,“你别忙活这些,安胎要紧,这胎儿来得不是时候,之前吃了那些苦还没有补回来呢。” 他看着妻子仍略显苍白的面容,不由得对宝珠兄妹二人又记恨了一番,看来与蒙国的平南王谈条件的时候一定要剥下对方的一层皮才行。 “都没大碍了,就你还不放心。”叶蔓君笑着由丈夫扶着重新坐下来。 “等你身上养回一些肉,我这才能放心。”朱子期笑道,“对了,提及你大嫂有孕一事,我倒是新收到消息,你嫂子又给你哥生了对双生子。” 一提到这茬,他也被惊得目瞪口呆,这大舅哥太好运了吧?想到叶家有双生子的传统,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妻子的肚子,这里面会不会也怀了一对小子? 叶蔓君被惊得目瞪口呆,“夫君,我嫂子真这么厉害?” 朱子期点了点头,“该说你哥厉害。” 叶蔓君这时候方才消化了这个喜讯,随后喜滋滋地笑道,“我该给这对小侄子备什么礼好?不行,等明年一开春冰河解封就让人捎回去,若不是隔得这么远,真想回去看看四个娃儿可人的样子。我哥我嫂子都长得好,这娃儿得多好看啊……” 提及家人,她的笑容显得灿烂又温暖,朱子期只愿永远沉醉在里面不愿醒来,他一脸笑意地听着妻子念叨这家常,日子要这样过才有滋有味儿。 举行了汝阳王的继任仪式后,叶蔓君接见了即将离任的马大人一家。 马兰氏一脸感激地看着叶蔓君,“这次多得叶侯爷的垂怜与帮忙,我们夫妻二人会永远铭记于心。” 与当初的承诺一样,她丈夫调回了江南,这样一来一回去她就能见到儿女,光是想想这心都激动得彻夜难眠。 “马夫人言重了,我们叶家人一向一言九鼎。”叶蔓君道,“如今马大人离任,这是我备一份礼送给二位,也算圆了我们曾相识的一场缘份。” 马大人在汝阳城任职时间颇长,好聚自然好散,她也不是吝啬孤寒之人。 马大人与马兰氏惊讶地对视一眼,两人纷纷起身谢过叶蔓君的赏赐。 马大人心里明白,哪怕离任了,他也得管住自己的嘴,关于汝阳城的事情往后都尽量不提,一想到他见证了前王妃朱陈氏的死亡以及汝阳城世子之争的流血,他就猛地打了个冷颤,看来这离任工作一定要做好,省得朱翌父子秋后算账。 “王妃放心,下官一向嘴严,不会到处胡说八道。”他朝叶蔓君保证道,同时也希望叶蔓君能把话带给朱子期,有这王妃从中调节,他的心方才能安定一些。 叶蔓君也没有打马虎眼,遂点了点头。 马大人夫妻离开后,她这才起身到丈夫的书房去。 推门进去,就看到朱子期正在伏案疾书,她忙上前与丈夫道,“别忙坏了身子。” “你来了。”朱子期这才起身,上前扶着妻子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最近积压了不少事情,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就能空出时间来陪你。” “那我等着。”叶蔓君笑道,随后斟酌了一番又道,“夫君,就让马大人夫妻平安地离开汝阳城吧,他们夫妻都是聪明人。” 朱子期皱了皱眉,本来依他的意思,一旦马大人夫妻离开汝阳城的地界他就会动手处理掉这个隐患,他知道了太多汝阳城的秘密,这人活着离开终究不能让人放心。 叶蔓君的手缠上丈夫的手臂,知道他没有吭声估计内心正在挣扎着,遂又柔声道,“我知道这事本来不到我多嘴,不过对于这对夫妻我也算是了解,他们也有儿女,或许是当了母亲这心肠就软了……” 朱子期轻握住妻子的手,也罢,相信马大人应该不是个大嘴巴,这人在汝阳城这么久一向谨小慎微,看其品行应该也可信,遂道,“听你的。” “夫君。”叶蔓君感动地唤了他一声,随后投入他的怀里。 朱子期抱紧怀里的娇躯,对于他而言,再也没有比这份量更重的人与事。 颤颤惊惊的马大人交接完就急忙携妻在欢送宴后离开汝阳城,早走一天就早一天心安,省得被朱翌父子惦记着。 与之同时,林家二房一家子终于磕磕碰碰地抵达了京城。 这回他们没有选择与三房的林创住到一块儿,而是借居到林府。 林绿氏早就得了消息,为了迎接二房一家子,她也早早就吩咐人把院子清扫好,省得林白氏到时候抱怨她不用心接待她们。 这段日子林绿氏过得极不舒心,喜雨那个可恶的丫头在霍源与林琦之间搅风搅雨一事她已知晓,这丫头是她采买回来安置在林琦屋里的,如今出了这事,她责无旁贷,不禁自责,也落下权美环的埋怨。 权美环登门指责之时,她一个字也不敢回应,都怪她识人不清把这祸害买进门来,好在最终这可恶的丫头没能得逞,不然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因而也就更没脸去见林珑和林琦,就只能缩在府里安排打点接待林刚一家子,深怕再弄不好就要引得林白氏的责难。 林栋亲自出去迎接这二叔父,林刚下了马车看到这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男孩,仿佛就看到昔日长兄的英姿,不禁颇为感慨,“栋哥儿越发像你爹了。” “叔父一路辛苦,里面已备好了饭菜,我们叔侄好生聊聊。”林栋说得极客套,他现在已经有了功名,虽不及叶旭融那般参加了恩科取得举人那般耀眼,但于他的年纪而言,已经能傲视不少人了。 “好,栋哥儿是真出息了。”林刚高兴地道,不管如何,这么年轻就是秀才老爷,前途将来不可限量。 “叔父谬赞了。”林栋谦逊道。 林标看着这后来居上的堂弟,同样也是满心的感慨,他考了数年方才在今年考中秀才,而这堂弟不过是初进场就能一举得中,怎不让他侧目?“栋堂弟莫要如此谦逊,下回必定能再下一城,我们林家也就能中兴有望。” “标堂哥也一样,这林家也不是我一人之林家。”林栋从来不高傲自满,他离振兴家业还远着呢。 他这句话让二房的父子俩都挺直了腰脊,尤其是林标眼里也产生了豪情壮志,今年的恩科他失利了,但还有机会,他也就不会轻言放弃。 林栋领着林刚父子率先进入林府。 林绿氏却是热情地接待林白氏,“二嫂一路辛苦了,赶紧进府歇息。”目光落在林白氏身边还抱着个几个月大婴儿的年轻少妇身上,“这位怕是标哥儿媳妇吧。” 林白氏看了眼越发显得年轻容光焕发的林绿氏,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这妾室起家的女人过得越发好了,不过想到林绿氏在林珑姐弟仨那儿极有份量,遂笑道,“倒让三弟妹操劳了。”然后拉着自己的儿媳妇上前,“这确是标哥儿媳妇谢氏。” 林谢氏早就知道大房的情况,虽然瞧不起林绿氏这妾室起家的婶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见过三婶母。”   ☆、第四百二十二章失态(二更) 这侄儿媳妇问好的态度毫无半分诚意,林绿氏就算再如何挺不直腰杆来,此时脸色也好看不起来,她还没有大度到连别人的不恭不敬也能装做看不到。 林白氏也皱了皱眉,就算再如何瞧不起林绿氏也不能当面给脸色她看,好歹不看僧面看佛面,早在林珑出嫁那会儿她就看明白了,所以林绿氏唤她那声弟妹她是听得相当刺耳,却是半分不悦也没有表露出来。 如今儿媳妇这态度连她都看不过眼,再一细看林绿氏绷紧的脸色,由不得她再坐视不理,遂佯装不悦道,“苇哥儿他娘,你……” “大嫂,你这是什么态度?第一次见大伯母连个礼都不行吗?亏你还是读书人的女儿,谢秀才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 林璃抱着自己儿子走过来,立即出声为林绿氏打抱不平,这趟进京多处还要仰赖大房,尤其是林珑,真得罪了林绿氏,也就甭想与林珑打好关系了,她太清楚林绿氏在林珑姐弟仨心目中的地位。 林谢氏脸上不禁涨红,这姑奶奶从见到的第一眼起就互相看不顺眼,在苏州时没少找她的麻烦,现在还要在林绿氏的面前拆她的台,“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大伯母不敬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大伯母岂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好的?” 她爹是秀才,她也自诩是读书人的女儿,当初要不是她爹说林家家境殷实,林标上进好学迟早会中举,又有门显赫的亲戚在京城,嫁进林家绝对亏不了,所以她才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嫁进了林家。 这林家哪都好,就是有个老赖在娘家的女儿不好,对于林璃带着丈夫儿子久居娘家的行为,她是深深地看不惯又觉得对方占了她的便宜,因而与林璃渐成了水火之势。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林璃的丈夫丰硕虽然身子不好,却还是有进士功名的,素日里也没少指点她丈夫林标的功课,今年若不是这妹夫的指点,林标估计还是成不了秀才。 “哼。”林璃才不会被她吓到,半点情面也不给她留地道,“大嫂,你别在这儿强词夺理,只有要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你的行事有偏差,我哥好歹现在也是秀才了,你身为秀才娘子连礼数也不懂,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哥娶了个草包女?” 林谢氏气得脸色越发涨红,她咬着下唇忙向婆母林白氏求救,“婆母,儿媳妇……”手暗地里掐了一把怀中抱着的儿子的屁股。 没一会儿,孩子吃痛大哭出声,她也跟着一脸委屈抽抽噎噎地哭着。 又来了,林璃不高兴地翻了翻白眼,有本事大家就红口白牙辩个清楚明白,这般做作给谁看?不过这套却能吃定她娘,思及此,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丰硕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他想要帮自家娘子出头,可这大舅嫂相当不好惹,他若作声,指不定要被她说成欺负她妇道人家,总之就是怎么做都讨不得好。 林白氏心疼孙子,一把从儿媳妇的怀里把才几个月大的孙儿抱在怀里哄着,不悦地瞪了眼儿媳妇,不过嘴上还是朝女儿道,“给你嫂子道个歉。” “我又没说错,不道歉。”林璃脾气也上来了,抱紧自己到处张望的儿子,朝林绿氏行了一礼,“见过大伯母,让大伯母见笑了,我哥什么都好,就是娶了个不好的妻子。” 林谢氏被这小姑子挤兑,顿时气得脸险些都扭曲了,想找丈夫哭诉,无奈公爹与丈夫先一步被林栋请进宅子里,所以只能用眼狠狠地剜着林璃。 林绿氏看了眼这情形,心里也渐渐明白林标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罢,她不敬她这当长辈的,她也就当看不见她,遂亲热地与林璃道,“有些年头没见到璃姐儿,现在出落得越发俏丽了。”伸手逗了逗林璃怀里的小豆丁,“哥儿长得真精神。” 林璃伸手轻摸了下儿子的头,“轩哥儿,快唤声大外祖母。” 小家伙长得与丰硕十分相似,一岁多的年纪,十分乖巧地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大外祖母。” “真乖。”林绿氏喜欢孩子,见到这样的可爱的孩子顿时满脸笑意,忙招呼林璃与丈夫丰硕进去,然后还是礼貌地转头招呼了一下林白氏,当然对于林谢氏,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她选择性忽略过去了。 林谢氏这回是真的脸色难看至极,站在当地气得脚都动不了,林白氏一手抱着孙子一手拽着儿媳妇进去。 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林绿氏以及女儿女婿一家子,她松开儿媳妇的手,低声训道,“你给我长点心,现在得罪了你大伯母,我看你也甭想在林珑那儿讨得好,我也不知道当时着了什么道就看上你这么个货色,你可不能给我的标哥儿拖后腿,待会儿好生地向你大伯母道歉,她心宽必会原谅你。” 林谢氏并不是没有眼界力的人,本来仗着孙子,她一向还是挺得林白氏的法眼,要不如何能让林白氏偏向她而去责骂林璃呢?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她也知道自己不应把蔑视林绿氏的心思暴露出来,遂抽泣了一下,“婆母,儿媳妇晓得。” 林白氏虽然当年待林珑姐弟仨相当的刻薄,但她却偏偏不是一个会糟蹋作践儿媳妇的人,如今见到儿媳妇服软了,也就没再说什么严厉的话,这儿媳妇尽管有千般不好,却给她生了个宝贝孙子,这功还是大于过的,遂道,“你知道就好,你得记得一条,他日标哥儿出人头地了,你才能跟着得好。” 林谢氏一想到将来也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心头不禁火热起来,这会儿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她忙表态,“婆母,儿媳妇真知错了,等会儿必定给大伯母赔不是。” 还好孺子可教也,林白氏对于儿媳妇的识相相当的满意。 进膳期间,正如林谢氏向婆母林白氏表态的那样,她真个给林绿氏行礼斟茶认错,没再摆谱,一口一个大伯母唤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林绿氏纵使心里不悦,面上却是不显,又有林白氏在一旁为儿媳妇说些好听的话,遂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接过林谢氏手中的茶轻茗了一口,“标哥儿媳妇,过去的就算了,我这当长辈的也不会与你一个小辈计较,不过你得记住一条,要人敬你,你得先敬人才行。” “大伯母教训的是,侄儿媳妇会铭记心间。”林谢氏忙道,心里却在咒骂着林绿氏装模作样,充其量不过是个妾室起家的女人罢了,她可是林家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进门的儿媳妇,哪是林绿氏这样的可比的? 一旁坐着的林璃不屑地微微哼了声,不过在老娘瞪过来的目光中,她还是没有触怒老娘再去拆自家虚伪大嫂的台。 林绿氏也真不去与她计较,而是扶她起来入席,未来估计一长段时间,她都要与二房一家子打交道。 好在林府是五进的大宅子,安置二房一家子以及奴仆绰绰有余。 至于林标一听到林栋这里请了有名的崖山先生执教,立即惊喜地请这堂弟给他引见,如果能得到这名师指点一二,他对于下次的乡试就更有信心了,这可是他的机缘。 林刚也是一脸的兴奋,这儿子就是他的希望,若能复制自家故去老爷子的人生轨迹,他纵是死也有面目见老爹于九泉之下。 林栋并没有推却,还是亲自带着叔父与堂弟求见胡老先生。 胡老先生一向极为待见这年轻的弟子,所以也极给他面子见了见林刚父子俩,目光锐利地打量了一番林标,此子目光清澈倒也得了他的缘法,遂面色和蔼地指点了几句,已是让林标喜出望外了。 这会儿他对于父亲选择进京投靠大房的举动深以为然,不过好在他一向定性还不错,也就没有因为兴奋做出失礼之举,又是诚心请教,看得出来这老先生对他印象不错。 直谈了一个多时辰,林标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离去。 与父亲独处时,他感慨地道,“三叔父真没有眼光,心胸又狭窄,竟是与大房关系破裂,不然他来请教一下这崖山先生必是受益匪浅,又何愁恩科不中?” 林刚也对三弟林创颇有意见,拍了下儿子的肩膀,“你那三叔父越发钻进死胡同里面,我们也犯不着去管他,这话你不要对他说,省得他回过味儿来把你的机会给抢走了,他爱与大房做对就由得他。” 林标对于父亲自私的话皱了皱眉,崖山先生一派光明磊落心胸又宽广,并且他看得出来胡老先生对于堂弟林栋的看重,必然就会爱乌及乌,指点一个跟指点两个并无区别。“爹,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这事你听爹的准没错,你那三叔父实在是说不通之人又自视甚高,且不要去管他,不然指不定他连你也憎恶上。”林刚知道亲弟林创的禀性,所以也不想儿子去撞南墙。 林标口头上是应了父亲的话,不过心里却想着还是做个中间人调停一下大房与三房的关系,好歹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难道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 夜里,林璃与丈夫丰硕商量道,“夫君,我们既然回来了,住在这儿并不合适,明儿我就回丰府去收拾一下,我们也好搬回去。” 丰硕听到妻子这么说一脸的喜出望外,他原本以为妻子不想住回原先的丰府,估计是触景伤情,毕竟他曾在那儿做下荒唐事,所以他就更不敢与妻子提半句回丰府的话来。“好,我听你的。” 当初爹娘回了原籍,两个兄长外放贫寒地方,爹娘为了他们兄弟计,还是把原先的宅子给留下了,等将来他们兄弟谁出息了回京后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璃瞟了眼丈夫,丰硕理亏所以现在事事顺她的心意去做,不由得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我跟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丰硕感动不已,伸手抱紧妻子,好在她没有在他落魄的时候离开他,“这辈子我都会补偿你。” 林璃也不去想补偿什么的,俩夫妻没有分得那么清楚,把头靠在丈夫的胸前道,“你的身子现在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至少表面上看来也没有问题了,正好销假留京看看能不能轮上个好差事,我再去走走珑堂妹的路子,相信找个留京的实缺应该不难,我们就不回苏州了。”顿了顿,“我现在看到大嫂就烦,我娘也是的,给我哥找了个这么个不省事的人。” 丰硕不由得暗笑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林璃看他神情十分的开朗,比在苏州那会儿好了不少,果然让男人住在妻子的娘家就是不妥,所以这趟回京正好是搬回丰府的机会。 她要走的事情,翌日自然请示亲娘与林绿氏,两位长辈都没有反对意见,没有出嫁的闺女长住娘家的,这是让人笑话的事情。 一旁坐着抱孩子的林谢氏难掩一脸的喜色,这讨厌的小姑走得越快越好,一想到没有她在,这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林璃看了得意的长嫂一眼,翻了翻白眼,懒得跟她计较。 正在这时候,有丫头进来请示,“太太,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都回来了。” 林绿氏一听立即起身,笑道,“八成是听闻二弟妹一家子来了,这不,姐妹俩都选择了回来。” “走,我们出去迎她们。”林白氏也高兴地起身。 她一向在林珑面前不会摆架子,现在既然林珑也没摆架子等他们这些个长辈过府求见,她自然也要会做人才行。再者林琦居然也嫁得那么好,这真真的出乎她的预料,虽说是母女共嫁一家,但能落得实际的好处,那些虚名又何必在意? 俩长辈出去了。 林璃正要也跟着出去,她正好有话要与林珑说呢,只是刚想出去的时候,却被抱孩子的大嫂林谢氏给挤到一边去,看到她脸色难看,林谢氏笑道,“姑奶奶别恼啊,我这不是挤着苇哥儿嘛,你是姑姑,得让着侄儿才是。” 说完,抱着儿子得意地先行一步。 林璃气得要命,骂了句,“虚伪。” 算了,与她那等人置气难过的是自己,她本来还想着今儿个回丰府收拾的,既然林珑来了,她就不好离开,只能推到明日再回去收拾住处。 林谢氏抱着儿子走得飞快,她早就对林珑的大名仰慕已久,这可是林家最拿得出手的姑娘,也是最让人艳羡的一门亲戚,在苏州提及林家都少不得要带上林珑这位义安郡主以及襄阳侯夫人。 等看到两辆华丽的马车驶进来,她忙整理了一下衣装,务必要在林珑面前搏个好印象,看了眼怀中的儿子,她这会儿居然有几分遗憾没能生个女孩儿,听说林珑有四个儿子,这若能攀上其中一个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情况下,看到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一名身着淡绿色衣服的体面大丫鬟先下马车,放下踏脚凳,扶着一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少妇下马车。 这是林谢氏第一次见到林珑,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林珑这通身气派的京城贵妇面前,她竟然感觉到有几分自惭形秽,这真是林家的女儿? 同样嫁了京城人士,她却没在林璃的身上看到过这样迫人的光彩,果然人比人就是不同啊。 林绿氏上前迎着姐妹二人,“你们俩这是约好了一块儿回来的?” 林珑笑看向自家二娘,“二娘,二婶母来了京,我们姐妹俩于情于理也得回来见上一面才是。” 林琦同样笑道,“我可在家里闷得慌,这会儿娘家客至,哪会不回来凑上热闹?” “就你这妮子的嘴贫。”林绿氏嗔了句自家小女儿。 林白氏这会儿上前与林珑道,“我们珑姐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我都不敢认了。” 她这话听来略有些夸张似讨好,不过仔细听其语气还是饱含惊讶的。 初嫁的林珑纵使长得美也还带着青涩的味道,并不太引人注目,现在生了孩子又正是十八姑娘一枝花的年纪,这美就如怒放的花朵那般夺人眼球。 “看二婶母说得,还不是老样子?”林珑捂嘴笑道。 “二婶母你偏心,就称赞我姐长得好看,我就不好看了?”林琦故意嘟嘴道。 林白氏忙道,“哪有?琦姐儿可别冤枉我这婶母啊,我们琦姐儿也长得美。” “我就知道自己也长得不差。”林琦臭屁地道。 林珑笑着摇了下头,妹妹就算性子稳了许多,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性格还是改不了。她的目光在看向林璃的时候,自然扫到抱着孩子的年轻少妇,微微一打量,她上前笑道,“你就是标堂哥的媳妇吧?” 林谢氏却是呆呆地看着林珑俊俏的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连自个儿现在失态也不自知。 “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第四百二十三章道歉 话语一出,众人顿时无语呆愣地看着林谢氏,这林谢氏的恭维怎么这么与众不同,林白氏更是掩脸不敢看向众人,这儿媳妇这会儿看着怎么就像只土包子似的,她当初选了这儿媳妇到底是什么眼光? 从没有一刻林白氏如此怀疑自省自己眼光竟是如此的差。 就连林璃也一脸的不可思议,她还特意多看了几眼这大嫂,与平日的尖酸刻薄相比,这大嫂如今看来就像乡下女人进城那样,她也想跟着母亲捂脸了,实在是丢脸至极。 “姐,没想到堂嫂如此的有眼光。”林琦喷笑出声,目光促狭地看向自己的姐姐,其实她姐是真的比以前漂亮了许多,以前的姐姐还不至于如此抢眼,现在真像怒放的蔷薇花,让人看得错不开眼。 只可惜姐夫还在江南赈灾没有回来,要不然只怕姐夫日日君王不早朝了,只愿沉醉于温柔乡不愿醒。 她也曾私下问她姐是不是又研究出什么秘方来,赶紧给她一份,她也想要这份艳光好将霍源完全迷住。她姐却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抛下一句,哪有什么秘方?我若有好东西能少了你的?镇日胡思乱想,没个正形。 后来还是二娘林绿氏给了她答案,她姐已经十八岁了,正是女大十八变,加之生育了子嗣又保养得宜,这才会越来越耀眼,等哪天她也生了孩子到了这年纪,也会同样如此迷人的。 她这才把这事撂开了,就算她没这艳光也能把自家夫婿迷得死死的,怀个孩子才是她的头等大事,哪怕霍源时常表态不希望她生得太早,她也只是当成了耳边风。 霍周氏现在的中风症状越发严重,俨然是向她外祖母权萧氏看齐了,她也真正地不把这老太婆放在心上,毕竟她再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孩子还是要生的,这是她与霍源的血脉延续,光是想想她就会心热不已。 林珑却是瞟了眼大笑不已的妹妹,随后看向林谢氏,没想到林标的媳妇居然是如此一个趣人,她其实对林标的媳妇并不是完然不知的,林璃写给她的信中少不了抱怨这长嫂,可见姑嫂关系是降到了冰点,所以在听到林刚一家进京的消息时,她就担心这林谢氏会是个刺头儿,到时候给脸色自家二娘看就不是件好事了。 果然也如她所猜想的那样,林谢氏刚一到林府就不敬她二娘,当她收到消息时,心里是不痛快的。尽管林绿氏不过是妾室向身,可在当年困难日子里面,她给了他们姐弟仨莫大的帮助和鼓舞,所以她也见不得自家二娘受委屈。 初见这林谢氏之时,她就想要借机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是主谁是客?这回是他们二房一家子投奔他们大房,不再是昔日他们姐弟仨寄人篱下的时候,规矩当然得由他们大房来定,由不得二房作威作福。 计划都想好了,哪曾想居然赶不上这变化,林谢氏居然冒出这么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此时她笑了笑,“堂嫂谬赞了,不过这皮相是爹娘给的,美丑都是天定。” 她一笑,林家的女眷们也跟着笑了,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林谢氏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脸色羞愧得涨红不已,本来那句话不过是心中所想,没想到她会失态得当众说出口,实在是丢人至极,目光根本不敢看向自家婆母林白氏。 她屈了屈膝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以她乡下秀才之女的身份来说,能在这场合行了这么一个礼已经是相当不易了,“我失态惹笑话了,珑表妹别与我计较……” 林珑也不拘身份地上前弯腰扶她起来,“堂嫂这话说得倒是让我怪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况且你这可是在赞我长得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跟你计较?” 林谢氏眼里有着抹激动,没想到林珑这样的贵妇人对她会如此和气,就算彼此是亲戚,可地位相差太大,她其实也怕这夫家堂妹会势力眼不认穷亲戚,心里更是打了腹稿要如何讨好林珑,毕竟这样的靠山都不懂得讨好那就真没有眼界力了。 她虽然对林璃不客气,纯粹因为林璃的出身不如她,她好歹是秀才的女儿,林璃是什么出身?不过是乡绅的女儿,与她不在一个等级里面的。当然林璃也嫁了个进士出身的丈夫,应该说出应让她仰慕,但是一个进士出身的大男人在妻子的娘家一呆就是一年多的光阴,任谁都会有些别的想法。 再说关于丰硕常年吃药,就有人猜测他可能连行房都困难,这让她如何把林璃夫妻二人高看一眼? 疑似吃软饭外加性无能,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进士,送她她也不要,这林璃在她眼里就更没有拽的资本,她这才把尖酸刻薄的一面表现得淋璃尽致,与这小姑子的关系势成水火。 “这是苇哥儿吧?”林珑见她只是激动却不作声,遂笑着问了一下她怀里的小家伙。 “是。”林谢氏对于儿子林苇一向是喜爱得紧,看到林珑伸手要抱她儿子,她忙递过去,“表妹小心,这小子可不轻。” 林珑笑道,“我瞅着与我家星哥儿、辰哥儿差不多大嘛。”顿了会儿,“我那还是对双生子呢,我都抱得动,更何况我们苇哥儿呢?” 林谢氏是知道林珑的“丰功伟绩”的,这表妹三年抱四就像听说书似的,江南林家宗族得了消息的时候,也是跟着傻眼的,随后林家女眷都跟着与有荣蔫一般,处处都用林珑这能生当成自己在婚嫁市场中最大的注解。 林家女也跟着火起来,人人都争着求娶,不为别的,就为了好生孩子这一点就完全值得。 只是后来洪灾越发严重,也就无人再热心于婚嫁,毕竟保命可比婚嫁重要得多。 林绿氏看着大伙儿都站在这儿,毕竟自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遂站出来笑道,“都忤在这儿像什么话,赶紧进屋才是。” “二娘说的是,二婶母,堂嫂,璃堂姐,走,我们进屋去。”林珑抱着林苇率先朝前走。 得了面子的林绿氏笑着与林白氏跟在一左一右,林谢氏急忙赶上,看到林珑如此和气,她更要努力巴结才是。昨儿丈夫与她分析过,要她别得罪了大房一行人,有这门亲戚在,将来他的仕途也能顺利些,她自然不能拆丈夫的台。 再者如今看林珑对待林绿氏那是满面笑容与尊敬,她的眼睛不由得眨了眨,看来自己之前走错棋了,以为这妾室起家的女人不值得尊敬,所以才会给脸色她看。此时眼珠子转了转,看来她也得转变策略,得好生使劲让林绿氏对她亲近起来,一想到若干年后,她也能像林珑这般风光,她的心顿时就更为火热。 她那秀才爹说过,她的夫君林标迟早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只是现在龙困浅滩难以施展罢了,缺的就是机遇,所以她嫁他也将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琦看着前面几人走了,遂一把勾住林璃的手臂,“璃堂姐,我陪你。” 林璃这才把目光注视在这大房最小的堂妹身上,上回离京之时林琦还不起眼,没想到现在却也是珠光宝气,通身透着不亚于林珑的贵气,可见她嫁得不比其姐林珑差,心下不由得感慨,这或者都是命吧,纵是羡慕嫉妒恨又能如何? “这可好,我们俩正好说些体己话。”她也笑着亲热道,“还没有恭喜堂妹嫁得如意郎君。” 林琦纵使一向脸皮厚,这会儿也不禁羞红起来,但仍是边走边落落大方地应道:“谢谢堂姐的道喜。我也还没见着璃堂姐的娃儿呢?怎不抱出来瞅瞅?” “出来时他正睡着,所以我让奶娘看着没让他出来。”林璃笑着解释,随后悄悄问林琦,“堂妹身上有消息没有?” 林琦眼神一黯地摇了摇头,她的小日子前儿才走,可以确定是没有怀上身孕,不过宫廷御医给开的方子她还在用,这是调理身子的好东西,她现在把身子调整好将来怀了孩子更好。 林璃也不去戳她的痛处,“这事急不来,得慢慢地水到渠成才行,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迟早会有的。” “我姐也这么说。”林琦的黯然不过是一会儿的事情,她一向乐观,很快就又能笑出来,“反正我还年轻,等到二十再怀也不迟,像我姐一口气生了个四个,现在都围着孩子转,我看她镇日都忙得很,好吧,我这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最后忍不住调侃自己一句。 林璃听得大笑出声,这堂妹一向是个妙人,“可惜珑堂妹没有带他们过府来,不行,改日我必定要登侯府的门瞅瞅这两对双生子。” “庭哥儿和辉哥儿要到叶老侯爷那儿去进学,星哥儿和辰哥儿昨儿拉肚子,我姐的婆母就不许我姐带他们出府,说是怕见风,我姐也只能顺着自家婆母的话,犯不着在这些小事上惹婆母不痛快,要见什么时候都成。”林琦快言快语地把四娃儿没来的原因道了出来。 林璃听了半晌,不由得偷瞄了眼林琦,这琦堂妹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以前可没见到她如此会说话。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示了林珑极得夫家的重视,又没落下娘家人的面子,算是两面俱全,看来林珑花在这妹妹身上的心思还是见效了。 “那是。”她笑着附和了一句。 等到二人边说边笑地进了厅堂之时,林珑已经与叔父林刚等人见过面了。 毕竟是亲叔父,林珑也极给林刚面子,没有端半分的郡主和侯夫人的架子,也绝口不再提当年的不愉快,倒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林珑这态度让一直心紧张不已的林刚彻底地放下了心头巨石,虽说当年林珑出发进京之时他们就已经和解了,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这侄女在京城有多风光他在江南都有耳闻,无疑林珑是林家多少代来最为出色的女儿。想起当年他刁难她的情形来,他顿时又觉得冷汗要冒出来了,若他那会儿知道林珑有一天会飞黄腾达,他说什么也会把她当成菩萨供着,哪会为了点银子就刻薄他们姐弟仨? 面对林栋他还能坦然几分,毕竟林栋身子弱,他们见面的机会没有多少次,不似林珑想当年隔三差五地就来要一回银子,所以他对于林珑的愧疚是最深的。 这二叔父的忐忑不安,林珑全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其实她也没有真那么大度不计较当年事,有时候想起之时还会牙痒痒的,那时候她不知吃了这叔父多少排头。不过为了弟弟林栋的前程着想,她是不能与林家的所有人都闹翻,与宗族对立从来都不能讨得好的,宗族是个人立足社会的资本之一。 她这才会原谅二房并扶植这叔父当上族长。 “这次遭灾,叔父此番进京,族里的人都没有什么损失吧?”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都还是要过问一下林氏宗族的情况。 “还好,在可控范围内的伤情。”林刚道,“等把你二婶母等人安置好了之后,我就要起程回去处理族里的事务,如今族里也缺衣缺粮……” 他本来不应该进京的,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妻儿与孙子等人,所以自私了一回先护送家人进京避难,再回去处理族中事务。 “如今这世道有几分艰难,但总会有好的一天,族人也应该乐观才是。”林珑道,“至于缺衣缺粮,这点我们大房名下倒还存了些,回头都装上车送给族里暂过难关。” 林刚顿时一脸的惊喜,他是想过希望能从林珑这里捞到好处,可又开不了那个口,大房的玉肤坊有多赚钱,他都是知道的,端看林南一家子都穿上了凌罗绸缎就知道了。而且他也知道林栋年纪不大,林绿氏又是妾室起家的人,林琦不占长,能做大房的主的人就只能是林珑,一如当初在江南之时她时常会来要生活费那样。 以前他还怀疑过林珑的以直报怨是故作姿态,现在才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他一脸惭愧地起身朝林珑长揖道,“我替所有族人谢过大房的慷慨。” 林珑却没有动,林刚之礼她受得起,想当年,他们姐弟仨过成那样,又有多少个族人出面帮上一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困难,她现在等于是不计较当年事给他们雪中送炭。“二叔父多礼了,这是我们大房对族里的一点心意,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这道理大家都明白。”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林刚面上的羞愧更甚,当年的自己实在不是人,“珑姐儿,当年是……叔父对不起你们姐弟仨……”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林珑双眼里也满是感慨,若没有今天的地位今天的银子,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等到从林刚嘴里真心实意地吐出这句话来。就连一旁坐着默不吭声的林栋也是握紧了拳头,这叔父终于低下了他的头颅,不容易啊。 林标也没有做声,他是明白自己父亲的自私一面的,纵是看不上眼,却不得为尊者讳,纵有千般不是,他仍是他爹,所以他也只能违心地看着他爹行事,现在总算能坦然面对大房的堂妹堂弟们。 林绿氏别开头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落泪当众失态。 林白氏的面色也难看得很,其实当年她没少助纣为虐,此刻丈夫终于向大房姐弟仨道歉,她也坐不住,上前与丈夫站在一块儿,歉意地看向林珑姐弟俩,“婶母也是有愧……” 场面中惟有抱着娃儿的林谢氏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嫁进林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家与大房亲近,倒是与三房疏远,不过对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局面她是全然不知情。 刚与林璃踏进正堂的林琦不由得怔在那儿,脚还维持着在门槛上一前一后摆着的姿势,可见林刚这话对她同样颇为震憾。   ☆、第四百二十四章说和 林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当年她也是让林珑姐弟仨处境雪上加霜的人之一,好在林珑最后没有与她计较,不然哪有她今天的好日子?估计不是被婆母折腾死就是受丰家牵连没有一天好日子可过。 林琦却是两眼立即看向低头认错的叔父身上,这叔父其实也好面子的,现在居然肯开口认错,不禁脱口而出,“二叔父,我没听错吧?你可是长辈啊。”最后那句话充满了调侃。 林刚的老脸瞬间红透,他确实是仗着长辈的身份一直不肯向林珑姐弟仨真心实意地认错,现在被林琦调侃一句,他也没有动怒,而是看向这样飞上高枝的林琦,“琦姐儿,二叔父虽无甚大本事,但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 林琦嫁进霍家,他当时知道消息时并不太喜欢,不过大房的事情不到他指手划脚,自有林珑把关,她同意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做得林琦的主。不过林琦的夫婿也是个能干的,霍家昔日的荣光是没有了,不过将来还是可以期许的,以霍源如今的年纪就爬到这地位,前途那是无可限量。 他自然也不好与林琦交恶,这丫头其实也不好惹,现在嫁了个能干的夫婿,真与之为敌于他这一房人并无任何好处。 林琦却是“噗哧”一笑,目光直直地望在林刚涨红的面色上,“二叔父莫恼,我也不是质疑二叔父的意思,不过是有几分不敢信自己的耳朵罢了……” 林珑瞟了眼妹妹,制止她再说下去,林刚能做到道歉这份上已经不容易了,再调侃下去估计这叔父真的恼羞成怒,这样就得不偿失了。反正这份和解本身就带了几分功利性,她也见好就收,遂笑道,“二叔父言重了,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哪会说两家话?过去的事儿我忘性大哪还记得住?再说我们是要向前后,而不是翻旧账,这没意思。” 林琦却是不满地向长姐噘了噘嘴,她又没有说错,罢了,省得待会儿她姐又要训她,反正挤兑了这叔父几句,她的心情也舒爽了许多。 “是,就是这么个意思,到底还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林白氏忙道,林珑的大度让她的脸色和缓了不少,要不然她还真的不好在这大房的地盘再呆下去。 林刚瞪了眼妻子,既然有心向人认错就要表现得诚恳些,他两眼郑重地看林珑,“珑姐儿的大度更是让叔父敬佩,当年都怪叔父猪油蒙了心才会让你们过了几年苦日子,现在想来惭愧至极,他日到了九泉之下还不知如何面对你爹?” “往事已矣,我爹能理解的。”林栋开腔道。 “栋哥儿说得有理,二叔父赶紧坐下吧,我们难得了聚上一聚,正好可以商量一下族中的事务,如今灾情严重,这是一刻都不能迟缓之事。”林珑正色道,对于林氏族人她还是在意的。 “正是,正是。”林刚叠声附和,这才有了几分脸面重新坐下,现在已经说开了往日的恩怨,他的心也更能坦然些。 林白氏也腼着脸重新坐到林绿氏的身边,低声地与林绿氏道,“珑姐儿姐弟仨的高风亮节让我好生惭愧……” “二弟妹有心悔过就比什么都强,珑姐儿都说了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介怀,到底一笔写不出个林字来。”林绿氏笑道。 林白氏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赞同林绿氏这话,再坐下来的时候与林绿氏更为亲近了些,她也是识时务的,原先刺耳的二弟妹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那句大嫂也就能顺口而出不再感到突兀。 惟有林璃本来也想借机向林珑表达昔日的歉意,哪知却一直没有她开口的机会,如今父亲与林珑都说起了宗族的正事,就更没有她插口的余地,遂只好先到一边坐下。 林珑认真地听着林刚说起宗族的情况,没想到受到灾情影响的族人会有那么多,而且过得也相当艰难,这个时候出手倒是可以收买些人心,心下想定后,她松口给出的救灾银两和物资就更多了。 林栋一脸的赞成,长姐处事还是相当有度的,他在一旁也听了大概,他姐并不是一味地只给予,有时候施受得当才能收获更多的感激与忠诚。 林刚却是频频点头,林珑所提的都是当务之急,他当得林族的族长,自然要想的就更多了些,不管如何,他的威望都将上升到一个层次。 直到午膳时分,这场谈话方才结束。 膳后,林创估计是收到了二哥抵京的消息,遣了人过来请林刚父子过去说话,林刚也不好拂了这兄弟的颜面,遂向林珑告了声罪,带着儿子林标前去见林创。 林白氏撇了撇嘴,瞟了眼林珑,见林珑没有不高兴,方才道,“我瞅着这三叔似乎行事越来越不像样,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在想些什么?我们这房人也不多,如今还不团结,岂不是让人看低了去?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如此斤斤计较?” “谁知道他?三叔父这人性子狭隘得很。”林琦不屑地道。她成亲那会儿这三叔父也没有露面,本来有长辈在京中,就更应该要照拂一下晚辈才是,结果这叔父倒好,偏生要与他们姐弟仨过不去。“三叔父这次恩科照样不中……” “琦儿。”林珑唤了声妹妹,省得她口无遮拦,林创再不好,他们也不能这般大剌剌地说他不好,看到妹妹住了嘴,这才道,“三叔父记恨我们,所以才会这样,栋弟得了生员的名次,他也没有递上贺帖。” 林白氏一听,就知道大房与三房已经是势成水火,明知道这姐妹俩高嫁,林创愣是能忍着不来沾好处,细思却觉得林创这人果然不好相与,非要等大房姐弟仨低头,但这可能吗?“没想到三叔做得如此出格,我都替他脸红,这当的是哪门子的长辈,自家子侄出息了,别人都与有荣焉,他倒好,全然不当一回事,真传回了族中,他也不怕丢脸?” 林栋成了秀才老爷这事虽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儿子林标不也成了秀才老爷吗?但一想到林栋身后的俩姐姐,族中不少有眼界力的族老都示好地千里迢迢让人送来贺礼,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再说林栋是有后台的,这将来前程只能用不可估量四个来形容,绝对差不到哪里去,现在他还没有一飞冲天,怎么巴对讨好都不会太显眼,也好易于培养感情,等将来他真成了大官,他们再来示好就分文不值了,还会显眼得让人在背后说闲话。 “他怕不怕丢脸我们不知晓,这事我们不好评论。”林绿氏道,“如今大家都在京中,这才会这般说,不然谁管他呢。” “二娘这话在理。”林珑笑道,如今自家二娘倒是比以前自在了许多,这是好事,二娘于他们姐弟都有恩,所以她也希望她能更自在些,挺起腰杆说自己就是林家大房的主母。 林绿氏朝林珑笑了笑,心底之前因权美环的责难而有些梗塞的心这才渐渐放宽了来,权美环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们待她如何。 林谢氏听了个大概,心里对那未谋面的三叔父一家都几分鄙夷,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都不懂,怪不得考来考去都还是老秀才,对与三房见面丝毫不期待。 没有了男人在场,妇人们说话就方便了许多。 林白氏主动拉着林绿氏说些家常话,两人倒是越说越起劲,气氛居然格外地好。 一旁看着的林珑这次也发现了二房一家子都把姿态放低了,对这局面倒是乐见其成,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与位置,才能更好相与。 林璃瞅准了这机会靠近林珑,上前道,“珑堂妹,琦堂妹,有句话我想与你们说,当初在苏州老家之时,我做得也有挺多不对的事情,还请你们原谅我。” 她以前老跟着她娘一块儿刁难林珑姐弟仨,如今想起不禁汗颜不已,当时真的是魔怔了,也不知道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以为自己了不起有资格看不起人,真真成了井底之蛙。 林珑笑道,“璃堂姐,我们姐弟几个都不是爱斤斤计较之辈,过去的就不提了,更何况你以前也表示过后悔,我们再拿捏这事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对啊,这事就此抹过去吧,大家照样还是好好地过日子。”林琦也跟着笑道,“如今璃堂姐也有夫有子,这未来的日子只会更好。” 林璃一脸感激地看着姐妹二人,忍不住握了一下她们的手,真正地揭过这桩后,她方才能从容淡定地闲话家长。 林珑听闻林璃说要搬回丰府去,不禁点了点头,出嫁的闺女老住娘家是会惹人闲话的,而且对于丰硕来说也会让人看低,“那房子得打扫一下才好入住,这事急不来,反正我们这儿是五进大院子,玉肤坊的作坊也搬到别处去了,多住些日子倒是无碍的。” “我想着过两天就搬,原先就留有老家仆看房子,现在就缺打扫暖人气,一两天也就足够了,老在这儿叨扰终是不妥,就算大伯母不嫌弃我,我自个儿也会嫌弃自己的。”林璃说得逗趣。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拦着,等你们搬过去后择个好日子,大家过去帮你暖房,也算是庆贺。”林珑细思一会儿方才道。 林谢氏不由得眨眨眼,这小姑子要搬了?这会儿她方才想起丰家在京中的房产来,看来自己倒是将丰硕看低了些,眼珠子一转,她又开始有了新的想法。 “那就多谢堂妹了。”林璃想了想,又趁机说道,“珑堂妹,我有一事相求。” “堂姐尽管说。”林珑道。 “是关于我夫君的,他现在身体好了许多,估计当差不成问题,还请珑堂妹请妹夫帮衬一二,若能补个实缺就好了,无论是在京还是外放,我们夫妻都没有问题的。”林璃想过了,她并不想提非份的要求惹人嫌,只要有个实缺让丈夫递补上,将来有了政绩再请叶旭尧帮衬也容易。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方才学会不好高骛远,做人得脚踏实地。 林珑在知道林璃也跟着进京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提这事,不然就凭丰硕如今的身份,想要补个实缺不是件易事,送多少礼跑断腿都未能能奏效,在京等实缺补录的人那是如过江之鲫。而这些于她家男人来说却又是小事一桩,官职不大又不起眼,带携一下亲戚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闲话。 “这个问题不大,当初堂姐你们一家子去苏州之时我就应承下的,只不过如今我家夫君正在江南赈灾,得等他回来才好安排,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插手进这些事里面,得避嫌。” “我懂的。”林璃忙道,“那就等堂妹夫从江南办完差回来再说,这么些时间我们还等得起。” 林珑这才满口答应下,估计林璃夫妻手头的银子也有限,“等我家夫君一回来,我就与他提这事。” 林璃满口地道谢。 林琦淡定地喝茶,她家男人是武将,插手不进这些事情里面,所以她乐得清闲,反正这对于她那大姐夫根本就不是事儿。 林谢氏是眼睛睁得最大的那个,她没想到丰硕一回来就能递牌子补缺,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官老爷?这回她看林璃的目光完全不同了,丈夫林标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当上官,她不知道,但这妹夫只要等个一年半载就能当上官老爷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回她颇为后悔没与林璃打好关系。 自家这大嫂的目光,林璃的眼角自然瞄得到,这大嫂也是个势利眼,心里越发不屑林谢氏,老是自持秀才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她未来可还是官太太。 姑嫂二人的表情都有几分微妙,可在场的人都装做没看到,林白氏不由得暗地摇头,当初娶这儿媳妇她真是看走眼了,这趟进京自家儿媳妇的缺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对了,在江南之时可有听到方爷的消息?”林珑记挂着越发消瘦的贝明绯,不比她只是与叶旭尧夫妻分离,方辩是直接生死不知,一想到好友的心情,她的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林璃知道林珑口中的方爷是谁,那可是贝明绯的丈夫。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对于这位富商的女儿,她内心深处是颇为羡慕的,贝明绯生活奢侈只要有眼睛看的都能看得到。只是没想到贝明绯的命运会如此坎坷,想来便是一脸的唏嘘,“苏州那边都传开了,说方爷必死无遗,连尸首也不可能找得回来,落湖中让鱼给吃了云云。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如今宏帮因为他这当家人不在乱成一团散沙,昔日这个最大的槽运帮派现在已是不存在,直接一分为三成了三个新帮派。” 听到这里,林珑一脸的震惊,没想到方辩这一失踪,所有的格局都变了,这找回方辩的机率又低了些,她不禁为贝明绯发愁,“还有这等事?我虽猜到方爷一不在,宏帮肯定会出问题,但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大?” “可不是?”林璃更为感慨,比起她,现在的贝明绯更要可怜百倍,人生真是不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估计就算方爷好命回来,估计也不能再让宏帮起死复活了。” “人没事能回来最好,至于这些个估计方爷也不会太在乎了。”林珑叹了口气道。 她想在方辩送待产的妻子进京时,估计也算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应该对财产有了计划,贝明绯手中的钱财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的退路,所以她并不太担心这个,最担心的就是怕方辩真的死了,这样阿绯该怎么办? 宏帮就算再厉害也是帮派,现在一分为三,朝廷看到估计也会暗爽在心中,分化了就更能更好管理,所以这宏帮存不存在都不重要。 “没错,阿绯姐现在估计也就只盼着人平安就好。”林琦附和道。 林璃点了下头,“若换成我是贝姑娘也会这么想,没有什么比人平平安安的更好。” 就如丰硕,现在待她好,能不能行房她也不太计较了,当然有时候她也会想要,但对于女人来说忍一下这事并不是难事。 提及了这事,林珑的心情荡入谷底,只不过面上却不显,不然怕是要被林白氏等二房的误会了去。 林琦又好奇地问道,“怎不见琼堂姐与你们一块儿进京?” 她还想好好地折磨一番林琼这庶堂姐出口当年的恶气,哪怕她已经受到了惩罚,如果当年真让她算计了她姐,估计现在她的日子还指不定过成怎样?八成会被亲眷卖进烟花之地也不一定,她现在就算对林家人改观了,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八成也难改,所以对于林家二房的人她在态度上还是有所保留,估计她姐应该也是这么个态度。 提到林琼,林珑这才注意到她居然没与娘家人避难,而且这回也没有看到佘姨娘,遂也把脸看向林璃,也有询问之意。 林璃倒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估计跟着夫家避难吧,反正她现在也有儿子依靠,哪还稀罕娘家人?再说心思又不正,遂也就不与娘家来往,不就一庶女,也没有什么人还会念着她。”话里对林琼颇不以为然,遂又提及佘姨娘,“她被我爹赶了出去,后来好像也去投靠了林琼。林琼嫁的那人虽说不是个玩意儿,但她肚子争气,一索得男,在夫家还是过得可以的,带携一下佘姨娘没什么难度。” 把这佘姨娘赶走了,她娘方才舒了心,她也替母亲高兴,至少没有人再碍眼,如今她爹身边也就还剩个没有名份的通房丫头侍候,这通房被她娘灌了药生不出孩子来,也就没本事掀风作浪。 林琦一脸可惜地道,“没想到她还能过得不错,当初还真是便宜了她。” 林珑倒是面上没有多少表情,“她就算能过好又能好到哪儿去?她丈夫没能力养活自己,平日没灾没难的时候还好,现在遭了灾,像这样的人最先被家族舍弃,毕竟谁也不想要个累赘。”顿了会儿,“林琼没了男人当依靠,又真能好过到哪里去?” 事实也是林珑所猜测的那样,林琼的丈夫在避难的过程中确实让家人嫌弃了,最后没得吃的情况下,最先饿死的人是他。 没了丈夫,林琼的孩子又小,后来等灾情过后,其夫家婆母为了几两活命钱,狠心把林琼母女卖到青楼去,又把自个儿本来还千疼万疼的孙子也卖了换钱,当然这是后话。 后来的林琼是越过越凄凉,自己落到如此的境地也就更不敢去投靠娘家人,终日也就只能卖笑卖身赚上几个活命钱。 林创的宅邸里面气氛还不错,林余氏也出来与这二伯会面,看到林白氏没来,脸上掠过不快,对这二嫂越发不待见,难不成还要三催四请才肯来? 林创并不在意二房女眷有没有来,当场炫耀了一下宝贝儿子的学业,看着自己日渐长大的孩子,他一脸的慈爱。 “我现在没什么指望了,就指望他再大些在科考上比我走得远就好,我们林家也能复兴就更好。” 听到这三弟的话,林刚的眉头略皱,看了眼渐有少年模样的林枢,这孩子一眨眼就蹿得这么高,看着倒也讨喜,若能高中对于林家人来说是好事,这样一来就能恢复父亲在世时的荣光。 思及此,他朝林创道,“既然你要为枢哥儿着想,就该要改善一下与大房的关系,她们姐妹嫁的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林家就出过爹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大哥在世时也还行,本身就是无根基之人,所以爹与大哥一不在,我们也就迅速败落下来,得吸取这个教训才是。” 听到自家二哥提及林珑姐妹,林创的脸瞬间拉长,“二哥,你提他们做甚?一年到头也不来我这儿走动,我一个当叔父的长辈先低头去看他们,这不是笑话吗?我还没有如此自降身份。” 林标对这三叔父的冥顽不灵也皱眉不已,读了这么多年书这叔父把书都念到哪儿去了?不过他是晚辈不好开口,不然只怕这三叔父连他也会记恨上。 “你怎么这么想?依我看,林珑姐弟仨没有这以小气。”林刚道,“我们当初对这三个孩子也不好,这都是我们当叔父的过失,如今还与孩子计较什么?你是长辈架子得端着让人请,可她们现在又不求你什么,再说林珑那孩子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她不可能低头来请你,你就不能放下成见大家好好地说说话吗?” 林创嗤笑一声,“二哥,我可不是你,犯不着对他们卖笑脸,我也不指望他们什么,我家枢哥儿会自己闯出前程来,哪还要靠他们提携?” 这话其实他说得也勉强,林珑现在的水涨船高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一想到自己一对女儿的下场,他又恨这侄女入骨,做得太绝了。 林琳当初被押回苏州受审判了刑,对于这样的家族之耻,他当然不可能再去庇护她,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年半载就传来了女儿死在狱中的消息,心里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 还有小女儿林玫简直是被人骗婚,如今随着那走商到了哪儿他这当父亲的也不知道,这音讯是彻底断了,但他也把这事记恨在林珑的身上。 随后就越发不想与林珑姐弟仨来往。 “三叔父,栋堂弟中了秀才的事,你可知?”林标问道。 林栋有了功名一事,林创是早就知道的,他是老秀才,朋友聚会时也有人恭喜过他林家后生可畏,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好好再潜心学个几年,再中举人根本不成问题。 这让他的心里更硌得慌,对林栋也暗暗嫉妒起来,所以也就没有上门去恭贺,哼,等他日他儿子高中状元,还愁林珑等人不会表态?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都不敬我这叔父,我这当叔父的也就当没这个侄儿。”林创高傲地道。 林刚父子一听,对视一眼,都觉得林创没法再劝说了,俩父子本来想当和事佬的,到如今只能放弃,林创这态度让他们还如何说下去? 心里均想就算林枢再会读书,哪怕中了状元,没有人在背后扶持一把,又能在仕途上走得多远?古往今来被淹没掉的状元不知凡几,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才是重要的。 林创见二哥父子不再提及林珑姐弟仨,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江南,进入深秋之后,天气渐冷,叶旭尧这才稍为放心,看来发生瘟疫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不少,遂也不再在衙门上坐镇,开始到处去巡视赈灾情况。 这一路过去,倒也还是看到不少的人间惨况,他早也见怪不怪了。 路上看到可怜的姑娘,他也没有大发善心当好人,想到妻子那封来信,平日甚少笑的他,嘴角却是微微一扬。   ☆、第四百二十五章警觉 走在脑满肥肠的两江总督身边长相娇好却衣着破烂的女子忍不住偷偷看向叶旭尧,就在这之前,这个男人拒绝了帮助她,而她却不得不接受胖得像只猪的两江总督的帮助,这可恶的肥胖男人挡了她的路,可她却没不能得罪他要纳她为小妾的话。 原来这个冰冷的男人也有表情温情的时候,她暗暗地卷着身上的破烂衣裙,为什么他就那么狠心不肯帮她呢?她爹娘在世时都说过她是村里的一枝花,天生注定了富贵命,所以她在逃离被洪水肆虐的家乡,故意弄丑自己混在人群中等待机会,当她看到这个英俊的男人出现之时,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赶紧洗干净自己的脸,故意装做饿晕倒在他的马前,这样一来,他救了她,她就能以身相许,以她的容颜当他的宠妾绰绰有余。 可惜事情并不按她的预想那样进行,这个男人连看她一眼也没有,而是无情地让他身边的小厮将她扯开,她的哭喊也不奏效,人家铁石心肠地人神共愤。 她没能吸引到他的目光,却引起了同行的老胖男人色眯眯的目光,结果在也惊恐的眼神中,这老胖男人故意叫停那铁石心肠的男人的小厮的动作,开始询问她的情况。 她不敢有所隐瞒,只能暗地里楚楚可怜地瞟向叶旭尧,一面又去回答那老胖男人的问话,只可惜她是注定了白废心机,人家根本不理睬她,最后她只能无奈地跟着老胖男人走。 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方才知道这老胖男人的身份,也知道那铁石心肠不肯帮助她的人居然是个侯爷,心跳不由得加速,若能赖上他,她一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可他为何就是朽木不可雕呢? 现在看到他那浅淡的笑容,她几乎要窒息了,他是她这一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可一想到这男人不可能属于她,这心又不由得梗塞起来,辛苦保留的处子身真要便宜那个老胖的两江总督? “叶侯爷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两江总督顾大人眯眼笑问。 这个年轻人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他不可能得罪,自然得讨好对方,所以现在只要他提出的公事,他都尽力做到,只希望叶旭尧回京后能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别让他担上这次灾情前期救治不力的罪责,头上的乌纱帽比什么都重要。 可惜这年轻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他暗地里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所以之前准备好的美人、古玩、字画、银两等等都派不上用场。他混了这么久的官场,最是明白趋吉避凶的道理,拍马屁得讲究策略,不然就是拍到马腿上得不偿失。 所以他也看到叶旭尧对那突然冲出来倒在他马前的女子,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所以他也乐得出手将这心机颇深的女人截下,这女人太没有眼界力了,以为长得不错就能平步青云?反正他最是爱调教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到时候自有这女人哭的时候。 叶旭尧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收了起来,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高冷,“没什么。”顿了顿,他又眯了眯眼,心里一暖道:“只是突然想到了内子。” 听到这话,两江总督顾大人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好在他人胖归胖,身手还是挺敏捷的。他与叶旭尧打了这么多次交道,深知这年轻人的性子并不好相处,而且又是实干型的人才,他并没有真的想过能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什么除了公事外的话。 尴尬一笑,他方才道,“叶侯爷与侯夫人真是恩爱,听说侯夫人三年抱四呢,若有我有位这么能生的夫人,我把她捧到天上去也不成问题。” 他在子嗣上并没有叶旭尧好运,妻妾一大群,却只得一嫡子两庶子外加三庶女,除此外就再也没有了,所以他听闻叶旭尧的夫人如此能生的时候,也感慨过自己怎么就娶不着这么个能生的正妻? 叶旭尧听到这话眉头皱了皱,不悦地看了眼这老胖的两江总督,这话说得实在是逆耳,“我看重内子与她会不会生并无关系。” 话音一落,他自己也是微微一怔,其实他也没想过自己对于林珑是种什么感情,两人成亲至今也没有红过脸,有时候他都觉得似乎与林珑生活了一辈子似的,平淡中透着真实生活的味道,这让他觉得很安心,有这么个妻子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 无疑他是喜欢林珑老娶她的,在苏州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点,可这喜欢与过大年戏曲里面演的那种轰轰烈烈的才子佳人的感情大不相同。 林珑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他自然是高兴的,身为叶家的嫡长子,他有传宗接代的义务,但如果林珑没给他生四个孩子,他就真的不看重她了吗? 那自然是否定的,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林珑的感情似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要不然对于她那封占有性十足的信,他不会一直随身携带着也不会在看到信时不是震怒而是微微一笑。 林珑对他的感情也在发生着变化,她不再如初成亲那时候的小心谨慎,渐渐地也会依赖他,这点转变其实让他惊喜,他是大男人,自然希望妻子能更重视自己。 也许回京后,他与林珑之间会发生点什么变化,这一刻,想到妻子,他的心跳猛然加速,恨不得撇下这一切繁琐的事情奔回京城见她。 思念来得比午夜梦回之时更要强烈得多,越是这样他的表情就越是淡漠。 顾大人不由得瞪大眼睛,没想到这看似冷傲的叶侯爷还是个情圣,女人不生孩子还是女人吗?他不禁有几分嗤之以鼻,不过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装出一副羡慕的样子来,“真羡慕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叶旭尧并不是没有看到对方眼里的不以为然,对于这些他并不在意,反正他又不看重这顾大人的想法,他如何想的与他何干? 看出叶旭尧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顾大人立即转移了个话题,他可没有那么不识趣,哪壶不开提哪壶。 惟有那心机重的女孩依旧偷瞄着叶旭尧,一颗芳心跳动不已,只不过一想到他的铁石心肠,她就又恨得牙痒痒的,这男人为何就如此不解风情?心里也嫉恨着他的夫人,这夫人真是好命。 叶旭尧看了眼那女孩,这女孩的眼睛出卖了她,就算没有妻子在信中三令五申,他也不是可能会出手救助这么一个女孩,自己都不自重又如何让人重之?“顾大人,我们还有正经公事要办,你确定要带上这个新纳的小妾同行?” 顾大人一愣,知道叶旭尧是不高兴这女人的存在,遂一副方才醒悟过来的样子道,“叶侯爷说得是,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命人把她带回暂时落脚的客栈。” 一生令下,那心机深沉的女子再不情愿也被人拉走了,只能暗自饮恨自己遇人不淑以及叶旭尧的铁石心肠。 这些发生在江南微不可见的插曲,林珑是一点也不知情的,不过她相信自己丈夫的操守,是不可能会随便碰掂荤腥的,就是担心会有人看上她家男人从而纠缠上来。 此时香椽与素纹都聚在南园的暖阁里面,她们都把自家男人写来的信拿过来与林珑分享。 “这么说来,匪鉴和匪石写回来的信中没有提过什么有趣的事?”林珑轻拍躺在她身边的俩小儿子身上的包被,入了冬之后,这俩小子长得就快了许多,所以她也没有老抱着他们,而是放在罗汉床上躺着,她这样方才能顾得上他们不厚此薄彼。 至于俩大的现在都被叶老侯爷折腾得够呛,小太子的生辰就要到了,等过了生日,没多久就是年关了,来年最迟开春,小太子就要开始进学了,她家俩大儿子早已内定的伴读,叶老侯爷还不得抓紧时间教导曾孙子? 因而以致林珑现在惟有晚膳时分才能见到俩大儿子,看到他们苦兮兮的样子,虽寻求她的安慰与抱抱,但这俩大儿子却从来没有闹过脾气不去曾祖父那儿上课,这让她又心疼又骄傲,果然她的儿子还是最棒的。 香椽道,“哪有什么趣事?我家男人说现在过不去的人家不是逃难就是卖儿卖女才能勉强活下去,我光是看看信就觉得对于他们来说日子得多难过。” 林珑也是知道今年的世道并不好,叹息一声,“只能寄望朝廷能给出更多的实惠来。” 一想到叶旭尧可能赶不回来与她还有孩子们过年,她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成亲三年,这是第一次他没有陪她一块儿过年。 看到自家女主人脸上的意兴阑珊,素纹知道她一定在想念男主子,遂道,“匪石倒是与我说了桩趣事……” “哦,什么趣事?”林珑挑挑眉打断了素纹的话。 “回大奶奶的话,其实说来也没什么,不过是长公主施粥棚施到了衙门口,您说这不是沽名钓誉吗?做得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爷让我家那口子协助,我家那口子在信里倒是把她们母女好生说了一通……”素纹道。 她成亲这么久也还没有怀上身孕,匪石也没有嫌弃过她,夫妻俩的感情仍旧是蜜里调油,就连素纹的娘也兴幸女儿嫁对了人,当然现在她老娘正到处打听怀孕的偏方,她至今无孕最急的还是亲娘。 “长公主?”林珑皱了皱眉,她是知道有长公主这么个人的,但因为她回京嫁给叶旭尧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离开了京城的长公主,对于她的事情倒是知之不详。 “大奶奶没听说过她?”香椽有几分意外地看向林珑。 林珑坐正身子,接过素纹奉上的茶水轻茗一口,随后方才道,“倒是听说过的,只是不大了解她的事迹罢了,如果她真的把施粥棚设在了衙门口,那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做好事一般,怕是想要搏得圣上的嘉奖吧。” “可不就是这样?我家那口子说了,长公主的女儿也是个妙人啊,他就没见过这么做作的贵女,又老是一副自以为美貌天下第一,看了都令人做呕。”素纹转述着匪石信里的话。 匪石是实在受够了周雪柔,但碍于她是长公主的女儿,所以她一直容忍着对方,不想得罪了周雪柔从而让自家主子难做人,不过在信里他却是毫无顾忌地数落周雪柔的行为,这些都是与妻子分享的生活,所以他每每写过信后心情都会变好。 “一个年轻的大姑娘每天都到衙门去施粥?”林珑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不大合常理吧?哪有年轻未嫁的姑娘如此抛头露面的?哪怕戴了面纱也是不合礼数的。“长公主就由得她胡为?” “大奶奶怕是不知道这长公主当年的事情吧?”素纹又道,“她当年抢人夫婿的事情,京中不少人都知道……” 林珑被自家仆人科普了一通,越听脸色越古怪,“这长公主放着好人家的男儿看不上,偏要去抢人夫婿,实在让人反感得很,倒是可怜周夫人与儿女最终殒命在匪徒手中。” “大奶奶说得是,这长公主身份尊贵,想嫁什么男人没有?却做出抢人夫婿的行为来,京里鄙视她的人就有不少,谁知道她的女儿会不会也像她那样专干这种缺德事。”香椽吐槽着。 林珑却是突然如电击一般僵在那儿,突然之间她似乎嗅到一股不同的味道,心中渐渐产生了警觉。   ☆、第四百二十六章失眠 看到自家女主子怔在那儿,香椽和素纹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吓着自家大奶奶,素纹还乜了一眼香椽,香椽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奶奶?”香椽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素纹也一脸关心地看着自家女主子,之前还好好的说着话聊家常,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成了木头人一般? “啊?”林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二人眼里的关心与担忧,忙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想着怕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抢人夫婿的事情这公主的女儿估计会得到其母真传,厚脸皮得很。” 此时惟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捏了一把汗,不过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她不能说出什么话让人传出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就会是自己,毕竟对方好歹有皇族血脉,不过想到她自己也还有个国母当义母,这心又安定了许多。 再说衙门里进进出出的官员那么多,这公主的女儿若真的遗传了她老娘的劣根性,也未必真看上她夫婿,叶旭尧绷着的那张脸可以吓退不少姑娘家,这点她还是深有体会的,或许她另有目标也未定。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还是得警醒点才好,自家男人有多优秀其实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若这公主的女儿看上了她家男人,这事就不是能闹着玩的,这次的性质比霍香玉那会儿还要严重得多,至少霍香玉不是皇族之人,没有一个当皇帝的舅舅撑腰。 林珑这突然神色一变,香椽和素纹都看在眼里,她们能成为林珑的亲信并且爬上了这个管事娘子这个位置,自然都是聪慧之人,所以心下一细思,顿时就明白了是哪句话让自家女主子变了颜色。 想到自家男主子不就是有妻有子的已婚人士?这可正正对了公主那对厚脸皮母女的胃口,再说自家男主子长相可是英俊过人,这公主女儿若是动了歪心思倒也大有可能。 两人都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先不论林珑对她们的知遇之恩,单就她们是林珑的亲信,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大奶奶,您是不是担心那公主的女儿会看上爷……”香椽小心翼翼地求证。 林珑轻“嘘”一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正好这时候叶耀辰翻了个身,她忙轻拍这最小儿子的后背,看他没醒过来,这才严厉地看向香椽和素纹,“这话没证实,不要出去瞎嚷嚷,省得祸从口出,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们。” 她不得不忌惮公主母女的皇族血统,哪怕她的义母现在独占帝宠又是太子生母,有时候行事小心些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这也是她从来不轻易打着苏梓瑜的名号在外作威作福的原因所在。 苏梓瑜对林珑的这一点犹为欣赏,所以对她就更为喜爱,身为上位者其实并不喜欢有人打着自己的名号捞好处。 “大奶奶放心,奴婢晓得厉害。”香椽忙道。 她每每都会在自家男人随男主子出门时,吩咐他要当好眼线,千万要劝着男主子不要见异思迁,当然她也认为叶旭尧这人不是个意志薄弱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不希望看到林珑伤心难过,在自个儿的心目中,林珑这女主子不单单是效忠的对象,她也是希望林珑能一辈子都被叶旭尧捧在手心中,知恩图报人之常情。 素纹也忙表态,“大奶奶,奴婢也不是嘴疏之人,您放心好了,不会到外乱嚷嚷。” 她虽不及香椽在林珑面前那么有面子,但林珑待她的好,她还是永远铭记在心的,再说当初想过有要当叶旭尧的妾侍,后来嫁给了匪石死了这条心,但也不希望有女人去破坏叶旭尧和林珑的感情。 林珑这才脸上有了几许满意之情,好在这两人非朽木不可雕,以后她更要倚重她们,虽说现在掌家没什么难度,就算是婆母留下的老人也还颇服她,但她还是要建立一个自己的班底才是上策。 “等过了年,香椽,你看看府里有没有合适的人或者问问如雁有没有心上人,如雁也到了许人的年纪,我打算将她放出去园子,到时候先到你手下呆几天熟悉一下管事的工作。” 听到林珑的吩咐,香椽忙点头应是。 接下来林珑的情绪不太高,遂也就挥手让两人离开,她还是陪俩儿子睡一会儿吧。 香椽和素纹一道离开,在外面遇到了如雁,两人还朝她挤眉弄眼一会儿。 “两位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如雁忙拉着二人追问。 “你现在别问了,这可是好事呢。”素纹卖着关子道。 如雁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了,她一直用心当差,生怕素纹是正话反说,遂急道,“好姐姐赶紧别瞒我了,你这是要让我吃不下睡不着吗?” 看着如雁发愁的样子,香椽这才大发善心,忙拍了拍她的手道,“真是好事呢。”顿了一会儿终不再吊她胃口,遂把林珑之前吩咐的话学说给她听,最后更是道:“这还不是好事吗?大奶奶这是怕耽误了你的花期,你赶紧看好了回头跟我说,我还能阻了你的姻缘不成?” 如雁听后一脸的惊喜,心里如小鹿乱跳,如果许了人她成了管事娘子,在这府里就有了一定的权利,岂不比当个大丫鬟要体面得多?再说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爬上去的,之前太太身边放出去一批大丫鬟,许了人后安排的岗位没有一个能及得上香椽和素纹,自己这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素纹笑道,“知道是好事了吧?你赶紧擦亮双眼选个有前途的嫁了,千万别傻兮兮地不知道自个儿选个合心意的,我把风放出去,府里大把人都会争着求娶你呢。” “没错,就是这么个理。”香椽知道如雁为人过于老实,肯定不敢私下相看意中人,所以还是推波助澜一番。 如雁脸色更为羞红,不过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香椽和素纹给如雁打过招呼后,这才相携离开。 “回头还是跟我们男人提点一句,让他们看好那什么长公主的女儿,省得她真的看上爷前去勾引。”香椽有几发咬牙切齿道。 素纹附和一句,“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两人一回去就开始磨墨写信给自家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动摇了林珑侯府夫人的宝座。 林珑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在提笔写信给叶旭尧提醒之际,她也不忘让人给权英姿捎个口信,让她过来侯府一趟,那简靖书也还在江南当差呢,所以少不得要跟自家表姐透个气才好。 权英姿以为是什么大事,忙撇下手中的事情赶到襄阳侯府来,大剌剌地掀起帘子进来,“珑表妹,你有什么事唤得我这么急?” 林珑放下笔,抬头看到表姐额头冒汗地赶来,忙起身趿鞋牵着她的手坐下来,“英姿表姐,我找你来自然是有急事要与你说。” 遂她把公主母女在衙门设粥棚施粥一事说了出来,看到权英姿紧绷的俏脸蛋,她还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事没证实呢,表姐你也莫要紧张,省得自寻烦恼。简大人丧了妻,估计也进不了那劳什子公主女儿的法眼。不过我还是给你提个醒,凡事多存个心眼准没错。” 权英姿频点头,等林珑说完,这才一把握住林珑的手道,“珑表妹,这事多谢你给我提醒,我会写信去提醒一下简大人注意别着了他人的道,当然表妹夫比简大人要危险得多。” 说到这里,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表妹,叶旭尧可比简靖书长得好看得多了,这目标就更明显了。 林珑苦笑一下,“可不是?我正担心着呢,不过现在太远了鞭长莫及,惟有祈求上苍早点让我夫君结束了这趟公差回京来。”顿了顿,“对了,我让人再备一份纸墨笔砚,你赶紧写了信,我好一块儿遣人赶紧送去,省得误了事。” “对对对,我这就写信送去。”权英姿忙一脸感激地看着林珑。 林珑扬声吩咐一句,大丫鬟们就把文房四宝又送了一套进来,她还亲自给自家表姐磨了墨。 权英姿也没有矫情,提笔起来就“刷刷”地写了起来,现在她与简靖书的书信往来,虽然信中没有写什么你侬我侬的情话,但每每收到对方的来信都会令一天拥有好心情,更多时候都是在分享彼此的生活。 这种交往的状态让权英姿与简靖书都相当的满意,他们之间更多的是心灵的交流,这让她更为理解简靖书这个人,一颗心也为他跳动不已,这才是她要找的男人。 因而林珑的话让她有了危机意识,所以她也忙要捍卫自己的爱情,要找一个人如此契合自己心灵的男人不容易。 当天,林珑就急匆匆地将这些信都送了出去,早一天送到男人们的手里就早一天能安心。 她是从来不会担心叶旭尧会对什么长公主的女儿感兴趣,毕间对于自家男人她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他们夫妻的感情正慢慢在加深,又有四个孩子的牵绊,做什么决定之前都会先为孩子着想。 权英姿淡定地喝了口茶水,“表妹,这长公主当初就不是省油的灯,希望我们都猜错了才好,她自己当初抢人家的夫婿结果也没有落得好处,现在还不是守了寡……” “表姐,我们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人家会反省的份上,还是得自个儿提防才是,万一人家是真爱无悔呢?别忘了那周夫与儿女是怎么死的?这背后肯定有长公主的影子在,只是那周大将军真真让人鄙夷。” 抛弃糟糠之妻,这周显忒不是人,也难怪战死沙场现在也无人提及,这人品太过于低下了。 “那倒是,这事发生在我们还没有出世之前,我们也就只能为周夫人抱抱不平罢了。”权英姿感慨地道,女人最怕的就是遇上这么个一心一意要挖人墙角的情敌。 受这事影响,林珑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一睡下来就会自动想起此事,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心里开始思索自己得如何应对此事。那长公主的女儿若说真看上衙门里面的男人,那首当其冲的一定是自家男人。 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用粉遮一遮黑眼圈,再化出个好肤色的妆容,她这才开始处理家事,然后去陪叶钟氏用午膳。丈夫不在家,她一个人吃饭也没有意思,所以也就到主院去与叶钟氏一块儿用,多个人吃饭也香点,再说叶钟氏对于她的做陪是相当的满意。 “怎么我看你这几天的精神不大好呢?”叶钟氏狐疑道,哪怕儿媳妇上了妆,她还是能看出她的精神状态真心不好。 林珑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面容,“真不好吗?我觉得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啊。”一面用眼神示意大丫鬟摆好午膳。 “你就别蒙我了,你当了我这么久的儿媳妇,我还能不了解你吗?”叶钟氏没好气地道,她是那等不关心儿媳妇的人吗?之前不问是以为林珑不想提,所以按捺着不去说些儿媳妇不喜的话,可接连好几天都这样,就由不得她视而不见了。 林珑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挥手让一旁侍候的大丫鬟都退下去,她抬眼看向叶钟氏,“婆母,儿媳妇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您赶走儿媳妇,然后让夫君娶一显赫出身的女人当儿媳妇,您会如何做?” “你这傻孩子素日都在瞎想什么?”叶钟氏板着脸训道,“你是叶家的大功臣,有谁能取代得了你?男人在外是忙正事的,再说你男人你不了解吗?他可不是乱来的人,你啊就给我好好持家,别镇日胡思乱想……” 她根本没把这事当成一回事,林珑太年轻不知轻重老是胡思乱想,这样不行,这性子还得再磨磨。 林珑知道叶钟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了,她不过是想要未雨缪谬罢了,遂道,“婆母,儿媳妇不是以为夫君在外会乱来,相反,我这是怕……怕有人不要脸地想要粘到他身上,然后甩也甩不掉,并且这人还大有来头……” “什么人的来头能与你相比?”叶钟氏压根不信。 自家儿媳妇背后可还有皇后苏梓瑜撑腰,这天底下的人又有多少人能取代她成为叶家主母,再说她第一个就不答应,绝对不能让孙子们没有了亲娘,除非这人的靠山是当今皇上,但这可能吗? 皇帝的几个女儿嫁人的嫁人,没出嫁的如永安公主等都还没有及笄,嫁人还早着呢,再说又有哪个公主犯贱看上别人的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光了? “譬如,那位长公主的女儿……”林珑试探地道。 叶钟氏神色一怔,“长公主?”莫怪她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这长公主离京已经有十年之长了,京城早就忘记了有这号人物。 “就是那个逼走周夫人,霸占了周大将军的女人,当今天子的异母亲姐姐。”林珑提醒道。 “哦,是她。”叶钟氏这才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她,这个女人当初可是个狠角色,也不怕别人戳她的脊梁骨,堂堂公主去夺人夫婿,说起来让人真心不齿。不过这与你有何相干?我想着都八杆子打不着。” 估计这京城的人都没有人喜欢长公主这号人物,毕竟谁会对一个抢人夫婿的女人有好感的? 林珑道,“我也想着与我八杆子打不着,可婆母您知道吗?她们把施粥棚设在了衙门口,而且这公主的女儿还天天到场监督,这也太积极了,儿媳妇以为她八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话暗示的意思就太明显了,叶钟氏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处,顿时眉头皱得死紧,“你是说她有可能看上庭哥儿他爹?” “儿媳妇也只是猜测罢了。”林珑道,“这长公主至今还能让皇上惦记,可见她在圣上的心中地位不轻,万一她再动用一次强权呢?” 长公主的背后可是皇帝,这是个能掌握苏皇后生杀大权的人,别看他现在宠着苏梓瑜,可若是真被她猜中了,天晓得这皇帝会如此抉择? 这也是她失眠的真正原因,皇权不是她能轻易抵抗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绸缪 正正因为想到这原因,林珑才会提前与叶钟氏通通气,对这个婆母她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先莫论她现在十分待见自己,光是她为叶家生了四个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叶钟氏都会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她未尝没有想着叶钟氏帮她出出主意的念头。 叶钟氏的神色十分难看,对于长公主其人,林珑或许了解得不清楚,她可是与她打过交道的,当年说看上周显就昌然出手夺人夫,整个京城没有人敢对此事有异意,其霸道的行径颇令人发指。好在老天还是公平的,长公主也没能享多少年的福,丈夫就战死沙场年纪轻轻守了寡,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而已。 揉了揉额角,这霸道的长公主如果看上她儿子当她女婿的话,这事确实让人头疼了,也难怪林珑会寝食不安,碰上这等人谁能高兴得起来?她一想到周显元配妻子与子女的下场,拳头就不自觉地握紧,她可不能让四个宝贝孙子出事,所以长公主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叶家的大门。 林珑微抬眼仔细地看着叶钟氏表情的变化,看到叶钟氏一脸的义愤填膺以及厌恶,她的心里渐渐安了心,自家婆母选择了支持她,她也就暂时稳胜一筹。 好半晌,叶钟氏方才道,“这事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还没有证实,未雨绸缪是有必要,但切记不要做得太过显眼,到时候反落人话柄就不好了。” “这点儿媳妇知道,就怕夫君忙于公事疏忽了其他事情,所以儿媳妇自作主张给他去了封信提醒一二,不管如何避了嫌,长公主母女真看上夫君的话也会少了借题发挥的机会。”林珑趁机把自己的动作报告给叶钟氏听。 叶钟氏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能不焦不躁地处理此事,我心甚慰,还没有证实的事情,犯不着大吵大闹,身为世家大族的儿媳妇,这点眼界力不能缺。” 林珑笑了笑,“儿媳妇明白的,再如何也不能外人笑话了去。” 叶钟氏点了下头,“是这个理。”顿了会儿,“尧哥儿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这孩子一向有主见,不会轻易着了人家的道,不然也不会后来娶了你。” 她对于林珑一口气给她添了四个孙子之事是满意得不得了,如今她出去与京城贵妇人交际,谁不羡慕她娶了个好生养的儿媳妇,三年抱四一向都是传说中的事情,偏她就有个儿媳妇能把之变成事实,这让她面子里子都赚到了。 林珑对这话不好接口,所以低下头借机给叶钟氏布菜掩饰自己的羞赧,在外人面前她能自信地说叶旭尧娶到她也是幸运的事情,但这话不能说给自家婆母听,再好的婆媳关系也得要避嫌,在全底下的母亲眼里,自己的儿子都是最好的。 “你也赶紧坐下来吃吧。”叶钟氏示意林珑入坐。 林珑应了声后斜斜地坐到了叶钟氏的对面,如今只有她们婆媳二人一同用膳,叶蔓籽又到都家去陪都荃了,思及此,她轻声道,“听说都家姑娘大好了许多,如今正驻着拐仗学走路呢。” “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姑娘。”叶钟氏自然也是知道都荃恢复情况的,就算现在她对于未来的小儿媳妇苏妙珏十分满意,但也还是对曾经入过眼的儿媳妇人选惋惜着。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儿媳妇以为指不定上天会给桩好姻缘都姑娘也未定。”林珑乐观地道。 叶钟氏摇了摇头,自家儿媳妇倒是想得天真,“哪家主母会看上她?如今会看上她的寒门学子也不过是想要借晋阳侯府的势罢了,相信不管是都家还是她本人也不会看上这等想要捞好处的人,所以她这辈子八成要小姑独处了。” 林珑自然知道现实是十分残酷的,不过自己在落魄的时候也曾想过一辈子或许都是那样了,可后来遇到了叶旭尧,方才又有了如今的日子,所以说人的一生未到进棺材的那一刻都有无数的可能,天晓得都荃就不会有一桩好姻缘正在等着她? 当然她是不可能拿这些话去与自家婆母理论的,一来没有必要,二来她也不好顶撞婆母,因而不再做声。 叶钟氏心中有事,也不大说话。 一时间,只有婆媳二人安静地用膳声。 膳后,林珑着人收拾完残羹剩饭后,这才把大丫鬟沏好的茶水奉到自家婆母面前,“婆母,喝口茶水消消食。” 叶钟氏接过儿媳妇递上的茶盏,轻拨了拨茶渣,这才低头轻茗了一口,一时间茶香在口腔内扩散,她这才轻舒一口气,心中郁结的闷气这才消散了不少,“我想过了,等过两天就是太子的生辰,你到时候进宫晋见皇后娘娘的时候,把这事适当地与她提一提。” “婆母的意思是说让我先与义母打个招呼?”林珑睁大眼睛问。 她其实正有此意,不过这到底还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又是叶家的家事,她想私下再与苏梓瑜说,但如今婆母开口允她这么做,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叶钟氏放下茶盏,“正是此理,皇上那儿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有苏皇后了,她可是国母又是太子的生母,圣上做什么决定都会顾虑到她,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 她故意卖关子地看向自家儿媳妇。 林珑本来听得正入神,现在看到自家婆母一脸神秘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急忙催促道,“婆母快讲,到底是什么事我不知道的?您这样吊我胃口好让人心痒痒的。” 叶钟氏笑出声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只要当年出入宫廷的人都知道,苏皇后与长公主不和。” 林珑真真是吃了一惊,这点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本心里还有几分七上八下的,万一让义母为难了怎么办?遂眼睛都瞠圆了道,“婆母,真有此事?” “我还能骗你不成?”叶钟氏道,“想当年,我娘还与太后是闺中密友,我嘛自然也能得到太后青眼相看,时常出入皇宫,皇家这点子事我又怎能不知晓?这对至尊姑嫂的关系非但不能用不和来形容,简直是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境地。”顿了一会儿,“我想想,那会儿好像长公主与高凝珍的关系相当好,你也知道,这昔日的高贵妃那可是苏皇后心中的一根刺,你说她俩的关系还能好的起来?” 林珑对这个消息是相当的满意,“这么说来,长公主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后了?” 叶钟氏点了点头,随后笑得十分幸灾乐祸。 林珑一想到太后现在的样子,还能如何为长公主出头?“我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当长公主回京后与太后初见面的情形了。” 那一定相当精彩。 叶钟氏笑道,“是啊,没了太后给她撑腰,她就是只没了牙的老虎,当年她抢人夫婿的时候,也都是太后给下的旨意。如今该担心的还是皇上那儿,他怎么想的才是至关重要,这个且先看着,皇后娘娘站在你的这一边,你就成功了一半。”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与朱翊好歹还是义父女的关系,这位皇帝不会希望有人真打他的脸吧?好吧,这人是长公主,皇帝关系极好的异母姐姐,一切还得人到了京城才能见真章。 与叶钟氏这一席谈话之后,她的心中渐渐有了底,自乱阵脚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发生,当然,好好的筹划一番还是十分必要的。 为了不让人坏事,她私下还遣了自己的亲信去暗中监视庄子里的叶秦氏,这人还是叶老侯爷的元配夫人,素来又与她不和,所以不盯紧可不行。 叶老侯爷那儿,她并未打算前去提这事,一来老侯爷年纪大了,拿这捕风捉影之事去打扰他老人家并不好;二来这老侯爷又尽心尽力地教导她俩大儿子,她深信这曾祖孙仨的感情是十分深厚的,这点于她十分有利;三来自然是因为老侯爷是男人,男人的关注点永远与女人不同,他们更关注家族的兴衰,对儿女情事一般不看重。 所以长公主母女之事,老侯爷的选择在她看来是模糊的,她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但也得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形才好。 还有那不靠谱的公爹,这是个最让人头痛的人物,估计连婆母对这人也没辙,现在整日就是寻花问柳,也不知道他的钱打哪儿来?婆母支给他的银子可不能让他如此花销? 想到这点,她还是拿去与叶钟氏商量了。 叶钟氏冷笑一声,“他还有个好女婿,罢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犯不着为了这等人气坏自个儿的身子。” “三姑爷给的银子?”林珑一猜就中,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 傅年私下为老丈人揩屁股,这事叶蔓安知晓吗?扳指算算叶蔓安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只怕过年时间就会做动,具体日子倒是不好说。 她与去过傅家探望过几次,给送了些安胎的东西,叶蔓安的气色尚好,哪怕傅年后院也有女眷传出了怀孕的消息,但显然没有影响到她。 那时候叶蔓安还能笑着与她道,“我这肚子渐大了也不好侍候夫婿,干脆也就给那群女人解了禁,如今婆母与夫君都十分满意我,我啊也就知足了,就盼这胎能生个嫡长子。”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也不好说些什么鼓动人心的话,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还是先顾好自己的日子吧。 说到这个,叶蔓安与郑西珠都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这世道就是这样,女人要在婆家讨生活,多少都是要会做才行。 “可不就是他?”叶钟氏的笑意更冷了些,“叶明恂还真是有了个好姑爷。” 林珑顿时无语了,这女婿做的都是什么事儿?想到傅年后院的一堆女人,她不禁暗暗有所鄙夷,果然是臭味相投。 叶钟氏又道,“对了,这事先不要与你公爹说,说了也没用,指不定他还要没皮没脸地先找上人家提婚事,我现在算是看清他了,他这人就是没皮没脸的主儿。” 这辈子遇上了这么个男人,她只能自认倒霉,八成是上辈子欠了叶明恂的,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林珑会意地道,“儿媳妇明白,不过公爹到底是一家之主,儿媳妇怕他会误事。” 言下之意是希望能找个理由到时候打发叶明恂离京一段时间,当然得是在长公主母女回京之时。 儿媳妇能想到的,叶钟氏当然也能想到,“我再寻思一下,等接到长公主回京消息之时,我再想个由头把他打发出京,省得碍事。” 只是这个由头不好找,她的眉尖蹙得更紧了些。 林珑得了婆母这句话,心又更安定一些,如果能拔去这些不确定因素,她也就不怕与长公主母女交手,到时候就看谁更高一筹? 小太子朱子睿的两周岁生日到来,只因为如今江南正在赈灾,苏梓瑜也不好大肆操办儿子的生辰,不过又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小宝贝儿,遂还是小范围办了场宴席贺一贺。 因为过了年小太子就要开始进学了,所以她也顺便下旨让家中有三到五岁娃儿的人家把孩子带来先与小太子处处,自己也正好借机相看人选。 林珑家那对与自家儿子年纪相仿的双胞胎自然是早已榜上有名,这点让京城不少接到宫帖从而心中有数的人家羡慕不已,能当太子的伴读那是无上的光荣。 这日,林珑带着叶耀庭和叶耀辉进了宫为小太子贺生辰,俩小宝贝穿着一色宝蓝色的衣装,看起来如粉雕玉琢的娃娃般十分惹眼。 苏梓瑜一见到就立即一边膝盖坐一个地抱起来,笑着问他们都看了什么书啊?俩娃儿也不怯生,脆生生地说着自己正在读的书,惹得苏梓瑜高兴大笑不已。 小太子在一旁非要拉俩小玩伴去看他的玩具,苏梓瑜也没有拦着赶紧放下双胞胎让他们出去玩,小公主也当跟屁虫跟了去,惹得苏梓瑜摇头笑着不已。 “怎不把星哥儿和辰哥儿也抱进宫来让我瞅瞅?”得了空闲,她忍不住抱怨地向林珑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撑腰 林珑笑道,“他们俩一哭闹起来就没完,今儿个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莫让他们给搅和了,所以婆母在家给我看着,改日再抱进宫里来给义母瞅瞅。” 苏梓瑜没好气地瞥了眼林珑,“借口,罢了,过两日就抱进宫来给我看看,有段日子没见了,怪想念他们的,估计又沉了不少。” 如今小公主已经会走路,她也没有看得那么严,所以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对于别人家的孩子她也没有多少兴趣,但林珑生的孩子是例外,她一向颇为疼爱,与自个儿生的也没有多少差别。 林珑又说了少好话表达歉意,满口承诺过两日就抱进宫里来,她也是怕自家那俩小儿子哭闹毁了这宴席方才没带来的。 苏梓瑜这才放过她,不过还是强调要她一定要说到做到,见到林珑再三保证,这才做罢。 林珑看了看时辰,离开席还有段时间,她是特意提早进宫的,其他的贵妇人没有多少人到,心里斟酌一二,这事还是要先与苏梓瑜打个招呼才好,不然就真的被人钻了空子,她哭都没地儿。 如今这后宫就掌握在苏梓瑜的手中,长公主母女若回京来少不得要与苏梓瑜打交道,这宫里发生的事情,别人第一时间不可能得到消息,但苏梓瑜却可以,再说苏梓瑜是中宫皇后,对皇帝的影响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只要皇帝不掺和进来,她自然也不会畏惧爱夺人夫婿的长公主母女。 思定后,她方才开口,“义母,我有几句话想与您说,可又怕是自个儿多疑……” 苏梓瑜一看到林珑这踌踌的样子,心里就“咯噔”一下,莫非是叶旭尧在江南赈灾惹下了风流债?素日里看叶旭尧也不是不靠谱的人,对妻儿那也是相当爱护,但有句老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远的不说,皇帝朱翊就是一例,人前看着正经得很,人后还不是色中饿鬼。 如果朱翊知道妻子此刻的想法,一定会严重抗议,那是以前,现在他都改好了不少,妻子还老是爱翻老黄历。 “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此时,她的表情相当的冷。 林珑吓了一跳,忙道,“义母,不是这样的,我夫君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别的我不敢说,这点上他还是相当有操守的。” 苏梓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还真担心他离你远了就忍不住,哪怕现在江南有灾情,但那儿可是历来出名的销金窟,少不了出名的花娘。” 林珑对这点从来不怀疑的,叶旭尧在日常生活有洁癖,怎么会看上那种地方的女人?“义母,您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严格说来现在不过是我怀疑罢了,还当不得真……” 这会儿她没有隐瞒,把自己怀疑长公主母女的事情说出来,这里是苏梓瑜的地盘,就算有别人的眼线也不可能进到如今她们说话的寝殿,所以她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她少不得长舒一口气,“我还是希望是我想岔了,可万一这事真被我料中了,这后果光是想想我就彻夜难眠。” 苏梓瑜轻拍一下林珑的手,她是过来人,这心情再明白也没有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万大事还有我给你撑腰,她们母女俩若没这心思那自然好办,若真是存了这夺人夫的歹念,我自然不会轻易让她们得逞。” 她的神色突然冷如寒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破坏了林珑的幸福,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义母,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多了。”林珑这会儿眼里已含泪,就算得了婆母的保证也还不能全然安心,毕竟皇权是不可违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苏梓瑜伸手抱了下林珑,女人的直觉一向很灵,有没有真凭实据都不太重要,一如她当初就知道是高凝珍害了她儿女的性命,就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第一时间向高凝珍讨一个公道,她也为此意志消沉了好几年,如今想来还是唏嘘不已。“孩子别担心,万事有我。” 林珑伏在苏梓瑜的怀里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想,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就是苏梓瑜这样的,天塌下来当她儿女的人都不用发愁,“谢谢您,义母。” “傻孩子,跟我还要说客套话?”苏梓瑜不悦地轻嗔了林珑一句,“你须记得一件事,我认得你做我的女儿,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也会为你撑起一片天空。”一想到长公主,她的神色又更冷了几分,“那个女人一向忒不要脸,不过现在世事时移,她还以为是当年的旧模样,未免太天真。” 林珑知道苏梓瑜口中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看来自家婆母没说错,长公主与苏梓瑜不和,姑嫂是仅次于婆媳的另一对天敌,所以她这回并没有太过于吃惊,“不瞒义母,我也知道长公主这事或许不容易实现,但她到底是皇上的姐姐,我少不得要多有打顾虑。” 苏梓瑜轻拍了一下林珑的手,随后讥嘲道:“不过是异母姐姐罢了,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况且如今太后这样子还如何给她出头?她这一去江南都有十年光阴了,这么些年浓厚的感情也会转淡,这事你没想得那么严峻。” 她也不是吃素的,若连林珑都护不住,她这个中宫之主也就没必要再当了。 林珑看苏梓瑜神情淡定还颇有把握,心不由得大安,果然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但愿是我想多了。” 她也不希望与长公主母女对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苏梓瑜这回却道,“那是你想得太天真了,长公主那人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当年那样对待前人,她能有多少良心?依我看,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人,你且看着吧,老天迟早会给报应她的。” 这些话林珑可不好接口,不过一想到周显的元配夫人及其子女,她又觉得老天若不给长公主报应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毕竟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就因她的嫉妒心理从而害人家枉死,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都是浪费米粮。 与苏梓瑜通过气后,林珑的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一大半,她把能想到的人都打点好了,如今要做的就是严正等待长公主母女进京正面交锋,她是不可能把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让的,在这点上她立场相当坚定。 “对了,听闻你那大姑子有身孕了,这事你知道没?”苏梓瑜转移了个话题让林珑放松心情,对于长公主之事她还没到时刻记挂的地步,朱翊与她现在走进的前所未有的好局面。 “已是知道了,我婆母为此这段日子逢人就笑,乐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对了,如今我们府里的绣娘正在赶制男女小婴儿用得上的衣物,还有让人打造婴儿用品,我婆母的意思是这回走不了水路,也要走陆路把东西送到汝阳城,要是等来年走水路就太晚了,她想着最好赶在孩子出生前就把东西送到。”林珑笑道,眼里全是为叶蔓君高兴,半点也没有嫉妒的心态。 苏梓瑜最喜欢的也是林珑这点,人还是豁达一点的好,“你婆母想得倒也周到,到时候我也给赐些东西送去,权当表达的我一片心意,让她一个姑娘家远嫁到那等地方倒也是为难你家小姑了,好在她比当年的朱陈氏要聪明得多,现在履行这王妃的职责做得不错。” 林珑一听,就知道汝阳城若有风吹草地,皇帝都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这样听来不大好,但倒也能维持表面的平衡,遂道,“这样甚好,其实战争什么的太消内耗了,还是大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最好。” 她这话也表明襄阳侯府不会做出脑袋进水之事,端得手中皇帝赐的这碗饭就要尽臣子的忠诚。 苏梓瑜笑得再度轻拍了一下林珑的手,这小姑娘是越来越上道了,比她当年初见时更有了股世家大族宗妇的味道了,“自然是这个理,大家安生过日子是再好不过了。” 林珑笑了笑,对啊,若能维持平衡,她自然也是乐得这样的,什么造反之事都是脑袋进水的人干出来的事情,祸己殃族之事还是少做为妙。 义母女二人正说得起兴,红菱来报说是人都到齐了,开宴的时间也到了。 苏梓瑜这才起身,着人把小太子抱来,带着林珑以及叶家的双生子步入隔壁的大殿,一众贵妇人忙行礼问安。 她们略抬头看到苏皇后身后的林珑母子仨,眼里的羡慕嫉妒恨依旧存在,但心态却是摆稳了,果然这义安郡主兼襄阳侯夫人的地位一如平常稳固,妥妥的皇后红人,所以她们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 护国公府的人的表情就略有些微妙了,苏武氏心理略有不爽,不过却也习惯了苏皇后的偏颇,这小姑一向与苏家的关系有所疏离,反正自家婆母没有什么不满,也就轮不到她来发牢骚。 苏妙珏暗中朝林珑眨眨眼,她这段时间都没去襄阳侯府,省得外人说她不知羞老往未来夫家跑,反正离明年开春的婚事不远了,她也就犯不着让人嚼舌根。对于林珑极对自家姑姑的法眼一事,她一向表现得十分淡定,自家姑姑待她也不差,她犯不着去嫉妒林珑,这样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林珑也暗中回了苏妙珏一个眼神,这未来的妯娌相当对她的胃口。 果然,等开宴后,她还是与苏妙珏坐得极近,两人少不得会咬了咬耳朵。 在场的时眼人都知道苏妙珏与叶旭融定了亲事,本来还想看着这对未来妯娌面和心不和的场面,哪里知道人家居然亲密得很,这让一众好事者都暗呼无聊,撕不起来的妯娌不是好妯娌。 “婆母还念叨着你呢,得闲就过府来坐坐,没那么多嫌好避。”林珑笑道。 苏妙珏道,“那我可要多去打扰才成,不过年关将近,我怕过去也会打扰了……” “再忙也有闲下来的时候,日常唠磕家长也还是有时间的。”林珑也乐得与苏妙珏培养感情。 苏妙珏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一旁坐着的苏武氏所出的俩女儿苏妙洁与苏妙瑛皆暗是撇撇嘴,对于自家堂姐一面鄙视一面又略有几分羡慕,毕竟能遇上个好妯娌不容易。 苏武氏看了眼俩女儿,示意她们不要惹事,这林珑不好惹,苏妙珏也亦然,犯不着给自己树敌,以后成了亲同住在城中少不得还要往来。 苏妙洁与苏妙瑛姐妹二人还是头脑相当清醒的,不喜欢是一回事,招惹人家树敌又是另一回事。 太子的庆生宴最终还是无波无澜地过去了,若不是正好遇上了天灾,依皇帝对这儿子宠爱的程度,少不得要大张旗鼓地操办一番,哪会只是办了个小型的宫宴就过去了? 林垅开始盘算着自己的信什么时候会送到丈夫的手里,这期间还去了趟丰家给林璃夫妻二人庆贺乔迁,少不得与林家三房的人碰面。 林创看到风光无限的林珑,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睛不是眼睛的,摆出一副清高不屑于搭理林珑的样子。 林余氏的态度与丈夫一致,看到二房的人与林珑亲近,脸上心理更为不屑。 林珑也懒得搭理三房阴阳怪气的叔父婶母,全当看不见,反正到了她这身份地位,三房之人再尖锐也刺痛不了她,不理便是。 “神气什么,混来混去还不是穷酸秀才一个。”林琦撇嘴不高兴地道。 林珑看了眼妹妹,“理他们做甚。” 林琦这才做罢。 林创不理林珑林琦姐妹二人,对于侄子林栋还是会说上一两句,摆明了就是差别待遇。   ☆、第四百二十九章家宴 林栋在来之前得过林珑的吩咐,他姐是这样说的,三叔父那人好面子心眼又狭小,他与我和琦儿犯冲,这事你就别管 他待你还是可以的,你也犯不着因为我们而与他交恶,面子上过得去便是。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对于这三叔父的恼意还是有几分表露在脸上,这人对他的两个姐姐都是不客气的态度,这让他如何还能赔笑脸当他是长辈般尊敬。“三叔父,我先失陪了。” 他起身客套地说了一句,却又不待林创有所表示,转身就离开了。 林创的神情一顿,自己的面子被这个侄儿扫了,当场神色就冷了下来,阴恻恻地道,“别以为跟我一样是秀才就目中无人,你眼里还有长辈没有?” “三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栋住脚,转身冷冷地看着林创那张让人不爽的脸。 林创冷哼一声,“连这话都理解不了,依我看这举人你也别考了,干脆靠着你姐的裙带关系混得了。” 他不是不知道襄阳侯府的势力,就连林琦嫁的那个霍家小子也是不差的,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一直与林珑林琦姐妹二人干耗着,他想要的是她们姐妹俩先低头给他道歉,等他摆完谱后,自然也就会原谅姐妹二人的不礼貌。 只不过这是他的一厢情愿,林珑林琦姐妹二人却是对他视若无睹,这让他双更气上加气,干脆就不认这俩侄女。 林栋怒极反笑,“三叔父说的自然也是好的,有我俩姐夫罩着,我再怎么混也比你强得多,这等关系可不是一般人想要就能有的。”看到林创被他噎得神色一黑,他笑得更为灿烂了些,“不过我身为林家的子孙,哪能选条捷道去走?好歹也要向祖父和父亲看齐才是,我这举人还是考定了,到时候中举再请三叔父喝酒。” 说完,他不再搭理神色难看的林创,径自走去寻丰硕这堂姐夫说话。 林创朝自家二哥林刚怒道,“你看看他,看看他,这是个晚辈应有的态度吗?” 林刚冷嗤一声,“三弟,这是你自找的与人无尤,你这不知变通的性子,依我看干脆也别再考科举了,当个私塾先生混得两口饭吃便罢了。” 他对这三弟是彻底失望了,自家儿子说得对,这样的三叔就算让他勉强考上举人能补录个小官当当,也当不长久的,更遑论是向上爬到昔日大哥在世时的职位呢?向父亲林有德看齐那就只能是痴人说梦。 林创被兄弟侄子这么一呛,哪里还坐得住?气呼呼地当场拂袖而去,并且放话往后再也不会登大房和二房的门,让他们狗眼看人低。 林余氏得到丈夫离开的消息,自己也没有久坐,起身就跟着离开了,她与嫂子林白氏的关系也不大好,再者一看到林珑就会想到自己折损的俩女儿,这心就痛得无以复加,再记起当初上门低声下气地求林珑网开一面,林珑拒绝的神情, 这心就恨不得撕了林珑生啖她的血肉,当然理智上她是知道不可能这么做的。 她再恨林珑也还记得今非昔比,她若动了林珑一根汗毛,自个儿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不再搭理林珑,当这夫家侄女是空气般透明。 林白氏看到林余氏离开,怕林珑姐妹二人尴尬,忙道,“她就一浑人,别与她计较,省得堕了自己的身份。若非想着大家还是兄弟妯娌,哪还会给她家派帖子,走了也好,往后也不用再顾忌他家。” “我娘说得是,本来依我的意思是不想请他们那一房人来的,可终归还不是得顾念着血缘二字?如今撕破脸也好,往后我也不兴搭理他们一家子,当初我成亲时,三婶母还说过难听的话来着。”林璃不屑地道,她可没有那么心胸宽广原谅三房当年算计她的事情。 早知三房的叔父婶母是这么个态度,她就不该听她娘的话把人请来给自己添赌。 林珑轻茗了口茶水,“我能与他们一家浑人计较吗?犯不着,他们一家还不够格。” 依她的今时身份地位,碾压三房就如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只是这么做没有意义,她又何必浪费这心神? “我姐说得是,看我三叔父那德性,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能有什么出息?别说我看扁他……”林琦有几分恼恨林创的态度,所以话里极度的尖酸刻薄。 “琦儿。”林珑低语唤了声妹妹,不让她再口无遮拦,看不起林创是一回事,好歹还是亲叔父,这话传出去不利的只能是自己。 林琦这才不甘心地住嘴不再去评论林创,反正她不看好三房就是了。 林白氏是聪明人,知道林珑的意思,遂岔开了话题,不再去关注三房的浑人,“确是不用对这不相干的人浪费心神,对了,怎不见霍姑爷过来做客?” 叶旭尧不在京城一事她早已知晓,这趟回京还得了叶旭尧的暗中帮助,她也是颇为感激的。现在见到霍源也没有来出席这家宴,她心里又有几分不是味道,这霍姑爷不会是瞧不上他们家吧? 林琦忙道,“圣上昨儿交给他任务,一大早就出门了,我也不知道他的任务是啥,二婶母也知道这男人的事情轮不到我们女人家多嘴,所以他要我代他向婶母说声抱歉,这不,这次前来暖房的礼还是他吩咐给备的。” 忙把前因后果道出来,正正因为是实情,所以她的表情是坦荡荡的。 林白氏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林琦说话的神情,方才分辩得出她不是在说谎充面子,这才把心放到实处,“何必这么破费呢?回头让你叔父与堂姐夫请霍姑爷好好喝一杯,大家都是亲戚,自然得熟络熟络才好。” 林琦满口就应下了,不过说的却是自己到时候做东请二房一家子到霍府做客,现在霍周氏的中风之状严重至极,她在霍家是真正地当家作主,比她姐在叶家还要自由得多,款待一下娘家人那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林白氏笑着就应了,这可是好机会,就算这霍姑爷没有叶姑爷厉害,那也是不容小觑,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 林标媳妇林谢氏也是一脸的高兴,这交见到一向看不起的小姑夫家还有这么大的宅子,顿时她对林璃就刮目相看了,所以现在与林璃的关系正在缓和当中,姑嫂二人的争执是渐渐减少了。 林璃看不起自家大嫂势利眼的作派,不过在母亲的叮嘱下,还是捺着性子与林谢氏和平相处,当然她不犯到她身上,她又何必与她争? 这次聚会没了三房在场,倒还是一团和气地结束了。 夜里,林璃侍候了丈夫躺下后,自己这才熄灯上床,“你说珑姐儿的夫婿什么时候才回京啊?依我看琦姐儿的夫婿也有几分能耐,要不我们也与他通通气,你早一日补上实缺我们也早一日安心。” 最近整顿宅子也是笔不小的支出,她算了又算,这手头也不是那么宽裕,又碰上天灾,她能获得的进项自然减少了一半有多。如果丈夫补上实缺,这不就有了多一重进项吗? 丰硕伸手把妻子抱在怀里,“也是个法子,不过他是武将,没有叶侯爷在这方面能耐。” 毕竟叶旭尧可是在吏部当差,这真正是个肥缺,因而可见当今天子对叶旭尧的重视,他这辈子是没法与人家相比,无论是家世还是能耐。 “多重路子不就多重保障?反正又是自家亲戚,顺便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林璃现在看得开了,不若在家当姑娘时脸皮薄,再说那会儿自己也是个时常犯浑的人。 “既然我们都想定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丰硕亲了下妻子的额头,然后才鼻音极重地道,“睡吧。” 林璃在他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了过去,生活中没了激情有温情那也足够了,至少丰硕一辈子得念她的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琦在府里置宴,林珑少不得也过去坐了坐,只不过权美环的出现还是让场面冷了许多,林白氏的脸上依旧有尴尬之情,这前大嫂该如何相处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 林珑还是寻了个由头拉走自家亲娘,省得妹妹尴尬,说句实话,权美环就不能避开这场面吗?无论心再大,这与前夫家亲戚见面用膝盖想也知道必是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你拉我过来这边府里做甚?”权美环脸上有几分不高兴地坐到自家暖阁里的罗汉床上,“我得在那边看着给琦儿撑腰,省得你二叔父二婶母占她便宜,这二房的人也够厚脸皮的,现在看到了有好处又沾上来,你说这做人怎么就脸皮厚成这样?” “他们现在又能欺负琦儿什么?依我看,你啊也别瞎搀和,这共处一事多有尴尬,为了大家的面子上好看点,你还是避一避为好。”林珑说这番话时语重心长,就算自家亲娘是出于担忧才这样,但到底不大合适。 “那可不好说。”权美环嘀咕了一句,不过一向怵这大女儿,所以话说得并不响。 林珑还是听到了,心里也有几分不快,当初该担心的时候不担心,现在不该担忧的却瞎担忧,她这娘能不能靠谱点?“我听闻你去找二娘不痛快了?” 一听到这话,权美环神色间略有几分慌张,“我也没有找她不痛快,毕竟她当初帮我们母女说和的恩情我还是念的,只是喜雨那可恶的丫头是她找的,我少不得要向她了解一下实情……” “你下回别再这样了,不管是你也好二娘也罢,你们都是我亲近的人,我并不想你们因此而心生不快。”林珑道,“二娘那儿我去疏通过了,她一向也不记仇的,你也注意点,别让我们当儿女的为难。” 权美环见大女儿说话神色都还是和蔼的,当即也没敢再坚持指责林绿氏的好心办坏事,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林珑看到母亲这表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做罢,让大家面子都好过点。 ------题外话------ 最近更得少向大家说声抱歉啊,明天下午有加更哈。   ☆、第四百三十章避开 其实林珑不是不理解权美环的心思,借机诘难二娘是假,说明白了就是她心有不甘,就算当年承了二娘的情,到底对于他们姐弟仨亲近二娘颇有微词,可又不能明着说出来,因而才会巧借名目发泄一下情绪。 明白归明白,哪怕现在与母亲关系亲近了许多,她也是不能忘却了二娘的付出,当初那样艰难,二娘也没有舍弃他们姐弟仨,她就不能看着二娘凭白受这委屈而不闻不问,所以有些话还是要说。 “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过去的事情都已说好不提的,干脆心胸放宽点抹过去便是,血缘关系改不了,二娘对我们姐弟仨的好也是存在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权美环听到这里,再如何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事是落了下乘了,她最怕的就是儿女们提及往事,眼眶不禁含泪,哽咽地道,“你别说了,我都明白的,珑姐儿,娘没有怨恨谁的心思,当年是……我做错了,娘为此一辈子都后悔不已……”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错已铸成,她已经没有办法挽回,她也不知道当年为何心就能这么狠?一想到最对不起的小儿子林栋,她的心就又是一阵紧揪般地难过,若是当年俩个女儿也跟她一样自私丢下身体产孱弱的林栋不理,只怕林栋的坟头草也有人这么高了,思及此,她就更是不可遏制地哭出声来。 林珑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看她哭得有些伤心,上前给她拍拍背,“好了,好了,你也别哭成这样,难看,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我们要做的就是向前看,好在我们都平平安安地度过最难的岁月,将来都会好的。” 这些话安慰了权美环难过的心情,至此方才明白还是自己自私了,用帕子抹去泪水,“嗯,对,将来会好的……” 林珑再拍了拍她的背,方才重新坐回原位。 经过这次,母女俩说话倒是比往日更从容几分。 林绿氏寻摸着过来了,一挑帘子进来就笑道,“我还说人都到哪儿去了呢,让我好找。” 权美环见到林绿氏与她说话还是一团和气带笑的,心理暗松一口气之余,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忙站起来道,“那天去找你,我说话语气冲了,你也别与我计较啊……” “哪能呢?”林绿氏忙上前把权美环按坐下来,“我知道这当娘的心情,哪个不是为了儿女好?其实这事我也有错的,识人不清,把这么个祸害留在琦姐儿身边,差点就让琦姐儿和姑爷生了间隙,我现在光是想想都后悔自责不已……” 她是真心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不行,当年选的如月,如今的喜雨,都是一路货色,所以她现在对于采买丫鬟都心理有阴影了,更是没让丫鬟去侍候林栋,就怕又来个不知羞耻爬床的东西,林栋那身子板儿是能大意的吗? 她可不想绝了林栋的嗣,一定要林栋儿孙满堂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权美环忙道,“别,别这么说,这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呢?这事不能怪你,当时是我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 林绿氏也忙往自己身上揽罪责,一时间二人争着认错。 林珑见状,不由得想要抚额了,遂干脆伸手拉住二人的手,打断她们互相认错的声音,“都是自己人,争着认错没意思,往后警醒点不要让人钻了空子便是。” 林绿氏和权美环相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珑姐儿说的是。”她们两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共同停下来,面上笑得越发自然。 林珑见此,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接下来,权美环识趣地没再林家人面前晃荡,她也是知道留下来的二房一家面对她是十分尴尬的,所以她很快就回到隔壁府邸去。 林琦趁着空隙拉着她姐到一边说话,“娘回去隔壁府了?” 林珑点点头,“免得尴尬。” 林琦唏嘘地叹了口气,二叔父林刚瞪着权美环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呢,只是碍于他们姐弟仨方才没有口出恶言,不碰面也好,其实设宴之时她就没想过要让亲娘出席的,只是后来亲娘来了都来了,她又不好开口请亲娘暂避,好在长姐把这尴尬化去了。 栖珑敲了她的头一记,“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二叔父那边也不会说什么,他们这一家子现在是学乖了,你也在妹夫面前说上几句好听的,能照拂的就照拂一二,不过也别太捧着他们了,省得他们飘飘然找不到北,最终变成理所当然就不是美事了。” “我晓得的。”林琦这方面的心眼不比她姐小,而且她也没打算让丈夫过多地去关照娘家人,该照应的照应便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虚荣心,再说我的面子能大得过姐你吗?你不做声,我还能越过你乱来?” “说得好像我多*似的,就你鬼灵精,我还不知道你啊,凡事悠着点,别听风便是雨,我就阿弥佗佛了。”林珑又敲了她妹妹头顶一记。 “姐,我都嫁人了。”林琦没好气地抱怨一句,“又不是小孩子,你别老往我头顶敲,让人看去岂不是笑话我?” “得了,你往后就归妹夫管,我啊才不操这个心。”林珑笑道。 “姐,我不是这意思,你是我姐操心我是应该的……”林琦忙抱着她姐的胳膊腼着笑脸道。 “……” 看着妹妹这狗腿子的样子,林珑不禁笑了,伸手揽着她重新回到人群中。 林璃满眼都是羡慕,拉着她亲娘道,“她们姐妹俩感情真好。” 林白氏自然是看到了这姐妹俩到一旁去咬耳朵的一幕,不由得也感慨一句,“这倒是,好多人家的姐妹都做不到她们这程度,但凡嫁了人也就生疏了,或者就私下里比斗着,生怕姐妹过得比自己好,她们俩这样也算是难得的。” 她自己家里也有姐妹,虽然情份上过得去,但是一旦凑在一块儿说的话哪句是没刺的?不是比丈夫就是比儿子,有了孙子,还要说上几句我孙子如何如何,就是非要自己压在姐妹的头上方才做罢。 “都在说什么呢?”林琦过来就笑着问了句。 “说你们姐妹感情好。”林白氏瞟了眼林珑,笑道。 林珑看了眼自家妹妹,“她不给惹事我就烧高香了,哦,不对,现在她归妹夫管,我正好当撂手掌柜。” “那可不行,姐,我还得拴在你的裤腰带上才行……”林琦忙抱着她姐笑道。 林珑往后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一副你乖的样子,看得过来的霍源的脸不禁抽搐了一下,自家小娘子这点得改,太过于黏糊大姨子不是件好事。 林珑的眼角正好看到霍源陪着林刚、林标、丰硕进来,故意拆台道,“真的吗?那敢情好,姐啊就怕你受委屈了……” 霍源上前一把拉开自家小娘子,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大姨子,“哪敢劳烦大姨子你呢?你贵人事多,我这娘子还是归我操心吧。” 林琦横了一眼夫婿,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 霍源当看不见,他是实在不太喜欢看到自家小娇妻对林珑比对他亲近,他才是林琦未来的依靠,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吃味了。 看着这对当场秀恩爱,场中的人都颇为吃惊,男人们惊讶于霍源这看起来硬汉般的男人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原本对于他娶了林琦一事还有几分抵触的,只是碍于他身份高,他们也不敢表现出不满来,加上又有求于他,如丰硕,所以在他面前都有几分放不开。 除了林珑之外的女人们的感受就更直接了,林白氏和林璃总算明白林琦为何能嫁给霍源了,凭着霍源对林琦的这份重视,说什么也会同意这婚事,反正霍家的长辈也没有几个,林琦一进门就是当家作主,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林谢氏的眼里又是一阵羡慕,她自觉与林标的感情已经够可以了,但现在与人家恩爱夫妻一对比,她方才感觉到有差距,这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珑也同样皮笑肉不笑道,“自然归你管,我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你呢,放心,妹夫,我不与你争。” 当然她为霍源对妹妹的这份在乎而开心,女人一辈子求的也不多,不就是求个有情郎吗? 想到这里,她无比地想念自家男人,这独守空闺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与妻子一样,叶旭尧其实也有几分相思难耐,离开林珑与儿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有时候午夜梦回都以为回到了京城,拥着娇妻爱儿说不出来的惬意,只是当天一亮梦醒了,一睁眼就又还是一堆烦心事。 “爷,京城奶奶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匪鉴忙把信给呈上去。 这信今儿个一到,他就赶紧给主子送来了,连妻子香椽写给他的信也没来得及细看,虽然主子没说,但他看得出来主子是想家了。 叶旭尧一听到是妻子写来的信,眼睛不由得一亮,迫不及待地接过打开展信一读,出门在外没有比家书更能让人动容的了。 信中依旧是生活琐事,譬如写着俩大儿子最近学业有了多少进步,又或者是俩小儿子已经会翻身了等等的细碎之事,他却看得津津有味,离开家的时候刚出生的俩小儿子还小小的一团,他抱起来都得小心翼翼的,一转眼的工夫都会翻身了,这让他对于又错过了一对小儿子的成长感到了遗憾。 当然信中还有让他皱眉的话语,妻子叮嘱他离长公主母女远远的,还说长公主的女儿不是个安分的,让他千万别惹上身,省得难以甩开这坨狗屎云云,这让他看得哭笑不得,他与周雪柔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与她能有什么牵扯。 不过信中最末尾,她还是含蓄地写了句想他的话,看得他的心暖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扬,他把信重新折好放到怀中。 匪鉴目不斜视,但爷看信时的心情大好他还是能瞥见的,到现在还是感到有几分不可置信,大奶奶真是本事高,能把爷这样的男人拴得紧紧的。 “你们是不是有人对奶奶乱嚼舌根了?”叶旭尧连头也没抬,淡淡地问了一句。 匪鉴不由得神色一凛,虽然主子的语气平淡,但他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焉能不知道他的脾性,忙道,“爷,怎么会?小的们哪有什么舌根可嚼?” 自家主子的行事作风相当的正派,他们就算想嚼舌根都没有可说的事情。 叶旭尧抬头看了眼匪鉴的神色,不想说谎的样子,但妻子为何在信中会提及长公主母女?他不想妻子误会了去。 他又把匪石唤了进来问话,这俩小斯娶的都是妻子身边的亲信侍女,所以他也没把这俩人换下来,也是故意让妻子安心。 匪石一向比匪鉴多了几分心思,并且他已经先看了妻子素纹写来的信,心中思忖了一会儿,方才道,“爷,小的曾在信中提过长公主设粥棚一事,可能大奶奶误会了去……” 叶旭尧听到这里,大致也想明白了是什么事,遂挥手让他不用再说下去了,妻子有点草木皆兵了,他有妻又有子,而且孩子还不只一个,周雪柔如何会看上他? 匪石偷偷地觑了眼沉思中的主子,“爷,小的也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叶旭尧道。 匪石道,“小的以为大奶奶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这话一出,不但叶旭尧,就连匪鉴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匪石的头皮紧了紧,不过仍旧道,“小的与周姑娘时常打交道,她三句两句都不离爷您,老是旁敲侧击地打探爷您的消息,都被小的四两拨千金给应付了过去。”顿了顿,“初时小的以为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没往别处想,可现在经大奶奶这么一提醒,方才想明白这周姑娘是什么意思?她若不是对爷您有意思,她犯得着镇日在衙门口晃?” “你不给人家是看上了单身的简大人?”匪鉴忙去拆自家兄弟的台。 简靖书也是长得一表人才的,就是年纪比爷稍大一点,家世差了那么一点,官职低了那么一点,但架不住人家家中没有正妻啊。 匪石白了一眼神经粗的匪鉴,又看向一脸沉思的自家主子,“周姑娘对简大人一向说话不客气,甚至态度还有几分鄙夷,她绝对不会看上简大人。” 周雪柔如何看待简靖书的,他这旁人看得最清楚。这周雪柔仗着自己有个公主娘,看人可是有鼻孔的,从来就没有一次对简大人客气过,惟有看到自家主子的时候,还会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来。 叶旭尧这才觉得妻子不是无的放矢,有时候不得不服了女人千里之外都能嗅到不正常的味道,他立即就做了决定,“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周边城镇巡视,不要声张出去,也不要对长公主透露我的行踪,若她来问,就说我奉皇命办差去了。” 长公主还没有表示,他能做的就是避开不与她们母女接触,这趟差事他才是奉皇命的钦差,长公主都无权过问他的差事,之前对她客气那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现在察觉到这对母女的心思,那他自然不会让对方抓到把柄,没有把柄那什么事都好说。 “还有,你们也不要与长公主母女有过多的接触,省得让她们借题发挥。”想了想,他又约束了下人的举动。 匪鉴和匪石忙应声“是”,现在知道了那周姑娘的心思,他们都感觉到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叶旭尧这才挥手让他们去准备,他则是坐下来亲自铺开白纸,准备给妻子写封回信,不让她在千里之外担忧。 一想到长公主当年强抢人夫婿的“光荣”事迹,他的眉头就厌恶地皱起来,他不是没有骨气见权眼开的周显,他的妻子也不是没权没势任人欺负的周妻,他的儿子们更不可能是周家那对任人欺凌的子女,总之,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可能任由长公主随意践踏毁灭他的家庭。 当夜,他就带着亲信离开了这省城的衙门,走得无声无息。 翌日,周雪柔压着时点来到衙门口,吩咐人煮粥,然后不停地朝衙门看去,每天这个时候叶旭尧都会出现,她就是要在他面前晃,让他多看几眼这样也好日久生情。 只是等过了时辰也没有看到叶旭尧的人影,她不由得皱紧眉头,更可恶的就是连匪石都没有出现。 等了又等,终于有人过来协助她派粥,她一看这人不是匪石,遂皱眉道,“怎么是你?匪石呢?” “回周姑娘的话,他随叶侯爷出府巡视了……”那人今日刚得了这差事,讨好地回复周雪柔的问话。 “什么?”周雪柔的眼睛都睁大了,随后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别唬我,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题外话------ 抱歉,有事更迟了,请大家见谅啊。 今晚有二更哈。   ☆、第四百三十一章礼物(二更) “周姑娘……小的没骗您,小的听说是叶侯爷是昨儿夜里紧急离开的,估摸着有急事……”那人不敢隐瞒,把自己仅仅知道的那点消息都道了出来,这长公主的女儿他可不敢得罪。 周雪柔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这么说是有急事才走的,她想着顶多两三天就会回转,遂也就把心情放下来,不地既然叶旭尧不在这官衙,她也就没必要在这儿守着,看着那群面黄肌瘦的灾民,她也觉得晦气。 没一会儿,她就坐上软轿让人抬回公主府了。 只是她想得太乐观了,一连三天都没有见着叶旭尧的人影,那耐性也耗得七七八八的,心情格外的烦躁,气恼起来她接连发作了好几次,有一次还把熬好的粥推翻在地,气呼呼地就转身离开了。这让一直歌颂她们母女是大善人的灾民都不由得侧目几眼,原来这长公主的女儿也不是个善茬。 本来她坚持施粥就是为了寻机会见叶旭尧培养感情,可现在正主儿不在,她也懒得作戏再去那粥棚监督。没了她在那儿坐镇,长公主府的下人就敷衍得多,本来熬得筷子都不落的粥现在稀得一碗就只能见到几粒米,大部分的粮食都让人贪昧了下来。 灾民们见到如此,本来的歌颂也就变成了怨声载道,长公主府的下人还恶声恶气地打压这股声音,继而引起了灾民们强烈的不满,接连发生了几次小冲突,不过好在没把事情闹大。 这日,周雪柔已经有五天没见到叶旭尧了,不村眼眶红红地去找她娘,趴在长公主的膝盖上痛哭出声,“他连个行踪都不告诉我,娘,他怎么就这么狠心?我有什么不好……” 长公主一向偏疼这个独生女儿,轻抚她的秀发哄劝了良久这才把女儿哄得不再哭了,“估计是事情多了抽不开身,你也别想那么多……” “娘,我也不想过多的猜测,可我到处打听也没能打听出来的他行踪,娘,您说他会不会一直避开不见我?”周雪柔还想着多与叶旭尧接触培养感情。 长公主的眉头皱得很紧,“你也先别急,他若有意避开你,娘自有办法让他到时候出现在咱们母女面前。”这会儿她笑得相当自信,叶旭尧能永远避开不见她们?这根本就不可能。 周雪柔的眼睛一亮,“娘,你有好办法?” 长公主安抚地轻捏了一下女儿娇嫩的脸蛋,“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看好了。” 得了母亲的准信儿,周雪柔这才破啼为笑,挨着母亲又是一阵的撒娇,长公主最吃女儿这一套,神情越发地温柔可亲,当然这是在她女儿面前才会有的神色。 年关临近,林珑的生辰同样如期而至,叶钟氏叹了口气,“你嫁进来这几个生辰都没有大操大办,倒也委屈你了,今年本来想着给你办场体面的宴席,可如今看来也不适合……” 连帝后、太子、福安公主等人的生日都低调处理了,没理由自家儿媳妇就高调去办,这时候不好出风头,这道理京城的权贵之家的主妇人人都懂,所以今年的宴席那是少之又少,根本就没有往年的热闹。 林珑笑道,“婆母生辰也没有大操大办,我一个晚辈有什么可委屈的?依我看就自家人吃个饭庆贺一下便好。” 叶钟氏笑道,“我不同,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是我的生辰如果庆贺得太隆重就要折寿,你说我能不听这话吗?我还想多活几年见到庭哥儿兄弟们娶妻生子。” 林珑这才知道为何她进门快四年时光,都没见过叶钟氏生辰是大宴宾客的,原来还是因这原因才低调处理的,不想到时下大家对这命理的也都十分相信,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得了,我这是大师指点,与你不同,你的命格与这不相冲。”叶钟氏笑道。 “碰上这年节,就自家亲戚与三五个知己好友吃上一顿饭便是。”林珑很是通情达理。 叶钟氏也脸上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所以等到林珑生日,也没有就大操大办,而是派了几张请帖请了至亲好友前来庆生。 贝明绯是携了她家方念苏前来,叶田氏也把儿子叶旭玮抱了来,正好与林珑一对小儿子玩在一块儿,如今这四个娃儿也正好会爬,倒也玩得下去,孩子的世界大人都不懂,反正他们自有一套相处模式。 林珑看到贝明绯比前段时间更加消瘦的面容,不由得叹气一声,至今方辩仍旧生死不知,她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沉重。遂拉着贝明绯到一边好生劝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放宽心,方爷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除了这些,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 贝明绯道,“阿珑,今儿个是你生辰,咱就别提这些,你看我这不好好地活着?为了我家苏姐儿,我无论如何都得撑下去,你也知道我嫂子是个什么人,她现在也怀上身孕了,等将来生了孩子,我若也不在了,指不定我家苏姐儿就真的要挨她的欺负了。” 她不能伤春悲秋,孩子就是她活下来的最大的动力,况且她手上还有丈夫未雨绸缪安置的大笔银钱,这些都是女儿的嫁妆,她得守着。 林珑见到好友眼里的坚定,这心总算是放下一半,不过仍旧道,“我们庭哥儿他爹也还派人继续寻找着,现在没有消息也就是好消息,我总觉得方爷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贝明绯眼晴不由得红了红,不过一想到今日是林珑的生日,她又忍着不掉泪,不过仍旧握紧林珑的手,“阿珑,谢谢你。”若没有林珑帮她,她就真的求救无门,父兄的能力有限,能帮她寻人的也就只有林珑的夫婿叶旭尧,“欠你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偿还了……” “你我是一辈子的好友,说这些客套话做甚?那是留给外人的说辞。”林珑眨眼笑道。 贝明绯这才笑了笑,“倒是我这话说得生份了,等他日寻回苏姐儿她爹,我们夫妻再好好答谢你们。” 林珑拍了拍她的手表示知道了,经过这次谈话,她总算在贝明绯的眼里看到无限生机,人有了奔头才能努力地活下去。 来的这么些好友,惟一最让林珑意外的是都荃居然也来了,她看了看都荃的神色,比她上回所见好了许多。 都荃接过身后侍女送上来的生日贺礼递给林珑,“叶夫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你笑纳。” “都姑娘客气了。”林珑伸手接过交给身后的大丫鬟如雁拿着,然后看了看她的腿,“伤都好了吗?” 叶蔓籽与都家下人一块儿扶着都荃从软轿下来,坐到罗汉床上去,都荃拉着叶蔓籽这好姐妹坐到自己的身边,这才笑着看向林珑,“承蒙侯夫人关心,好了许多,我现在也不再怨天尤人,该是我命中的劫数我接了便是,人还是得好好地活着才是。” 林珑看着这样的都荃,眼里的欣赏之意渐浓,果然不经一事就长不大,现在的都荃比以前成熟得多,“看到你能走出阴影,我这心别提多高兴了,有需要我的地方,都姑娘不妨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 “我可正等着侯夫人这句话呢。”都荃朝林珑眨了眨眼。 林珑微微一愣,随后来了兴趣,“有什么事就与我直说,还有,唤我一声叶嫂子便是,侯夫人的称呼太过于生疏了。” “那敢情好,往后叶嫂子也唤我一声荃姐儿吧,这样亲近些。”都荃从善如流地道,她越发喜欢林珑这样性子的人,以前没发现,现在才知道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眼里又有了几分亲近,“我有要事想与叶嫂子相商,今日是嫂子的生辰,咱们改日再相商。” 林珑看了眼故做神秘的都荃,眼里尽是不解,见都荃没有开口说明白的意思,她不由得看了眼自家小姑,这叶蔓籽最近都与都荃混在一起,希望她能透露点什么出来。 叶蔓籽摇了摇头,“都姐姐最近都在计划些什么我哪知道,这个大嫂得问都姐姐。”说完捂嘴笑了笑。 “叶嫂子就别猜了,等明后两天我再亲自登门与嫂子相商。”都荃笑道。 “那好,嫂子等着啊。”林珑也爽快地应了声,反正于她而言现在也少有不能解决之事,所以也没有必要非要现在打破沙煲问到底。 让自家小姑招呼都荃,告罪一声转身离开,她还有好些亲朋好友都要亲自招呼,所以说这摆宴席一向是件麻烦事。 叶蔓安还怀着身孕没有亲自来,傅尤氏限制了她的行动,只能遣人给林珑这嫂子送来了贺礼。 因而等郑西珠到来时,也没有个能说话的人,她只好凑到四个娃儿那里看看,早知道她也把家中的胖小子抱来一块儿玩。 宫里的苏梓瑜给送来生日贺礼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珑并不感到意外,生日这天最意外的是叶旭尧居然算准了日子遣人千里迢迢地给她送来了礼物。 “嫂子,赶紧打开来看看,大哥都送了什么来?”叶蔓籽笑着直怂恿林珑当场打开自家大哥送来的礼物。 没想到她那个一向脸上没啥表情待谁都冰冷的大哥也有这么浪漫的一面,她都要羡慕死了自家大嫂,将来也要找个如此贴心的夫婿才好。   ☆、第四百三十二章醉酒 叶蔓籽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权英姿甚至揽着林珑的肩膀道,“珑表妹,赶紧的打开让我们也开开眼界,真看不出来表妹夫还有这一面呢。” 贝明绯也一个劲地笑道,“对,阿珑,你可不能浪费了叶侯爷的一片心意。” “姐,赶紧的,我也想知道姐夫给你捎了什么来?”林琦也不甘于人后,她以前还怕脸上一向表情不多的姐夫不会疼人,现在看来完全是她会错意了,比起她家的霍源像根木头似的,姐夫这出差在外不忘家中妻子的举动才叫感人,回去定要霍源好好地向姐夫学学才行。 其他人都只是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已成婚的感慨颇深,毕竟与人家的夫婿一对比,高下立见,心情哪能半点不起波澜? 林标的媳妇林谢氏眼睛是睁得最大的,本来以为上回见到林琦与霍源秀恩爱就已经很令人吃惊了,她那会儿还久久回不过神来,心下羡慕死了林琦。如今看到叶旭尧千里之外还记得给妻子送生日礼物,她又觉得上回林琦和霍源秀恩爱也就那么一回事,难得的是丈夫出门在外还记得妻子啊,毕竟谁都知道男人独身在外都会找上一两个红粉知己侍候自己,哪个还记得家中的黄脸婆? 当然光鲜亮丽的林珑根本就不是黄脸婆的形象,但林谢氏又不是待嫁闺中的少女,她是知道男人都是靠下半身行事的居多,更何况叶旭尧这身份的人?多的是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所以如今看到人家这举动,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林珑看了眼一众亲戚好友在起哄,也不扭捏,大方笑道,“既然大家感兴趣,那我就当场打开好了。”侧头朝送礼物来的小厮道,“钥匙。” 一旁的小厮忙把一把小钥匙恭敬地递给林珑,林珑把小钥匙轻轻地插到琐孔里面一转,小锁打开,她把锁拿下,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躺着一对做工精致的龙凤金钗,没有用多余的宝石来点缀,而且造型十分别致,一看工艺相当的精湛。 她在没有打开这盒子之前就猜到了里面必是珠宝,毕竟一个大男人又能想到什么别出心裁的玩意儿来当礼物?其实处于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什么珠宝没见过?侯府每月都会给府里的女眷一人打造三套头面,而且姨娘不计,所以现在叶钟氏在这方面格外地舍得花钱,叶蔓籽与她都有不少的头面首饰。 所以这份礼物贵重的不是在珠宝上,而是心,叶旭尧对她的用心,这才是最让她感动的地方。 “我哥送的还是金钗嘛,不过他有这份心倒也值得称赞。”叶蔓籽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说她哥没有创意。 林珑笑笑不语,反正自家男人送什么东西给她,她都高兴。 权英姿身为侯府千金出身,性子沉稳倒也见多识广,她仔细地盯着这对龙凤金钗看了半晌,然后略有几分迟疑地道,“这对金钗倒像是江南一位首饰打造大师的作品,他打造的金钗别具一格,一向以简洁别致传神为主,倒是少了几分奢华,不过还是有不少达官贵人找他订制,不过听闻近些年他已经不给人打造首饰了。” 林珑倒是没有听说过,难道说这还是叶旭尧特地为了她求人制作的?突然间觉得心房跳得厉害,真是这样吗? 说到底她也没有七老八十已经学会了老僧入定波澜不惊,所以一旦意识到自家男人的心思后,她焉能不感动得很? 贝明绯出身富家千金,虽然不及权英姿见得多,但胜在她是在苏州长大的,江南有什么好东西是她不知道的?仔细地端详了这对低调奢华的龙凤金钗,她也很肯定地道,“权姐姐倒是没有说错,我娘以前还有一支他打造的金钗,不过是花造型的,不过后来他不再接单后,我爹捧着银子去求他也没能让他动手再制作,那老头听闻脾气倔得很,可见叶侯爷这礼物是真正地花了心思的。” 经二人这么一说,叶蔓籽与都荃俩人都仔细地打量这对龙凤钗,她们也不是土包子,自然是识货的。 其他没见过没听过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看这对龙凤金钗的别致造型,其实一眼也能爱上,实在是制作得太灵巧了,不过这是林珑的生日礼物,她们也没人提出要拿起来细看。 坐在不远处看着年轻人举动的林绿氏拿眼暗觑了一旁叶钟氏的神色,看到她仍旧笑得一脸和蔼,不见半分嫉妒的影子,这心才悄然放下,生怕叶钟氏恼恨儿子宠爱儿媳妇,不是每个婆母都如此大方的? 权美环没有林绿氏这么细心,看到女儿眉开眼笑,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侧头与叶钟氏道,“没想到姑爷如此有心,真真给珑姐儿长脸了。” “不是我这当娘的说,我们尧哥儿是越来越懂得疼媳妇了,亏我这当娘的当年还以为他是朽木脑袋不开窍,为此没少担心。”叶钟氏一脸的唏嘘,不管这对龙凤金钗来历如何,本身就低调不大引人注目,儿子送这份礼物回京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毕竟现在是领旨在赈灾,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 林珑这儿媳妇得她眼缘,自然是乐于见到这场面。 “依我看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林白氏掩下心里的些许嫉妒,笑着道。 看林珑在侯府这得意的样子,她既为她高兴又遗憾当年自己女儿没这福气,要不然如今风光的就是自己女儿了,不过人得知足,她也很快就将心底那点不是滋味抛到脑后,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叶钟氏瞟了眼一直笑着的儿媳妇,低头茗了口茶水,“这话倒是说对了,所以说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对待儿女婚事也是急不得,缘份到了阻也阻不住。” 她这句话还是极得在场几位中年妇人的赞同,大家都有儿有女,哪个不明白? 林珑这生日宴席倒是办得热闹又成功,叶旭尧千里送来的礼物又给她长了不少脸,自家婆母又没有怎么拘着,所以她倒是被自家小姑与表姐灌了不少酒,到了最后双颊都晕红,人也有了几分醉醺醺。 叶钟氏见状,为自家儿媳妇告饶几句,着人扶她先回南园歇息,亲自送了客人离开,这让不少人都见识到叶钟氏这好婆婆的一面,又更叹林珑命好。 苏妙珏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叶钟氏对这未来小儿媳妇也极满意,少不得拉了她说了几句体己话方才放她回去。 等一一送了客人离开后,她这才板着脸敲了自家女儿的头顶一记,“净跟别人瞎起哄,看吧,这下子倒好了,把你大嫂给灌醉了。” “娘,我看嫂子平日里也忙得很,难得轻松一下,这庆生就得玩得开心才好。”叶蔓籽还有心情辩几句,最后又抱着她娘的手臂撒娇道,“我已经补救了,让人给大嫂熬醒酒汤,待会儿喂了大嫂喝一碗,明儿就没事了。” 叶钟氏这才放过女儿,不过看到女儿脸上也泛着几分酒意,遂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待会儿也给我灌一碗,仔细别明日一起来就犯头疼。” “是,娘。”叶蔓籽从善如流地道,正好她也确实感到酒意涌上来,人也有点晕,要不是有权英姿给她挡了大嫂挡回来的几杯酒,她这会儿也得躺床上,哪还能维持清醒地与她娘闲磕牙。 权英姿的情形也不比叶蔓籽好多少,一回到权府,下了马车她就被大丫鬟扶着到里屋躺下,不过躺了一会儿,她又醉醺醺地起来到处翻着抽屉,手有些不稳地翻出简靖书写给她的信,歪着头看起来,脸上泛着一抹动人的微笑,轻轻地唤了一声,“靖书……” 听闻女儿喝醉酒的权吕氏看到女儿的举动,脸色顿时黑下来,没想到女儿还真与简靖书有来往,她对简靖书的印象又更坏了一分,“喝醉了酒也不老实一点,我今儿个因你外祖母身体有恙没过去给珑姐儿庆生,你就给我乱来……” “娘。”权英姿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即甜甜地唤了一声。 权吕氏看到女儿这副乖巧的样子,这气哪里又能生得起来?立即进去抽走女儿手中的信,“你给我到床上躺着,我已经让人熬了醒酒汤……” “娘,这是……靖……简大人写给我的信……”权英姿又把母亲抽走的信抢回手中,然后一脸满足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处。 “你这丫头还知不知道一个羞字怎么写?”权吕氏忍不住训了女儿一句。 “我怎么不知羞了?娘,你看看这是他写给我的信,他心里有我……”喝醉了酒,权英姿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出来,更是把信摊到母亲的面前让她看。 权吕氏哪想看女儿的情书?写着软绵绵羞死人的情话,亏女儿还好意思摊开给自己看,她的脸色更黑了几分,忙扯着女儿到床上,“你还要脸不要?” “娘,我心里也有他……”权英姿接着母亲的手诉衷肠。 原本她想着等简靖书回来提亲时再与母亲表明心意的,可今儿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叶旭尧千里送礼物给林珑表妹的刺激,她也想着与亲近的人分享她的爱情,分享她一直期待的幸福。 权吕氏听得脸色越发黑得没法瞧,女儿和离后一直很注意言行,如今醉酒了却拉着她畅谈什么爱情,听得她相当不好意思。 待侍女端进来醒酒汤,她不假思索地就拿起来灌到女儿的嘴里,由她闹了一会儿,熟睡了之后,她这才把小心地给女儿拉好被子,现在已是寒冬,一不小心就会着凉。 轻抚了一下女儿的秀发,这女儿就是她的债。 她正要抬脚离开,却见到简靖书写给女儿的信飘到地上,她抿紧唇弯腰捡了起来,本来打算看也不看就撕掉的,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她竟打开看了这封信。 信里没有她以为的软绵绵的情话,大多都是简靖书在外的见闻,他写出来与权英姿分享。 权吕氏不由得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步到罗汉床坐下来,那儿女儿还没来得及锁上的小抽屉还躺着不少信,心想女儿都摊开给她看了,她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思定后,她一一打开这些信看起来。 没有一封写有类似当年郑华翰追女儿时写的羞死人的情诗,每封信涉及到的都是见闻以及简靖书的想法,看得出来这男人是在与女儿分享他的人生。 看完后,权吕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种心情,她活到这岁数,也从来没有与丈夫分享过见闻心情什么的,丈夫也从来不与她提家事以外的话题,不会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如何,她能见到的只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后宅,侍候公婆,打压小妾以及她们的儿女,处理妯娌之间的纠纷等等。 她已经不记得年轻时也曾许下愿望,希望有一天也能到外面走走长长见识,如今想来仿佛是昨日的一场梦,她能活动的范围是那么的有限。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把这些信一一收好,最后还是按顺序地一一放回抽屉里面,拿起小锁把抽屉锁好。吩咐几个大丫鬟侍候好女儿,她方才转身离开。 一回到寝室居然意外地看到丈夫没有宿在小妾那儿,居然在她这里留宿,她掩下心里的高兴,“老爷来了。” “去哪了?我过来也没有见到人影。”权延肃道。 权吕氏把女儿喝醉酒一事简单说给丈夫听,“你也别怪她,碰上珑姐儿生辰,免不了多喝几杯,其实和离后,她嘴上不说,我也知道她心里苦的。” 权延肃倒是没有妻子意料中的不高兴,“明年就给她相看人家,早点再嫁出门我们当父母的也好安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权吕氏上前侍候丈夫脱下外衣,“那个简靖书如今表现得如何?” “怎么提到了他?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说他想要攀我们权家的高枝。”权延肃不解地看了眼妻子,“这年轻人现在跟着叶家那小子在江南赈灾,表现得可圈可点,依我看,等他回来,圣上指不定给他升官,这是个人才。” “真有那么好?”权吕氏仍撇了撇嘴。 “跟你说你又不信,那何必问?”权延肃觉得可惜,不过妻子不同意将女儿嫁给简靖书,他也不可能硬要女儿嫁,所以只能做罢。 “那等他真升了官再看看吧。”权吕氏的语气软了下来,只因她想到酒醉的女儿与那一封封信。 权延肃意外地看着妻子,“你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不许我也为姿姐儿考虑?”权吕氏不高兴地瞟了眼丈夫,“他若能升官那也就能配得上我们姿姐儿,我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他又如何?” “不如何,你到时候若能同意,我也高兴,简靖书配得上我们的女儿,比那发瘟的钟玉衍强得多。”权延肃高兴妻子的改观。 丈夫的好心情让权吕氏的心情也变好了,侍候丈夫睡下后,她也脱衣躺了下来,就算现在她略有松动,但还是得仔细观察一下这简家的情况,不能再错一次了,这回女儿再出阁一定要幸福才行。 林珑睡前被自家婆母灌了碗醒酒汤,半夜时分被尿逼醒,急忙起来如厕。 外面听到声响的如雁急忙道,“大奶奶?” “没事。”林珑应了一声,没让她们进来侍候。 这醒来后居然没了睡意,她晚上喝了不少酒倒是没吃多少东西,但此刻也没觉得饿,踱到罗汉床那儿,借着月光,看到矮桌上放着丈夫送来的礼物。 她一屁股坐下,打开盒子,拿起那对龙凤金钗仔细地摩挲着,从来没觉得有一刻是这么想念叶旭尧的,想得整颗心都泛起了疼痛,身体更是感觉到一阵空虚,自她怀孕后直到生产,扳扳指头将近半年没有过夫妻房事,顿时不由得心疼起丈夫的身体。 歪躺在软枕上,她戳了戳龙凤金钗上的小挂坠,鼓着腮帮子道:“就算再难受,你也不能给我乱找女人,要不然回头我饶不了你……” 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住,不由得失笑,果然是真上心了,要不然哪来的醋意?她现在竟是容不得叶旭尧身边有别的女人,这个男人只能属于她,这个认知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强烈过。 她把这对龙凤金钗抱在怀里侧躺着,喃道:“叶旭尧,我想你……” 远在江南的叶旭尧正宿在简陋的农家小院,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那轮明月,他同样也思念着远在京城的妻子。 明月代为传达他们的相思之情。 林珑推门出去,值夜的如雁与绿春忙过来侍候。 “大奶奶,太太吩咐厨房仍热有宵夜,奴婢这就吩咐她们上菜……”如雁道。 林珑摆摆手,“我没有胃口,我去看看哥儿们。” 绿春忙打着灯笼给主子引路,如雁扶着林珑前行。 旁边厢房里面的奶娘们正呼呼大睡,林珑看也没有看她们就进去了,如雁会意地点上灯,她轻手轻脚地踱到一对小儿子的身边,看到他们睡得香甜,脸上也泛着一抹笑,伸手给俩宝贝儿子掖了掖被子。 好一会儿后,她正打算起身再去看看俩大儿子。 如雁忙道,“大奶奶,庭哥儿和辉哥儿都在太太的院子里,太太看奶奶酒醉了,就把俩哥儿带过去了。” 林珑动作一怔,看来只能明儿才能见到俩大儿子,她只得止步停下来与俩小儿子亲近了,脱了鞋上床,她把一对小人儿抱在怀里,这个亲亲,那个吻吻,怎么看都不够。 惊醒的奶娘们看到主子来了,正要进来侍候,却被绿春挡住,“在外面侯着,若是奶奶吩咐了再进去。” 奶娘们忙诺诺地应了声。 林珑也没有出声让奶娘们进来侍候,如今儿子们睡得正香也没有醒来吃奶的迹象,所以她也不想有外人打扰了母子仨的亲近。 就着晕黄灯光看到俩小宝贝们的长相,她不由得笑了笑,这俩儿子是越长越好看,长相上都得了他们夫妻俩的优点,果如义母苏梓瑜老笑说的那样,长大后怕是要迷倒京城不少姑娘们。 有了这俩小东西在怀里,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去。 天亮时分,她感觉到身上一重,怕自己压到俩小儿子,忙睁开眼,却看到叶耀庭和叶耀辉的大脸出现在眼前,她忙一手捞一个地将他们抓下自己的身体,“一大早就来吓娘了?” “娘,你只要弟弟不要我们。”叶耀辉指控。 叶耀庭也睁着一双神似父亲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小嘴抿得很紧,显然也是正不高兴着。 他们昨儿在祖母那儿就吵着要娘,叶钟氏好不容易才哄睡他们,结果天一亮醒来又要娘,叶钟氏无奈惟有赶紧让人把他们俩送回南园。 他们一回来就冲到正房那儿,没发现母亲,又到弟弟们的房间,果然看到母亲环着弟弟们正在睡觉,兄弟二人使坏跳到母亲的身上,这才把林珑给压醒了。 “娘哪有不要你们?净瞎说。”林珑赶紧一个吻了一下。 这举动弥合了叶耀庭和叶耀辉的心,他们很快就不记得抱怨,忙又搂着林珑用口水去洗她的脸。 林珑顿时哭笑不得,忙道,“得了得了,你娘还没有洗漱呢,都给我听话点。” 正在这时候,叶耀星和叶耀辰睡醒了,这俩小家伙平日极少哭闹,现在也是,小家伙们已经会翻身,他们一睁眼就看到哥哥们与母亲亲近,遂兴奋地“啊啊”叫。 听到小儿子们的叫声,林珑忙转身看去。 叶耀庭和叶耀辉赶紧越过母亲的身子,蹲到弟弟们的身边,一个戳了戳弟弟们的包子脸,一个拉着弟弟如莲藕般的小手臂。 “笨蛋弟弟,起来了。” 不愧是双胞胎,俩兄弟都共同说道。 林珑喜欢看他们兄弟亲近,遂也不拦着俩大儿子的举动,用手支着头歪躺着看他们玩。 俩小的只会“啊啊”叫,两眼一直跟着哥哥转。 叶耀星更是想要翻身爬起来,只是他的小身子还没有领悟这项能力,所以胖胖的小身子处在要爬又爬不起来的境地,看了只让人嘴角含笑。 “笨蛋星弟。”叶耀庭不再去戳着弟弟们的小脸,一把抱着叶耀星起来。 叶耀辉也有样学样,一把也抱起最小的弟弟,“辰弟,起来。” 俩大的还算有点力气,显然最近开始学武还是有点长进的,竟是把胖娃娃给抱了起来。 林珑想着都还在柔软的床上,估计也摔不着俩小的,因而也不去阻止,只是她很好奇,这俩小的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连奶娘也还没有分得清谁是谁,当然不包括她这个当娘的,这俩大的怎么就知道谁是星哥儿?谁是辰哥儿? 她坏心地笑了笑,“庭哥儿,你弄错了,你抱着的是你辰弟,辉哥儿抱着的才是你星弟。” 叶耀庭的小脸立即严肃地看向母亲,这小眼神太像丈夫板着的脸,林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血缘真是妙不可言。 “娘,错了,这是笨蛋星弟。”叶耀庭一本正经地解释。 “哦?你怎么就认定他是星弟?”林珑坏心眼地又再去意图让儿子推翻结论。 叶耀庭指了指怀中的叶耀星,“这儿有两个旋。” 林珑一愣,这大儿子观察倒是挺细致的,叶耀星确实是头顶有两个旋。 “娘,笨蛋辰弟尿尿了。”叶耀辉大声地嚷道,并且立即把弟弟给放下来,跳到母亲的怀里离得远远的,还用手扇了扇,“臭臭的。” 林珑一把捞住他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现在都有尿床,更何况弟弟比你们小……” “娘!”俩大儿子不干了,哪有这样揭人短的? 林珑不由得感叹俩儿子被叶老侯爷教得人小鬼大,一人给了一个粟子,然后才起来去翻尿布给叶耀辰换。 叶耀庭和叶耀辉都围着近看,看到弟弟的下面光光的,俩人都做了个羞羞脸,叶耀辉还趁母亲没留意,伸手弹了弹弟弟的小虫子。 哪知道被林珑一把抓了个现形,叶耀辉朝母亲笑得灿烂无辜,林珑却是拍了下他的手背,“不许这么淘气。” “娘,我与弟弟玩。”叶耀辉瘪着嘴解释。 林珑却是麻利地给小儿子换上尿布,“不许这样玩,不然弟弟长大了就不认你这哥哥了。” “娘,那我不玩了。”叶耀辉忙拉着母亲保证,他要当哥哥啦。 叶耀庭道了句,“笨蛋。” 另一边没人搭理的叶耀星却是成功翻身爬了过来,他“啊啊”叫着,不让母亲与兄弟们忽略了他。 林珑果然转头看向他,一把抱起三儿子就亲了一口,“我们星哥儿真聪明,会爬了呢……” 叶耀星被母亲抱得舒服,一直“呵呵”地笑着。 正要进来的叶钟氏看到母子五人亲近地玩闹着,脸上不禁也带上几分笑容,想到儿子不在家,儿媳妇也心情郁闷着,遂也没再进去催俩大孙子换衣裳吃早膳,还有点时间就让他们母子多相处一会儿。 年关一向都是最忙的,林珑要忙着结算一年的总账,又要忙着置办年礼,就算碰上灾年,这过大年也是半分也不能马虎。 比起去年,今年的收入锐减了一半,她也没有叹气,倒是大方地批了一笔过年银子让人分发下去,至少保证大家都能过个不错的年。 这么一忙,她也没有机会去思念丈夫,每天一沾枕就睡了过去。 二房媳妇叶荣氏赶在年前生了个孙女儿,叶王氏见到是个孙女,那等了一宿的高兴劲儿就扔到了爪哇国,人家大房添的是两对双胞胎,她这生了个了孙女算什么回事? 叶荣氏的心里也苦,知道婆母不喜欢,但也没法子,这生下来都三天了,婆母也只是来看了几眼。 林珑过府来参加洗三时,叶荣氏还拉着她哭诉了一番。 “这生了女儿有啥的,弟妹,赶紧别哭了,省得哭坏了身子不值当,先开花再结果的人多得是,好好地养着姐儿才是正经。”林珑惟有开解她。 叶荣氏这才止泪,神情还是蔫蔫的,“我不怪婆母,只怪我这肚子不争气……” “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林珑的开解,叶荣氏多少还是听了进去的,不过她心里难受,还是忍不住与林珑说了好些话。 林珑随婆母离去前,还是与叶王氏道,“二婶母,我瞅着姐儿长得也标致端正,这可是我们叶家头一个曾孙女儿,可宝贝呢,我与庭哥儿他爹都要羡慕死了。” 叶王氏愣了愣,她是知道林珑生俩小儿子时,那俩大儿子一见面就喊“妹妹”的笑话,知道林珑不是在故意说话膈应她,这脸上也就多了几分笑容,“那倒是,回头我让你二叔父给取个好名字。” 叶钟氏看这妯娌终于能笑出来,不禁摇了摇头,等离开之后,方才与儿媳妇说了句,“重男轻女。” 林珑心里却是明白叶王氏想要与大房比较的心思,所以也不完全是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就能说明白的。 得了林珑这句话,叶王氏看儿媳妇和孙女儿才顺眼了些许,也肯上手抱了抱,小孙女儿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她,她这才有了几分为人祖母的感觉来。 叶荣氏看到婆母脸上的笑意,这才暗松一口气,下回一定要追生个儿子才行,她暗暗地想。 林珑很快就知道二房那曾孙女娶了名儿,唤做叶思蕴,细品一下也是个好听的名字,遂也为叶荣氏高兴,公婆重视这长孙女,当儿媳妇的才能松口气。 年前要处理的事情还是一桩接一桩,直忙到吃了年夜饭,她才能松口气。 这会儿才想起生日那天都荃说有话想要与她说的,结果她没过府来,她又忙得暂时顾不上,看来只能过完年后再找时间问问都荃,对于这个丫头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没有叶旭尧在家,这年过起来也没滋没味,不过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四个宝贝儿子,林珑倒也是聊以安慰。 过年期间哪里都忙,进宫晋见,走亲戚,到相关交好的人家拜年,林珑都恨不得一人掰成两个来用。 等过了元宵节,她整个人只差瘫倒在床了。 二月春风又绿江南岸,赈灾已近尾声,一切又渐渐回归正轨,叶旭尧也想着要回京见妻儿,正要打包行李之际,接到了圣旨,让他沿途护送长公主母女归京。   ☆、第四百三十三章归来 看着手中的圣旨,叶旭尧冷冷一笑。 “爷,这长公主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圣上居然对她都没有责罚半句?她与圣上的情份就这么深?”匪石忍不住抱怨一句。 现在提起长公主母女,不少人都会吐一口口水,骂声“呸”,那名声已经堪比过街老鼠人人憎恶,怪就怪之前这对母女太过于高调,后来的事情又办得不太地道。 根源还是在那设粥棚赈济灾民的举动上,原本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长公主也捞到一个好名声,回京后那是可以大大地增加自己的资本。只是后来叶旭尧不再暂住官衙,周雪柔也不再每天都去看施粥情况,长公主府的下人开始用稀粥糊弄灾民,一来二往终于惹出事来。 在接连十来日都是稀粥的情况下,那群灾民终于朝公主府的下人发难,公主府的下人自觉没欠这群灾民的,摆出有钱就是大爷的姿态来,按理来说也是这样,毕竟施不施粥这无全取决于长公主的决定。 可这举动本身就带有几分沽名钓誉的性质在,如今引得灾民反击,开始只是一些口角,后来发展到动手动脚,长公主府的下人被打伤不少人。 这事一出,长公主年都不过了,震怒不已地开始与灾民对着干,她自认自己是在做好事,这些灾民得了她的好处还要打伤她的下人,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叶旭尧在事件爆发出来的第三天方才收到消息,只是他那会儿正在巡视堤坝的重建工作,就把这事交给了简靖书去处理。 长公主的蛮横无礼,使简靖书调停地工作进行得十分艰难,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灾民在群情激涌的情况下再次冲击公主府,长公主带着女儿周雪柔连夜逃进官衙内避风头。 好在简靖书的官声极好,他出面安抚了暴动的灾民,灾民也知道这一心为民的简大人,听劝地暂时退去没有为难长公主母女。 长公主却骂这群灾民是暴民,应该大力镇压才是,对简靖书的处理方式是极为不满,更是三天内连发十封措词严厉的信给叶旭尧,要他立即赶回来保护她们母女。 叶旭尧却以修建堤坝为由拒绝了长公主的提议,并且他一再表示简靖书是能干之人,有他在无须他到场亦不会出乱子。 这气得长公主脸都歪了,周雪柔表情也不好看,看到母亲把心上人写来的信给撕了个粉碎,她心里也有几分埋怨叶旭尧不会做人,只不过要她放弃叶旭尧这样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要地位有地位的男人,她还真的做不到。 所以她放低姿态去劝慰亲娘,更是少有地动了动脑子,分析叶旭尧此刻不归的难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算把长公主给劝得消气了。 母女二人就一直窝在这官衙哪也不敢去,生怕被那群忘恩负义的灾民给撕了,长公主更是长吁短叹,早知道如今处境这么艰难,她就不应该继续留下来,早早回京不就没事了?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在江南的长公主府里面更是被破坏得厉害,那损失她是真的无法估量,再加上法不责众,简靖书表示没法再追究,这个哑巴亏只能她自己吞进肚子里,这心情可想而知。 因而直到皇帝弟弟的圣旨到了手中,应允了她之前的请求,让叶旭尧沿途护送她们母女回京,她这心情才好了许多,离开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还是要踏上回京城的路。 “柔姐儿,这是你的机会,你得把握住。”她这般吩咐女儿。 周雪柔的眼睛一亮,不用母亲说得明白,她也知道这趟回京的机会有多难得,若途中她与叶旭尧有进一步的关系,那么回京后赶走叶旭尧那黄脸婆的机会将大增,“娘,女儿会抓住的。” 长公主轻抚了一下爱女乌黑的秀发,“娘现在也不见得太满意叶旭尧,这男人不是你能轻易掌握的,真将你许配给他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经过了那三天十封严厉信件也没能将叶旭尧唤来的事情,她就算再不肯承认也明白叶旭尧不是个好控制的对象,不像周显那般什么都听她的。 “娘,他那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不然您想将我嫁给谁?当年您不也早过了双十年华才遇上爹,这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是我的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周雪柔坚信她与叶旭尧是天作之合,要不然为什么让她遇上他? 长公主被女儿这一番抢白,脸色不大好看,不过她舍不得训斥女儿,遂只能给女儿出谋划策,也罢,等女儿得到了那个男人,她再威风地找回自己的场子也不迟。 京城,皇宫。 朱翊最近的心情大好,江南的灾情已经缓解,瘟疫也没有大面积流行,早早就得到了控制,重建的秩序正在一步一步进行中,哪怕京城也涌入了不少灾民,但总体来说,他还是极满意现在的情形。 早早结束了批奏折的公务,他掐着饭点过来苏梓瑜的寝宫。 苏梓瑜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这举动实在刻意地让她连笑话他都觉得没意思,“晋嬷嬷,让红菱添碗筷,皇上一块儿再吃点吧。” 正抱起宝贝女儿福安公主的朱翊含笑道,“朕还没有用,特意来与你及孩子们一块儿用膳。” 苏梓瑜没想到他不顺着自己的台阶走,也没有生气,“那要不要让他们再加几个菜?” 朱翊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色,荤素搭配,还是十分诱人的,不过加上他这么个大男人又不够用,“让厨子再弄两三个菜来,也不用太过于铺张浪费,家常菜即可。” 他现在也与妻子看齐了,没有大摆皇帝那套繁复又奢华的排场,一家人用膳还是简简单单的好。 伸手接过奶娘手中的小碗,他小心地喂宝贝女儿喝鱼汤,那动作娴熟无比,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小太子看到父皇喂妹妹喝汤,他也不甘心被冷落,忙挪着自己屁股下的凳子试图靠近父亲,不过他人太下根本就不动凳子,与凳子较量一阵后,他不得不放弃,转头朝身边的绿素姨姨伸出两只小胖手,示意要她抱。 绿素的嘴角一阵抽搐,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抱起结实的小太子,按他的意思把凳子一并拿起挪到皇帝的身边。凳子在皇帝的身边放好,小太子要绿素放他坐到椅子里。 小太子伸手拉了拉父皇的衣角,在父皇看向他的时候,他张开嘴示意要他父皇也喂他喝鱼汤。 朱翊被这儿子的举动弄得开怀大笑,其实儿子那边的举动他一直有留意,这小东西真是想要忽视他也难。 小太子见到父皇并没有喂他喝鱼汤,他又“啊啊”叫了两声,表示他也要喝汤了。 朱翊这才喂了儿子喝了口鲜美的鱼汤。 另一边的小公主一向最为得宠,见父皇偏向哥哥,她着急地也去拉拉父皇的衣服,跟着张嘴“啊啊”叫,一岁多的她还不太能流利地用言语表达心中的想法。 一时间,朱翊被这对儿女缠得根本转不开身来。 苏梓瑜用手肘撑着头看着这父子仨的互动,嘴角一直挂着抹微笑,这一幕是她爱看的,在她心目中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曾经的遗憾总算得到了些许的补偿,但……还不够。 等菜重新上齐了,她这才朝朱翊道:“皇上,还是让奶娘抱下去喂吧,不然天冷菜很快就会凉了。” “等他们喝完这碗鱼汤再说。”朱翊现在父爱爆棚,宁愿饿着自己,也不忍儿女挨饿。 “随你。”苏梓瑜没去劝,而是怡然地起筷用晚膳,有人照顾孩子们,她乐得清闲。 一碗鱼汤喂完了,朱翊接过绿素递上来的巾帕给一对儿女擦嘴,这才让奶娘抱他们下去再喂些主食。 “倒是辛苦皇上了。”苏梓瑜给朱翊挟了两个菜以示慰劳。 朱翊不由得一愣,虽然他们几乎天天共用晚膳,但苏梓瑜自打回宫后就再也没有给他挟过一筷菜,这会儿还有几分受宠若惊,“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他在心里想着会有什么事让妻子高兴,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自己嫡出的这对儿子现在进入了成长的平稳期,也不存在学会走路、说话等标志性的事件,好像林珑也没有进宫来,实在不知道妻子高兴的根源在哪儿? “怎么?我挟的菜不能吃?皇上盯着看是什么意思?要不我挟回来好了。”苏梓瑜看他不动,又伸手想要把自己布给他的菜重新挟回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朱翊却是先一步挟起来送进嘴里,“梓瑜,你多想了,朕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苏梓瑜明艳的脸上挂了一抹笑,他的诚实让她也有几分错愕,“皇上……真诚实……” 朱翊也体帖地挟了苏梓瑜爱吃的菜给她,随后握紧她的手,“梓瑜,你要学会再相信朕,朕绝不会再辜负你。” 苏梓瑜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两年他是没有再隐瞒自己什么,也没有再背着她宠幸宫人,可就算是这样,她也难再找回曾经一心一意只爱他只信他的那个天真小姑娘。 朱翊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随后他又打起精神来,至少她没再说些让他伤感的话,这已经是个很好的进步,再说现在他们夫妻相处相当和谐,他想着兴许是时候再与苏梓瑜生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 只有小太子一个嫡出皇子太少了,再多生个嫡子更有保障。 没有孩子们在一旁搅局,夫妻俩用晚膳倒也温馨。 膳后,苏梓瑜把一碗香茶奉到与儿女们玩耍的皇帝面前,“消消食。” 朱翊接过轻茗了一口,眼睛没离开玩到一块儿的兄妹二人,这俩个孩子现在是他的心肝宝贝,当然他的大宝贝正坐在他身边,于是他边喝茶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子。 “我那义女婿什么时候回来?”苏梓瑜对于丈夫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一脸无惊也无喜地看着丈夫,“珑姐儿快成望夫石了。” 最后少有地消遣了一下林珑,不过这话也不算假,对于恩爱夫妻来说,有半年多没见着只怕相思溢成灾了。 “朕已经下了旨意让他回京,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回到京城。”朱翊道,林珑那丫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如此对他妻子的胃口,好在这丫头一向聪明,他也无需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辱没妻子的举动来。 “这就好。”苏梓瑜笑道,“我明儿就遣人去给珑姐儿送信,让她也高兴一下。”随后似想到什么,她眼眉也没有掀,似不经意道,“听闻长公主也要归京了?” 提到长姐,朱翊的神情更温和了一分,“长姐也该回来了,一直待在那边算什么一回事,毕竟是堂堂皇家公主,再说母后现在又是那个样子,她见到长姐兴许病情会好点。”顿了顿,“为了保证她回京的途中的安全,朕让叶旭尧沿途护送,正好他们一块儿回来也有个照应。” 对于母亲失心疯的病情,其实他知道与身边的妻子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并不想深究,若长姐的回来能让母亲好过点,他还是乐见的。 苏梓瑜的嘴角撇了撇,眸子却冷了几分,“她要求的,还是皇上给做的安排?” “这有区别吗?”朱翊看向妻子,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虽然记忆中长姐与妻子关系只能用还可以来形容,但他不认为妻子有必要针对长姐,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臣妾也不过是随口问问,皇上不用太紧张。”苏梓瑜并不想把话挑得太明白,就算说了,朱翊也未必相信,还会打草惊蛇,还不如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梓瑜,朕没有紧张。”朱翊不喜欢她现在疏离的语气,伸手握紧她的柔荑,里面还残留着捧茶碗的温度,“长姐写信回京担心路途会遇到危险,希望有个人能保护一下,朕思前想后,也惟有叶旭尧让人放心,这才让他保护长姐母女进京。” “皇上,臣妾不是想要置疑皇上的安排。”苏梓瑜对于他的解释还是相信的,这个时候,朱翊不会乱点鸳鸯谱,还是要等人进京后才能进一步行动,“臣妾与长公主关系虽然称不上好,但面子上还过得去。对了,听闻她有一女儿正值花样年华,臣妾想着以长公主和当年周大将军的样貌,这姑娘必定长得不丑,也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朱翊道,“长姐只是略略提过,原本订了婚事的,只是天灾来临时,那男方没能护住外甥女,这才解了婚约。朕想着这样的人也配不上朕的外甥女,进京后再另觅良缘便是。” “既然如此,臣妾正好可以帮上忙,回头臣妾草拟一份京城各家有适婚年龄男子的名单给皇上参详参详。”苏梓瑜似一副热心肠地道。 朱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妻子这体贴温柔让他的心房涨得满满的,尤其是长姐当年还与她针锋相对,难为她如今也不再计较,“梓瑜,朕代长姐谢谢你。” “皇上,这是臣妾应该做的,你我又是夫妻,何须言谢?”苏梓瑜笑道,“再说能促成一对好姻缘,我这当舅母的也高兴。”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得朱翊是相当的受用,妻子能这样做再好也没有了。 苏梓瑜说了就做,当即就让晋嬷嬷等下人进来铺纸磨墨。 之前为自家侄女苏妙珏,她就做过了功课,现在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不过她可不想让朱翊以为她一下就拟好了,她得表现出她费了好一番功夫的样子来,这样她的付出朱翊都看在眼里,等长公主一进京双方对上,她也能占得有利先机。 果然,这一晚上朱翊看到妻子一直皱紧眉头,催促她去歇息,她也推说再等等。 最后还是朱翊看不过眼,抢去妻子手中的笔,一把抱起她回床上睡去。 翌日,苏梓瑜忙着给周雪柔挑夫婿拟名单,还不忘让红菱去一趟襄阳侯府给林珑带去好消息。 林珑这日正在款待前来拜会的都荃母女,所以听闻红菱来了,还愣了愣神。 “侯夫人不若先行去见见皇后娘娘遣来的宫人。”都舒氏忙道,心里却羡慕着,看来这襄阳侯夫人是真的极对苏皇后的法眼。 “那我先告罪一下。”林珑这才起身,看向一旁的婆母,“婆母先招呼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叶钟氏含笑地应声。 林珑在离开这暖阁的时候还能保持着矜持,但一出了暖阁,她就是用跑的去见红菱,心里隐隐地猜到会是什么事,脸上的急色是掩也不掩不住。 “红菱。”她一掀帘子进去,就赶紧唤了声。 红菱回头看她,“郡主。”看她喘气喘得厉害,她还上前给林珑抚背,“侯夫人不用这么急,娘娘给了奴婢半天假。” 林珑一把握住红菱的手,“是不是我夫婿要回来了?” 红菱一愣,随后笑道:“郡主真是一猜就中,娘娘说,皇上已经下旨让叶侯爷回京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在路上了,还请郡主耐心等等,等到暮春时节应该就能回到来。” 林珑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些,语无伦次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红菱捂嘴笑了笑,“郡主都相思成灾了吧?” “好啊,你也来笑话我。” 林珑与红菱笑闹了一番,红菱方才又正色道,“郡主,娘娘还嘱奴婢告诉你,叶侯爷这趟回京,同行的还有长公主母女,她要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无论是见到或者听到什么。” 林珑的眼睛微微一眯,对于这不中听的消息并没有变了脸色,或者她早已料中了长公主会有此举,“你回去转告义母,请她放心,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我懂,再说对于庭哥儿他爹,我还是十分信任的。” “郡主心中有数就好。”红菱道。 对于林珑的美满婚姻,她也是羡慕不已的,人生过到林珑这份上才叫好吧。 有了半天假期,红菱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去见了见林珑那对双生小儿子,至于那俩大的,正在老侯爷的院子里学习呢,想见都难。 再说估计到了初夏,皇帝就会下旨让俩娃儿进宫伴读,所以现在叶老侯爷才会抓紧时间教导宝贝曾孙子。 红菱到底没有逗留得太久,还是很快就告辞回宫,她还记得自己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等林珑再得闲回到之前的暖阁时,叶钟氏与都舒氏都不在座,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只有叶蔓籽陪着都荃在说话。 “都夫人与婆母呢?”她一脸不解地道。 叶蔓籽笑道,“大嫂,我娘与都夫人去赏花了,今年不过是开春雨水不多不少正正好,府里的花开得漂亮,娘说要让都夫人搬两盆开得好的回去。” “我们府里的花今年开得都不好,倒是真的得要蹭两盆回去摆摆。”都荃两眼都是笑眯眯的。 林珑道,“这可是小事一桩,哪值得一提?” 都荃拉着林珑坐到自己的身边,“叶嫂子,我有事想要与你说。” 这话林珑年前生日时就听她说了,只是过了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说,“荃姐儿,有什么就直接与叶嫂子说,能办的嫂子一定办。” “叶嫂子言重了。”都荃道,“本来过年时就想借着拜年过与嫂子说这事,只是我爹娘不同意,我又花了些时间让他们点头,这才耽误了,不然我早就来求嫂子同意了。” 林珑见都荃说得如此郑重,表神也跟着严肃起来。 都荃这长大的过程相当痛苦,不过她现在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味道,看到林珑严肃的表情,还是自己一直笑着缓和气氛,“叶嫂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想要入股叶嫂子的玉肤坊。” 林珑的眉头一皱,没想到都荃把目光对准玉肤坊,可现在玉肤坊已经有了好几个股东,再接收一个都荃也不好安置啊。 “这个我倒不好一口答应你,还得看看其他人是个什么意见。”她斟酌了一下,也惟有先这样回答都荃。 都荃拉着林珑的手,“叶嫂子,其实我就是想出京走走,留在京城实在是太闷了,我爹娘老是小心翼翼地待我,仿佛我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弄得现在府里的兄嫂们对我也有几分不满,只是他们不说罢了。”顿了顿,“我听叶妹妹说,叶嫂子的玉肤坊正在全国范围内扩张,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着嫁人,一来我代叶嫂子去商谈这加盟开分店的事情,二来我又可以说服爹娘允我出京,这可是正经生意,我掺一脚进去爹娘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珑这下子算是完全听明白了,都荃原来是这么个想法,其实仔细想想,这对于玉肤坊开遍全大顺朝是个重要契机,有京城玉肤坊坐镇,开遍全国不是梦想,只是去年因灾情的原因她停下了扩张的脚步。 现在玉肤坊几个股东都不可能抛下家事去巡察别处分店的情况,都荃的出现恰好弥补了这一块的缺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深入想了想,叶田氏应该不会提什么反对意见。 心中有底后,她道,“荃姐儿,你有这心,那我就与其他人商量一二,回头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没问题,叶嫂子,我最快也要到了暮春时节天气转暖才好离京。”都荃一脸兴奋地道,“而且我还要与叶嫂子学学这经营之道,往后我指不定要靠玉肤坊来养老了,这样一来,我们把生意做大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林珑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大的野心,当然这些她也是想的,不过按她现在诸事缠身的节奏来看,步调可能会慢上许多。 “照我这门外汉看来,丰盛德虽然拿下天下第一香的御笔亲书的匾额,但现在丰盛德维持不下去已是板上钉钉,都姐姐这会儿出手正是好时机,可以填补这方面的空缺。” 换句话说就是抢占商机。 “对,我也正有这个想法。”都荃忙道。 林珑早就知道丰盛德的周家因资金出现问题维护不下去的消息,表弟妹王周氏就来找过她,希望她能出手帮周家一把,允许周家并到玉肤坊里,但仍保持住丰盛德的招牌,可被她拒绝了。 这样的机会曾经她是摆在周当家的面前,可他不屑于一顾,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去迁就对方,再说她想要接手丰盛德退出市场的份额又不是做不到?所以王周氏再如何失望也不关她的事情,她又不是面团人任由人随意拿捏? 都荃的意思,林珑拿去与娘家人、叶田氏、贝明绯都商量了个遍,当然郑南珠的意见不在她的考量范围内。这几个股东中,也就叶田氏问得仔细些,其他人都是一副她做主的样子。 她详细地与叶田氏分析这样做的利弊后,叶田氏这才答应让都荃入股,这不等同于叶蔓君还有王周氏掺进来的方式,都荃是玉肤坊除了林家、叶田氏之外的第三大股东。 “没想到这公侯千金居然愿意如此做。”叶田氏唏嘘着,她自然也知道都荃脚不方便行走一事,可怜归可怜,但对这女孩重新寻找生命的意义,她还是十分敬佩的。 “出去多看看也是好的,以前我可不敢让她入股,被人骗了指不定还要帮人数钱呢,如今这姑娘算是真正长大明事理了,我看那性子再过两年就更沉稳了。”林珑道,“既然她有这心,我也乐得成全她。” 京城太多是是非非,都荃的姻缘指不定还在远方,兴许她将来会在某一处遇到个合适她的男人也未定,此刻她衷心地期望着。 三月之时,叶钟氏与林珑婆媳二人清点了给叶蔓君的回礼,让人装船运到汝阳城。 “不知道我们去年年底送去的小衣服什么的到了没有?”叶钟氏记挂大女儿,真恨不得也跟着去照顾女儿生产,只可惜她现在琐事缠身,“算算,君姐儿怀胎也将近八个月了。” “小姑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婆母莫要担忧。”林珑劝道。 “我现在每天都烧香拜佛就是希望我们君姐儿一切平安顺泰。” “婆母,小姑一看就有福相,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林珑这番安慰,叶钟氏还是挺受用的,再说她现在也鞭长莫及,只能在京城听女儿传来喜讯了。 汝阳城。 叶蔓君现在的肚子浑圆似个球,朱子期看到她的大肚子就什么事情都不许她操心,让她安心安胎,就连婆母滕太侧妃也是亦然。 所以她现在过上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嫂子就别抱怨了,这女人怀胎就是要男人好生侍候才是。”滕纱纱笑道。 叶蔓君伸手逗了逗滕纱纱才几个月大的女儿,这小丫头只要人一逗就会咧开嘴笑,“姐儿真是逗趣。” 滕纱纱生了个闺女,除了她婆母安太侧妃不高兴以外,其他人都是相当欢喜的,尤其是朱子佼,私下常与妻子说,女儿来得正及时,必是他的福星。 就因为她这胎生的是女儿,安太侧妃顿时就安份下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争什么争?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整一个赔钱货,这是安太侧妃的原话,当然她这个当娘的听了并不高兴。 不高兴归不高兴,她也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就知道睡和吃。”她笑着损了句女儿。 “小娃儿哪个不是这样?”叶蔓君笑道。 妯娌二人正说着话,朱子期就过来看妻子,滕纱纱再一次识趣地抱着女儿起身告辞。 “你看看你一过来,弟妹就走得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一般。”叶蔓君数落自家男人。 “那是她识趣。”朱子期不甚在意地道,手抚上妻子的大肚子,感觉到胎动,嘴角勾起一抹名为幸福的笑容。 叶蔓君见状,覆上他的大掌,与他十指紧握,“我这胎若也生了个闺女呢。” “那好啊,我就喜欢闺女。”朱子期安她的心,“子佼家那个丫头也挺招人疼的,我们若生了个女儿不愁没有玩伴,堂姐妹俩一块儿长大也是桩妙事。” 对于朱子佼生了个女儿一事,他觉得滕纱纱这表妹还是颇会生,这女儿的到来至少让他不用忙着去提防安太侧妃趁机使坏,若非看在子佼的份上,他早就叫安太侧妃到地府去报道了。 “我说不过你,道理横竖都让你说全了。”叶蔓君道,“对了,那察哈小王爷和宝珠兄妹二人,蒙国的平南王是个什么意思?” “他现在出不起赎金,就只能拖着呗。”朱子期不甚在意地道。 他与平南王多次谈判,但达不到他开出的条件,平南王不可能得回他的独生子察哈小王爷。如今那对兄妹已经被他折磨得锐气尽消,一想到当初那男人意图染指他妻子,他的眼里就充满了戾气,恨不得再去抽那对可恶的兄妹一顿出气。 叶蔓君瞟了眼丈夫,对宝珠兄妹二人的惨况也没有半分同情,这都是他们自找的,“那我们就‘供’着那对兄妹吧,到时候可别忘了把这利息也算上,赎金什么的得给足了才行。” 朱子期听着妻子少有的活泼的话语,会心一笑地揽着妻子就吻了上去。 叶蔓君软倒在他的怀里,手与他的大掌握得更紧。 一路上护送长公主母女进京的叶旭尧根本没给对方寻到机会,无论长公主母女从哪方面入手,他都能从容不迫地破解,这让长公主觉得十分的棘手。 周雪柔想得比她母亲还要狠,她连媚药都准备好了,打算来个生米做成熟饭,这样一来叶旭尧不娶她也得娶了,当然这事她是瞒着母亲进行的。 结果叶旭尧没中招,她却差点让人占去便宜,吓得她脸色苍白病倒了好几天。 长公主不明就里,安慰女儿之际,又着人把叶旭尧唤来。 叶旭尧隔着屏风道,“长公主,那欺负周姑娘的人,本侯已然抓到了,公主要审审他吗?” “杀了他。”周雪柔怒道。 长公主不明就里,不过她还是看出不妥处,低声严厉地问了女儿,方才知道是什么事,不由得怒骂女儿不成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 最后她不得不出面处理女儿弄出来的烂摊子,叶旭尧则是冷眼旁观,直可惜那吃了媚药的小厮没能趁机占了周雪柔的身子,不然不用等回京这事也就了结了。 四月暮春时节到来,叶旭尧终于回到京城,嗅了一口京城的气息,他恨不得胁下生双翼飞到妻儿的身边。 而得了丈夫确切日子归来消息的林珑,亲自带着四个孩子早早就去迎接出远门的妻子。 隔着远远的距离,叶旭尧眼尖看到妻子身上那大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飘扬,他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原来,相思已是不曾闲。   ☆、第四百三十四章示威 叶旭尧不再压抑自己的相思之情,头一次按照心意冲动地策马狂奔向她,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一直跟随叶旭尧的俩小厮匪鉴和匪石都惊讶地看着他们的主子,从来没有见到过一向冷静自持的主子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像个毛头小子一般,须知在他们家爷十六七岁毛头小子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匪鉴,我是不眼花了,这真是我们的爷?”匪石用手肘捅了捅匪鉴的腰侧。 匪鉴转身给他一拳,板着脸问他,“痛不痛?” “痛。”匪石初时呆呆地回答他,后来才意识到这好兄弟居然捶了他一拳,遂怒道,“匪鉴,你打我?”反手就回击过去。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眼花吗?我这不是用行动告诉你,你清醒着呢。”匪鉴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手一抬接住匪石的拳头,“这还在外面呢,你真的要与我闹?” 匪石这才记起时机地点都不对,愤愤地收回自己的拳头,“你给我等着,回府后我再报这一箭之仇。” “我奉陪。”匪鉴也不甘示弱地看着自家好兄弟。 反正这是他们兄弟的相处之道,曾经有过的龃龉都已远离,对于现在的状况,他是由衷的满意。 匪石笑了笑,其实与自家好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看到自家主子那冲动的一面,他觉得自家主子是越来越有人气了,大奶奶与小主子们功不可没。 马蹄声传来,林珑远远地就看到那个离家已久的男人策马奔向她,眼晴不由得睁大,就怕漏看了似的,她忍不住也想向前奔去,只为了与他更近些,哪知刚一动,自己的披风就被两对四只小手攥着,低头看到俩大儿子正睁着眼睛看向丈夫奔来的方向,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蹲下来,她张开双手抱紧俩大儿子,先是一边亲了一下,然后道,“娘昨晚跟你们说过爹爹今天要回来了,庭哥儿和辉哥儿高兴不?” “爹爹?”叶耀庭和叶耀辉都睁大眼睛看着母亲,眼里有着不解。 林珑不怪他们记不得叶旭尧,毕竟丈夫离开家门的时候,这俩小家伙也才刚过两岁生日,这么小的孩子能指望他们记得什么?哪怕他们已经开始进学了。 所以她和颜悦色地指着带头策马奔来的叶旭尧道,“那是庭哥儿和辉哥儿的爹爹,待会儿爹爹到了近前,你们要记得喊他,爹爹会疼你们的。” “那也是星弟和辰弟的爹爹?”叶耀辉歪着头问。 林珑不禁莞尔,这小子就不怕长大了要闹笑话?她眼睛笑得如一弯明月,“那当然,你们就只有一个爹爹,你们出生的时候,爹爹还抱过你们呢。” 叶耀庭不说话,只是斜眼看向傻瓜二弟,娘都说是爹爹了还能有假?就像祖父要唤曾祖父做爹爹一样。 他转头看向越奔越近的马上人影,手更紧地攥着母亲的披风,眼睛却是眨也不眨。 叶耀辉也不再问些蠢问题,与兄长一样两眼期待地看着那奔过来人。 林珑笑了笑,给俩大儿子整理了一下衣物,又吩咐了几句,这才重新站起来,随后就听到身后奶娘抱着的俩小儿子正“啊啊”地叫着,她苦笑了一下,孩子多有时候还真的顾不过来,忙回头又去安抚俩小家伙。 叶耀星和叶耀辰都伸手向林珑要抱抱,林珑哪抱得过来?惟有一个亲一下安抚他们,要他们听话,俩个小家伙这才安定下来。 待叶旭尧策马奔到妻儿面前时,林珑刚好转头看过来,一眼就撞进一对炙热的目光中,她的心房一颤,唇不自觉地轻启,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找不到话,只能这般贪婪地看着他的面容,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叶旭尧的目光停驻在林珑的身上,待看到她挽着的发髻上插着他送的一对龙凤金钗的时候,唇角上扬,绽放一抹温暖的微笑来,半年多未见,他的妻子变漂亮了。 他跳下马来,步履坚定地走向妻子,在林珑轻唤他一声“夫君”的时候,他少有动情地伸手抱紧她,鼻端闻到的都是她身上的香气,熟悉的味道环绕在周身,他跳动的心奇迹地平稳下来,似乎回到她的身边,他才找到了那宁静的港湾。 “我回来了。” 他低沉的语音在她耳边萦绕,林珑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多少个日子的期盼终化成了现实,成亲以来,这是他与她分别最久的一次,久到她夜夜难寐。 “我想你。” 她也低语了一句,不顾礼教的束缚,不顾此刻还是在户外,就让她任性这么一次,太多时候她都是按礼教规定去做的,生怕出了差错让人诟病,让人笑话还是其次,她不想让他丢脸。 一滴热泪滴落在叶旭尧的胸前,弄湿了他胸前的黑色披风,不过这滴热泪熨烫着他一颗火热的心。 “我也想你。” 听到这句话,林珑的身子又是一颤,她以为他不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来,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闺房,而他一向又只是在两人独处时才会表现出他的情感。 这一幕落在后面马车轻掀车窗帘子眺望的长公主母女眼中,母女二人俱都抿紧唇脸色紧绷,周雪柔更是使劲地搅着车窗帘子,只听到“嘶”的一声,车窗帘子居然被她给扯下来。 因为距离尚远,而且林珑的面容埋在叶旭尧的怀里,她没能看清楚她的面容,但就是这样她已觉得碍眼不已,一个黄脸婆而已,哪里值得叶旭尧这样的男人为之动容?更遑论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相拥? “这女人真不知道廉耻。”她恨恨地道,如果此刻叶旭尧抱着的人是她,她就不会这样说了。 长公主拍拍女儿的手,让她不要这么激动,“你身子才刚好,别为了这等闲人而动怒,省得伤了身子,她就算碍眼又能碍到何时?尽管她有个什么狗屁郡主的封号。” 没有皇族血统终归不是皇家人,在她眼里,林珑这赝品如何比得上自己这真迹?她可是堂堂长公主,她的女儿也比林珑这只伪凤凰都要高贵。 周雪柔一直被母亲灌输这种思想,就是她身上有皇族血脉,所以她天生就是凤凰,除了帝女,其他人连替她挽鞋也不配。因而听了母亲的话后,她这才松开紧攥的那截车窗帘子碎布,一把就甩给了一边跪着的侍女手中。 “娘,我就是不欢喜她抱着叶侯爷。”好噘嘴道。 长公主轻抚女儿的秀发,“叶旭尧迟早是你的,她又能占得了多少时候?我的儿啊,你得放宽心,咱们一步一步来,别再冲动误事,好在上回你没有吃亏,这样的教训得谨记。” 周雪柔深吸一口气,看着母亲点了点头,“娘,我晓得。”目光似包含着无限恶意地看着那黑红两色披风被风吹起一角从而交织在一起的画面,“娘,我要会会她。” 长公主对这个女儿一向纵容,“待会儿,为娘自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周雪柔的两眼一亮,这真是她今天听到最顺耳的话,“娘,别给她面子,让她知道有几斤几两重,别到时候占着位子不让。”说完,她又看向侍女,“把我的镜子递过来,我要补补妆。” 她病了这一场气色一直没能好起来,当然她自信自己绝对美得过林珑那个黄脸婆,但能做到尽善尽美,她自然也不会放弃。 长公主不拦着女儿行事,还给她拢了拢秀发,再将头上一只华丽的凤钗插到女儿的云鬓上,让女儿添多几分华贵。 女人之间都会下意识的比美貌,她自然不会让女儿在这方面比输了。况且她也生过孩子,那时侯就算有宫里的秘方,她也还是花了一年多功夫才能恢复过来,再说女人生了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是会变丑的,剩下那个自然就是她一直鄙夷的苏梓瑜。她那个弟媳妇从来都是光彩照人的,不过两人关系不好,她刚生了周雪柔状态不好的时候也没有向她请教过保养的方子。 叶旭尧抱着妻子就不想松手,哪知有人扯了扯他的披风,还不是一下,而是两边不停地拉扯着,他这才松开了林珑,毕竟这里离城门极近,也不是亲热的地方,他惟有遗憾地松开妻子。 表情严肃地看向身边,哪知根本就没有人影,感觉披风又让人扯了扯,他低头一看,看到一张神似他的面孔,这张面孔还是小小的,那双与他一样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爹爹。”叶耀庭乖巧地唤了一声,小手又扯了扯父亲的披风,让他不要忽略他。 叶旭尧的心房又一次涨满了柔情,儿子这声音软得让他脸色瞬间温和起来,他刚要作声之际,另一边的披风又被扯了扯,同样一声脆生生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传进耳膜,“爹爹,爹爹……” 叶耀辉看到父亲只注视到兄长,顿时就着急了,忙开口让父亲看到他。 叶旭尧也不负他的期望,转头看向那张与妻子相似的小脸,小家伙一看到他眼里有他,顿时笑得灿烂地又唤了一声,“爹爹。” 如果问叶旭尧人生最开心的一刻是何时,那绝对是此刻,他的两个儿子居然还认得他,那声爹爹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语言。 林珑没有错过丈夫眼里的激动,唇边一直挂着微笑,这俩个大儿子还真是人小鬼大,之前还一副好似抵触的样子,现在唤爹爹唤得比谁都欢。 叶旭尧蹲下身一把就抱起俩宝贝儿子,半年多不见,这俩宝贝儿子又大了些许,“庭哥儿,辉哥儿,还认得爹爹?嗯?” 许是父子天性相亲,叶耀庭和叶耀辉都两手圈紧父亲的脖子,在他脸上印上一个满是口水的亲吻,这是他们表达亲近的方式之一,只因林珑时常都会亲亲他们。 “爹爹。”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又唤了一声,这让叶旭尧又激动了一把。 林珑忙掏出帕子给俩大儿子擦了擦嘴,又温柔地给丈夫擦了擦脸,“你爹爹刚回来,身上有灰尘,回去梳洗后你们父子再亲近也不迟。” 叶旭尧这才记起自己风尘仆仆的刚回到京城,确实得梳洗过后才能与儿子亲近,所以与俩宝贝儿子说了一会子话,他就放下他们,大掌揉了揉他们的头顶。 一直被忽略的叶耀星和叶耀辰都不干了,他们在奶娘的怀里扭动着,尤其看到哥哥与父亲亲近,他们就更是想要扭动小身板挤过去,但是奶娘抱得太紧他们挣不开,所以嘴里的“啊啊”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叶旭尧哪里会忽略这俩个小的?立刻看过去,这俩小儿子比离开那会儿大了许多,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实在是漂亮地让人移不开视线,一想到这两个也是他的儿子,他不禁涌出一股身为父亲的自豪感。 上前一步,他把俩小儿子抱坐在手臂上,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不是半年前可比的,遂看向一直脸上含笑的妻子,“星哥儿和辰哥儿都重了不少。” “可不是?现在一餐都能喝一碗粥,还能不胖吗?婆母笑话说都胖成了小猪崽,到时候都能卖了。”林珑打趣道。 “辛苦你了。”叶旭尧满含感情地与妻子道,一个人照顾这四个孩子,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辛苦,“本该我要与人一起承担的,结果却让你一人照顾他们四个……” “不辛苦,还有婆母帮衬着。”林珑笑道。 他知道自己的付出,只是这么一想想,她觉得心情从所未有的舒畅。 “就算如此,你也没能闲着……” 叶旭尧哪会不知道妻子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母亲虽然有帮衬,但也是有限的,尤其他的母亲也并不想教得孙子不认亲娘,所以好些时候都不会越俎代疱,除非林珑真的需要,不然她也会恪守一个祖母的本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叶侯爷,这是你的妻儿?上前来给本宫瞧瞧。” 林珑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终于来了,为了打好今天这仗,她是刻意到城外来迎接夫婿的,还把自己的四个儿子都带了来,不是她长公主才懂得示威,她也不甘于人后。 叶旭尧唇边的笑容已收,安抚地看了妻子一眼,让她不要激动,只是时间有限,容不得他们夫妻有过多的交流。 林珑朝丈夫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动怒,为了那样的人渣母女犯不着,长公主的事迹现在她都已能倒背如流,心里越发看不起这样的女人,实在是让人不齿。 再说叶旭尧给她的回信中一再表示他会与长公主的女儿保持距离,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威胁,让她不用太担心,现在看到丈夫的神情动作,她就知道这男人是靠得住的。 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对峙就对峙,不战而逃不是她的作风。 叶旭尧轻声道,“牵着庭哥儿和辉哥儿,我们去拜见一下长公主。” 这话正合林珑的心意,她伸手牵过俩大儿子的小手,这场仗正式开幕,所以他们一家六口人都会共同进退。 夫妻二人,一人抱着俩刚会走眉眼精致到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宝贝娃儿,一人牵着俩个稍大点走路极稳粉雕玉琢的娃娃,更何况这四个孩子都穿着一色的宝蓝色春装,这画面看起来实在养眼之极。 长公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哪怕她不喜欢叶旭尧和林珑生的这四个孩子,但她也不能违心地说这四个孩子不讨喜,若非碍于女儿,她定会喜欢这样漂亮精致的孩子。 周雪柔却是两眼定定地看着林珑,手上的巾帕悄然滑落都不自知,只见她眼前的女子长着一张鹅蛋脸,两弯秀眉如杨柳之姿,鼻梁俏挺,樱唇不点而朱,皮肤吹弹可破,大红色的披风下面露出一角的是月牙白的春装,苗条的身段上没有多少配饰,乌黑的云髻上插着两枝精致的龙凤钗相当的显眼。 这人就是叶旭尧的正妻?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之中黄脸婆的形象,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真的是叶旭尧的妻子? “周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侯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认得?”叶旭尧冷声道,声音里面满是不悦之情。 周雪柔这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见到叶旭尧不高兴,她不禁着急地道,“叶侯爷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她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一个能过得去的理由,难道说她之前的认知里面林珑是上不得台面的面容吗?哪怕她再如何自视甚高,也不可能睁眼说瞎话,林珑的美貌她想要否认都难。 叶旭尧的神色依旧是冰冷的,那薄唇又不留情地道,“周姑娘最好谨言慎行,别什么话都往外吐。” “柔姐儿不过是一时路途劳累失言罢了,本宫过后自会教育她,叶侯爷就不要越俎代疱了。”长公主为女儿解,自己这女儿就是定性不够。 叶旭尧冷声道,“公主冤枉本侯了,本侯可没有过多的心思代公主教女儿,公主看到了,我有四个儿子,教导自己的儿子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思管人家的女儿得体失礼与否。” 长公主的面色一沉,叶旭尧的话实在太打她的脸面,好歹她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叶侯爷,注意你的措词。” 林珑这会和也把长公主母女俩瞧了个仔细,长公主母女二人都长得不错,不过长公主的脸瘦削显得薄情,而她的女儿周雪柔却有双吊梢眼,再加上她的气色不好,生生让那美貌打了折扣,凭心而论,周雪柔还没有其母长公主来得漂亮。 “见过长公主。”林珑行了个标准礼,这礼让长公主这正经皇族公主都挑不出错来,“我们夫妻为了养育四个孩子那是操碎了心,长公主莫要因为我夫君的话而动怒。” 长公主这才把目光全然注视在林珑的身上,眉头微微一皱,这女人长得实在是太好了些,可见她产后恢复得相当不错,在这点上倒是有几分像苏梓瑜,一想到那不讨喜的弟媳妇,她居高临下地看向林珑,“你就是义安郡主?” “正是。”林珑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丝毫不怯场。 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之前低估了林珑,现在一照面才发现这女人绝对不是当年周显那元配,两人无可比之处,周显的元配到底是草根出身,身上可挑的毛病一抓一大把,只要她摆摆公主威仪,对方就已经是不战而降,所以那会儿她是完全不将周显的元配看在眼里。 如今的林珑却不同,先不提她那郡主的身份,单就这份才情相貌就已经是世间少有,她想要在这方面挑刺相当难,再者这女人更是把四个儿子都带了来,这分明是来向她示威的。 终日啄雁现在反被雁啄,长公主郁卒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旁的周雪柔两眼紧盯在林珑含笑的脸庞上,这笑容太过于碍眼了,她恨不得将这笑容打散,让她再也笑不出来,对于比她美的女人,她无论如何都看不惯。 比美比输了林珑,她的心情一时半会儿实在是平复不了。 长公主深知女儿的心性,伸手握紧女儿青筋都凸起来的拳头,让她稍安毋躁,目光却还是落在大方含笑的林珑身上,“义安郡主,本宫这趟回京,少不得与你有会面的机会,我相信我们会有许多共同语言的。” 林珑笑道,“我时常都会进宫陪伴义母,确是有大把会面的机会,到时候再好好与公主好好说说体己话。” 场面话谁不会说,她当了四年的襄阳侯夫人,与京中的贵妇人全打过交道,若连这场面也应付不过去,她这襄阳侯夫人也白当了。 “那是一定的。”长公主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时候不早了,叶侯爷,本宫还是先行回宫,省得圣上牵挂。” 她的一双美目瞟向面不改色的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俩,倒是镇定,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她还有底牌没掀起。   ☆、第四百三十五章算计 林珑听着这长公主带着几分夸耀的语气提及皇帝,心下顿时明了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显摆着她皇室公主的身份,可这点又如何能吓着她?她也不是被人吓大的。 叶旭尧转头看了眼妻子,结果在妻子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淡然与镇定,嘴角忍不住地扬起,这才是他的妻子,不过是一句虚张声势的话罢了,何必太过于当真? 思及此,他略有几分嘲讽地看着自信的长公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了头就显得无知了。 他把怀里抱着的俩小儿子交给身后的奶娘抱着,朝林珑道,“我先行送长公主回宫,你先回家等我。” 林珑朝丈夫甜甜一笑,“好,你早点回来。” 叶旭尧朝妻子重重点了点头,双眼饱含感情地注视着妻子温柔的面孔。 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里,自然是觉得这对夫妻感觉深厚,毕竟叶旭尧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与他相处的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侯爷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时常板着张俊脸,让人看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战战兢兢。 马车里的周雪柔看着他们夫妻这深情对视的一幕,心里嫉恨得很,从来没有一刻她这么想杀一个人,让她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她才能解恨,这个女人凭什么占有她看上的男人? “叶侯爷,我娘都说皇上舅舅正在等我们母女,还请侯爷立即履行职责。”她尖锐地出声,这一刻她不好过,自然也不想让那对男女好过。 长公主满脸不悦地看着叶旭尧和林珑夫妻俩,这会儿她没再阻止女儿出声,说实话,看到人家夫妻恩爱,她也觉得碍眼,自然是因为她现在是寡妇,哪能见得这样的场面? “长公主放心,本侯还没有向皇上交差,自然会将长公主与周姑娘平安地送进宫中。”叶旭尧冷脸看向那对讨人嫌的母女。 林珑轻笑一声,“说起这个,我方才醒起这会儿正是宝公主吃点心的时候,圣上怕是正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面喂小公主吃东西,长公主您也不用太着急,宝公主吃点心一向耽误不得。” 说完,还朝长公主甜甜一笑,一副她绝没有说谎的样子,其实事实也是这样,皇帝对福安公主那是宠到天上了,这是连小太子也没能得到的待遇,见过皇帝耐心喂女儿吃东西的人都会觉得皇帝真不愧是天下最棒的父亲。 长公主的神色一变,双眼凌厉又狐疑地看着林珑,这个丫头实在是可恶得紧,故意说这些来拆她的台吗? “娘,这宝公主是个什么东西?”周雪柔不悦地问向母亲,“还要皇上舅舅侍候她?” 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做答,林珑就抢先一步正色道,“周姑娘,宝公主是皇后娘娘去年诞下的福安公主,只不过宫里亲近的人都会唤声宝公主罢了,她可不是什么东西,是堂堂的天之娇女,世间无人可敌。” 这是林珑第一次与周雪柔正面对话,之前周雪柔一直故意漠视她,她自然也不会拿热脸去贴长公主这女儿的冷脸,完会没有必要,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稀薄皇室血缘的边缘人还不配得到她的问题。 不过没想到这周姑娘自负就算了,还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人,知道皇帝现在宠爱中宫的人都知道,苏梓瑜及其所出的俩个孩子那可是在皇帝心中份量不轻的。 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敢说福安公主是个东西,这周姑娘就不怕祸从口出? 其实女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惊觉到女儿失言了,虽然在她的记忆中皇帝弟弟并没有多宠爱苏梓瑜,但她看得出来苏梓瑜在皇帝心中是有着特殊地位的,这也是她看不惯苏梓瑜的原因之一。她惟有靠近高凝珍,扶持高凝珍上位,让高凝珍制衡苏梓瑜,当然这也是当时太后的想法,她不过是执行人。 只是她没想到生育了三个儿女的高凝珍居然落败了,在宫斗中输得一塌糊涂,因而当高凝珍求救的亲笔信送到她手中时,她选择了视而不见,放在火上一烧了之,她不可能为了高凝珍只身涉险,从而丧失了自己的优势。 更何况那时候她远在江南,犯不着趟京中的浑水。 对于苏梓瑜新生的俩个孩子,她没见过自然也没有好感,只是没想到苏梓瑜所出的女儿会这么得到帝宠,她的秀眉颦了又颦,双眼盯着林珑看了半晌,莫非这个女人是故意诈她,让她听信这错误的信息,以至回宫后做出错误的决策? 没从林珑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来,她心下的猜疑更甚,只是面上不显,两眼凌厉地看了眼女儿,“柔姐儿,福安公主是你的表妹,你得对她尊敬才行,这些话往后不许再说。”目光又转向林珑,凌厉地看着她,“本宫女儿说错了话,本宫自会向圣上解释,圣上与本宫是姐弟,又岂会怪罪本宫的柔姐儿?” 言下之意是警告林珑不要去搬弄是非,意图挑拨离间,她与皇帝姐弟情深,不是她一个所谓的义女就能挑拨的。 林珑道,“长公主放心,我可不爱背后说闲话,不过周姑娘还真的要上心一些才好,宝公主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比拟的。” 长公主自持有皇室血统所以高人一等,但在如今备受万千宠爱的福安公主面前,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福安公主的亲爹是皇帝,这与弟弟是皇帝隔了一重的关系大不相同。 周雪柔握紧拳头恨恨地盯着林珑看,她别得意,她自有让她哭的一天,“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管好你自己即可。”随后掩嘴一笑,“你可是叶侯爷的正妻,出个门也不多戴几样珠宝,这不是在丢叶侯爷的脸面?我若是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珑轻抚头上的一对精致龙凤金钗,笑得甜蜜地道,“周姑娘是想说这对龙凤金钗朴素吧?不过于我而言这是世上最珍贵的礼物,这是去年我生辰时,我的夫君千里迢迢让人掐着日子在我生日那天赶回京中送给我的,这份情意已是无价。” 叶旭尧侧头眼含兴趣地看着妻子使着小心机,看她炫耀得那么理所当然,他觉得当时费尽心思弄来的这对做工精致巧夺天工的龙凤金钗,实在是太值得了。兴许他还要去再给妻子张罗多一些珠宝什么的,让她戴出去昭示他们的恩爱之情,让许多白目的人都知道别涉足他们夫妻之间才好。 “你喜欢就好,改天我再去给你张罗其他更好的。”他朝妻子道。 林珑轻抚了一下云鬓,“这对就已经很好了,只要是你送的都是世间的无价宝。” 周雪柔气得几乎要吐血,这回再看那对龙凤金钗更觉得碍眼,真想打碎林珑脸上的笑容,让她不能在她面前炫耀得宠,更看不惯这夫妻恩爱的画面。 她咬紧一口银牙,这头一回交手让她见识到林珑这襄阳侯夫人的厉害,之前她太过于轻敌了,现在知道了对手的强大,她自然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林珑看她不吭声,长公主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暂时见好就收,接下来就要看义母苏梓瑜的了,毕竟这是她目前最大的靠山。 她没有阻拦丈夫上马离开,知道他的差事要交接了才能回府与她团聚。 “爹爹。”叶耀庭和叶耀辉忙想要奔上前去,对于父亲,他们本能地都有依赖之情。 林珑忙拉着俩大儿子,安抚地弯腰亲了亲他们的头顶,“爹爹还有公务要办, 我们先且回家等爹爹可好?你们曾祖父教导你们要听长辈的话,可还记得?” 一提及曾祖父的教导,叶耀庭和叶耀辉都安静下来,曾祖父是疼爱他们,但相对的,曾祖父又相当严厉地教导他们,若不是今儿个母亲要带他们来迎接父亲,曾祖父是不可能放他们出府的。 叶旭尧和颜悦色地看向俩宝贝大儿子,“乖乖听你们娘的话,爹爹给你们带了礼物,待会儿就让人送回府去,你们与娘先拆礼物等爹爹回转,可好?” 一听到有礼物,俩个已经开始学规矩知晓些许道理的孩子立即笑容满面地道,“是,爹爹。” 林珑一手再度牵起一个孩子,站在那儿目送丈夫的马再度起程,而她身后的俩个小儿子却是“啊啊”地叫唤着,双眼更是不舍地看着叶旭尧离开,俩个小头颅都趴在奶娘的肩上看着父亲的马车率先进城。 长公主的马车也立即起程,车队开始进城,惟有匪石领着几个叶府下人停了下来,他忙下马给林珑这当家主母行礼,“见过大奶奶。” “起来吧,这一路辛苦了。”林珑笑道,“我们这就回府,素纹见到你回来一定高兴坏了。” 出门在外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是极想念素纹的,所以一听到林珑这话,更是归心似箭,只是可怜了自家主子和匪鉴还要到宫里兜一圈才能回府。 林珑把俩大儿子抱上马车,这才让奶娘小心地将俩个小的抱上马车,这一路要照顾四个孩子,她可大意不得,又吩咐会武功的辛大娘坐在马车前面护送,安全无虞后这才吩咐车夫起程回去。 襄阳侯府的马车以及匪石一行人最后进城。 前方马车里的周雪柔向后瞄了一眼,看到有着襄阳侯府标志的马车,脸上不禁嫉妒得扭曲起来,一转头看到亲娘还在发呆,她不满地拉着母亲的手摇了摇,“娘,你刚才怎么不为我说话?你又不是没看到她那嚣张气人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破落户的女儿?” 她极尽所能地贬低林珑,现在除了皇室血统这点外,她是没有一样胜得过林珑,尤其是想起林珑为叶旭尧生的那四个小杂种,她就出离愤怒了,之前她是一眼也不屑于看那四个孩子。 等她成了叶旭尧的妻子后,一定要将这四个碍眼的东西扔出京城,一辈子也不能出现在她眼前,或者干脆学母亲处理周显元配及其子女的方式,一劳永逸。 她满心恶毒地想着这样“美好”的前景,心情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长公主被女儿摇得回过神来,看了眼女儿,心里清楚她必是心情起伏不定,毕竟之前被林珑施了个下马威,这口气别说女儿,她也是咽不下去的,遂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是缸瓦你是瓷器,得好好地爱护身子才是,待会儿见到你皇帝舅舅与太后外祖母得亲热点,知道吗?” 这点不用母亲提醒,周雪柔也会注意的,“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讨得皇帝舅舅和太后外祖母的喜欢,不会让其他人比下去。” 尤其是那个什么宝公主,还没有见面,她就已经对那小娃儿厌恶透顶。 长公主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记住别再耍自己的小性子,他们若真心疼你,别说一个叶旭尧,就是十个叶旭尧,那也是手到擒来。” 周雪柔的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宫里格局有变。”长公主叹气道,这也是她后来没与林珑争论发呆愣神想事情的原因,“我当年好不容易才能得到太后的喜欢,继而当我是亲生女儿一般宠爱,希望太后待我的情谊还一如既往。” “娘,一定会的,太后外祖母当年都能帮你夺得爹爹,现在岂会不待你好?”周雪柔觉得母亲这是杞人忧天了,对于这点她还是十分乐观的。 长公主总觉得有不妥之处,可自己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离开宫廷太久了,高凝珍已被除去,只怕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付苏梓瑜才行,思及此,她的精神为之一震,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未战先输。 皇宫的路途并不远,马车驶进宫门,长公主看着久违的宫阙,心里涌上万千感慨,她终于又回来了,这是她出生的地方。 周雪柔幼年时来过皇宫,但事隔多年,现在看皇宫什么都觉得新鲜,双眼眨也不眨地到处打量。 一进到皇宫,叶旭尧就与长公主母女分开了,他急于去交差然后回府与妻儿团聚,竟是一刻也不想在宫中多呆。 长公主母女的马车在皇宫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方才停下,马车帘子掀起,已有宫娥上前扶着长公主以及周雪柔下马车。 长公主看了眼前来迎接她的嬷嬷,眉头不经意间皱紧,这人是苏梓瑜的亲信晋嬷嬷,她认错其他人也不会认错她,正是这个女人让苏梓瑜的身体恢复过来的。 “见过长公主。”晋嬷嬷行礼道。 “起来吧。”长公主端着架子道,“本宫这么久没有回来了,也与皇上多年未见,嬷嬷且回去告诉皇后,就说我要先去见见皇上叙叙姐妹之情,不然这趟回宫都要被人忽略了去。” 晋嬷嬷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就是怪自家主子没有前来迎接她,心里不屑地想着,一个长公主罢了,哪能让自家主子堂堂一国之母前来迎接,还真当自己是根葱? 晋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长公主,皇上正与娘娘陪太子殿下与福安公主休息,吩咐下来不许人打扰,您要面圣还须得等圣上宣召才行。”看到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窒,她的心底份外高兴,让她狂让她傲,当年不知道给自家主子造了多少麻烦,“皇后娘娘记挂长公主与周姑娘路途劳累,还是先行去梳洗再去面圣也不迟,这暂时居住手宫殿已是准备妥当了。”随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长公主,周姑娘,这边请。” 长公主的面色已经是沉了下来,“本宫以前都是停留在太后的寝宫内,也不用皇后特意再安排寝宫,既然皇上没空见我们母女,那我们先去拜会太后娘娘便是。” 说完,她转身就往太后的寝宫而去,哼,她要在母后的面前狠狠地告苏梓瑜一状才行,让这个可恶的女人如此怠慢她? 周雪柔也冷冷一哼,抬脚就跟上母亲,她要向外祖母哭诉。 晋嬷嬷身后的绿素见状,上前低声地请示道,“嬷嬷,要不要去阻拦她?” 太后现在可是什么人都不认得,一个离京多年的公主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不认得人的太后还记得住? 晋嬷嬷伸手阻止绿素,冷笑道:“让她去,她不见棺材不流泪。” 这样也好,这长公主太过自以为是,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另一边厢的苏梓瑜看到红菱做了个手势,顿时会意地点了下头,挥手让她退下。 皇帝朱翊却在这时候睁开眼,伸手给睡得香的一对儿女掖了掖明黄色的锦被,“什么时辰了?皇姐怕是已经进宫了,我们这就去见见她,她多年未回宫,别让她觉得生份了。”顿了顿,“还有叶旭尧那儿也要见一见才是。” “还是先让叶旭尧回府吧,这出远门这么久必定想念妻儿,让他们一家团聚后再向皇上汇报也不迟,再怎么急也不差这点时间。”苏梓瑜道,上前给丈夫整理一下龙袍。 朱翊瞟了她一眼,“罢了,依你。” 他的妻子就是太宠林珑那个义女了,连这都为她设想周到,心里这到一想颇不是滋味,实在不喜欢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外人的身上。 “那臣妾代珑姐儿谢过圣上。”苏梓瑜笑道,忙吩咐一旁的太监跑一趟御书房,让叶旭尧先出宫回府,汇报什么的明日再进行。 太监得令,立即躬身退出去赶紧去办。 苏梓瑜为林珑争取了福利之后,这才道,“长公主先去见太后了。” 听到妻子这句话,朱翊原本还和颜悦色的面容就是一沉。 苏梓瑜是知道朱翊不会喜欢听到这句话,毕竟之前他还说过要先见长公主,如今长公主弃他先去见太后,而太后又是这么个样子,朱翊会高兴才有怪。 她佯装没有发现丈夫脸色变得难看,径自道,“我们是不是也赶紧过去?免得到时候母后认不得人闹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太后现在连亲生儿子也不认得,哪还会记得一个嫔妃生的女儿?就算是长公主也亦然,这长公主就是嘴乖巧才会让太后喜欢,要不然太后岂会喜欢她? 朱翊冷冷地道,“我们这就过去吧。” 心里对皇姐这举动深不以为然,就不能先与他叙了话再去见母后吗?一想到这长姐钻营的心态,内心竟然对她产生了一股不喜之情。 苏梓瑜忙应声,吩咐晋嬷嬷等人看好一对正在熟睡的儿女,然后才跟上皇帝的脚步。 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皇帝,“皇上在不高兴吗?” “朕没有不高兴。”朱翊背着的手拳头紧握。 苏梓瑜笑了笑,伸手缠上他的手臂,“皇上这明明就是不高兴,还要对臣妾说谎?臣妾又不会笑话你。长公主多年未回宫,想必也挂念太后娘娘,再说又带着柔姐儿,先过去见见太后娘娘在情理当中,皇上有容人之量,又何必动怒?” 朱翊斜睨一眼妻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睛,梓瑜,你再笨点就好了。”顿了一会儿,“你也别为皇姐说好话,朕并不喜欢她现在这举动,看来多年未见人也变了,朕记得皇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一向与朕关系更亲近一些,毕竟不是从母后的肚子出来的,母后待她也就那样。” 世人都以为太后极宠长公主,其实不过是道幌子罢了,当初他这位皇姐看上周显,其实皇室是乐见其成的。 那会儿父皇的身子不好,周显身为大将军出征在外可以说权力极高,为了牵制他,当他这位皇姐表示她要嫁周显之后,父皇表面不同意,暗中却是授意母后推波助澜,有皇家的牵制,周显这大将军也造不了反。 后来也是母后出面下了道懿旨让周显休妻尚公主,周显半分挣扎也没有就同意了,皇姐顺利与周显成了亲。 其实周显这人并不太安份,他暗中勾结了当时与父皇做对的几个堂叔,会娶长公主也是为了暂时迷惑皇室而已,毕竟那会儿他的父皇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而他正在全面接手政务。 双方都在博弈,最后却是以他的上台为告终。 周显的死,也是在他授意之下。经过几年的缓冲,他已经找到了代替周显的人,又何必留一只不忠于他的狗在身边呢?再加上他改革了军部的制度,削弱了大将军这一职的权利,这样一来,兵权只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所以对于这位早早守寡的皇姐,他是十分欠疚的,因而才会对她多了几分包容,但他到底是帝皇,再欠疚也是有限的,为了家国江山有什么不能牺牲?为此他也差点负了此生的最爱。 思及此,他满含深情地注视着苏梓瑜,还好他们还有将来。 苏梓瑜对于朱翊这样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心下不是没有震动,但却更清楚地认知到男人都是爱犯贱的,等失去后才学会珍惜。 大顺朝这对至尊夫妻赶到太后寝宫,还没有迈进那寝殿,就听到太后尖锐的痛骂声,“贱人,你别走,给哀家站住,贱人,哀家要你死……” 朱翊的神情又再度冷下来,拦住苏梓瑜,“母后又发疯了,你且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省得她伤了你。” “皇上,臣妾不怕。”苏梓瑜道,“估计是长公主不知道做了什么惊动了太后娘娘……” 一提到这位皇姐,朱翊的神情又更冷了几分,真是不回来则已,一回来就添乱。“听朕的话,别跟进去,朕不想你受伤。” 苏梓瑜看他对自己那满脸的柔情,神色也和缓了下来,遂也不再坚持,“好,臣妾不进去,皇上要小心,别被太后娘娘伤着,臣妾会心疼的。” 这一句心疼让朱翊的心情好起来,他握了握妻子的手,“朕会小心的。” 苏梓瑜这才站在寝殿的门口目送朱翊挺直背迈进去,然后挥手让侍卫赶紧跟上去,她可不想太后那疯婆子真伤了朱翊。 “娘娘,要不奴婢也进去保护皇上吧,晋嬷嬷给太后今天的用药加重了,太后的症状比往日更严重一些。”红菱低声道。 苏梓瑜举手示意她稍安毋躁,“不用,皇上能自保,你若进去搞不好会暴露出这事是我授意的,而且也让长公主母女吃吃苦头。”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一勾,悠闲地走到回廊一端看向那诧紫嫣红的花朵,哪怕已是暮春时节,这花还是开得相当好,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想到能报报当年的老鼠怨,她就笑得更开怀。 寝殿里的长公主正狼狈地抱头鼠蹿,一脸惊恐地看着举着发簪向她的太后,她没想到太后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向都十分注意仪容的太后,现在披头散发犹如一个疯妇,哪里还能看出半分当年母仪天下的样子? “母后,我是大姐儿啊,您睁眼看看我……”她试图唤回太后的理智。 一想到她带着怒气前来太后的寝宫,还想着太后会为她撑腰,哪里知道刚行了礼,这看着正常的太后就突然拨下头上的发簪奔向她,嘴里大骂“贱人”,她当时都懵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一向尊敬的母后?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突然传来女儿的痛呼声,她忙看过去,只见太后正抓着女儿周雪柔,手上的发簪举起正要划向女儿滑嫩的脸蛋。 ------题外话------ 抱歉,今天卡文了,所以还是没能万更,请大家见谅!某梦接着去码,明天早上九点的更新算是二更哈。   ☆、第四百三十六章受伤(二更) “太后外祖母,我是柔姐儿啊……”周雪柔全身发抖地向太后表明身份,希冀她能认出她来,结果看到太后仍是一脸的狠色,显然并未因为她的表明身份而动容,她吓得大哭,无奈她的人被太后钳制住,只好扭头看向母亲,“娘,救救我……” 周雪柔一直从母亲嘴里听到的太后都是慈祥的,是好相处的人,所以对于获得太后这外祖母的宠爱,她是满怀信心,但哪里知道,这太后根本就不是母亲所形容的人。 这瘦得不行的太后十分见老态,初见面时她就在心里吐槽,不过却不敢表露出来,还在行礼后刻意露出亲近的笑容,但哪里知道这太后却突然变脸,她也不敢接近她,遂赶紧往一边逃去。 本来她想着赶紧逃出这寝宫,离这古怪的太后外祖母远点,但哪里知道却倒霉地落在她的手里。 女儿的呼救声落在长公主的耳里,她更是心焦如焚,眼看太后卑鄙的发簪就要落在女儿的脸上,她吓得立即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要救女儿于危难之中,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独生女。 周雪柔看到那带着闪光的发簪就要落在自己的脸上,终于尖叫出声,“啊——”再也顾不上尊卑,双手拍打在太后身上,双脚踢向太后,在危难之中她只能自救。 可太后像吃了神力丸一般,根本不为周雪柔的反抗所动,表情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嘴里仍旧大骂道,“贱人,给哀家去死——” 手毫不留情地向下划向周雪柔的脸。 长公主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撞向太后,周雪柔也下意识地避开,这变故一生,太后的发簪失了准度,不过仍旧在周雪柔的脸颊上擦过一条血痕。 太后被长公主撞倒在地,一时吃痛,手就只能松开周雪柔。 这一刻的周雪柔脸颊上出着血,只是她顾不上这疼痛,惊慌地爬起来。 长公主朝女儿大喊,“柔姐儿,快走,别待在这儿,快走啊——” 周雪柔看了看母亲,随后咬紧下唇急忙朝门口处奔去,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如今保命要紧,暂时也顾不上察看脸颊的伤势。 急忙奔出去逃命的周雪柔根本就是慌不择路,并且也没有看清前路的有来人,一头就撞了过去,正在她要再度惊呼之际,男人有力的手及时抓住她的手臂,这样一来,她才没有撞上来人。 “走路要带眼。” 听到这威严的声音,她忙抬头看去,只见这抓住自己手臂的男人虽然已是中年人,但却长得极英俊,她不禁一时看呆了去。 皇帝朱翊却是不自觉地皱紧眉头,虽然没见过长大后的周雪柔,但儿时的周雪柔他却是见过的,一眼就认出这丫头来。如今看她竟是呆呆地看着自己,连话也不说,心下顿时大为不喜,不懂礼数,也不知道皇姐是如何教导她的。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长公主的尖叫声 朱翊的神色一紧,现在不是与周雪柔计较的时候,见她仍旧没回过神来,他不客气地一把将她甩给身后的侍卫,“带她出去。” “是,皇上。”立即有侍卫应声。 周雪柔这才回过神来,这位英俊的中年大叔是她的皇帝舅舅,也对,这宫里的男人除了侍卫之外也就皇帝舅舅是个男人。眼看皇帝舅舅要进去,她忙大喊:“舅舅,救救我娘……” 朱翊听到这声音,这才半转头看向这外甥女,“朕自会救你娘,你且先出去,这里危险。” 他到底是长辈又是帝皇,所以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周雪柔之前的失礼。 周雪柔这才抿紧唇看着皇帝舅舅的身影进入那寝殿,收拾担忧的心情,她由宫廷侍卫护送走出去,心情极其的复杂,脸颊上一阵疼痛,提醒着她这都是事实,不是她在做梦。 她宁可这是一场不醒的噩梦,也好过面对真实的情景。 苏梓瑜原本在廊下欣赏着那暮春之花,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她转头看去,结果看到有着一对吊梢眼脸上带血的少女被人护送出来,这少女只一眼,她就认出是长公主的独生女儿周雪柔。 目光看向她带血的脸颊,她的嘴角翘了翘,站在原地没动,“你就是柔姐儿?本宫还记得你幼时的样子,现在长大了,这样子倒是没变,与你娘很相似。” 一样的无耻,一样的缺德,一样的专爱抢人夫婿,一样的令人不齿。 周雪柔不知道这舅母心底是瞧不起她的,看她一脸温柔地与自己说话,加上刚遭遇到不幸,她正极需安慰,遂双眼泪汪汪地看向美艳至极的苏梓瑜,只一眼她就呆愣在当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女人?她原本以为林珑算长得好了,却没想到眼前的女人才能称之为漂亮到极致,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一切都如上天最完美的作品。 “你是……”她不禁迟疑地道,一时间拿捏不住她的身份。 “大胆,这是皇后娘娘。”红菱适时地大喝一声,“见到娘娘还不行礼?” 周雪柔没想到会是当今的中宫之主,她吓得手脚都没地方摆,匆忙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见过……见过舅母……” 红菱鄙夷地道,“周姑娘,没人教过您要如何行礼吗?” 苏梓瑜适时地举手示意红菱不要挑刺,两眼看向脸上略有些惊慌的周雪柔,缓步走向她,伸手搀扶她起身,“柔姐儿吓坏了吧?” “舅母……”周雪柔此刻极需要安慰,于是更为激动地看着这舅母。 苏梓瑜掏出巾帕按住周雪柔仍旧在出血的脸颊上的伤口,似关心地道,“这脸怎么弄的?万一留疤怎么办?你这丫头怎么不注意一点,女儿家的脸面要万分爱惜才行,这样将来如何嫁人?” 看似在数落,她的话中似又包含着关心,至少周雪柔是相当受用。 她似要哭出来般看着苏梓瑜,又唤了一声,“舅母……” 苏梓瑜轻“嘘”一声,“先别说话,本宫这就着人过来给你上药包扎伤口,尽管早处理也好不留疤。” 周雪柔这才没有做声,凭由苏梓瑜唤人过来给自己包扎伤口。 在太医处理周雪柔伤口的时候,她略有责备地道,“你与你娘也太糊来了,太后娘娘身体抱恙,要见太后娘娘得事先请示安排好,她心情好了就没事,贸贸然来看她,这不惹出事来?” 伸手抬了抬周雪柔的下马,朝一旁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道,“会留疤吗?” 周雪柔也一脸紧张地看向太医,面色越见苍白,“我不想留疤,舅母,您跟他说说,务必要治好我的脸,我……”这会儿急得都要掉泪了,她没想到这才刚一进宫就遇上这样的事情,早知如此,她就不随母亲先来看太后,早去梳洗就没有这档子事。 太医忙躬身道,“回娘娘的话,这道伤口乃金簪所伤,虽说力度偏了,但仍确实地划破了肌肤,臣只能说尽力而为不留疤,但一切都不好说。” 周雪柔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万一留了疤,她还如何见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苏梓瑜的袖子。 苏梓瑜心下冷笑一声,这周雪柔也凉薄得很,尽是一味地想着自己,对于其母亲长公主还在殿里受苦,她却不担心,看来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伸手轻拍了一下苏梓瑜的手,示意她稍安毋躁,“太医只是做了个最坏的预测,你也别紧张,配合太医用药,兴许就能全好不留疤。” 周雪柔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些许,忙缩回自己的爪子,“舅母,雪柔失礼了。” 苏梓瑜轻声道,“本宫能理解,不过下回要注意点礼数,本宫乃你的舅母不会与你计较,可外人见着就不好了,知道吗?” “是,雪柔谨遵舅母教诲。”周雪柔不敢违逆苏梓瑜的话,只得急忙应声。 正在这时候,朱翊抓着长公主急忙地从内殿出来,后面还跟着被侍卫制住的太后,只见太后依旧骂道,“丽妃,贱人,你别走,哀家要杀了你,你给我留下,贱人——” 长公主一脸的虚弱地看向太后,太后这是怎么了?她完全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太后会变成今天这样子,眼里有着疑惑又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后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她再如何也不敢真对她动粗,所以最后还是免不了见血,手臂被金簪尖利的那一端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 朱翊看了眼越发颠疯的母亲,神情越发郁卒,朝一旁的太医道,“进去,让太后安静下来。” 那太医显然是很熟悉这档业务,忙行礼之的就进去寝殿,没过多时,太后尖锐的叫骂声消失在耳膜,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梓瑜忙让人去给长公主包扎伤口,然后走向脸色阴沉的朱翊,“皇上可有受伤?” “朕没有事。”朱翊道,面对妻子,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不过看向长公主之时,他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皇姐,你没事吧?” 长公主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她看了眼表情明显不太高兴的皇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用别人点明,她也知道这次坏菜了,遂忙着想补救之策,“皇上,我没事,实在太想念母后,这一回来自然要先来拜会她老人家才是,只是母后怎么会就变成这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本在宫人禀报让她们母女进去晋见太后之时,她就应该察觉不对路了,寝宫内太安静了,显然是熟知内情的人都避开了太后发疯,而她们母女却傻傻地进去首当其冲。 长公主顿时后悔不迭,她又不是第一天进宫,在这人吃人的地方长大,居然还忘记了要多存一个心眼,这下子就如捅了马峰窝一般。 自己撞见太后变这样与皇帝主动告知自己那是两码事,如果换位思考,她也不会喜欢有人撞见母亲变成这样,她是真真失策了。 朱翊对这样的话并不受用,其实母后是心中有鬼,加上妻子又有心引导,这才引发了这疯症,不过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追究,再说母后还好好地活着,他也就不算有违孝道,母子情份也因太后的偏心而耗了个七七八八。 苏梓瑜叹息一声道,“太后娘娘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为先人前来索命,所以就……” 剩下的半截话就没再说出口,其实大家都能领会。 长公主想到太后口中骂骂咧咧提及的丽妃,顿时想起父皇的这位美丽不输苏梓瑜的妃子,再思及父皇死后,太后将其做成人彘的残忍做法,怪不得太后会得不到内心的安宁,乃是心中有鬼,怕是这丽妃的鬼魂不散前来索命。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她也是做过亏心的事情,一想到周显的元配以及俩个儿女的枉死,她不禁心里有鬼,这三人不会也前来向她索命吧?因为内心起了波澜,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 朱翊看了眼了悟的长公主,这会儿他实在没心情在这儿与她叙旧,遂冷硬道,“皇姐先行去梳洗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说完,他伸手拉着苏梓瑜转身就离开了。 快得长公主都来不及出声叫他,长公主看着这弟弟的背影,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可奈何,没有了帝皇与太后的宠爱,她凭什么在宫里立足? “娘。”周雪柔走近母亲,脸上有着担忧。 长公主看了眼女儿,暂时放下心事,“柔姐儿,娘没事。” 母女二人受了这场惊吓,已是没有心思去算计什么,这会儿乖乖地由宫娥引路前去苏梓瑜安排给她们母女俩的宫殿落脚稍做休整,京城的长公主府还没有收拾也住不得人,再说长公主不能这样就回去长公主府,她还得想办法修补她与皇帝的姐弟之情。 前后因果一想明白,她立即嗅出里面不同的味道,估计自己是遭了苏梓瑜的先发制人,一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娘,舅母实在是个大美人,说话又温柔动听……”周雪柔对苏梓瑜这舅母的印象相录好。 “你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最会骗人。”长公主提醒女儿莫要着了苏梓瑜的道。 周雪柔面上有迟疑,“娘,舅母不是这种人,她……” “总之你听娘的没有错。”长公主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语气也好不了。 周雪柔看了看母亲烦躁的面容,最终嘴唇嚅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但对于母亲的话却没有完全听进去,舅母美丽又大方,岂会是亲娘所说的那种人? 宫里发生的事情,林珑这会儿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因为叶旭尧的归家,她的全副心思都在丈夫的身上。 在叶钟氏这儿,叶旭尧向母亲请安后这才坐下,“娘这段时间可好?” “好着呢,看到你平安归来,娘这心才算完全放下。”叶钟氏仔细地端详儿子,好在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娘放心,儿子岂会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叶旭尧宽慰着母亲。 林珑一脸温柔地看着丈夫,叶旭尧的目光也是围绕在她身上。 叶钟氏见状,顿时心下明悟,笑道,“给你祖父请了安,我这儿你也来了,赶紧随你媳妇回去梳洗休息一下,这会儿怕是累坏了吧?” 叶旭尧忙拉着妻子起身,道,“娘,累坏是没有,不过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还是回去清洗一下为好。” 叶钟氏也不留他们夫妻二人,挥手让他们出去。 叶旭尧这才拉着妻子掀帘子离开。 一到外面上了骡车,没有外人在,他一把抱住林珑,二话没说就吻向她的红唇,这是他在见到她第一眼时就想做的事情。 林珑也没有矫情,相思之情差点就要将她淹了,她急切地双手揽上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着。 叶旭尧把她压在软榻上,一刻也不停地需索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骡车里面顿时满是火热的画面,一向克制的两人现在却是急切地需索着对方,林珑更是咬着丈夫的肩膀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这在以前是根本就不能想象的画面,他们从来没有试过在这样的地方做这般亲密的事情。 车里细碎的声音,车外的人都能隐隐听闻,如雁和车夫都面色略有几分潮红,好在车夫会做人,赶车赶得相当得稳。 只是眼看就要到南园了,主子还没有吩咐,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提醒一声,转头看向如雁,这可是大奶奶的亲信。 如雁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竖起耳朵听了听,好像还没有结束,她想到这段时间自家主子为相思所苦,遂大胆地做了个决定,低声朝车夫道,“先绕个圈子再回南园。” 车夫立即领会,在走向南园的路时向一个岔口而去,这样一来,骡车就绕了远路,不过这会儿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反正大奶奶的骡车出现在府里的哪个角落都不是新鲜事,谁不知道现在的当家主母是大奶奶,这侯府颇大,大奶奶怎么着都要到处看看才行,不然被底下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在府里绕了多久,车里的叶旭尧终于暂时满足地松开怀里的人儿,在车榻上翻了个身将林珑搂在怀里,这会儿才觉得身心都舒畅。 此刻两人都衣裳不整,不过只要经历过人事的人都会知道他们该干的都干完了。 林珑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光是想想面色羞红不已,伸手握拳捶了丈夫一记,低声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谁敢多话我割了他的舌头。”叶旭尧根本就不担心,低头安抚地亲了下林珑的额角,“我只是太想你才没有克制住,这段时间在外每天都要绷紧着处理事情,回到来才能放松片刻。” 他脸上略有疲累,在外虽然也有冲动想要的时候,但还是自我压抑了,现在妻子就在身边,他也头一次随着心意来,确是有几分胡来了。 林珑闻言,抬头看到他比去年瘦了些许的脸庞,顿时满是心疼,伸手轻抚他的脸庞,抬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亲,“我们回去吧。” 叶旭尧轻“嗯”一声,然后朝外吩咐一句。 外面的车夫得令,松口气地把马车向南园的方向赶去,他可不敢乱嚼侯爷与侯夫人的八卦,除非不想活了,再说人家夫妻如何又与他不相干。 如雁就算再如何爱打听府里的八卦,也是不敢随便轻传大奶奶的八卦,身为大奶奶身边的近侍,人人都知道规矩。 下骡车之时,林珑的身上的衣物与发鬓都已经整理过了,不过她的双脚还是略有些虚软,差点就要摔到地上,叶旭尧眼明手快地一把打横抱起她。 林珑的面色一红,低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她刚与丈夫在骡车里乱来了一通,生怕有人看得出来,所以异常地坚持要下地自己走。 叶旭尧最终拗不过她,进了园门口,无视几个守门的嬷嬷边行礼边拿眼偷瞄,他把妻子放下来,改而牵着她的手走进园子。 这倒不算是太出格,林珑也听之任之。 一回到南园,林珑忙唤人去备洗澡水,亲自去把丈夫的换洗衣物整理出来,这才侍候叶旭尧去洗澡。 在浴间,林珑少不得被叶旭尧拉进澡桶里面,夫妻俩又是一番敦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浴间挪到了卧室,两人一直都缠着对方不放,或者实在是压抑得太过,一时间都有种抵死缠绵的感觉。 等林珑彻底地回过神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了,这会儿越是累越是睡不着,她躺在丈夫的怀里喘着气,“太乱来了。” 叶旭尧伸手轻撩了一下她汗湿的秀发,在她的脸庞落下一串亲吻,“我让她们备好水了,再去洗一次吧。” 等夫妻二人再度出浴时,屋里已经收拾了妥当。 林珑的面上略有烧红,大半年的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几乎都要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叶旭尧抱她上床,给她掖好被子,“你先睡,我去看看孩子们。” 之前只顾着与妻子欢爱,倒是忽略了孩子们,所以这会儿他这个老爹略有内疚,所以惟有及时补救赶紧去看看。 林珑也忙起来披衣,握着他的大掌道,“我与你一块儿去。” 叶旭尧挑眉看了看她,也没有阻止,而是帮她穿好衣物披上披风,这才拉着她的手往隔壁厢房而去。 奶娘们都习惯了林珑夜间的突袭,所以一向睡得很警醒,只是她们没想到侯爷回府了,大奶奶还会夜间来看望哥儿们。待看到叶旭尧时,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屈膝行礼。 叶旭尧却是绕过她们,看向床上的俩个睡得香甜的小儿子,一个平躺着,另一个却睡得不安份,四仰八叉的把脚搭在兄弟的肚子上,小手还随着他的呼息而一颤一颤的。 他上前把儿子的脚给放下来,免得压到另一个,伸手轻抚着孩子的额头,“这是星哥儿还是辰哥儿?这睡姿都要赶上辉哥儿了。” 林珑笑着给另一个儿子掖被子,“这睡觉不老实的是星哥儿,辰哥儿可不这样。” “出门一趟错过了他们的成长,我都分辩不清他们兄弟二人。”叶旭尧不无遗憾地道,这对小的不似大的那俩个,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谁。“这俩孩子长得不大像你也不大像我,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能像谁,归根结底不就像我们呗。”林珑斜睨一眼丈夫,“虽说外甥随舅,可我们这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像栋弟。” “我就这么说说,看你还计较了?”叶旭尧看了眼妻子,伸手揽她到怀里。 林珑道,“谁跟你计较了,别给我乱扣帽子。” 好一会儿,叶旭尧方才拉她起身,“我们去看看庭哥儿和辉哥儿吧。” 林珑点点头,随他到了另一边的厢房,此刻那俩大儿子也睡得正浓,爹娘的到来也没有吵醒他们。 辛大娘上前低语道,“哥儿们晚膳时吵着要爷和大奶奶,后来都是哭着睡着的。” 叶旭尧和林珑闻言,一阵的内疚,赶紧去床边看着俩大儿子。 看到俩个儿子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儿,林珑的心就紧揪了,小心地给儿子拭了泪,转头看向丈夫,“我们今晚就宿在这儿吧。”这样儿子们天一亮就能看到他们。 叶旭尧点头同意,还让人去抱隔壁厢房的那两个小的也抱来。 结果一家六口都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叶旭尧看着妻儿,从未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满足,只是一想到长公主母女,他的脸色就是一沉,这对母女终究还是让人忌惮。 林珑轮流拍了拍四个儿子的后背,让他们睡得更熟一些,但自己却还是没什么睡意,哪怕之前与丈夫胡天海地欢爱了几场也亦然,遂找了些话说,“简大人没有与你一块儿回京?” ------题外话------ 这算昨天的二更,今晚有正常的更新哈,大家手中有票票的抛张给某梦吧,给我打打气哈。   ☆、第四百三十七章甜蜜 “他还得留在那儿收拾手尾,要回京估计也得是秋后的事情。”叶旭尧的头枕在手上道,目光却是灼灼地看着妻子温柔轻拍孩子们的动作,这动作怎么看也不觉得厌。 有娇妻爱儿,夫复何求? “那英姿表姐还要等他好长一段时间,他们最近进展颇大。”林珑为权英姿感到遗憾,这相思之情最是磨人,权英姿虽然嘴上没说,但实情如何,她这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叶旭尧有点欠揍地吟了句诗。 林珑却是嗔了他一句,“怎么听来就是这么不顺耳?你在写酸诗吗?” 叶旭尧看到四个宝贝儿子都睡得香甜,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我酸他们做甚?再说感情都经受不住考验,真成了亲也只会是一对怨偶。” 林珑双手圈上他的脖子,笑咪咪地看他,“那我们呢?” “你说呢?”叶旭尧把问题抛回去给她,手却是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低头就在她的唇上一啄。 林珑故意思考一番,“怎么办?我觉得我们好像都是老夫老妻了,我都感觉不到激情……” 叶旭尧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挑眉看她,“这样呢?” 居然敢说没有激情,这小妮子真是欠揍,不过就着这晕暗的光线,却能见到妻子娇美的容颜,这趟回来他发现妻子就像那盛开的花儿般,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如果说那年初嫁他时的林珑是个花骨朵儿,吃起来真的是青涩得酸牙,接着她生下他们俩个大儿子时,他又觉得她身上有着别样的风情甚是迷人,不过仍旧不如现在的她,离双十年华还有一年,她竟是美得让他连呼吸都一窒。 林珑感觉到他的呼吸变重,忙推开他,瞪了他一眼,“孩子们还睡在边上呢,你敢乱来,我饶不过你。” 若是孩子们醒来见着他们夫妻恩爱,这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尴尬死了,哪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做那档子事。 叶旭尧从善如流地被他推倒在一旁,看着她紧张的面容,“是你想要做什么才对吧?我可没说我要做什么……” 林珑羞红了脸,抓起身后的枕头甩向他,“你回房睡去,我留在这儿陪孩子们。”转身背对他,这男人现在看怎么这么像无赖。 叶旭尧把枕头重新塞到她的头下面,长臂揽上她的腰,往她耳洞里面吹风,“真生气了?” 林珑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立场坚定。 “那可真糟糕,我还想跟你报备一下长公主母女的事情……”叶旭尧似一脸苦恼地道。 林珑“嚯”的一声转过身来,两眼紧盯着他,催促了一句,“快说。” “不生气了?”叶旭尧问了句。 林珑握紧粉拳捶打在他的胸膛上,一双美目还瞪了他一眼,“还不说?” 叶旭尧看她的面容,知道再撩拨下去,爱妻就真的要与他置气了,遂又抱着她到怀里,一手枕在脑后,“从哪儿说起好呢……” “就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林珑对长公主母女都没有好感,现在难得丈夫主动跟她提及这事,她当然要弄清楚为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叶旭尧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理清一下思路,从如何认识周雪柔开始向妻子交代清楚,没有做过亏心事,他的神情一直很坦荡。 林珑也捺着性子听下去,没有叶途打断他的赘述,脚还无意识地屈起摩挲他的小腿肚,思绪却是飞扬了起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反正她是对我有点小心思,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叶旭尧还是有几分自得地道。 “都说你不要当好人了,闺阁少女见到的男人有限,你这般从天而降去救助她,她焉能不对你动心?”林珑却是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人可不会管人家是否有妻有子,只知道她那腔所谓的深情,想想都令人作呕。” 叶旭尧就知道说出来会被她吐槽,“当时情况紧急哪想到那么多?长公主是圣上一定要救的人,我若不能救出她,只怕圣上要怪罪下来,不过她的脸皮确是忒厚了,可惜那个吃了媚药的小厮没能成事,要不然这事就解决了。” 林珑看到丈夫对周雪柔一点意思都没有,心里如吃了糖般甜得很,一时高兴,在他的脸上大大地“啵”了一声,“这是给你的奖励。” “就这点?”叶旭尧的大掌伸进被窝里面握住妻子搞怪的脚,眼神却是暗了下来,若是旁边没睡了孩子们,他哪里会放过她? 林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动情了,不过仍嘴硬道:“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会不知道?” 林珑这会儿真的无法忽视他眼里的*,但现在哪里是他们能贪欢的时候,遂推拒道:“你别乱来……” “来不及了,你惹的火,负责给我灭。”叶旭尧起来,一把抱起她,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我们到旁边耳房去。” 奶娘们都被赶了出去,大丫鬟们又在门外值夜。 “可孩子们……”林珑看了眼床上的四个孩子,一面不忍推开他,一面又舍不得孩子。 “我尽快完事。”叶旭尧咬牙道。 林珑看他忍得青筋都出来了,心下不禁软得一塌糊涂,轻点了点头。 叶旭尧飞快地抱着妻子闪进耳房里面,如饿狼般地扑向她。 约莫一个时辰,这对夫妻才舍得离开这耳房,林珑的双腿虚软,叶旭尧只好抱着她再度回到大床上。 林珑抚了抚自己的腰,用双眼控诉他,什么叫很快?被他翻来覆去前后煎煮,这过程真的不足向外人道,“你给我安份两天。” 她绝不再心软,再这样下去,他们搞不好真的要死在床上。 叶旭尧讨好地给她捏了捏腰,没有答应她的话,真是异想天开,他还没有抱够她呢,一想到她身体的妙处,他凑到她耳边道,“我得重赏夏嬷嬷,她真是个功臣……” 林珑一个翻身不搭理他,这会儿她终于发现自家男人像变了个人一般,以前他们夫妻的床事也十分和谐,但他不会像今天一样贪欢,从骡车那次开始到现在,做了多少次她都记不清了。 叶旭尧发现逗她真是有趣,不过见她不搭理自己,还是自己先承认错误,“好了,好了,都是我错了,娘子……” 林珑依旧不应他,省得他得寸进尺。 “珑姐儿……” 林珑斜睨他一眼,这是他叫的吗?再说她如今嫁人生子,再如此称呼大为不妥,不过疼爱她的长辈不愿改口,她也乐得如此,但自家男人这么唤她就不对了。 “阿珑……” 林珑继续不理他,连个白眼也没有给他。 “珑儿……” 叶旭尧又变了个称呼,在她耳边轻轻地呢喃着。 这醇厚的嗓音让林珑的心房猛地一震,耳根子痒痒的,她的心也痒痒的,在他又锲而不舍地唤了几声后,她的身子还是轻轻地颤动着。 从来没有人这般唤过她,长辈唤她珑姐儿,同龄的好友唤她阿珑,惟有这个男人用深情亲昵地声音唤她一声珑儿,这让她如何没有感触? 叶旭尧是何等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戳中了妻子柔软的心房,一直以来他都是沿用时下人称呼妻子的习惯用语,根本就没想过或放他们可以在称呼上更亲近些,至少有个属于他的称呼。 “我以后唤你珑儿,可好?”他看似商量的语气,其实心里已做了决定。 林珑猛地转身看他,目光眨也不眨,而他任由她看,他没有任何防备地面对她,一直以来,他们的步调似乎本末倒置了,与霍源和林琦婚前就相爱的程序来说,他们确实是绕了条远路。 林珑猛地投进他的怀抱当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夫君……” 叶旭尧的手指穿梭在她柔软的秀发当中,低头嗅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叫我一声尧哥哥吧?” 林珑的身子猛地又是一震,这称呼她如何唤得出来?毕竟从来没当过他是她的哥哥,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没想过会这么唤他。 “不好。”她有几分恶寒地拒绝。 “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叶旭尧自我感觉良好,他年长于妻子六岁,让她唤声哥哥怎么了? 林珑抬头看他,恶作剧般道,“要不我唤你一声大叔吧?” 叶旭尧猛地瞪大双眼看她,脸色全黑,这会儿轮到他气呼呼地转身背对她,他有这么老吗?不过就是六岁的差距罢了,她倒好,连大叔这词都甩了出来。 林珑猛地扑到他的身上,身子贴着他的背,脸庞却是紧紧地贴着他的脸庞,商量似的低语道,“旭尧,我叫你的名可好?” 她从来没有唤过丈夫的名字,这会儿突然很想唤来听听。 叶旭尧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本来就比她大,与她一个小丫头置什么气?猛地又转身抱她在怀中,宠溺道,“你爱唤什么就唤什么,我都随你。” “这么好?”林珑还是笑眯眯的神情。 叶旭尧点了点头,“当然。” 林珑猛地又抱紧了他,没有哪个地方如他的怀抱般能让她安心了。 夫妻俩说着私密话,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两人揽在一块儿成了那交颈鸳鸯。 叶旭尧还没有向皇帝交差,这早朝可去可不去,他也就乐得在床上陪伴娇妻。 叶耀庭和叶耀辉一醒来,就看到爹娘睡在自己的身边,而且旁边还有睡着都吮手指的两个弟弟,兄弟二人都睁大了眼睛。 然后动作一致地爬上父母的身上,还摇了摇他们的手,试图唤醒父母与他们玩。 林珑睡得迷迷糊糊的,昨天夜里本来就睡得不多,手一捞,她把叶耀辉抱到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宝贝,再睡会儿……” 叶旭尧一向有起床气,睁眼看了看与他大眼瞪小眼的叶耀庭,这小子专门与他犯冲吗?一把抓起他甩到妻子的怀里,他一个翻身大手揽上妻儿三人,“睡觉。” 已经睡足的叶耀庭和叶耀辉都睁大眼睛看着彼此,然后两双眼睛盯着父母看,怎么看都觉得爹娘二人相当不靠谱。 两个小娃娃靠着亲娘,手却是抓着父亲横过母亲腰际的大掌玩弄着,叶旭尧不是没有感觉,却任由他们玩得开心,兀自睡着没有睁开眼睛。 叶耀庭和叶耀辉自得其乐,两人在床上这边玩玩,那边玩玩,然后又扑到母亲的怀里装乖宝宝。 里面的人依旧睡着,外面的嬷嬷和大丫鬟们都着急地张望着。 “庭哥儿和辉哥儿到时辰该去老侯爷院子里面了,我们是不是要去催催?”有嬷嬷请示着如雁。 如雁现今是一众大丫鬟的领头人物,如雁也算是历练出来,不敢说能揣摩主子的心思,但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一点。 细思一会儿,她道,“侯爷刚回来,与大奶奶一块儿享受着天伦之乐,你就这般向太太回话,自有太太担待。” 叶钟氏不是那种见不得媳妇好的婆婆,必定能理解林珑。 那嬷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我这就去回禀太太,改日请如雁姑娘喝酒。” 如雁轻笑道,“去吧,别耽搁了。” 那嬷嬷这才赶紧下楼直奔主院,毕竟她主要是侍候叶耀庭和叶耀辉的。 在场最镇定的人莫过于叶耀星和叶耀辰的奶娘,孩子不饿自然不会哭,就多睡一会儿没什么,只要哭了还愁大奶奶不抱出来让她们喂奶?所以她们还能聚在一起说说闲话。 辛大娘不与人一块儿,而是独坐一角擦拭着自己的软剑,她的职责是保护俩位小主子,所以时刻都得保持清醒,再说她已经当俩个小家伙是她的孩子般看待,亲自教他们习武,这也是叶旭尧点头的事情。 叶钟氏得了消息,这才挥手让人出去。 “没想到大哥大嫂也有贪睡的时候。”叶蔓籽捂嘴偷笑。 叶钟氏已经站了起来,敲了女儿一记,“还笑?小心你哥知道了饶不过你。” “我不怕,大哥有大嫂牵制着,他才不敢对我怎么样呢。”叶蔓籽是有恃无恐,以前没想通还会怕大哥那张冷脸,现在她还怕什么。 叶钟氏没好气地瞪了眼女儿,不过对于他们姑嫂亲近还是乐见其成,等她百年归老之后,还有林珑看着自家这时常让她担心的女儿是再好也没有了。 “对了,娘,再过两日便是叶蔓安的儿子满月,我们去不去啊?”叶蔓籽不喜欢庶女,所以背后一向直呼其名。 说来叶蔓安也算好运,第一胎就是男丁,傅家上下都极为高兴,估计不高兴的就只有傅年怀孕的妾侍们了,不过这又有谁在乎? 嫡出永远比庶出尊贵,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怎么不去?还是得备份礼送去。”叶钟氏淡声道。 她不喜欢叶蔓安是一回事,但这满月宴不去又是另一回事,她对傅家没有意见,再说傅年的亲娘与她是亲戚关系,怎么着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那我到时候准备好衣物,真是麻烦。”叶蔓籽不满地噘了噘嘴。 “好了,别抱怨那么多,我还要去一趟你祖父的院子为你那俩侄儿请假,你哥嫂真是不靠谱的爹娘。”叶钟氏看似抱怨儿媳妇,其实心里还是能理解的。 “他们久别胜新婚。”叶蔓籽打趣了一句。 叶钟氏瞪眼女儿,“还没出阁,可不许再说这等话了。” “知道了,娘。”叶蔓籽捂嘴笑着。 叶钟氏这才掀帘子出去,准备给自家儿子儿媳妇遮遮羞,却在院门外遇上小儿子,“融哥儿这是哪去?” “还有几天就要进行殿式了,自己得上心才是。”叶钟氏忍不住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可不能松懈了事。 叶旭融朝母亲行了一礼道,“娘,我心里有数,这是去找胡老先生请教,他当过帝师,肯定能给我提点一下。” 今年的殿式推迟了,所以他的婚事也相应延后,苏家的意思是等他高中后再办婚礼这样更风光,他对这安排并没有异意。 不过他还是私下遣人去问了问未婚妻苏妙珏的意思,苏妙珏说这是她家老祖宗的意思,她也不好违逆只能照办。 在推迟婚礼一事,一对准新人都很淡定地交由家人操持。 叶钟氏这才放过儿子,“那早去早回,这几天都要保息好。” “是,娘,我心中有数。”叶旭融笑道,“再说大哥已经回府了,我今晚少不得要去南园叨扰他与大嫂,我还想让大哥指点指点我。” 叶钟氏欣慰得点点头,看到儿子行礼离开,她这才举步走向叶老侯爷的院子。 其实叶旭尧也没能睡多久,离午时还有个把时辰,皇帝遣人来传唤他进宫回话,他这才不得不起床梳洗准备进宫面圣。 林珑也没有赖在床上,一看那沙漏她就知道自己睡过去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果然都是男人昨天闹得太过了,心下既不满又甜蜜着,这心情矛盾得很。 着人进来抱着四个儿子去梳洗,她却是上前给丈夫穿衣服,“夫君,你公事结束了早点回来,长公主母女想必还要在宫里住上好几天……” “旭尧。”叶旭尧纠正她。 林珑一愕,其实昨天的话不过是玩笑话,这世间直呼丈夫名字的人极少。 叶旭尧揽紧她,“怎么了?” “没什么。”林珑一向不在这些小事上钻牛角尖,掂起脚尖给他整理好衣领,随后眼帘一掀看着他一双平静的墨眸,“旭尧。” 叶旭尧鼓励地抱了抱她,还在她脸上“啵”了一声,“我的好珑儿。” 林珑的额头碰上他的额头,美目与他的墨眸的光辉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不过该忙的还是要忙,在送丈夫出去后,她方才忙着喂俩大儿子吃早膳,听到如雁的禀报,知道叶钟氏为她出面了,这心才放了下来。 膳后,带着四个孩子,她直接就去了主院见叶钟氏。 叶钟氏一看到她,少不得打趣了她几句,林珑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成亲多年,还这般没有定力,她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好一会儿,方才镇定地与叶钟氏讨论叶蔓安儿子满月该送的礼。 叶旭尧归京了,贝明绯抱着女儿方念苏很快就找上门来,毕竟对她失踪的丈夫,她到现在都仍不能放弃希望,哪怕母亲贝申氏私下打探她的口风,隐晦地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时,她都没有正面回应。 她始终不相信丈夫真死了,不会的,那个男人一定会回到她们母女的身边。 无奈叶旭尧这儿还是没有消息,所以她还是一脸失望地离开,林珑在送她出府时少不得要安慰几句,看到贝家的马车走远,她还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方辩啊方辩,你若真有与阿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老还是赶紧回来吧。 她衷心地祈祷着。 林珑回转时,脸上的神情并不好,叶旭尧看到,为了让她开心一点,遂将今儿个在宫中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林珑一听长公主母女受了伤,顿时嘴巴都张大了,“怎么伤的?” “说是有刺客。”叶旭尧道,不过这理由他根本就不信,“不过我猜八成还是太后干的。” 太后的疯症,别人不知道,他还是清楚得很。 林珑却是咬了咬指甲,一下子就抓住一个重点,“你说周雪柔的脸伤着了?” “对,好像是这么说的,反正她本来就长得不好,伤了脸又有什么关系。”叶旭尧这会儿说得刻薄。 林珑却突然道,“不行,我得赶紧吩咐下去,我们玉肤坊的除疤膏即刻起全部停售,材料稀缺制作不出来。” 周雪柔的脸上肯定会留道疤,端看是明显还是淡淡的痕迹,不管是哪种,她玉肤坊的除疤膏是非常适合她用的一款,她才没有那么好心帮周雪柔恢复脸上的美貌。 所以未来的数月,玉肤坊都不会出现一瓶除疤膏。   ☆、第四百三十八章作死 叶旭尧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的转身就出去吩咐人去玉肤坊给掌柜的传话,不禁摇了摇头,随后想到妻子这般举动是为了他,这心顿时又被妻子的柔情裹住,嘴角下意识地就是一勾。这趟分离加上遇到的危机,反而让他更清醒的意识到妻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无人能取代的。 林珑是说干就干的类型,很快就把事情吩咐妥当,她是玉肤坊最高的决策者,再加上去疤膏很小众,买的人有限,所以暂时停售根本对销售额没有任何影响,就连叶田氏也不会过问一句。 等她再度回转的时候,正坐在罗汉床上处理手头公事的叶旭尧抬头看她,“都妥当了?” “当然。”林珑微眯着眼睛道。 叶旭尧把公文扔到一边,一把拉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挑眉看她,“就这么在意她?” 林珑的双手圈住丈夫的脖子,最近他们夫妻真是好得密里调油,就像小姑叶蔓籽打趣她的那样,小别胜新婚。不过她现在也发现了叶旭尧这趟回来后对她的感情变深了,或许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团聚,思及此,她的心情顿时大好。 “她想要介入我们,我又怎么会不在意?”她理所当然地道,“旭尧,你是我的。” 叶旭尧发现她说这话时两眼都放光,他当即捧着她的脑袋,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在她唇齿间流连的时候,他也模糊一句,“珑儿,你也是我的……” 林珑圈着他脖子的手不禁收紧,没有哪句话能让她如此动容。 正在夫妻二人耳鬓厮磨之际,帘子就被两个小娃撞开,“爹爹,娘亲。” 两道兴奋的声音响起,摆明是宝贝儿子从叶老侯爷那儿下课归来。 林珑猛地推开丈夫,跳下他的膝盖,不让孩子们看到他们夫妻亲热。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这俩个小捣蛋是不是故意与他作对?他的脸当即板了起来。 俩个小娃娃却没有发现爹娘的异样,仍旧高兴地先是冲进亲娘张开的怀抱中,两人都抱着她的脖子抢先告诉亲娘今天都学了什么。 林珑正要夸夸他们,哪知俩儿子的小身子被叶旭尧一手提起一个地提出她的怀抱,她猛地回头看向丈夫,“你这是做什么?” 叶耀庭和叶耀辉虽然也喜欢父亲,但他们更爱母亲啊,现在后衣领被父亲提着,他们都伸手向母亲,“娘,娘……” “都给我闭嘴。”叶旭尧低喝一声。 俩个大儿子立刻扭头看向父亲,双眼满是控诉。 “曾祖父教过你们要守规矩没有?” “教过……” “你们进来之前可曾通报?” “没有……” “见到父母可有行礼?” “没有……” “……” 一时间,俩个小娃娃原本想耍赖让父亲放了他们,最后却不得不低下头来,他们人小归小,该懂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他们只是一时太兴奋了才会这样。 林珑却是心疼极了,忙上前拉着丈夫的胳膊,“孩子们还小,你这样会吓坏他们的,规矩慢慢学便是……” 叶旭尧转头看了眼妻子,眼里有着不赞同,他离家一段时间,回来后却发现妻子对儿子们都太纵容了,过于溺爱并不是好事。 林珑讪讪地笑了笑,朝俩个对她寄予希望的大儿子摊了摊手,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严父慈母,她不能阻拦丈夫教导儿子。 久别重逢的那两天,叶旭尧也宠儿子,要什么给什么,相当的好说话,但过了这两天,他就得端起严父的架子,该怎样还是得怎样。 提着俩大儿子,他朝妻子道,“我带他们俩到书房去。” “娘……”叶耀庭和叶耀辉求救地向林珑道。 林珑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了眼俩宝贝大儿子,“好,不过你悠着点,他们还小。”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我心里有数。”叶旭尧教导儿子归教导,哪会真的伤着孩子们? 说完,他一手提着一个儿子转身就出去,门口处的大丫鬟映夏和映冬忙给他掀帘子。 林珑追出去看了看爷儿仨的身影走到外面的回廊,耳里听着俩大儿子唤“爹爹”的声音,不禁摇了下头,算了,让他们爷儿仨个“亲近”去。 她转身坐回罗汉床上,从抽屉里面拿出白纸,再让人磨了墨,细思一下,提笔开始写字,虽然京城的玉肤坊没有去了疤高卖了,但别处的玉肤坊分店还有,她得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全收回来,所以还是得布署一下。 皇宫,长公主的伤口在手臂上,用药几天下来已经结痂了,对她的身体没有大的影响,最大的麻烦还是在女儿周雪柔的身上。 这日,周雪柔的伤口开始拆下纱布,长公主一脸焦急地看着,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留下疤痕,看到女儿紧张地手交握着,她忙伸手握紧女儿的手给她鼓气。 “小力点,别弄疼了本宫的女儿,要不然本宫饶你不得。”她厉声地喝着太医。 太医忙应了句,“长公主放心。” 周雪柔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受了伤,叶旭尧一句问候也没有,她知道他最近这些天都有进宫,心不是不难过。再加上顶着这伤口,她又不能主动去找她,这心情的郁卒可想而知。 如果真有了道疤该怎么办?她这些天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老是在梦中梦到自己的脸上有道丑陋的疤痕,而后就是人人嘲笑她的样子,这让她的脾气越来越坏。 就算太医再如何小心不弄疼她的伤口,她仍是“嘶”了一声,随后一双吊梢眼狠瞪向太医,“你想弄疼我吗?” 长公主也怒瞪太医,“再不小心些,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太医的心里也来气了,苏皇后指派他来医治长公主母女的伤,才不过区区几天功夫,他就受够了这对母女的颐指气使。不过他到底是人臣,连皇帝与苏皇后都过来探望过长公主母女的伤势,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得罪她们。 手拆纱布时更轻了些,好不容易才把这纱布除去,待看到周雪柔年轻的肌肤上还是留下了道颇为明显的疤痕,太医的眉头还是不由得皱紧。 “怎么会有疤?”周雪柔一把接过侍女手中的镜子照了照,待看到自己的脸庞上有道明显的疤痕,她当即怒摔了镜子,跳起来质问道,“不是说不留疤吗?怎么会有疤?你说,你是不是没有尽心尽力地给我疗伤?” “柔姐儿,娘看看。”长公主忙转过女儿的头,待看到滑嫩的脸庞处那抹疤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转头立即怒看向太医,“你有什么解释?” 太医一口的苦涩,“回长公主的话,这伤口虽然不是深可见骨,但现在伤口正在愈合,疤痕会明显些,待过些日子就会淡一些。”顿了顿,“不过想要不留疤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被金钗尖锐一端所伤,伤口……” “你别给我推卸责任,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女儿脸上的伤口?”长公主蛮横无礼地道。 周雪柔忙抓过侍女递上来的纱巾遮住半边脸,刚好把那道疤给遮住了,心却是沉到了谷底,但这不妨碍她也怒气冲冲地看向太医。 太医道,“臣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臣有调配一道去疤膏,可以拿来给周姑娘试一试……” “就是说你不能完全治好我女儿脸上的伤了?”长公主不依不饶地道。 太医再如何渺小也是有尊严的,他们能到得这位置本身就是杏林高手,被这长公主一再不客气地对待,佛都会有火,他抬头与长公主直视,“就算长公主换下臣改让他人来医治,也不会有人敢打包票地说必定能治好不留疤。”想到还有苏皇后给自己撑腰,他的底气又更足了些,“如果长公主不信任臣,那就另请高明吧。” “你!”长公主这些天来窝的火都发泄出来,她指着太医的鼻子道,“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治你的罪?你算哪根葱?本宫可是当今天子的皇姐,何时轮到你给本宫甩脸子?” 周雪柔抱着母亲的胳膊,“娘,这个根本就是在敷衍我们母女,拉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不然他不会尽心给我治伤。” 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让她稍安毋躁,毕竟她未出阁时就有几分嚣张,如今再度回宫,并未打算收敛这些脾性,冷冷地看着太医,“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本宫成全你,来人,给我重重地打这太医二十大板。” 太医的眼睛都睁大了,这长公主竟然野蛮至此?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可是苏皇后信得过的太医。 可是事实就是长公主故意有此一为,她不能让苏梓瑜压在她的头上,这么做也有几分与苏梓瑜分庭抗礼的味道在。 苏梓瑜此刻正在陪小太子写毛笔字,握着儿子软软的小手一笔一笔地教他描字帖,一旁的福安公主睁着眼睛看着哥哥学写字,小手就要伸进去玩那墨水,不过被红菱眼明手快地抓着那小胖手。 福安公主还噘着小嘴看向红菱,“玩……” “宝儿,不行,脏脏,听红菱姨姨的话。”苏梓瑜看向小女儿,不让她捣蛋。 福安公主这才安静下来,不过她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无精打采地由红菱抱着。 “朕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朱翊走进来就看到小女儿这样子,这心顿时就疼了起来。 福安公主一看到父皇来了,小脸焕发出光彩来,忙向朱翊伸出两只小胖手要抱抱。 朱翊忙把小女儿抱过来,哄了哄,小女儿方才笑出来,不过她仍用仅会的词汇来告状,“母后,坏,不给,玩……” 苏梓瑜瞟了眼父女二人,“她要玩墨水,这怎么可行?皇上,你可不能纵容她,不然以后就是脏公主一枚。” 朱翊忙轻抚小女儿的背,“听你母后的话,那个脏,咱们不玩,父皇陪我们的宝儿玩别的,可好?” 抱起女儿飞了飞,小公主发出“咯咯”的笑声,哪里还记得抱怨苏梓瑜不给她玩墨水的事情? 小太子看到父皇与妹妹在玩,也不肯老实写字,身子在苏梓瑜的怀里扭来扭去,显然也是想要去玩。 苏梓瑜瞪了眼朱翊,他一来,孩子们都不听话了。 朱翊笑了笑,放下小女儿,一把抱起儿子也飞了飞,嘴上道:“就算要教育孩子也要给玩的时间,下个月各家伴读就要进宫了,到时候再严格要求也不迟。” “到时候教出个纨绔来,你可别怪臣妾。”苏梓瑜拆他的台。 朱翊这会儿坐下来一边抱一个孩子坐在膝上,“怎么可能?咱们的睿儿肯定会成才的。” 苏梓瑜撇了撇嘴,孩子要教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正在这对帝皇夫妻就子女的教育问题没有达成统一意见之时,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长公主对太医用刑了。 苏梓瑜的神色一板,“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翊的脸色也当即严肃起来,没有心情再逗弄一对儿女,本来今日特意结束政事就是为了与子女亲近一下,哪想到皇姐又给他生事了?这才回宫几天,她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那禀报的宫娥看到帝后的脸色都板了起来,不敢怠慢,忙把长公主刁难太医一事大概说了出来。 苏梓瑜一听,立即看向朱翊,“皇上,就算你不高兴,臣妾也要说,这治病疗伤有哪个医家圣手敢拍胸脯说一定能治好?长公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换句话说就是不讲道理,再说这人还是她遣去的,长公主此举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朱翊自然能听得出妻子的潜台词,“梓瑜,你也别着恼,朕这就过去看看,等会儿必会给你一个交代。”说完,他起身准备摆驾长公主暂住的宫殿。 苏梓瑜也起身,“臣妾也过去看看吧,这太医可是医治外伤的好手,可不能就这样要了人家的命。” 朱翊点了点头,这事情是皇姐乱来了。 帝后到达时,太医已然被打了五板子,正痛得咬紧牙根,一看到帝后驾到,他还想挣扎着起身行礼。 朱翊看了他一眼,“且趴着吧。”然后严厉地看了眼还要再行刑的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立即丢下长棍,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苏梓瑜看到太医染血的下摆衣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长公主真是欺人太甚。 “皇姐,这是怎么一回事?”朱翊脸色紧绷地坐到上首位置。 长公主拉着女儿的手忙给皇帝行了一礼,她脸上仍带着气愤之情,一把扯下女儿脸上的面纱,“皇上,您可得给皇姐做主啊,柔姐儿还没有成亲,这脸上就留了道疤,往后还能许什么人家?”说到这里,她一改在太医面前的强势,掩帕就哭了起来。 周雪柔也跟着抹泪,她的哭是真哭,没有人想要变丑,心里也恨死了划破她脸蛋的太后,这老女人就怎么不去死?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打太医的板子。”苏梓瑜上前道。 长公主转头看向上前来的苏梓瑜,“皇后,你这话就不对了,他没有尽心尽力地给我女儿治伤,我还不能惩处他一下?皇上,您来评评理。” 朱翊不喜欢长公主对待苏梓瑜的态度,现在才留意到以前皇姐就是这样与苏梓瑜说话的,不过他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来,“皇姐,外甥女的脸上暂时是留了道疤,但这急不来的,要治好也需要时间。” “皇上?”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前这皇弟与她不会这么生疏地说话。 “既然长公主不满本宫给指派的太医,那就另请高明吧。”苏梓瑜淡然地道,看了眼长公主母女,厌恶之情更甚,“柔姐儿脸上留了疤,本宫也万分心痛,既然长公主忧心她的婚事,这个好办。” 长公主猛地提高警觉,苏梓瑜绝对不安好心,她握紧手中的巾帕,“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苏梓瑜接过绿素递上来的册子,道:“本宫听闻柔姐儿解除了婚事,显然是那未婚夫婿未臻理想,柔姐儿是皇上的外甥女,本宫当然也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这本册子是本宫亲自整理出来的京城适婚大好青年的名单,长公主且拿去参考一下,从中挑一个来与柔姐儿倒也使得。”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到时候皇上再给下道指婚圣旨,本宫亲自给柔姐儿操办婚事,这面子里子都有了,那夫家哪还敢嫌弃柔姐儿的脸?长公主你说是不是?”   ☆、第四百三十九章做戏 周雪柔僵硬地站在那儿,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梓瑜,她没想到她才是她姻缘上最大的拦路虎,母亲没有说错,苏皇后其人根本就信不过,脸色立即苍白一片,她摇摇晃晃地道,“不……” 长公主一再失利,心下早已是懊恼不已,不过她到底是宫斗中走出来的人,心理素质一向过硬,一时的失利不可怕,只要还有翻身的资本,就还有赢的希望。思及此,她原本因为苏梓瑜突然打出这张牌而懵了一下的大脑顿时恢复运作,她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眼角看到女儿脸色苍白地摇晃着,而且那嘴里吐出的字眼绝对不是这个场合能说的。 她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女儿的腰,让她不至于当场出丑,为了掩饰女儿下意识否定的字眼,她立即道,“既然是皇后选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就只得柔姐儿一个女儿,而她现在又遭此大难,而我又心乱如麻,只怕一时半会儿也选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说到这里,她适时地泪洒当场,目光哀凄地看着朱翊。 苏梓瑜看到这里,心叫一声不好,眉头不自觉地收紧,这个长公主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正要做声之际,朱翊却是发声了。 “皇姐的难处朕都明了,这儿女婚嫁一事一向都不能操之过急,不过这册子上的人选都是极好的,梓瑜为此都忙了好些天,皇姐你得珍惜梓瑜的付出。” 朱翊看到一向不肯在人前示弱的长公主哭成这样,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她与自己也是极亲厚的,再思及她早早就守寡了,再硬的心肠也都会软下来,至于杖打太医一事,应是皇姐爱女心切,一时接受不了周雪柔脸上留疤而行事有所偏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他还是出言安抚一下皇姐的情绪,当然他不能无视苏梓瑜为他皇姐女儿婚事忙活一场的事情,因而话里话外也极维护苏梓瑜,至少让皇姐知道苏梓瑜的付出。 长公主恨得银牙暗咬,这趟回宫所遭遇到的事情,都是拜苏梓瑜所赐,她怎么可能会感激她?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升起的事情,不过她不能再随意行事,她的眼中很快就盛满了感激之情,“皇后,之前是我出言不逊,皇后可别与我计较,我为了柔姐儿的脸都快操碎了心,她接受不了自己脸上的疤要死要活的,我能怎么办?皇后也是为人母之人,定当明白我的心情,我不打太医让她出口气,难道真让我看着她去死?” 她的手掐了女儿的腰后一记,示意她赶紧哭出来。 周雪柔看了眼母亲努过了的眼晴,咬着下唇很快就哭了出来,她佯装要挣开母亲的钳制,“娘,你别拦我,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哪还有脸活在世上,还是让我死了干净……” 话没说完,她就做出要撞墙的举动来。 长公主一副似被吓得要死的样子,忙抱住女儿的腰,“你死了,留下娘一个人如何独活?柔姐儿,你别犯傻,你有皇帝舅舅与皇后舅母给你撑腰,还怕嫁不进好人家?柔姐儿,你听娘劝一劝……” 母女二人不停地拉扯着,周雪柔激动地要去寻死,长公主死活不让,好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若非场合不对,苏梓瑜真想为这对母女拍掌,本来长公主在朱翊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差了许多,现在这样一来,倒是显得她们母女可怜似的,心里不禁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 她的美眸看向朱翊,只见皇帝皱着龙眉两眼看着长公主母女的表演。 对于女人为了道疤要死要活的样子,朱翊多少觉得周雪柔这外甥女实在是太娇气了经不起风雨,也难怪皇姐会为了这么个女儿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来。 苏梓瑜看到皇帝眼里的同情,心下一思量,她争取先机急切道,“皇上,赶紧拦着柔姐儿啊,这样年轻的姑娘寻短见哪能行?我看了都着急不已,皇上,快呀……” 听到妻子的催促,朱翊这才行动起来,忙让人上前去帮着长公主拦住周雪柔。 看到周雪柔雪死的举动得了控制,苏梓瑜轻抚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下却是明白得很,人真要寻死九匹马也拉不回来,这分明就是在作戏,骗骗不明就里的男人罢了,真要骗过她还真不容易。 不过场面话她还是要说几句,只见她上前一把拉住仍旧神情激动的周雪柔,“柔姐儿,你年轻轻轻的不好好活着偏去寻死?对得起含辛茹苦地抚养你长大的母亲吗?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你真的忍心看你娘后半生痛苦不已吗?” 周雪柔很想甩掉苏梓瑜的手,这舅母根本就是假仁假义,她才不会再上她的当,不过在母亲暗示过来的目光中,她停下了挣扎出苏梓瑜钳制的举动,痛哭失声道,“舅母,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孝,可我真不想脸上留道疤啊……” 苏梓瑜伸手把周雪柔揽在怀里安慰着,“你的伤才刚结疤,这疤痕总会有淡化的一天,回头再找名医瞧瞧便是。” 朱翊看到妻子这举动,眼里大为赞赏,明知皇姐当年的态度十分要不得,难为妻子却不计较,还掉转过来安慰周雪柔这外甥女实属难得了。“皇姐,柔姐儿脸上这伤也并非没有法子可治,朕到时候亲自指派另一名太医前来给柔姐儿疗伤便是,你也不用太忧心。”他的目光看向周雪柔,“你舅母的话都听清楚了?朕可不欣赏你这寻死要活的举动,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不过是一道疤罢了,你身上还留着我朱家皇室的血液,哪能轻易屈服?” “皇帝舅舅,我……错了……”不用母亲再给暗示,周雪柔也知道寻死的戏码只能演到这里,再演下去就会适得其反。 长公主一脸的欣慰将女儿从苏梓瑜的怀里抱回自己怀里,“我的乖女儿,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娘只得你一个,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娘就活得有盼头。”摸了摸女儿的秀发,她又道,“还不赶紧给你皇上舅舅,皇后舅母磕个头答谢。” 周雪柔忙跪下来,恭敬地朝帝后二人磕头道谢,“雪柔谢过舅舅与舅母点醒。” “不要再寻短见,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就高兴了。”苏梓瑜一脸和蔼地说着场面话。 “听你舅母的话,往后你出阁若有夫婿敢嫌你脸上有疤,朕自会为你出头整治他让你出一口气。”朱翊许着承诺。 “谢舅舅,舅母。”周雪柔忙又磕了个头,眼里还是有几分欣喜,这趟进宫好几天了,与这舅舅才是第二次见面,可想而知她在皇帝舅舅的心目中是毫无地位可言的,如今得了句承诺,可见皇帝还是记住她这个外甥女。 周雪柔能想到的点,长公主又如何想不到?本来对于倒向苏梓瑜的局面开始向自己这一方倾斜,可见事情还是大有作为,她不能这会儿气馁。心里有了底气,她的神情也渐渐和缓起来,“这孩子我一向都劝不得,为了她我都老了几岁,还是皇上与皇后的面子使得,这不,总算是劝住她那要不得的想法。”她朝帝后二人庄重地行了一礼。 “皇姐无须如此生份,大家到底还是一家人。”朱翊道。 “皇上说的是,长公主别再如此多礼。”苏梓瑜也装模作样地道,再度走近长公主,把那本选婿册子塞进长公主的手中,“本宫这是把它交给你了,长公主可别让本宫失望才好,这都是京城的青年才俊,配公主也都使得的。” 言下之意,这些人配公主都不失礼,更何况周雪柔?等于是封了长公主拒绝的话语,想要挑家世人品相貌,那就是不妥她这个中宫之主,毕竟人是她选出来的。 而且皇帝也是过目过册子中的人选,连皇帝都没能挑出刺来,长公主非要挑出毛病来拒绝,皇帝能高兴? 这些弯弯绕绕,长公主也是一听就明白的,银牙又是一阵咬紧,这苏梓瑜比年轻那会儿更令人讨厌,她恨不得撕碎了她脸上此刻伪善的面容,但今非昔比,她不能这么做?不然就是她的不是。 “皇后的话,我必会铭记于心,好好地擦亮双眼为柔姐儿选个合适的夫婿,定不会辜负了皇后的一番心意。” “皇姐这么想就好了,朕心甚慰。”朱翊起身,一脸赞赏地道。 “我们姑嫂一向都和睦,皇后的好意我岂能视而不见?”长公主笑嘻嘻地一把揽住苏梓瑜的胳膊。 苏梓瑜的心头闪过一阵恶寒,谁与她姑嫂和睦了?“长公主说得是,我还想着给柔姐儿主持婚礼让她长面子。” “这可是太好了,我的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一块了,现在就等柔姐儿点头。” “本宫一向说话算话,柔姐儿年轻不小了,长公主也要更上心才是……” “那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她嫁人生子,我这当娘的才能到地底下去见她爹……” “……” 一时间,姑嫂二人似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体己话,看在外人的眼中自然是姑嫂俩好,至少朱翊对这场面是甚为乐见的。 对于被她打伤的太医,长公主又表现出一副事后知错的样子来,忙提出给这位太医五百两银子赏赐当赔罪。 这举动自然是深得朱翊的心,来是大为不满皇姐嚣张的行事,现在却又对她的事后补救颇为赞赏,到底是爱女心切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一向也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 帝后二人携手离开后,长公主的脸当即沉了下来,转身回里屋,把手中的选婿名册往旁边使力一扔,脸上带着忿怒的表情,“可恶的苏梓瑜,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周雪柔赶紧走向母亲,示意她们带来的心腹守住门口不让宫娥太监进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驶得万年船。 “娘,除了叶侯爷,我谁也不嫁。”她立场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长公主回头看向女儿,“那是一定的。” 她以前还对女儿的一厢情愿持保留意见,现在她与苏梓瑜杠上了,就绝对不能输了这口气,无论如何要挽回这场子才行。 “娘,这么说我们可以不选册子上的人?”周雪柔高兴地上前抱住母亲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 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她苏梓瑜从来没有安过好心,就算你嫁不成叶旭尧,我也不会让你选册子上的人,儿啊,你放心好了,娘只得你一个,自然叫你称心如意。” 周雪柔得了母亲的准信儿,这心情别提有多好了,不过想到皇帝舅舅对苏皇后多有维护,她又皱紧柳眉,“娘,我瞅舅舅似乎对这舅母颇为宠爱,我们拒绝选册子上的人,不知道舅舅会不会生气?” “柔姐儿,你终于长大了,娘心甚慰。”长公主高兴地道,“你皇帝舅舅那儿还有我去说情,我给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随后似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口气,“这趟回宫我感触良多,没想到苏梓瑜会有这么一天,经过太医一事,我算是完全瞧清楚了,我那皇弟是真把这妻子放在心中了,这倒是个棘手的事情。” 她打太医一事不过是试探罢了,只是这结果让她十分的不满,果真是世易时迁,想当年苏梓瑜哪有如今的能耐? “娘只恨当年没有拉高凝珍一马,不然有高凝珍在,你要嫁进叶家去还真是容易得很,有她与我们联手,又何愁铲除不了一个苏梓瑜?可惜,真是可惜。”她连连叹气道。 “娘,那高凝珍都往生了,还提她做什么?不过她倒是还有对儿女在宫里,我那天在御花园见到过高氏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周雪柔道,对方是皇帝舅舅的亲女儿,她的表妹,她自然也不敢有所不敬。 长公主皱眉坐下来沉思起来,或者她可以尝试拉拢一下宫里的其他人,高凝珍当年在宫里只手遮天,或许她的女儿也还能握着点什么,再说高凝珍死得凄惨,她就不信这永安公主会拒绝她的拉拢。 “你倒是提醒娘了,回头娘安排个机会与永安那丫头说说话。”她笑着颇为算计。 周雪柔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一扯到脸上刚结疤的伤口,感觉到一阵麻痒,她呲了呲牙,捂着自己的脸道,“娘,这疤得怎么办?我不想毁容。” 长公主起身拉开女儿的手,“娘看看,最近伤口愈合,你可不许去挠它,知道吗?” “知道了,娘,不过我怕它若不消怎么办?”周雪柔满脸的担忧。 长公主沉吟一会儿,“娘再给你另寻名医,对了,我在江南时听闻玉肤坊的去疤膏去疤效果很好,我记得有人试用过那疤真的消去了……” “娘,我也有印象,那时候我正在店里挑肤脂呢。”周雪柔一脸兴奋地道,“娘,我们用过它家的东西都不错,赶紧遣人去江南买回来吧。” 她一刻都不想再等待了,这脸早一天好就早一天解脱。 长公主笑道,“傻丫头,这玉肤坊京城就有,你忘了那天我们进城时还见到过,你还说回头要过去买些胭脂水粉,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周雪柔这才轻拍一下自己的脑袋,“那娘还迟疑什么,这去疤膏我现在用效果是最好的。” 长公主对女儿的急性子完全没有办法,玉肤坊的去疤膏是她现在的首选,对于玉肤坊的出品,她一向都极为有信心,毕竟玉肤坊在江南崛起得相当快,早已是把之前红火的丰盛德完全给挤垮了。 现在谁不用玉肤坊的产品那就是落后了,贵夫人们都追捧得很。 小太监得了她的吩咐,立即就出去去买玉肤坊买去疤膏。 结果却是扑了空,没到傍晚就回转禀告长公主母女,玉肤坊的去疤膏前儿刚卖完了,现在一瓶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长公主一脸的怒意。 “回长公主的话,小的真的没有说谎,玉肤坊的掌柜说这去疤膏卖完了,现在原材料紧缺,可能这一季都不会有供应……”小太监瑟缩地道。 长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周雪柔更是不停地绞紧手中的帕子。 “长公主,要不小的到别处玉肤坊的分店看看,兴许那儿还有存货?”小太监为了出人头地,自然得讨好长公主母女。 “那还不赶紧去?”周雪柔催促道。 小太监忙应声出去。 接下来几天,他处处碰壁,一夜之间到处都没有去疤膏可卖?只能苦着一张脸回去禀报长公主母女。   ☆、第四百四十章被噎 周雪柔气得跳脚,“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一瓶小小的去疤膏都买不到,你还有什么用?” 长公主的眉头也紧皱着,这玉肤坊的去疤膏连她新请来给女儿治脸伤的太医也赞不绝口,那名太医更是表示连他也调配不出效果这么好的去疤膏,所以为了女儿的脸,她是一定要买到玉肤坊这款产品。 “柔姐儿,稍安勿躁,你难为他也没有用。”她轻声安慰女儿。 “娘,没有这去疤膏我的脸怎么办?”周雪柔轻抚着自己的脸,表情快要哭出来了,“娘,那玉肤坊不过是商户罢了,我们这就上门去让他家东家亲自为我调配去疤膏,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母女拒之门外?” 说到最后,她打算恃强凌人,为了自己这张脸,她是什么都打算豁出去了。 长公主其实也正有此意,玉肤坊再怎么厉害也是敌不过皇权的,在皇宫里她暂时拿苏梓瑜这中宫之主没有办法,不代表在宫外她也拿一个小小的商家没办法。 “你这主意倒也可行,不过最近你皇上舅舅对我们母女有点意见,你到时候给我收敛一点,别给人我们是在恃强凌弱之感。” “娘,你给我放心好了,我是诚心捧着银子上门去求人的,哪会摆架子?更不会惹事。” 周雪柔心下却是打定主意,最好这玉肤坊的东家吃她这杯敬酒,不然她可没这么好商量,对一商户而已犯不着太过于给面子。 长公主又再三叮嘱女儿几句,这才吩咐人去备马车打算前往玉肤坊,对于这玉肤坊的东家是谁她一向不关注,不过她想着凭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姐,这东家无论如何都要卖她一个面子。 母女二人走出寝宫之时,正好看到永安公主与七皇子姐弟二人经过,长公主忙唤住二人。 “见过姑母。”永安公主与七皇子忙行礼。 “你们这是哪去啊?”长公主笑眯眯地问道,一副关心的样子。 “回姑母的话,我们正打算回母后的寝宫,姑母可要一块儿?”永安公主笑道。 长公主摇了摇头,“我正好要出宫一趟。” “那真是可惜了。”永安公主笑得十分灿烂。 长公主看着永安公主那笑容里面有着高凝珍的影子,心下叹息,伸手握住永安公主的手道,“永安真是长成大姑娘了,你刚出世那会儿姑母还抱过你来着,这么一转眼就亭亭玉立了,你娘若活着看到你这个样子必定高兴……” 永安公主的笑容一窒,她已经许久不去想亲娘了,有时候人不必太执着,她忙打断这位姑母的话,“姑母,母后还在等着我与七弟呢,我们先行过去,回头再去给姑母请安。” “那你先忙着去吧,姑母还有好些话没与你说呢。”长公主闻言也不好强留她,遂只好松手放人。 永安公主给自家一母同胞的弟弟使了个眼色,姐弟二人极默契地行了一礼,然后从容不迫但绝对速度不慢地离开。 周雪柔站到亲娘的身边,皱眉看着这对姐弟的背影,原本以为没有了生母的照拂,这俩姐弟必定在后宫吃尽苦头,但这段时间刻意接近,看着又不大像,至少侍候这姐弟二人的宫人都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 “娘,她心里对苏皇后就真的一点恨意也没有吗?”眼睛微微一眯,面纱下的面容却是隐含不屑,帝女又如何,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可怜虫。 她看到皇帝舅舅对苏皇后所出的那对儿女无尽的宠爱,与之相比,昔日高贵妃所出的这对姐弟就真的是黯然失色了。 “怎么可能没有?”长公主冷笑一声,“高凝珍就是死在苏梓瑜的手中,我若是永安姐弟俩,必定会想方设法报仇雪恨,只是他们更善于隐忍罢了,这点你可得学着点。” 她对永安公主与七皇子这对姐弟还是颇有好感的,毕竟不是每个人从高枝跌下来都能保持这般风度,但她还是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的小心翼翼。 “娘,我知道了,你就别一天到晚念着我。”周雪柔脸上有着不耐烦。 长公主摇了摇头,“娘是怕你以后会有吃亏的一天,柔姐儿,听娘的话总没有错。” 周雪柔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想到母亲是为她着想的,她这才不再做出她娘不喜的举动来,耐着性子由得她娘教训。 马车驶出了皇宫,周雪柔忙掀起纱帘子看着热闹的街景,再伸手抚了抚面上的纱巾,神情始终难开怀。 长公主拉女儿坐回自己的身边,“柔姐儿,你别太担心,娘一定会让你的面容恢复如初。” 周雪柔靠在母亲的怀里,对于母亲的话她一向深信不疑。 待到了京城玉肤坊的总店,她这才离开母亲的怀抱,由着侍女扶她下马车,抬头看了看这间玉肤坊的外部装潢,确是比江南的总店还要豪华气派得多,看得出来玉肤坊的东家是极会做生意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把这间普通的胭脂水粉铺做大做强。 看到母亲迈进门去,她忙提裙跟上,头微微昂起,她是长公主的女儿自然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 一进到店里,长公主两眼并未斜视,而是搭着小太监的手背坐到给客人坐的圈椅内,神情倨傲地道,“你们玉肤坊的东家何在?” 非但如此,她还使眼色让人把店里其他的客人给赶走,既然她来了,其他人都得靠边站,对于这些事,皇上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因而她也不怕。 此刻守在店里的掌柜福瑞忙上前道,“见过这位夫人,小的是这店里的掌柜,不知夫人有何需要……” 看到这中年妇人在赶人离去,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周雪柔冷声道,“我娘可是当朝长公主,她要见的是这东家,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掌柜,你给我赶紧去把你们东家请来。” 福瑞闻言,眉头皱了皱,不过他也算是见过世面,连帝后都见过,京城其他的王公贵族的女眷,打交道也有不少,还不至于被长公主给吓着,只见他不卑不亢地道,“回长公主的话,东家将这店交给小的负责,长公主有何吩咐直接告诉小的便行,小的必定竭尽全力为公主办到……” 长公主抬眼冷如毒蛇般地看了他好几眼,方才冷然道,“你是说你能做得了主?” “长公主还请尽管吩咐,小的必定全力……” “去疤膏。” 长公主不待福瑞再说些场面话,立即把来意道出来,她也不想与一个小小的掌柜争执,赶紧达成目的最为重要,为此她还刻意地看了眼女儿,让她不要心生烦躁。 周雪柔不高兴地起身四处看看其他的产品,反正她自信去疤膏是一定会到手的。 福瑞听闻又是去疤膏,最近这去疤膏很多人问询,就连王周氏那间店铺的掌柜也前来问还有存货没有?他也惟有苦笑地摇头没有,不过他没有把内幕说出来,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想的,居然要求一夜之间把去疤膏都收回来,一瓶也不许流出市面。 以前这去疤膏摆到满是灰尘也没有多少人问,现在倒好,天天有人问,这还真是怪事,不过这事再如何怪也轮不到他指手划脚,做好本职工作即可,有些话更是要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回长公主的话,这去疤膏已经售罄了,不知道何时才能补货,东家也说过现在缺少原材料,可能要迟上好几个月才能重新有售……” 哪怕他说得再委婉,还是让长公主皱紧眉头,周雪柔更是失手打碎好几瓶肤膏,一双吊梢眼狠狠地瞪着福瑞。 “我都说你一个小小的掌柜决定不了什么事情,你还偏要逞能,现在还不赶紧把你们东家请来,这去疤膏要什么材料他尽管说,我就不信找不着?”周雪柔道。 长公主这次没有制止女儿,还是要见东家,她偏不信斜自己弄不来原材料。“我儿说得对,赶紧让东家出来,不然你给我仔细你的皮。” 福瑞对于长公主的蛮横相当的厌恶,不过本着过门就是客的道理,他不能也不好得罪长公主,这京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公主,听着就知道对方不好惹。 “长公主这样逼迫小的也没有用,这去疤膏是真的没有了,就算是东家来了她也弄不出来,没有材料制作不了……”福瑞试图与长公主讲道理。 “让东家来。”长公主这次不再妥协,摆出公主的架势对福瑞一个小小的掌柜施压。 福瑞的额头都冒汗了,只是想到自己若连这场面也应付不了,哪还有资格留在玉肤坊的总店当掌柜?遂硬着头皮道,“还请长公主听小的一言,这事请东家来真的无济于事,还请长公主多等待一段时间……” 长公主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如果能等她早就等了,可女儿的脸想要不留疤现在是关键,错过了再如何也也没有法子去掉脸上这道疤。“本宫现在就要,低你再不去把东家唤来,就别怪本宫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正在这时候,林珑与林琦还有叶田氏三人进来,待看到这僵持的一幕,三人都愣然地站在那儿,这在唱哪出戏? “姐,这人好大的架子,到底是谁?”林琦拉了拉自家长姐的袖子,她可不是傻子,一看这中年妇人身上的贵气与威严,就知道对方来头不小,指不定还是个皇亲国戚呢。 哪怕已经意识到不妥,可她硬是认不出眼前的中年妇人到底是哪家的人?这京城的贵妇人她哪个没打过交道?这人可是张生面孔。 林珑却是一眼就认出来长公主母女,这下不用问,她也知道这对母女过来是什么用意了,听说长公主还把她义母身边的太医给打板子,心里对长公主母女的厌恶又升了一个台阶。 “长公主,及她的女儿周姑娘。” 听到长姐这句话,林琦不禁拿手掩口,目光凌厉地看向装模作样故做姿态的长公主,又扫了扫站着的周雪柔,待看到周雪柔有双不太吉利的吊梢眼,她还眨了眨眼看个清楚。 对于长公主母女的意图,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个大概,没想到姐夫会如此受欢迎,先是疯婆子霍香玉,现在又来了个更加不讲理的周雪柔,不过为了她的亲姐姐,她可不会轻易心慈手软。 叶田氏却是没有留意旁边一对姐妹夫在咬耳朵,皱紧眉头看向周雪柔那块地方一片狼籍,目光看向福瑞,“这是什么一回事……” 此时周雪柔已经使眼色给自己带来的宫人,要他们上前去赶走林珑,尤其是她现在脸上带伤,未免有几分自卑,哪里希望林珑这情敌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她抿紧唇站在原地不服输地看着一身光鲜亮丽的林珑,直觉得对方是故意到自己面前耀舞扬威,这心越发地偏执起来。 长公主看了眼女儿,安抚她有些烦躁的情绪,之后才看向林珑,“义安郡主,这里本宫今儿个包场了,你且先回去吧。”摆明了就是要赶林珑离开。 听闻这句话,林琦第一个“噗哧”一声笑出来,叶田氏一脸的古怪,不停地拿眼去看林珑,似问她这是否熟人?再说如果是熟人的话,为何不知道玉肤坊的东家就是林珑,到人家店里赶人离开不觉得可笑吗? 林珑也觉得嘴角直抽,这长公主能在一回到京城的时候就认得自己,显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难道她不知道这玉肤坊的大股东是她?到底谁该赶谁走? 长公主对于林珑的身份调查也仅限于她在襄阳侯府的事情,最多稍微涉及一下娘家人,再者林家并不显赫,她当时看资料时只几眼就扫过去了,哪里知道大名鼎鼎的玉肤坊的东家会是林珑? 要不然她才不会上门自取其辱,宁可退而求其次。 福瑞也古怪地看了眼这所谓的长公主,直觉得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忙要开口唤一声自家大姑奶奶,林珑却是给了他个噤声的眼神,他立即会意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声。 林珑缓步上前给长公主行了个礼,至于周雪柔,她直接就忽视过去了,就算是长公主的女儿,没有封号,也是受不得她的礼,相反对方还要给她行礼才是,所以她直起身后,目光方才看向周雪柔。 周雪柔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哪怕已经蒙了面纱,她还是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捂住受伤的地方,手抬到一半,方才发觉自己的失礼之处,她又恼羞成怒地收回手,色厉内荏地看向林珑,“你在看什么?” 不待长公主说话,林珑笑道,“周姑娘,上回你进城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礼数有失,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但这会儿你再连礼都不懂得行一个,我可得怀疑你是不是懂礼数了?” “你要我给你行礼?”周雪柔尖声道,“这不可能。” 她一向自恃有皇族血统,又仗着亲娘是长公主,在江南时就从不向人屈膝行礼,现在回了京城,面对帝后以及皇室长辈,她才不得不屈膝,此刻要她向林珑行礼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林琦却是凉凉地插了一句,“周姑娘,你好歹是长公主的女儿,她没教过你礼节吗?我姐可是义安郡主与襄阳侯夫人,封号与诰命都是有品阶的,你又没有个封号,与我姐并非平级,为何不行礼?还是你想要质疑皇家礼法?如果是后者,那当我没说过。” 被对方拿着礼拿捏住,周雪柔的面上血色尽褪,赶紧奔向母亲,一把抓着母亲的胳膊,着急地唤了声,“娘?” 她才不承认林珑是叶旭尧的妻室,再说那劳什子义安郡主不过是野路子,连皇室血统都不是,哪里受得她的礼? 长公主的眉尖皱得死紧,对方站在律法之上,她就算想要袒护女儿也是不容易的,毕竟林珑先来向自己行了礼,可让女儿向对方行礼,这心又觉得颇为不甘,左右竟是为难起来。 林珑坐到长公主的下首处,姿态淡定道,“既然周姑娘不愿行礼,不懂这礼数,那么我也不为难她,行礼一事就此算了……” 她看似放过周雪柔,但话里话外却是紧紧相逼,既然双方都不能和谐相处,她不介意在上面再加上一把火,她坚信就算是长公主也得讲理才是。 “柔姐儿,义安郡主是你皇后舅母的义女,按礼法你向她行礼也是无可厚非的,这些礼数娘打小就教过你。”长公主拍了一下女儿的手道,眼神却是凌厉地看着女儿,要她妥协,绝不能传出自己女儿不懂礼法的传言来,不然这名声绝对就毁了。 “娘?”周雪柔不可思议地看着亲娘,手指了指自己,要她向林珑行礼,这太强人所难了,她如何肯向一个破落户低头?也是这破落户好运攀上了襄阳侯府,再说这破落户也不知道给了什么*汤苏皇后吃,居然还给了她封号,这封号连她也没能得到。 “柔姐儿,听娘的话。”长公主的语气一重,名声与面子哪个重要?哪怕她也看出林珑是故意找碴的,但这会儿人家站在理字上,她就算想要维护女儿也得看时机,盲目行事要不得。 如果是当年她与皇弟感情极好之时,她就算再嚣张一点,皇帝也会包容她,可现在今非昔比,皇帝与她感情疏远了许多,她也正想着法子补救,这也是她迟迟没有搬回长公主府的原因。 留在宫里要接近皇帝还是比较容易的,出了宫再要见到皇帝一面就难了。 周雪柔不甘地看了眼母亲强硬的态度,咬着下嘴唇忍下屈辱感,她一步一步如踩在尖刃上走向林珑,近到林珑跟前,看着那张比城门处初见时更显娇嫩的脸庞,恨不得手中有把刀子狠狠地划破这张脸蛋,看她还如何在她面前耀舞扬威? 林珑一脸笑意地看着她,这会儿她气定神闲地等着周雪柔向她低头,身份地位这东西真是好用,只要她拿捏着这身份,大部分人都得在她面前低头,这招确实是屡试不爽,再说看任何人低头都不如看周雪柔低头来得有趣。 不过眼角瞄到长公主的时候,她的笑容微微一顿,这场婚姻保卫战,她绝对不能输,心中的斗志不禁高扬起来。 周雪柔咬紧一口银牙,膝盖处慢慢地弯了下来,一个礼行得并不标准,然后飞快地起身,“你满意了?” 林珑挑眉看她,“依我看,周姑娘还是得跟宫里教礼节的嬷嬷多学点才是,回头我进宫时与义母提一提,让她给你寻一个这方面的能人来,”笑容更盛了些许,“周姑娘不用谢我。” 谁要谢你?周雪柔狠瞪一眼林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义安郡主,你不要太过份……” “奇了怪了,我哪里过份了?我这都是为了周姑娘好,你在我面前礼数不周一事我都不计较了,好歹我的义母,你还得唤声舅母,所以我也都包容于你了,该是我说你不要太过份才是。”最后,林珑的神色一板。 长公主看了眼女儿示意她不要再争下去,再争下去女儿根本占不到任何好处,林珑这臭丫头已经挖好坑让她们母女跳,可不能中了她的下怀才是。“柔姐儿,义安郡主这是为了你好,你且听着便是。” 嘴上是在教训女儿,实际上却是暗指林珑不要太过份,再争辩下去她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周雪柔这才闭紧嘴巴回到母亲的身边,两眼还恶狠狠地瞪着林珑,总要一天要这可恶的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难消她心头大恨。 林珑从周雪柔的眼里看到恶意,当下心中就警惕起来,这女人一旦疯起来可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一如当年的霍香玉。 “本宫今儿个在此还有要事待办,义安郡主且先行回去吧……”长公主再次下了逐客令,她知道女儿不想在情敌的面前丢脸,自然得想法子维护女儿的颜面。 “长公主是不是要见玉肤坊的东家?那还真巧了,我可不好先行离开,不然岂不是对长公主的不敬?”林珑好整以暇地道。 长公主狐疑而又警惕地看着林珑,“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巧,我正上这玉肤坊的东家。”林珑接过福瑞亲自奉上沏好的茶水,杯盖轻拨了拨茶渣茗了一口香茶,没有理会长公主母女错愕的表情,她似心满意足地放下茶碗,目光含笑地看向母女俩,“既然长公主执意要见我,我如何能避开让长公主失望?长公主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的眉蹙得更紧了些,“这玉肤坊是你的?” “正确说来是我们几个好姐妹一起办的。”林珑笑着回应,“不过这玉肤坊里卖的胭脂水粉肤膏都是我的方子。” 换言之,方子在她手里,其他人也配不出来,至于要不要配去疤膏给周雪柔真的要凭她心情了。 长公主的脸当即拉长下来,“义安郡主,本宫也不与你多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你这店里的去疤膏还卖不卖?” 林珑似乎一副才注意到周雪柔脸上有伤的样子,两眼好奇地打量着周雪柔的脸,这目光看得周雪柔颇为不爽,也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遂冷喝一声,“你在看什么?” 林珑也没有生气,“周姑娘无须动怒,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你怕是不知道吧,以前太后娘娘的肤膏都是我亲自调配的。”看到长公主又变了颜色,她笑容更灿烂一些,“既然周姑娘觉得我看你的脸大为不妥,那也好办,我不看便是,再说最近这制作去疤膏的药材短缺得厉害,我这店里也没有得卖……” “你把所需药材报一报,我就不信寻不来?”长公主道。 林珑一副看白痴的面容,“长公主倒是说得轻巧,虽然我不靠这玉肤坊吃饭,但这方子都是我精心研制出来的,作为玉肤坊的根本,是能轻易说出来让人知道的吗?” 有谁会蠢得将自己赚钱的方子无私地贡献出来,就算对方是长公主也一样,她又不是纯粹的商户,后台也不见得就比长公主差。 “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周雪柔气恼地喊道。 林珑舒适地挨靠到椅背上,眯眼笑着看向周雪柔,“周姑娘这话说得真不中听,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要给我一杯什么罚酒喝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得讲王法的。” 就算不说王法,她也不会轻易让她拿捏了去。 周雪柔的脸色更黑了一些,尤其看到林珑的好整以暇,更是衬托得她此刻的狼狈,心里就更不平衡,双手死命地绞着巾帕,似把这可怜的巾帕当成了林珑来折磨。 话说到这份上,长公主知道林珑是不可能拿出去疤膏来的,再多说也无益,她“嚯”的一声起身,两眼似毒蛇一般地看着林珑,“但愿义安郡主以后不要后悔才好,这世上最难买到的就是后悔药。” 林珑正端着茶碗要喝口茶水,闻言朝她举了举手中的茶碗,“这点无须长公主忧心,我这辈子啊还没有寻过后悔药呢,又何谈去买?倒是长公主将来不要愁买不到后悔药才好。”随后她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长公主觉得再与林珑继续说话,她指不定被气得吐血,这个女子倒是牙尖嘴利得很,不愿多呆,她立刻转身离开,“本宫告辞。” 周雪柔狠瞪了一眼林珑,方才撒开步子上前去追母亲。 林珑却是慢慢地站起来,在长公主就要出店门之际,她方才唤住她,“长公主,且慢。” 长公主的步子一顿,气恼地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林珑,“义安郡主还有何指教?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郡主而已,而本宫却是长公主。” 林珑笑道,“我没忘啊,不过我的记性好,长公证您的记性就真的不好了。”说到这里,她满眼都是可怜同情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周雪柔立即反唇相驳。 林珑的玉手指了指那一地碎片,里面的胭脂水粉散了一地,看起来好不狼狈,这些都是之前周雪柔无意识失手弄碎的。 长公主母女顺着她的玉手所指方向看去,顿时母女二人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周姑娘明白了吧?我听闻周姑娘与我同岁,没想到这记性还真是差,你弄碎了我们玉肤坊的物品,就得照价赔偿才行,这玉肤坊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玉肤坊,我当然可以放你们离开,可我的合伙人却不能吃亏啊。”林珑伸手接过福瑞递上来的单子,“这是我这玉肤坊的掌柜核算出来的损失,我那份就不要了,就当是赔给其他玉肤坊股东的,还请长公主把这账给结了。” 她把单子甩给福瑞,让他上前去递给长公主过目。 长公主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脸面尽失的,此刻在林珑的面前却是半分脸面也不存,她没有伸手接过那张单子,而是吩咐随她同来的下人,“拿五百两银子赔给人家。” 说完,她不待林珑再开口,全身冰冷气息地急速离开。 周雪柔忙跟上母亲,平白损失了五百两银子,就算她不当家也会心疼的,心里对林珑的记恨又添上一笔。 福瑞接过长公主随从递上的五百两银票,查看没有问题后,这才放对方离开,然后转身就要交回给林珑。 林珑摆摆手道,“入店里的公账。” “是,大姑奶奶。”福瑞立即应声。 林琦一直在边上看着,直觉得她姐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帅气过,她忙上前一把揽住林珑的胳膊,“姐,你真厉害,说得她们母女都哑口无言,而且还小赚了一笔。” 她看过周雪柔打碎的胭脂水粉肤膏连本带利都不值五百两银子,所以这还是小赚了一笔。 叶田氏到底年纪比较大,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长公主母女气愤上马车的动作,然后皱眉看向林珑,“尧哥儿媳妇,这怕是不好吧?对方毕竟是长公主,我听闻圣上与她感情极好,我们这般得罪她,怕是要招她记恨了,若是她用什么手段报复,我们该如何是好……” 她觉得林珑太冲动了,虽然一直没有做声,但她看得出来林珑对长公主母女那份敌意,也不知道这长公主母女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林珑心生不满,不过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林珑因此遇到伤害。 林琦张口就要说周雪柔看上她家姐夫一事,不过手被亲姐一捏,她很快就会意地噤声了,其实若不是无意中听到亲姐与英姿表姐说话,她还不知道居然有人不知廉耻地想要倒贴她家姐夫,一想起来,仍恨得牙痒痒的。 林珑并不想这件事在叶家传开,毕竟现在长公主母女还没有暴露出来,若她先嚷嚷开了,就会化主动变被动,到时候怕是要弄巧成拙,若真这样那就该糟了。 再说她不是信不过叶田氏,这六婶母与她的关系极好,必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但她不能自私地将叶田氏拖下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六婶母,你也看到她们颐指气使的态度了,我若是客气几分,只怕她们就要再进几分,还不如我们先摆明态度,让她们也知道我不是软柿子任由她们随意拿捏。”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已是极其严肃。 叶田氏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在理,不过我就是担心你罢了,你自个儿也别掉以轻心,长公主这人极其阴险又自私,对上她得多存几个心眼。” “六婶母放心好了,我又岂会大意?”林珑笑着与叶田氏掀帘子进去玉肤坊后面的屋子里。事关她的婚姻,她只怕自己不够仔细小心,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四个孩子,所以要想的事情都得多方面考虑,尽量做到没有疏漏。 她们都忤在店面处,哪还有客人会进来?再说要说些私密话还是得到隐蔽点的地方为好。 林琦倒是心宽许多,“亲家六婶,长公主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当朝国母?有苏皇后在,长公主就动不了我姐。” 对这点,她是极其有信心的,苏皇后也不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这倒是,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皇上才是至高无上的。”叶田氏仍旧还是叮嘱了林珑一句。 林珑正指挥着福瑞把账册抱来,再把账房唤来对账,这是玉肤坊每月都会有几天要核算一个月的利润,今日正好是这样的日子,只是没想到会碰上长公主母女。 “六婶母说的道理,我都记在心上。”林珑对于别人的关心一向极其受用,若非真的关心她,谁还管她的闲事? “对了,怎么不见方夫人过来?”叶田氏好奇地问了一句。 “阿绯哪有这心思?上回她来过一趟直呼吃不消,说她只管领分红便是,其他的她管不了,也不想管。”林珑道,对于贝明绯现在的处境,她是最清楚的,方辩一日找不回来,她都没有心情做其他的事情。 “方夫人倒是可怜。”叶田氏又叹了一句,还是那句老话,命运这东西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她也是熬了许久才能苦尽甘来。 现在有了儿子,丈夫与婆母对她都相当好,应该说是从所未有的好,所以她的心情一宽,人看起来更年轻了些,如今最让她操心的是女儿的及笄以及婚事,不过应该水到渠成,操心也没有用,还是看看账这个月进项多少。 “受灾情影响,这生意到现在也还没有恢复过来。”林琦看到比起去年同期少了许多的利润,不由得心塞起来。 叶田氏看得也直皱眉,“可不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过来,如今丰盛德离倒闭不远了,可我们也没有更进一步,想来真是让人忧心。” “世道今年不好,不代表以后都是一样,我们得有信心才是。”林珑对于这几个月的利润还是挺满意的,现在除了与吃食有关的生意好之外,其他的各行各业都还没有恢复过来,毕竟元气大伤后要复原需要的还是时间。 “那倒是。”叶田氏立即附和。 林琦却是没有做声只管一味地低头看账,她姐说的一向都没有错的,以前在苏州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是越发觉得长姐做的事情大多都是对的。 好在还有各地的加盟店存在,最后算出来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叶田氏也长舒一口气,他们夫妻名下的产业,如今最赚钱的莫过于玉肤坊,这是她一生最得意也是最精明的投资。 与林珑几人心情大好相比,长公主自打坐进马车里面都没有吱过声,被林珑这么个小辈如此不给面子地打脸,她的心情能好才有怪。 周雪柔的表情与亲娘也差不多,这脸现在都成了她的心病,相貌是女人一生最在意的事情,她如何甘心以后都要顶道丑疤过日子?“娘,那个女人实在可恶至极,我看到她的脸就讨厌。” 长公主看了眼外面繁华的街道,“再讨厌她现在也只得忍着,她迟早得给你让位,到时候再收拾她也不迟,看不惯就送进黄泉得了。” 听到母亲的话,周雪柔的表情和缓了一些,目光看到正在除匾额的商户,目光溜过丰盛德几个字,不由得感慨道,“昔日丰盛德多红火啊,现在却是走向了陌路。” 长公主一听到丰盛德这几个字,立即凑到女儿的身边看过去,果然看到丰盛德的匾额已经摘下被人抱在怀里落泪,怎么看都让人同情不已。她的眼中却是闪过之前林珑不客气说话的样子,玉肤坊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握紧了拳头,朝外面的车夫冷声道,“掉头。” “娘?”周雪柔不明所以地看向亲娘。 长公主道,“我们去丰盛德。” “娘,它家的胭脂水粉都不怎么样,我们去做甚?”周雪柔觉得母亲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长公主却是没有回答女儿的问话,马车很快就停在丰盛德的门口。 抱着牌匾在落泪的周老太爷狐疑地看着这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自己的面前,顿时就顾不上落泪感叹百年老字号的倒闭,而是两眼警惕地看着由华丽马车上下来的中年美妇。 刚跨出门槛的周当家自然也看到长公主母女从马车上下来,观其衣着那都是富贵人家,以前自然得恭敬相迎,现在丰盛德坚持不下去倒闭,他也就没有必要再弯腰屈膝。 上前去扶住老父,他看向长公主冷淡地道,“这位夫人请回吧,丰盛德已经不再开门做生意了,要买胭脂水粉请到别处……” 若非他贪心去况投那个什么御书的天下第一香,估计丰盛德还不会这么快缺乏流动资金而倒闭,那时候的孤注一掷现在想来只觉得疯狂,人家并不因为什么天下第一香的名头就会买账,生意没见起色便算了,重要的是他手中拿不出银子来周转,这才累得对讲机年老字号走向了尽头。 长公主昂着头看了眼丰盛德的店面,想当初她也是丰盛德的老客户,只是后来玉肤坊兴起,她才转用玉肤坊的产品,不过现在她是不会再用玉肤坊的产品,就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 “如果说我能让你们的丰盛德起死回生呢?”她居高临下地看向周氏父子。 周老太爷与周当家面面相觑,这女人是什么意思?真是他们耳里听到的那样? “这位夫人不要说话消遣在下,现在祖传的店面倒闭,我们这心还难受着,再说如今京城的人只知玉肤坊还有何人知道丰盛德?”周当家虽不敢得罪这一身贵气的中年女人,但心情又在梗塞当中,这话说得就有几分不中听。 “大胆,我娘可是当朝长公主。”蒙着面纱的周雪柔冷喝一声,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不敬她娘。 长公主? 周氏父子再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这四个字,很快,父子二人俱都转头看向长公主,这真是长公主? “本宫如假包换的长公主,还有何人能做假?” 周当家一听,这是天子脚下冒充什么人不好,没有人会去冒充皇族子弟,所以他现在是深信不疑面前之人的身份,顿时脸上大喜,他忙下跪行礼,“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随意地摆摆手,“起来吧,我们进去里边再详谈。” 话音一落,她就摆出主人的架子走进冷清的店面。 周雪柔紧跟着母亲的步伐。 周老太爷却是拉了拉儿子的衣袖,“儿啊,我们真信她?” “爹,现在死马当活马医,除此外我们也没有法子,姑且信她一回,反正没损失。”周当家想得明白。 周老太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由着儿子扶他进去店里与长公主详谈。 几日后,林珑接到了周家重新开业的请帖。 “这丰盛德怎么回事?又起死回生了?他们哪来的钱?上回王周氏还说周家已经山穷水尽了让我们出手帮一把的。” 林琦翻看着这请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题外话------ 终于万更了一回,抹一把汗~ 今晚还有更新哈。   ☆、第四百四十一章劝说(二更) “姐,我们去不去?” 听到妹妹发问,林珑神色镇定地道,“当然是去了,既然周家给我们派了帖子,我们大大方方去便是。” “那行,我去安排好到时候送的礼,这周家还是有古怪。”林琦依旧念叨着,“要不我们把王周氏找来问个清楚。” 林珑正要做答,外头传来如雁的声音,“大奶奶,王家三奶奶来了。” 王周氏?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最后林珑忙道,“请她进来吧。” 王周氏掀起帘子进来,看到林琦也在襄阳侯府还愣了愣,不过她是知道这对姐妹感情极好,遂笑着与林琦打了声招呼,“霍夫人。” “王三奶奶坐吧。”林琦也没客气地招呼人入坐。 王周氏也没有矫情推拒,径自就坐了下来,接过一旁大丫鬟递上的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这回的目光顺势落在自家兄长送给林珑的请帖上,她微皱眉,“我来也是为了这事……” “表弟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珑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她与王周氏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有些事也没有必要太过于忌诲。 “这事我当时也觉得诧异,表嫂,霍夫人,我能与你们合作,开的也是玉肤坊的分店,自然是没有异心的,我父兄前段时间确实是钱财周转不来,表嫂拒绝了挽救丰盛德,我父兄也确实是死心了,不过现在……” “现在如何?” 林琦是急性子,忙追问。 林珑看了眼妹妹,这么耐不住性子怎么行?林琦朝她姐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受教。 王周氏径自皱眉道,“现在我父兄倒是找了个强有力的后台,就是那长公主,她入资我娘家的丰盛德,如此一来填补了丰盛德银钱缺失的一环。” 她一打听到丰盛德起死回生的缘由后,再三细思,最后还是觉得必须登门与林珑说清楚这事情,一定要将自己的干系摘清。与父兄的大喜过望相比,她显得更为沉静,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怎么想怎么不妥,她不大信任那个突然出现要帮扶周家的长公主,直觉得这女人带来的一定不是福事。 如果要站队,她自然选择林珑,自从她开了玉肤坊的分店后,进项一直不错,哪怕遇上灾情,大赚没有,小赚还是有的,这比她一个月从婆母手中领的那二十两银子的月例要好得太多了。 丈夫指望不上,儿子现在就是她的希望,所以为了儿子无论如何都要攒下一份家业来。 “长公主?”林氏姐妹失声地共同道,两人又急忙对视一眼。 林珑沉吟了一会儿,“居然是她掺了一脚进来,这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八成是记恨我们了。”林琦倒是心里清楚。 王周氏却是一脸焦急地道,“表嫂,你们与长公主有怨隙?” 林珑点了点头,没有把周雪柔不要脸地看上她孩子的爹一事说出来,只是简单地说了一遍去疤膏的事情。 去疤膏突然就不卖了,王周氏倒是没有起疑心,也确是相信了林珑所说的原材料缺失暂时制作不出来,再说这去疤膏一个月也卖不出超过三瓶,姑娘家都爱美,脸上留疤的事情一向是极少概率的事情。 “这长公主真是不讲理,就算是皇族公主也不能这样欺人太甚。”她满脸的气愤,不过心头更多的是担心,“表嫂,这事情我还真的要提醒一下我父兄,这长公主很明显就是要借丰盛德来对付玉肤坊,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如果丰盛德失败了,她的父兄第一个成为替罪羔羊,谁也不能指望长公主会出手相救,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心惊,她再也坐不住,忙起身,“表嫂,霍夫人,我先行回趟娘家,后日喝喜酒时我再过府来。” 林珑也没有拦她,她担心娘家人也是天经地意之事,再说她也不想看到周家卷进她与长公主的争斗当中,以前是生意的竞争伙伴,不至于闹出人命来,现在可不是说玩的,谁知道长公主会不会出阴招? “如果周家不掺和进来自是好事,表弟妹,还是得好好地说服一下你父兄,家业没有了还可以再挣,万一真的搭进命来,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表嫂说得是,我这就回去给他们分析利弊。” 王周氏如来时那般,急匆匆地又走了。 林琦看着那门帘掀了又放,“这周家还真是什么人的银钱都敢接,长公主是什么人,她的话能信?周当家怕是要栽跟斗才知道痛。” “既然长公主为此记恨上我与玉肤坊,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些才是,我得吩咐福瑞和福祥,以后给宫里的贡品一定要再三检查,不能出半点纰漏。”林珑却是正色地道。 对于周家是何命运她并不太在意,该提醒的已让王周氏做了,她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是。 “以后这检验贡品一事交给如霞吧,她心思细些。”林琦道。 林珑点了点头,如霞现在行事相当的老辣了,估计是被逐出襄阳侯府一事对她的打击甚大,她是深刻反省才渐渐地磨练出这行事风度来。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大丫鬟传声道,“大奶奶,太太请大奶奶过去一趟。” 林珑忙应声“知道了”,赶紧起身抚平整理了一下衣物,朝妹妹道,“琦儿,你先行回去,总之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便可,对了,再遣个人去跟我六婶母说说,让她心里也有个数。” “行,姐,放心吧,这事我能办好。”林琦也不耽搁,“对了,姐,你家小叔的婚事是不是太急了些?这前两天才放榜中了探花,后日就要娶新娘了?这还真是人生四大幸事,他独占两样。” 金榜题名外加洞房花烛,这还真的羡煞不少人。 林珑道,“我婆母是想着喜上加喜,这才把婚事选定了这一天,反正之前也筹备得差不多了,等的就是放榜看看小叔得了个什么名次?只是没想到他倒是争气,居然中了探花郎。” 说到这里,她也是满脸的笑意,一副与有荣蔫的样子,真心是为了叶旭融与苏妙珏高兴,丈夫只得这么个嫡亲的弟弟,她也是盼着叶旭融将来混得好,这样一来人才不容易犯浑,将来大家也好相处。 “我公爹最近一说襄阳侯府,话里话外的酸意啊都能淹了外面十条街。”林琦拿霍堰来打趣。 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但也离去不远了,霍家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叶家却又是锦上添花了,不但添丁又旺人,如今随着探花郎新鲜出炉,襄阳侯府又大大地出了一回风头。 林珑与妹妹一道儿走出暖阁,笑道,“由他酸去,若不是看在妹夫的份上,我还不爱搭理他呢。” 林琦知道长姐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对霍家人稍微和颜悦色一点,毕竟想到以前霍堰瞧不起他们林家的行为举止,还是会恨得牙痒痒的,哪怕对方已成为了她的公爹。 姐妹俩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了南园,这才分道扬镳,一个出府,一个前往主院。 到了主院与叶钟氏商讨婚事的安排,一时间倒也忙得很。 话说王周氏匆匆离开襄阳侯府又直奔娘家,周老太太看到女儿这又回来了,还吓了一跳,以为她在夫家受了气,后来问清不是,这才松了一口气,着人去把丈夫与儿子唤来。 “娘,到时候你得劝劝爹和哥,我们周家虽说落败了,但烂船还有三分钉,以后东山再起便是,犯不着掺和进人家神仙打架之事。”她把自己的分析说给母亲听,就是想要拉个同盟。 周老太太忙摆手,“娘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也别强出头,你爹和你哥都不喜。” “娘,我是怕我们周家被长公主害死……” “你说什么?” 随着父亲一声冷喝,王周氏吓得弹跳起来,没想到爹会突然出现,她忙站直身子看着兄长扶着亲爹进来,赶紧屈膝行了一礼。 周老太爷不高兴地看了眼这老来女,“一回娘家就胡言乱语,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回来的好,什么害死不害死的,难道看着祖业没了你才高兴?我怎么就养出你这只白眼狼来。” 王周氏听到亲爹骂得难听,眼里委屈地凝了一泡泪,“爹,您这样说我您心里就好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周家好,我在夫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您又知道?孩儿他爹就是个废人,我嫁了这么个人我怨过爹娘一句吗?” 说到最后,自己却是忍不住抹起泪来,她也羡慕人家夫妻恩爱,可自家丈夫是个白痴,能指望一个白痴疼自己?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来得快一点,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抱着儿子泪湿枕巾,她的青春年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你现在说这些就是在埋怨我这当爹的。”周老太爷气得要命,双眼狠狠地瞪着女儿,只要她敢再抱怨一句,就别怪他这个当爹的不认这个女儿。 王周氏还想要再说几句,周老太太却是看出形势不对劲,忙拉住女儿让她少说一句,没看到她把亲爹气成什么样? 周当家给周老太爷抚背顺气,眼里也指责地看着妹妹,“你这是做甚?一回家来就没句好话,纵使对爹娘对你哥有不满,你也别冲着爹嚷嚷……” “我说什么了我。”哪怕有亲娘拉着,王周氏还是觉得自己委屈,“人家长公主入资我们丰盛德安了什么心,你们又都知道?她分明就是要与玉肤坊过不去,玉肤坊的东家是谁,还用我提醒你们?人家背后还有皇后娘娘呢……” “不就是林家那丫头,她有什么了不起?长公主是圣上的亲姐姐,是皇家公主,不比她一个西贝货来得正宗?”周老太爷冷声道,“你啊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以前的事情我也不与你计较,不过现在这事你也别管,如果能把玉肤坊整垮下去,我做梦都会笑醒。” “小妹,爹说得对,你就好生地守着你那家玉肤坊分店吧,现在能赚钱就尽管赚钱,以后没了这店你也进项减少,别怪我这个当哥的没有提醒你。”周当家一副仁至义尽的样子。 王周氏被父兄的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她算是看清楚明白了,父兄二人根本就不会听她的劝,自己来这一趟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我今儿个也把话撂在这儿,他日爹和哥别后悔才好,人家都是神仙,我们这些个凡人不够人家瞧的。” 现在连她婆母回娘家也不敢给脸色林珑看,哪怕知道叶秦氏到庄子去与这孙儿媳妇脱不了干系,可形势比人强啊,她婆母王叶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周老太太看到丈夫儿子与女儿置气,也是一脸的莫可奈何,她习惯于听从丈夫的吩咐办事,哪怕她觉得女儿说的话有道理,却也没法开口去顶撞丈夫。 王周氏带着失望离开娘家,这心情之糟可想而知。 林珑听闻丈夫回府了,忙匆匆与叶钟氏告罪一声回南园,叶钟氏看她这急切的样子,想着这儿媳妇心里牵挂的是她的儿子,脸上还是温和带笑的。 林珑抱着自家俩大儿子上了骡车直奔南园。 一回到南园,她就让辛大娘带着俩大儿子去换衣裳,自己却是掀帘子回卧室。 刚进入卧室,腰际就被人揽住,接着有人抱她起来,她笑着在他怀里旋身,双手揽上丈夫的脖子。 “想我没?”叶旭尧道。 林珑凑上红唇主动去吻他,用实际行动来表达相思之情,最近他们的感情比以往浓烈得多,床笫一事上更合拍,照这架势下去,只怕她怀第三胎真是指日可待。 一想到俩大儿子与俩小儿子都还没有养大,她就不想这么快怀第三胎,还是悠着点好,再生下去连她自个儿都觉得自己像母猪了。 在侍候丈夫换衣裳之时,她还是与叶旭尧耳鬓厮磨了一阵,直到俩大儿子过来捣蛋,夫妻二人这才分开。 趁着这空档,林珑把长公主入资丰盛德一事说给丈夫听,叶旭尧的眉头顿时皱紧。   ☆、第四百四十二章喜事 “看来她们是要与我们死磕到底了,这长公主我真的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整日净弄幺蛾子。”林珑撇嘴道,对长公主及其女儿又更厌恶了几分,这满京城的大好男儿也有不少,家世不比她丈夫低的也还能挑出几个来,真不知道这对母女是咋想的,夺人夫婿夺上瘾了? 按她说,这种人别名就叫做犯贱。 叶旭尧道,“你最近行事小心些,别让她抓着机会大做文章。”看到妻子乖巧地点了下头,他的心又是一阵柔软,伸手揽上她的肩膀,“别太担心,长公主自己身上还有笔烂账没算呢,江南那边因为施粥棚一事引起了不小的暴动,这些都得算到长公主的身上,我会安排人在朝堂上指责她的过失。” 林珑的眼睛一亮,不过随后想到长公主好歹是皇上的姐姐,她又皱了皱眉,“她有皇室血统保驾护航,这样做会不会引火烧身?” 叶旭尧倾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个吻,看到妻子嫣红着脸颊瞪视他一眼,眼里有着明显的春意,竟是看得令人迷醉不已。 林珑被他看得身体发热,不过看到他会看自己失了神,心里却有着小小的得意,丈夫的眼神满足了她小女人的虚荣心。 正在两人的眼神中天雷勾动地火,叶耀庭和叶耀辉却是看到老爹亲了娘亲的一幕,两人也凑上去用口水去清洗林珑的脸,他们只当是好玩的事情,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旖旎的气氛顿时被这俩娃儿破坏殆尽,林珑没好气地抱着俩大儿子一人轻拍了一下他们的臀部,不过还是暗松一口气,好在没在俩孩子面前做些什么过份亲热的举动,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子了。 叶旭尧却是暗瞪了眼俩娃儿,净破坏他的好事,刚才也是这样,若不是他们闯进卧室,指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床上耳鬓厮磨好不快活呢。“这点你不用担心,正正因为她是长公主,所以这次由她引发的暴动就更要算到她头上,这并不是内宅私事,上了朝堂就算定不了她的罪也会让她好一阵头疼,至少圣上对她的感情也会大打折扣。” 他对皇帝朱翊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这皇帝不是昏君,虽然没有多少开疆拓土的宏伟大志,但他却是一个很成功的守成之主,政策上也十分开明,不过皇帝之所以为皇帝,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什么比江山社稷更重要的。 甭说长公主与皇帝是异母姐弟,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只要涉及到政事都不会有情面可讲,一如已经被铲除的九王爷朱飒。 林珑这才舒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我巴不得能给她多找点麻烦,她那女儿一双吊梢眼,我看了就不喜。” 叶旭尧也莞尔,“其实我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以为我会看上她。” 这周雪柔要脑袋没脑袋,要长相其实也没长相,至少还没有他媳妇一半好看,真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可偏偏人家还信心爆棚,实在想来就是件匪夷所思之事,一如当年的霍香玉,真不知道个耻字怎么写。 “她凭借她娘。”林珑打趣了一句。 叶旭尧一脸的厌恶,“没本事的人才会靠家世,这让人更看不起。” 林珑笑了笑,对丈夫这态度十分受用。 “等办完了融弟的婚礼,庭哥儿与辉哥儿就要进宫伴读了,到时候我送你们进宫去。”叶旭尧道。 林珑看了眼调皮捣蛋的俩大儿子又去逗弄那俩小的,看到他们的动作都无伤大雅,也就随他们去了,“他们这么小就进宫伴读,我怎么想都不放心,长公主母女现在还住在宫里,你说她会不会对我们的儿子下手?” 这长公主母女甚是卑鄙,她才不信这人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叶旭尧其实也担心会出现这情况,毕竟鞭长莫及,真发生什么事他也来不及营救,脑海里闪过那天长公主看着他儿子们的阴深目光,心里顿时了几分计较,“到时候把辛大娘留在宫里,娘娘会应允这个要求的,有她在,我们也能安心些。”顿了一会儿,“还有我会安排我们在宫里的人照看着,务必不会让儿子们出任何意外。” 无论是他还是林珑,都是没办法承受任何的意外。 林珑细思了一下丈夫的安排,算得是十分周密了,遂道,“那听你的。” 她也不可能临时变卦请求苏梓瑜收回成命,这关系到儿子将来的前程,她这做娘的如何能忍心阻拦? 叶旭尧伸手握紧她的纤纤玉指,放在唇上轻轻一吻,“别担心,还有我。” 林珑感觉到手指一阵酥麻,似乎传到了身上,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上的嫣红更甚,显得整个人更为明媚可人。 自打叶旭尧出了这趟公差回来,夫妻二人之间的相处更添了几分甜蜜,往往一个眼神的交汇就会让人心跳加速。 周家丰盛德的重新开业,林珑与林琦姐妹二人都有出席,反倒是叶田氏因为小儿子夜里受了凉抽不开身这才没去。 姐妹二人的身份地位都不是等闲之人,哪怕周当家对这对姐妹花是恨之入骨,但也不得不上前去行礼问安兼打招呼。 “恭喜周当家了。”林珑皮笑肉不笑地道。 “同喜同喜。”周当家最近春风满面,对于这来自林珑的道贺声他是相当受用的,当然他是不敢真与林珑面对面硬碰硬,毕竟林珑的身份是他够不着的。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唱声道,“长公主到——” 满屋的宾客都肃然安静,他们之所以到来给的就是长公主的脸面,其中不乏林珑熟悉的面孔。 周当家立即撇下林珑和林琦,赶紧去迎接这位新金主。 “看他得瑟的。”林琦撇了撇嘴。 林珑却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再得意也会有终结时,我们且看他如何起高楼,再在上面摔下来。” 林琦听到她姐姐说得有趣,“扑哧”一声笑出来。 静王妃走过来与林氏姐妹打招呼说话,更是拉着林珑道,“这长公主给我们都下了请帖,看这样子八成是冲着你来的,你们俩是怎么对上的?” “八成是长公主看我不顺眼呗。”林珑笑道,目光一转,在场的皇族女眷可真不少啊,看来长公主是把能动用的力量都用上了,为了她花了这大手笔,她是不是可以说感到荣幸之至? “她那人最是蛮不讲理,我最不喜欢的也是她。”静王妃道。 林珑是明白静王妃话里意思的,这上层贵族圈子里的人哪怕不喜欢对方都会藏着掖着不会表现出来的,往往一个宴席就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又不想给自家男人惹麻烦,遂都是表面上好。 显然静王妃会来这场合也是表面上好,给足了脸面长公主不交恶便是。 静王妃又道,“你也得悠着点,别着了她的道,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别客气遣个人通知我,我必定站在你这一边。” 林珑笑道,“那敢情好,我还怕长公主会以身份压死我呢?”拍拍胸脯假做那惊惧状。 随后,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静王妃又与林珑讨论了一番周雪柔的长相,随后又道:“你听说没有?皇后娘娘给了册选婿名单长公主母女,依我看就凭周雪柔那双吊梢眼,哪家的主母瞧得上她?更别提她还毁了容。” 至此,林珑才发现静王妃对长公主的意见还颇多,毕竟静王妃从来不在她面前背后议论他人,这次却是相当反常,想来应是与长公主相处并不太和谐,另一层因素自然是因为她,侧面告诉她别被长公主这举动吓着。 细思了一会儿,她再度看向那些皇族女眷,对长公主奉承的有人在,但大多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看来长公主在皇族内部并不是太受欢迎,包括她的亲姐妹其他的公主们。 这会儿看明白了,她更为感激地握紧静王妃的手,“静王妃,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静王妃笑道,“下回给我多做几款肤膏吧。” “这好办。”林珑笑着回应。 两人正说着话,长公主领着她那带着面纱的女儿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珑,“义安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林珑屈膝行了个礼,“是啊,又见面了。” 周雪柔从鼻孔里面轻哼一声,想到自己脸上的疤,心里对林珑恨得不行,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朝静王妃和林珑屈膝行了个礼,再也不给人挑她礼数上的错。 几个人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假笑地说着话,不过还是能让人看得出来火药味颇重,毕竟长公主这次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冲着玉肤坊,只要眼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次丰盛德重新开业,因为长公主的强势主导,一时间倒是令丰盛德风头无两,比昔日他全盛时期更为出名。 仅第二日,林珑就知道了丰盛德的第一招是什么了。 “降价?”她挑了挑眉看向小妹林琦以及叶田氏。 “没错,居然来个以本伤人,实在是卑鄙不已。”林琦气得肝火上升,就连霍源都劝不了她,“姐,这招以前在苏州时他们就用过,我们倒是可以故伎重施。” 林珑摇了摇头,“有长公主在后面坐镇,以前的招数不顶用的,她可是皇族公主。” 比起行事易冲动的林琦,叶田氏倒是更能冷静地分析情况,“我想着要不我们也在背后动点手脚,他们不是要以本伤人吗?我们没有必要拿出银子来与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这样也会损伤我们的根基,划不来。”显然又细思了一会儿,“从源头抬高原材料的价格,丰盛德有将近好几个月都没有再出新品,据我所知他们的存货是很有限的,我们的仓库倒是还颇为富余,这原材料价格上升短期内对我们没有大的影响。” “姐,亲家六婶这主意不错。”林琦一力赞成。 林珑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哪怕她根本也有那个银子与丰盛德正面交锋,但如叶田氏所说的没有必要与不划算,还不如在背后阴丰盛德一把。“六婶母这主意不错,就先这么办。” “那我去安排。”叶田氏说干就做。 林珑却是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六婶母,你忘了今儿个是来做什么的?我小叔子今日成亲,再大的事情明儿再办也不迟。” 叶田氏这才一拍脑袋道,“看我都快忘了这一茬,得了,我这就去看看你婆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怕是新郎就要把新娘迎进门了,我赶紧着过去。” 林珑道:“我与六婶母一块儿去。”目光看向妹妹林琦,“琦儿,你先在这儿……” “我在这儿与星哥儿和辰哥儿亲近亲近,等拜堂时我再过去观礼。”林琦笑道,她是心急来早了,所以也不好过去耽误叶家人行事,还不如等时间到了再去观礼。 “那好,有事让绿春来通知我。” 林珑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才与叶田氏匆匆地过去。 叶钟氏那儿已经忙得脚不点地了,看到媳妇与六弟妹过来少不得责备几句,最后还是林珑哄了几句才把叶钟氏哄得眉开眼笑,“得了,少跟我在这儿贫,赶紧去忙着,别出了纰漏。” “婆母放心好了,不还有六婶母吗?”林珑笑道。 叶田氏也惟有把生意经抛到一边去,还是先忙这婚事吧。 将近吉时,花轿才抬进襄阳侯府,林珑与几位婶母一块儿出去迎接。 身为新郎倌,叶旭融一身红袍显得人十分精神,看得出来他心情大好。 林珑笑着看新嫁娘被喜娘背出来,又跨过火盆,大红绣球连接着新娘与新郎倌,不由得想到自己成亲那会儿情景,这一转眼都过了几个春秋,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的目光一转,看到丈夫也正在看她,她心情甚好地朝他一笑。 叶旭尧的嘴角一勾,此时鞭炮声隆隆却无损他们之间的亲近。 不远处的少女看着这成亲的一幕,眼里却有着无限的唏嘘。 “都姐姐,我们进屋吧。”叶蔓籽道,她觉得颇难为情,就算都荃与她哥没什么,但她还是觉得对都荃有份歉意在,毕竟都荃的腿变成这样,起因是她。 都荃笑道,“我没关系的,苏姑娘与你三哥相当般配,这是人生喜事,我还要去看新郎新娘拜堂,你不会连这点愿望也不满足我吧?我可是赶着回来参加你三哥的婚礼。” 本来她在外地一边休养一边处理当地玉肤坊的事务,可叶旭融高中又成亲的事情她还是收到了消息,自己没有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哪怕她爹娘反对,她还是赶回来参加了这场婚礼。 她娘都舒氏没少感叹,这叶家三公子也是个争气的人物,只可惜却与她失之交臂,若是今儿个新娘是她该多好之类的话,她听过也就算了,只是心里没有半分触动是不可能的。 伸手摸了摸那贴得让人眼晕的喜字,恐怕这一生她也未必会等到那么一个不介意她腿瘸的男人。 叶蔓籽小心地看着都荃的脸色,看到她这位都姐姐并没有多少感伤的情绪,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看到她三哥牵着她三嫂进了喜堂,她忙伸手扶住都荃,“都姐姐,我们也进去吧。” 都荃没有拒绝,她现在拄着拐仗也能走路,就是姿势不大好看,可她已经不计较了,能再度直立行走她已经很感谢上苍了。 不过她这个样子落在别人的眼里还是少不得有议论声,不少人都捂着嘴巴朝都荃指指点点,就连都荃的嫂子们也一脸的嫌弃,觉得这小姑为何要到这场合来丢人现眼?都怪公爹婆母太宠这小姑,也不嫌她丢尽都家的颜面。 叶蔓籽为都荃抱不平,狠狠地瞪着那些说闲话的人,这些人真是惟恐天下不乱,“都姐姐,你别往心里去……” 都荃笑道,“我能来这里就预备了要面对这场面,与她们计较什么,她们再碎嘴能伤我一根毫无吗?若连这点闲言碎语也承受不了,那我干脆还是关在屋子里等死好了。” “都姐姐,我真为你自豪。”叶蔓籽一脸敬佩地道。 “一拜天地——” 前方传来司礼官的唱礼声,闲言碎语这才全都消失不见。 苏妙珏随着司礼官的唱礼跪拜在大红的蒲团上,带着一里虔诚的心,只要行过这个礼,她的人生将进入新的篇章。 “二拜高堂——” 叶旭融的高中,其实让她在苏家也长了不少面子,祖母更是拉着她的手说看她嫁得如意郎君,她也就放心了云云。当然少不了还有一众堂姐妹们眼里的嫉妒,就算她不虚荣,但心下还是乐见这局面的。 “夫妻交拜——” 苏妙珏顶着红盖头郑重地磕下自己的头颅。 至此,她将不再是一个人孤苦飘零,也将有个属于她的家,有人会为她遮风挡雨,免她惊惶,免她无枝可依的凄楚。   ☆、第四百四十三章挑拨(二更) 新房之内,苏妙珏坐在喜床上一动不动,突然,有人把一盘糕点摆在她面前,随后响起一道柔和的嗓音,“先吃点东西,今儿个从早忙到晚,怕是也饿了。” “姐姐。”她惊喜地唤了一声。 林珑却是笑着纠正,“还叫姐姐?该唤声嫂子了,弟妹。” 喜帕之下的苏妙珏双颊泛着嫣红,声音不大地唤了声,“嫂子。” “诶。”林珑笑得灿烂地应了一声。 这更是臊得苏妙珏脸色更形羞红,好在有喜帕盖在头上,要不然岂不是要羞死人了? 林珑知道这新嫁娘脸皮都薄,这才没再打趣苏妙珏,着她先吃点糕点,又给她递了碗小米粥,“先吃点顶顶肚子,外头喜宴正热闹着呢,皇上和义母都亲临,一时半会儿是散不了的,小叔也要些时辰才能回来掀红盖头,弟妹还是别饿着自己。” “嫂子,我知道。”苏妙珏的声音里带着一抹亲近与感激,能遇上像林珑这样和蔼的妯娌真是她的幸运。 林珑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才转身回到喜宴中去。 哪知在院外遇到都荃,她忙道,“荃姐儿。” “叶嫂子。”都荃正准备回府,听到林珑的唤声,这才停在当地。 “你今儿个回来,我也还没有时间与你多说几句话呢,等过两日我们再好好聚聚。”林珑拉着都荃的手,看着她架着拐仗走路的样子,不由得更心疼这个年轻的少女。 “我晓得,知道叶嫂子今天肯定很忙,所以我才没有去叨扰叶嫂子,正好我在外地处理玉肤坊的事务中也有发现了些弊端,正好到时候与叶嫂子商量一番。”都荃道,“京城的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长公主会入资丰盛德,这下子怕是不好善了了。” 她现在已经不再那么天真,想问题也尽量周到,这些成长都是用她的腿换来的,光是想想其实还是心塞不已。 “不管如何,我们都以不变应万变,丰盛德如何,我们都心里有数,长公主要扶持它,也得看看长公主有没有这个本事。”林珑还是比较乐观的。 都荃原本还有些担心,在看到林珑的镇定后,这才稍稍把心头巨石放下,“叶嫂子心里有数即可,回头我们再说,我这会儿还是先行回府吧……” “这就回去了?喜宴还在进行中呢。”林珑挽留都荃。 都荃却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这是赶着回来参加婚礼,这会儿累得慌。” 林珑听到她这么说,方才不再留客,亲自扶着她过去上马车离开。 等她回转之时,正好看到叶蔓籽一脸急匆匆地找过来,她忙一把拉住这小姑子,“荃姐儿刚回去了。” “都怪我被别人缠住了,都姐姐怕是无聊得紧这才会急着回去。”叶蔓籽自责地道。 林珑伸手抚摸了一下这小姑子的脑袋,“荃姐儿心宽得很,她先行回府必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小姑也无须自责。” 叶蔓籽得了林珑这几句安慰,脸色才好看一些。 林珑拉着她往喜宴而去,这一路上还是遇到早退的客人,其间少不得要聊上几句,待她回到喜宴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 叶钟氏低声问她,“新娘子那儿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妥当得很。”林珑笑着回应。 “那就好。”叶钟氏道,“你也赶紧去吃点东西垫垫胃,今天一整天你也忙得很,别累坏了才好。” “我年轻,真累了歇歇就能回魂,没事的。”林珑抬了抬胳膊证明自己有力。 叶钟氏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膊,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红菱过来,说是苏皇后让林珑过去说几句体己话。 林珑这才与婆母告罪一声,随着红菱急忙去见苏梓瑜。 “义母。”她笑嘻嘻地唤着苏梓瑜。 苏梓瑜本来正在与苏老太太等娘家人说话,现在听到林珑的声音,这才转头看向自家义女,“累坏了吧?赶紧坐下吃点东西,这场合你也忙得够呛。” “还好,这婚礼筹备了颇久,所以倒也不累。”林珑笑道,顺势坐在苏梓瑜的身边,看到苏老太太看向她,又笑道,“义外祖母放心,我刚去看了看弟妹,安好着呢。” “这就好。”苏老太太一脸的欣慰,尤其看到林珑这和蔼的样子,对于孙女儿的这桩婚事又更满意几分。 护国公夫人苏武氏看了眼婆母,眼里略有几分不满,没想到苏妙珏最终还是嫁得不错,叶旭融不袭爵,但他有功名又有家族庇荫,将来可以预见前途一片光明,想来还是有几分妒嫉苏妙珏的好运气。 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子上她还是要做好一个婶母该有的样子,不能让人说闲话。 苏梓瑜低声与林珑道,“长公主的事情我已听说了,这事你不用太担心,还有我呢,由不得她乱来。”顿了顿,她又脸带讥笑道,“不,应该说我可不怕她乱来,乱来正好,我正愁没能抓到她更多的痛脚。” 林珑眼里一片暖意,苏梓瑜待她实在是好得没话说,“义母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自乱阵脚,您的义女不至于这么没用。” 苏梓瑜轻拍了一下林珑的手背,“话虽如此说,但该防的还是要防,这长公主一贯心狠手辣,又惯用阴的,你最近出入都要特别留神,多派些护卫保护。” “义母,我晓得,真要出门少不得前呼后拥。”林珑边应声边又顺便打趣一句。 苏梓瑜的眼里有着一抹宠爱,“你这孩子就是有本事噎得我说不出话来,以你的身份前呼后拥也没什么,只要安全便是。” 林珑郑重地点点头,没想到长公主的人缘如此差,不管是静王妃还是她义母苏皇后,都对这长公主不以为然,长公主做人真失败。 皇宫,帝后不在,长公主却是趁机与永安公主接触。 “这些都是极好的料子,你娘生前最喜欢,我这趟进京带了好几匹布来,永安,你挑个喜欢的花色拿去做衣裳。”长公主似一脸慈爱地道。 永安公主看了眼那摆满一桌子的布料,说不喜欢是假的,在生母高凝珍统治后宫之时,她就见过无数次这种江南顶级布料,在这点喜好上她是承袭自生母高凝珍的,但她更知道这故意接近她的姑母并没有安好心,甭问她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仅仅凭的是自己的直觉。 “无功不受禄,姑母的好意永安心领了。”她头脑清醒地道。 长公主正在抚摸布料的手就是一顿,眼睛微微一眯地看向永安公主,“永安何必与姑母如此生疏呢?你小的时候姑母还抱过你,咱们是血缘至亲,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隔了层肚皮的人?” 这隔了层肚皮的人不用审也知道指的是谁,无疑就是中宫之主她的嫡母苏梓瑜。 这是敏感的话题,永安公主忙道,“姑母误会永安了,其实我对姑母真的没有什么意见,自打生母犯错受刑往生后,母后对永安以及七弟都十分好,还请姑母不要说话诋毁永安的嫡母。” 最后,她的神色刚毅起来,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长公主眯着狭长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侄女的说辞,这小丫头是真的放下心中怨恨真奉苏梓瑜为母?“永安,这里只得我们娘俩说话,你是真的忘记你娘是如何被人设计害死的吗?那真凶就是你嫡母苏皇后……” “住口。”永安公主猛然站起来,小脸上满是严厉之色,“姑母,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我生母是犯了错才被父皇处置的,这是她咎由自得。” 长公主这会儿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侄女儿,“这后宫里的腌脏事多得很,永安,你怎么还如此天真?成者王侯败者贼,你娘只是斗败了而已,你身为你娘的女儿,不但不思为母报仇找回公道,竟然还一味心思地认贼做母……” 永安公主激动得脸色泛红,“姑母,你这样费尽心思挑拨我与母后的感情,到底意欲为何?” “傻孩子,我是不想你被骗了而已,你以为她苏梓瑜就真干净不染尘埃?我告诉你,她那人奸险狡诈,你还这么小不是她的对手,听姑母一句劝,你呀该为你娘报仇雪恨才是,以后扶持你七皇弟登上大位,这才能扬眉吐气……” “姑母,永安与您话不投机半句多,永安这就告辞。”永安公主起身朝长公主行了个屈膝礼,然后不待这位姑母说话,她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这偏殿,外面晚春之风一吹,她这才惊觉后背的凉意。 嘴角苦笑了笑,与这姑母周旋真费脑力,回头看了看长公主暂居的宫殿,这姑母八成是想利用她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知的目的。 正在这时候,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两名小太监都各抱着两匹布,正是她之前用手摸过的,不过现在看到这布料,她却是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永安公主,长公主吩咐奴才把这些送到您的寝宫去……” “你回去告诉姑母,这布料我用不上,你们还是原途返回吧。” “长公主吩咐奴才只管送不能回头,要不然就抽了奴才的筋剥了奴才的皮,还请永安公主可怜可怜小的们……” 永安公主不由得皱紧眉头,这姑母是真的一心一意地要拉她下水,看现在这架势,她是真的推却不了,心里不禁一阵烦躁。 回到寝宫,她看着这一堆布料,心里叫苦连天。 七皇子进来时看到姐姐托腮正在沉思,“姐,你在想什么?”目光看向一桌子昂贵的布料,“哪来的?虽然现在灾情略有些和缓,不过宫里不是早就不许用奢华的布料做衣裳吗?这要是让母后知道,怕是要责备我们了……” “这不是我弄来的,是姑母硬塞给我的。” “长公主?” 永安公主点点头,“就是她,我现在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说的那些话听来都大逆不道……” 七皇子却是打断亲姐的话,“她也有派人给我送来一套顶级的文房四宝……” “那你收了吗?”永安公主一脸急色地追问,“这些礼不能乱收的,俗语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我想不收的,可姑母却让人把东西一搁就走了,我正愁不知道如何退回给她才好?” 哪怕他十分喜欢这套文房四宝,心里却清楚这礼不能收。 永安公主的眉头皱得很紧,看得出来长公主是打算强买强卖,好半晌,她才做出了决定,“七皇弟,这事我们不能藏着掖着,还是得告知母后才是。” 七皇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姐,那我听你的。” 永安公主皱紧一双柳眉,心里却在细思要如何不惊动旁人就把这事告知苏梓瑜,她与嫡母的母女情份还可以,当然与小皇妹没法相比。 此时的长公主也是正在谋划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人虽然坐在那儿,但心思却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娘,你何必讨好那俩个小杂种,我看他们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周雪柔吐槽道,她对高凝珍所出的这对子女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永安公主,实在太会装了。 “柔姐儿,这宫里我们要找个替罪的人不容易,没有人比这对姐弟更合适,后宫的女人们现在都臣服在苏梓瑜的脚下,根本就没有能与之谋的人。”长公主冷冷一笑道。 要不然她何必花心思又花重金拉拢那对姐弟?   ☆、第四百四十四章坦白 “娘,你打算怎么做?”周雪柔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如果母亲成功扳倒苏梓瑜,那么对她也是大有好处的。 长公主慈爱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秀发,“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且等着看吧。” 若是这对姐弟真的帮她除去苏梓瑜,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不过至于这对姐弟有个什么好歹,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反正只要能为她用便是。 “娘,你说那对姐弟会不会把我们送去的礼物透露给苏梓瑜知道?”周雪柔突然问道,毕竟看那永安公主倒是挺会装的,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功力不容易。 “怎么说?”长公主冷冷一笑,“只怕这会儿他们收了我礼物的事情已经传进苏梓瑜的耳里,苏梓瑜能全信他们?儿啊,你得记得,他们终归到底身上流着的是高凝珍的血,不是她苏梓瑜的。”嘴角冷冷一勾,“如果苏梓瑜出手对付这姐弟俩对我们也是大有益处,至少你皇上舅舅不会再信她,这样一来,你皇上舅舅就会偏向我们,到时候你要嫁叶旭尧也就是一句话一道圣旨而已。” 周雪柔细思了一下,母亲的话在理,将心比己,如果她处于苏梓瑜的地位上,一定会想方设法除去这对姐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报复自己。再想到如果能做叶旭尧的新娘,纵使是折寿她也在所不惜,一时高兴,她伸手抱住母亲,道,“娘,还是您高明。” “这有什么高明的?这是皇宫,天底下最是不讲人情的地方。”长公主讥嘲道,她在这皇宫住了二十多年,焉能不知道这宫里发生的腌脏事那是说上一辈子也未必能说完。 果如长公主所预料的,翌日苏梓瑜确实收到了长公主送礼物给永安公主姐弟俩的事情。 “娘娘,这事不得不防,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到底是高凝珍的血脉,现在看着安份,谁知道以后呢?”晋嬷嬷满脸的忧心忡忡。 苏梓瑜正与女儿玩着我抛你捡的游戏,让自家小女儿撒开脚丫子跑起来,她没有回头去看晋嬷嬷,而是一副似不在意的样子道,“嬷嬷,你想得太多了,这对姐弟纵使不安份也出了不什么幺蛾子,更何况依我看,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娘娘,您的心太宽了,天知道他们会不会为高凝珍报仇血恨?老奴光是想想都会汗湿后背,您还是多有些防范为好。”晋嬷嬷不由得暗中叹口气,自家主 子还是太善了,高凝珍害了自家主子三个孩子,就算夺去她俩子女的命也还欠着一条命呢。 苏梓瑜一把抱住奔过来的女儿,在她的小脸蛋上重重一亲,然后才接过绿素递上来的巾帕给女儿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再把女儿扒光,给她换上干爽的衣裳,抱着女儿在怀里拍哄着,目光温柔至极,“嬷嬷,你的想法太狭隘了,我犯来不着拿他们姐弟俩开刀,没有必要给自己增加业报。” 晋嬷嬷还想开口再劝,她伸手阻止,“先看着,没有必要先动手……” 正在这时候,红菱在外道,“娘娘,皇上来了。” 苏梓瑜赶紧给了个眼神晋嬷嬷让她不要再说下去,晋嬷嬷也是人精,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漏嘴让皇帝听去,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站在了苏梓瑜的身后。 皇帝朱翊抱着同样一身明黄色彩的小太子进来,今儿个小太子有幸跟着父皇去听政,不过在那儿他不能调皮捣蛋,所以这会儿回来神情是蔫蔫的。 他一看到母亲抱着妹妹,忙扭转小身子,朝母亲伸出两只小手臂,“母后,抱抱。” 苏梓瑜正抱着快要睡去的女儿,根本就空不出手来抱儿子,只好道,“乖,让你父皇抱着你吧,等妹妹睡着了,母后再抱你,可好?” 小太子到底懂点事,瘪着嘴看着占去了母亲怀抱的妹妹,眼里有着嫉妒与委屈,不过仍旧很听话地点了点小脑袋,神情更是恹恹地转头埋首在父亲的龙袍里。 朱翊好笑地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臀部,“这么小就懂得嫌弃父皇了?” 小太子的两只小胖手臂忙伸到后面去捂住自己的小屁股,朝他父皇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显然他以为父亲正在与他玩,遂一会儿抬头看父亲,一会儿又埋首在龙袍上,反复数次,越玩越上瘾,早已不顾得被妹妹抢去的母亲。 朱翊与儿子玩了一会儿,这才哄得小家伙笑呵呵的,“这小子,不就让他在御书房里面坐好,他就这副样子,这过两天都要进学了还这样,真是让人烦恼。” 话虽然是如此说,但他的脸上却是以儿子为豪的样子。 苏梓瑜自然知道丈夫这话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目光定定地看了看父子二人,现在父子二人越发相似,她这对儿女看来是极对朱翊的胃口。 “皇上,娘娘,永安公主和七皇子求见。”外头传来宫娥的问声。 朱翊愣了愣,有段日子没见这对儿女了,这会儿方才想起自己身为父亲确实过于忽略这对儿女做得并不地道,遂道,“宣。” 苏梓瑜不置可否,对这姐弟二人她是早已有了定论。 没一会儿,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带着人就进来了,他们看到父皇也在,不由得都愣了愣神,尤其是看到父皇抱在怀里的小太子,两人的眼里都是一阵羡慕,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时常坐在父皇的膝盖上受尽万千宠爱? 只可惜现在都已经世易时移,也就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怀念一下往日的荣光了。 永安公主暗中捏了捏七皇子的手,一来是安慰二来也是提醒,不管如何,他们都下能失去理智地犯下嫉妒之罪,不然稍有一个偏差就会掉进悬崖永不复生。 七皇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抹不应存在的嫉妒与苦涩,他想要活到成年,以后就做个闲散王爷好了,好好娶个美娇娘,至于这天下,真的与他不相干。现在教学的先生都是教他为臣之道,他也就越发想要份安宁的生活,皇位与他并不相干,他距离太远。 “参见父皇、母后。”姐弟二人忙行礼请安。 苏梓瑜其实也在暗中打量这对姐弟,还是一如既往,这对姐弟很能克制,眼里纵有对自己一对儿女受宠的羡慕嫉妒,但很快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平静的面容。 这姐弟二人比她想象当中还要懂得明哲保身,这样就甚好。 朱翊轻声道,“都平身吧。”他的目光扫过这姐弟二人带过来的东西,笑道,“都是些什么好东西?怎么带到你们母后的寝宫来。” 他对这些物品不太在意,只是想要找个话题与这对平常见面忒少的孩子说说话,他承认自己是个失职的父亲,对子女也不能一视同仁,现在再也找不到以前对这俩孩子喜欢到入骨的感觉,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凉薄之人。 不可否认,这对儿女受了高凝珍的牵连,他不想忆及高凝珍,自然也就不想见到在长相上有高凝珍影子的孩子。 苏梓瑜的目光看向永安公主姐弟俩后面宫人手中捧的物品,眼睛微微一眯,心中俨然已经有数,这对姐弟是来向她投诚的。 果然,永安公主率先道,“回父皇的话,这些都是大姑母送的礼物,永安觉得太贵重,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不,赶紧拿来让母后给儿臣抓个主意,好让儿臣不至于失礼。” 七皇子也忙道,“父皇,这珍贵的文房四宝也是大姑母送给儿臣的,儿臣觉得大姑母太客气,几度退回去她都不要,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翊一听这些礼物都是长公主送给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的,本来和颜悦然的神色已然是一变,他冷冷地注视着这些礼物,皇姐到底要做什么? “这些礼可都不便宜啊。”苏梓瑜翻看着宫人捧到跟前的礼物,“看来长公主是下了血本的,许是太过于喜欢永安和七皇儿了吧。” 这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如果真的过于喜欢这俩孩子,那么逢年过节也会有礼物给这俩孩子,事实上却是长公主居住在江南这么久,一次也没有送过礼物回来给这对姐弟,现在突然送上大礼,安的是什么居心? 朱翊的神色已然是黑得够呛,本来上回皇姐哭上那么一哭,他确实有几分心软不计较她做的事情,可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踩自己的底线,这就不是几滴眼泪就能化解的。 他在皇宫出生并且长大,现在又坐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他自然明白皇宫里的人情往来往往都是带着某种目的的,长公主此举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苏梓瑜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此事朕会问清楚皇姐的……” “皇上真以为可以问清楚吗?上回她打太医板子就掉了几滴泪,臣妾看皇上已是心疼得不得了,还如何去问个清楚?”苏梓瑜心里有不满,这会儿借机说了出来。 朱翊脸上顿时尴尬不已,“梓瑜,你得相信朕。”此刻,他只能强调这句。 苏梓瑜道,“那臣妾姑且信任皇上吧,长公主这做法真让人寒心,臣妾自认待她已经是极好了,她还要在背后小手段频出,臣妾实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与她周旋。”顿了顿,“如今孩子们都在宫中,过两天伴读的孩子也要进宫来,长公主再住在宫里就不合时宜了。” 她得为孩子们的安全负责,尤其是昨儿喜宴之上,林珑私下表示希望长公主母女赶紧出宫搬到长公主府住下,省得在宫里盯上俩孩子。 这提议自然获得她的赞同,本来还在想该如何与皇帝提此事更为妥当,现在倒是顺着这机会道了出来,她的孩子们都经不起丁点危险,只要这危险稍有萌芽,她就要将其扼杀掉才能安心。 朱翊是十分赞同苏梓瑜的话,皇姐的手都伸向永安姐弟俩,保不准会不会将主意打到他的小太子和小公主的身上,一想到苏梓瑜现在才算是走出了心中的阴影,他就更不可能看着她伤心落泪。 “梓瑜,此事朕赞同你的意见,朕这就去见见皇姐。”说完,他把怀里的小家伙交给晋嬷嬷抱着,起身就要准备离去。 苏梓瑜忙唤住他,“皇上,臣妾上回给选婿册子长公主已经有段时日了,不知道长公主考虑得如何?我算了算柔姐儿的生辰都已过了,这双十年华再不嫁出去,以后成了老姑娘更没有人要。” “朕会让皇姐赶紧选一个的,这毕竟是你花心思准备的,皇姐不该糟踏你的一片好心。”朱翊握了握妻子的手,表明自己的立场。 苏梓瑜点点头,这才放朱翊离开。 等朱翊已经离开这暖阁,她忙朝红菱看去,示意她安排人手去偷听一下皇帝与长公主的谈话。 等到一切都布置妥当后,她这才看向一直安静地待在原地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伸手示意他们上前。 俩孩子到她跟前站好,她伸手轻抚一下两人的头顶,“别太担心,母后不会怪罪你们的,你们要对母后有信心才行。” 永安公主与七皇子的脸都不禁泛红了,异口同声道,“母后,儿臣不是不信任母后,而是……” 苏梓瑜笑着打断他们的话,“你们放心,母后不会误解你们的,相反,母后还要请你们帮个忙。”   ☆、第四百四十五章撕破 永安公主忙表示,“母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只要儿臣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脱,母后不用与儿臣如此客气。” “我姐说得对,母后不用说请这个字眼的。”七皇子也忙着道。 姐弟二人都很清楚地认知到现在他们能过上如此平静的日子,都是苏梓瑜这嫡母的功劳,若没有苏梓瑜的大方,他们估计坟头草也老高了,所以他们是相当不愿意失去了苏梓瑜的信任,毕竟他们有那么一个生母。 苏梓瑜的眼里还是颇多感慨,这对姐弟俩怕什么她一清二楚,其实对于他们,她还是暗中防了一手的,这会儿看着俩孩子这表现,她觉得自己还是多心了,伸开双手一边抱着一个,“你们都是好孩子,母后虽然没有怀胎十月生下你们,但你们也都是母后的孩子,你们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是,母后。”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眼里噙着泪花道。 其实苏梓瑜不怪他们之间的信任太薄弱,这里是皇宫,世上最没有人情可讲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那就是坠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再回首也是百年身了。 所以她的一再保证也会一次次地安抚他们的心,高凝珍欠她的债用高凝珍来还就已经足够了,她没有必要向无辜的姐弟俩讨债。 这么一想,她的表情更为宽容和蔼。 “母后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永安公主的眼里有着一抹兴奋,如果她能为苏梓瑜办事,这是不是意味着苏梓瑜将她视为自己人? 后宫里除了嫡出的小太子与小公主以外,其他的庶出皇子公主,其实大家都是如履薄冰的,有生母的还好点,再不受宠该有的还是有的,若没有生母照拂,就要自己警醒点,别让其他人欺负了去。 当然对于苏梓瑜这个嫡母,他们是又敬又畏的,几乎没有一个皇子有庞大的野心,他们都知道自己离皇位十万八千里远,除非小太子没能长大成人就夭折了,再有就是苏梓瑜这嫡母无法再生育嫡子。 不过这种想法想想就好了,除非不要命,不然没有谁敢铤而走险,毕竟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况且小太子身边护卫重重,他们都不得朱翊这生父的喜爱,最亲近也就是朱翊偶尔会查看一下他们的功课,除此外惟有家宴才能有幸见到皇帝父亲。 后宫就是一种这样诡异的平衡,各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所以长公主这次的作为是意图打破这种平衡,身为直接受益者的朱翊如何能允许? 长公主母女听到皇帝驾临自己的寝宫,两人都有几分喜出望外,毕竟皇帝很少会来到她们母女俩暂住的寝宫。 “参见皇上。”长公主带着女儿给朱翊行礼。 朱翊随手抬了抬,“都起来吧。” 长公主的脸上的笑容在触及到皇帝有些冰冷的表情,不由得一窒,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皇帝不高兴?“皇上这是?” 朱翊两眼直视这个皇姐,如今是越看越找不到昔日的亲近,兴许人到中年又隔了好多年的光阴没见,什么感情都消磨殆净了。 “皇姐,你们长住在宫里也不是个法子,明儿就搬回宫外的长公主府吧。”他淡淡地道。 这是逐客令了,长公主母女对视一眼,脸色都有几分煞白。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几乎是颤着声音地问道,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皇弟要赶她走,“是不是皇姐做错了什么?您说出来,皇姐改好不好?” 朱翊揉了揉额角,他确实觉得皇姐这一生挺可怜的,所以看到她示弱就会有几分不忍,但这样的招数用多了就会让人生厌,一味地装柔弱掩饰不了他眼前这位皇姐的真实本质。 “皇姐,你这样累不累?” “皇上,我听不懂。” 长公主拼命地摇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惹皇帝生厌了? “皇姐,朕本来想给你留几分颜面的,可你的行事让朕实在是无法容忍,朕的儿子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或许因为小太子兄妹的诞生让朕对他们都有所疏忽,但不代表朕就漠不关心,这是两码事……” 朱翊说这话时脸色相当的严肃,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没有朝长公主大声怒骂。 长公主这会儿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她忙道,“皇上,是不是皇后跟您说了什么中伤我,皇上,我身为您的皇姐,又有什么可能会对亲侄子侄女不利呢?这根本主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闭嘴。”朱翊的神色终于愤怒起来,他没再给好脸色长公主看,“梓瑜是中宫之主,是朕的结发妻子,轮不到你在背后诋毁她,再说她也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为了你女儿的婚事,她熬了好几夜准备合适人选的名单,可你居然用这样的语气与态度说她?皇姐,你真让朕心寒。” “皇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那几个孩子可怜罢了,所以我才会给他们送点东西表示心意……”长公主急忙再度解释,这回她没有再去攻击苏梓瑜,她这位皇弟比当年更在乎苏梓瑜,再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还是存在。 “可怜?”朱翊嘲讽地重复这个词语,“皇姐,你居然说朕的儿女可怜?你这是在指责朕身为父亲有所过失吗?还是在指责梓瑜身为嫡母疏于管教?”最后的语气已是出离于愤怒了。 皇帝这么一动怒,长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慌不择言,怎么能说帝王之家的孩子可怜呢?她忙自打了两个嘴巴,“皇上莫要与我计较,这都是我用错了词,我本来不是这个意思的,他们是天之骄子又如何会可怜?只是我与他们投缘,对,就是投缘……” “皇姐,你是把自己还是把朕当成了傻瓜?”朱翊哪会信她此刻的措词,“你的目的是什么,朕还不至于双眼被蒙蔽看不清楚,皇姐,朕告诉你,朕心里清楚得很。” 长公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表情的皇帝,记忆里这皇帝还小的时候,她就常牵着他的手在宫里玩耍,那时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就算不是嫡出的公主,但她享受到的都是嫡公主的待遇,这也得归功于太后并没有女儿,所以她才能脱颖而出让太后养在膝下。 那时候亲密无间的姐弟,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而生出间隙来,她真的好恨,恨苏梓瑜抢去了属于她的东西,曾经,她才是离这皇弟最近的女人,她的话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今让她如何甘心? 她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实在难以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站在母亲身后的周雪柔忙扶住母亲,此刻她的两眼满是焦急,下意识就朝皇帝道,“皇上舅舅,您误会我娘了,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你给朕住口,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余地。”朱翊正处在气愤当中,半点颜面也不给周雪柔这个外甥女。 从来没有领略到皇帝冷如严冬这一面的周雪柔,脸上的血色也快速地褪了下去,原来皇帝舅舅如此可怕,她顿时没敢再说出一句话来。 长公主看到女儿也遭了朱翊的呵斥,她轻推开女儿,两眼看向皇帝,“皇上,既然您希望我们母女搬出宫出,那我们母女必定谨遵圣旨不敢有违。” 她当即跪在地上。 朱翊居高临下地看了半晌她的跪姿,最后才轻声道了一句,“起来吧。” 长公主这才起身,周雪柔忙上前去搀扶母亲。 “出了宫也好,这样有助于皇姐反省一下己身之过,好好地当你的长公主,别再想东想西的,朕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局面。”朱翊现在的神色已经和缓了一些,“还有朕说过别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心意,外甥女也双十年华了,再不嫁人就要惹笑话,赶紧找个对象成亲要紧,别再拖了……” 周雪柔的脸色当即更为难看,她这会儿顾不上这皇帝舅舅可怕的一面,忙道:“我不嫁那些平庸之人,他们如何配得上我?皇上舅舅,我是您的亲外甥女啊,婚姻大事如何能将就……” 朱翊一听这话,本来和缓下来的脸色顿时又紧绷,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周雪柔,这目光让周雪柔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来,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长公主忙护住女儿,“皇上,柔姐儿是慌不择言,不过这也是出自她的本心,她心有所属,所以才会对皇后所给的册子里的男人动不了心,这也是我迟迟没有回应的原因所在。” “哦?那柔姐儿想要嫁什么样的人物才满意?”朱翊这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是翻看过妻子册子里所列的人选,个个无论家世人才相貌品行配区区一个公主的女儿已是焯焯有余。 只不过长公主母女现在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所以没有听出皇帝话里的潜台词。 长公主再三细思,如果今日不提,往后只怕更没有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放手一搏,她不想看到女儿失望,遂抬起头来直视朱翊,“皇上,柔姐儿有心上人了,在江南时就已经情倾人家,只是一直缺少机会罢了,此刻还请皇上成全她一片小女儿的痴心,让她能嫁得如意郎君,这样皇姐我也能真正放下心来。” “那柔姐儿看上的是谁家的儿郎?”朱翊似感兴趣地问。 其实这事也好办,无非是他一道圣旨罢了,如果这人选没有问题,他成全一个少女的痴心又有何难? 长公主吞了口口水,“说来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柔姐儿的眼角也高,对方是叶旭尧,人品长相家世都是上上之佳,柔姐儿若能配上他,此生也就无憾了,还请皇上成全她吧……” 周雪柔也满眼期望地看向朱翊,如果皇帝肯成全帮她赶走林珑取而代之,她这一辈子都会感激这舅舅的。 朱翊却是吃了一惊,随后没多久就大笑出声,这笑声让长公主母女都头皮发麻,皇帝这反应是什么意思?赞同还是反对? “皇上?”长公主试探地道。 朱翊笑容一收,“皇姐,你这女儿还真的得了你的真传,一样看上人家的夫婿,莫非还真的抢上瘾了?” 长公主被这皇弟这么一讽刺,牙齿不禁咬紧下唇,她感到全身一阵的冰冷,从所未有的冷,颤声道:“皇上,您什么意思?” “皇姐,要点面子好吗?俗语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朕并不想做这有损阴德之事,一生做过一次就足以后悔半辈子了。”朱翊冷冷地道,“叶旭尧有妻有子,如何能拆散人家家庭就为了成全柔姐儿这不切实际的爱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非要看上人家的夫婿?就这么点眼光?” 长公主母女顿时觉得颜面扫地,皇帝这几句话根本就是半点颜面也没有给她们留,提及周显当年休妻娶自己,长公主的脸上这才渐渐有些缓过来。 她定定地看着皇帝那张并不赞同的脸,从来没有一刻她会如此支持女儿的爱情,女儿爱上叶旭尧有错吗?就算对方有妻有子那又如何?可以休妻另娶,对于皇家来说这根本就不算是一回事。 “皇上,您真的如此绝情?看着柔姐儿伤心到死?” “皇姐,你别拿这个来吓唬朕,朕也不是三两句就能动摇意志的人。柔姐儿想要嫁叶旭尧为妻那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你们赶紧给朕死了这条心,老实选个人嫁了吧……” “皇上,当年周显是如何死的?” 长公主幽幽地发问,朱翊不由得一顿,嘴唇也紧抿起来。 “皇上不敢说了,对哪?我夫君他是死在自己的君主手中,这么多年了,我避居江南只字不提这事情,就是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没得怨,我是朱家女,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么多年了,我守着寡彻夜难眠,皇上知道吗?您欠我一个夫君,如今我就这么个女儿,我女儿就这么个心愿,您还要让她心碎至死,您就是这样对待您的皇姐?” 长公主越说越激动,她步步走向皇帝,眼里带着控诉,也有这么多年来压抑的痛苦,她不想拿这个来要胁皇帝,这个有伤他们姐弟的情份,但如今这皇弟根本就不站在她这边支持她女儿的爱情,这让她如何还能再忍? 看到皇帝默不吭声,她的情绪更为激动,“皇上,您无话可说了吧?您谋害了您的姐夫,让自己的姐姐守寡,这说到天底下也是不占理的事儿。我没有怪罪皇上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皇上我女儿一段锦绣良缘,其他多余的我不求,皇上,您就真的忍心拒绝我吗?” 朱翊闭眼长长呼吸一口气,原来皇姐知道这件事,也好,这样他的内疚也会少一点,“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吭过一声确实是让朕刮目相看啊,皇姐,原来你也是如此会算计朕,你又何尝不让朕心寒?” “皇上,这一码归一码。”长公主绝口不承认她是想用这个来让皇帝内疚,从而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皇上,我不能让柔姐儿失望,这是皇上欠我们母女的,柔姐儿自幼就失去了父亲,皇上就还她一个爱人如何?区区一个义女又没有皇族血统算得什么正经的存在?皇上,我就这么个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憔悴至死,还请您成全她的爱情,这是皇姐惟一的要求,也请您可怜可怜您的外甥女的一片痴心。” 她跪在地上祈求着。 周雪柔也忙跪在母亲的身边。 朱翊的神色十分的复杂,当年的真相长公主未必全都知道,但周显之死确是他亲自下的圣旨,这位功高盖主的草根出身的将领做得太过了,已经是皇室所不能容忍之事。 长公主见皇帝没有表态,又道,“皇上,您就真的那么狠心?” “舅舅,我是真心爱慕叶侯爷的,此生只要能嫁给他为妻,我愿折寿十年。”周雪柔也忙表态。 长公主看了眼女儿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痴心一片,我看着她都怪可怜的……” 正在这时候,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长公主,只有你的女儿是人,本宫的女儿就不是人了?抢人夫婿抢得如此理直气壮,你真的让本宫开了眼界,这话亏难你说得出口?” 长公主母女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苏样瑜来了。 果然她们看过去时,正好看到被宫娥簇拥进来的中宫之主。 这会儿的苏梓瑜面带愤懑之色,她的双眼冷冷地溜过长公主母女无耻的面容。   ☆、第四百四十六章落败 长公主被苏梓瑜杀了个措手不及,初时不由得懵了一下反应不过来,随后她似想到什么,愤怒地看着苏梓瑜,“你派人监视我的寝宫?”又转头看向朱翊,“皇上,您就由得她在后宫掀风作浪……” “长公主,你别急着给本宫扣帽子,本宫对你的破事儿并不感兴趣,别太把自己当成一盘菜。”苏梓瑜冷声道,“只不过是本宫正好有要事寻皇上,恰巧听到你这一番不要脸的言论,啧啧,都过了这么多年,长公主你还是毫无长进,不,你是连自己的女儿也没有教好,整一个缺乏教养的无耻丫头……” “不许你这样说我娘。”周雪柔恨恨地看向苏梓瑜。 长公主缓缓起身与苏梓瑜对视,“为了你那个什么义女,你还真的豁出去了。” “本宫的义女也就是皇上的义女,长公主,你说这些挑拨的话根本就没有用。”苏梓瑜立场坚定地道,不理会长公主那似要吃人的目光,她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朱翊,“皇上,襄阳侯已经娶妻生子了,况且这次他在赈灾事件中表现优异,皇上真的要为了长公主那无耻的要求拆散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吗?” 这回她不容许朱翊再模糊处理,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准信儿,要断了周雪柔那无耻的想法才行。 “皇上,那不过是个毫无皇族血统的野丫头罢了,叶旭尧若娶了柔姐儿为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长公主立即作声与苏梓瑜打擂台。 “福气?”苏梓瑜用轻蔑的目光扫过周雪柔带着面纱的脸,“娶个脸上带疤的女人为妻就是福气?长公主你这是什么逻辑?义安身为皇上与本宫的义女,她可是有封号的,半点也不输给柔姐儿。” 长公主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要命,苏梓瑜这分明就是要与她唱对台戏。 苏梓瑜不理会长公主那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直接就看向朱翊,“皇上,这夺人夫婿一事绝对做不得,这样有损阴德之事做来那是亏了良心……” 她不能给朱翊细思的时间,省得他又拎不清因为长公主几滴假惺惺的泪水又要心软,毕竟当年长公主是真的把人家夫婿给抢到手了,尽管背后是有原因的,可她仍旧大意不得。 “梓瑜,朕心中有数。”朱翊举手示意妻子不要急着发言,其实长公主没有说错,妻子应该是派人监视了这寝宫,可那又如何?他的妻子是后宫之主,在这寝宫有几个眼线或者派几个监视又算得什么一回事。 苏梓瑜这才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微眯眼地站在原地,她倒要看看丈夫会如何处理此事,不管怎么说,叶旭尧都是股肱之臣,犯不着为了一个公主女儿让皇室落得一个骂名。 “皇上?”长公主忙唤一声。 朱翊也举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他的目光看了看妻子又溜过周雪柔的面容,最后定格在长公主那张急切的脸上,“皇上,你可知道你在江南施的粥棚惹下大祸了?” 长公主的心里“咯噔”一下,“皇上,我本心是好意要帮助灾民的,为此我江南长公主府里的粮食全都拿了出来,这足以证明我的善心,那群灾民不但不知道感恩还敢冲进长公主府,眼里还有皇室的存在?” 朱翊并不领长公主这份所谡善心的情,“赈灾一事朕已经指派了官员去处理,粮食也从国库运出,当地大户人家也号召鼎力支持。皇姐,朕之前早就下旨让立即进京,你却贪国那点名声迟迟不肯进京,这才让灾民形成了暴民,此事,你可明白自己的过失?” “我……皇上是想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长公主气得嘴唇哆嗦地道。 “本来就是如此,后宫不得干政,长公主身为皇室女眷也当遵守这祖宗规矩。”苏梓瑜冷笑地提醒长公主。 长公主抿紧唇不说话,手却是紧握成拳。 她这副样子落在朱翊的眼里,哪会看不出来她的不甘心与气愤,看来他这位皇姐确实是让人太失望了,“你到底是朕的皇姐,朕这次念你初犯,自然会将此事为你兜下,保你们母女太平,这样一来,你口里说朕欠你一事自此一笔勾销。” “皇上?”长公主忙唤出声,哪有这样的?这欠她的话,她捂在心里多少年了,她相信只要运用得当,皇帝会一再地容忍她踩底线,哪曾想却是轻飘飘的一句不欠就抹去。 朱翊冷冷地看着她那一脸的急切以及懊恼,“皇姐,朕不可能次次都可以为你兜着事情,今儿个你就搬出宫去住进长公主府吧。”不给长公主反驳的机会,他看了看周雪柔,对这外甥女也没有多少好感,“至于柔姐儿的心愿一事,皇姐,朕还要这脸面,实在做不出再次夺人夫婿一事,叶旭尧是朕的得力干将,朕还要用得上他,他的后宅安宁才能更好地替朕当差办事,所以柔姐儿的心愿注意实现不了,朕不会支持你这样做的。” “舅舅,为什么?您是我的血缘至亲,为什么要去帮一个没有皇族血统的女人?叶侯爷若娶了我有什么不好,难道就不能为舅舅您当差办事?”周雪柔立即炸毛道。 “你这是在质问朕?”朱翊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在场的也就惟有苏梓瑜的眼里没有恐惧的神色,长公主已是下意识地将女儿护在身后,“皇上,她不过是个孩子一时口不择言,皇上身为长辈,还请不要与她一个小女娃计较……” “都二十了,还小女娃?”苏梓瑜嘲讽出声,“我家珑姐儿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柔姐儿却连婚事都没着落,你身为她的娘除了灌输她一些要不得又肮脏的思想,还能做什么?” “你……”长公主又转头怒瞪这与她不对盘的至尊弟妹。 苏梓瑜却是无视她的瞪视,直接朝朱翊道,“皇上,臣妾以为柔姐儿再不择婿花期就要过了,再者老是想着人家的夫婿也不像个样子,要不这样吧,就由臣妾代劳给指定一个乘龙快婿,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不,我不嫁——”周雪柔北上进京的时候想得相当美好,她的皇帝舅舅一定会为自己出头的,这样一来她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朱翊一看到这外甥女的样子,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梓瑜这提议甚佳,就给柔姐儿指一个吧。” “既然皇上同意,那臣妾就斗胆做主了。”至此,苏梓瑜心情舒畅。 长公主对于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做主解决女儿的婚事,只觉得心寒不已,周雪柔更是受不住这刺激昏倒在她的怀里。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招数来化解。 “后来如何?义母给指了一个?”两日后送俩大儿子进宫伴读的林珑忙追问苏梓瑜。 苏梓瑜表情慵懒地歪躺在罗汉床上,“不这样她还能如何?这不,我给她指了个还不错的夫婿,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人品才学也还行,依我看,配周雪柔还是有点可惜了。” 她没有那么坏的心肠,不喜欢长公主母女是一回事,她也没想过塞个没用的男人给周雪柔,至少能让皇帝也能看得进眼,所以这人选她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但愿她能领会义母的心意,别再弄什么幺蛾子。”林珑道。 苏梓瑜笑道,“若她还要执意生事不死心,那我也绝对不会饶了她。” 林珑此刻的心情甚好,长公主母女被扫地出宫了,也就是说她不用太担心自家俩儿子会遭遇不测,不过该心的还是要防,怕是长公主在宫里也还是有几个人脉供她使唤,所以她也不能全然放心。 苏梓瑜一看就知道林珑始终没能放下心头巨石,她自己也是为人母的人,素日里把这一双儿女也看得如眼珠子般的宝贝,所以她伸手握住林珑的手,“你且放心,我会安排好人手保护他们的,不会这孩子们出事。” “义母,我……”林珑想张嘴要解释几句,不过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语来,毕竟自己是真担心孩子们。 苏梓瑜笑道,“我明白的。” 林珑的眼里顿时涌上感激之情。“还是义母懂我。” 把俩大孩子送进宫里,林珑在出宫时一再地回头,哪怕已经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一想到孩子离开她的身边,她的心就疼得厉害。 叶旭尧伸手握着她的肩膀,“别担心,娘娘都保证不会出事了,孩子又不是一进宫就不回来,再说你若想他们了就递牌子进宫,这不就又见着了?” 林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要进宫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但饶是有丈夫这通开导,她还是难过了好几天,做什么事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惟有抱着俩个小的,这心情才能好转起来。 叶旭融的婚礼过后,叶明恂就被叶钟氏在叶老侯爷面前找了个借口被派回老家祭祖,毕竟这回叶旭融高中了。 叶明恂没法只好起程离开京城,不过还是带上两个姨娘并几个通房在路上侍候,也不至于路途无聊。 叶钟氏把这丈夫打发出京城了,这才与林珑道,“这回终于天下太平了,你公爹这搅屎棍离京了,不然我还怕他会生出什么事端来。那不要脸面的周雪柔一天没有拜堂我们一天都不能真正松懈。” 林珑对于婆母的全然维护,一脸感动地道,“多谢婆母为儿媳妇设想周全,义母给周雪柔定下的婚期在下个月初九,算算日子也没有多少了。” 可以说这日子定得仓促之极,长公主不满又抗议,无奈朱翊不为所动,直言此事已交给皇后处理,一切以皇后的安排为准。 汝阳城。 进入了五月,叶蔓君的肚子已经大得不像话了,王府里面的大夫与稳婆全都到位严阵以待生产之日的到来,滕太侧妃更是每天都要清点一下孩子的东西准备妥当没有,生怕有所遗漏。 叶钟氏派人送去的小孩子衣物等东西还是在赶在叶蔓君生产前到达,叶蔓君看着家中母亲那一箱一箱的孩子用品,眼里不禁湿润起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手中做工精致的孩子衣物,思乡思亲之情更浓。 朱子期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还以为她发生什么事情,忙一脸紧张地奔近她,伸手揽她到怀里,沉脸道,“有谁让你伤心难过了,你且说出来,我自会教训她……” 叶蔓君看到丈夫这表情,不由得破啼一笑,“我不过是想我娘我哥我嫂子了,哪里有什么人给我委屈受?” 她一想到融弟高中探花,这心又不由得欢喜起来。 朱子期这才松了一口气,“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乔装打扮一番回京探亲。” “真的?”叶蔓君猛地抬头看向丈夫,眼里有着不确定。 朱子期笑道,“我还骗你不成?只要不让我那皇帝堂叔知晓即可。” “那还是要冒险?”叶蔓君眼里的兴奋渐渐消去,她不想丈夫只身涉险,要是让天子知道他擅离汝阳城,那可就是大事了。 朱子期倾身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记,“我以前试过,我那皇帝堂叔压根儿就没有发现……” 叶蔓君听他回顾往事,表情不由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她一板一眼的丈夫吗? “所以你别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他道。 叶蔓君笑眯了眼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她正要再说些什么体己话,哪知腹中一阵坠痛,不禁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朱子期一脸着急地问。 “我可能要生了……” 叶蔓君努力想要绽放出一抹笑容来,只是疼痛让她笑不出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生子 “什么?王妃要生了?”滕纱纱一听到这消息,忙起身看着丈夫道,“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朱子佼也正有此意,不管如何,他身为朱子期的弟弟,不能不现身,不然就要遭人诟病了。 一旁的安太侧妃讥嘲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生他们的孩子,能与你们有什么牵扯?指不定生的是个女娃,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娘,你这话若传出去让外人听闻,你还要不要你儿子做人了?”朱子佼怒喝一声,这老娘为何到现在仍是拎不清,现在是能说风凉话的时候吗?“那是我亲二哥,娘,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不然就别怪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认你这个娘。” 安太侧妃一听到儿子这话,顿时一脸怒色,“朱子佼,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我是你亲娘,十月怀胎生你的亲娘,你就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 滕纱纱看到丈夫还要再辩,她忙上前按住丈夫,“别这样与婆母说话,二嫂那儿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是赶紧过去为好,只怕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过去了,迟了不好。” 朱子佼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自己不会再与母亲起争执,反手拉住妻子的手准备离开。 “马屁精。”安太侧妃冷嘲一声。 朱子佼想要回身与母亲再理论几句,如今母亲的身上越发见不到慈祥,有的都是尖酸刻薄,他有时候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哪一天变成这个样子的?对此他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滕纱纱忙拉了拉两人交握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吵起来也不好看。” 朱子佼这才阴沉着脸带走妻子,以后还是让妻子少到母亲这儿来,省得受气,他身为丈夫的看着也心疼。“以后娘再唤你来,你就说要照顾姐儿不得闲,没得让她找理由磋磨你。” 滕纱纱一愣,这是朱子佼第一次选择站在她这边,显然母子关系已经是近破裂的程度,她的眼眉睑下来,这样对她很有利,再深思丈夫此举的用意,她又觉得一阵窝心,至少这个男人心里有她。 夫妻二人急急忙忙赶往王府,此时王府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车,大家收到风都很快,毕竟如果叶蔓君生的是男孩,那么就是未来汝阳王,他们能不关注吗? 朱子佼与众人一一打着招呼,不过脚下的步子却不慢,与妻子正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往王妃所住的正院。 因为叶蔓君要生产了,汝阳王府早已备好的接生人马都忙得脚不点地,从产房里面一盘盘血水地端出来。 朱子期的脸色随着产房里面妻子的痛呼声越来越苍白,再看到那血水,只差冲动进去与妻子说不生了,到底最后还是按捺住自己没有闹笑话。自从知道妻子即将生产忙把人唤来接生,接着他就被彪悍的稳婆赶了出来,直说什么女人生孩子男人看不得云云。 “子期,儿媳妇怎么样了?”老王爷朱翌正好赶过来,立即朝儿子问道。 “已经进去了个把时辰,现在胎儿还没有落地。”朱子期一脸担忧地道。 滕太侧妃忙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别太担心,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哪个不痛上一痛?喊上一喊?” 朱子期没有答话,侧头看向产房的目光泄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娘进去看看。”滕太侧妃道。 朱子期忙点了点头,推着他娘进去,滕太侧妃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翌看着儿子在门帘处止步,遂朝儿子道,“过来与父王喝碗茶,等会儿你等着做父亲即可,你媳妇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不会有凶险的。” 朱子期看了眼淡定的父王,最后只好举步走到他身边的圆椅内落座,他又不能替爱妻生孩子,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这儿守着她,祈祷她母子平安。 待他正要茗一口茶水这际,屋外有人进来,定晴一看是五弟朱子佼与滕纱纱。 朱子佼携妻子上前给父兄请安。 滕纱纱听到产房里面的动静挺大,忙道,“公爹,二伯,我进去里面看看。” “去吧。”朱子期立即同意,虽然不太喜欢滕纱纱,但是妻子与她的关系极好,能有个亲近的人在身边,妻子生产也能更安心些。 滕纱纱福了福,立即就掀帘子进去产房。 此刻的叶蔓君额头都是汗,她躺在产床上咬紧口中的软骨在稳婆的“使劲”声中努力地将腹中的孩子排出体内,而滕太侧妃正拿帕子给她擦去汗水,不停地说些鼓励的话。 滕纱纱的脸色也紧张起来,哪怕她是过来人,还是觉得女人生孩子真的是一只脚踩进火盆里面。 一轮劲使过后,孩子还是没能生出来,叶蔓君倒在婆母的怀里喘着粗气,努力的酝酿着力气留着待会儿再度努力。她的头微微一侧,目光就落在滕纱纱的身上,轻声道:“弟妹,你来了?” “嫂子。”滕纱纱立即奔向叶蔓君,握着她的手给她鼓劲道,“等会儿一鼓作气将孩子推出来,就像我们平常如厕那样……” “说什么呢?”滕太侧妃不太高兴地道,这会儿这娘家侄女进来,她的脸色就没好看过,毕竟在她心目中,滕纱纱还是心机颇深沉之辈,谁知道待会儿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招数来?思及此,她眼里的防备更甚。 滕纱纱不是不知道她招自家姑姑猜忌了,但让她在外面等消息,她又觉得对不起叶蔓君这个一直善待她的人,至少她要进来陪着她生孩子才能安心。“姑姑,是我说错话了……” “婆母勿要责备弟妹,她说得很形象。”叶蔓君忙为滕纱纱说话。 滕太侧妃现在一切都以儿媳妇为大,一听到她维护滕纱纱的话,脸上也没有不快的表情,忙道,“我没有怪她的意思,你现在也不宜操心这个,早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早点安心。” 叶蔓君也想早点把孩子生出来,没想到这生孩子是这般痛,心里越发想念远在京城的母亲,不生孩子不知母恩,她多想叶钟氏能来陪她,此时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 下一波的阵痛又到来,稳婆又就位,滕纱纱忙移位到自家姑姑身后,双手合十念着经文祈求叶蔓君母子均安。 “啊——” 叶蔓君猛然松开口中的软骨,大唤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稳婆惊喜的声音,“王妃再使点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她的手忙伸进产道中,试图把孩子拉出来。 “儿媳妇,你听到没有?哥儿就要出来了,赶紧再用力……”滕太侧妃忙在叶蔓君的耳边欣喜道。 叶蔓君得了这些鼓励,又是一阵的使劲,“啊”声不断。 最后在一声大喊着,伴随着的稳婆大功告成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世子……” 她立即就把孩子嘴里的黏液拿掉,孩子立即大声哭出来,强有力的哭声显示着他的强壮。 “这么说真是哥儿?”滕太侧妃止不住一脸的高兴,她终于成祖母了,想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 不过就算是如此,她还是先给叶蔓君擦汗整理一下汗湿的秀发,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抱孙子,这一幕看得滕纱纱一愣一愣的,她家姑姑的改变真是大,她还以为她会第一时间去抱孙子。 叶蔓君仍未回魂,累及的她眼睛只是紧闭着,想到稳婆口中的小世子几个字眼,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不管如何,这胎生的是个儿子对她还是有莫大的好处,至于闺女,以后再生也不迟。 至少,没能再有借口给她男人塞女人,她也算是真正坐稳了汝阳王妃的宝座,心情一放松,她当即睡过去。 滕太侧妃也不去吵醒她,而是看到另一个稳婆已清理干净了儿媳妇的身体,她这才给叶蔓君掖了掖被子,随后起身看向已经被稳婆清洗干净包上襁褓的小孙子,伸手接过来举起对着外面微弱的傍晚霞光看着小孙子。 好半晌,她高兴地道,“我们哥儿真漂亮。” 滕纱纱的嘴角一阵的抽搐,其实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皱皱的,真心来说算不得好看,可现在她这个一向让人畏惧的姑姑却说孩子漂亮,显然是真心喜欢这孙子的。 她看了眼沉睡中的叶蔓君,这从京城远嫁而来汝阳城的女子,总算是苦尽甘来,显然她与滕太侧妃的婆媳关系更进了一步。 滕太侧妃得了宝贝孙子,就想着显摆,立即就要抱出去给丈夫儿子看看,不过她走了两步又记得滕纱纱还在这里,遂转头看向这侄女,“你还忤在这儿做甚?让你嫂子多睡一会儿,你赶紧与我出去。” 她才不会放着这野心大的侄女有机会加害叶蔓君。 滕纱纱忙应声,无奈地上前跟在自家姑姑身后,暗地里叹了口气,她是真心不明白自家姑姑到何时才肯相信她已经没有那野心,如今朱子佼待她好,哪怕给她世上最完美的男人来换,她也不换。 滕太侧妃刚要揿帘子出去,就看到儿子急匆匆地进来,“娘,是不是生了?” “生了。”滕太侧妃没好气地道,“喏,这是你儿子……” “娘,我待会儿再看他,我娘子没事吧?”朱子期最为担心的还是叶蔓君,毕竟她最后那几声叫唤让他的心房直到现在仍旧颤抖着。 “她好得很,正睡着……”滕太侧妃还没有说完,就见儿子已经风风火火地越过她进去里面了,“你进去做甚?让她好好睡一睡,你别吵她……” “娘,我有分寸,你且把孩子抱出去给父王看看。”朱子期知道一抬出父王,母亲就不会有时间管他事,没亲眼看到妻子安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 他坐在床沿伸手抚摸了一下沉睡中的叶蔓君,眼里一片柔情。 滕太侧妃把孩子抱出去,老王爷朱翌立即凑上前来,急道,“我听说是哥儿……” “恭喜老王爷,您当祖父了,这是哥儿。”滕太侧妃忙把怀中的孩子举高让丈夫瞧。 朱翌伸手抱过这宝贝孙子,眼里也是彩光连连,这孩子怎么看都可爱极了,一想到这小娃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就止不住的兴奋,生命就是这样一代传一代,用这种方式记录着他的存在。 朱子佼也探了探头看父亲怀中的小娃儿,这胎是个哥儿就好,王府有了继承人,他顿时一脸的轻松,这样一来他与妻子也无须避孕,下胎他也要生个儿子。 汝阳王府喜得麟儿这消息彻底地让汝阳城的人兴奋起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地讨论小世子的诞生,就连当地权贵家族也一收往日不以为然的表情,这王府已经有了嫡孙,他们也就能真正死了这条心,本来家中还留有女儿的人家也开始为女儿张罗婚事,嫁进汝阳王府当侧室的想法宣告破产。 叶蔓君彻底清醒过来是在翌日的傍晚时分,这一睡她就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丈夫胡子拉碴的脸,还吓了一跳,“夫君?” “你醒了?”朱子期的声音里面充满着兴奋之情,扶她坐起来拉过软枕让她靠着,“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我让人备了鸡汤,这就端来给你喝。”说完,不待妻子回话,他立即吩咐下人去把鸡汤端来。 “孩子呢?”叶蔓君忙问道,她还没有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奶娘正喂着,我这就让人去抱过来给你。” 叶蔓君点了点头,对于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小东西,她自然是爱若生命的。 没一会儿,孩子抱过来了,她忙伸手把这小不点抱在怀里,看着怀中像小猴子的孩子,她微微皱了皱眉。 “娘说等孩子再过几天长大点就会好看了。”朱子期道。 “就算不好看,我能不爱他吗?”叶蔓君瞥了眼丈夫,这是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再丑她也喜欢得紧。 鸡汤端来了,朱子期忙端过来舀了一汤匙吹了吹,这才送到妻子的嘴边,“来,张嘴。” 叶蔓君哭笑不得,“我不是孩子,你且抱着哥儿,我自个儿来喝便是……” “你抱着孩子吧,我喂就是。”朱子期忙制止她的行为,他知道她现在抱着孩子一定不想不撒手,一如他娘那样,好在他娘现在明事理了,没有强行把孩子抱去她那儿养着,要是搁在以前,早就招呼也不打一个径自把孩子抱走。 叶蔓君确实舍不得松开怀里的孩子,只好脸红地张嘴吞下他喂来的鸡汤,每喂一口她的脸都红得似火烧一般,好不容易才把这碗让她尴尬的鸡汤喝完。 怀里的孩子许是吃了奶现在睡得很安稳,她也轻轻地悠着孩子让他睡得更熟一些,“对了,我生孩子一事你可飞鸽传书回京没有?” 她想着母亲知道了她已为人母,一定会高兴坏了。 “已经传回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收到这好消息。”朱子期笑道。其实只怕他添丁一事,已经有人密报京城的皇帝堂叔了。 “这就好,我娘也不用再担心我。”叶蔓君轻拍着儿子的襁褓,这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这是她的骨血,血脉的流传。 直到孩子睡醒睁眼看向叶蔓君,叶蔓君方才惊呼一声,“夫君,我们的孩子睁眼了。” 朱子期却不奇怪,今儿个早晨这孩子就睁眼看人了,那双眼睛像极了妻子,明亮而耀眼。 叶蔓君却是看得眼也不眨,看到孩子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她笑道,“宝贝,我是你母妃……” 在孩子洗三的时候,老王爷朱翌给亲孙子取了个名儿,叫朱祐宇。 这名儿一出来,安太侧妃就打烂了极喜欢一件青花瓷摆件,她的心里满是嫉妒,为何滕太侧妃就能好命的如愿抱孙子,而她就只得一个赔钱货孙女儿。 看儿媳妇与孙女儿越发不顺眼,整日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朱子佼为此越发烦躁。 滕纱纱也面有不喜,越发不肯让女儿过去给她请安,直接就吩咐奶娘没事不要把姐儿抱到安太侧妃的面前,这重男轻女的婆母指不定头脑一发热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可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她抱着姐儿去见叶蔓君的时候,少不得要诉一下苦,虽说家丑不外扬,但不找个人说说她心里更苦闷。 “你也别太难过了,把姐儿好生养大不让她插手便是。”叶蔓君安慰着滕纱纱,“这婆媳关系最是难处,你与五叔也赶紧再怀下一胎,生个男丁,安太侧妃也就会消停下来了。” “我看难喽。”滕纱纱没有那么乐观,如果她第二胎生个儿子,婆母指不定还要再生什么幺蛾子?“嫂子,你看能不能找个什么借口把我那婆母给打发到庵堂去修行,我们夫妻现在都被她弄得快要不得安宁了……” 叶蔓君没想到滕纱纱居然会想出这主意来,正要回答之际,滕太侧妃就掀帘子进来道,“在说什么呢?我听到庵堂什么的……” 滕纱纱忙起身给自家姑姑请安,想到姑姑与自家婆母不和,她眼珠子转,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滕太侧妃看了眼这侄女儿,“你说的是真心话?” “姑姑,我还能骗您不成?我们夫妻都是安守本分的人,可我婆母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她留在城中说不定真会生什么事?到时候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不如把这扼杀掉,早早送她出城为好。” 滕纱纱是打定主意要拉自家姑姑结盟,就为了过上几天安乐日子。 叶蔓君乐得省事,这事情自有婆母操心,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滕太侧妃肯定会答应侄女儿的请求,不是出于关爱,而是她老早就想整安太侧妃这死对头了。 果然,滕太侧妃总算看这侄女儿顺眼了一回,“你倒是个会想事情的,纱纱,姑姑甚感欣慰。”顿了一会儿,“这事就包在姑姑在身上,我绝对不会允许她对我孙子不利。”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咬牙切齿了,显然她恨安太侧妃不是一天两天了。 滕纱纱脸上大喜,这样甚好,不过一想到丈夫,她又忙道,“姑姑,嫂子,这事还请您们一定要瞒着我夫君,我婆母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娘,我怕他会对我有意见……” “你放心好了,不会说出去的。”叶蔓君忙表态道。 滕纱纱又把目光看向自家姑姑。 滕太侧妃脸上不太自然地道,“你是我娘家的侄女儿,我还能害你不成?连我都要疑上,姑姑可要恼了。” 滕纱纱忙表了一番忠心。 自她这么投诚后,滕太侧妃方才重新对这侄女儿和颜悦色起来,眼里的提防之意渐散,滕纱纱自然乐见这样的改变。 最后,滕太侧妃给老王爷朱翌吹了好几次枕头风,朱翌方才下令让安太侧妃到庵堂去给故去的王妃朱陈氏祈福,安太侧妃接到命令后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只是她现在下得朱翌的宠爱,所以也不敢违令不遵,这才收拾行李出发去庵堂为昔日的死对头朱陈氏做法事,想来都呕死她了。 朱子期亲自把母亲送到父王指定的庵堂,当日就折返回城,脸上一阵的轻松,没了亲娘的骂骂咧咧,这日子顿时就美妙了许多。 回到府里,看到妻子抱着会爬的女儿在罗汉床上玩,他脸上带笑地走向母女俩。 “回来了?”滕纱纱忙起身迎他,“婆母那儿安置好了?” “都妥当了,出不了什么事,娘在佛门清净地也好,消消戾气。”朱子期道。 滕纱纱闻言,掩嘴笑了笑,确实,没有了安太侧妃在府里,她觉得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看来下回到王府一定要好好谢谢自家姑姑,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看丈夫此刻的样子,只怕这法事做完了,安太侧妃也还不能太快回府,毕竟就连朱子佼都想让母亲在庵堂住多些日子。 这庵堂里面的人都是滕太侧妃的人,自然会将安太侧妃看得死死的,半点风浪也不给她掀,气得安太侧妃的脸色终日都是阴沉沉的。 飞鸽传书到了京城,第一时间就有好消息送到叶钟氏的面前。 那会儿她正与两个儿媳妇说话拉拉家长,哪知道好消息从天而降。 “真是太好了,君姐儿生了个儿子……”叶钟氏高兴的只差语伦次了,女儿没怀孕的时候她操心,女儿怀上身孕之时她也操心,现在女儿终于生了个儿子,有子傍身,她这心头大石方才能放下。 林珑与苏妙珏都识趣地不去打扰叶钟氏这份兴奋,妯娌二人对视一眼,均出对方的眼里看到高兴一词。 “对了,老大家的,你看看我们是不是要再派人去给君姐儿送东西?”叶钟氏总算恢复了正常,头脑一运作就是想到要给外孙子送什么东西才好,之前送去的因为走陆路她总是嫌送少了。 “那是自然,回头儿媳妇列了单子给婆母过目。”林珑忙应声,她也正有此意。 “嗯,跟上回一样,衣物什么的做大些的,最好能穿到三岁,下回我们再送去的话刚刚好。”叶钟氏吩咐道。 林珑都一一记下,毕竟离得远,而且小孩子又长得快,所以衣物做得大点送去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苏妙珏没吭声,毕竟这侯府的当家主母是长嫂林珑,她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去与林珑争什么,再说也没什么好争的,自然是在一旁微笑地安静地听着。对于叶蔓君这大姑奶奶,她没见过面感情自然没有那么深厚,可能反倒不如她与叶蔓籽的关系来得亲密。 “我们讨论起来都冷落了弟妹,弟妹可别有意见啊。”林珑笑着伸手握了握苏妙珏的手。 “我哪有什么意见啊,我正想着要给小外甥做几件衣裳表表心意。”苏妙珏忙道。 叶钟氏笑了笑,“有心了,不过别累坏了身子,这做针线最伤眼睛。” “是,婆母,儿媳妇记住了。”苏妙珏道,对于来自婆母的这份关心,她是相当受用的,毕竟母亲故去后,也就惟有叶钟氏给了她这样的温情。 叶蔓君生了儿子的事情一时间传遍了侯府,人人都赞这大姑奶奶命好,叶蔓籽一回府听闻后,直呼要去汝阳城看看小外甥,被她娘敲了几个粟子,这才收起了天方夜谭的想法。 宫里对于叶蔓君一索得男的消息也是持乐见态度的,朱翊还对苏梓瑜道,“你给汝阳城送点东西去当贺礼,毕竟是祐字辈的第一个孩子,朕也替他们夫妻高兴。” 这样一来,汝阳城还能有好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可过。 苏梓瑜忙点头表示同意,“臣妾知道了,这是皇恩浩荡,他们收到贺礼也会明白圣上的心意。” “朕正是这个意思。”朱翊笑道。 与襄阳侯府的欣喜不同,长公主府却是愁云密布,下人们都不敢多说一句话,战战兢兢地做事,生怕被心情不好的主子揪到错处从而挨罚。 周雪柔为了不嫁给那什么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开始了绝食抗议,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这会儿却是又打又骂,只可惜周雪柔都不买账,打定主意宁肯饿死也不嫁那人。 “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长公主最后咬牙道。 周雪柔一听这话,绝食了三天的她眼晴突然一亮,这代表着母亲妥协了,“娘,你答应进宫……向皇帝舅舅表明取消这婚事了……” 长公主看了眼天真的女儿,那天帝后二人的所作所为都表明了他们不会再心软,进宫请求取消婚事那是痴人做梦。 “不。” 周雪柔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柔姐儿,娘自有办法让这婚事结不成。”   ☆、第四百四十八章毒计 周雪柔闻言,眼前一亮,“娘,这是真的?您打算如何做?” 长公主轻抚女儿的秀发,“柔姐儿,你先吃东西,娘再与你细说,不然娘就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她还没有忘记女儿已经三天没进食了,现在一张小脸瘦得都不成人样了,再不吃东西只怕于性命有碍,她还记得府医如此说道,所以先哄女儿吃东西才是上上之策。一向娇生惯养的女儿真的能绝食三天,实在也出乎她的预料。 周雪柔的心里一阵纠结,不过看到母亲眼里的担忧,最终还是先点了点头同意进食。 长公主高兴地立即唤人把吃食端进来,亲自把食物一一摆在女儿的面前,“你三天没进食这肠胃一时受不了,先吃点流食,回头娘再亲自下厨做点你爱吃的菜。” 周雪柔实在也是真饿了,若不是坚持不嫁那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现在拿着汤匙开始狼吞虎咽,不过她好歹也是长公主细心呵护长大的,吃相也不会太难看。 长公主一面给她布菜,一面柔声道,“慢点吃,别噎到自己,若是不够再吩咐厨娘再煮便是……” 女儿肯进食,她也放下心头巨石。 周雪柔吃到打膈方才停下手中的筷子,接过大丫鬟递上来的巾帕抹了抹嘴,她这才道,“娘,你可以告诉我了吧?真要急死我啊……” 长公主这才没卖关子,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她才不信苏梓瑜会安什么好心,所以就算女儿不闹,她也没真打算把女儿嫁给苏梓瑜指定的人选,她信不过苏梓瑜,这女人一寻到机会必定会报复她。 周雪柔乖巧地听着母亲的诉说,眼里的光彩一闪一闪的煞是迷人,笑容浮现在嘴角,还是亲娘疼她。 正在母女俩说话之际,外头有大丫鬟禀道,“公主,周当家求见公主。” 长公主道,“请他到偏厅等候,本宫稍后便至。”吩咐完之后,这才朝女儿道,“你且乖乖地养好身子,娘接下来还有动作,你若把身体弄出毛病来,岂不是让娘心疼?” 周雪柔现在得了母亲的准信儿,哪里还肯自虐,忙点头表示同意母亲的话。 长公主这才掀帘子离开女儿的闺房,吩咐外头的大丫鬟警醒点,好生侍候姑娘云云。 周当家在偏厅那儿喝了两碗茶,正等得不耐烦之际,这才见到长公主翩然而至,他不敢再坐,忙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 “本身吧。”长公主由大丫鬟扶着坐到主位上,斜睨了一眼周当家,语气淡在地道。 周当家在心里用脏话问候着长公主,初时长公主入资丰盛德之时,他百般感激她,可当真的与这公主打了数次交道后,受够了她皇族公主的脾性,心里越发是反感她,就这德性,怪不得早早将丈夫给克死了,他不无恶毒地想着。 “公主,这银两又短缺了,小的没有办法这才前来求见公主……”他没绕圈子,忙表示缺资金。 长公主的眉头紧皱,“怎么又缺了?周当家,这前前后后本宫都投进了几万两银子,你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本宫不是听说生意极好吗?那还周转不来?你若不懂如何做生意,那本宫就指派旁的人去做,省得你拿本宫的银子去打水飘……” 周当家听着这不满之词,心里气得直骂娘,面上却是做出谦卑状,“公主,当初小的就说过这打折不是长久之计,刚开始确实能吸引人进来买,但时间一长,我们根本不赚钱,再说现在这原材料价格不知道为何升得特别厉害,成长又提高了一大截,而我们丰盛德的存货实在有限,之前拿的银子都用去进原材料了……” 他还没有说完,长公主已是怒得一拍桌子,“你这是在指责本宫吗?姓周的,别以为本宫抬举你,你就能在本宫面前大放噘词,本宫可是圣上的亲姐姐,不是你这般的升斗小民。”顿了顿,“既然降价不赚钱,那就把价格调回来……” 周当家不由得苦笑,这降价降得狠了,如今又调回来只怕客源瞬间会减少,“长公主,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慢慢调价,如果一味的又把价调高了,这顾客会更少……” “是你告诉本宫不赚钱的,本宫入资你这丰盛德日的就是要与玉肤坊唱对台戏,本宫要你做的就顶死玉肤坊,不是别的,不过照目前来看,玉肤坊确实是门可罗雀,这价调回来也没关系,本宫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长公主想得很简单,丰盛德大降价几乎吸引了全京城的女眷,那玉肤坊不就得亏本?一想到林珑正头疼得紧,她的心情就一阵舒畅,这臭丫头也该尝到点教训才是。 周当家不由得眼珠子都睁大了,这长公主到底不是生意人出身,目光竟然如此短浅,他苦笑道,“长公主,事情若是这样就好了,那我们也无须担心那么多,事实上我们降价吸引的都是普罗大众,上流社会的夫人们都还是集中在玉肤坊买东西……” 换言之,玉肤坊的平民货销不动,但高端货依旧好卖,这就足够保证玉肤坊的利润,毕竟平民货的利润空间极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那丰盛德重新开业之时,本宫给你带去了全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去恭贺,你倒好,竟然没有趁机抛揽到客人。”长公主立即发难,在她的眼里,这都是周当家的错。 周当家心里直骂娘,但面上却是越发的小心谨慎,“长公主此言差矣,那些贵夫人并没有再回头买我们丰盛德的胭脂水粉,毕竟这贡品的名头落在玉肤坊的身上,我们丰盛德拿什么与别人比?” 他说这话时一直拿眼去偷瞄长公主的神色,其实说白了他想要的还是那贡品的名头,这才是丰盛德东山再起的机会,不然再如何做也斗不过玉肤坊。以前被玉肤坊抢去宫廷贡品的名头,他是无奈才没动歪脑筋,毕竟他的后台比不上人家,可现在不同了,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这帮他拿回这贡品的名额应该容易得很。 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些日子,哪里不知道整个后宫都处于苏梓瑜的手掌中,她要换下玉肤坊让丰盛德上,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直白与周当家讲的,她不能让这个男人看出她此刻的外强中干,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如今的后宫谁的权利最大。 “这事你且听我的吩咐,把价格调回来,不能再亏了,至于贡品的名额,本宫就算要动手也需要时间,急不来的。” 周当家听到这话,心里细细地分析着,看来长公是真的动心要帮他了,不管如何,这都是机会,而他是商人,一向不介意多耗些时间。 “那小的谨遵公主的命令。” 长公主见到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不太耐烦地挥挥手让他退下去,她现在为了女儿的婚事还要操心呢,至于那商场斗争,若非厌恶极了林珑,她是不会也不屑于与商家打交道,这是降低她的身份之举。 周当家哪会看不出来长公主眼里的蔑视,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恭敬地行了礼后方才退出去,一出到外面离了长公主府下人的眼睛,他不屑地吐了口口水,“我呸!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寡妇一名。” 她瞧不起他是商户,他还瞧不起她是寡妇呢,谁比谁高贵啊,不就比他会投胎罢了。 丰盛德涨价一事很快就传到了林珑的耳里。 “这么说他们坚持不下去了?”林珑玩味地道。 叶田氏笑道,“之前一直亏本如何能再坚持?这样也好,我们的生意也会慢慢好转,丰盛德就惨了些,据我所知,周当家可是囤了不少原材料,这可都是高价收购的,只怕手头都没有多少流动的银两。” “他没钱可以向长公主要啊。”林琦翻了翻白眼道,“长公主不是养着丰盛德嘛。” “能要多少?一次两次还好说,可次次投进去大笔的银子又看不到收益,你当长公主是傻的,她这举动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弄出来的,真舍得把所有的银子都填进这无底洞?”都荃倒是一语中的,毕竟于她们这些贵女来说,做生意更多的是消遣或者别有目的,不然她们是不屑于与商人为伍的。 士农工商,商户敬陪末座,这地位可想而知。 “我若是长公主,肯定也会恼了周当家老是来要钱。”贝明绯插了一句,目光还是看向玩在一起的几个娃儿,生怕女儿有个闪失。 “恼了才好呢。”林琦兴灾乐祸,“我就喜欢看他们窝里斗。” “只怕狗急跳墙。”林珑倒还是头脑清醒地道,现阶段来说丰盛德斗不过玉肤坊,但对方若是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呢?“我们还是不能放松,除非真将这丰盛德打倒再无翻身机会为止。” 叶田氏是久经商场的老将,很是赞同林珑的话,“侄儿媳妇这话在理,周当家只怕最想要的还是这贡品的资格,有了这个他才能真正地打个翻身仗,不然之前的都是小打小闹,到底伤不对彼此的筋骨。” “依我看根源还是在长公主的身上。”都荃这段时间历练得多,见识也大增,说出来的话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 叶田氏侧目看了眼这位公侯千金,都荃的命可以说极好,毕竟生在权贵之家,又得父母的宠爱,但她的命又是极不好,她的目光隐晦地看了眼她那瘸了脚,心里直为这姑娘感到惋惜。“都姑娘说的正在点子上,丰盛德靠的就是长公主,没了长公主的支撑,他坚持不了几天的。”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长公主好歹是圣上的亲姐姐,要扳倒她不容易,就连我义母也没对她赶尽杀绝,她那脸上有疤的女儿到底还是许给了忠毅伯府,可见她就算失了圣宠,也还有三分烂钉。” “我听闻这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对这婚事也大为不满呢,他嫌弃周雪柔脸上有疤,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按理说长公主会把她女儿这点缺陷捂得死死的。”林琦歪了歪头说,她一向也好走动与人来往,所以小道消息没少听说。 “不满又如何,这婚事已定,就由不得他们两家反悔。”林珑冷笑道,“周雪柔到底还有几分运气,遇上了皇后娘娘这般好的人。” 若是换个小气吧啦的人,早就趁机报复打击长公主母女了。 “那倒是。” 众人都附和一句,尤其是都荃,她还伸手按了按那只瘸了腿,果然有个公主娘就是与众不同的,脸上都破相了还能嫁得这么好,老天果然还是不公平的。 对于林珑来说,厌恶周雪柔是一回事,但也没有坏心眼地希望她嫁得不好,只要她嫁了人,以后有夫家拘束行动,就再也不能对她男人起心思,她就阿弥陀佛了。 玉肤坊几个高层讨论了一番之后,对产品的把关更严格了几分,尤其是要送进宫里去的贡品就更是小心翼翼,半分错也出不得。 这日,林珑进宫探望俩宝贝儿子,实在忍了这么些日子已是极限。 她到之时,俩大儿子还在上书房陪太子读书,她也就只能先去给苏梓瑜请安,顺带见见可爱的福安公主。 小小的福安公主现在已是走得极稳当,她看到林珑也很热情地伸手要抱,林珑一把将她胖嘟嘟的小身子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与苏梓瑜道,“义母,宝公主看来又重了不少。” 苏梓瑜笑着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胖脸蛋,“这丫头能吃怎能不胖?她父皇又宠她,只要一不给她吃就要哭鼻子,真是羞羞脸。”她趁机刮了刮女儿的俏鼻梁。 “能吃是福。”林珑掩嘴笑了笑,她就想要个像福安公主这样的小女儿,让她想怎么疼都行,毕竟她现在儿子多了,女儿就成了稀罕的。“真想生个像我们宝公主这样乖巧的孩子。” 苏梓瑜瞄了眼她的肚子,“还没有第三胎的消息啊?” 林珑摇了摇头,笑道,“这个随缘,不强求,反正现在星哥儿和辰哥儿还小,我也不急着再生,不然精力有限照顾不来这几个孩子,终归不是好事。” “这倒是。”苏梓瑜也没打算那么快要第三胎,正是因为这俩个还小,等他们大点,她才想再生孩子。 聊起育儿经,身为孩子妈妈的人是聊上个三天三夜也聊不完的。 正在这时候,红菱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忠毅伯府的嫡出次子坠马了。” “什么?” 苏梓瑜与林珑都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骇。 “这是怎么一回事?”苏梓瑜厉声喝问。 红菱忙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其实事情很简单,忠毅伯府的嫡出次子与朋友去郊外爬山赏风景,本来是一路平安没事的,哪里知道后来在回程时遇上了蛇,马儿受以惊吓狂奔,这才把人从马背上抛下来。 “那人可是死了还是伤了?算算日子,他与周雪柔就快成亲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林珑急切地问道。 周雪柔一天不嫁出去,她一天都要提心吊胆,实在是厌恶极了这女人。 “回郡主的话,还好人没死,不过……”红菱顿了顿。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什么时候学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苏梓瑜催促道,听到这个消息她的脸色一直紧绷着。 “娘娘息怒,这忠毅伯府的嫡出次子的腰在被马儿抛下来之时撞到巨石上伤了脊椎,据说以后都要躺上床上起不了身。”红菱道。 瘫了? 苏梓瑜又与林珑对视一眼,这个节骨眼出了这消息并非是好事。 帘子又被人掀起,绿素匆匆进来,朝两人行了一礼后忙道,“长公主进宫了,正去往皇上的御书房……” 苏梓瑜当即起身,“备轿,本宫要摆驾御书房。” “义母,这事有蹊跷。”林珑一面帮苏梓瑜整理衣裳,一面沉声把心里的分析道出来,“我想到昔日汝阳王府的前世子,他不就是坠马而死的吗?后来证实这是场阴谋,可想而知,这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估计也是被人加害的,毕竟时间太赶巧了……” 她只差说出幕后真凶是长公主了,毕竟周雪柔不想嫁啊,如今这人受伤了,先莫论会不会解除婚约,现阶段还有几天的婚事是举办不成了。 苏梓瑜其实也想到这点,“我先过去看看,这事若真与她有关,那这心肠太过于恶毒了,本宫不过是一番好意,她却害了人家,这真让本宫不齿又心寒。” 林珑点了点头,既然自家义母心中有数,她也就没有必要多说,再说这趟进宫为了俩宝贝儿子,哪怕心里像被猫抓一样痒得很,她也不可能跟着去御书房看热闹。俩宝贝儿子就快到下课时间了,她的心都飞到他们的身上,至于长公主母女什么的那就靠边站吧。 一想到那无辜的忠毅伯嫡出次子,她就为其不值,碰上了长公主这对无耻的母女真是三生不幸。 苏梓瑜的凤轿到达御书房之时,长公主已经成功闯了进去。 皇帝朱翊抬头看向哭着进来的皇姐,眉头不自觉地皱紧,这皇姐一进来就喊着让他做主,也得先说说是什么事他才能做主啊。 他挥手让一众大臣先下去,众人都侧目偷瞄了几眼这长公主,这到底是御书房,她就这样没规没矩地闯进来,还真是嚣张。 叶旭尧的脸色紧绷,直觉告诉他出事了,只是现在他人在宫里收不到消息,再心急如焚也要保持镇定。 他在最后退出御书房的时候遇到匆匆而来的苏梓瑜,苏梓瑜停住脚步,低声与他道,“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坠马受了伤,听说瘫了。” 叶旭尧的神色一怔,这么凑巧?他猛然抬头看向苏梓瑜,“娘娘……” “你且先过去陪陪你娘子,这里还有本宫。”苏梓瑜没打算多说,现在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御书房里面,她在这里没敢明目张胆地安插眼线,毕竟这是敏感地带,所以她不能在此时浪费时间。 叶旭尧也会意,很快就行礼告退,先行去看望妻儿仨。 苏梓瑜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长公主哭道,“……人都瘫了,皇上,我们柔姐儿如何能嫁他?这不是要把柔姐儿往火坑里面推吗?我这当娘的,明知道女儿成婚后不会幸福,实在做不出来枉顾女儿幸福的举动来……” “那长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她冷脸进来,先屈膝向皇帝行了一个礼,“如今看到人家男方遇到难处了就要取消婚事,你不怕别人戳你们母女俩的脊背?这于柔姐儿的名声有碍,这往后还要不要抬脸做人?” “难道为了面子就不要里子了吗?”长公主立即反唇相讥,“他若是还好端端的,皇后何时见到我反对这婚事?可现在他人瘫了,难道我要把女儿嫁过去受苦?恕我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我做不到铁石心肠。” 她怒目与苏梓瑜互瞪。 朱翊揉了揉额角,“皇姐,梓瑜说得没错,若真的取消婚事人家会怎么看柔姐儿?难道一出门要被人指指点点?”顿了顿,“朕会派出最厉害的太医前去诊治,希望能治好这瘫痪之症。” “如果仅仅只是瘫痪那就罢了,可他还……”长公主猛然抬头道,只是一时羞怯不好将话直白说出来。 朱翊与苏梓瑜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刚听到这消息,还没有来得及着人去详细了解一下伤势,所以并没有太清楚这忠毅伯的嫡出次子到伤得如何? “皇姐有话不妨直说。”朱翊催促道。 苏梓瑜的心却是“咯噔”一下,她确定不会喜欢长公主接下来的话。 长公主得了皇帝这句,立即把羞怯抛到九霄云外。“皇上,你是不知道啊,他……他不能人道了……” “什么?” 朱翊和苏梓瑜都惊呼出声。 “这瘫了的人并非人人都不能人道,皇姐,你是不是弄错了。”朱翊立即反应过来,也有瘫痪在床的男人还能正常传宗接代的例子。 长公主一听立即掩帕痛哭失声,“在进宫之前,我先去忠毅伯府看过了未来姑爷的伤势,他不但伤到脊椎,那玩意儿……也……被惊慌的马儿踩到,大夫说已经废了,若是这伤治不好,那就只能实行阉割之术了……” 她的女儿好歹身上流着皇族血脉,如何能嫁给一个阉人? 朱翊与苏梓瑜再度对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伤势严重到这程度? 长公主再度失声痛哭起来,直呼她苦命的女儿,一嫁进去就要守活寡,这辈子如何能活到头啊? 这哭声让朱翊觉得异常地烦躁,表情甚是难看。 长公主却似没有察觉一般径自哭着。 苏梓瑜轻触皇帝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好半晌,她方才道,“长公主莫哭了,若实情真是这样,这婚事自然是不成的。” “梓瑜?”朱翊开口唤了声妻子。 苏梓瑜看了他一眼,他不就是在等她开口说这句话吗?毕竟这婚事是她牵头的,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做了表示他才好有台阶下。“圣上,柔姐儿好歹唤我一声舅母,我也不忍心看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有这么个夫婿,女人守活寡确实是太难了些。” “谢过皇后。”长公主这会儿惺惺作态地向苏梓瑜道谢,“我替我们柔姐儿谢过娘娘,娘娘免她受这苦头,实乃于她有再造之恩……” 她一反常态地对苏梓瑜歌功颂德起来,至少在朱翊这皇弟的面前,她也要表现出对苏梓瑜的感激之情。 朱翊看到皇姐这一面,脸上的神情方才和缓一些,“这婚事现在不能解除,等朕派人去看望一下忠毅伯这嫡出次子的伤势再做定论也不迟。” “皇上英明。”苏梓瑜忙道。 长公主咬紧一口银牙,也不得不跟着说一句,“皇上英明。” 不过她是知道这未来姑爷的伤势并没有花假,所以不管皇帝如何派人去看,忠毅伯的嫡出次子成为废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待长公主告退出去后,苏梓瑜方才与皇帝道,“皇上,这事情臣妾总觉得不对劲,哪会好端端的就碰上这样的事情?” “你是说皇姐她……” “臣妾什么也没有说过。” 还没有找到证据,她不会把这顶高帽戴在长公主的头上,当然如果被她抓到实质的证据,她就要把长公主钉死在这上面,让她再也不能翻身掀风作浪。 朱翊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妻子的话中有话,虽然皇姐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但如果这事真是她授意的,那么其心当诛,实在是恶毒得无边了,那可是个大好青年,前程似锦,他也打算栽培假以时日重用这个年轻人,现在都被毁得干干净净,连渣滓都不剩。 长公主匆匆出宫回府,女儿周雪柔正在等着她,一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她忙奔过去扶着母亲,“娘,如何?” “你皇帝舅舅还没有完全松口,不过这婚事迟早得吹,你且给我安心。”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背,脸上带着笑意道。 周雪柔这才长松一口气,“娘,还是你好。” 长公主轻抚女儿的秀发,为了独生女儿的心愿,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林珑与叶旭尧在宫里与俩大儿子团聚了个把时辰,还是在晚膳之前递牌子出宫了,出了忠毅伯府这件事,苏梓瑜并没有留她在宫里用晚膳。 马车里,林珑靠在丈夫的怀里,“夫君,你说这事情是不是有猫腻?” 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叶旭尧的想法自然也是倾向妻子的,“我们等会儿前往忠毅伯府一趟。” 林珑一听,就知道丈夫是要去暗中提醒正处于悲伤中的忠毅伯夫妻,只要这对夫妻起了疑心,那么要收集证据就会容易得多,有了证据,还怕长公主会不认? “就算如此,倒也可惜了一个大好青年的前程。”她叹息一口气道。 叶旭尧安抚地轻拍妻子的背,让她不要太惆怅,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只要放宽心,自然也就能活得如意潇洒些。 马车拐了一个弯,往忠毅伯府而去。 此刻的忠毅伯府正处于愁云惨雾当中,忠毅伯一脸的阴沉,他心痛这嫡出次子的伤势,至于忠毅伯夫人却是哭得眼睛都肿了,几度昏噘过去。 皇帝遣来的太医诊治过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与府医一样,这人是废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也是无能为力。 叶旭尧携林珑亲至之时,看到的就是这对夫妻悲伤欲绝的一面。 林珑忙上前去安慰忠毅伯夫人,“伯夫人还请放宽心……” “我还能如何放宽心?侯夫人不知道,我儿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如我替他受罪更好……”忠毅伯夫人本来就是勉强来见客,可是没有一会儿她就又痛哭出身。 林珑已为人母,将心比己,她能明白这比她年纪大得多的忠毅伯夫人的痛苦,毕竟儿都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这伯夫人哭得伤心,她也忍不住抹泪。 一旁的忠毅伯府大媳妇也只好说些安慰的话,不过她到底是大房的媳妇,对二叔子这伤势,再难过也是隔靴搔痒罢了。 男人那边倒是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忠毅伯只是冷静而机械地谢过叶旭尧过府探望的好心,只是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看起来蔫得特别厉害。 “恕我冒昧,到底这坠马一事是如何发生的?”叶旭尧淡声道。 一提到这事,忠毅伯就恨得咬牙切齿,“我已经着人去把那匹疯马找了回来,这回我定要把那马分尸也不解恨。” 说了句狠话后,他这才把儿子坠马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我若是你就不急于处置犯错的人和畜生,还是先留着把真相弄明白更好。”叶旭尧似淡然地道。 忠毅伯一直处于激愤状态当中,听了叶旭尧这话,当即如棒喝一般福至心灵,是啊,这坠马可以是意外也能是人为,他不能让儿子伤得稀里糊涂的。 另一边厢的林珑在忠毅伯夫人停止哭泣后,方才叹口气道,“眼看这婚事在即,现在出了这等事,只怕这婚事要生变了……” “怎么会?我儿的婚事已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也能把新娘娶进门……” 林珑怜悯地看了眼忠毅伯夫人,“伯夫人不知,我刚从宫里出来,这事情也是在皇后娘娘处听闻的,听说长公主已经进宫请求皇上取消这婚事……”   ☆、第四百四十九章砸脚 “什么?她怎么能不嫁?”忠毅伯夫人已然是跳了起来,满脸的愤怒,只要她的儿子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许周雪柔不嫁。 这桩婚事要不是由皇后娘娘指定的,她才不会看上周雪柔当她的儿媳妇,先莫说她那有疤的脸,娶这样的女人就是委屈了自己优秀的儿子,单就长公主那抢人夫婿的人品,她就一百个不满意。 像长公主这样人品有问题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来?她不信周雪柔真能优秀到哪儿去?结果也如她所预测的那样,这周雪柔整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只是再不满意她也不能拒绝这桩婚事,皇家谁也得罪不起。 所以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儿子准备婚礼,只想着娶进门后她再慢慢教便是,总归不能让她祸害了自己的儿子,哪里知道现在她儿子还出了事还没有满一天,这长公主就想毁了这桩婚事,这叫她如何答应? 忠毅伯府的大儿媳妇歉意地看了眼林珑,忙起身安抚自家婆母,“婆母稍安勿躁,我们再慢慢地从长计议,现在还是二叔的病最要紧……” “还如何从长计议?他们现在准备悔婚,那是看到我儿成了个废人……”忠毅伯夫人说到这里,意识到不能让林珑知道得太详细儿子的病情,不然真传出去,她这二儿子还要不要做人了? 话是没再说出口,不过她的神情却是紧绷得厉害。 林珑哪里不知道这妇人其实是出离愤怒了,再者她想着人家儿子被伤成这样有这反应也在情理当中,至于那废人二字她是当做没听见,这人都瘫痪了不就是废人吗? “伯夫人还是先息息怒,这长公主是圣上的亲姐姐,周姑娘又是她的独生宝贝闺女,她难免会多想些,只可惜这桩郎才貌的婚事怕是要横生枝节了,本来我还打算到时候来讨杯喜酒喝喝……”林珑叹息道。 不过她这番话看似劝,其实却是怂恿忠毅伯府闹开来,至少不让长公主和周雪柔母女俩好过,到时候周雪柔若真的不嫁进忠毅伯府来那这名声就真的扫地了。 她是打心底厌恶长公主母女的。 忠毅伯夫人猛地握紧林珑的手,一脸感激地道,“侯夫人,这杯喜酒我请你喝定了,多谢你今日来告知我此事,要不然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由得我儿的婚事生变。”顿了一会儿,“如今时间有限,趁着解除婚约的旨意还没到达,我这就进宫去请求圣上与娘娘按期举行婚礼为我儿冲喜。” 这话她说得一脸的坚定,搞不好她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会是周雪柔给克的,一想到这小贱人撇下自家儿子逍遥快活,她就恨得咬紧一口银牙,手中的拳头握得死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长公主母女如愿。 林珑还没有来得及做答,忠毅伯夫人就已经是大声地唤人备礼服,她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忠毅伯府的大儿媳妇忙歉意地看了眼林珑,告罪一声就跟上自家婆母的步伐,这会儿还是先顾着自家婆母吧。 本来对于周雪柔这来历颇大的未来弟妹,她是有几分忌惮的,怕是一进门就要压她这世子夫人一头了,毕竟人家的亲娘是长公主,可如今出了这事,只怕自家婆母记恨上这周雪柔,这样一来这弟妹进门后就别想有好日子可过。 这么一想,她是万分支持这桩婚事的,变成废人的小叔子与不受宠的妯娌,怎么想都对她相当有利,她急切的面容下竟是隐隐有着满意。 林珑看到这忠毅伯夫人的行动一如自己的设想,也没有久坐,而是起身打算到前院找自家男人好回府,她不怕忠毅伯府闹,就怕他们不闹,至少闹得长公主母女焦头烂额最好。 前院的叶旭尧也同样达到点醒了忠毅伯的目的,看到忠毅伯因为妻子紧急要进宫而先行离去,他也就没有久坐,言多必失,恰到好处点醒便是,所以他刚一走出这忠毅伯府的正堂,就看到妻子正从后院出来。 “珑儿。” 林珑听到丈夫的声音,忙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向他。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我们回去吧,别在这儿给人家添乱了。” 林珑顺从地点了点头。 也没有劳烦一团乱的忠毅伯府的主子,夫妻二人径自坐上自家马车驶出了忠毅伯府。 襄阳侯府的马车离开没有多久,忠毅伯府的马车紧随其后驶出了伯府。 马车里面的夫妻二人神色都极难看。 “你说我们儿子坠马一事有蹊跷?”忠毅伯夫人瞪大眼睛道。 忠毅伯的神色一狠,“此事我会彻查到底,无论如何要找出真相来,不能让我们的儿子白白的受这份罪。” “没错,凭什么我们的儿子在受苦,她们却能逍遥法外。”忠毅伯夫人握紧拳头道,“这趟进宫无论如何都要坚持这桩婚事,那周家小贱人绝不能轻易放过。” 忠毅伯在这件事上是支持妻子,若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退婚,那么他忠毅伯府的名声就堪忧了,以后这二儿子还如何能抬起头来做人?不管如何,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无论如何都要遍寻名医治好儿子。 长公主母女还不知道忠毅伯府并不甘心被退婚,打算大闹一场的事情,此刻长公主在出宫后却带着自家女儿出城了。 “娘,我们要到哪儿去?”周雪柔的心情还不错,不用嫁给自己讨厌的人,但是手一触及到面上的纱巾,再思及那道丑陋的疤痕,她的心情又掉进谷底。 “到了娘再跟你说。”长公主一眼就看得出来女儿情绪的低落,“你脸上的疤痕正在淡化,别太担心,娘总会寻到有用的方子来消去它。” 周雪柔得了母亲的安慰,这心情方才好转了些许。 马车驶进了不知哪家的庄子,周雪柔趴在车窗户上看了看那风景,没得甚么趣味,她又无精打采地歪躺在软枕上,手卷着巾帕发着呆。 直到马车停下来,周雪柔这才回过神来,由着大丫鬟扶着她下了马车。 这会儿已经有人出来迎她们母女俩。 长公主率先走在前面由着这下人领着前行,进到那厅堂,方才出声道,“老夫人。” 周雪柔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忙抬眼看去,只见这妇人已经白了头发,身上穿着棕色的衣裳,脸上的皱纹颇深,看起来十分的苍老,不过这老妇人她是不认得的。 “见过长公主。”叶秦氏上前给长公主行礼。 “老夫人免礼。”长公主这次来是为了女儿的婚事,在她的想法中,她女儿解除了与忠毅伯府的嫡出次子的婚事后,与叶旭尧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这会儿她不再打算慢着来。 因而面对叶秦氏,她少有的好生好气地说着话,没摆皇族公主的架子。 叶秦氏早就得知长公主的来意,她的目光立即落在周雪柔的身上,只是越看这女子她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就这容貌如何争得过林珑那狐媚子。“恕我直言,长公主这女儿不甚美丽。” “你说什么?”周雪柔瞪着叶秦氏。 长公主轻喝一声,“柔姐儿,这是叶侯爷的亲祖母,你给我礼貌点。”看到女儿安静下来,这才昂着头看向叶秦氏,“叶老夫人,你这是在挑剔我女儿喽?”她的目光看了看这别庄的屋子,“后半辈子就在这儿等死,你不渗得慌?” 叶秦氏抿紧唇不吭声,若真的甘心,她也就不会答应与长公主见面了。 她还想重获丈夫的心,重新回到侯府去,在那般痛彻心扉后,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长公主看这老妇不说话,知道自己镇住她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踱到主位上坐下来,“本宫这次来不是要找碴的,只因我这女儿看上了你家孙子,还请老夫人帮帮忙圆了她的心愿。” 叶秦氏也坐到长公主的下首位置,一双老目一直盯在周雪柔的身上。 周雪柔被她看得不自在,本想再发作,但一想到此人是叶旭尧的祖母,生生地压抑住内心的想法,抿紧唇站在母亲的身后。 “她为我那孙儿生了四个孩子,就这地位,你觉得可撼动吗?”叶秦氏到底头脑还是清醒的,想要休了林珑迎周雪柔进门,这难度无异于登天,宫里那位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不可撼动也要撼动。”长公主霸道地道。 叶秦氏看了她一眼,“长公主,今非昔比,如果不顾现实盲目行事,这下场我几可预见,那恕我无能为力,我还不想死后进不了叶家祖坟。” 经过重重挫折的打击,她也不再一味的要强,对于周雪柔将来进叶家后会不会得宠过得幸福她管不着,但她却希望借由她让她得到丈夫的宽恕。 “那老夫人有何好的建议?”长公主一副无可无不可地道。 她就是不想退而求其次,所以才会一直拖延到今天,不过一想到苏梓瑜那张可恶的面容,她就非要争这口气,誓要达成女儿的心愿进叶家为媳。 “平妻两头大。”叶秦氏从嘴里吐出这五个字眼。 “我不……”周雪柔急着否定,“我堂堂有着皇室血统的千金女,凭什么要与人共夫?” 长公主没有阻止女儿发飙,她倒要看看叶秦氏会如何答? “周姑娘,我那大孙儿媳妇生了四个曾孙,你觉得你有哪点可以与她比肩?说到天边去都不占理,我那孙儿也不是周大将军……”叶秦氏道。 一提及自己的丈夫,长公主的面容就是一沉,不高兴地看向叶秦氏。 叶秦氏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起身向长公主告罪,“请长公主息怒,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没别的意思。” 长公主这才神色和缓了一些,“如若是要我的女儿与人共夫,我早就能达成心愿了,又何必来此找老夫人商量对策?你好歹还是叶家的老太太。” 叶秦氏又一脸平静地坐下来,“长公主若是不接受我的提议,那注定不会成功,只有退一步求平妻之位才能让周姑娘达成心愿。” “娘……”周雪柔忙弯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要她别轻信这些话。 叶秦氏打心眼里鄙视周雪柔,就这小家子气的举动,真进了叶家的大门也不会是林珑的对手,真是可惜了,这长公主居然养出了这么个没用的女儿来。 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背要她稍安勿躁,别说女儿,她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什么平妻两头大的说法,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委屈? “如若长公主和周姑娘不愿,最好的办法就是林珑消失给周姑娘把位置腾出来,这样一来周姑娘就能独占正妻的名头。” 叶秦氏抬眼直视母女俩,给出不似建议的建议。 她当然希望借这对母女俩的手除去林珑这眼中钉肉中刺,自打她进了叶家的门就没有好事情发生过,对林珑对叶钟氏的恨意她已是达到了顶点。 周雪柔的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长公主却是皱紧眉头没有表态。 母女二人并没有在庄子留宿,还是坐上马车启程回城。 叶秦氏答应会帮她们找人试探一下叶老侯爷的口风,暂时也就只有如此。 “娘,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干掉……” “她有四个儿子,柔姐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旦这四个孩子成长起来报复你,你当如何?” 长公主有自己的顾虑,自打一进城就见了林珑那四子后,她觉得最棘手的就是这四个孩子的处置,轻不得重不得,这都关系到女儿的名声以及将来的幸福。 “把他们一个个都除去,就没人碍我的眼了。”周雪柔轻巧地道,眼里却是一片恶毒。 长公主又何尝不想这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过正如叶秦氏所说,叶旭尧不是周显,这叶家也不是周家,由不得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何况她也会有老死的一天,到时候女儿又该怎么办? “你呀想得太天真了,这孩子哪是说除去就能除去的……” “那娘当初除去爹那元配的一儿一女时,为何就没有这么多犹豫?” 周雪柔朝母亲呛声,眼里满是不驯。 长公主神色阴冷地瞪视女儿,这是她的秘密不许提,“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否则……” 周雪柔被母亲看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一路上,母女俩不再交谈。 等趁夜进了城,长公主方才幽幽地道,“平妻吧。” “娘,我不要。”周雪柔一想要与人共夫这心里就不舒服。 “听娘的没错,等进了门得了姑爷的心,再去收拾她们母子五人也不迟。”长公主倒是打着如意算盘。 周雪柔的头扭到一边去,她如何甘心与人共夫? 长公主叹息一声,没再说下去,也要给点时间女儿接受这想法才行。 待回到长公主府,她才看着女儿沉着的小脸道,“路是你选的,为了你,娘什么都豁出去了,你若不肯当这平妻也好,这京城还有大好男儿任你选,嫁哪个不是正妻?跟娘说你打算放弃了……” “不,我死也不放弃。”周雪柔握紧拳头道。 “那就接受娘的提议。”长公主看着女儿道,“娘也不想你与人共夫,等进了叶家门再作计较也不迟,听娘的话准没错。” 周雪柔不吭声。 当夜,长公主母女拜访叶秦氏的事情就传到了叶旭尧和林珑的耳里,林珑听得那无耻的对话,气得身子不停地打冷颤。 “别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叶旭尧挥退下人,伸手将妻子揽到怀里,“我只要你一个。” 林珑埋首在丈夫的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好在她的丈夫是个好的,“她们实在太坏了,居然还想要除去我,祖母根本就没有反省过。” 叶旭尧轻抚妻子的美背,“好了,这事有我,我会与祖父相商,夜深了,我们回去睡觉吧。”弯腰打横抱起林珑往卧室里去。 林珑一直窝在丈夫的怀里,惟有这样她才感到温暖,“这段时间我会注意安全的,你不用担心我,最好周雪柔赶紧嫁掉。” 叶旭尧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她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这样的女人除非我眼瞎了才会看上她。”顿了一会儿,“你且再忍忍,长公主蹦跶不了多久的。” 林珑一听这话,猛地自丈夫的怀里抬起头来趴在他的胸膛上,“什么意思?” “时机成熟了我再与你说。”叶旭尧卖着关子不肯直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若是不困,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困了。”林珑忙转身背对着她,今天都做过了还做?她可不想明天起不了床。 “太晚了。” 叶旭尧立即压着她求欢,随后想起夫妻二人的欢爱之声。 翌日,林珑果然起不了身,直觉得腰酸背痛,前来寻她说话的苏妙珏看到她扶腰出来直掩嘴笑着,“嫂子,这都日上三杆了。” 林珑的脸色立即涨得通红,被这弟妹调侃了,她呐呐地寻了个拙劣的借口,“我昨儿失眠。” “我了解的。”苏妙珏还是笑道。 林珑的脸又更为羞红,今儿个起迟了,只怕家事又积累了一堆,她揉了揉额角,看来又有得忙了。 苏妙珏一向是个很识趣的人,看到林珑一脸的尴尬,遂转了个话题,“嫂子,听说那忠毅伯的儿子坠马受伤了,昨儿忠毅伯夫妻进宫请求圣上主婚要提前把长公主的女儿给娶回去呢。” 提及此事,林珑哪里还顾得上腰酸,忙正色道,“那现在是什么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去打听此事。 “圣上还没表态呢。”苏妙珏道,“不过听说最新的进展却是长公主忙把她女儿也拖进宫里去,非要解除婚约不可,京里的人都说长公主母女薄情寡义,这人还躺在床上呢,她们就想着先脱身,这也忒急了些。” 她根本看不惯长公主这举动,哪有半点皇族公主的仪态? “这倒是。”林珑道,看样子舆论是不站在长公主母女一边,这倒是个好现象。 周雪柔的婚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要拖上一段时日最好,她这么一想,又赶紧让人备笔墨,打算给苏梓瑜写封信去。 “嫂子要忙什么?”苏妙珏帮忙磨墨。 林珑蘸了蘸墨水道,“给义母写封信。” 苏梓瑜收到林珑的信,看过会心一笑,立即回信给林珑,忠毅伯府这么一闹,皇上顾及舆论,这婚事想要再解除就难了,让林珑放心好了。 林珑收到这封回信,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她足不出府,更是把俩小儿子看得如眼珠子一般,这让打算私下解决林珑的周雪柔急得嘴里直生泡。 与忠毅伯府的婚事没能解除,她的心情之糟可想而知,镇日发火的次数都增多了。 长公主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看样子皇帝是不可能考虑她的想法了,一想到女儿要嫁个废人,她也急得嘴角生了好几个泡。 忠毅伯夫人战斗力之强也出乎众人的预料,她到处哭诉儿子的遭遇,就是让人同情她,让舆论对长公主母女越发不利,她深知皇室也是要面子的。 忠毅伯府的嫡出次子经大夫诊断,最终还是成了个废人,这诊断书摆在朱翊的龙案上,让他看了直觉得额头生疼。 直到一双温柔手轻轻地揉着,鼻端传来熟悉的香味,他这才轻声道,“梓瑜,你来了。” “皇上,臣妾以为无须如此烦恼,我们身为皇室更要讲诚信,百姓之家订个婚盟什么的发生什么事都还得遵守,更有清白的闺女捧着个灵牌拜堂的,臣妾以为,柔姐儿还是嫁过去为好。” “可他不能人道啊……”这才是朱翊深感犯难的地方,虽然没到阉割的程度,但现在也成了个摆设,一想到这里,他又有几分于心不忍。 “忠毅伯府的世子夫人都生了两个儿子,把其中一个过继到二房便是,到时候我们给柔姐儿一份丰厚的嫁妆,柔姐儿下半辈子也算是有个依靠。”苏梓瑜柔声道,“皇上,切勿再犹豫了,不然皇家就要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朱翊握紧妻子的手,最终还是同意了妻子的见解。 因为这事拖过了婚期,朱翊重新指定婚期,圣旨下到长公主府的时候,长公主整个人都懵了。 周雪柔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章碰壁 女儿这婚事办成这样,长公主的心情实在用糟糕也不能形容。 猛掐人中,周雪柔才幽幽转醒,一看到母亲的脸,她忙抓住母亲的衣服,“娘,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只是做了场梦而已,娘,您说话啊,娘……” 最后她摇着母亲的身体痛哭失声。 长公主第一次沉默了,两眼无主地看着女儿那张哭得让她心酸不已的脸,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就让女儿直接在江南成婚好了,那个女婿再不济也还是个男人啊。 “与其嫁一个这样的男人,我还是死了干净……”周雪柔看到母亲沉默不语,心里害怕得不行,她怕这次母亲真的护不住她了,摸索着枕边针线篮子里面的剪子,她举起就要自残。 长公主被女儿这举动吓到,忙伸手去抢女儿手中的剪子,“你做什么?你要逼死娘才能甘心吗?” “娘,我不嫁——”周雪柔歇欺底里地哭喊着,不管不顾地就要去与母亲争剪子。 长公主深怕她真的自残,大声唤人进来压住女儿,看到一众大丫鬟和仆妇把女儿压制在床上,她这才颤声道,“儿啊,娘跟你一样的伤心难过,但这是圣旨……” “娘,为什么皇帝舅舅对我如此狠心?您去跟皇帝舅舅说我不嫁,好不好?”周雪柔一面被家中的仆妇压住,一面求着母亲道,“皇帝舅舅一向尊重您这个姐姐,他会心软的……” 女儿的话提醒了长公主,她好歹是朱翊的亲姐姐,难道他就真的忍心把她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柔姐儿,你且安静下来,万大事还有娘在,娘这就进宫去找你舅舅,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心狠?” 说完,她不待女儿答话转身就离开。 周雪柔看到母亲真转身进宫找皇帝了,脸上这才缓了缓,她一把推开压住她的大丫鬟和仆妇,“滚开——” “姑娘……”一众下人都心惊胆颤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寻短见。 周雪柔哪舍得真寻死?她不过是用这个来要胁她娘达成她的心愿罢了,如果不这样,她娘估计要劝她认命。狠瞪了一眼这些人,把人吓得离远了些,她这才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神情完全沉了下来。 起身踱到镜子前,看着镜中自己青春靓丽的样子,她如何能嫁给一个废人?她周雪柔值得更好的,握紧双拳,她死也不要认命。 长公主风风火火地就往宫里去了,哪知道这回她却被拦在了皇帝的御书房外,她推搡着胆敢拦她的太监,“给本宫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皇上有令,不见长公主。”那总管太监沉声道,他可没有这长公主那般没有眼见力,明知道这后宫就是苏皇后的地盘,居然还敢与皇后做对,这不是明摆着要找死吗? “你给本宫让开,你让不让……啊……你们要造反,是不是?” 那总管太监一挥佛尘立即让人押着长公主离开御书房的范围,看到长公主狠瞪他,他也不惧,在抬手示意手下人放下长公主,他弯腰做了个揖道,“长公主见谅,圣上有命,奴才不敢违,这宫里早就变天了,您也别两眼老闭着,得睁眼看清楚才行。”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育本宫?想当年你不过是最下贱的辛者库里面倒马桶的,如今混了个人模狗样,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长公主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线,本宫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总管太监也不恼,“奴才从来不隐晦自己的出身,能爬上来正是奴才自个儿的本事,长公主还是赶紧出宫吧,要不然惹恼了圣上,奴才怕您会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也不待恼极的长公主会动怒,手一挥,转身就要回去继续当差。 长公主完全被人晾在那儿,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耻辱,她全身气得颤抖不已。 冷着脸她毅然转身往皇后寝宫而去,她要问问苏样瑜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在她踏进皇后寝宫之时,苏梓瑜已经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挥手让红菱退下,朝晋嬷嬷道,“把宝丫头先抱到偏殿去。” 她不想让女儿暴露在长公主这心狠手辣的人面前,长公主其人不愧是太后养出来的“好”女儿,一样的寡廉鲜耻。 正淡定地喝着茶,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看到长公主硬闯了进来,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娥退下去。“今儿个到底吹了什么风?长公主你居然驾临本宫的寝宫……” “苏梓瑜,你这阴险狡诈的女人,你有怨恨冲着我来便是,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害女儿的姻缘是哪般?你就不怕死后进阿鼻地狱……”长公主怒气冲冲地奔向苏梓瑜,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平日里那套虚情假意的相处模式。 苏梓瑜冷冷地看着她,“长公主,你这是在对一国国母说话吗?本宫又岂是你用手指着说话的人?” “我呸,你别拿这条来吓我,就算皇上不见我,我也还是他亲姐姐。”长公主愤怒得失去了理智,“若不是你挑拨怂恿,我与皇上的姐弟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苏梓瑜,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不也还是我老朱家的媳妇,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梓瑜冷哼一声,目光往旁边一使。 立即有嬷嬷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饰就甩了长公主一个耳光。 长公主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甩过耳光,这是第一次有人敢打她的脸,她捂着脸怒瞪那个嬷嬷,眯着眼睛道:“你敢打本宫?” 苏梓瑜挥手让那个嬷嬷退下,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水,“打你的人是本宫,你别搞错了对象,既然你已疯得口不择言,本宫不过是是让你清醒清醒罢了。” “苏梓瑜,你别假好心了,柔姐儿的婚事若不是你从中做梗,能沦落到今天这地步?本来说好一旦这人不能人道了,婚事就取消,现在倒好,你居然怂恿皇上下了赐婚圣旨,苏梓瑜你也是为人母的人,一颗心怎么就坏成这样……” 苏梓瑜猛地将茶盏放到案桌上,她抿紧唇冷气直放地看着长公主,“你有口说别人为何就不会反省自身?忠毅伯府的那孩子有什么不好,你却将他害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也不想想人家也是有父母的,将心比心,做出这般恶毒之事,你不配人母……” 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得倒退两步,脸上的惊恐一闪而过,她如何知道的?心不由得慌了起来。转而一想如果有证据,苏梓瑜早就拿出来指证她了,哪里还容得她在此叫嚣?所以苏梓瑜一定是在诈她的话,她不能中了这个圈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梓瑜,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女儿的婚事必须取消,她还年轻如何嫁给这样的人为妻……” 苏梓瑜自然没有漏看长公主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眼睛微微一眯,确实她还没有找到实质的证据证明坠马事件是长公主在背后操控的,要不然必定会让眼前这恶毒的女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是个大好青年啊,年轻有为,假以时日也会是国之栋梁,都是她一时私心给指定了这么桩婚事,摊上周雪柔这么个倒霉摧的女人,要不然这大好青年何至于如此? 派去诊治这大好青年的太医回来都摇头与她道,忠毅伯的嫡出次子不但人废了,就连精气神也废了,现在人不但暴躁得可以,还异常地颓废,怕是这辈了都要毁了。 这些话听得她的心里难受不已,对长公主的厌恶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就你的孩子是人吗?别人的孩子都是草?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本来只是心中的猜测,可这么一试探,她却深信不疑,果如林珑所说的,这事绝不偶然。 “你有本事就去找皇上解除婚约,到本宫的面前吠什么吠?”她冷声道,“人家还没死呢,你女儿又不是捧着牌位成亲,你紧张什么?” “现在嫁的是我的女儿,我当然紧张了,苏梓瑜,你有本事让你的女儿嫁个不能人道的残废试试?”长公主在言语上寸步不让。 苏梓瑜的脸色完全沉下来,“你少给我出口成脏,本宫的女儿不是你可以侮辱的,再说本宫平生不做亏心事,也不会有报应落在我女儿的头上。倒是你,周显元配及其一对儿女的冤魂还在黄泉等着你呢,你做的亏心事怕是罄竹难书,所以才会有报应落在你女儿的头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长公主步步后退,周显那元配及其一对儿女就是她的忌诲,最近老有人提及这三个倒霉摧的人,她接连好几个夜晚都做了被冤魂索命的噩梦。 “你怎么会不知道?周妻及其儿女死得有多冤,他们正全身是血的向你爬来……”苏梓瑜故意吓她。 “啊——” 长公主尖叫出声,她一脸惊恐地转身就跑出皇后的寝宫,好像背后有人在追在她一样,看得外面的宫人都一脸的莫明其妙。 “娘娘,要不要奴婢上前去教训她一顿好出气?”红菱站出来请缨道。 苏梓瑜接过绿素重新沏上来的茶水,“不用,她做的亏心事太多了,自个儿就能把自个儿吓死,这正好,只要她露出马脚来,本宫就绝对不会轻饶了她,现在暂时让她去。” 长公主做的恶一定要承担才行,她不会让她逍遥法外。 长公主带着心虚回到公主府,却见到忠毅伯夫人带着她的大儿媳妇正等着她,一见到她,这忠毅伯夫人就起身笑道,“见过长公主,您可回来了,我们正好是来商量这婚事的……” “给我滚——”长公主怒喝一声。 忠毅伯夫人的脸色一沉,“长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婚事拖了又拖,好在圣上开明又给指定了日期,您难道要违抗圣旨不成?” “本宫没空搭理你,就凭你也敢到本宫面前放肆?”长公主把在苏梓瑜那儿受的气都发泄在忠毅伯夫人的身上,“来人,赶她们出去,我女儿不会嫁给你那个残废儿子。” 忠毅伯夫人气得脸色都绿了,一把推开前来拽她的仆妇,她冷冷地看着长公主,“不管如何,你女儿嫁进我忠毅伯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会好好地对待你女儿的,今日的耻辱我记下了,来日再会。”转身朝自家大儿媳妇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们走。” “是,婆母。” 忠毅伯府大儿媳妇忙飞快地跟上自家婆母,心里对这长公主也颇为鄙夷,就凭今日这长公主嚣张的态度,她就可以预见周雪柔进了门后的悲惨生活,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家婆母的德性? 长公主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更是坚定了女儿不能进忠毅伯府的想法,这是个火坑,她女儿真跳进去了一辈子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她如何舍得? 周雪柔本来听闻忠毅伯夫人来了,根本就不敢到这厅堂来,现在听闻人走了,这才赶紧过来见母亲。 “娘,舅舅怎么说?”她一脸急切地奔向母亲。 长公主愣了愣神,一想到女儿要寻短见,她就忙道,“这事你先别急,娘会再想法子,一定会有法子的……” 周雪柔瞬间抿紧唇不言语,不过转而一想母亲这么说一定是有办法,她又把心情放松下来。 长公主却是出神地望着远方,她似乎看到了丈夫周显,忙推开女儿要详细看去,结果揉了揉眼睛,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大白天的一定是她太想念夫君所致。 “娘,你在看什么?”周雪柔好奇地朝母亲眼也不眨地方看过去,哪里却是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片屋脊,有什么好看的? “没,没什么。”长公主道,一定是苏梓瑜说的那几句话让她一时走神眼花了,她回头轻抚女儿的秀发,“柔姐儿,相信为娘,娘不会把你往火坑里面推,我们要重新好好地布署一番。” “是,娘。”周雪柔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一直以来母亲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离开长公主府的忠毅伯夫人此刻脸色紧绷得难看,她的大儿媳妇大气也不敢喘,忙给她奉茶。 忠毅伯夫人看着清澈的茶水,神情带上几分狠意,丈夫与她连审府里的人,又实地考察了一番,儿子的坠马果然是人为的,只是没有找到实证指向长公主,但这口气她如何能忍下去? 她的二儿子打小就聪明,为人又和气,办事又牢靠,她一直对这儿子寄予希望,如今被人毁了,无论如何都要这对可恶的母女付出代价才行。 忠毅伯府的大儿媳妇看到婆母这阴沉得让人可怕的脸色,聪明地不置一词,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再说二房的事情她现在不宜插手太多,省得婆母掉转枪头对付她。 婆媳二人各有心思地回到伯府。 忠毅伯夫人一回府就撇下大儿媳妇赶去看望二儿子,哪怕这儿子成了废人,她也不能真不管他啊。 周雪柔还要继续嫁进忠毅伯府的消息林珑在当天就收到了,她长舒一口气,“总算能摆脱她了……” “你也别大意,狗急还要跳墙,更何况是这对没有下限的母女?”叶旭尧似打击地瞟了她一眼道。 “你就会拆我的台。”林珑横了他一眼。 叶旭尧把努力试图攀着矮桌沿走向他的叶耀辰轻摁了一下手指,腿脚还软的小家伙就跌坐到软垫上,还发出了“噗”的一声。 而他后面的叶耀星以为弟弟在玩,他也笑呵呵地跟着跌坐到软垫上。 林珑不禁抚额,真还没有看出丈夫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她上前一把抱起扁了扁嘴的叶耀辰。“好了,辰哥儿不哭,不哭哦,咱们不理坏爹爹,娘亲亲……” 使劲亲了好几下,叶耀辰这才没有哭出声来,不过小家伙却是不肯再亲近他爹。 “你呀太宠他了。”叶旭尧好笑地道,一把接过走到他怀里的叶耀星,“像星哥儿这样才好,孩子受点挫折没什么……” “他才多大?”林珑不赞同地看着丈夫,“这不离一周岁还有些日子呢,走不稳太正常了。” “啊啊”叶耀辰发出这愉悦的声音,试图吸引母亲的注意力。 林珑忙抓着他的两只小爪子玩着,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坐在老爹怀里的叶耀星不干了,他挣扎出父亲的怀抱,半走半爬地到母亲的怀里,他也要抱抱。 看着母子三人嬉戏,叶旭尧觉得这画面实在是太舒心了,这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没娶妻生儿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竟是想不起来。“总之你还要给我小心些别大意,长公主这人从来不是吃素的。” “知道啦。”林珑知道丈夫担心自己,遂笑道。 叶旭尧一边伸手与俩个小儿子玩耍,一边似不经意地道,“祖父出发去庄子了。” “啊?”林珑今儿个下午都把注意力放在儿子们的身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注意叶老侯爷的行踪,“祖母是去找祖母的?” 叶旭尧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反而道,“昨儿二叔父回府来见祖父,你可知?” “知道啊,他是祖父的亲儿了,我还能拦着他不成?”林珑随口道,随而一想丈夫一向不是无的放矢,忙把俩儿子放到一边,拿着玩具给他们,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丈夫,“是不是与长公主母女有关?” 她虽然执侯府中馈,但在这府里一是叶老侯爷的院子,二是叶钟氏的院子,三是小叔子小姑子的院子,这三处地方是她没有安插眼线的,毕竟都是亲近的家人,真这么做一旦被发现那就伤感情了。 叶旭尧道,“你别太紧张,二叔父说了什么浑话都被祖父给打了回去,只是没想到二叔父会受到长公主的指使或者是祖母的指使。” 林珑知道二房以前爱与她过不去,但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看她不顺眼的也是二婶母叶王氏,至于二叔父,那根本就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存在,他缘何要为长公主母女说好话?一想到平妻两头大的言论,她就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二叔父为何要帮她们母女俩?” “做了亏心事呗。”叶旭尧依旧是淡定地道。 林珑知道这二叔父是国子监祭酒,被丈夫这一提醒,她立即似领悟到什么,“与之前恩科有关?” 叶旭尧没有卖关子地点了点头,一脸讥讽地道,“他收了人家的钱泄露了考题,这事原本他做得倒也隐蔽,结果却被人抓着痛脚,现在就差捅到朝堂上去,自然得按人家的吩咐办事。” 林珑的眼睛都睁大了,“长公主还真是隐藏得深,她回京这么长时间与我正面交锋也没有几次,哪曾想她却抓到机会让二叔父出面为她们母女背书,实在是可恶之极。” 叶旭尧伸手将妻子揽到怀里,直视她的眼睛,“所以说珑儿,在这件事还没有完全落幕之前,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谁知道她们还有什么阴招没使出来。” 林珑的手紧紧地抓着丈夫的衣襟,“我明白。” 她一向很是珍惜这条小命,如今孩子们还小,她就更不能出事。 “对了,祖父这回到庄子去是处决祖母吗?”林珑知道叶老侯爷一向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本来说来此生不再与叶秦氏相见,这会儿过去怕是已经心里有了决断。 “这事情不到我们理,祖父心里有数。”叶旭尧道,“不会让祖母死的,她死了我就得丁忧守孝,所以祖母还得好好地活着才行。” 林珑一听,倒也没有失望,叶秦氏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一想到叶老侯爷与叶秦氏现在走到这结局,她也还是无限唏嘘。“我没想到祖父也会坚决站在我这一边,周雪柔再不济那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平妻两头大的说法,我以为祖父会应承。” 别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毕竟对于男人来说,娶个女人进门若能为家族增添能量,何乐而不为? 再说这也是所谓两全其美的法子,至少在不少男人眼里是这样的。 叶旭尧自然是洞悉祖父的想法,“若周雪柔没有这桩婚事缠身,或许祖父会有几分心动,毕竟在府里给周雪柔划个地方住不成问题,平妻什么的,若不给她子嗣养着她也只是添堵而已。”顿了一会儿,脸现嘲讽道,“只可惜周雪柔现在无论是成婚还是退亲,她的名声都好不了,长公主又为皇上所恶,祖父焉还会再同意这桩婚事?”目光落在一旁玩耍的俩小儿子身上,“再加上你为我生了四个孩子,这份量也是不轻,权衡一番,祖父自然容易抉择。” 林珑还是有几分担心地问,“那二叔父那边的案子怎么办?真曝出来,二叔父怕是这辈子就玩完了。” 泄露考题这可不是小事,也难怪二叔父会搀和进这件事里头。 叶旭尧神色淡淡地道,“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祖父心里清楚,这嫡系与旁支庶出是不能一样的,二叔父的出身一辈子都是硬伤。” 至少在他祖父的心里头,甭说一个叶老二,就是一百个叶老二加起来也不敌一个他,嫡庶有别,祖父不至于昏头成这样,哪怕祖父越发沉迷于道学也一样。 林珑听到这话,心里也明白丈夫是会出手帮二叔父度过这难关,至于成不成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事真的若被呈到天子的案前,那么叶家二房被连根拔起那是指日可待。 二叔父夫妻如何她不想管,可堂弟妹叶荣氏好歹救了她,这恩情就不得不讲,叹息一口气,她道,“能帮就尽量帮吧,虽然二叔父与二婶母老是犯浑让人不屑,但堂弟与堂弟妹还是个好的。” 叶旭尧的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有时侯他的妻子就是心软得要命,“你呀就是这般让人不放心,也罢,我尽量便是。” 林珑俯身在丈夫的脸庞上大力的“啵”了一声,算是答谢他的。 叶旭尧捏了捏她的臀部,“这个不算,晚上我们再算。” 林珑俏脸一红,轻捶他一记,“没个正形,孩子还在呢。” “怕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叶旭尧在她的颈侧呼出一串气息,痒得林珑直想推开他,一时间她也有几分情动,只不过看到俩小儿子在一旁,很快又正儿八经起来,斜睨丈夫一眼,“别闹了。” 叶旭尧叹了口气松开妻子,看了眼俩小蜡烛,最后还是心塞地起身,“我到书房去。” 林珑捂嘴笑了笑放他离开,省得他的低气压影响到孩子们。 叶老侯爷突然到庄子里,叶秦氏是喜出望外的。 上回他说了重话,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哪怕两人已是上了年纪,但她到底还不想与丈夫关系搞得那么僵,亲自迎出门来,“夫君。” 叶老侯爷看了眼这发妻,怎么越来越不行人事呢?沉着脸走进门内。 叶秦氏见状,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儿,但又不敢激怒丈夫,惟有跟在后面进去。 叶老侯爷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亲随念平,见他对自己点了下头,这才收敛了些许怒气,转头看向妻子时,面色平和了些许,“听说长公主来找你了?” “夫君听说了?”叶秦氏没有否认,果然丈夫还是在乎她的,要不然何必还关注她的消息?这么一想,她的心里有几分高兴。 在丈夫冷落了她这么久以后,她只希望他的眼里还能看到她。 叶老侯爷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态度让叶秦氏摸不准他的心思,究竟是赞成呢还是反对?不过想到长公主身上有皇室血统,孙子娶周雪柔当平妻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胆子又大了些道,“她来是为了她的女儿周雪柔的,那周姑娘看上我们家尧哥儿想要当平妻,我没有一口就答应她,打算与夫君相商一二,毕竟尧哥儿已经有媳妇了,她媳妇又对叶家生育有功……” “难为你还记得。”叶老侯爷道。 其实他看重林珑,也与她为他生了四个曾孙子有莫大的关系,尤其是庭哥儿这个未来的侯府的继承人,他就更不希望有人进来影响到他的成长以及未来的地位,周雪柔不会是个良妻,焉知她若进门会不会暗害他的宝贝曾孙? 他信不过周雪柔的,女人真计较起来比男人真刀真枪的较量还要狠辣得多,一如他的发妻,绝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喜爱的曾孙前程,他自问还做不出来。 叶秦氏的心里“咯噔”一声,吃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只能保留地道,“我当然记得,尧哥儿媳妇最大的功德不就是生了个四个曾孙吗?那周姑娘脸上有道疤,我不太满意,不过她身上有皇室血统,亲娘又是长公主……” 叶老侯爷暗地里撇撇嘴,周雪柔有皇室血统又如何?又没有封号,可见圣上并不是太看重,加上她生父周显当年其实是皇帝除去的,这样的血统称不上高贵。 他耐着性子听发妻说了一长串,实在听不下去了,道,“吃晚膳吧。” “啊?到了晚膳时间,我光顾着说话都忘记了。”叶秦氏忙起身出去让人备晚膳。 好长一段时间,夫妻二人并未同台吃饭。 如今这场景再现,叶秦氏竟有几分恍惚,眼里不禁一阵发酸,“多久了,我们俩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夫君可还记得成亲那会儿的事情,那时候……” 她开始回忆那段曾经美好的时光,那时候他们还年轻,纵使有些小性子闹几句口角,很快也就能和好,说来都是是旧日时光。 叶老侯爷的神情也恍惚了一下,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那青葱岁月,那时候的叶秦氏没有这么面目可憎,看起来十分的温柔写意,那时候他们刚生了长子叶明恂,正是好得蜜里调油,让一向最得他宠爱的万老姨娘当时也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醋。 最后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模样,其实他也不记得原因了。 “今日高兴,让念平弄壶酒来助兴吧。” 叶秦氏听到丈夫这声吩咐,喜出望外地让念平上酒。 念平在外听到唤声,提起一早备好的鸳鸯酒壶就进去侍候了,他看了眼叶老侯爷,老侯爷没有看他,他忙行了个礼,然后上前给两位主子斟酒,只是在给叶秦氏斟酒之时,他手中的鸳鸯酒壶已是暗启机关,倒出酒壶另一边的酒液。 叶秦氏没有留意到念平的小动作,现在她两眼只看到叶老侯爷。 叶老侯爷看到念平退到一边,这才举了举酒杯,“这杯酒敬你,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 把一个家治成这样,说声辛苦还真不为过?他的心里讽刺地想。无论他把话说得再重,她也能当成耳边风。 叶秦氏受宠若惊地忙举起酒杯,与丈夫一道干了这杯酒,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已是老妇人,只当自己还是那初嫁的小媳妇,两颊染上了红晕。 叶老侯爷指使念平再给叶秦氏倒酒。 叶秦氏笑呵呵道,“夫君,我想起我们初婚那会儿你带我去泡汤泉……”边说她边咯咯地笑出声,一如少女时期。 叶老侯爷看她喝得差不多了,这才把酒杯扔到一边,上前扶着她道,“你醉了,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夫君,我怎么觉得今儿个像做梦一般……”叶秦氏笑着看向自己的老丈夫,一时间,醉眼看到的是年少英姿飒爽的老侯爷,“夫君,你变年轻了……” 叶老侯爷看了眼她的醉颜,没有再迟疑地点了她的睡穴,将她送到内室的床上,站在床沿看着她的面容,“我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线?人老了就要服老,别什么事都要搀和,既然你学不会,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他轻舒一口气,或许良心上会过不去,但无论如何一个搅屎棍般的老太太不符合侯府的利益,他也不能容忍她再挑战自己的底线,就这样吧,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他再还吧。 翌日清晨,侍候叶秦氏起身的大丫鬟惊叫一声,直呼,“老太太认不得人了……” 叶老侯爷急忙奔过来,看到那傻坐在床上傻笑的叶秦氏,竟是在夫妻决裂后头一回看她顺眼过,那忘忧丸果然是好东西,难为他花了心思从宫里弄了两颗到手。 叶秦氏傻笑地看向叶老侯爷,眼前一亮,惊喜地唤道:“夫君,你是我夫君……” 或许是昨儿最后的晚餐气氛太美好了,她没有将自己的丈夫忘怀,一眼看到叶老侯爷,她就认出他来,只是……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她傻傻地歪头看着他。 叶老侯爷拉着她到镜子前,“你也老了,我们都老了,就好好地活着吧,别生事。” “我不生事,我不生事……”她忙摆手道,一再地表示自己会很乖。 叶老侯爷对她这个样子真的相当陌生,不禁笑了笑,“你要乖乖的,这样我才会再来看你,知道吗?” 叶秦氏忙点点头,傻傻地发着誓,“我一定会乖的。” 叶老侯爷在庄子里逗留了三天就回城了,安排好人照顾叶秦氏,而且下令不许人再来拜会叶秦氏,还有就是切断了叶秦氏与被赶到庵堂去的三房嫡女的联系。 长公主得不到叶秦氏的回应,再度登门之时,却被告知老太太抱恙不见客,吃了个闭门羹,这让她的脸色更为难看。 还有叶家老二那边,事情居然捅了出来,不过叶老二从泄题的主谋变成了不知情的从犯,这下子性质就变了许多,贬官是肯定的,抄家掉脑袋那就是不可能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些事八成是叶旭尧促成的。 叶王氏的心情也是糟得不行,为了丈夫的事情她没少往侯府里面跑,一直不停地在叶钟氏那儿哭诉,“大嫂,你得帮帮我们才行啊,衍哥儿他爹真是无辜的,你让侄儿帮他一把别贬官出京,他都这年纪了哪里还吃得起这苦头……” 叶钟氏暗中撇嘴,叶老二并没有太老好不好,四十岁的人怎么就吃不了苦头?早知道不能吃苦还贪那钱做甚?再加上叶老二为长公主所用一事她也从林珑那儿听闻,这心里越发不喜这二房夫妻。 “尧哥儿是二叔的亲侄子,哪有不帮忙?真不帮忙他二叔也不会罪名变轻,二弟妹,你也别瞒我了,你们啊真是什么钱都敢伸手。” 叶王氏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大嫂,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样你心里明白,只要不被抄家掉脑袋,怎样的处罚都是轻的,你啊也别想再做些祸害衍哥儿他们兄弟的事情,再过个一两年然哥儿就要成亲了,你心里也要惦记惦记他们……” “大嫂,你这是不肯帮我们,是不是?”叶王氏气恼地道,对于叶钟氏的推三阻四,她满眼都是不以为然。 叶钟氏对于她的倒打一耙并不放在心上,但脸上还是带了几分愠怒,“身为妯娌,我已经仁至义尽,这泄露考题可不是小事,圣上一向最恨这等事情,我家尧哥儿不正在努力地保存他二叔?再说现在变相地也影响到我家融哥儿,二弟妹,我若学你那样蛮不讲理,你心里才舒服?” 叶旭融高中探花后,就赐了翰林院编修,如今出了这事,他自然少不得要受到影响,这些她都还没有与叶王氏计较。 叶王氏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愤愤地起身转身离去。 在廊外遇上了林珑与苏妙珏,两人都唤了声“二婶母”。 叶王氏似充耳不闻,匆匆地越过二人离开。 林珑和苏妙珏对视一眼,加快步子往叶钟氏所在的上房而去。 一掀帘子进去,就见到叶钟氏神色也不好看地坐在罗汉床上,二人行礼唤道:“婆母。” “坐吧。”叶钟氏道。 “刚看到了二婶母,她似乎不大高兴,是不是因为二叔父的事情?”林珑猜道。 “可不就是这事?罢了,你也别搭理她,你回头告诉尧哥儿,可别为了他二叔父把自己搭进去,他自己做的孽让他自己承受去。”叶钟氏也并不高兴受二房拖累,目光又落在小儿媳妇身上,“至于融哥儿,你劝劝他别把外面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他这探花是圣上亲点的,这就证明了他的才学,轮不到别人置疑。” ------题外话------ 本来想今天解决掉长公主母女的,看来还是码不完这段情节。 呃,某梦明天有事情,担心更不上,所以今晚木有二更了哈,我今晚再码些字,争取明天早上更一章。   ☆、第四百五十一章布署 看到自家婆母这表情郑重的样子,林珑和苏妙珏俱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妙珏更是笑道,“婆母不用操心夫君,他并没有受到外面流言的影响,反正只要有真才实学,总会有出头天,等到那时候闲言碎语的人都会少了许多。” 她自己也是从那种岁月经历过来的,心态自然比一般人要沉稳得多,再说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也管不着别人说什么,不是?能做好的就是别自乱阵脚,总有过去的一天,况且这次自家男人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叶钟氏看了眼这小儿媳妇,眼里的满意也与日俱增,至少这份胸襟与豁达就少人有,“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夫妻是一体的,你做好融哥儿的贤内助,往后夫荣妻贵不在话下。” 苏妙珏眼里含笑地又应了几句,惹得叶钟氏又高兴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笑容,不似初时那般紧绷。 林珑也没想到苏妙珏的心态会这么好,看来小叔子娶这媳妇是娶对了,家有贤妻,将来何愁仕途不能前进?“二叔父这事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那也怪他自己不能把持,别人挖了个坑他就得跳下去吗?”叶钟氏冷哼道,“你这几个叔父当中,也就你六叔父和善些,不过他这一辈子大出息是没有了,你与他娘子亲近倒也比别个婶母强得多。” 她现在对叶王氏的意见就多多,以前叶王氏那些明里暗里与她争斗的事情,她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算了,可涉及到她儿子,那就没有情面可以讲。 五房的叶彭氏还在庵堂没回来,哪怕她女儿叶蔓玲去年底出阁,她也还是没有松口让她回来参加婚礼,凭什么当初起了害人之心,现在流几滴马尿就能抹去?她也没有这般好说话。 算来算去也就六房的叶田氏像个样子,只可惜六房没有雄心大志,做个陶朱翁就是叶老六的最大志愿。 光是想想这几个妯娌,她就伸手揉了揉额角,目光又落在自家俩儿媳妇身上,想来她还是有福的,至少林珑与苏妙珏现在相处得很好,只要小心维持,将来也不至于关系会变坏,这么一想,心塞又去了几分。 苏妙珏惊呼一声,“这事怎么还牵扯进长公主?” 林珑道,“据夫君说,是长公主暗中操纵,二叔父又贪那点银子,一时没把持住,这才泄了考题犯下大错,其实二叔父那会儿已经后悔了,但既已成事实现在还有什么可辩的?” “长公主此人真是阴险至极。”苏妙珏义愤填膺地道,她自然知道长公主这么做不就为了她那不知廉耻的女儿吗?老是看上别人的男人,这对母女也是奇葩。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不过她能凭仗的不就是她皇族公主的身份,若能撕下这层外衣,她还剩什么?”林珑对长公主是半分好感也欠,这个女人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若有一天这长公主倒了大霉,她也不会表示同情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眼看婚期一天天逼近,周雪柔的脾气越发的烦躁,逮谁骂谁,弄得一众仆人都不敢凑到她跟前来,生怕受到牵连被骂。 她想要对林珑不利,却又寻不到机会,急得眼睛都要红了。 长公主却是仍旧还能淡定得起来,叶秦氏那儿彻底没了消息,她也不再指望这老太婆来帮她,不过她仍旧不会束手待毙,该想的对策还是要想。 这日又一次打发掉忠毅伯夫人要商讨婚事的要求,她倒是接见了丰盛德的周当家。 “我让你备的东西备好没有?”她依旧高高在上地与周当家说话, 周当家从袖口处掏出几盒胭脂水粉以及肤膏,恭敬地呈给长公主,“就是这些,请长公主过过目。” 长公主还没有伸手接过,坐在她身边的周雪柔已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就拿过来打开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味儿,玉肤坊的几款产品的味道都没有错。”她美目一亮地看向母亲。 长公主瞟了眼得意的周当家,也伸手拿起两盒闻了闻,果然如女儿所说确是这个味,她在江南之时就是玉肤坊的老顾客,对玉肤坊的产品那是知之甚详,只是到了京城知道这玉肤坊的幕后东家是林珑之后,她这才把平日里所用的玉肤坊的产品全扔掉。 “倒是难为你了,花了不少心思吧。”她笑着问周当家。 周当家道,“确是花费了些许心思,不过这个世上最不缺见钱眼开之人,要弄到一点玉肤坊的方子还是有办法的。” 只是这方子不全,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从玉肤坊崛起开始,他就想要弄到玉肤坊每款产品的方子,只是花钱利诱也好还是人生威逼也罢,都不见效。那位襄阳侯夫人极聪明,每款产品的方子都是分散的,每人负责一样,所以弄到大家都不太清楚到底这出来的成品里面含了多少种材料。 他花费了数年的心思,也就只弄到了大致的方子,但这会儿派上用场已是足够。 “娘,我们赶紧布署吧。”周雪柔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现在不弄出点动静来,她就根本见不到林珑的人影儿,更遑论是去找她的麻烦。 长公主眼睛微微一眯,握紧手中几款玉肤坊的仿品,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主道:“趁早了结此事也省得夜长梦多。”目光对准周当家,“你且回去,有事情我自会再找你。” “是,长公主。” 周当家一想到可以扳倒玉肤坊,心情就大好,对于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就连这段时间因价格调整生意不大理想他也不在意了,只要玉肤坊倒下,这京城不就他一家独大了吗? 一想到重回昔日的荣光,他离开长公主府时笑容更甚了些。 等到周当家离开,周雪柔赶紧凑到母亲的身边,“娘,我们别再拖延了,不然那该死的婚期一到,我就要嫁给个废人,我现在光是想想头皮都发麻,我如何能嫁给这么个人?” 长公主轻拍女儿的手背,“你呀就是急性子,为娘现在都在布署着,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就好。”周雪柔又露出笑容来。 只是一想到林珑还占据着叶旭尧正室夫人的位置,她的笑容又是一顿,虽然表面上她是同竟了娘的提议,就是争取嫁给叶旭尧当平妻,但内心深处她并不愿意,自视甚高的她如何能忍受与人共夫? 所以背着母亲,她又另做了安排,就不信找不到直面林珑的机会。 这会儿林珑看向前来拜访她的二婶母林白氏,“二婶母,你说三叔父要与我和解?” “没错,这话是你三叔亲口说的,断然没有假。”林白氏其实也不大相信林创会肯低头,但转而又想到现在这侄女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估计老三一房为了前程也不会再犟着。 若与林珑打好关系,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往后至少也会庇荫到子孙。 譬如她的女婿丰硕,就因为叶旭尧与霍源的帮忙在外谋了个缺补上,哪怕是小小的七品县令,她与女儿林璃也是份外满足了,至少也是个官夫人不是? 林璃在早前一些日子高高兴兴的与夫婿丰硕带着儿子丰黎轩一块儿就到外县就任了,这县城也不远,就在京郊附近,林白氏偶尔也会带上孙子到女儿所住的县衙去充充县令岳母的架子,别提多威风了。 不过与林珑、林琦姐妹俩的排场一相比,自家女儿那小小的县令夫人是没法比的,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没法比,所以只要放平心态,自然能感受到身份的转变带来的好处,还有哪里不高兴的? 一旁的林谢氏也不甘心寂寞插嘴道,“八成是看到我们家姑爷出息了,这才眼红转了主意……” 林白氏看了眼这说话不知深浅的儿媳妇,什么话都敢往外冒,也不知道这话得罪人,被老三那一房人听到,指不定还要起多少口水仗。 被婆母看得头皮发麻的林谢氏嘀咕一句,“我又没有说错……” 她觉得自己说的就是真话,要不然这三叔会哪会真的转变态度?她自个儿就是样的,以前瞧不起丰硕这姑爷没本事,现在人家成了七品县令,她在林璃这姑奶奶的面前也越发讨好起来,哪还会再如往日那般说些刺耳话给林璃听?由此可见,三房转态还不是见到二房得了实质的好处? 她又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年头说句真话也不行了? 林珑看了眼一脸委屈的林谢氏,这林标的媳妇是个眼皮子浅的人,不过好在心肠也没有太坏得让人心生厌恶,就是一张嘴说话不经大脑,如今在京城住了这么些日子,人看着比刚进京城时机灵了许多。 “堂嫂只是心直口快一些罢了,二婶母也无须动怒,这心直口快比包藏祸心要强得多。” “婆母,您听听,堂妹都这么说了……”林谢氏忙道,更不忘感激地看眼林珑。 她觉得这夫家堂妹不但人长得漂亮又没有架子,本来应该很好相处,只不过在光鲜亮丽的林珑面前她总会自惭形秽,并没有太刻意地说些奉承话。 也亏得她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林珑必会反感她。 林白氏这才放过儿媳妇,“你也无须为她说好话,她是什么性子我一清二楚,回头我必会好好教教她说话。”顿了顿,“珑姐儿,你看,既然你三叔父都有意改过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吧,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圈套 林珑的眉头聚拢在一块儿,按理说三叔父若有心示好和解,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大家都是姓林的,只不过她总觉得这求和解似乎背后有文章一般,故而只是端起茶盏轻茗着茶水,并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 林白氏见林珑不说话,她也自觉的闭上嘴巴,心里有几分忐忑不安,面上却是不显,就算林珑地位再高,她也还是长辈嘛,总要自持一下身份才好。 林谢氏看到气氛紧张,大气都不敢喘,只敢拿眼偷偷打量林珑,不知道这厉害的夫家堂妹会如何回应。如果换成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三叔父那等人和解。 在林珑放下茶盏之际,林白氏还是鼓起勇气小心地问道,“珑姐儿,你是咋想的?可以跟二婶母说说,我绝对不会偏帮你三叔父那边的,这手心手背虽说都是肉,但手心肉好歹比手背肉厚不是……” 林珑正要做声,门帘猛地被人掀起来,她抬眼看去,然后唤出声,“二娘,琦儿,你们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林绿氏急忙踏进这暖阁,目光落在林白氏的身上,脸上还有几分忿怒,“二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这事别拿来烦珑姐儿,三叔这样子我看着就不像有心求和解大家好好相处的样子……” “大嫂,你先别急,听我说嘛,这三叔虽说人还是有几分转不过弯来,但他既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必然不是说来玩玩的,这点我还是相信他诚意的。”林白氏为林创说着好话,这搁在以前是相当的不可思议。 林琦狐疑地看了眼林白氏,突然道,“二婶母,三叔父到底给了多少好处你,让你这么卖力地为他说好话?” 林白氏脸上的表情一僵,有几分不自然地道,“琦姐儿说哪儿的话,哪有什么好处,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来,我也不希望我们林家四分五裂,三叔既然请我来做和事佬,我难道还要推脱不成?” “我没说要二婶母推脱,只是觉得这不大像你的作风。”林琦呵呵笑着,看样子就差说出狗改不了吃屎的话来。 林白氏一张脸涨得通红,既有几分怒色又有几分委屈,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夹在里面,总之是她这张脸此刻表情精彩至极。 林琦笑容一收,当即冷哼一声,踱到她姐面前坐下,“姐,你别信这什么和解不和解的话,依我看,八成不知道背后打什么主意呢……” “琦姐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林白氏看这情形不对劲,为证清白忙道,“我若包藏私心就天打五雷轰……” 话说到这份上,林珑也不能任由情况再继续恶化下去,看到妹妹还要反唇相讥,她出声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好吵的。” 林琦这才闭上嘴巴,心里对二房人原本改观的印象又打了个折扣,真是见钱眼开的一群家伙,亏得他们一家子进京时,她还放下成见热情接待,早知道都是群忘恩负义之辈,她还搭理他们做甚? 林绿氏得了林珑的眼神示意,也忙道,“二弟妹这是做什么?哪需要发这样的重誓,这誓言是能随便发的吗?” “我这不是怕珑姐儿和琦姐儿误会我嘛……”林白氏看得出来林琦对她态度的转变,忙又找了台阶给自己下,她可不想因小失大,林琦的夫婿可是霍源,这人也是极有本事的。 “我有没有误会二婶母知道。”林琦不服输地道。 “琦姐儿,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我哪有收老三家什么好处,他又能给我什么好处?”林白氏的头开始疼起来,这林琦哪怕成了亲也还是以往那个臭脾气,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二婶母,你真要我派人去查?”林琦还真跟她较上劲了,她就不信像二婶母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会凭白给人出力? 以前他们处于微时,二婶母的可恶嘴脸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后来见她姐嫁得好,他们大房也摆脱往日的困窘,渐渐有了中兴之势,这二房才会靠过来,不然只怕现在还是恶声恶气地对待他们大房。 林珑这会儿没有吭声了,她的目光紧盯在林白氏的身上,客套话她也说过了一遍。说实话,她也是对二婶母如此为三房的事情卖力感到有几分好奇?这二婶母一向看高不看低。 林谢氏看到这里也看出端倪来,她忙看向脸色难看的自家婆母,急切道:“婆母,您赶紧澄清啊,万一误会就糟了……” 她的丈夫将来若能高中还要出仕的,到时候少不了要叶家和霍家提携一下,看看丰硕这姑爷,若不是朝中有人,凭这样的资历如何能补上七品县令的官职? 这婆母一向精明,今儿个怎么就犯起浑来,傻子都知道现下要紧靠大房才能有好日子可过,三房无权又无势,就算是叔父那又如何? 林白氏被林氏姐妹的目光看得万分不自在,她从来没有如此尴尬过,感觉到儿媳妇轻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转头就看到儿媳妇不停地给她打眼色,她猛地想起儿子林标,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件蠢事。 “哪有什么礼物?”她苦笑道,“不过是你三叔父早前与你二叔父一块儿都在祖坟那儿看中了一块墓地,结果你三叔父抢先一步先封了穴,你二叔父一直都觉得挺遗憾的。现下,你三叔父说只要我肯做这和事佬,就答应把这风水宝地让给你二叔父,我想着若能成事一来是美事一桩,二来又能圆了你二叔父的心愿,这才会出面给你三叔父做说客,真的就是这么点子事,这算什么好处呢?” 林珑闻言,记忆里面搜索一下,倒也记得还是有这么一桩事的,那会儿她爹下葬之时,初选的墓地很是一般,她当时请的风水术士都说祖坟中另一块地风水更好,只是那块地先让人做了记号,按行规是不可能抢过来。 记得当时那块地就是三叔父先选好的,她也不可能去抢了过来,当时就做罢了,另外再选一风水宝地给她爹下葬。 现在还记得当时那风水术士对后选的墓地还是诸多赞扬的,只是再如何也比不上三叔父事先选好的那一块。 她那会儿人微言轻,能说服二叔父让她选墓地已是很勉强,所以也就同意了父亲下葬在那后选的墓穴内。 如今想起这事,她的心中诸多愧疚,已有数年没有去给她爹扫墓了,日后若有机会回苏州,一定要去给她爹扫一扫墓。 “珑姐儿,琦姐儿,你们得信我啊,我难道就是那眼皮子浅人吗?你二叔父回苏州之时就再三叮嘱我,我还能忤他的意不成?”林白氏见姐妹二人还不吭声,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如果被丈夫知道她做了这件事,指不定得如何骂她呢?顿时这心里又是一阵懊悔,她搀和进这些事做甚? “二婶母无须如此紧张,我们姐妹二人又不是不讲理之人?”林珑先开口道,“说来你也是想让二叔父高兴,这事我也能了解的,只是三叔父这求和解一事我怕是暂时不能答应了。” 林琦高兴地挽上自家姐姐的手臂,她对这三叔父的意见很大,当长辈当成他那样的实在让人恭敬不起来。 林白氏的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只见她舒了一口气,“回头我把这话带给你三叔父便是,他若真的有悔过之心,必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言下之意若是林创放弃了,那么这和解一事也就没必要再谈了。 林珑点了点头,“二婶母尽管把话带去给三叔父吧,暂时我就不与他会面了。” “这好办。”林白氏巴不得赶紧揭过这一页,想来若真让眼前这对姐妹花与二房离心离德,她这损失就大了,为了一个区区三房实在是不划算。 林绿氏对这结果还是满意的,等林创表现出诚意后再和解也不迟。 接下来的时光,林白氏坐立不安,林谢氏也不敢多说话,没一会儿,林白氏就携儿媳妇离开襄阳侯府,这心塞可想而知了。 晚上叶旭尧回来之时,林珑给他换衣裳时把二婶母的话学说了一遍,“我总觉得这事古怪,我那三叔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哪会不清楚?” 叶旭尧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没答应过去见他还是对的,现在这时期小心驶得万年船,回头我给你多安排几个明的暗的护卫,若万不得己出府,那也能保证安全。” “听你的。”林珑并不辩驳,横竖这是丈夫在心疼她,她想想这心里比吃糖还甜。 叶旭尧伸手揽上妻子的腰际,“我派人去查查幕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好。”林珑笑眯眯地伸手回揽他。 叶旭尧好笑地看着她这高兴的样子,这是一天忙碌下来最轻松的一刻。 林创得了林白氏的回复,脸色是难看得很,当场就拂袖离去,惟有林余氏还有几分客气地送林白氏离开。 林白氏被林创这态度弄得相当不高兴,难怪林珑和林琦都怀疑这林创的用心,依她看,这人根本就不值得帮。 “下回这事我再也不理了。”她气呼呼地道。 林余氏的脸色当场一沉,也没管林白氏上没上马车,自个儿转身就回屋。 林白氏这回是真的被气着了,发誓再也不管这三房的破事。 林余氏回到里屋,看到丈夫阴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忙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收了人家的好处,却没能把人诱出来,那人能高兴吗?” “得了,你别到我面前来烦。”林创不耐烦地道。 他原本以为这事很容易办到,不过就是把林珑从府里叫出来,这有多难?只是这结果他料不着,林珑居然如此不买他的账,这让当叔父的他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我怎能不问个清楚?”林余氏道,“现在那银子我们也花进去了,至于承诺的帮中举人之事看来是没影儿了。” “你还想贪那么多?我们现在得把吃进嘴里的保住就不错了。”林创没好气地道。 他原本想着恩科没能高中,下回他再努力中举,只要一中举他就能当个什么小官这也是条出路。现在有人能帮他,他自然是乐意之至。 夫妻二人俱都愁得脸皱成了一团,正在这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林枢摔了一跤,头出血了。 林余氏现在仅剩这个儿子还在身边,两个女儿一死一不见踪影,所以一听儿子出事,忙就过去看看情况如何,脸色更是急得可以。 林创看到妻子这举动,突然眼前灵光一闪,渐渐有个主意浮上心间,若能成事,他也算是达成了与那人的约定。只是一想到那人刻意这么做八成是要对林珑不利,他又有几分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自己的前程,他又握紧拳头做了决定。 林珑既然不能帮衬他,那这个侄女的存在与否与他的前程就不相干了,没有什么比前程更重要的,再说林珑是襄阳侯夫人,身边的护卫肯定少不了,也不会轻易出事便是。 在林创行动之际,叶旭尧倒是查清楚了林创求和解一事的幕后真相,这让他全身冷气直冒,让人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居然是这样,我就说嘛,这三叔父哪像个是想通的样子?”林珑道,“周雪柔为了你还真是锲而不舍。”说完,还瞟了眼叶旭尧。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叶旭尧打趣道。 林珑冷哼一声,“烂桃花一朵,我才不会吃醋呢,这样的烂桃花你若都看上了眼,那不但是侮辱你自己,也是侮辱我。” 话虽然如此说,但她还是相当不喜周雪柔觊觎自家男人。 叶旭尧看了她一眼,“死鸭子嘴硬。” “你在说谁呢?”林珑不服气地上前轻捶丈夫几记。 叶旭尧一把握住她的粉拳,“谁承认不就是谁了。”眼看妻子还要再发作,他一把抱住她的腰禁锢她的半身。 林珑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出来,嘟着嘴就要发作几句,结果却被丈夫抱起来往内室而去,她吓得花容失色,“夫君,我错了,旭尧,我错了……” 还大白天呢,她可不想白日做那事。 “晚了。”叶旭尧凉凉地回了她一句。 难得休沐一天,而且俩小娃又被母亲抱去带回钟家给外祖母钟尤氏承欢膝下,他们夫妻是难得能腻在一块儿,自然是在床上消遣更好。 林珑的反抗很快就只剩下虚有其表了,最后更是被叶旭尧撩拨得情动不已,很快就投入这一场欢爱当中去。 午后的时光,二人在床上厮磨,显得恩爱无比。 等头脑清醒过来之时,林珑已是窝在丈夫的怀里直喘气的份儿,媚眼如丝,看起来就是个被人狠狠爱过的幸福小女人。 叶旭尧低头轻吻着她的秀发,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我有个主意。” 听到妻子的声音,他顿了顿。 “有什么主意?” 林珑立即转脸看向丈夫,热切地道,“我们反被动为主动给周雪柔挖坑……”凑近丈夫的耳朵吐气如兰地将心中所想的计策都说了出来。 只是她才说一半,叶旭尧却神情严肃地打断她,“不行,我不同意。” “你怎么这么顽固啊,有你有这么多护卫护着,我还能出事不成?”林珑眼了眼丈夫,“我觉得这计策不错,到时候我就进宫到义母面前告状,看这周雪柔还如何推脱?” “不行。”叶旭尧坚决不同意。 “你这是要与我唱对台戏吗?”林珑满脸的不高兴,试探道,“还是说你舍不得那个周雪柔……” 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头发就被叶旭尧一扯,还来不及呼痛,丈夫再点冰凉的唇就堵在自己的唇上。 一吻过后,林珑还在喘气。 叶旭尧这才严肃地道,“别什么话都往外冒,我若是看上周雪柔那个疯女人,还有你什么事?你别忘了周显妻儿的下场,这就是男人有了异心的结果。”顿了一会儿,“下回你再这样,我就你在这床上再也下不去。” 林珑这会儿又没有不高兴了,丈夫这举动分明就是在意自己,这么一想,她的唇角就扬了起来,双手圈住叶旭尧的脖子,“旭尧,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叶旭尧还是定定地看着她。 林珑心里暗骂一声,哪会看不出他的意思?这分明就是要她主动来场欢爱。 好吧,看在他说的话取悦了自己的份上,她这就大方点好了。 正在另一场欢爱正在进行中时,外面传来如眉惊慌的声音,“大爷,大奶奶,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林珑忙起身,因为欢爱之时喊得太过,声音还有几分沙哑。 “别急。”叶旭尧忍下身体的不适,忙安慰妻子道。 “大奶奶,亲家夫人刚遣人来,说是您的弟弟好像旧病复发……”如眉哪敢隐瞒,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林珑一听这是林绿氏给自己送来的话,立即吓得脸色苍白,所有的*都扔到了爪哇国,赶紧下床穿衣,手都不停地在打哆嗦。 叶旭尧一把握住妻子的手,此刻他还能保持冷静,“你别紧张。” “我怎能不紧张?栋弟都许久没发病了,这下子怎么会突然说发病就发病?”林珑的表情也跟着紧张,她怕林栋的病情有变。 叶旭尧给她穿好外衣,“你镇定点,现在我们紧张没有用,我立即让人把张劝功找来给栋弟看病。” 林珑点点头,心下也明白关心则乱只会坏事。 等夫妻二人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到林府去时,就看到之前派去监视调查林创的下人回来回话。 叶旭尧忙停下步子,让他到跟前回话。 林珑原本心急要过府去看望林栋,后来听到这人汇报的字眼涉及到林栋,这才静心听下去。 原来这次栋弟发病是三叔父林创搞的鬼,林珑当即恨得不行,握紧双拳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原本只想着当他不存在,没想到他为了前程什么都可以出卖,栋弟是他的亲侄子,他也能下得去手?”似想到什么,她忙看向那下人,“那我弟弟现在是不是真的发病?” “回大奶奶的话,小的发现得有些迟,忙暗地里换茶水,估计还是喝了几口下去,身体应该有些不适,小的以为应该无大碍……” 林珑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了数,经过数年的精心调养,用药都是上好的,自家亲弟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病根未能断这点让人不大满意之外,其他的恢复情况还是不错的。 应该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她忙舒出一口气念了声佛号,“旭尧,我们赶紧过去吧。” 叶旭尧也没有耽搁,扶了妻子上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马车驶出襄阳侯府,林珑朝丈夫道,“这次你别拦着我,我若不设计一回周雪柔,我这心里就不舒服,这等恶毒妇人就不应该生存在这世上。” 林栋是她的逆鳞之一,她如何能甘心他白白受苦?哪怕这苦只有一丁点。 叶旭尧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是不同意她以己身做饵,但心知此时劝她她也听不进去,思索了半晌,方才道,“那你小心些。” “我知道。”林珑高兴地在他脸上印上一吻,“你别太担心,有你有大量的府中侍卫,我还能出事?那就是你们没用了。” 叶旭尧看她连激将法都搬了出来,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罢了,你且记得不要冒险,只可惜辛大娘留在宫里照顾庭哥儿和辉哥儿,不然有她在你身边我更放心。” 林珑想了想,“你若还担心,要不让匪石扮成女装吧?” 叶旭尧的眼睛微微一眯,“这倒是个好主意。” 有男扮女装的匪石在妻子身边,这安全系数肯定要上升一个等级。 惟有匪石打了个哈啾,还来不及细思,就被主子宣进马车里面,立即看到主子抛来一套侍女的服饰,“爷?” 他不解地看着叶旭尧。 叶旭尧轻声道,“换上它。” 匪石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换上侍女服?“爷,这太高难度了吧?” “让你换就换,哪来这么多废话?”叶旭尧斥道。 林珑倒是把话说清楚,“爷让你换上女装充当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好近身保护我,匪石,难为你了。” 听到林珑这么一说,本意要拒绝的匪石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厚着脸皮把男装外衣给脱下换上这女装。 林珑指定如眉去给匪石梳个女子发型。 如眉掩着嘴笑着过去给匪石梳头,真想把这一幕说出去,但又怕会惹怒素纹,这素纹可不是好惹的。 林珑亲自调了胭脂水粉,给匪石化了个柔和的淡妆遮住他的阳刚,“好了,你且记得你是侍女,要学得像点。”看到匪石僵硬的动作,她抚了抚额,“如眉,你教教他。” “是,大奶奶。”如眉道。 待马车驶到林府,这一路上周雪柔都不曾出现。 一回到娘家,林珑赶紧冲到林栋所住的厢房找他,叶旭尧只好跟在妻子的身后,防止她不小心摔着。 进到林栋的屋里,看到林栋的脸色有几分发白,她忙道,“栋弟,没事吧?” 林栋摇了摇头,“没事,这是小事一桩……” “什么小事?都被人暗中下药害了。”林珑一说起这事仍旧咬牙切齿。 “什么人这么恶毒?”林绿氏当即抓住要点发问。 “三叔父。” 林珑的声音一落地,屋里一片安静。 林绿氏和林栋都出离愤怒了,他们知道与三房有矛盾,但没想到林创会做出这样猪狗不如之事,不,简直是畜生才是。 “这事不能轻易饶过林创。”林绿氏发狠道。 林珑脸色冷冷地道,“那是当然。” 林家人正说话之时,叶旭尧陪着张太医进来。 张太医给林栋一番检查,最后道,“好在没有喝太多那药,现在只是小受影响而已,休养个几天就能好,不用担心。” 林珑和林绿氏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林珑赶紧让丈夫送张太医去开方子执药,暗地里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叶旭尧会意,在开了方子之后,就以送张太医离开为理由提前离开林府。 看到叶旭尧先离开林家,那盯梢之人这才赶紧把这重要信息送回去给主子。 待林珑离开林府之时,马车只是行驶了两条街道,这回林珑还特意地选了条偏僻的巷子。 果然,对方动手了。 林珑感觉到马车被外人控制住,而她身边的匪石正要行动,她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她还没等到周雪柔现身呢。 至于如眉被她留在了林府内,这也是不想祸及无辜。 她似不知道马车改道一般安稳坐着,匪石却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马车停下来之时,车帘子就被一仆妇用力地拽下。 “林珑,我们又见面了。” 林珑看到戴着面纱的周雪柔,眉法紧皱,佯装不解道,“你怎么在这儿?” ------题外话------ 抱歉,没能万更,今天老家来亲戚了,陪客陪了一整天,所以没能码得更多,请大家见谅哈。   ☆、第四百五十三章被抓 周雪柔得意地看着林珑,很是欣赏林珑现在的惊讶与担忧的表情,“见到我很意外?林珑,你若是还想要这名节与这条小命,就乖乖地退位让贤吧。” 林珑冷哼道,“你休想,你是我见过最无耻之人。” “随你怎么说,反正现在你在我手上,要搓圆捏扁也由得我。”周雪柔似一脸不在乎被骂无耻,“我若是你就乖乖地识时务,叶侯爷这般的人物,不是你这样一个破落户堪配的,惟有我才配当他的嫡妻。” 林珑听得眼睛大张,这周雪柔哪来的自信,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显然周雪柔丧失了这方面的能力。 “真可笑,你无耻地想要介入我与我夫君之间,现在还说这般寡廉鲜耻的话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丑字怎么写的?”她立即反唇相讥,并且因为周雪柔的话而感到一阵恶寒。 就连化成女装的匪石也顾不得低头掩饰自己的大块头身板,猛地睁大眼睛看向不要脸的周雪柔,这人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妄想要配他家爷,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周雪柔的脸完全沉了下去,她拍了下手,立即有两名壮汉出现,她如毒蛇般紧盯着林珑的面容瞧,“去,把她给我从马车上拖下来,我倒要看看待会儿她能有多嘴硬?” 那两名壮汉听令上了马车就去抓林珑,匪石见状忙想要出手阻止,林珑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稍安勿躁,在那两名壮汉就要伸手碰到她之际,她冷喝一声,“我自己会走。” 说完,她站了起来自个儿动身下马车。 这年轻的贵妇一身的贵气,那冷喝声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以至那两名壮汉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从而并没有去阻止林珑下马车的动作。 周雪柔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这没用的废物。 林珑自个儿就下了马车,缓步走向周雪柔,而匪石也没有闲着,他赶紧低头跳下马车,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然定要发现他是个男人,并且还是个练家子。 周雪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珑,一看到林珑那细白到不见毛孔的娇嫩脸蛋,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带疤痕的脸蛋,女人之间最是爱比美,一想到自己脸上这道疤就是因为林珑让玉肤坊拒售自己去疤膏这才留下的,心里顿时恨极林珑。 她一把抓住林珑的手腕,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就可以给我腾位置了,你可知道在江南之时叶侯爷对我有多温柔吗?那时候他就承诺过会娶我,你定然不知道还有这茬事吗?” “你胡说。”林珑很是淡定地拆穿周雪柔的话。 周雪柔非但没有因而动怒,反而露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真可怜,你被蒙蔽在鼓里,你真以为这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哪个不是拈花惹草?我与叶侯爷情投意合,你为何要从中做梗?我知道你拿孩子来做文章,让叶侯爷不得不继续与你在一块儿,你可知道在江南之时,他是怎么说你的……” 林珑瞪视着周雪柔,不想再听这些浑话,哪怕心知是假的,但仍旧感觉到不舒服,“我说周雪柔,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这些疯话说得如此顺溜?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丈夫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你别以为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我就会信你这一家之言,你把我想得也太愚蠢了吧?” “爱信不信,这些都是事实。”周雪柔气极林珑脸上的淡定,似乎刚才见到她的惊讶与担忧都一扫而空,这让她的好心情荡然至谷底,随后她扬起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容靠近林珑,“叶侯爷的腰际是不是有颗明显的红痣?” 林珑的眼睛微微一眯,猛地双眼看向周雪柔,她是怎么知道的? 周雪柔一看她的表情又乐了,得意地尖笑了几声,“这回你信了吧?我可没有骗你,你真的相信你的丈夫对你从一而终并且守身如玉?他早就与我花前月下互诉过衷肠,要不然我为何缠着他不放?你以为我就爱犯贱?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与他海誓山盟,他想要撇下我那是痴人做梦。别人常说,男人在外有了旁的女人,自家的婆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看来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林珑,我真是可怜你哟……” “这话我原封不动的送回给你,周雪柔。”林珑打断她的话,一脸笃定地看着她,“我比你了解我自己的男人,他那人哪会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你当我今天才认识他,我跟他同睡一张床都快五个年头了,他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你说这些话想让我对他产生怀疑,那你真的是做梦了。” 周雪柔的神色一变,她冷冷地看着林珑,“你尽管不信,他腰间的那颗红痣你敢说没有?” 林珑这回倒是没有否认,“就算有又如何?指不定是你买通了侍候他的一个下人弄到的消息也不一定,就凭这个你想要让我对我男人起疑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周雪柔,我不是无知少女,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也不会因你几句挑拨的话就去怀疑我的男人,我没这么蠢。” 她故意没使用夫君这比较文雅的词语,为了气怒周雪柔,她开口闭口都是我男人,就是为了膈应周雪柔这种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贱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珑一猜就中,周雪柔愤怒地想将林珑往地面上一掼,哪知林珑反应快,反手就推开她,“真可笑,说不过我就打算动手,周雪柔,你真的让人瞧不起。” 周雪柔很讨厌林珑此刻的表情,她本来想要在弄死林珑之前让林珑心碎,这样能满足她的恶趣味,只是无论她说什么,林珑都能镇定以对,这让她顿时恼羞成怒,猛地拍掌让更多的壮汉现身。 “去,给我好好地教训她一顿,今儿个这女人就是你们的,我要你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她,让她没脸再回去当襄阳侯夫人,还要让她死后名节破裂,林珑,让你跟我斗,哼,你斗不赢的。” 林珑看着走近自己的壮汉,神色当即严肃起来。 匪石原本就站在林珑的身边,只是他收敛了气息,所以存在感并不强烈,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去。在周雪柔胡说八道之时,他怕自家女主人会上当,当时还暗地里给林珑使了好几个眼色,好在女主人虽然没看见他使的眼色,但还是没有因一时怒遮眼而上当。 放心之余,此刻看到那走向自家女主子的壮汉不怀好意,他上前一步将林珑挡在身后。 这下子,他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周雪柔这才看清林珑身边那高大的侍女的面容,眉间皱了皱,这侍女不像女人,反而像个男人,顿时瞳孔张大,“你是男人。” 这是肯定句。 匪石斜睨她一眼,好似她说的是废话。 周雪柔顿时兴奋起来,“原来你让男人扮成女人与你同乘一辆马车,你不守妇道,我要把这事告诉叶侯爷,说你偷人……” 林珑依旧一脸镇定看着她,这周雪柔想当然的本事真是不小。 匪石却道,“自己其身不正,看什么都是歪的,周姑娘,你正是个中翘楚。” “你们俩尽管猖狂,到时候将你俩全身扒光死在一块儿,那场面一定精彩,京城好几个月都不缺流言,我看你到时候也不配进叶家祖坟,就连你的四个儿子也耻于你这个生母……”周雪柔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真是打磕睡了,老天都掉个枕头给你,等我成了你四个孩子的后母,我定会教他们你是个多么无耻人尽可夫的女人,到时候连你的儿子们也会看不起你……” 她越说越是兴奋,就连好几名壮汉都被匪石撂倒在地也似看不到一般,想到林珑的四个儿子与她亲近也不愿提及林珑这生母,她就感到莫大的成就感。 林珑看了眼她那颠狂的样子,真是有病得治,不过她仍是打断她那臆想,“我记得还有几天你就要嫁进忠毅伯府去了,周雪柔,你肖想我的男人,看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是场梦罢了。” “你住嘴,我不会嫁给那个废物的。”周雪柔大声地反驳。 “有圣上指婚的圣旨,你还想不嫁?”林珑故意激怒她,“就算你身上有皇家血统,圣上也不会容许你乱来,忤逆圣旨是大罪……” “你给我闭嘴。”周雪柔大声怒斥,“那个废物没几天好活了,他必死无疑,我又何须嫁他那么个废物?我要嫁的男人必是人中龙凤,也惟有叶侯爷能配得上我……” “你,我还真的配不上。”叶旭尧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你这般恶毒心肠的女人,我叶旭尧如何与你相配,别污了我的名字才好。” 周雪柔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傻傻地看着叶旭尧似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你,你……” 她已经傻眼了,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目光又看到京城府尹带着身穿衙门服装的衙役出现包围了在场的人,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旭尧。”林珑故意当着周雪柔的面唤丈夫的名字。 叶旭尧忙奔到她身边,拉住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发现没有受伤一切安好,脸上的表情这才放松,但仍旧板着有道,“珑儿,此事下不为例。” 用自身做饵,这样冒险的事情,妻子再来几次,他估计未来就先满头白发了,都是被她吓的。 林珑讨好地向丈夫笑了笑,“我尽量。” 叶旭尧又瞪了她几眼,这才看向男扮女装的匪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头爷有赏。” “谢主子。”匪石一脸的喜出望外。 被他打倒在地逃也逃不了的壮汉,正被衙役一个个地收拾着,他们都鼻清脸肿一脸害怕地看着匪石,这回被教训得很惨。 周雪柔也被衙役抓了起来,她大声叫嚣着,“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长公主的女儿,圣上的亲外甥女,你们这群人赶紧放了我,不然我就要我皇帝舅舅治你们的罪,听到没有?” 京城府尹皱紧眉头,凑近叶旭尧,“叶侯爷,你怎么没告诉下官这是长公主的女儿……” 这长公主可是圣上的亲姐姐,他哪敢太岁头上动土? 叶旭尧冷睇他一眼,“我的妻子被人掳了去,我哪知道掳她去的是什么人?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出面营救,现在你也看到是这个女人将我的妻子掳了来,还想意图对她不轨,难道你想要视而不见?” 最后一句话威胁味十足,若这府尹敢说一个是字,那不用长公主出手,他也必定会出手整死这府尹。 京城府尹一嘴的苦涩,早知道这场面难收拾,他就不会兴冲冲地来,以为可以巴上叶旭尧,可这对手是长公主啊,他是见识过当年长公主蛮不讲理一面的人,所以极度不想与之为敌。 可看叶旭尧的样子根本就不许他退缩,反正伸头缩头也是一刀,他还不如选眼前的叶侯爷,皇后的义女可是他的妻子,现在谁不知道皇后正椒房独宠,连长公主都要避其锋芒。 “叶侯爷说笑了,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天子犯法尚要与庶民同罪,长公主的女儿掳走了您的夫人,触犯了律法,按律当抓。” “坚子可与之谋也。”叶旭尧很欣赏他的识时务。 周雪柔却是傻眼了,这些人根本就不为她的身份所动,以往一般出她娘的身份来就能镇住不少人,今儿个怎么不管用了? 林珑举步走向双手被缚的周雪柔,站在她面前欣赏她此刻的表情,“我若是你,必定会选择乖乖地嫁进忠毅伯府去,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别人的丈夫起意,自甘下贱也是没救了。” “林珑,你别得意,我娘是长公主,她会救我的,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治我的罪要我的命,你这是痴心妄想……” “咱们走着瞧好了。”林珑冷声地回应她。 叶旭尧上前拉过妻子,“与她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这事必须告知皇后娘娘,不然你以后哪里还能出门?” 林珑忙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了看缩头的京城府尹。 叶旭尧一副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他是证人,当然得去做证。” 林珑这才笑了笑,“这样甚好。” 京城府尹却是冷出一身汗,悔不当初,早知道装病就好了。 叶旭尧没再去管被抓起来的周雪柔,一把扶妻子上马车,坐定后,他立即吩咐人把周雪柔带上进宫,又朝京城府尹看去。 京城府尹不敢怠慢,忙跟在叶家的马车旁往宫里而去。 马车之内,叶旭尧的神情这才完全放松,他一把挑起妻子的下巴,“我不懂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嗯?” 林珑尴尬地吞了口口水,没想到这些话会被他给听去,“我当时随便说说的……” “随便说说的?”叶旭尧逼近妻子。 林珑的身子往后倾倒,她的臀部又往后退了退,上半身就要挨到马车壁,吞了口口水道,“我那不过是说来气周雪柔拆穿她谎言,你怎么当真……” “我怎么就不能当真了,哪有你这样说你男人的,回去后我天天与你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林珑光是想想那情形,当即全身打了个冷颤,她真的无法想象叶旭尧花前月下说着才子佳人里面才有的酸话,这人绝对不是她丈夫。 随后她似想起什么,又一把推开丈夫,反身压倒他,这回她要反客为主,“说,周雪柔如何知道你腰间有颗红痣的,你赶紧招认,你当时是不是主动招惹她的,要不然她为何会死都要纠缠你……”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叶旭尧嗤之以鼻地道。 “我就要知道她如何知道你身上的印记?”林珑这回一脸的蛮不讲理,她要先声夺人,让丈夫不要去计较她那几句评语。 再说她心里确实也有几分不舒服,好像自己的所有物让人看去般浑身不自在,她再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确认丈夫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这辈子这男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全身都是她的,谁也不许看一眼。 叶旭尧看到妻子这表情,眉头皱紧,“我怎么知道?正如你所说的兴许她买通了侍候过我的下人这才知道的,我若与她真有一腿,她何不说我其他地方的印记?” 林珑的俏脸一红,显然她是知道丈夫的言下之意,丈夫的身上有什么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毕竟孩子都与他生了两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这才往后坐了坐,不再压着丈夫,“回头我要知道详细的。” 叶旭尧有几分闷声道,“知道了。” 林珑暗地里掩嘴一笑,终于扳回了一城。 她才不会去信周雪柔的一面之词,有时候宁可信旁人也不信丈夫所说的话的女人都是傻子,她自信自己还是有眼光的。 终于表现得精明的叶大公子,这会儿终于被妻子将了一军。不过显然他老人家是不在意的,在他斜睨一眼林珑那隐藏的笑容时,脸上也扬起一抹温柔的表情,有时候让让她又有何妨? 这辈子也就她了。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确认自己的心意,这女人对自己的信任,让他的心田流过一股暖流,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外面的京城府尹坐在马上一脸的为难焦急,他不想真得罪了长公主,可又不能与叶旭尧翻脸,几番思量后,看到宫门在即,他暗地里使眼色让他的亲信暗中去给长公主通风报信,让长公主来营救周雪柔。 他希冀着两方都不得罪,再说这样一来,他在长公主那儿也算是将功赎罪了,相信长公主也不会为难他。 思定后,他的表情渐渐淡定。 苏梓瑜早就得到了消息,能抓到周雪柔的痛脚也就抓到了长公主的短处,这个把柄现在落在她手中,她自然得好好地运作一番。 所以林珑到来她的寝宫之时,她适时地走出寝宫,急切地道,“珑姐儿,我听闻你被人劫持了,现在有没有事?” “义母……”林珑当即哭着投入苏梓瑜的怀抱,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叶旭尧忙上前道:“回娘娘的话,幸而有惊无险。” 苏梓瑜轻抚林珑的秀发安慰自家义女,“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生怕你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顿了一会儿,她这才看向叶旭尧,“那胆敢劫持我儿的人抓到没有?” “抓到了。”叶旭尧半点也不含糊,手掌一拍,京城府尹押着周雪柔进来。 苏梓瑜眯眼看向周雪柔,“居然敢劫持本宫的女儿,周雪柔,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周雪柔大喊出声。 “此事有京城府尹可作证,臣报了官府,有衙役为凭。”叶旭尧半点不让地道。 苏梓瑜顿时气极,朝晋嬷嬷大声吩咐道,“把皇上给本宫请来主持公道。”   ☆、第四百五十四章收监 皇帝朱翊得到消息匆匆赶来,这一路上他的表情都沉重无比,长公主母女进京后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在眼前展开,他实在对这异母姐姐也耐性告罄了,握了握拳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等他下了皇辇径直走进皇后寝宫正殿之时,正好看到苏梓瑜环抱着林珑安慰的样子,他的眼睛微微一眯,妻子待这义女未免好得过了头,看了实在在几分碍眼。 苏梓瑜一抬头看到朱翊站在门槛处,面孔背着光线她看不清楚表情,不过仍能感觉到帝皇身上的肃杀之气。她轻拍一下林珑的肩膀,低语一句,“皇上来了。” 林珑立即醒觉,忙离开苏梓瑜的怀抱,跟着苏梓瑜一道儿屈膝行礼,口称“参见皇上”之类的话语。 朱翊轻抬起手,“都起来吧。” 经过苏梓瑜的时候,他顺手就将苏梓瑜带到自己的身边,一道坐在主位上。 “皇上舅舅,您要救救外甥女啊,我是冤枉的,是他们冤枉我……”周雪柔一看到朱翊出现,忙出声求救,她死也不会承认自己绑架了林珑,分明就是这个女人设了个圈套给她钻。 她也不是傻子,这前后一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此刻周雪柔脸上的面纱已经不知道掉到何处,那带疤的脸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再加上她现在面容有几分狼狈,只让人觉得难看至极,身上更无半点皇家风范,他眼里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你有没有做过,朕自会查明。” 周雪柔本来还想再喊冤几句,结果一触及这皇帝舅舅清冷的目光,她顿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期冀着亲娘赶紧到来。 叶旭尧站出来把事情的如末在御前都道了出来,这回他并没有添枝加叶,就这样平铺直叙,已是让朱翊听得脸色越来越黑,再看向周雪柔时那目光冷得可以杀人。 周雪柔本能地打了个冷颤,这回她感觉到凶多吉少,显在皇帝舅舅已是取信他人。“皇上舅舅,不是这样的,他这是含血喷人,我没有做过……” “你给朕闭嘴,朕现在没问你。”朱翊冷喝一声。 周雪柔一脸委屈地闭紧嘴巴,脸色急得似乎都要哭出来,看着倒让人觉得可怜,只可惜这会儿没人看她,这表情也等于是白做了。 林珑看了眼周雪柔在意图搏同情,她也没有表现得太平静,把被劫持的愤怒与不平通通都表现在脸上,一想到周雪柔买通林创去害林栋,她就恨不得往周雪柔的身上捅刀子,看她还做不做这样恶毒的事情来。 京城府尹与押着周雪柔的衙役都一一做了证,这些证词都表明是周雪柔主使绑架了林珑,还有被抓的壮汉全都是长公主府的侍卫,这下子倒是证据确凿了。 “皇上,周氏女如此恶毒绑架当朝郡主兼襄阳侯夫人,以下犯上,这可是重罪,轻饶不得,还请皇上为臣妾的义女主持公道。” 苏梓瑜起身跪在朱翊的面前,半点也不给朱翊含糊处理的机会。 朱翊头疼地看着面前这逼迫他的妻子,他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要严惩周雪柔不再给她翻身的机会,思及此,他叹息一声,伸手将妻子从地面上扶起来,“梓瑜,你这是做甚?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处理此事只凭对错,不论亲疏厚薄。” “谢皇上。”苏梓瑜听明白了丈夫的言下之意,这才借由丈夫的力道站起来重新坐下,这回她看向周雪柔惨白的脸色时,嘴角一勾微微一笑,这回她就要周雪柔为了自己的恶毒付出相应的代价。 周雪柔忙跪下来大喊,“不是这样的,我是被冤枉的……” “在皇上与本宫面前,你无阶无品,有什么资格自称我。”苏梓瑜很早以前就听不惯周雪柔的自称,明明不过是长公主的女儿,也没有特别到给个称号,人家都懂得要自称一句臣女,她倒好,开口闭口就是我,真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公主不成? 就连她的宝贝女儿将来在正式场合也得自称一句儿臣,这周雪柔的脸皮之厚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周雪柔被苏梓瑜这么一抢白,脸上满是惊惧害怕的表情,就连手心都在不停地冒冷汗,她娘怎么还没到? 朱翊并不可怜周雪柔,在这外甥女无耻地说看上了叶旭尧之时,他就觉得这女子实在是自甘下贱,所以现在他也没有为周雪柔脸上的表情所动,冷声道,“周雪柔,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你实在让朕太失望了,周雪柔,朕也不会再宽容于你……” “皇上——” 人未至声先到,长公主带着喘气的声音在大殿里面回荡,听来十分的刺耳。 林珑的神色一紧,长公主居然在关键时刻赶到,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目光暗地里看向苏梓瑜,只见苏梓瑜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让她不要太忧心,至此,她提着的心又放下了一半。 叶旭尧却是看了眼京城府尹,只见后者一触及到他的目光就闪避开,他顿时冷冷一笑,这京城府尹原来是两边都讨好,只可惜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事后,他会让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脚踩两条船者,历来都讨不到好。 长公主气喘吁吁地迈进这正殿,目光立即搜寻女儿,一看到女儿狼狈的样子,心里顿时就心疼了,忙奔向女儿。 周雪柔看到了母亲就看到了主心骨,她挣脱开身后的束缚,哭着也奔向母亲,“娘,娘,娘……” 声声唤娘,听来更加可怜百倍。 至少长公主的心里是这种感觉,她一把抱住女儿,先检查了一下女儿的伤势,只见周雪柔也就手腕处有些瘀伤,别处都还是完好无损,这才放下一大半的心。一想到当听到有人来向她报告女儿被抓了,她就急得火烧眉毛,生怕来迟一步,让苏梓瑜把她的女儿给害了。 现在她抱住女儿,转头看向帝后二人,“皇上,我儿犯了什么错,您要这么对她,她好歹是您的亲外甥女,身上也流着我们朱氏一脉的血……” “皇姐,这一码归一码,周雪柔绑架义安郡主一事是既成事实,她做错了事,朕自然得禀公处理,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就算周雪柔是你的女儿,那也能例外,朕不能循私枉法,不然以何治理天下?” “皇上,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现在只凭他们几人的证词就要定我儿的罪,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一些?”长公主这会儿完全不打算再讲理,目光冷然地看向苏梓瑜,手一指道:“这个女人到底给了什么*汤你喝,你要这样对待我的柔姐儿?她一向与我不对盘,说什么都是借机报复,皇上,您真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不顾我们多年的姐弟情份?” 这样的质问声让朱翊的脸色越发难看,手都暗暗地握紧成拳,这皇姐太过自以为是了,“皇姐,你这是在质问朕吗?再说梓瑜是当朝国母,朕的中宫之主,你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就是以下犯上,你以为朕不敢惩罚你吗?” 这话说得相当重,已经带了几许愤怒。 长公主为了女儿已是豁出去了,“皇上,您真要不讲亲情?您小的时候,我这当皇姐的是如何照顾您的?现在您都忘了?您太让我失望了,原来亲情敌不过一个女人的枕边风,我算是见识到了。”她的脖子向上一挺,“您要严惩柔姐儿,那就先过我这一关,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她我连命都可以舍去。” “你在威胁朕?”朱翊握紧拳头道。 “皇姐不敢。”长公主的目光没有松动地看着朱翊,环住女儿的手更紧了些。 两人互不相让地看着对方,正殿内的气氛相当的紧张。 苏梓瑜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朱翊的手,安抚他即将暴怒的情绪,朱翊回头看了眼妻子,这才稍稍消了点怒气。 “皇姐,今儿个朕绝不姑息,你教女无方纵女行凶,朕都念在亲情上对你网开一面,但周雪柔身为主使却不能轻饶……” “皇上,您真叫皇姐失望……” 正在这时候,苏梓瑜看到红菱在殿外给她打了个手势,她开口道,“有事进来禀奏。” 红菱这才踏进正殿之内,向帝后二人行礼道,“皇上,皇后娘娘,忠毅伯携夫人进宫求见,这会儿已经至殿外了……” “让他们进来。”苏梓瑜与朱翊对视一眼,立即开口道。 红菱忙应声“是”,然后出去传忠毅伯及其夫人一同上殿。 林珑的目光看向丈夫,叶旭尧朝她微微点头,她顿时就知道周雪柔说错了话,她不想嫁进忠毅伯府,长公主就为了她先是害人家落马,接而见人不死又再下毒手,显然是有把柄被忠毅伯夫妇抓到,这才会在这节骨眼赶进宫里来。 侧面也可以看出是自家男人给忠毅伯夫妇暗中通了消息,想明白后,她的眼里一阵兴奋,目光落在了长公主的身上,这回她倒要看看她有几个口能辩得清楚? 忠毅伯携夫人上殿,一进来,夫妻二人就向帝皇跪拜。 “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的儿子真是冤啊……”忠毅伯一开口就是告状。 直陈其儿子的冤情,没想到因为一桩婚事不但送了前程还差点连性命也丢了,他一想到这里,那目光都淬满毒液地看向长公主母女,哪怕将这二人都挫骨扬灰也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他在查到儿子坠马一事与长公主脱不了干系,本来就打算把这事闹开来,结果叶旭尧提点他要证据,长公主不愿将女儿嫁进忠毅伯府必定会再次出手,而且婚期越近就越容易出事,他只需按捺不动守株待兔就可以抓到长公主的把柄,到时候再出手也不迟。 他当时就采纳了叶旭尧的提议,没想到果然让他抓到了把柄,这才坐实了长公主对他儿子不利一事。 思及此,他胸口的怒气更上升一层,自己前途无限的儿子现在成了废人,光是这么一想,他多少个夜晚都不能寐。 忠毅伯夫人在一旁低声啜泣,听来份外的可怜。 “你说是长公主指使人暗害你的嫡出次子?”朱翊严肃地问道。 其实他派人去查此事也查到了长公主的头上,只不过念及长公主到底是他的异母姐姐,幼时待他也是极好的,再加上她守寡多年,他这才下令让人不要再查下去,只要把周雪柔嫁进忠毅伯府,这桩公案就算了了。 周雪柔一辈子伴着这样一个夫君,又没有自己的子嗣,也算是惩罚了。 只是没想到,长公主还是有把柄让人抓住,既然闹到他的面前,他自然不能再睁只一眼闭一只眼,此事还须禀公处理才能服众。 “正是。”忠毅伯大声应道。 “你含血喷人,本宫为什么要害自己未来的女婿?你这是分明有意栽赃,到底居心何在?”长公主色厉内荏地道。 忠毅伯冷冷地看着长公主,“今天为了给我儿讨回个公道,我已是豁出去了,长公主,你做得出就要有胆子认,别让人瞧不起你。” “你!”长公主怒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忠毅伯夫人恨不得上前去挠花这对可恶的母女的脸,装,让她们俩还装,一想到躺在床上成了废人的儿子,她就恨得差点咬断牙齿根。“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一定会收你的。” 长公主怒瞪忠毅伯夫人。 两个女人互不相让地看着对方,如果可以,她们都想要开打一泄胸中的怒气。 忠毅伯再度朗声道,“皇上,还请皇上还臣的儿子一个公道。” “皇上,这是子虚乌有之事,我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有几天就是婚期了,忠毅伯府分明就是不想娶我儿,所以才会捏造这样的事实来诬蔑我儿,这是罪大恶极之事……” “你还要狡辩?我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我的儿子大好的前程都毁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忠毅伯夫人骂道。 “辱骂长公主,你这是以下犯上。”长公主当仁不让地道。 两个女人的对骂声越来越刺耳,朱翊的脸色也越来越黑,苏梓瑜却是颇为欣赏长公主此刻的气极败坏,显然她是在心虚,她的心中开始盘算如何给长公主最后一击。 就在朱翊忍耐告罄之际,叶旭尧站出来道,“皇上,此事还须交给大理寺去清查,毕竟蓄意谋害人命已不是轻罪,如若查明,自当按律处置。” “准奏。”朱翊忙道,“朕再下令三司会审此案。” “皇上……”长公主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不讲情面,真把这事交由三司会审,她到时候该如何脱身? “皇姐不必说了,你若坚持自己是清白的,那就真金不怕红炉火,让他们查个清楚见真章。”朱翊举手示意长公主不用再说了,他意已定,如若皇姐真的被人拿捏证据指出来,他也不会再包庇她。 “皇上英明。”苏梓瑜趁机给了顶高帽身旁的男人。 朱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妻子,她这个时候倒是会说这些来讨好自己,手却是伸过去握紧妻子的手。 帝后的恩爱,让长公主的脸瞬间拉长拉黑,不意再看这让人不爽的画面,她拉着女儿就要离开。 “且慢。”苏梓瑜道。 “你还想怎的?”长公主怒气冲冲地看着苏梓瑜,这个女人与她前世一定有仇。 “你的女儿周雪柔绑架义安郡主一事已经证实,应当此刻就收监才是正经……”苏梓瑜眯着眼睛看着她们母女,对于周雪柔没有半分的同情。 “娘,我不要,我不要去坐牢……”周雪柔急着哭出声来,她握紧母亲的手臂,这一刻也惟有母亲能保住她。 “这事还未查清楚,我儿不能去坐牢。”长公主蛮横道,“皇上,柔姐儿是您的亲外甥女,您说句话啊?” “皇后言之有理。”朱翊冷声道,“周雪柔绑架义安一事确实是罪证确凿不容抵赖,皇姐,朕身为帝皇更不能循私枉法,周雪柔必须收监听候发落。” “皇上,柔姐儿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您这不是要逼死她?”长公主这会儿的话里有几分哀求的意味。 周雪柔更是往母亲的身后躲,她不要坐牢,一想到牢房的阴暗潮湿,她的脸色又更白了几分。 “既然做得出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这事情朕意已决,皇姐,你再多说也无用。”朱翊强硬地道。 长公主还想再为女儿求情几句,朱翊已是命京城府尹将周雪柔收监到大理寺的监牢里面听候发落。 周雪柔被人无情地拉离长公主,她凄厉地唤着母亲,长公主哭着追出去,一时间,母女俩看似可怜至极,只是一想到这对母女俩做的事情,就又没有一个人会去同情她们。 忠毅伯夫人一脸的幸灾乐祸,巴不得这对母女早点死掉更好。 朱翊离去时把叶旭尧带走了,他有话要详细地问叶旭尧,忠毅伯夫妇也告退去配合大理寺查案,林珑却留了下来与苏梓瑜说话。 两人正说着话,却不料却有后宫嫔妃闯进来,就连晋嬷嬷也来不及阻止她们。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好几个后妃都蒙着面纱遮遮掩掩地进来,并且还带了几分怒气。 更有一两个人认出在坐的林珑,眼里的怒气不降反升。 看得林珑一阵的怪异,这几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们。   ☆、第四百五十五章查清 苏梓瑜看了眼她们这副怪异的打扮,好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臣妾的脸……被毁了……” 几个嫔妃异口同声地道,并且认林珑的那俩人还干脆瞪了眼林珑。 林珑心中的莫明其妙更甚,真不明白她们的脸毁了跟自己有甚么关系?皱着眉头细思了一阵,顿时醍醐灌顶,这是冲着玉肤坊来的,不过转而一想她早已有了防备,怎么还出事了? 真正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神情越发庄重,看着眼前这几名宫妃都带着审慎的目光。 “什么叫被毁了?”苏梓瑜似一脸不解地问。 “皇后娘娘,您看看臣妾的脸。”其中一个身形有几点圆润的妃嫔上前撩开面纱,让苏梓瑜看清楚她脸上的红点点,“娘娘,您看到没有?这满脸都是红点,这让臣妾以后如何见人啊?”说到最后又急切又难过,哪怕皇帝已许久没有踏足后宫,但她也没打算真的从此蓬头垢面地过日子啊,人还是得向前看,再说她是有皇嗣的人,比一般的妃嫔要强得多。 苏梓瑜仔细地看了看这宫妃的脸,确实满脸的红点点很是碍眼,她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遂朝林珑道,“珑姐儿,你来看看,这个你比我在行,她这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珑闻言,起身走向这名宫妃,正要低头仔细看她的脸,哪知这名宫妃却是立即起身后退不让她看,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义安郡主还是止步吧,不敢劳您的大驾,本宫怕消受不起。” 她正是认出林珑的其中一名宫妃,毕竟林珑在这宫里也算是红人了,大多数人都还是认得她的,本来对她后宫之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毕竟大家的利益不相冲突,也就没有什么矛盾,不过现在就难说了。 苏梓瑜的脸当场拉长了,她不悦地看着这名宫妃,真把自己当成一根葱了?正待出口教训之时,却看到林珑朝她微微摇头,她这才按捺住已经有几分暴怒的脾气。 林珑正色看着这名宫妃,“这位娘娘,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言,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讲清楚,如果我真有错处,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如果没有,我也绝不会允许有人背后中伤我的名誉。” 那身形有几分圆润的宫妃看到林珑这义正辞严的样子,眼里还是有几分狐疑猜忌,抿着唇一时半会儿没有搭理林珑。 林珑也不催促,这时候最忌心烦气躁,她得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几名宫妃一听眼前这年轻的少妇就是义安郡主兼襄阳侯夫人,她们立刻把目光都对准林珑,眼里有憎恨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但不管什么样的眼神,这一刻她们都地林珑不满。不过是碍于林珑背后的苏皇后,要不然她们早就发作了,哪怕不得宠,她们的位份还是摆在这儿的。 “有话就说清楚,不想说的本宫也就当她没意见,立即滚回她自己的寝宫去。”苏梓瑜见状,出声力挺林珑。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宽厚的中宫之主,不会容许有哪个人踩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所以这宫里是绝对不能出高凝珍第二。 还是那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先开口,毕竟她的位份是这几位妃嫔中最高的,再说她育有皇子,这就注定她的地位按现在来说是仅次于苏梓瑜了,“皇后娘娘息怒,实因臣妾们的脸就是用了玉肤坊的产品才变成这样的,这也就是臣妾不敢接受义安郡主查看脸部的原因所在。” 她其实不想步高凝珍的后尘,而且皇帝现在也看不上她,所以她想要在这后宫生存下去并且养大自己还小的儿子,就必须臣服在苏梓瑜的裙下,万事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有宫妃站出来道,“皇后娘娘,臣妾们没有说假话,这宫里的胭脂水粉肤膏都是由玉肤坊上贡的,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那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身为当事人的林珑不能脱了干系。 苏梓瑜眉间皱得更紧,她抬头看向林珑,“珑姐儿,这事关乎玉肤坊的产品,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林珑听到自家义母这温和的声音,思忖了一会儿,她道,“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用的哪几种产品吗?我们玉肤坊送进宫里的产品一向比我们店里出售的还要好得多,这是我们对贡品的要求,所以现在出了事,我要直接看一看你们所用的那几种产品才好下定论。”顿了一会儿,她又道,“如果这真是我们玉肤坊产品引起的问题,我会负全责。” 听到林珑说会负全责,好几位宫妃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对林珑的不满这才下降了几分,好歹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证明林珑的底气。 那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开腔道,“既然义安郡主这么说,那么本宫也就放了一半的心,毕竟脸被毁成这样,我们的心焦急也在情理当中……” “我都明白的。”林珑正色道,“这会儿当着义母的面,我也给你们一个承诺,不管你们是不是用了玉肤坊的产品变成这样的,我都会尽力帮你们恢复原样的。”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林珑在这方面的能耐,只是现在林珑的身份太高,能请得动的她的人屈指可数,就连后宫仅次于苏梓瑜的宫妃也不可能使唤得动林珑,因而她们根本就没想过能请得到林珑来解决面部问题,现在听到林珑这番保证,她们的神情明显是轻松下来。 “那我们谢过义安郡主了。”几位宫妃又一次异口同声地道。 她们都是识时务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苏梓瑜的手下还能保住这位份,现在的后宫就是苏梓瑜一言堂的地方,谁要是敢与皇后对着干,不出三天就得腾位置挪窝给别人。 皇帝一切都任由皇后打理,先时还有人看不清去哭诉,结果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就被打发回来了,没个两天就听说犯了错连降数级,至此大家都学乖了,在后宫混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不客气。”林珑也客套地回应了一句。 苏梓瑜道:“你们也看到义安是负责任的人,所以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都先稍安勿躁,去取胭脂水粉肤膏之事,本宫会让晋嬷嬷和红菱令人过去拿。” 众人一听,就知道苏梓瑜的用意,这是怕有人趁机调包了,所以才会由她的亲信出马,保证万无一失。 “应该的,应该的……”几位宫妃又是满口如此说道。 在等待的过程当中,林珑也没有闲着,她一一看过眼前这几位宫妃的脸,大多都是过敏引起的,只有一人是皮肤中了毒,不过好在用得时日尚浅,所以毒素还只停留在皮肤的表层,至少她把到的脉是这么反应的。 好一会儿后,她松开自己的手,接过绿素递过来的湿巾帕净了一下手,一脸严肃地看向苏梓瑜,“义母,还是请太医过来瞧一瞧为好。” “义安郡主,是不是我……”那最后一个被把脉的宫妃急忙唤道。 其他几人的表现都是起了满脸的红点点,惟有她的脸是发黑的,这让她寝食难安。 林珑朝她笑道,“这位娘娘不用太担心,问题还没有严重到不能解决,你且安心好了。” 听到林珑如是说,那脸色发黑的宫妃才安静地坐回原处。 苏梓瑜自然不会拒绝林珑,忙给绿素使了个眼色,让她找个可靠的人去把太医找来。 太医还没到来,晋嬷嬷和红菱就把那几位宫妃所用的胭脂水粉肤膏取了来。 林珑第一时间就拿起这几瓶胭脂水粉肤膏仔细看了起来,外包装没有问题,不过这个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拿了玉肤坊的空盒子就能做出来。 一打开盒盖,她先是闻了闻,味道也没有问题,她的眉蹙得更紧了些。 苏梓瑜见状,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其他几名宫妃哪怕心急也只得学着苏梓瑜的淡定,甚至还都心有灵犀的没有做声,省得打扰了林珑,至少刚才林珑的表现她们都是认可的。 林珑伸出纤长的手指轻勾了一抹到手背,亲自感受一下这胭脂水粉的质地,又闻又捻,她几乎每瓶都打开来检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玉肤坊的产品,毕竟她是最主要的研发人,每款产品都是要出自她的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林珑仍旧一再重复手中的动作,没有出声,不过人人都看得出来她眉间的皱摺渐渐平缓,显然是心中有数。 在众人都有几分不耐烦之际,林珑终于放下手中的一瓶肤膏。 她转头看向那几名宫妃,“你们以前使用的都是这几款产品吗?” “都是这几样,因为我们用了效果最好,都没换过的。”几位宫妃又再一次异口同声道。 那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又补充道,“以前都用得很好没出过一次问题,不知道这次为何会出了状况,当时我的脸出了问题我还以为就我一个是这样,结果听到有姐妹也是这症状,这才不得已到皇后娘娘这儿来求个公道。” 林珑点点头,“我明白的,毕竟我们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所以出了问题大家心里着急我都可以理解的。” “那这产品是不是有问题?”苏梓瑜适时的出声问了一句。 林珑朝自家义母摇了摇头,“义母,这些产品除了外包装,里面所含的东西都不是出自我们玉肤坊,而是窃得玉肤坊的几道方子弄出来的仿品。” 一听是仿品,众人都不禁哗然,毕竟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你说这是假的?”那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睁大了眼睛,“义安郡主,说话可得负责任的……” “那是当然。”林珑正面给了她回复,“我自己的产品我焉能认不出?我说这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这就是事实,这是有人故意用了添加让人产生不良反应草药的成份,从而让玉肤坊背这个黑锅从而失去了贡品的地位。” 她这会儿不兜圈子,而是把心中早已有了的怀疑说出来,这是故意陷害栽赃的,她才不会啃这只死猫,无论如何都要弄清真相还自己清白,再说她怀疑名单的第一名就是长公主和丰盛德。 除了他们有这能力与动机外,其他的人就算有想法也做不到。 要不然以前丰盛德早就用这招来对付她了,为何没用?就是在宫里没有人脉,长公主的出现给了丰盛德最好栽赃的机会。 “你是说有人故意要害你?”苏梓瑜怒拍桌子道。 “义母息怒,确是如此。”林珑道,手指了指那脸上皮肤中了慢性毒的宫妃道,“她的脸就是证据,义母可以调我们玉肤坊其他的同类产品过来做对比就能发现这是有人恶意陷害而调了包的产品。” 苏梓瑜的神情大怒,“岂有此理!居然有人如此大胆,珑姐儿你别怕,自有本宫为你做主,谁害了你,本宫必会严惩她。” “谢义母。”林珑感动地跪下来。 苏梓瑜扶她起来,“傻孩子,我不护着你还能护着何人?” 林珑心里明白,若非她有苏梓瑜这义母当后台,今天这关她要成功度过去只怕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毕竟有口无凭啊,皇权压死人,她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苏梓瑜拍拍林珑的手,“这事必定会彻查清楚,我必不会让你背这黑锅名誉受损。” 在坐的几位宫妃一听这有失偏颇的话,暗地里对视一眼,这是苏皇后在放话给她们听,要她们管好自己的嘴,莫要传播什么难听的谣言,不然就唯她们是问。 几人心里都不禁苦笑,果然人和人是不同命的,林珑到底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才能得到苏梓瑜这样全心全意的呵护?看得让人都忍不住森森地嫉妒,毕竟谁不想有个人真能维护自己? 林珑的心里又是一阵感动,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嫁了叶旭尧和有苏梓瑜这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义母,有这两人对她真心的好,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值了。 太医背着药箱急忙随着宫娥进来,没先去擦汗,而是跪下给苏梓瑜行礼问安。 苏梓瑜免他礼,朝那几位宫妃努了努下巴,“给她们把把脉。” “是。”太医忙应声,然后过去一一给这几位宫妃把脉。 苏梓瑜淡定地喝了口茶水,示意林珑坐到她身边来,表明她无论如何都会罩住她。 林珑也听话地坐到苏梓瑜的身边。 太医把脉的速度极快,最后得出的结论与林珑是一样的,其他人的反应还好,惟有那脸上皮肤中毒的宫妃一脸紧张地追问自己是不是中毒没救了? 林珑没有做声,太医答道,“娘娘稍安勿躁,这只是很浅的一层毒,没有深处人体经脉当中,不会有大碍,好在也发现得早,要是再迟上两三个月,那治起来就会棘手许多。” 侧面可见下毒之人并不是想要人命,不过是想要达到毁去玉肤坊产品进而打击林珑的目的。 那皮肤中毒的宫妃闻言,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她还没活够呢,现在哪会想死? 林珑道,“太医请检查一下这几款胭脂水粉和肤膏。” 那太医是认得林珑的,自然不会拒绝,忙按林珑所说的那样一一检查了一遍,其他的几款他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惟有那瓶添了慢性毒的一下子就被他找到,这正是那脸部中毒的宫妃所用的肤膏。 至此,一众宫妃总算心服口服,至少太医是急忙赶来的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这就侧面证明了林珑的话并不是虚言。 苏梓瑜这才道,“去把管理此事的相关人员给本宫找来,既然有人恶意要害义安,必定是在贡品进宫之时发生的意外。” “皇后娘娘,此前娘娘不是说要教教永安公主持家之道,所以就给公主安排了好几样差事练练手,所以最近这些事都是永安公主在管着。”晋嬷嬷提醒道。 “永安?”苏梓瑜皱眉想了一会儿,“去把她也给本宫唤来。” 晋嬷嬷应了声立即就出去安排了。 其他几位宫妃一听到此事牵扯进永安公主,心里的感觉颇为微妙,没有子女的人还好一点,有子女的人都暗地里为这失去生母扶持的公主捏了一把汗。 虽然苏梓瑜这个嫡母一向没有过份的举动,但谁又能真正放心?毕竟孩子是亲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除了自个儿,又能指望谁会替你宝贝着? “永安公主年幼,此事必定不是她的意思。”林珑对这小公主的印象还不错,这小公主也快及笄了,再说与她也无怨无仇,断然不会害她。 “珑姐儿放心,我心里有数。”苏梓瑜道,“永安这孩子如何,我自认还是看得很清楚明白的,不过既然此事与她有关,那我少不得循例问询几句。” 林珑听闻,心里也才放松下来,她并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毕竟做恶的只是长公主和丰盛德。 永安公主到来的很快,一过来就给苏梓瑜行礼问安。 苏梓瑜指了指那块胭脂水粉道,“永安,这批胭脂水粉是不是你经手收进宫里的?” 永安公主上前查看编号,很快就点了点头,“母后,没错,这是儿臣经手的。” 苏梓瑜点了点头,这才把这批胭脂水粉有问题之事告知永安公主,永安公主大吃一惊,忙拿来自己学管事的账策翻了起来,把这批次一样的都勾勒出来,然后让人赶紧去各宫取来。 林珑看了眼年纪不大的公主行事,果然还是有皇家风范,而且也看得出来苏梓瑜这嫡母并没有暗留一手,而是正儿八经地教导这庶女学会管家之事,看永安公主这架势,已然隐约有了当家主母的架势。 她看了眼自家义母的表情,此刻苏梓瑜的神情一如平常,也没有出声打断永安公主行事,不过她却是默默地看着。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永安公主这才把有问题的批次都找了出来,又确认有多少人用过起了问题。 结果一问,还有十来人有这症状,她忙又把这些人给组织起来。 等忙完了,这才向苏梓瑜一一汇报,最后道,“母后,这些有问题的胭脂水粉确实是儿臣经手进宫的,不过儿臣当时并没有发现有问题……” 林珑上前一一检查批号,每次贡品要进宫她与林琦、叶田氏都必会有一人去把关,所以什么样的批号都是一清二楚。 看了半晌后,她才道,“这是被人调换的,你看,这不是我们原先做好的标志,应该是进宫那会儿就被人调包了。”她的目光落在永安公主的身上,“公主, 您想想,当初进这批胭脂水粉之时可有不相关的人在一旁?还有收货验货之人是不是也有问题……” “当初进这批货之时都是用的原先的老人,他们做惯了都没出过问题,不过回头我会一一盘查,对了,当时……”永安公主欲言又止。 林珑忙追问,“当时如何?” 永安公主转头看向苏梓瑜,似乎在请示她。 苏梓瑜道,“但说无妨,有事情自有本宫为你兜着。” “是,母后。”永安公主行了一礼道,“当日儿臣记得,姑母进宫正好来探望儿臣,她当时是在场的……” 长公主? 众人都惊讶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不可思议,这事居然扯出了长公主?   ☆、第四百五十六章道歉 苏梓瑜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当机立断地道,“将当日的人员都一一找出来清查,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祸乱宫廷,不管涉及到谁,本宫都绝不会轻饶,敢把手伸进宫里搅风搅雨,其心当诛,永安,这事本宫就交给你来办。”随着最后的话音落地,她抬头看向永安公主。 这么做一来是表示她的信任,二来也是锻炼永安公主将来持家的能力,三来也是希望能消除这对姐弟对她的戒心,其实就算不说,她也是感觉到他们姐弟二人的小心翼翼。 恨高凝珍是一回事,她没有必要把仇恨延续到一下代,对她亲生的子女来说并不是好事。 永安公主喜出望外,忙屈膝行礼朗声道,“母后,儿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苏梓瑜点点头,“去吧,不用顾忌任何人,万大事还有母后给你担着。” 这就表示不管幕后主使是不是长公主,她都不会再姑息,一众宫妃包括林珑在内,都侧目看向苏梓瑜与永安公主,看来长公主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那个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不禁有几分庆幸,好在她把守得住没有被长公主的花言巧语诱惑到,不然她现在必定逃不脱,恐怕还会被人当成是替罪之人,一如此刻的永安公主。 若非苏梓瑜开明又信任这没了生母扶持的庶出公主,不然此事永安公主就算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也必然会遭到冷落,而不是重用,没错,她看得出来苏梓瑜是在重用永安公主。 眉毛微微一敛,高凝珍还是有福气的,纵使身灭又与苏梓瑜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到头来她所遗留下的一对儿女还是能得到庇护,皇位不可得,至少能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经过这一事,她算是彻底看开了,为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坠入野心的深渊,她斗不过苏梓瑜的,长公主的失败就是个例子。 永安公主得了苏梓瑜这差事,方才难掩脸上的欣喜走出这正殿,这会儿她干劲十足,无论如何都要在嫡母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没有人甘于平庸,哪怕她并不太渴望权力。 林珑看到这里,心才完全安定下来,她与太医商量了一下,这才开始着手治疗这几位面部有问题的宫妃。 这让几位宫妃都一脸的感激,本来这事林珑就是受害者,现在还反过来帮助她们恢复脸部,这心胸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们是由衷的敬佩。 “义安郡主,之前是我态度不大好,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被蒙蔽了才会对你口出恶言……”还是那身形有些圆润的宫妃率先向林珑道歉。 其他几位宫妃见状,也忙表态,之前的态度过于恶劣,难为林珑不计较还尽心尽力地帮助她们,道一声谢是应该的。 林珑笑道,“几位娘娘无须如此客气,你们的脸能恢复原状,我的心也才能安定,就算这不是用了我的产品引起的,至少我也是其中一个因素,那幕后主使之人八成也是冲着我来的,你们才是受了无妄之灾。” “郡主真是大大的好人……” 林珑被派了好几张好人卡,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大度,能治好她们脸上的问题,这也是变相地在给玉肤坊增加名气,传出去,玉肤坊这招牌也能更闪亮一点。 总算把这几个宫妃都安抚妥当送出去后,她才轻舒出一口浊气,这事情总算平安落幕了,对于这结果她很是满意,要是真闹大了,传出宫外,玉肤坊的生意会一落千丈的,长公主与丰盛德实在真是恶毒了。 “义母,此事若与长公主有关,只怕丰盛德也逃不脱。”她不是真的大大好人,别人打了她的左脸,她还把右脸凑上去的烂好人,所以这会儿她不介意把丰盛德摆出台面。 苏梓瑜轻拍她的手,“这事情我心里有数,长公主做的恶事太多了,再加上这件事,她也就到头了。”顿了一会儿,“其他的相关人员一个也逃不脱,珑姐儿,你放心好了。” “义母,今儿个若没有您,只怕我真的难过这关。”林珑眼圈有几分发红,哪怕经历的风浪已经够多了,但当风浪再起之时,她也还是免不了会有少许心惊彷徨。 苏梓瑜笑道,“傻瓜,又说傻话了不是,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了你去。” 她心疼这个年轻女孩儿,能在叶家站稳脚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大家族的媳妇难为,她能走到今天真心不容易。 林珑握紧苏梓瑜的手,“您没生育我,却胜似我的亲娘。” 至少给了她真正的安全感,让她无时无刻都还记得有她在身后,这就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感谢就能说清道明的。 苏梓瑜拉她起身,“想必现在上书房应是下课了,我们过去正好接接孩子们,你怕是也想念庭哥儿和辉哥儿了吧?” 林珑当然想念俩宝贝儿子,若不是现在身边有俩个小的让她照顾牵挂,她必定要抛下叶旭尧进宫来陪儿子们,所以现在听到苏梓瑜的提议,她立即点头。 苏梓瑜让人抱来福安公主,小女娃一看到亲娘就不要奶娘抱着,非要苏梓瑜抱她才肯罢休。 “你个小胖妞,真该少吃点,不能再让你父皇喂你吃太多东西了。”她轻拍女儿的小屁股道。 福安公主已经能听懂母亲在说什么,她不停地摇头表示她不接受,“不嘛,要吃……” 林珑伸手逗弄了一下小女娃嫩嫩的脸蛋,“义母,宝公主还小,没有必要减少进食,能吃是福,身上有点肉才好呢。” 在她眼里,小孩子还是胖胖的比较可爱。 “我就怕她吃成个大胖子,到时候就算是公主也难嫁就糟了。”苏梓瑜打趣地道,她说是这么说,其实哪里舍得让女儿少吃,毕竟俩宝贝疙瘩都是她的心肝丁。 林珑掩嘴一笑,“我看怕是难了,皇上与义母都是身形高挑之人,宝公主长大了也必会像您们一样漂亮,所以这点纯属是白操心了。” 朱翊与苏梓瑜都是少见的俊男美女,这样的组合生出来的子女再丑又能丑到哪儿去?再说太后虽然人品不咋的,年轻那会儿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儿,要不然又如何能坐稳后位? 就凭这么出色的父母,养出不出挑的子女的机率是极少的。 “但愿如此!”苏梓瑜慈爱的轻抚女儿的小脸蛋。 到了上书房,果然正好是宣布下课的声音,林珑的抻长脖子想要第一眼就看到俩宝贝儿子。 这次太子伴读人数并不太多,除了襄阳侯府的俩儿子外,还另外选了五家的子女,加在一块儿不过是七人之数,这将来都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亲信。 叶耀庭和叶耀辉在上书房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就连太子太傅等人都赞不绝口,毕竟才这么小点就能有这份天资,可见襄阳侯府在培养下一代上是相当的费心神。 小太子年纪稍小一些,不过有朱翊这当皇帝的父亲亲身示范,他小小年纪表向得同样不容人忽视,直让不少教他课程的老师们都喜出望外,可以预见大顺王朝未来还将继续辉煌。 至于其他年纪大点的皇子都聪明地不去抢夺小太子的光芒,哪怕这个小皇弟实在小得可怜,说话还是奶声奶气的,但他们却知道这是未来的君上。 朱翊在儿子们的教育之上刻意采取了不同的形势,除了小太子之外,其他皇子一律都是学习为臣之道,从思想上杜绝他们争位的思想。 当一众大小孩子走出正殿之时,一看到苏皇后出现,小太子就带着叶耀庭和叶耀辉就往苏皇后走去,步子有几分急切,其他的皇子以及伴读都立即行礼问安。 林珑看了眼跪在地上一众的皇子与伴读,又看了看自家俩娃儿,虽然她也急切地立即抱住俩宝贝儿子,第一时间就亲了亲他们的小脸蛋,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这样出风头并不是好事,毕竟俗语有言枪打出头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苏梓瑜将儿子拉到身边亲自给他拭了拭汗,这才朝其他人道,“都起来吧,今儿个读书都辛苦了,就赶紧回去歇息,莫累坏了身子。” 一众皇子与伴读都忙行礼道谢,然后方才一一告退。 苏梓瑜与林珑带着孩子们到御花园去游玩,放几个孩子自由玩耍,拉着林珑就坐在凉亭里面闲话家长。 林珑趁机把心中想法道出来,“义母,我知道您是心疼我这俩儿子,不过让他们过于与众不同,我总觉得这非好事,怕易养成他们骄傲自大的性子,往后听不得劝就糟了,怕是还要闯祸。” 苏梓瑜的目光一直在玩耍的四个孩子身上,对于林珑所出的一对双胞胎孩子,由于自己也亲自抚养了一段时间,一向都是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林珑不提,她还真没有注意到这点细节。 沉思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在理,回头我注意一下。” “义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孩子会被排斥……”林珑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 苏梓瑜笑道,“我还能误会了你去?之前是我思虑不周,毕竟想着都是自己喜欢的孩子,何必弄得区别对待?不过这影响确实不好,会让其他的皇子与伴读心生嫉恨的,这样就不利于俩孩子的成长,珑姐儿,我是真明白你的担忧。” 林珑是知道苏梓瑜的出发点,毕竟她待自己也是这样的真诚与宠爱,更何况自己那俩宝贝儿子更是在养在她膝下有段日子?这感情只怕也挺深厚的。 不过臣子终归就是臣子,这就是天壤之别,私下可以是朋友,台面上的君臣关系绝对不能乱。 再说她也不想招惹皇帝的猜忌,别以为她没有发现,朱翊有时候看她的目光会让她不禁地感觉到头皮发麻,所以现在她一看到朱翊出现,就会刻意地与苏梓瑜拉开距离,省得这小心吧啦的皇帝吃自己的醋,尽管她觉得这皇帝有时候挺莫明其妙的。 不过想到有时候她那一向冷情的丈夫看到她亲近孩子们就会脸色拉长,她又觉得可以明白朱翊的心情,能如此紧张苏梓瑜这是好事。 苏梓瑜留林珑用晚膳,林珑没有拒绝,能与儿子们多相处一刻都是好的。 到了用膳时分,朱翊带着叶旭尧过来了,显然他是早知道妻子的安排,也没有让叶旭尧跪安出宫,直接赐宴君臣同欢。 华灯初上,襄阳侯府的马车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马蹄声震震听在耳里倒也不糟心。 林珑把长公主与丰盛德调包贡品一事与丈夫说了,这会儿她靠在丈夫的怀里还拍了拍胸脯道,“今儿个真是惊险,我还真怕到时候得吃这个死猫。” 叶旭尧抱紧妻子,低头给了她一个安慰吻,“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必要长公主不能再翻身。” 林珑点了点头,“最好如此,这对母女的行事太恶心人了。” 叶旭尧不置可否,他有时候也没闹明白这些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态,明知道他并不心喜她们,她们还能前仆后继地拥上来,真当他是不发威的病猫?“长公主数罪叠加,朝堂上是不可能会没有半点声音,接下来她怕是得经历人生的噩梦。” 此刻他一脸的冷酷,为了置长公主于死地,他也不会吝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实在是周雪柔的行为踩到他的底线。 “对了,你那位三叔父你打算如何处置?” 林珑闻言,对于林创这次掺和进来的行来,她是深恶痛绝的,如果光冲着她来她还没有那么愤怒,偏偏这三叔父却把手伸手了自家体弱的弟弟,这就绝不能原谅了。“残害同族子侄,他难逃惩罚,我打算将此事报知宗族,让二叔父召集宗族长老逐他出族。” 这事情报官证据并不太充分,再者于林氏一族也面上无光,将来于林栋在仕途上也会有碍,不如就让宗族出面处置林创,被驱逐出族,林创将来还能有什么作为?一辈子怕就是这样碌碌无为过下去了。 这一夜,林创与长公主一样根本就不能安眠,数度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全是父亲与长兄的身影,指责他行事恶毒,不配当林家子孙,再挣扎醒来又是一头冷汗。 林余氏不知道丈夫做过的恶事,看他如此,忙担忧地问,“你这是怎么了?一宿都不安宁。” “没什么。”林创没好气地回应,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妻子说道此事,不如什么也不说。 等天一亮他就去长公主府找周雪柔,毕竟自己这次为了她是全豁出去了,这长公主总要给自己一点好处才行吧,也不知道他那厉害又不讲亲情的侄女会如何对付他? 想到当族长的二哥林刚,他的心又定了些,好歹是亲兄弟,林刚真的会看他死? 只是他想得再美好,也不及翌日到长公主府时的见闻来得心惊。 长公主担心女儿周雪柔在牢里面吃不好穿不好,毕竟女儿养到这么大也没真的吃过什么苦,现在突然被下狱,只怕要以泪洗脸了。 她苦思着营救女儿的可行方案,却不知道大难就要临头,还没到午时,就见大理寺卿领人登长公主府,宣读圣上手谕,长公主涉及扰乱宫廷以及谋害宫妃一罪,所以要暂时收监候审。 长公主的眼睛都睁大了,叫嚣道,“这不可能,不是皇上的手谕,他不会这么对本宫,你们赶紧给本宫滚,本宫要进宫去问皇上……” 这一任的大理寺卿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根本就不理会长公主的叫嚣,对于这持着皇权做恶的皇族人士,他本能地厌恶,没被逮着那就算了,如果犯到他手里,他必不会轻易放过这些草菅人命之辈。 “带走。” 跟随他的亲信衙役都染了几分他的脾性,立即领命地上前按押长公主出府。 “放开本宫,你们听到没有,本宫是有品阶的,不是你们能随意对待的……”长公主依旧不依不饶地道。 大理寺卿不给她面子,哪怕长公主府外有人围观,他也面不改色地命人押长公主上马车前往收押皇族子弟的地方而去。 人群中的林创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吓傻了,连长公主都被抓了,他还能指望这长公主救他? 长公主府的朱门缓缓的合上,这会儿没人知道,至此以后,长公主再也没有回到这座华丽的府邸,在以后这府邸又赐给了别的新主子才重新打开朱红色的大门。 林创头皮发麻全身冒冷汗地脚步虚浮地走回自己的住处,这一刻他感到深深的绝望,这事情他做得不地道,林珑又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她真能放过自己? 林余氏不知道丈夫的心事,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丈夫的焦躁,一再追问下,方才知道丈夫做了什么事,她忙气得第一次捶打了她这秀才丈夫。 “你当时怎么鬼迷心窍地就去谋害栋哥儿?你这不是要把全家往绝路上逼,你那侄女是什么品性你能不清楚?你这是要害了一家老小,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林余氏的哭喊更增加林创的烦恼,他粗声粗气地呵斥妻子,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一向惟丈夫马首是瞻的林余氏生平第一次反过来骂一向崇拜的丈夫,一时间,夫妻二人互相揭短,只差动手打起来。 可怜的林枢只能缩着身子在一个角落里面哭泣着,只是这次无论他怎么哭,爹娘都没有时间来搭理他。 此刻二房的林白氏在女儿林璃的带领下又再登襄阳侯府的大门。 林璃在知道亲娘的行为后,当即就赶回了娘家,没少说几句亲娘的脑子是不是让驴踢了的话,怎么会傻到与林珑姐妹俩过不去?她这次经过丈夫补缺一事,倒是深刻地知道这对堂姐妹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坐在南园的暖阁里面,她笑着道,“珑堂妹,这事我娘是做得不地道,我这就向你赔礼道歉,她无非就是想让我爹高兴,才会收了三叔父的礼做这没脑子的事情,我娘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对啊,珑姐儿,这事是二婶母不好,你三叔父真不是人,我也写信给你二叔父了,绝对不能念什么手足之情放过这畜牲的行为。”林白氏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儿女的前程,她那点面子算什么一回事? 林珑对这二婶母的为人是有深刻体会的,因而对她也没有多少期待,只要利益足够,这个二婶母会毫不犹豫地就站到她的对立面去。 看清了她的为人,她对这二婶母的态度也冷淡下来,轻茗了口茶水,这才淡淡地道,“赔罪什么的就免了,我也不是那小气之人,三叔父做的事情我已写了亲笔信给二叔父与一干族老陈情此事,相信会有个公正的结果。” 以她的身份,林氏宗族的人不会说个不字,再说林创这次的行为是踩了宗族的底线,也就不可能会再姑息他。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林白氏回应得干巴巴的,笑容也有几分僵硬,这会儿她是看得出来林珑对她的冷淡。 没出这事之前,林珑对她还是可以的,这会儿她是越想越懊恼。 林璃也暗自叹息一声,得罪人容易,要修补关系就真的太难。 母女二人在襄阳侯府坐到午时,也没见林珑留饭,只好起身告辞离去。 一坐上马车,林白氏就歉意地看了眼女儿,“都是娘拖累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姑爷……” “娘,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林璃道,“等过段日子,你就与大哥大嫂一块儿回苏州吧,珑堂妹这儿我再多来几次也就能暖回她的心,她对我还是可以的,也是恩怨分明之人,如果轩哥儿他爹干得好,堂妹也会再帮一把的。” 她想着没亲娘在一旁做搅屎棍,她想要与林珑修补关系就会容易得多。 林白氏点了下头,“娘知道了,赶明儿我就回去。” “娘,你也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等以后有机会我与轩哥儿他爹再回去探望您与爹爹。”林璃看到母亲一脸的失落,还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林白氏看了眼女儿现在成熟的样子,“璃儿,你真的是长大了不少,比娘还要明白事理,娘甚感安慰,也就真的安心了。” “娘。”林璃眼睛有几分湿润地握紧母亲的手,“我知道以后路该怎么走,您也别担心我,好好地回苏州过日子吧。” 经此一事后,林白氏没有脸再留在京城,而且与林绿氏抬头不见低头见也觉得尴尬,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她很快就收拾好行李,带上儿子与并不情愿回苏州的儿媳妇林谢氏就向林绿氏和林栋辞行。 林绿氏也一反常态,没有热情地挽留他们,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后得闲了再进京游玩的客套话,不过对小家伙林苇还是有几分慈爱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林白氏一家子走得急切,林余氏赶到来时扑了个空,转而求见林绿氏和林栋也吃了个闭门羹。 没法之际,她惟有转道去襄阳侯府见林珑,结果连人家大门也没能进去,人家根本不给她通传。 大门进不去,她惟有到下人出入处守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现在她急切地想要面见林珑,解铃还须系铃人。 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名管家娘子,对方听她说是大奶奶娘家三婶母,这才给了个机会面见她。 林余氏对于这样富贵滔天的家族了解得都有限,不过在看到这管事娘子穿戴比她还要富贵之时,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衣物,难怪人家常说宰相的门前七品官。 花了银子赔了笑脸,人家这才傲慢地说是可以帮她通传一下,不过能不能成可不敢担保的。 林余氏哪敢说什么,忙说好听话,人家这才肯帮她跑腿进去通传一声。 林珑从素纹处听说这事,冷笑数声,没想到林余氏居然还找上门来,这回她不可能再去念什么亲情,“我不见她,让她回去。” 素纹看得出来林珑不高兴,也没敢多说什么,赶紧应下。 等走出南园,见到那名腆着笑脸求她帮忙通传的管事娘子,她没好气地道,“奶奶说不见,你也是的,什么人的银子都敢收……” “她说是大奶奶的娘家三婶母……”管事娘子一脸委屈。   ☆、第四百五十七章拒绝 素纹打断这管事娘子的话道,“你收了她的银子赶紧退回去,不然真闹开了最后没皮没脸的人就会是你,把这女人给打发了,也别真得罪她,赶紧去办吧。” 她本来想着不过是桩小事,帮忙通传一下也没什么,但之前她看得出来林珑是相当不高兴的,她犯不着因为这个而惹林珑不高兴,所以这会儿也有几分迁怒这管事娘子。 管事娘子的资历比素纹要老得多,不过架不住素纹是林珑的亲信,现在水涨船高,哪怕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仍是不去得罪她,赶紧应声转身离开去办这事。 不过一转身,她的脸就拉得老长,大奶奶和素纹她得罪不起,对林余氏就没有多少好态度,毕竟奶奶若真认这娘家三婶母又岂会不见?显然这林余氏做了什么得罪了大奶奶,依她看,大奶奶是不会与林余氏修补关系了。 所以她也没听素纹的吩咐,而是一回去自己家里就直接赶林余氏离开。 林余氏没想到会徒劳无功,忙道,“珑姐儿真的不见我?” “大奶奶说不见,你还想怎的?赶紧走,别碍我的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我们大奶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见的。” 林余氏听到这管事娘子说的话,顿时心凉不已。 管事娘子见她还怔在当地不动,给一旁的粗使仆人使了个眼色,后者抄起扫帚就去赶林余氏离开。 林余氏气得跳脚,“要我走也想,把我的银子退回给我……” “这不可能。”管事娘子掏了掏耳轻蔑地看了眼林余氏,“我已经出了力帮你的忙,这是给我的报酬,你不能反悔,至于大奶奶见不见你,那就是另一码事,总之这银子不能退还给你,赶紧给我滚——” “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啊?说好收了银子就要办成事,你现在事没办成又不退我银子,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林余氏抿理力争。 无奈管家娘子却不吃她这一套,仗着这是自己的地盘,根本理都不理林余氏,就让人把她打了出去。 这一片都是襄阳侯府有头有脸的下人住宅的区域,只不过看到林余氏被素来强横又不讲理的管事娘子驱逐,也没有人多管闲事,只是冷眼旁观。 林余氏就这样被从下人区域里面撵了出来,气得浑身不停地打冷颤。 只不过她要见林珑的决心相当的大,丈夫现在整日的愁眉苦脸,她看了心里不是滋味儿,再说林白氏匆忙回去江南,她担心对方会给小鞋自家男人穿,所以还是得从林珑这里着手才能解决此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如守株待兔一般等到了林珑的马车离开襄阳侯府,她不要命地冲出去,终于拦下了这华丽的马车。 林珑被车夫那猛然刹车的动作身子往前倾斜得厉害,险些就要摔倒了,因而脸色有几分难看,正要让如眉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耳里就听到林余氏唤“珑姐儿”的声音,她的眉间下意识地一皱。 轻掀起车窗帘子,看到就要冲过来找她的林余氏被侯府侍卫拿住,两人的目光一对视,林余氏的眼里有着一抹狂喜。 她叹息一声,朝侯府侍卫道,“放了她,让她近前说话。” 本来按理她要下马车与这三婶母见礼才合乎礼节,不过一想到三房的恶行,她就动也不动,等着林余氏上前说话。 “珑姐儿,你三叔父真知错了,你就原谅他呗,大家都是一家人……”林余氏这会儿拣好听的来说,半点长辈的架子也不敢摆。 林珑打断她的话,“如果真是一家人,他就不会对栋弟下手了,明知道栋弟的身子骨弱,这不是要他的命吗?有怨有恨直接冲我来就好,这样做让人不齿。” “珑姐儿,反正栋哥儿也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你三叔父也有悔意再无下次,你就通融一次如何?” “什么叫没有实质的伤害?如果栋弟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是今日这简单单地回击一下了。你们做了这么恶心的事情,还有脸来说这个?还有什么叫没下次,难道说你们还想着再下一次手?” “珑姐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个什么意思,总之,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也没有必要再说,三叔父做的恶就要承担相应的果,这是天理循环,他应得的。” “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念亲情?” 林余氏见林珑态度强硬,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带着怨气的话来。 “不是我不念亲情,先是你们不念亲情。”林珑的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以前是林琳意图毁她名节对她不利,现在是林创为了那点好处就要林栋的命,她这三房的人再也没有半点亲情可见。 不想再与林余氏说下去,她把车窗帘子给拉下,朝外面的车夫吩咐一句,“起程吧。” 林余氏好不容易才拦下林珑,只是没有说上几句话林珑就要走,她忙追在马车后面,“林珑,我还有话没说完……” 林珑不搭理她,径自闭目养神。 林余氏追了一会儿没追上,只好一脸沮丧地站在原地。 林珑不肯轻易罢休,林创被宗族除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这是在不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到后来林创自个儿也追悔莫及,只是为之晚矣。 京城最近最热议的话题莫过于长公主,母女二人一同下狱,这话题就有足够八卦的空间。 至于京城曾经最辉煌的胭脂水粉铺丰盛德的轰然倒塌却不那么引人注目,毕竟比起长公主母女,商户的垮台根本没法比。 周当家也被人抓起来下了大狱,周家当即乱成了一锅粥。 周当家的妻子周徐氏与周老太爷都急得火烧眉毛,没有权势的他们最怕的就是惹官非,两人没法只得去求见王周氏,让她想想法子救周当家出狱。 王周氏在自己所住的院子里面的小花厅接见了父亲与嫂子,“我当时说什么来着,这长公主入资丰盛德就是没安好心,你们还不信我,现在好了,大哥都被人抓下狱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公爹是当朝宰相,总会有法子的,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哥死?”周老太爷忙道,他现在不想翻旧账,钱没了就没了,但人得保住啊。 “大哥是牵扯进长公主的案子里面,我公爹不会管这事的,我在王家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你也知道我夫君是个什么样子,我在这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你们凭什么以为我公爹会出手相助?” 王周氏觉得家人想得太简单也太美好了,她就算还颇得婆母王叶氏的宠爱,那也是建立在她乖巧听话手头又大方的基础上的,至于求帮忙这种事,不用问她也知道婆母会是个什么反应? 她这婆母连亲娘叶秦氏都不怎么搭理,更何况她的娘家人? “那你总得想办法啊,难道就看着你哥丢了性命?”周徐氏哽咽道,她是知道长公主若真出事,她丈夫只怕也回不来了。 王周氏心里对大哥有怨归有怨,但到底血脉相连,还是不希望大哥真的送命,“大嫂,但凡我有点法子我都会去做救大哥,那是我亲哥,我能不心疼他吗?可这事涉及到宫闱,我真没本事啊……” 她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大多都是点头之交,又有谁会愿意出手相助,毕竟长公主这案子连圣上都震怒了,谁还敢为之说好话? “襄阳侯夫人,对,你去求求她,她是皇后娘娘的义女,她一定有法子救你哥……”周徐氏突然睁大眼睛道。 “女儿啊,你大嫂没说错,你就去求求她。”周老太爷也眼睛一亮道,“你与她是合作关系,她多多少少都会卖你面子……” 王周氏一脸的为难,“这事我真的不好开口,当日大哥意气风发的时候都把人得罪透了,我还如何好意思去求人家出手相助?不行的,爹,嫂子,我真的没法子救大哥……” “你若不把你哥救回来,以后就不要叫我爹了。”周老太爷对于女儿推三推四的行为相当的恼火,“我没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儿,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哥死,我就看看你有个什么好下场。”转头招呼周徐氏,“儿媳妇,我们走。” 起身就离去,他得要用这绝决的态度逼女儿妥协。 周徐氏也立即会意地起身跟在公爹的身后匆忙离去,不管王周氏在后面追。 王周氏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林珑。 林珑一看到她,就知道她的来意,让人奉茶后没等她开口就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周当家的事情而来,我也知道你们是切肉不离皮的亲兄妹,但这事我真的没法子,事关宫闱之事,我哪里插得上嘴?” 王周氏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我知道是为难表嫂你了,但我真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哥就这样死啊……”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痛哭失声。 林珑叹息一声,上前给王周氏抹泪水,“表弟妹,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也是有兄弟的人,可你得体谅我的难处,这事以我的立场真的不好说什么,裁决之权在圣上的手里,你说我有什么本事去影响皇上?还有我义母是中宫之主,本身就是要做表率,如果循私了以后如何服众?长公主此举是在挑衅她,而你哥又好死不死地非要凑上去,这不是在找死吗……” 言下之意,她是真的没办法。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与王周氏没有那么深厚的交情为这事去求苏梓瑜网开一面,她不想让疼爱她的义母为难,亲疏厚薄那是分明得很。 要饶过周当家,就得放过长公主,一想到周雪柔,她就没有这么伟大的情操。 况且她也没有说错,她没这么大的面子也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王周氏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不过不走这一遭,她的良心难安,现在得了林珑的答案,她也知道不能强求了,“表嫂,我都明白的,是我强求了。” “表弟妹,我知道你夹在中间难做人,但你哥这次犯的罪不轻,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林珑劝道。 话是这么说,但她了解王周氏的处境与心情,哪里是说不插手就能不插手?一旦涉及到亲人,大多数人都还是不会轻易放弃。 王周氏面上是应了声,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去求求自家公爹。 当然结果是吃力不讨好,但她只求问心无愧。 夜里,叶旭尧回来,林珑给丈夫换家居服之时,把这些事都与他说了一遍,最后双手圈住丈夫的腰,“长公主这回能逃得掉这罪名吗?” 叶旭尧伸手拥紧妻子好一阵耳鬓厮磨,方才道,“如今朝堂之上要长公主担罪的折子只怕都要淹没御书房了,只怕她真的逃不过了。” 最后的话颇有几分幸灾乐祸,没有说出口的是,这里面有不少是他的杰作。 林珑轻舒一口气,“逃不过最好,像她们母女这般恶毒的人再位居高位,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好了,别提这对母女来扫兴。”叶旭尧不想好好的夫妻相处时间,却去讨论恶心人的母女俩,他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膈应,真不知道周雪柔凭什么觉得他会娶她为妻?人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要不得。 林珑从善如流地不再提这个话题,难得他今儿个提早回来,还是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些有意义的话题为好。 “我们的星哥儿和辰哥儿都满周岁了,不知道大姑奶奶家的宇哥儿长的是啥模样?若是大姑奶奶没远嫁该多好啊。” 叶旭尧道,“小孩子都那个样,大妹虽说是远嫁,但朱子期待她还是不错的,比起其他人来说要好得太多。” “这倒是。”林珑附和了一句。 比起叶蔓安来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傅年待叶蔓安也还不错,但傅年的后院有太多女人了,不久前,他又添了一子一女俩庶出的孩子,叶蔓安为了表现自己贤良的一面,都抱到膝下去养,少不得还请了娘家人过去庆生,说实话她真的觉得膈应得很。 还记得私下叶蔓安与她说,“嫂子,我心里其实也难受,可有什么法子?当初这姻缘是我选的,我现在就不能往后退,只要夫君心里有我们娘儿俩,我给他养几个庶出子女又如何?” 那无奈的样子看得她其实也心酸,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是知道叶蔓安不希望娘家人插手她的婚姻生活,所以她也只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至少让这小姑心里好受些。 至少从汝阳城传回来的消息都一再表明叶蔓君的幸福,这就已经足以让人放下心中巨石,哪怕隔得再远,知道她是真的过得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进入七月,最劲爆的话题却是长公主被废了封号贬为庶人。   ☆、第四百五十八章灭亡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长公主无法接受这道圣旨,她的皇弟不会对她这么残忍? “骗人的,你们是在骗本宫,是也不是?若你们敢欺骗本宫,本宫就要将你们抽筋剥皮——” 她的厉喝声在这不大的监牢里面极为响亮,只可惜以往只要她如此大喝一声,就会有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求饶,现在却是遭到宣旨的太监满眼的鄙视和嘲讽。 那传旨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小太监上前摁倒她在地,昔日的颐指气使的长公主这会儿却是狼狈地任人作践。 “你以为你还是长公主吗?别不自量力了,圣上已经将你的封号给废了,你现在还想像以前那样,我呸,做梦还快点。”传旨太监嘲笑地道。 宫里的人都不太喜欢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对方被打落尘埃,那还有何人买她的账? 长公主满眼怨恨地看着这一脸刻薄相的传旨太监,阴深深地道:“等本宫他日重回高位,必是你的死期……” “啪——” 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招到传旨太监狠甩的一巴掌,打得她两眼昏花,嘴角流血,可见对方是使尽了力气打她的。 “这是咱家赏你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不知量力的东西,胆敢与皇后娘娘做对,这就是你的下场。”传旨太监哪会受到长公主这几句如强弩之末的话威胁到? 宫里谁不知道长公主与苏皇后不对付,偏长公主眼瞎心盲看不清事实,苏皇后的得宠以及是未来天子的生母这双重身份,就注定了她的地位不容他人挑衅,偏生这长公主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从江南回宫以后行事一直有所偏差,落到这步境地不会有人同情她,因为这是自找的。 长公主被按押的两手握紧拳头,这会儿她恨苏梓瑜入骨,都是这个女人害她的,他日只要机会她必定会报复回去,让对方尝尝她今日气受到的屈辱,她抬头直视传旨太监,“是不是苏梓瑜让你来羞辱我的?” 传旨太监正要做答,牢外就传来一声还稍显稚嫩的声调,“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母后才不会这么无聊刻意让人来此羞辱你。” 长公主闻言,怀着满腔的恨意看向被不少宫娥簇拥着走进来的年轻少女,这人不是别人,是这次出面置她于死的永安公主,一想到这里,她巴不得亲手捏死这个侄女。 “你来此做甚?亲眼来看我的落魄吗?”她嘲讽道。 没想到永安公主直接点头,“没错,姑母,我特地来看看你这落魄的样子,好给自己提个醒,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显然姑母并未修炼到家。” 长公主没想到这年轻女孩儿会直接承认,表情还僵硬地怔在那儿回不神来,眼里有着一抹错愕。 永安公主笑吟吟地走进这监牢,目光冷冷地看了眼那传旨太监,哪怕长公主已经不复昔日的威名,但也容不得一名传旨太监任意欺辱。 那传旨太监背脊发凉,最近永安公主异军突起得到苏皇后的重视与栽培,显然在宫里是地位上升了一大截,他如何敢得罪这皇后面前的红人?忙跪下来自赏两巴掌,“公主,奴才有错……” 永安公主不叫停,这传旨太监就不敢停手。 直到她看到这传旨太监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这才轻声道,“得了,赶紧起来吧,以后招子放亮点。” “是,公主。”传旨太监忙一骨溜地爬起来。 永安公主朝他挥了挥手,他立刻会意地带着自己那几名手下太监行礼退出去,把这空间让给人家姑侄二人。 长公主只是冷眼看着这可恶的侄女为自己出气,对于这侄女的行为,她没有半分感激,只觉得对方是刻意做给她看的,与那传旨太监羞辱她是一样一样的。 “那日,是不是你刻意挖的陷井让我踩进去?” 想起当得知这对姐弟把她送给讨好他们的礼物上呈给帝后之后,她是相当的震怒,觉得对方不知道好歹,自己这是一颗真心付诸汪洋,也曾打定主意不再与这对姐弟有所来往。 后来还是眼前这侄女拖着七皇子过来与她解释,说当时都是七皇子在皇后的亲信面前说溜了嘴,她才不得已把她送礼一事告知父皇母后,不是有心要害她云云。 对于这样一番话,她是将信将疑的,毕竟这对姐弟是斩钉截铁地向她表示对嫡母毫无怨恨,她虽然不大相信,但既然不能为她所用就只能放弃。 不过看在彼此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上,她留这对姐弟用膳,席间这丫头喝了两杯酒就醉倒了,倒下那会儿还细声地哭着喊母妃,那声音让她听了也动容,莫非是酒后吐真言? 现在想来她那时候真傻,人家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自己却当真了,以为还有得谋,舍不得放弃这对姐弟,所以还是与他们有所来往,继续说些离间的话给永安公主听,渐渐地这侄女沉默了,不再表示惟嫡母马首是瞻。 她居然天真地以为大功告成,所以这才用了周当家献的计,将玉肝坊的产品调换,当然那时候永安公主是知道的,不过却给她开了方便之门当做没看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本来她想用她当替罪之人,结果自己却成了她向苏梓瑜邀功表真心的工具,这年轻的侄女比她狠辣得多,思及此,她自嘲地一笑。 “我还真错看了你,结果招致这祸事……” “不,你是咎由自取。”永安公主严肃着脸道,她年纪不大,但板着张小脸却有着皇家威仪,“姑母,你是败给自己,本来你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很超然,父皇一直还牵挂着你,可你却对你那女儿一再纵容,更是一再挑战父皇的底线,姑母,你自视甚高,你忘了你到底与我父皇隔了一层肚皮。” 长公主的脸渐渐苍白起来,慢慢爬坐起来的她手紧紧地抠着身下的地板,这会儿她是真后悔回京,若是不回来,她还能在江南逍遥,至少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永安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落魄的姑母,“姑母,还是收起你的不甘,重新想想往后的日子吧,父皇这次没要你性命已经是大开恩了,你莫要再执着往事不放……” “我不用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教训,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到时候被苏梓瑜整到,我等着看你会有个什么下场。”长公主冷声打断这侄女的话。 永安公主微微一笑,“只怕姑母你看不到这一天了,我与七弟没有野心,母后不会出手对付我们,至少我不像你这么傻。” 长公主狠瞪这侄女,这人说话真的能气死人,不过到了这会儿她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有道理,若她能忍忍不与苏梓瑜争一日之长短,不去溺爱惟一的女儿,也许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姑母好自为之。” 永安公主转身离开,她来不过是看看这姑母罢了,目的达到自然就要回宫,再看无益。 处置长公主,皇帝朱翊的心情也有几分沉重,连宝贝女儿福安公主也不能逗笑他,抱着小女儿在怀,他却在走神。 “皇上。”苏梓瑜把茶水奉到他面前,伸手把宝贝女儿抱回怀里,省得被他爹不知轻重地蹂躏,“我知道长公主幼时对你多有照顾,但这次她犯下的是大错,您不留情面惩处她也是在情理当中,我就没见哪个公主会惹得前朝后宫都对她怨声载道的,还有忠毅伯府那可怜的嫡出次子,他才是此事件中最无辜之人,平白没了前程还落了个瘫痪残疾,我每每想起都无比的懊恼,若我那会儿不指这个婚就好了,至少不会损失一个国之栋梁。” 说完,她长长地叹息一声,表情是深深地自责。 朱翊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朕不是在后悔处置皇姐,只是有些许感触罢了,不管如何,小的时候,她待朕也还是真诚的,只是长大后她就变了。” 他也不知道这皇姐是什么时候变的,或许是母后有意引导她养成这样的性格,毕竟母后又怎么可能对一个非她所生的孩子真心好呢?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要不然当年他皇姐放着大把大好青年看不上,便去看上有妇之夫,从此落了个坏名声还不知道收敛,多年后还想要故伎重施为她女儿破坏人家的姻缘,这眼光这手段这胸襟哪有半点皇族公主的样子? “皇上就别诸多感慨了,她现在已被贬为庶人,我已经让永安过去安置她,不至于让她毫无所依地过下半辈子,皇上也可放心了。”苏梓瑜道,“现在惩处了她,前朝后宫都再无异议,倒也是件好事,皇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后宫的妃嫔都快把我这寝宫的大门给踏平了,就是要求严惩长公主剥夺她的封号,毕竟把手伸进后宫就是罪无可恕。” 朱翊知道妻子说的都是事实,绝对没有半点夸张,自家那皇姐的人缘真差,弄得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好话,就连她以前收买的朝臣也闭嘴不语,由此可见一斑。 听了妻子的一番话,他心中那点不舒服立马都抛诸脑后。 永安公主回宫向苏梓瑜复命,把狱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说给眼前这嫡母听。 苏梓瑜拉她坐到身边,笑道:“这事你办得不错。” 永安公主的表现可以说是让她有几分惊艳了,不愧是高凝珍的女儿,处理此事滴水不漏,不过她也不会因此忌惮她,毕竟她看得出来这孩子的眼神还是挺单纯的。 “谢母后称赞。”永安公主的脸上飘着两抹红晕,“儿臣幸不辱命,真怕那时候姑母不肯上勾,好在她最终还是自视甚高吃下我下的饵。” 说来整件事都是嫡母一手策划的,包括玉肤坊的产品被调包一事,她也只是按嫡母的吩咐行了方便之门给姑母,然后推动整件事向着她们预期的方向发展,最后她也成功地摘清了自己,也没让玉肤坊有半分损失,倒霉的只有长公主而已。 苏梓瑜轻拍一下她的手,“永安,在母后面前无须那般小心翼翼,母后不是不能没有容人之量之人,你与七皇儿俱都是我的孩子,我若要养废你们二人就不会细心的栽培你们了,这点母后可以很明确地向你们表态。” “母后……”永安公主眼泪湿湿地看着苏梓瑜,最后更是投进她的怀抱,她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一来没受到生母的牵连,二来至少还有嫡母愿意照拂她。 其实人要知足,她不求在嫡母的心目中能与福安这小妹妹看齐,至少希望母女之情是过得去的,显然她现在是求到了。 经过这件事,嫡母会更相信她,这是好事。 长公主被贬一事,林珑是在与苏妙珏闲聊之时听到下人禀报的,她没有吃惊,毕竟这在她的预料当中,丈夫早就跟她说过了,长公主逃不脱这样的下场。 苏妙珏倒是微微惊讶,“没想到长公主还真的被废了名号,这下子看她还如何嚣张?” 她是知道长公主之女周雪柔觊觎林珑的夫婿的,所以现在长公主垮台了,周雪柔没了靠山,自然也就再无法威胁林珑的地位,她也是由衷的高兴。 若真的让长公主的女儿入主叶家,她只怕也要遭到对方的打击,所以如此甚好。 林珑淡定地喝了口茶水,“没了亲娘这高高在上的身份当靠山,周雪柔就是一只任人拿捏的蚂蚁,不过圣上还念了几分亲情,只是将她重打三十大板没让她坐牢,就看她以后懂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对周雪柔这处理的结果,她是不大满意的,虽然她主动设了个圈套让对方钻,但若是她稍有疏忽的话只怕死的就是她,皇帝只是不轻不重地赏了周雪柔三十大板,这算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没法与皇帝争论,因而纵有不满也只能忍下了。 “大嫂要是想教训她一顿,现在倒是好时机。”苏妙珏道。 在她的观念里面,自家嫂子真教训周雪柔也未为不可,一想到周雪柔想要鹊巢鸠占夺人夫婿,她这身为正室的人也会心生鄙夷,巴不得她越倒霉越好。 没有正妻会喜欢有旁人涉足自己的婚姻,她现在与叶旭融极其恩爱,又看到林珑与叶旭尧的婚姻无外人插足,她也渐渐生出了独占丈夫的心,好在自家夫婿行事正派,对她带来的美貌侍女两眼都不斜视,这让她晚上都会笑着睡醒。 林珑轻摆手道,“这会儿教训她没有意思,不过是痛打落水狗罢了,再说我们不出手自有人会出手,犯不着弄脏了自己的手。” 苏妙珏也是一点就通的人,“忠毅伯府?” 林珑轻“嘘”一声,笑道,“佛曰不可说也。” 苏妙珏给了个会意的笑容,然后妯娌二人都笑出声来,当然比起林珑来,忠毅伯府更有资格憎恨周雪柔。 话说此时的周雪柔被其母用板车拖了回来,三十板子不是白挨的,看到女儿那糜烂的臀部,她自然是心疼不已。 周雪柔置身在简陋的环境当中相当的不适应,哪怕她待过环境更差的监狱也还是没有学乖,镇日的尖叫发泄,搅得周围的邻居不停地上门咒骂母女二人,让她们安静一点别扰民。 初时长公主还能与她们理论,最后她也有心无力,毕竟永安公主当日丢给她的二十两银子短短几日内就要见底了,她不懂得持家,女儿要吃什么都给钱让人买来,结果就是这银子不经花,很快就囊中羞涩了。 还没有七天,她们就被房东赶了出来,毕竟她们交不出租金来。 一向没吃过苦的长公主终于知道挨饿是个什么滋味儿,母女俩缩在破庙里面,哪里还顾得上衣着整洁?如果有口饱饭吃,长公主已是于愿足矣。 这点愿望在她辉煌的时候根本就不算什么。 母女二人吃一餐饿三顿,又没有进项,只能变卖身上的衣物,好歹还有几件华衣。 这日,破庙有了陌生人的气息。 那人一进来就盯着长公主母女瞧,看得长公主头皮发麻,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对方,莫名地觉得这眼前之人很是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她又是不敢肯定。 “怎么?认不出我来吗?”那人抬起头来,把面容大方地露给长公主瞧。 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纵使此人脸上有道恐怖的疤痕,但她依旧认出这张脸来,她的手不禁抓着自己破烂的衣裙,“你,你,你……” 一时半会儿她说不出话来,这会儿她满脸的惊悚与害怕。 “娘,他是谁?”周雪柔看到母亲这样子,顿时也感到了害怕。 “你没死?”长公主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而是颤声用手指着他,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自打进京没有多久,她就总是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盯着她,那会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现在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由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你当然想我死了,可惜我还是从地狱爬回来找你复仇了。”那人笑得猖狂,两眼却是冰冷地注视着长公主。 长公主满脸的震撼,不停地倒退,“你,你找错人了,不是我……” 那人步步逼近长公主,“不是你是谁?当日逼得我娘不得不下堂离去,她都退让了你还不肯罢休,偏要出手置我们母子仨于死地,可怜我的妹妹才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儿,她就那样被你害死了,好在苍天有眼,我跌落山崖有幸捡回一条命,这都是拜你所赐……” “不是,不是的,我没有出手去害你们,是皇上,对,是皇上下的令,你要找就去找皇上报仇,是他杀了你爹……”长公主为自己辩驳道。 “那个男人该死,他死得好,我只恨没能去挖他的尸体来鞭尸,不然必解我心头之恨。” 长公主看到对方说得咬牙切齿,她的牙齿就在不停地打颤,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周显原配所出的长子没有死,居然还回来找她报仇,若是在以前听闻,她只会当做天方夜谭。 “他终归是你爹……”她弱弱地辩了一句。 “我呸!他与你不过是一对狗男女,哪里配给我当爹?”周显之子恨声道,从存活下来直到有机会报仇,他等了多少年才能一偿夙愿。 以前长公主出行都前呼后拥保卫森严,他一个被山贼收养的孩子哪有能力报这血海深仇?只能把这恨深深地刻在骨子里,直到有机会为母亲为妹妹复仇为止。 “住口,那是你爹——”长公主深爱周显,哪会容得丈夫被人诋毁?所以她不顾害怕朝周显之子大喝一声。 “他不配当我爹。”周显之子再一次嗤之以鼻,“那个男人没心没肺的,也就你这个傻女人当他是宝,他若真的爱你就不会娶你……” “住口,你给我住口,我不许你出言侮辱他——”长公主为了丈夫的名誉可以与人拼命。 周显之子眯眼看了看她此刻的表现,突然嘴角邪气的一弯,“既然你是这么高看他的,那我不与你相争,不过我想你若是身子脏了,只怕到了地府他也不会再要你了吧。” “你,你想干什么?”长公主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我好歹算是你后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周显之子才不跟她讲这一套,本来他不想这么做,但一看到这狗屁长公主 眼里守护爱情的样子,他就偏要打破她眼里的幻想,让她再也干净不了。 他无情的一拍手,就有好几名手下走进来。 手一指满脸惊恐的长公主,“今夜,她就是你们的。” 长公主哪怕年纪大了仍旧风韵犹存,就算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脸色不好看,但至少还是挺有看头的,周显的手下显然眼睛一亮,均邪笑地走向长公主。 “走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长公主的色厉内荏并没有吓住这几人,这几人一逼近长公主,就动手去拉扯她,长公主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雪柔绻缩着身体,不敢为母亲说话,更是不敢看向同父异母的兄长。 哪知道她就算是这样,也还有人把手伸向她,“老大,这妞长得不错,给我吧……” 周雪柔拼命地推拒伸向她的手,“不要,不要——” 周显之子欣赏了一下这同父异母妹妹的惊恐,在这名手下就真的要侮辱周雪柔之时,他出手制止了。 就在周雪柔还来不及表现出感激之时,他一把抓起周雪柔的头发,不顾她的衣裳不整,拖着她出破庙,朝外面正到达的忠毅伯府的管家甩去周雪柔,“按协议这人给你们。” 忠毅伯府的管家冷冷地看了眼周雪柔,对于这害了他小主子的女人他是深恶痛绝,等了这好些时日看圣上没有搭救这对母女的意思,伯府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他一把扯着周雪柔的头发甩到了马车里面,看也不看周显之子,跳上马车吩咐车夫起程。 马车里面的周雪柔哭喊了两声就被人堵住口,绑住四肢塞在车厢里面,马车在夜色里面狂奔。 周显之子返回破庙,看到满身狼狈的长公主双眼无神的躺在原地,而他发泄过的手下都一脸淫笑地说着难听的话。 这一刻,长公主恨不得死去,她脏了,再也无脸去见她的丈夫,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周显之子走近她,蹲下来欣赏了一下她的狼狈,“真好,这下子我看你有何脸面去黄泉见你那狗丈夫。” 他拔出靴子上的匕首,在长公主反应不及之时一把插到她的心脏。 长公主睁大眼睛看着这张恶魔的脸,这张肖似她丈夫的脸,“不——” 她不想死,不想死,现在的她无颜到地府去见丈夫,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周显之子的衣袖,睁圆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看。 周显之子不为所动,匕首更进了几分,鲜血喷涌出来更多,他满脸的兴奋,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受死吧,到地府去给我娘我妹妹赔罪,你这不干不净的女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长公主的双眼似看到不少过往,记得与丈夫初相遇时自己娇羞得双颊遍布红晕,那一天,她从未动过的芳心动了。 再忆及那个村妇原配,这样的女人如何堪配那样伟岸的男子?她第一次动了杀心。 再到丈夫与原配的那对儿女,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俩杂种也最好死去。 一桩桩一件件走马观花的出现,一切又回到此刻,她渐渐没有生机的眼睛倒印着这男子无情的双眼。 她是真心后悔回京了,如果不回来,她绝对不会落得这么个死法。 最后,她睁着双眼断了气,彻底结束了她荒唐可笑的一生。   ☆、第四百五十九章下场 此刻的周雪柔尚不知道亲娘已经死去,她在马车里面挣扎着,可口被破布堵住,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眼里有着恐惧与憎恨。 马车在驶进忠毅伯府方才停下来,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车帘被人掀起,然后就有人不客气地扯着她的头发拖她下来,她臀部被打板子的伤口因为对方粗鲁的动作而疼痛不已。 被人拖着头发走,她痛得眼泪直流,根本就看不清这仇人是谁,只希望快点结束这酷刑。 直到她被人一把推倒进点燃蜡烛的小花厅内,这酷刑方才结束,只是她的头皮已经疼痛难当,睁着泪眼还没打量清楚这地方,就模糊看到有人走向自己,拦着就是一阵的脚打脚踢。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贱人,去死……”忠毅伯夫人发着狠道,她等这天等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方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对方半点情面也不留,周雪柔是被长公主娇宠着长大的,打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任由对方暴打发泄,放在以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仗着自己有皇族血统,她没少作威作福,现在自己沦为别人发泄的对象,方才发现自己的渺小。 忠毅伯大儿媳妇看到自家婆母发泄得差不多了,看也不看一眼鼻清脸肿身体多处受伤的周雪柔,忙上前去扶着自家婆母,“婆母,消消气,这小贱人不值得您为她生气。” 忠毅伯夫人长舒一口气,她自己本身是大家族出身的人,素来也是极讲究仪态,哪会学人家市井小民的作派?只这次,她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成了那副样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以前还顾虑着对方的身份忍着,现在无须忍了,她也就学人家泼妇发泄一通,这气方才顺畅。 “把这小贱人身上的绳子给我松开。”她没有理会大儿媳妇的话,而是两眼阴鸷地盯在周雪柔的身上,都是这扫帚星害了她儿子,手又不禁握紧成拳。 周雪柔得了自由,忙拔出塞住自己嘴的破布,她抬头怒瞪忠毅伯夫人,“你敢打我……” “下贱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何就不敢打你?”忠毅伯夫人冷声道,“看来你还没有学乖,放心,我自会教你什么叫卑微。” 周雪柔倒吸一口凉气,想要再度口出恶言,忠毅伯夫人一个眼神使过去,就有人上前狠狠地赏了周雪柔一个巴掌。 忠毅伯夫人没喊停,这下人就不敢收手,直打得周雪柔两眼冒金星,脸都肿得不成样子。 好半晌,忠毅伯夫人抬了抬手,那下人方才收掌退到一边。 周雪柔此刻已经被打倒在地,趴在地上她觉得全身无处不痛,面上更是火辣辣的疼,这会儿她的大脑已经嗡嗡叫,就连恨的意识都没能兴起,脑海一片空白。 “把她带到二爷的院子去,以后这人的名儿就叫做贱人,不用给面子她,只要二爷高兴怎么糟贱她都行。”忠毅伯夫人冷笑一声,抓这周雪柔纯粹是为了给儿子出气用的。 “是,太太。”管家应声。 周雪柔却猛地抬头看向忠毅伯夫人,这中年女人她自然是认得的,“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能?”忠毅伯夫人蹲下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道,“你还以为你是昔日那个周家姑娘?真是发你的春秋大梦,你不过是个卑贱的贱民而已,你以为圣上还会再庇护于你?” 周雪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净,“皇帝舅舅他会回心转意的……”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圣上能贬得你娘为庶人,自然就不会管你,再说你娘现在只怕已经踏上了黄泉路,你还有何翻身的资本?” “你骗人,我娘不会死,你说你在骗人……”周雪柔突然发起疯来,她不信母亲死了,对方一定是在骗她。 一直以来,母亲都是她生存的最大后台,如果没了母亲,她猛地打了个冷颤,她的未来一定黯淡无光。 忠毅伯夫人嗤笑出声,“我为何要骗你?你娘就是个蠢的,生生被你拖累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还想嫁人家襄阳侯?真真是可笑至极。” 周雪柔绑架林珑一事,她自然是听说了,一究其原因,自然就会想到周雪柔是在打人家夫婿的主意,心里对周雪柔的厌恶更盛几分,她的二儿子真不幸,就是摊上了这么个贱人,方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周雪柔的丑事被人揭穿,脸上又羞又怒,不过好在这张脸被打肿了倒也看不出来,不然只怕要招致忠毅伯夫人又一顿胖揍。 忠毅伯夫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不想再理会周雪柔这贱人,她抬脚就离开这小花厅。 倒是忠毅伯大儿媳妇在离开前嘲讽地看着周雪柔,低声道,“你是我见过最蠢的女人,亏我当初听闻你要嫁给我二叔子的时候,我还对你心存忌惮,原来我还真是多虑了。明明出身不低,却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啧啧,实在也让人佩服得紧。”最后更是说了句打击周雪柔的话,“放着伯府的二奶奶不做,却偏要当个卑贱的下人,周雪柔,我若是你,赶紧找根绳子上吊更快一点。” 周雪柔被这女人一阵嘲讽,心里又恨又不是滋味,如果当初她点头同意嫁进来,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不然哪有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嚣张的份儿?第一次,她开始有了后悔的想法。 忠毅伯大儿媳妇没再看狼狈不堪的周雪柔,忙提裙追上前方的婆母,自此以后,她不会再搭理周雪柔,不然有失她的身份。 周雪柔被人拖着到了忠毅伯府嫡出次子的院子。 幽暗的屋子里面,她瑟瑟发抖地看着这场景。 “二爷,这是太太让老奴带过来的贱人,太太说了,二爷如何解气如何来,她现在没了那身份保护,也就不过是个低贱的玩意儿,弄死也没有干系。”管家道。 躺在床上气息有几分颓废的青年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周雪柔,一想到自己坠马就是因为眼前女子的母亲所使的计谋,手不禁紧握成拳,原本光明的前途现在都没有了,非但如此,他还不能传宗接代,这心里每天都在啃噬他的心,让他原本的忠厚纯良都渐渐染上了黑色,他比谁都恨长公主母女。 “很好,你回去禀报母亲,我自会好好‘招呼’她的。” 周雪柔听着对方带着强烈报复意味的话语,第一次她感觉到强烈的恐惧,下意识就要起身离开这鬼地方,结果房门被人关了起来,她惊恐地转身看着床上的青年。 其实凭心而论,这男人长得真心不错,至少比她的第一任未婚夫要强得多,不过现在她却欣赏不了对方,从对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深深的憎恨。 “我……我娘对你做的事情……我根本不知晓……”她颤着声音为自己辩护。 “呵呵,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明显对方不买她的账,周雪柔感觉到后背更凉。 对方拍了几掌,就有人从侧门进来,带着两个身上泛着恶臭的乞丐。 周雪柔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好好侍候长公主的女儿,让她欲——仙——欲——死——”床上的青年朝俩散发恶臭的乞丐指了指周雪柔,“事成之后,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 周雪柔意会到他的意思,手不禁抓着自己的衣襟,猛烈的摇头,“不——我不要——” 可惜俩乞丐一听到不但能快活还有五十两银子可拿,哪里还顾得周雪柔是什么身份,均扬着一抹淫笑走向周雪柔。 本来被人抓进这里的时候,他们还害怕得不行,哪里知道却是好事? 周雪柔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宝贵的贞节会落到这俩散发恶臭的乞丐的手上,在他们用脏手碰她的时候,她不停地挣扎,可惜都没有多少作用,本来就被狂揍了一顿,此刻的她无力再反抗这俩男人压在她的身上。 完了,她真的完了,这会儿她感到无边的绝望。 当夜,周雪柔就失去了贞操,如破布一般被人扔到柴房去,她的人生彻底黯淡。 夜凉如水,林珑翻了个身感觉到旁边空空如也,她睡眼朦胧地伸手摸了摸,没见到枕边人在,这下子彻底地清醒了。 坐在床上,这才发现大床内只有她一人,丈夫不知踪迹,抿紧唇披衣下床。 外头值夜的如庄听到里头的声响,忙警醒地道,“大奶奶,有何吩咐?” 林珑这会儿已经将外衣随便地穿好了,推开门,皱眉道,“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如庄今夜值夜,自然是知道叶旭尧离开的时辰,“子时三刻。” 林珑的眉皱得更紧,这半夜三更的他到哪儿去了?“爷有没有交代他的行踪?” 如庄摇了摇头,“爷没说。”一会儿后她又似想起什么道,“对了,爷说过他去去就回,若是大奶奶半夜醒来如此回奶奶即可。” 林珑一听哪里能放心得下?这个时辰,男人到底去了哪里?她的心里实在是担忧得紧,又找不到人来问,一时间,神色相当难看。 没有心思再去睡,她走到暖阁坐到罗汉床上等着半夜出去的丈夫。 恰好隔壁厢房传来俩小儿子的哭声,应是半夜惊醒,她忙趿鞋过去。 俩奶娘正在哄着孩子,一看到主子出现,忙行礼问安。 林珑顾不上她们,赶紧去看俩小儿子,倾身开始哄着儿子。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没在内室找到本应沉睡的妻子,一问才知道在隔壁俩小儿子的厢房里面,他忙找过去,看到妻子躺在床上哄着俩个小家伙入睡,那姿态在晕黄的烛光中闪烁着母爱的光辉。 一时间,他看得眼睛有些痴了。 林珑轻拍着俩小儿子的小身子,正打了个呵欠之际,感觉到有火辣辣的目光在看她,她忙转头看去,一看到丈夫的身影,她不禁嗔了一句,“这半夜三更的,你跑到哪儿去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睡了一半发现不见了丈夫,这让她怎么想。 叶旭尧阻止她披衣下床,自己把外衣脱下来,然后上床抱着她在怀里亲了好几下,这才道,“我去解决一些手尾。” “什么事?”林珑窝在他的怀里追问,这次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能放过他,不然自己之前是白担心了。 叶旭尧这会儿没有瞒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妻子说了出来。 林珑却是一脸震惊地坐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丈夫,“周显之子未死?” 叶旭尧惬意地头枕在手上,“找到他倒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人命大,当初被山贼所救,后来就当了一名山贼。” “他这会儿现身是为了向长公主复仇?” “长公主已经死了。” 叶旭尧不带半分感情地陈述这个事实,林珑却是又吃一惊。 “长公主虽然被贬为庶人,但她到底是圣上的亲姐姐,就这样死了,圣上能不追究?旭尧,这样做太冒险了,她都已经得到报应了……” 林珑倒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怕丈夫会被此事牵连,为了弄死一个长公主而让自己出事实在不值。 叶旭尧空出一手拉她重新到怀里,倾身在她的红唇上一啄,“放心,圣上不会追究的,再说这事真正出面的是忠毅伯府,再者周显之子已经离开京城了,人都走了,圣上想要抓到他就不容易了。”   ☆、第四百六十章云泥 林珑闻言,还是有几分不放心,“那周雪柔呢?” 叶旭尧随意道,“被忠毅伯府弄去了。” 林珑这回没有吃惊,毕竟这在她的预料当中,伸手揽上丈夫的腰,“她也算是活该了,本来也有桩大好姻缘,偏被她自己给折腾没了,实在也够人唏嘘。” “别提她来扫兴。”叶旭尧皱眉道,对于周雪柔这种连自爱都不懂的女人,他本身就欠缺好感,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样的下场都是应份的。 林珑遂不再提及周雪柔半句,当初这个女人让她颇为忌惮,好在最后没有演变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情,已经算是大幸了,不然真让她得逞,倒霉的会是自己。 长公主惨死破庙一事在翌日早朝前就有人上呈给皇帝知晓,正在换着龙袍的朱翊神色严肃,双眼紧紧地盯在那名通传的太监身上。 他的皇姐就这样死了,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当中,虽然他没想过要再给皇姐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也不希望她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吗?” 听到帝皇冷淡的声音,那名太监一时拿不准皇帝是个什么意思,仅仅只是简单思忖了一会儿就答道,“回皇上的话,现场留下故人之子前来复仇几个大字,除此外没有其他的线索……” “传京城府尹进宫见朕。”朱翊突然大喝一声。 那名传话的太监全身都打了个冷颤,忙应了声退出去赶紧按旨办事,要不然他就要倒大霉了。 朱翊挥退给他穿龙袍的太监,这一会儿他的心情颇为复杂。 苏梓瑜从一旁的侧门进来,看到怔愣站在原地的皇帝,那背影似乎有几分寂寥,她的心境不由得有几分震动,上前伸开双手揽住皇帝的腰,埋首在他的背部,“皇上在为长公主难过?” “倒也不是,只是她就这样死了,朕有几分接受不了罢了,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杀了她……” “周显的儿子。”苏梓瑜只是微微沉吟就答了一句。 朱翊震惊地转身一把拉开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是如何知道的? 苏梓瑜笑道,“皇上不要这样看臣妾,其实很好猜不是?故人之子又能是谁?长公主这一生最对不起谁?无疑是周显的元配及其一对儿女。”顿了一会儿,“皇上还记得吗?当初传回周显妻子仨死亡消息之时,只找到周显的元配及其女儿的尸体,至于那个男孩却是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是坠崖而亡,估计他应该有奇遇。隐忍这么多年,长公主自己又不停地触犯律法,这才招致了圣上的惩罚,他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倒也不是难理解之事……” 朱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如果是周显未死的儿子前来报复,如妻子所言,倒也在情理当中,毕竟当年皇姐做得太绝了。 苏梓瑜轻声道,“皇上,长公主这只是在偿还以前的债而已,做了这么多恶事,有此报应也算是天理昭昭。” 她不会同情长公主悲惨的遭遇,没有自己作死在前,又如何会有这样的结局? 朱翊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长公主现在也不算是皇族,她的死顶多也只是京城的一桩普通命案罢了。 当日,京城府尹战战兢兢地进宫面见皇帝,心里打了不少腹稿准备回应皇帝的提问,哪知皇帝只是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让他查下去。 他应声后,皇帝就挥手让他退下,再无旁的旨意,他不禁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办这桩差事才能合乎圣上的心意。正左右为难之际,正好看到叶旭尧迎面走过来。 “叶侯爷,咱们到一边说几句话如何?”他腼着笑脸道,这叶旭尧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请教他肯定没错。 叶旭尧看了眼这京城府尹,随后点了点头,跟着他到一无人的角落闲谈几句。 京城府尹隐晦地提及长公主的命案,然后也是模糊地请教此事应如何办才能迎合圣意。 叶旭尧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此等事情,本侯不好插手,府尹大人好生琢磨才是。”顿了顿,“此等案件京城起码也堆积了百八十件,府尹大人任重而道远啊。” 说完,他不再搭理这京城府尹,而是径自越过他前往御书房。 京城府尹见叶旭尧这态度,面色有几分不好看,转头看了一会儿这年轻侯爷挺拔的身姿,他皱着浓眉带着几分怒气准备出宫。 叶旭尧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回响,在坐着的马车驶出宫门之时,他方才一拍脑袋道,“我真是蠢,人家说得那么明白我愣是没想明白,看来改日得向这叶侯爷送份礼答谢才行。” 他想了半天方才想通那句京城此等案件堆积百八十件的隐喻在哪,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不用太积极,但又要查下去,时间一长,这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跟那些堆积的案件一样,只能尘封了事。 看来圣上是不打算追究凶手是谁,这样就好办了,拖延了事,他擅长。 长公主不再是皇族,这样的案子可大可小,全看皇帝的意思,显然皇帝对这除名的皇姐并没有多少感情,不过是循例问了他几句而已,是他自己想得太多罢了。 周雪柔被忠毅伯府抓去一事,朱翊也很快就知晓了,不过他一向不大喜欢有着一双吊梢眼的外甥女,再说长公主毁了人家的儿子赔个女儿补偿倒也合理,所以此事他听过便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去理会。 其实他每次看到忠毅伯的那张脸,都会有几分内疚,若无他与妻子的插手,那年轻人必定还是光芒四射,而不至于沦落成如今这模样,身体残废了,往往心里也会残废的。 长公主母女的遭遇因为上面的刻意压住消息,所以在上流社会并没有广泛流传,不过私下里有无知情者议论那就另当别论了,至少台面上是风平浪静不见一丝波澜,仿佛长公主母女未曾回京一般。 此事过去约莫月余,忠毅伯夫人请林珑过府做客,她儿子大仇得报也是多亏了襄阳侯府的通风报信,要不然她现在必定还不知道内情,只会当儿子是意外坠马,真若如此,她光是想想就恨得咬牙切齿。 林珑是忠毅伯府的座上客,忠毅伯府婆媳二人都极热情地招待她,倒是让林珑感到颇有几分不自在,正喝着茶掩饰这种不自在之时,突然看到窗外一个女人猫着身子被一个壮硕的妇人训斥,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看穿着这两人都应是伯府的下人,那猫着身子做卑微状的女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只是她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但看得出来那站着的壮硕妇人身份地位比这猫着身子的女人要高一点。 那壮硕妇人似乎与其几言不合,抬起厚实的巴掌就赏了那猫着身子的女人好几巴掌,脸上还有得意之色,那猫着身子的女人被打得跌落在地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她正看得出神之际,忠毅伯大儿媳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道,“侯夫人怕是认不出那人是谁了吧?我把她唤进来给侯夫人请安。” 林珑正要皱眉阻止,她对忠毅伯府的下人都没有什么兴趣,哪知这忠毅伯大儿媳妇却是极快地就出了这正堂。 忠毅伯夫人笑道:“正好大家找点乐趣,侯夫人当笑话看便是。” 林珑被这对婆媳的态度都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金刚了,一个伯府的下人能带给她什么乐趣?她可从来不喜欢为难下人,能用便用,不能用直接遣出府便是,没有必要刁难人。 忠毅伯夫人看到林珑似要问出来,忙笑着拍了拍林珑的手,“侯夫人暂且等等,那贱人即刻就到。”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忠毅伯大儿媳妇领着人进来了。 林珑定晴一看,这不就是外面被那壮硕妇人欺负的猫着身子的下人?她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但除了眼熟还是眼熟,她印象中并无见过如此卑微姿态的女人。 “抬起你的头来。”忠毅伯夫人冷声道。 那一进来就跪在厅堂中的女人瑟缩了一下身子,随后低声回了一句,“是,太太。” 头缓缓地抬起来,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此刻没有面纱遮面,林珑看得一清二楚,这脸上有道显眼的疤痕,此人不正是周雪柔?她吃惊地看着对方,周雪柔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美女,但长相是不错的,但眼前的女人却苍老得一如三十岁的妇人,皮肤暗淡没有光泽,眼中布满血丝,脸颊上还隐约可见红手印,重要的是神态从神采飞扬到低贱卑微的转变,让人一时半会儿真的认不出她来。 “你是周雪柔?”她还是迟疑地问了一句。 忠毅伯大儿媳妇笑道,“侯夫人好眼力,不正是这贱人吗?她娘害惨了我家小叔,这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周雪柔的表情一僵,她是极不愿意踏进这厅堂来见林珑的,不想让自己落魄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至少她还可以保留进京之时傲慢的神情让对方永远记住。 如今听到这可恶的忠毅伯府大奶奶嘲讽的话,她下意识地就低垂下头,希冀以前可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半个多月的恶梦磨去了她的棱角,折去她的傲骨,让她彻彻底底地变了一个人,恨也恨过,但有用吗?她在这伯府里头任人欺凌,却无一人可以为她出头,包括她有血缘关系的皇帝舅舅也没有露面过。 初时她不信母亲已死,直到后来亲眼看到母亲的尸体,她方才相信一直保护着她的女人没了,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天彻底地塌了。 死,她没有勇气,除了逆来顺受,她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再活下去。 林珑没有出口去嘲讽周雪柔,忠毅伯府的婆媳二人生生把一个人变成另一副样子,这周雪柔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落井下石实没有必要,不过她还是不想看到这样一张脸。 “何必让她在此扫兴?还是让她退下去吧。”她轻声道。 忠毅伯大儿媳妇闻言还诧异地看了眼林珑,若她是林珑必定会想方设法羞辱周雪柔来出气,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毕竟差一点这周雪柔就要毁了一个家庭。 忠毅伯夫人看得出来林珑对周雪柔没有兴趣,她比自家儿媳妇见多识广,忙道,“这倒是,一个贱人站在这里也是侮辱了这块地儿,还不赶紧滚出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周雪柔说的。 出乎林珑的预料,周雪柔是真的用滚这种方式离开了这厅堂,这一幕看得她目瞪口呆,这人的形象变化太大,她突然颇为感慨。 周雪柔曾经的处境比她当年好太多了,本来可以有更为锦绣的前程,结果却是生生地毁在自己的*之上,也不知道她是否后悔,当然这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 忠毅伯府的婆媳二人还是极热情的与林珑说话,仿佛之前的那段插曲并不存在。 在离开伯府之时,林珑还再一次见到了周雪柔。 周雪柔依旧猫着身子,不过却是低低地开口道,“你现在得意了?” 林珑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同样低语回了一句,“不管我是否得意,你现在失意已是必然,周雪柔,如果我是你就好好地总结了一下自己的错失,争取从这泥潭里面出来,而不是抱着过往的恩怨不放。” 话音落地之时,她已是越过周雪柔上了马车。 周雪柔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此刻她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不禁抬头看向襄阳侯府远去的马车。 忠毅伯大儿媳妇不知道这贱人与林珑说了什么,看到她竟敢抬头,忙给一旁的仆妇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周雪柔就挨了一巴掌。 周雪柔重新低垂着头没吭声。 这是林珑最后一次见到周雪柔,往后她不再留意这忠毅伯府的低下奴仆,直到多年以后,她方才再次听闻对方的消息,在一个下雪的夜晚,已经低调得不起眼的周雪柔消失了,忠毅伯夫人大为震怒,派出人手去寻找,再也没找到这昔日的长公主之女,从此周雪柔再无半点音讯,京城也将不再记得这名过客。 当然在此刻,这是后话了。 在一连串令人不愉快的事件过去之后,倒是传来了喜讯,有了方辩生还的消息。 ------题外话------ 抱歉,更迟了,早上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延到现在才更,请大家见谅哈。   ☆、第四百六十一章心急 “这可是好事。”林珑握住贝明绯的手一脸喜意地道。 贝明绯的脸上也难掩兴奋之色,在丈夫失去消息的这段日子里面,她每天都活在痛苦当中,又怕身边的亲朋好友为她担心,总少不得要强颜欢笑,若不是有女儿念苏在,她只怕熬不过这样的日子。 “阿珑,当我听到有他的消息之时,我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看来我最近的霉运正在过去。” 林珑自然也是为贝明绯高兴的,毕竟对于女人来说,丈夫的角色不是旁人能轻易取代的,她自己就深有体会,“我早就说过方爷福大命大,必定会否极泰来,阿绯,你这段时日还是得多吃点补补,争取在方爷回京这段时间把肉给补回来,莫让他回京后看你瘦了怕是要自责不已。” 看着好友瘦削的小脸,她自然也是心疼的,可又有什么法子?素日里也没少劝说,可都不顶用啊,现在看到好友因兴奋而红粉绯绯的样子,看来还是爱情的力量最大。 贝明绯笑得一脸灿烂,“那是当然,不过阿珑,我不打算在京城等他回来,我想着沿途回去,若是在路上遇上就最好,主要是我一刻也等不及,这日子有多难熬,只怕你真的无法想象……”说到这里,她略有几分眩颜欲泣,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林珑微微皱眉,“你这个时候回苏州怕是路上不太太平,虽说灾情已过,但要恢复还须些时日,阿绯,我不赞成你回苏州,万一你们在路上错过了呢?我相信方爷现在正往京城赶,他听闻你生了苏姐儿肯定高兴,还不赶紧来看女儿?” “话虽如此说,可我真的一刻都等不及,我已经让我哥找好保镖了,阿珑,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事的。”贝明绯试图说服林珑。 “阿绯,我不同意,万一路上你又发生什么事情,岂不是更让人揪心?方爷处理完事情就会北上,你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阿珑,我真的等不了……” 贝明绯不停地摇着头,她等了太久,丈夫的消息是用飞鸽传书传到京城的,表明他的人现在还在苏州,太久的相思已是让人心力憔悴,惟有见到那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才能真正地活了过来。 林珑的劝说如泥牛入海,半晌之后,她也不得不服了贝明绯,叹口气道,“好吧,你非要这会儿去苏州,我不拦你,可你路上得小心,我让我家夫君从侯府抽调一队侍卫保护你,阿绯,如果情势不对,你别逞强。” “阿珑,谢谢你,我还有苏姐儿,哪里真会见到危险还逞强?这点你给我放心好了。”贝明绯见到林珑不再阻拦而是同意她的举动后,这才重新绽放笑颜。 “对了,你出发回苏州见方爷,那苏姐儿怎么办?这娃儿才刚一岁多,你难道要带她上路?”林珑一脸的不赞成,“如果是这样,那我可要反对,我好歹也是苏姐儿的干娘,这么小的孩可不能随你上路,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 提及女儿方念苏,贝明绯方才道出今日的来意,“阿珑,不用你说我自也不会带着小小的苏姐儿上路,我想着把她送到你身边,还请你帮我照顾一段日子。你也知道我嫂子最近刚生了个男娃,目前还在月子里面,我娘要照顾她与孙子,估计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苏姐儿,惟有放在你这儿我才能安心。” 八月秋风起,贝施氏终于生了个男丁,贝家为此高兴得大宴宾客,贝申氏现在有了孙子,女儿生的外孙女自然没有这么宝贝,加上施家又来看新出生的小婴儿,贝申氏也不得不表态带孙子不带外孙女儿。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贝明绯也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她娘照顾,施家的人让她娘表态不就是怕她在贝家得好处嘛,她也不是没有眼界力之人,一来不想让她娘为难,二来她也是自己的傲气,也不想让施家人背后说自己厚脸皮沾娘家的光。 林珑一听就明白好友的处境,女儿出嫁了于娘家人来说就是泼出去的水,如果贝朗心细点发现了妹妹的难处说上一两句公道话,相信施家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惜贝朗终归是男人过于粗心什么也没能发现。 “阿绯,你放心,把苏姐儿放在我这儿,我自会帮你照顾妥当,我只求你这一路回苏州时一定要见机行事,万勿心急。” 她当然愿意为好友分摊,一如当初苏梓瑜对她的帮助那般,反正现在的襄阳侯府里也没有与不对付之人,所以多照顾一个小娃娃也并非难事。 贝明绯感动地一把抱住林珑,“阿珑,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林珑笑拍她的背,“好了,别给我戴高帽,我还能推拒你的请求不成?再说我生的都是四个臭小子,巴不得有个闺女让我疼,苏姐儿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干女儿,那也是一样的,我正好过过有闺女的瘾。” 她这话并非是说笑,如今二胎的俩儿子也已一岁有余,她也积极开始备孕,就是希望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只是一直没有怀上,不得不说这于她而言是个遗憾。 “那好,我今儿个就把苏姐儿留下。”贝明绯行事一向风风火火的,她想着尽快起程回苏州,反正这心也飞了。 林珑自是点头同意,反正苏姐儿这娃儿好带得很,见谁都笑,就是担心娃儿一离开亲娘晚上不适应会哭。 贝明绯也担心出现这状况,自然是把女儿平常的生活用具都搬来给林珑,还带了几件有自己气息的衣物,希望能哄住女儿。 林珑也让身边的近侍如眉去清点一下物品,目光落在与自家俩儿子玩得起兴的方念苏,唇角一直带着笑容,这娃儿长得像阿绯,不过眼睛却是像极方辩。 “阿珑,你这第三胎还没有消息啊?”临别前,贝明绯一边抱着女儿舍不得地亲来亲去,一边还八卦地问林珑这等*事。 林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怀前两胎过于容易,现在却是怎么也没能怀上。”顿了一会儿,“不过我一向不强求,反正已经有四个小子了,相信总能求到一个闺女的。” 贝明绯羡慕地看着林珑,最近发现好友又更漂亮了一些,果然女人还是要男人滋润才能更漂亮,思及此,她越发想念自家夫婿。 祝福林珑早日如愿后,她狠狠心把女儿往林珑的怀里一塞,转身就走,深怕自己再不走就会舍不得,女儿与丈夫一样重要,离了哪一个她的心里都难过得要命。 林珑没有去送贝明绯,深怕方念苏会哭出来,她忙把玩具拿在手上吸引方念苏的注意力,让她不去留意亲娘的离开。 方念苏果然被玩具转移了注意力,拿着林珑塞给她的玩具玩得起兴,根本就没留意到亲娘已走。 林珑放她到罗汉床上与自家俩个小儿子一块儿玩耍,反正他们玩得习惯了,自然不会吵闹。 入夜,叶旭尧回来的时候,刚进暖阁下意识就去寻找妻子,结果没有看到妻子的人影儿,却在俩小儿子扑向自己的时候,看到罗汉床上软软的女娃儿。 他多看了几眼,这孩子活脱脱地就是贝明绯第二,所以他不用问就知道这转着黑眼珠看他的漂亮女娃儿是谁家的。 虽然一直想要生个女娃儿,其实不代表他有多喜欢女娃儿,别人家的孩子他不感兴趣,还是得自己亲亲娘子生的才是宝贝,所以只是几眼他就移开了视线。 方念苏却对这个一脸冷淡的叔叔级的人感兴趣,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叶旭尧看,尤其她还看到小伙伴们巴着这大叔的腿,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她扁了扁嘴想要哭出来。 林珑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忙瞪了眼丈夫,上前就去抱起方念苏,“苏姐儿乖,不哭哦,干娘疼我们苏姐儿,不理他们几个浑球……” 叶旭尧被妻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不就一个女娃儿,我能与她过不去?”一把抱起俩小儿子,“对了,你那好友呢?怎么把女儿扔到咱家来?” “到苏州去了。”林珑哄着方念苏,好在方念苏也极喜欢她身上的气息,并未哭出声来,不过一向不怕生的她却是不停地用眼睛偷瞄叶旭尧,显然对这个一脸冷漠的叔叔级人物相当畏惧。 叶旭尧皱紧眉头,“这行为简直是胡闹,你那好友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流言?” 林珑其实只知道方辩没死,活着回来了,并且先是回了苏州处理烂摊子,至于个中详情,她真是知之甚少,或者说是叶旭尧有意瞒她的结果。 现在一听自家男人的话,她顿时皱紧眉头,一边抱紧方念苏安慰,一边赶紧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方爷还出了什么事?” 叶旭尧没有吭声,眉间却是紧皱,“这一路上还是极危险,你劝劝你那好友别冲动行事,等方辩处理完手头的事物,必定会北上……” “说了,没有用。”林珑其实是理解贝明绯此刻的心情,既然劝说无果后她也就不再劝,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阿绯又不是孩子,“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现在心急得很,方爷失踪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叶旭尧看了眼心急的妻子,不由得叹息一声,“我不跟你这事就是怕你担心,你啊有时候就是太重情,方辩在失踪期间失忆了一段时间,就因救命之恩,他又娶了一房妻室。” 又娶了一房妻室? 林珑听到这里,立即张大眼睛,这会儿她实在淡定不了,忙把方念苏交给奶娘抱着,又起身去把丈夫怀里的俩小儿子一一抱起甩给奶娘照顾,最后大手一挥让屋里的人都赶紧出去。 没有闲人在一旁,她忙抓着丈夫的手臂道,“看来你瞒我不少事啊,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另一房妻室?这样置阿绯于何地?” 她此时心急如焚,自己倒是摆脱了周雪柔这个威胁保住了丈夫,可阿绯是她最好的朋友,如今好友的男人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她怎能不着急?人心都是肉做的,她感同身受。 叶旭尧就知道说出来她会心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你别心急,听我细细给你道来……” 林珑抛了个赶紧讲的目光给丈夫,“不许隐瞒我一丁点儿。” 叶旭尧赶紧表态会乖乖听令。 林珑这才安静地听丈夫讲述,心里却在寻思着该如何帮助阿绯才行。 其实说来也是挺简单的一件事,昔日方辩是因为被人陷害才会掉进河里,当时他受了伤没能第一时间自救,只能顺水漂流,后来为了躲避追兵,他的头不经意地撞击了一块水中巨石,头部受伤,这才造成了短期失忆。 获救后,他一时间没能忆起身份,这才不得不在救他的少女家中养伤,因他有学识,在养伤期间帮少女的家中解决了好几件燃眉之急的生意,这才得到了少女父亲的赏识,留他在府里当幕僚。 方辩表现不俗,加之为人又正派,是个可靠的人,这少女的父亲对他更为看重,因为他家中女儿大儿子小,他也想要培养一个有力的助力,目光就瞄准了方辩。 少女情怀总是痴,这少女不过是偶然救下方辩的,初时还没有什么,后来见父亲器重方辩,她渐渐芳心暗许,在母亲私下询问她意见之时,她娇羞地表示了同意这门婚事。 失忆的方辩对这婚事虽说没有什么热情,但也不反对。 不过却在成婚那天,他却意外地恢复了记忆,但那时候婚礼仪式已成,这就糊里糊涂地娶了那少女为妻。 “那他们洞房没有?”林珑突然发问。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他是在成婚那天忆起过往的,哪里还会去碰人家,不过这婚礼已成,那女子与他的名分就已定,麻烦也就麻烦在这儿。” 林珑这才明白怪不得方辩没有第一时间到京城见妻女,原来还惹下这一段风流债,当然这个怪不得他,不过想来还是令人不爽。 “那现在方爷打算如何办?”林珑很严肃地问道,对于她而言,重要的是方辩是怎么想的。 “他正在解决这事。”叶旭尧道,目光落在妻子俏丽的容颜上,“所以你最好阻止你那好友前往苏州,给点时间方辩摆脱那家人的纠缠,等他抽身进京就表明这事已过去了。你那好友不知情有不知情的好处,至少没有伤心,毕竟那女子只是占了个名份并无实质,端看方辩如何安置她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报信 林珑到底是女人,不如丈夫来得乐观,表情凝重道,“你的意思是万一她要留下当侧室或者小妾也由得她喽?” 男人就是这样,老想着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一如叶蔓安的夫婿傅年,现在是越发让人看不上眼,后院添了一房又一房的女人还不满足,也就叶蔓安有了儿子后心安理得地为他打理后院。 想来傅年娶了叶蔓安,还真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要不然换成其他的贵女,闹也闹得傅年寝食难安,哪里还容忍着他的胡来。 叶旭尧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也想偏了去,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方辩如何看待此事……” “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阿绯这会儿必须到苏州去,她不亲自去守着她的夫婿,指不定得被人抢走,这时候女人千万不能心软,也绝对不能躲在男人的身后,要不然哪天下堂了也不自知……”林珑一脸严肃地道。 叶旭尧听得却不是滋味儿,这都说到哪儿跟哪儿,“我怎么嗅到别的味道,珑儿,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他一把揽紧林珑的腰,手一使劲,妻子就落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双手趁机环抱着她的柳腰,脸颊挨着她嫩滑的脸部肌肤,最近他越发喜欢与她耳鬓厮磨。 林珑的俏脸一红,并不是因为丈夫此刻亲密的动作,只是被丈夫说中了,她感到有几分不好意思罢了,遂也放开了把话说清楚,“这是我的经验谈。”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眸子一沉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草木皆兵了?和你成亲之前也好,成亲之后也好,我什么时候招惹过让你为难的风流债?” 对比时下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几分不正常,可像那像男人那样左拥右抱,他更不情愿,一来嫌脏,二来对不起妻子,三来他不想生出庶子庶女来闹心。 林珑冷哼一声,纤纤玉指指着丈夫的胸膛道,“你还好意思说,以前的那个疯子霍香玉呢?好吧,不提她,还有过去没多久的周雪柔呢,她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会不知道?若非我义母了得,指不定皇上头脑一糊涂,让你二选一,有她没我,你到时候如何选?” 说到这里,她有几分嗤之以鼻,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哪怕她很有信心丈夫一定会选她,但有信心归有信心,真正面对之时为难的还是自家男人,所以她才会在长公主母女进京之前就打点好各方关系,杜绝出现这样的局面。 叶旭尧笑得一脸无赖地看着她,“还如何选?当然选你喽,我孩子的娘……” 林珑冷笑一声,“我若与你没孩子,你是不是就不选我了?” 她知道自己在与周雪柔明争暗斗之时,四个孩子为她加分不少,可如果没有孩子傍身,她或许还真的会被叶家抛弃,叶老侯爷整治叶秦氏变傻子,也只是因为她是叶家嫡长曾孙的生母。 叶旭尧看到她的冷脸,这才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重申了一句,“选你。” 林珑的心头一跳,被他这般看着她竟感觉有几分慌张,抿了抿唇,她追问出声,“为何?” 叶旭尧调整了一下她在自己膝上的坐姿,正色地看着这张镌刻在心间的俏丽容颜,“不为何,只因我心悦你。” 林珑因他这句话而心如小鹿乱跳,头一回她明白了心跳如麻这成语是个什么意思,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不是哄我高兴的话?” “我哄你做甚?”叶旭尧的鼻尖凑近她的的鼻端,顺便啄吻了一下她的红唇,“如果真要做选择,我宁可得罪圣上也不会放弃你,不过这种局面永远也不会发生,你放心好了。” “当初你娶我之时,也是心悦我?”林珑突然提及往事。 叶旭尧的喉节一阵滑动,他笑出声来,挑眉看她,“你很想知道?” “废话。”林珑不矫情地看着他,其实她心里清楚,他当时是在矮子里挑高个,但女人还是希望听到几句动听的情话,她也不例外。 叶旭尧一个反身压她在罗汉床上,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若对你没好感焉会娶你?我可不喜欢自虐,让自己的眼睛难受,珑儿,你得对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一直是最好的。” 林珑被他的话深深取悦了,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紧,这一刻,她很想与他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叶旭尧自然不会错过妻子的主动求欢,很快化被动为主动。 一时间,暖阁里面春意盎然。 翌日,林珑送丈夫出去出门后就命人套车准备出发到贝家,昨儿贝明绯才刚过来说要回苏州,相信这会儿还没有起程,她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哪知,等她赶到贝家的时候,贝申氏却告知她,天还没全亮之时贝明绯就已起程了,换言之,她晚了一步。 林珑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珑姐儿,可是有什么急事?”贝申氏看到林珑这脸色,心里也开始着急,女儿急匆匆地回苏州,她想拦也拦不住,不过想到以为遇难的姑爷活着回到苏州,也就明白女儿急切的心理。 林珑看了眼贝申氏的面容,不管如何这是阿绯的亲娘,自然是站在阿绯的这一边,方辩误娶的那女子就是全家上阵,阿绯这边也不能坠了声势。 想明白后,她把从丈夫那儿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贝申氏。 贝申氏的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还有这层内幕,还没有全听完,她就已经怒声道,“这简直是岂有此理?我家姑爷早已娶了阿绯当正妻,她凭什么赖着不走?不行,我与阿绯她爹也不能袖手旁观,这会儿我们也收拾一下东西启程回去苏州。” 她要回去给方辩施加压力,无论如何不能让那女人抢了自家女儿的位置,人家有父母撑腰,她家阿绯也是有爹有娘的。 林珑道,“贝伯母也先别激动,这事怪不得方爷,他当时连自个儿姓什名谁都不记得了,会应下这门婚事也无可厚非,现在难办的是要如何让那家人退出这门婚事,心急只怕会坏事。” 逼得及了狗都会跳墙,她明白方辩现在仍解决不了这桩事情,问题就出在女方身上。虽然她也可怜那女子成了亲之后才发现丈夫已有妻室,但大错还没有铸成,只要肯退一步,大家都海阔天空。 “对,珑姐儿你说得对。”贝申氏这才收起自己脸上的急意,“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为好,我也知道怪不得女婿,可我这心里难受,我就阿绯一个亲生女儿,看着她伤心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盼来了好消息,哪里舍得她伤心难过?” 她也忍了丈夫的妾室好多年,如今方才守得云开见月明,丈夫不再纳妾,其他庶出的子女也只是扔在苏州,每年寄些钱回去安置,没接到京城碍她的眼,对于这局面她已是相当满意。 “贝伯母,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实话,我也不希望阿绯的婚姻里面有第三人插足,方爷以前对阿绯情根深种,相信他也不会轻易犯糊涂。”林珑急归急,对方辩的人品还是相信的,“再说还有苏姐儿在呢,她可是方爷惟一的孩子,哪里会不疼她?” 孩子就是女人在夫家立足最大的砝码,她对此有深刻的体会。 贝申氏被林珑这一番安慰,方才感到好过一些,“珑姐儿,你说得在理,我对这女婿一向是满意得很,他的为人如何我也是心中有数的,不过我还是要与阿绯她爹回一趟苏州,表明我们当长辈的意思,不能让人小看了阿绯。” 林珑点点头,“这事若能处理得好,让对方知难而退就功德圆满了。” 贝申氏的心理当然也是这么想的,自家女儿占长,那女子再如何也只能伏祗做小,当然这是下下策。 与贝申氏打过招呼之后,林珑还是写了封信给贝明绯,好歹让阿绯有个心理准备,若是贸贸然见到那女子,只怕阿绯会承受不住。 贝聿夫妇的行动很快,他们与贝施氏的父母交代了一番,很快就收拾妥当备马车出行,希冀能赶得上与女儿汇合。 在贝氏夫妇之前,贝明绯就收到了林珑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 展开一看,她的眉头瞬间紧皱,捏着信的手骨头都泛白,可见她的内心震动之大。 半晌之后,深舒一口气,她面容沉静地将信收好。 其实她坚持要回苏州,也与她最近一段时间做的梦境相关,自打方辩失踪之后,她就没有做过一个好梦,冥冥之中似乎能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如今这梦境得到验证了,丈夫糊里糊涂地娶了房妻室,哪怕知道丈夫是无辜的,她还是忍不住火冒三丈,对于任何肖想她丈夫的女人,她本能地缺乏好感。 林珑为了家庭的完整与长公主母女智斗一事,她也知晓,自然明白在婚姻受到威胁之际,她不能坐以待毙。 想得明白之后,她方才吩咐人备妥文房四宝,开始写回信给林珑,让她安心,自己既然知晓这恶讯,心中已是有数。 在她把信刚交给襄阳侯府的侍卫送回去之时,终于与贝氏夫妇汇合。 “爹,娘,你们怎么也回苏州?”她忙下马车与父母会面。 贝申氏一把抱住女儿,“我的儿啊,为娘什么都知道了,你且放心,为娘无论如何都会赶走那贱蹄子保住你的婚姻……” ------题外话------ 明天早上还有一更,算今天的二更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有喜 贝聿也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儿,无论如何他都会给女儿撑腰,“别担心,还有爹娘在,会为你出头的。” “爹,娘,你们都知道了?”贝明绯吃惊道,“这事情我还没有问过苏姐儿她爹,爹娘你们也先别生气,等我们到苏州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再说,我相信苏姐儿她爹不是个乱来的人。” “女婿一向沉稳,也是个可靠的人。”贝聿是同意女儿的话,这也是当初他同意女儿嫁给方辩的原因所在,“不过架不住有人不要脸皮,你也别太放松了。” 他是男人,也知道男人有劣根性,方辩以前看着没有闹心的绯闻,但谁知道现在有没有?说是没圆房,他还是有几分质疑的,男人娶妻纳妾太过于平常,只是轮到自己女儿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这种心态,自己怎么花心无所谓,但自己的女婿最好就要安分守己一点,要对自己的女儿好才行。 贝明绯听到父亲的叮嘱,点了点头,心里趟过一阵暖流。 其实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看到爹娘对于兄长的儿子的宠爱,她还是有几分吃醋的,可如今听闻自己出事,爹娘就第一时间来为她撑腰,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爹娘还是疼她才会这样做,把孙子都扔一边了赶回苏州,身为女儿她已是极满足,好在还有父母可以依靠。 “走吧,赶紧上马车,我们早一天到苏州也能看清是个什么情况。”贝申氏催促道,她怕迟则生变。 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看到女婿身边有别的女人来插足自己女儿的婚姻,这是一个做母亲的朴素的愿望。 贝明绯听闻,忙扶母亲上自己的马车与她同坐一辆。 贝聿年纪也还没有很老,他亲自去前面带队,看到襄阳侯府的侍卫护卫,心里对林珑这丫头细心的安排也是十分感动的,想来不但自己以前受过林家的恩惠,就连女儿现在也受到林珑的照顾,不禁有几分后悔当年在苏州时对林珑姐弟的照拂太少,那时候的他有能力做得更好。 一来一回,林珑也很快收到贝明绯的回信,看到信中字里行间好友的情绪还十分稳定,没有歇期底里也没有胡乱的猜测,看得出来好友仍是十分镇定,她这才完全地松了一口气,阿绯心里有数即可。 “大嫂,谁来的信?”一旁逗着可爱女娃儿方念苏的叶蔓籽抬头笑着问林珑。 林珑把信折好交给如庄收起来,“没什么,阿绯途中写给我的信。” 贝明绯其人,叶蔓籽也是知道的,这才没有多问。 坐在罗汉床上另一旁的苏妙珏停下绣花的手,“对了,嫂子,她夫婿找到没有?” “找到了,万幸上天保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林珑笑道,并没有把方辩糊里糊涂又娶了一房妻室的事情给道出来,这些事是阿绯的私事,她没有大嘴巴地到处去说。 “这就好。”苏妙珏与贝明绯的接触有限,现在听到贝明绯的夫婿平安找到也还是替人家高兴。 叶蔓籽把可爱的方念苏抱到怀里逗弄着,“大嫂,三嫂,你们也赶紧给我生个漂亮的侄女儿,我现在看到苏姐儿这可爱的样子巴不得是我们家的。” 她还调整了一下方念苏头上彩带,哎呀,这真人可比没生命的玩偶有趣多了。 林珑笑看了一眼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姑子,“我与你大哥求个闺女倒是真的,至于三弟妹,头胎还是生个儿子好。” 苏妙珏俏脸一红,她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但肚子还没有消息,不过对于孩子她是期待的,心里自然是希望生个儿子的,有了儿子才能有别的指望。 叶蔓籽看了眼自家三嫂,方才拍了一下嘴巴,“看我这张嘴胡乱,三嫂可别介意啊,对于侄子,我是多多益善。” “小姑别这样,我哪会介意。”苏妙珏忙把针线抛到一边,上前拉下叶蔓籽的手,“儿子女儿都一样,我一样爱的。” “三弟妹别当真了,籽丫头有时候就是爱胡闹一些。”林珑笑道。 “还是大嫂懂我。”叶蔓籽笑嘻嘻地道,“三嫂,我可没有自虐的爱好。” 苏妙珏这才知道上了叶蔓籽的当,轻拍一下这小姑的手,笑着退回自己原先坐的地方,又捡起一旁的针线做了起来,这也是她日常打发时间常做的事情。 她不比林珑要持家所以很忙,她只要把自己住的小院管好就行,所幸带来的陪嫁下人还是十分能干,也不用她多操心,自家大嫂又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所以这婚后的日子她过得比当姑娘时还要自在得多。 “对了,二叔父被黜了官职,虽说圣上已是从轻发落,可我看二婶母的神情很是难看,二叔父好不容易爬到这位置,最后却是落了这么个结果。” 林珑听到苏妙珏这话,皱了皱眉头,二房的事情她早已听闻,只是因为自家男人没有出面保二叔父,现在二婶母连她也恼上,所以她也没往对方面前凑,其实甭说她家男人,就是二叔父的亲爹叶老侯爷,在这件事上也表态不管。 涉及到科场舞弊,只能说二叔父一时想岔了,不然他现在还好好地当他的官。 “仅仅只是黜了官职已是二叔父好运了,要不然圣上深究,只怕二叔父吃不了也要兜着走。”她道,“不过最近二婶母必定心情不好,没事别往她面前凑。” “那是当然,谁想讨骂。”叶蔓籽一手抱方念苏,一手拿玩具去逗弄自家俩小侄儿。 叶耀星和叶耀辰都与这小姑姑玩得起兴。 大家正坐着闲聊之时,如眉进来禀报,说太太回来了。 林珑这才率先起身,“走,我们过去婆母那儿,不知道外祖母的身体可好些没有?” “想来都令人发愁。”叶蔓籽把怀里的方念苏交给奶娘照顾,想到外祖母身体抱恙,这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总会否极泰来的。”苏妙珏安慰了一句。 三人赶到主院的时候,叶钟氏正好换了衣裳坐在罗汉床上喝茶,她回娘家已有好几天了,如今见到媳妇们与女儿一道进来,与她见了礼后,道,“都坐下吧。” “娘,外祖母的病情没大碍吧?”叶蔓籽始终还是记挂钟尤氏这外祖母的,只是不好与母亲一道在钟家久住。 “总算是熬了过来,大夫说过得今冬明年开春应会好些。”叶钟氏发愁道。 心里对已故的大嫂钟郭氏恨之入骨,若不是这大嫂丧心病狂下毒,她娘也不会身子败坏,现在不过深秋身体就抱恙,等入冬时只会更令人发愁。 “不如请几个御医联诊看看能不能开张有用的方子?”林珑提议道。 “到时候再看看吧,如今给你们外祖母治病的太医也算是好的。”叶钟氏道,对于母亲能活多久她心里也没底,到底还是被钟郭氏给害了,“好在你们表嫂还算是个好的,如今有她照顾你们外祖母我也算是放心了。” 钟尤氏没能摊上个好儿媳妇,倒是娶了个好孙儿媳妇,如今已经掌家的神武侯府世子夫人还算处事公正,行事有度,她在娘家住了些日子看得比谁都真切。 不过提及到钟尤氏的病情,几人的面容还是十分沉重的。 临近午膳时分,林珑与苏妙珏去张罗安排,叶钟氏与叶蔓籽母女俩倒是闲坐家常。 在用膳期间,苏妙珏刚挟了块鱼肉吃,就受不住地当场吐了出来,坐离她近的叶蔓籽忙给自家三嫂拍背,林珑也赶紧起身指挥丫头端茶递水,然后急忙与叶钟氏一道靠近苏妙珏。 “三嫂,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好端端地说吐就吐。”叶蔓籽着急地道。 苏妙珏也知道自己失礼了,脸色都有几分苍白,刚要说话,忍不住又吐了起来,拿着痰盂的下人忙凑上前去,连胆水都吐了出来,她这才觉得胃舒服一点,接过林珑递给她的茶水漱了一下口。 林珑却与叶钟氏交换了个彼此知道的眼神,两人的脸上隐隐有着喜意,惟有一窍不通的叶蔓籽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这三嫂进门以来身子骨都顶好,没有那等病美人的作态。 苏妙珏一脸歉意地道,“都怪我扰了大家用膳,这……” 林珑笑得亲切地道,“三弟妹,你的小日子有多久没来了?” 叶钟氏的眼神更为火热地看着三儿媳妇的肚子,哪怕已有四个孙子,她还是期待新孙子的到来。 苏妙珏一愣,自家大嫂没问她还没有留意,“好像上个月就没来……” 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糊涂,连这个都忘记了,虽然没有亲娘,但出阁前祖母苏老夫人给请了个有经验的嬷嬷教导她人事,这么一想她脸色有几分古怪,眼神火热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大嫂,你是说我……” 她不好意识说有了这两个字眼,毕竟嫁进叶家才几个月,脸皮还薄得很。 “我瞅着*不离十了,婆母,赶紧让府医过来给三弟妹把把脉确认一下。”林珑朝叶钟氏道。 叶钟氏高兴地点头,“就该这么办。”转头吩咐大丫鬟去把府医请来。 “这么说我又要有侄儿了?”叶蔓籽后知后觉地道。 苏妙珏娇羞地低垂着头,她对孩子的渴望没有人能理解,毕竟爹娘已逝,孩子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不会似祖母等娘家人那般疏离。 府医连午膳都没有用就赶紧背着药箱过来了,一把苏妙珏的脉,明显感觉到滑脉,他顿时高兴地抚了抚胡须,收手向叶钟氏报喜,“恭喜太太,三奶奶这是有喜了。” “这就好,这就好……”叶钟氏笑得合不拢嘴,忙让人给府医看赏。 “恭喜三弟妹了。”林珑诚心地笑道。 “恭喜三嫂,你可要生个大胖小子才好。”叶蔓籽也赶紧道贺,这回她可不敢说什么姑娘的话,生怕自家三嫂不高兴。 “同喜,同喜……”苏妙珏也有几分语无伦次,手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是她的孩子,这感觉该死的真好。 叶钟氏周身的低气压因这喜事一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忙细心地吩咐首次坐胎的三儿媳妇该注意的事项,毕竟女人生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身为过来人,林珑也是有大把的经验可以谈。 惟有叶蔓籽还云英未嫁,又不好留下来听这经验谈,忙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一桌的午膳几人都没吃过几口,现在更是因为兴奋而把进食忘到一边去,机灵的大丫鬟也知道主子无心用膳了,忙安排人手端下去。 夜晚华灯初上,叶旭尧今晚与同僚应酬,喝了几杯水酒,见到周围人开始放浪形骸,他脸色平静地起身准备离开。 傅年推开怀里的美人儿,起身走向他,“要回去了?” “不早了,我家娘子会担心。”叶旭尧任由匪鉴给他披上披风,侧头看了眼这好友兼妹婿,“你也别逗留太晚。” 傅年笑笑,“我待会儿再回去,这会子怕是他们娘俩都睡了。” 叶旭尧没有过多地去过问傅年的私生活,有些事问过一次就足够,再说叶蔓安终究是庶妹,若不是嫁给傅年,妻子又颇为重视,他必定不会过问她过得好不好。 与傅年点了点头,他抬脚离开这烟花之地。 他一走,周围人都放松下来,毕竟叶侯爷的气场太强,与他一道没什么乐子可寻,毕竟不是同道中人,看看他身边那貌美如花的女子枯坐一晚就知道了。 傅年是欢场老手,他一回身到会场,气氛又活络起来,这时候正是寻欢的快乐时光。 叶旭尧在出门之时遇上了自家小弟,他微皱眉,“你今儿个也有应酬?” 叶旭融一看到兄长,忙迎上前去,“今日翰林院有人过生辰,非要来这儿,我也没法,又不能太过于清高特立独行,少不得来此露露脸,如今夜深了该是回去之时。” 因二叔父泄露考题一事,他没少受牵连让人质疑探花的资格,好在挺过了艰难时刻,所以少不得也要低调做人,换作以前这样的场合他是不出现的。 叶旭尧知道亲弟的为人,不是如傅年那样的浪荡子,“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毕竟有家室的人,外面的花草少碰,免得惹上一身腥。” “哥,我明白。”叶旭融笑道。 经历过孙思琪这恶心二嫂的事情后,他对于心思不正的女人都有偏见,更何况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就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他也不会动心的,毕竟他娘子那么美好,再有异心就天理不容了。 叶旭尧看着弟弟渐渐成熟的面容,看来也该是时候要为弟弟的前程铺路了,总不能一辈子待在翰林院,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 兄弟二人俱都上马打道回府。 夜里冷得很,叶旭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你眼睛怎么了?”叶旭尧发现亲弟的举动,不由得问道。 “这会儿不知道为何眼皮子跳得厉害?”叶旭融不明就里的道。 “哪边跳?” “左眼。” 叶旭融不当一回事地回答兄长,叶旭尧却是朝匪鉴问了问时辰,然后才看向叶旭融道,“这会儿已交子时,左眼跳有意外之喜,看来是好事。” “哥,你还信这个?”叶旭融吃惊地张大口看着兄长,他的兄长一向冰冷得让人难以接近,而且打小到大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你嫂子信。”叶旭尧不以为然地道,老是听林珑念叨,他再记不住也枉费这个脑袋了。 叶旭融呆呆地看着自家兄长半晌,最后感慨地道,“哥与嫂子的感情真好。” 叶旭尧没有应这话,他家娘子他不疼还能疼谁?外头的莺莺燕燕没得恶心人。 “哥,你说我会有什么意外之喜?莫不是我要升官?”叶旭融猜测道。 叶旭尧道,“你不是不信吗?还问这些做甚?” “你不说是嫂子信吗?那我自然也可以信几分。”叶旭融笑笑道。 兄弟二人闲聊着,感觉也没有多久,就回到了自家府邸。 叶旭融刚把马缰绳递给一旁的小厮,就看到妻子身边的大丫鬟兴着灯笼在等他,他忙道,“三奶奶让你来的?” “回爷的话,三奶奶说让您回来后赶紧回去。”那大丫鬟答道。 叶旭尧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看来三弟妹是紧张你了,赶紧回去吧。” 叶旭融给兄长做了个揖,然后急匆匆地随着那打灯笼的大丫鬟回去。 叶旭尧抬脚也往南园而去,虽然妻子没派人来,但南园此刻仍是灯火通明,显然正在等他。 掀帘进去内室,看到妻子正兴奋地指使大丫鬟做小孩儿衣物,对这一幕他已是熟悉得很,不由得眼睛一亮,上前紧张地看着妻子,“你是不是又有了?” 林珑一脸莫明其妙地看着他,“谁说我有了?我这个月的小日子刚过去,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几天是谁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非要拉着她给他纾解的?这么快就忘了,她突然有几分可怜的看着丈夫。 叶旭尧本以为妻子怀了第三胎,就可以追生个可爱的闺女,哪里知道根本就是自己会错意,心底有几分失落,遂意兴阑珊地道,“那这会儿你在忙什么?莫不是霍源那家伙要当爹了吧?” 除非林琦有孕,不然他娘子兴奋个什么劲儿? 提及霍源,林珑就想到自家妹子,这成亲都年余了愣是没有消息,初时没着急,现在却不得不重视,“改日我要让张太医给琦儿瞧瞧才行,好在这婆母是亲娘,要不然指不定夫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她庆幸霍周氏终于没法子再折腾人了,妹妹的处境更为宽松,至于霍源会不会有异心,这点她不担心,看得出来这妹夫极重视妹妹,哪里还能生出反叛之心来。 叶旭尧一听不是霍源要当爹,遂挑了挑眉道,“不是你妹妹,那还能是谁……” 林珑已吩咐好一众大丫鬟开始准备小人儿的衣物,遂挥手让她们退出去,假意没看到她们掩嘴而笑,没好气地看了眼丈夫,“你要当大伯了。” 叶旭尧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随后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融弟要当爹了。”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今儿个三弟妹诊出两个来月的身孕,婆母都高兴坏了,我想着这也是好事,我们这一房人人丁也单薄,多添几个孩子也是好的。” 叶旭尧道,“难怪今晚融弟的左眼皮老是跳,你没说错,确是多添丁是好事。” 林珑一听,似乎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一面给丈夫换衣物一面急忙追问。 至于叶旭融那边,他在听到妻子小声告诉他这好事之时,不由得怔愣地坐在原位,一时间还消化不了这消息。 “你不欢喜吗?”苏妙珏有几分忐忑地问道。 “哪里?我欢喜得很。”反应过来的叶旭融忙一把抱起妻子转圈。 “夫君,你快放我下来,你转得我头晕。”苏妙珏忙圈紧叶旭融的脖子,真不知道男人表达兴奋为何就喜欢转圈? 叶旭融这才记起妻子肚子里还有某个小胚胎,忙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放下来,转而抱着她歪躺在罗汉床上,伸手轻抚她的小腹,“多大了?” “两个来月。”苏妙珏笑得眼眉弯弯,“婆母说等三个月了再向娘家报喜,也不知道这胎生男还是生女,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都好……”叶旭融把头轻靠在妻子的肚皮上语无伦次地道。 苏妙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这辈子嫁给他是她最幸运的事情。 有夫,有子,就是一个幸福的家。 与叶家上下即将添丁的兴奋相比,苏州的方辩却是烦心事缠身。 他想甩下这糊里糊涂娶下的妻子北上去与妻女会合,可到底涉及到人家女儿家的闺誉,也就不能莽撞行事。 其实他也自责不已,当初为何顺水推舟地就同意了这门婚事?那会儿失忆的他连自个儿也记不起是谁,对方又挟恩求报,他的推却就变成了忘恩负义,这才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结这门亲。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女儿与你已成亲,这多少双眼睛都能见证?你现在要休了她,这不是在逼她去死?她往后还能嫁给什么样的人,你想过没有?你这是不负责任。”一中年男子朝方辩大声吼道,“想当初若不是我们孔家救了你,你现在早就尸沉江底连渣滓也不剩。” 方辩一脸沉默地坐在那儿,这事情他是有错,可对方这开口闭口就是恩情确也让人反感。 一旁做少妇打扮的女子却是不停地嘤嘤哭出声来,她没想到本以为是大好姻缘却弄成这个样子,成亲那天开始就是噩梦不断。 她对方辩是动了心,可也没到刻骨铭心的程度,可她此刻若是放手,如亲娘孔姜氏所言,她这一辈子都毁了,还有何人会娶她?那会儿成亲见证的都是自己的亲朋好友。 孔姜氏见女儿哭得伤心,忙把女儿抱到怀里,朝方辩施压道,“你这是忘恩负义,珍姐儿有哪样对不起你?你倒是说出来啊,我不管你是否有妻室,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安置好珍姐儿。” 孔令珍埋首在母亲的怀里哭得更为伤心,她一向循规蹈矩,一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令人救下落水头部受伤的方辩,她当时也是大发善心,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出一段孽缘来。 孔家儿子孔令旗看到姐姐伤心难过,不过是十岁人儿,也双眼瞪着这之前崇拜得不得了的姐夫,“不许你欺负我姐姐,你这个坏人……” “旗哥儿。”孔父大喝出声。 他并不想与方辩真的闹僵,随着方辩的记忆回笼,他也发现这人并不是一穷二白空有本事,虽然宏帮解散了,但方辩当初就转移了自己的财产,所以他在苏州还是有一大份家业。 这家业看得他火热,这生意比自己的摊子大得多,哪能真的放过这金龟婿?思及此,他施压归施压,却没有说一句不可挽回的话来。 方辩知道自己此刻退亲是伤害了孔令珍的名誉,但他实在无心于她,勉强给她一个名份也是害了人家,思定后,他仍是那句话,“我与珍姐儿的婚事是在我头脑不清楚之时应下的,我已说过有妻室,这样一来,珍姐儿嫁我岂不是更委屈了她?我愿意为珍姐儿出一大份嫁妆为她招婿,这是我对珍姐儿的歉意……” ------题外话------ 抱歉,抱歉,迟了。 本来说好早上更的,但因事没能更上,只能向大家说声对不起,某梦鞠躬道歉!   ☆、第四百六十四章打算 孔父如何肯答应? 不待方辩说完解决的方案,他就大声否决道:“方辩,你这是休想,我女儿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你现在要她二嫁,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孔令珍哭得更伤心,声音渐响,似乎是对其父话语的附和。 孔姜氏大怒地瞪着方辩,“你倒是说得轻巧,这样招婿,我女儿能嫁得什么好人家?她的后半辈子过得不幸,你是不是要负责?方辩,我真的错看了你,当初以为你能为我儿带来幸福,我才会同意这门婚事,现在证明我的眼睛瞎了。” 她浑然不记得当初看上方辩是看上了人家的能力,想要用女儿去绑住方辩为自家出力,也不记得这婚事是自己这一方先提起的,方辩会应下也不过是报答这救命之恩。 孔令旗这小破孩双眼充满仇恨地看着方辩,在他的观念里面,这人是深深地欺负了他姐姐,等他长大了以后,必定要为姐姐报仇。 方辩也有几分恼怒,这孔家人对他有恩是一回事,可这般胡搅蛮缠就实在太过份了,他冷冷地看着孔父,其实这男人也正值壮年,死抓着他不放也不知道为哪般?对孔母倒打一耙的话语也相当的无语。 “如果你非要把你女儿留在我方家,那也行,我是要上京城与妻女会合的,到时候自然会留在那儿,你女儿就留在这里度过余生吧,我不介意多养一口吃饭的嘴。”他冷漠无情地道。 孔家人闻言都愣住了,就连孔令珍也顾不上哭,而是从母亲的怀里抬头看向方辩,双眼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她知道方辩一向不是个太热情的人,但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绝情,要让她守活寡一辈子。 孔父与孔姜氏两人反应过来都满脸震怒,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孔令珍却是突然从母亲的怀里起身,一头撞向桌角,速度快得方辩拉也拉不住,随后,额角出血的孔令珍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珍姐儿——” 孔父与孔姜氏大喊着女儿的名字,急忙上前去扶起气若游丝的女儿。 “你这坏人,你是大坏蛋,你要逼死我姐姐……”孔令旗却是不顾自己身体小,上前手脚并用大力地踢打着方辩。 方辩在孔令珍撞桌角的时候就已起身,看到那少女脸上的血水,他不由得怔愣在那儿,任由孔令旗拳打脚踢,动也没动,他没料到孔令珍会如此的烈性。 “你赔我女儿——”孔姜氏哭喊着就要去找方辩的晦气。 孔父抱起女儿,双眼目眦欲裂地看着方辩,恨不得吃对方的血啖对方的肉方才能解恨。 方辩在孔姜氏冲过来之际,推开孔令旗,上前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立即让人去把大夫请来给令千金诊治,趁现在还能救她一命,有什么话我们迟点再说。” 孔家人虽然想要把女儿赖给方辩,但对女儿的性命他们还是在乎的,所以现在与顾不上找方辩的晦气,赶紧救治女儿才是上策。 几人停下争执,急忙去把大夫请来,好在孔令珍终归是女子,撞桌角的力度不大,只是流了一点血并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给包扎好伤口,又开了方子吩咐注意事项,孔姜氏听得极仔细,忙一一点头表示会照办,期间偷偷地塞进了些银两给这大夫,看大夫收下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这才又转身回内室去照顾女儿。 方辩没有进去人家女子的房间,而是在外等候,陪同他的还有孔父与孔令旗,毕竟男女有别,他们也不好往里面凑。 大夫一出来,方辩立即上前道,“如何?” “无甚大碍,只要用药得当,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不过得好生休养一段日子才行,这期间不要再让她受到刺激了。”大夫道。 方辩的神色一沉,目光看向房里面,只觉得一片黑暗。 孔父详细询问了一番后,这才让大夫离去,在进去看望女儿之际,他冷冷地看向方辩,“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珍姐儿没事固然好,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拼命。” 方辩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就离开。 “这小子。”孔父大怒不已,显然是因为方辩对他的轻视而大为不高兴。 这段期间,方辩没再搭理孔家人,不过这事情一日没解决,他的心情也不可能好,心里早就飞到了京城妻女的身边,人却得在苏州不能动弹。 因他的生还,原宏门害他的人都害怕不已,暗地里又再施手段,正好撞到方辩的枪口,他把怒气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 孔家人也没有好过,孔令珍的脑袋缠着纱布,人却是萎靡不已,她的婚事现在成了一场笑话,任哪个姑娘家也都笑不出来。 “珍姐儿,他这态度你也看到了,你这会儿有何打算?”孔姜氏到底还是来与女儿沟通。 孔令珍摇了摇头,眩颜欲泣地道,“女儿没有什么打算,娘,他要我守活寡……”一说到这里,她就哭了出来,这段时间她的眼泪流得很凶。 孔姜氏一把抱住女儿,“我可怜的儿,你放心,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抛下你,他已与你拜了天地,你们就是夫妻,大不了你与他的元配两头大,你可愿意?” 本来他们是想让方辩放弃京城的妻女,不过现在看这情势,显然是办不到,与其如此,不如退一步,让女儿与对方平起平坐,也算是一段佳话。 “她……会肯吗?”孔令珍已经没有主见了,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直以来都是父母给她拿的主意,她只管服从便是。 “由不得她不肯,你与方辩成亲又不是偷偷摸摸的,她还能怎的?”孔姜氏冷声道,“她若明白事理,该高兴迎你进门才是,毕竟你救了她夫婿,这可是大恩,她焉能不报?” 孔令珍想想母亲说的也在理,对方确是该感激自己才是,没有她,方辩早就往生了,对方也不得不守寡,如今只是接纳自己做平妻,对方又没有损失,想明白后,她脸上的愁容减少了不少。 “可她远在京城,我们又如何与她见面取得联系……”她又迟疑地道。 “我的儿啊,你真傻,这事关键在方辩那儿,他若软了下来,你的事情便好办了,那女人不过生了个赔钱货,你将来争取生下嫡长子,还不得稳压她一头?”孔姜氏道。 在听闻方辩的元配嫡妻只生了一个女儿之时,她就想好这条退路了,毕竟女儿不值钱,在方辩的心理地位估计也有限。 一如她与丈夫,在未生儿子孔令旗之前,丈夫没少抬妾进门,无奈那些妾都没能生个一男半女,最后还是她肚皮争气生了个带把的,这才在孔父的心里地位水涨船高,丈夫为此更把那群白吃粮食的妾都发卖了。 孔令珍的俏脸一红,不过她的眼里开始有所希冀,若真有母亲所说的前景,她倒是不介意与对方共侍一夫,反正自己比对方年轻,假以时日,更能讨得方辩的喜欢。 贝明绯还没回到苏州,就已经开始有人算计她了。 京城,因为苏妙珏怀孕已足三个月,叶钟氏高兴地派人去给护国公府报喜,苏老太太也为这孙女儿高兴,当日就过府探望自家孙女儿。 “祖母。”苏妙珏一看到祖母进来,忙起身相迎。 “赶紧坐下,别起来,这女人怀胎可得样样小心才好。”苏老太太看到孙女儿的气色很好,人又丰腴了一些,对这门婚事更为满意。 林珑与叶钟氏做陪,笑着扶苏老太太坐下,赶紧让人上茶。 苏妙珏双颊红粉绯绯地亲自给祖母奉茶,“祖母,这月份还小,不碍事的。” 林珑却是按苏妙珏坐下,笑道,“既然是义外祖母有言,三弟妹还是照做为好,女人怀胎确实是疏忽不得,听义外祖母的话准没错。” 苏妙珏这才笑着安心坐下,“那敢情好,我听祖母和大嫂说的。”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看得出来相处十分和谐。 苏老太太与叶钟氏对视一眼,两人都相当满意这情形,苏老太太更是心下感慨,这孙女儿到底与林珑投缘,嫁进叶家还真是嫁对了。 护国公夫人苏武氏看到叶家婆媳、妯娌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不以为然之际又有几分眼红,这样好的婚事为何没有摊到自家女儿的头上?倒是便宜了苏妙珏这无父无母的孤女,想来心里不是味道。 “我们珏姐儿还是有福的,摊上这么好的婆母与妯娌,我这当婶母的也为你高兴。”她说着场面话。 “一家子人难道还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多没意思。”林珑笑道,“三弟妹是个和气的,我也不是个爱争风吃醋的,我们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这才好呢。” “就是这个理。”苏老太太附和道,目光看向叶钟氏,“说到底还是亲家侄儿媳妇持家有道,老身都自叹不如。” 她就没能教出这样好的儿媳妇来,苏妙珏的亲娘苏杨氏已死就不提了,光现在这儿媳妇苏武氏也只是个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她也只得眼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她有些失当的行为,也怪不得女儿苏梓瑜不大看得起苏武氏,极少宣她进宫团聚可见一斑。 苏武氏暗地里撇撇嘴,这婆母有时候就是这般讨人厌,她焉能看不出来婆母是对她不满?可她没有什么把柄让对方抓住,所以也就不怕她挑刺儿。 正在众人说话之际,宫里苏梓瑜的赏赐就下达叶家。 苏妙珏毕竟是苏皇后的亲侄女,所以她有孕在身,苏梓瑜这当姑姑的还是有所表示,这让苏妙珏当场红了眼睛,没想到不过是有孕罢了,却让各方人马都表示对她的关心。 苏家众人在襄阳侯府用了晚膳方回去,叶钟氏和林珑亲自送对方坐马车,苏老太太对于叶家人如此重视自己,心下是十分满意的。 在马车上她一个劲儿地道:“都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叶钟氏与林珑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护国公府的马车驶离侯府,这才转身回去,夜凉如水,两人都拉紧身上的氅衣,这两天起风了,温度早已下降了不少。 “入冬了,炭可准备得充足?”叶钟氏握紧暖手炉问着林珑。 林珑笑道,“婆母放心,入秋那会儿就已经让人备下了,三叔与三弟妹那儿得多用一倍的份例,我已经吩咐下去,而且还让府里针线房的绣娘开始做小衣物,这回男的女的都有,绝对不会出现星哥儿与辰哥儿出生那会儿的窘况……” 叶钟氏听着林珑一一说着安排,头不住地点了又点,这儿媳妇办事还是牢靠的,也没学别家媳妇那般爱拈酸吃醋,要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满意她?“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现在融哥儿媳妇有了身孕,你身为大嫂的得好生照顾她,你放心,不管如何,我这祖母的对孙辈也不会偏心……” “婆母说到哪儿去了,我可不担心这个。”林珑掩嘴笑道。 她的儿子们都占了长,尤其是长子叶耀庭,那可是叶钟氏的心头肉,所以她丝毫不担心儿子们的疼爱会被新出生的小娃儿分薄了去,再说祖母疼孙子天经地义,她没那么小心眼。 “你这孩子就是这点最好。”叶钟氏伸手握了下林珑的手,表示着她的喜爱。 哪怕苏妙珏这小儿媳妇也极得她的心,但她对大儿媳妇林珑的疼爱并不会少了半分,反而更多了些,见多了别家长媳的拈酸吃醋犯红眼病,自家这俩儿媳妇算是没得说的。 至于被赶回祖籍的叶旭凯以及其妻孙思琪,她是完全抛之脑后,除了偶尔会过问一下他们的消息,一般来说并不会特别关注。 “对了,婆母,原太傅的儿子要娶填房,我们到时候去还是不去?”林珑想起最近收到的喜帖,拿来问询自家婆母。 叶钟氏当然知道这原太傅是谁,毕竟原太傅的孙女儿她可熟悉得很,想起原紫瑛,就想到被婆母逼死的原周氏,那女人倒是个可怜人摊上一个不是东西的丈夫与狠心的婆母。 “这要娶亲的是不是原太傅外放的那个儿子?” “正是他,听说数月前结束了外放回京正等候空缺,当初他一回京就因妻子病逝在其坟前痛哭,一个月不进妾室的房间,还写了数首怀念亡妻的诗文,被京城人好一阵传颂,说他有情有义,可惜其妻教女无方,教出个败坏家族名声的玩意儿来。”林珑说这话时颇为嘲讽。   ☆、第四百六十五章结局(上) 对于这样的男人,林珑本能地缺乏好感,实在太会做戏了,装什么情深义重,充其量不过是个伪君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不屑原紫瑛是一回事,但对其渣爹的鄙视却是满满的。 叶钟氏眼里也闪过一抹不喜,不过当着自家儿媳妇的面,她并没有过多地评价原紫瑛生父的不是,“去,毕竟人家派了请帖过来,不去就是不给原家面子,出了原紫瑛那档子事,就当着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林珑点点头,“那儿媳妇安排一下,对了,三弟妹正有孕在身,这种场合就不应出席了。” “这个回头我与她说。”叶钟氏道。 她是当人婆母的,不能事事都让大儿媳妇转告,哪怕小儿媳妇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过该注意的地方她还是得注意才好。 林珑听闻,知晓叶钟氏言下之意,知道婆母这是让她避嫌,心下说是不感动那就是骗人的,又再一次庆幸自己摊上了个靠谱的婆母。 苏妙珏对于去不去人家婚礼一事表示并不在意,她现在就开始期盼自己的孩子早点出世,什么都没有她的孩子来得重要,所以当叶钟氏与她这么一说,她当下就表示理解,而且她也知道怀孕了之后要避开这样的场合。 一想到孩子,她就想到林珑所生的四个娃都漂亮的紧,尤其是那俩小的,故而每日都要到南园去与林珑说话,目光都离不开那俩小娃儿,希冀着自家孩子也能如此漂亮可爱。 林珑见状,笑道,“我看你都看得眼珠子都不动了,放心好了,小叔本身就俊得很,你又漂亮得紧,这娃儿肯定不差的。” “承嫂子吉言。”苏妙珏笑道,伸手摸了摸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我想着多看看我们星哥儿和辰哥儿,将来好生个漂亮的娃。” 林珑明白这心思,初为父母的人哪个不是这样?自己那会儿也挺希罕别人的娃,遗憾地是那会儿并没有哪家生有漂亮的小人儿。 初雪刚下之际,原家喜事的日子到了。 襄阳侯府在受邀之列,叶旭尧携母亲与妻子前去出席婚礼,叶旭融要陪怀孕的娇妻,并没有抽身前去,再说他的官职不高,人到不到都不重要。 因林珑与叶钟氏都不在府里,苏妙珏就把叶耀星和叶耀辰俩小娃儿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漂亮的孩子要多看,自己肚子里的娃儿才跟着好看,再说她本身就极喜欢这对双胞胎。 婚礼之上,新郎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兴高采烈,这才没太刺嘉宾们的眼,毕竟这新郎的元配嫡妻死亡还没有一年就迎娶新人,这与他装出来的情深义重大为不符。但人家把责任推到老娘身上,说是娶填房是为了尽孝,这又让他搏了个好名声。 与丈夫分开之后,林珑扶着自家婆母进入后院喝喜酒,原老太太亲自领着几个儿媳妇上前迎接,少不得热情地与她们婆媳俩说话。 林珑看着这遍地的红妆,再看到原老太太那笑容满面的高兴样子,心下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原紫瑛的亲娘看到怕是要冤魂不散了。 对于原老太太逼死儿媳妇一事,其实京城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几乎人人皆知,只不过在那假装情深义重的男人面前,别人只是稍稍提及,他就会恼羞成怒,说对方是污蔑他娘,不安好心想要看他们母子相残,从而与对方成为拒绝往来户,随后也就没有人多嘴再提及原周氏的憋屈而死一事。 叶钟氏有相熟的人过来聊天,林珑在婚礼上没有看到自家小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小妹的身影,忙与身边说话的人道了声告罪,这才急着过去找林琦。 “怎么我之前没看到你?”一看到妹妹,她就笑着与她身边的人点点头,对方会意地笑着走开,把这方天地让给眼前的这对姐妹花。 “姐,别说了,我要出发之时那老虔婆刚好病情发作,少不得得先忙她的事情,这不才刚到一会儿,都错过了前堂的婚礼。”林琦一脸无奈地道, 霍周氏现在的中风之状颇为严重,霍源又正值事业的上升期,她可没想过要这老太婆现在就死,她一死,霍源就得丁忧在家守孝,再说她还没有怀孕,守孝期间又不能弄出孩子来让言官抓住痛脚,所以怎么想这都不是好事,所以对于霍周氏定不讨喜的祖母她还是遣人密切关注的。 林珑看了看,只有妹妹一人,没见到亲娘权美环,顿时心知权美环是不会与林琦一道出席这样的场合,省得让人瞧见背后嚼舌根。听到妹妹的无奈之言,她少不得安慰几句,霍周氏现在这个样子也好,至少不能再折腾人。 “对了,怎不见你家小叔子的媳妇?”林琦也看了看,果然没看到苏妙珏的影子,好歹也一同玩耍过几回,她对苏妙珏也颇有好感。 林珑看了眼妹妹的肚子,心里有几分担心,脸上却不显,尽量表情淡淡地道,“她刚怀了身孕,婆母不让她来这样的场合,怕冲撞了。” 林琦一听,脸上有瞬间的怔忪,手下意识地摸向腹间,人家比她晚成婚都怀孕了,为何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呐呐地道:“那姐待会儿回府后代我向她道贺,有孕是好事。” 林珑拍了拍妹妹的手背,“你别想那么多,过两日找几个太医来诊诊脉,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尽快怀上身孕。” 林琦在自家亲姐面前不想强颜欢笑,惟有点点头同意她的安排,“好在我亲娘就是婆母,倒也没有人给我压力,就是我这肚子不争气……” “说什么傻话呢?你还年轻着,有人成婚三五年后才有孩子的,只要妹夫不变心,什么都好办。”林珑宽慰妹妹的心。 林琦“噗哧”一笑,亲热地挽着姐姐的手臂,“姐,我知道了。” “你们姐妹俩在说什么,这么高兴?”权吕氏找林珑找了半天,方才发现她的身影,急忙抛下友人走过来。 “舅母,在闲聊家常呢。”林珑笑道。 权吕氏走过来与这对姐妹花寒暄了几句,眼神老往林珑的身上飘,林琦自然会意这大舅母怕是有话要与姐姐说,与姐姐并汇一个眼神之后,她就告罪一声找了个借口离开。 没了林琦在一旁,权吕氏这才拉着林珑到一边说话,急切道,“珑姐儿,我正好有话要问你……” “舅母请说。”林珑道。 “是这样的,姿姐儿的事情你也知道,眼瞅着今年又快到年关了,我想着再拖一年她就又老一岁,这还能许到什么好人家?那个简靖书是不是快回京复命了?外甥女婿可有说过他会否升官?” 女儿情倾简靖书一事她现在已经是心里通透得很,只是碍于面子又加上简靖书前途未明,所以她并没有在女儿面前真正表态同意这门婚事。 “舅母,我听夫君说,简大人在救灾一事上表现得极好,升官那是必然的,他的为人也还是不错的,前妻之死与他并无关联。”林珑还是为简靖书说了几句好话,关于其前妻之死她现在也知道了个详细,这里面并无简靖书的责任,这样一来,这简靖书配自家表姐那是再好也没有。“英姿表姐对他又有极大的好感,舅母,依我看,也别再犹豫了,简家主母也一再表示喜欢英姿表姐当她的儿媳妇,还是把婚事尽快订下为好。” 趁着简靖书还未返抵京城,升官的消息还没有传出,这会儿订亲最好,不然只怕到时候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毕竟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容易,京城里未嫁的贵女还有不少,哪家不想挑个好女婿? 权吕氏对这桩婚事虽然改观了,但现在简靖书人还没有回京,她又不想放低姿态,不过听到林珑这番话,她还是笑着表示会有安排,心里实则是不太相信简靖书这个要娶填房的男人能热手到哪里去。 林珑一看这舅母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由得叹息一声,自己似乎说再多也没有用,希望英姿表姐的再婚之路能走得更顺一点,别让权吕氏这个当娘的因私心而耽误了。 权英姿因心上人即将回京而兴奋,还过府来与林珑说这事让她分享自己的喜悦,脸上泛着红晕,显得份外迷人。 林珑笑话她,“看把你美的。” “我现在才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权英姿看了看只有自己与林珑在场,也就没有顾忌地说了句大胆的话。 这近一年来的交往,让她对简靖书更为了解,越是了解越是倾心,这种感情不同于当年她对郑华翰的倾慕之情,那时候带着几许少女的梦幻,这回显得真实得多。 “英姿表姐,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都为你高兴。”林珑握住权英姿的手真切地道,这表姐情路太坎坷了,简靖书配她也挺好的,至少这男人还算是靠谱的。 权英姿笑得幸福,“珑表妹,谢谢你,我想着等他回京,我就与母亲开诚布公地谈婚事。” 她都是二嫁了,幸福还是得自己争取的。而且她与简梅氏相处融洽,远比当年的钟郭氏要强得多,所以她也没有必要矫情,在简靖书信中隐晦提及婚事时,她也大方地给予回应。 “依我看,这婚事还是早点订下为好。”林珑还是那句话,与大舅母权吕氏说不通,那就只能与权英姿这表姐再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 权英姿皱了皱眉,“可他人还没进京,我这边急于订亲好像我急着嫁一样,珑表妹,这样真的好吗?” 林珑也跟着皱了皱眉,确实由女方家提婚事并不大好,但她总觉得这婚事若是现在不订下来,迟则必然生变。简靖书若在这年纪真的升官了,那他必定会入各大权贵之家的法眼,就算是二婚,也还会有人抢着要嫁,毕竟要找一个似简靖书这样颇具潜力的人并不容易。 “我也只是一个提议罢了,这得英姿表姐你与简大人协商。”她再三思忖道,有些事没发生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哪怕她是真担心,“简大人升官是必然的,他在江南赈灾后期表现极好,这是我从我夫君那儿偷看来的,圣上嘉奖势在必然,英姿表姐,这个世上截胡一事倒也常见。”看到权英姿脸上的笑容一窒,她又怕吓到这表姐让她也跟着瞎担心,忙又道,“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英姿表姐,你是当事人或许比我了解得更多,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抓紧时间办妥为好。” 权英姿并没有林珑想得深入,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深吸了几口气,“不,珑表妹,你说的在理,这事我再与我娘相商,或者我可以暗示一下简伯母。” 简梅氏很喜欢她,她也有过府去陪她说说话,或者她暗示一下,简梅氏就会有所行动前来提亲。至于简靖书的那个妾珍姨娘,她并没有放在眼里,妾这种生物,还不是由得主母发话处理? 珍姨娘这人看着也是个精明的,对于她的存在,她一直试图讨好她,只可惜她并不买她的账,一个不得宠的妾侍而已,真搭理她就是自己掉身份,哪怕是再蘸,她也还是公侯千金。 当然还有简靖书的庶弟,那个叫简靖武的年轻人,她并没有好感,这人一看就心术不正,目光太邪了,尤其是看她的眼神让人相当不舒服。简梅氏向她表示过,等简靖书再婚后,就会给简靖武成亲,让他分出去单过,不会留在简府里面。 至于简靖书的前妻娘家人,那个曾经的皇商之家,现在已经垮台,就更不用理会,如果对方找上门来求接济,只能到时候再算,这个于她来说问题不大。 简而言之,简家的人事并不复杂,她应付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就在权英姿努力说服母亲同意自己与简靖书的婚事之时,贝明绯的马车在寒冬之中抵达了苏州,当然比起京城,苏州此刻算得是温暖许多。 孔令珍一直在佯装养病,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坦,这让想方设法想要在妻子到达苏州之前解决这件事的方辩很是为难又恼火。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孔家人在拖延时间,在明知道他娘子正在回苏州的路上。 孔家人对他到底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可能半点不念这恩情,这就造就了现在不上不下的局面,双方僵持住了。 方辩之难搞也让孔家人的头都痛了,孔父不管是威逼还是怒骂,方辩都不退让半步,孔姜氏也急得嘴角起泡,女儿一天妾身不明,他们一天都不能安心。 “娘,这可如何是好?这段时间我无论如何示好,他都不接受。”孔令珍满脸的愁苦,这让她在短时间内消瘦了许多,虽说是装病,但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病容,主要是面相太苦了,生生把她本只有清秀的面容拉低了一个档次。 “他那正妻不是要来了吗?到时候找上她看看她是如何说法?”孔姜氏给女儿出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方辩,不然她的女儿就亏大了。 孔令珍没有母亲那么乐观,在这儿一住已经几个月了,她愣是摸不到方辩的心,自己又与他拜了天地,莫非真要守活寡一辈子?“娘,女儿为何命如此苦啊?” 孔姜氏抱住女儿安慰道,“等方辩想明白了就会发现你的好,我的儿啊,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好日子还有后头呢。” 孔令珍不语,她对所谓的好日子已经不再期待,只要能证明妾身就已经心满意足。 在这小花园里面,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就透过窗户看到方家的管事娘子正匆匆过来,让屋里的丫鬟出去迎接当家主母。 “你们家奶奶到了?”孔姜氏一脸狐疑地道。 “刚有人过来传话,说奶奶还差半个时辰就要抵达,爷让我们都出去迎接奶奶。”那管事娘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孔家人赖着不走,她们这些下人都少不了背后笑话,爷有多宠当家奶奶,这只要是眼没瞎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偏这孔家人愣是想要巴着爷,由不得人不鄙视。 闻言,孔氏母女的面容都相当难看,孔令珍更是想要当场晕厥过去,躺在床上的身体都摇摇欲坠。 孔姜氏一把扶住女儿,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管事娘子,这般说话不是在刺她女儿的心?这女人好生可恶。 那管事娘子也不惧怕孔姜氏的目光,本来硬赖着不走就让人看不起,有何资格给脸色她看?她招呼了屋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出去迎接奶奶才是正事。 屋子里一下冷清起来,除了孔家原有的奴仆,其他人都走光了。 孔令珍眩颜欲泣地拉着母亲的衣袖,“娘,现在该怎么办?她来了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间,她找不到好的办法挽回这局面,方辩此举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 孔姜氏咬着发白的下嘴唇在努力地开动脑筋想对策,她也没想到方辩会来这一手,这根本就是将孔家人置于尴尬的位置上,手却是轻拍女儿的后背,“放心,还有娘在,珍姐儿,娘不会让你吃亏的……” 好半晌,她终于想出了个对策,低头附耳与女儿低语几句。 孔令珍脸上的愁苦这才稍稍退了些,不过仍有几分担心地道,“娘,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现在听娘的准没错。”孔姜氏给女儿派了颗定心丸。 她也要反过来让方辩的正室难堪,谁让她占着这位置让她女儿左右为难。 贝明绯此时尚不知道孔家母女的计划,在马车驶进苏州城之时,她轻掀车窗帘子看了看这久违有一年多的家乡,看哪儿都有新鲜感,就连一旁坐着的贝申氏也都感慨不已,这趟回来心境变化很大,正所谓近乡情怯,她也有几分坐立不安。 当初丈夫出事,她与娘家人的关系就弄得很僵,若不是林珑发善心收留,只怕那时候的自己都撑不下去了,思及往事,贝申氏的面容多了几分唏嘘。 在前方开路的贝聿心中的感慨比妻女更甚,毕竟这苏州城以前就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那般败走之后,他一直不提回来,就是不想面对这人走茶凉的凄怆。这次若非是为了给女儿撑腰,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回到这伤心地。 贝家在苏州城的大宅在贝聿出事时就让朝廷给查抄了,后来又一直没有归还,如今他们夫妇回来,也就只能暂时寄居在女婿家中。 故而马车直直地就驶向了方辩的大宅。 曾经的辉煌的宏门已然四分五裂,但这大宅是方辩的私产,并没有受到宏门的影响,方辩当时又有意留一手,哪怕他不再是那个让道上闻风色变的宏爷,他也还是没有掉多少威势。 方辩在接到妻子到达的消息后,就领着府里的下人在门口中处迎接等候贝家夫妇与妻子贝明绯。想到即将见到妻子,他的心情一阵激动,平静的也只有是表面。 当车帘子被人掀起来的时候,贝明绯一眼就看到久别重逢的丈夫,当下不由得眼睛红红地站在原地没动,她身边的贝申氏也没有催促女儿。 方辩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妻子的容颜,生过孩子的她依旧是那般消瘦,刚怀孕时他把她养得胖了一点的肉都全消失不见,心不由得梗塞起来。她为何消瘦,这不用问他也知道,眼里的思念与愧疚之情渐深,好半晌,他才轻唤一声,“阿绯。” 这一声里面饱含的情感之深,令贝明绯忍不住泪流。 “傻孩子,女婿活着回来了,高兴的事情呢,哭什么?”贝申氏轻斥女儿,就算对女婿有所不满,但在事情真相还没有完全了解之前,她并不想弄得太紧张,要发作有的是机会,也不差这一会儿。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方辩这才忙给岳父母问安。 贝聿轻“嗯”了一声,贝申氏倒是给了抹笑容,“女婿安好,我这就放心了。” 贝明绯见父母并没有当场发作方辩,心下稍安,这才勉强止住泪,伸手给丈夫让他扶她下马车。 方辩掏出帕子轻轻地将妻子脸上的泪痕抹去,“阿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贝明绯摇了摇头,“只要你活着回来了,我又有何可辛苦的?” 方辩情不自禁地握紧妻子的手,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一时半会儿当着这么多的面他又憋不出一句话来。 方府一众的下人都忙跪地请安,贝明绯这才把目光对准他们,轻声道,“都起来吧,这段时间我不在府里也多得你们打点得好,回头我必有赏。” “谢奶奶。”方府的下人都兴高采烈地道。 毕竟他们没有随贝明绯北上,灾情严重那会儿,也是很艰苦挺了过来,而自家奶奶哪怕人在京城也还是指示人不要亏待了他们,不然哪有他们现在活蹦乱跳地活着的场面,这也就是孔姜氏想要用钱收买几个当内应也没能成功的原因所在。 他们受了贝明绯的恩情,自然也会记在心间。 贝申氏与丈夫对视一眼,对这女婿的安排甚为满意,这就是在向外表明自家女儿正室的地位绝不会受影响的表现,尤其是贝聿,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看到自家女婿还能坚守住,心下自然是满意得很。 贝明绯也有不少话想要问丈夫,尤其是关于那孔氏女的事情,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可以用任何的方式来报答孔氏女的恩德,但分享丈夫却是万万不能,这是踩她底线的事情。 忆及林珑在信中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心软的话,她的心又更坚定几分,恩情归恩情,这是两码事不能混来一谈。 “夫君……” 她刚开口,方辩轻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到屋里再说。” 贝明绯点点头,知道自己太心急了,这会儿沉不住气估计吃亏的会是自己,所以她的脸色还是十分平静。看丈夫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像是有异心的样子,不过就算她对方辩有信心,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方辩并没有上前去与岳父贝聿多说话,而是陪着贝明绯往正堂而去,哪知才走了一小段路,就有人步履匆匆地跑来向方辩大喊道,“姑爷,姑爷,我家姑娘又病了,太太让奴婢过来向您通报一声,请您快点去请大夫回来给姑娘看诊,要不然姑娘就会出大碍。” 那丫鬟一股作气将话说完,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那样子真是着急得不行。 贝氏夫妇的脸色一沉,这个丫鬟乱喊的是什么,谁是她家姑爷?方辩是他们家的姑爷。 “女婿,这是怎么一回事?”贝聿沉着脸向方辩明知故问,这层窗户纸无论如何都要捅破才行,所以他也借机问话。 贝明绯的脸色只是稍稍一变就又恢复正常,只有死命抠着裙子的手在打颤,这会儿她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地克制着情绪,冲动只会毁事,信里林珑如此说。 “爹,你先别急。”她轻柔地道,转头看向丈夫,“夫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唤你做姑爷?”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温柔,眼神却很冷。 自家丈夫并没有在她到来之前就将那女人打发了,失望不至于,但不悦却是必然。 “阿绯,回头我再详细跟你说。”方辩的脸色此刻已经沉了下来,孔令珍是不是真病了他不关心,但这人毕竟还挂着他救命恩人的头衔,就容不得他马虎处理,不然必遭世人口诛笔伐,他是不在乎,却不想连累妻女。转头朝岳父贝聿做了个揖,“岳父大人,小婿先行去处理一下,等会儿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完,他脸色阴沉地转身就要离去安排人请大夫,这孔家人越发令人不耐烦。 贝聿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这显示着他正在生气当中。 贝明绯却是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自家丈夫,“夫君,这请大夫之事让下人去办即可,我听闻那孔家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此刻她的身子抱恙,我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一番才好,夫君,你说是不是?” “阿绯,你不要勉强,我自会妥当处理此事……”方辩对于妻子知道此事并不惊讶,叶旭尧知道此事件的详细过程,代表着妻子的好友林珑必然知晓,由她转述,妻子必然就会知道,不过他并不想把妻子卷入这件事当中。 “我不勉强。”她不顾礼仪,当众就挽上丈夫的手臂,“我是你的妻子,我们夫妻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的表情相当坚定,既然她刚抵达对方就给她下战帖了,她还有何惧?她才是正牌的方夫人。 方辩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说服不了她,只能叹息一声,“想去就去吧,不过阿绯,你要谨记一条,无论如何,你才是我最在意的人,其他人的不过是浮云,我迟早会让她消散。” 他给妻子一个保证,让她安心。 贝明绯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想让你知道,无论何事,还有我与你一起面对。” 方辩的心从来没有跳得如此之快,如果这里没有旁人在,他必定要好好抱抱自己的妻子,他之所以在写给她的信中没有提及此事无非就是不想她伤心难过,现在看她柔和的面容,他方才感到真正地安心。 那名之前大唤姑爷的孔家下人见状,忙想溜走先去给太太和姑娘报信,哪知却让贝明绯让人给拦住了,只见贝明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这名大丫鬟装扮的下人,“既然你家姑娘现在发病,你且带路,我与我夫君一道儿过去看看,尽尽主人家的礼数。” “是这个理,阿绯,这孔姑娘既然是女婿的救命恩人,好生款待便是。”贝申氏满意女儿的表现,一句主人家就将厚脸皮的孔家人置于客人的位置,如果还肖想方府女主人的位置,那就真的是不要脸了。 孔家前来报信的大丫鬟哪里会听不出贝明绯这方夫人话中之意?只见她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眼里更有几分急意,被这方夫人给拖住了,她根本脱身无法,此刻只能干着急。 贝聿对女儿的态度也是十分赞赏,泼妇骂街只会将男人推得更远,女儿这招以柔克刚倒是使得很好,“你且去吧,我与你娘就先行去客院梳洗一番,记得别失了待客的礼数。”最后一句话更是声调微微抬高强调了一番。 “爹,我晓得的。”贝明绯忙应声。 贝聿这才与贝申氏在方府管家的带领下前往客院安置,贝明绯与方辩却是转弯前去暂时安置孔家人的另一座客院。 方辩看到岳家这态度,心下更形愧疚,当初同意这门婚事的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不然哪里会惹出这档子事来。 一路上都不是说话的时候,他惟有握紧妻子的手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贝明绯转头看看他,这才发现方辩也消瘦得厉害,显然失踪这段时间来他过得其实也并不好,也对,连记忆都缺失了,他不着急才怪。 “苏姐儿呢?”方辩这才发现女儿并没有一块儿来,对于未曾谋面的女儿,他早已是记挂得很。 “在京城,我让阿珑帮我看着。”贝明绯柔声道,“孩子还太小了,这路上又不太平,我们这一路也走得磕磕碰碰,不可能带着她上路,等过了年我们回京后,她怕是会喊爹了。”说到女儿方念苏,她脸上的笑容颇为灿烂,这女儿是她的心肝宝贝,“你当时下落不明,我就自作主张给女儿取了这个名字……” “这名儿很好,很有纪念意义。”方辩忙道。 贝明绯笑了笑,“等以后有机会给苏姐儿添弟弟妹妹之时,你再给起名字吧,我们苏姐儿就不换名儿了。” 方辩闻言,眼睛不由得一亮,他一直就是孤家寡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妻儿,如果再有别的孩子,光是想想那画面,他就恨不得立即多生几个。 夫妻俩的话题都围着孩子转,尤其是聊及小念苏日常的表现,贝明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方辩更是听得入了神,恨不得胁下生双翼,飞回京城去见见宝贝女儿。 在前方被迫引路的孔家大丫鬟不由得面色凄苦,看人家夫妻恩爱的样子,自家姑娘哪里还有机会?她自幼就侍候孔念珍,自然就站在自家姑娘这一边。 很快就到达了孔家人暂住的院子,贝明绯这才停嘴不再提及女儿,面色平常地掀帘子进去,闻到一股药香味,她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姑爷来了……”孔姜氏在看到贝明绯之时,不由得怔在当场,话都停了下来。 床上装病的孔令珍自然也看到贝明绯,没想到方辩的元配嫡妻是个落落大方的美丽女子,她也顾不上装咳嗽,怔怔地盯着贝明绯看。 贝明绯先声夺人道,“这是孔夫人和孔姑娘吧。”点头致意后,她又道,“多得你们救了我夫君,我这当妻子的得感谢你们。”上前笑得温柔地看着孔令珍,“听闻孔姑娘病了,不知道如今可好些?你们是我夫君的恩人,缺什么尽管说,我们夫妻俩一定尽好这地主之谊,让你们宾至如归。”似看不到孔家母女瞬间难看的脸色,她又径自道,“我不在苏州城,也不知道我夫君有没有失了礼数,我在这儿代他向你们赔个不是。这会儿我赶了回来,肯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女人家总比他一个大男人要细心,所以孔姑娘千万不要客气才是。” “我娘子说得是,孔夫人,孔姑娘,之前是我待客有失,你们千万别与我计较。”方辩自然明白妻子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所以相当配合地道。 孔令珍听着她这一长串话,神情都黑得不行,她的目的是要让方辩承认这婚事,再说她与方辩拜过天地,就是这方府的女主人之一,哪里轮到眼前的女人说什么待客之道? 孔姜氏道:“这位娘子怕是弄错了,我女儿与方辩已经拜过天地,自然就是夫妻,哪是什么客人?” 她也不惧贝明绯,这个女人好生可恶,一来就给她们母女一个下马威,看来她之前是太轻视她的存在了。 方辩一听,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此事哪能做数?孔夫人这样做未必是对令千金好……” 贝明绯伸手按住丈夫的手背,笑容渐渐收敛,目光深沉地看向孔氏母女俩,“我夫君都说不做数的,你们又何必厚脸皮非要赖上我们夫妇呢?这天底下的好男儿都死绝了不成?我看孔姑娘也生得挺标致的,什么好夫婿找不到?虽说你们于我们夫妇有恩,但挟恩图报确让人瞧不起……” 孔令珍从小到大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大家闺秀的教育,但她到底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头一次被人用话讽刺,脸色不由得涨红,张嘴想要驳斥,却一时间找不到话语。 “你给我闭嘴,这大婚已成,哪有不作数的?”孔姜氏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出声打断贝明绯的话,声明自己的立场。 贝明绯脸上的面容一冷,“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对了,夫君,我们是不是在城中另一处有座别院?就让孔姑娘过去养病吧。” 方辩看到妻子也是与自己一样采取冷处理,忙不迭地点头,“是有这么一座别院,我且安排下去让人打扫让孔姑娘住进去。” “你们这是欺人太甚。”孔姜氏大怒道,这不是强行要她女儿搬走吗?这女人真是厉害,一进来就想要赶走她女儿。 “这里人多嘴杂,孔姑娘身体抱恙,我这是为她着想,那儿清净些好养病。”贝明绯睁大眼睛一副孔家母女冤枉她的样子。 “这事就这么办吧,我还没有我娘子想得周到,孔夫人,这确是对孔姑娘的病有好处,且就这样办吧。”方辩拍板道。 孔氏母女都傻眼了,本以为想用装病这一招让贝明绯知道他们孔家人的存在,并且也想让贝明绯与方辩大吵大闹,这样一来,方辩的心一冷,不正是孔令珍趁虚而入的机会? 哪里想到对方居然没有按她们预想的去做,反而拿出女主人的派头,让她们难堪下了不台。 孔令珍心急地看向母亲,孔姜氏自己也没有好主意,只能给女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贝明绯装做没看到她们母女俩眼神的沟通,在大夫匆匆赶来之时,她忙又拿出女主人的待客之道,一副似关心着孔令珍这客人身体的样子,绝对不会让外人抓到半点把柄。 方辩全程任由妻子发挥,他不发一言,不过却表明态度自己是站在妻子这一边的。 孔令珍心塞不已,没有看到他们夫妻秀恩爱,她仍可自我催眠,或许他们夫妻只是相敬如冰罢了,现在一见,却是看到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宠爱,这是她不曾在父亲身上见到过的,确切来说,她并未见过哪个男人会这么对一个女人。 贝明绯看到大夫收回诊脉的手,上前问道,“大夫,孔姑娘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还是那老套的说辞,他收了孔家人的钱,自然得按孔家人的意思来说。 贝明绯看了眼孔令珍的神情,对方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她顿时就知道对方是在装病拖延时间,心下冷哼一声,嘴上却道,“那还请大夫开好药,这是我家夫君的救命恩人可轻易马虎不得,对了,既然大夫说要静养,那搬到小别院去住就更好,那儿适合养病。” “我不搬,我……”孔令珍倔强地道,如果她真的搬走了,怕是以后都见不到方辩,她不想守一辈子活寡。 贝明绯冷笑一声,“孔姑娘不是要挟恩求我夫君图报吗?现在我们夫妻正在报恩,你却说不搬,这是何道理?”顿了顿,“孔姑娘,做人得厚道些才好,不然得寸进尺就惹人嫌了。” 孔令珍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双眼大张地看着贝明绯一张一合的嘴巴,“你,你……我……”一时之间,她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孔姜氏忙一把抱住女儿,怒瞪贝明绯,“你这个女人实在可恶透顶,我家珍姐儿已经与方辩成亲了,她就是这府里的另一个女主人,这点是你不得不承认的,想让我的女儿搬,想错你的心……” “明天一大早,孔姑娘到别院去养病,这事就这么定了,省得她把病气过了给我娘子,这可不是小事。”方辩这回不容辩驳地下了决定,而且理由还是十分地气人。 孔氏母女的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没想到方辩会这么不给他们面子。 贝明绯轻应一声,“那我吩咐下去。”回头朝孔氏母女微微一笑,“我们这也是为了孔姑娘好。” 说完,她让人送看戏的大夫出去抓药,然后自己挽着方辩的胳膊转身离开,反正戏都演完了,该给的下马威也给了,她就看这无耻的孔家人能撑到什么时候才走? 孔令珍看着他们夫妻相交的手臂,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锦被,眼里满是受伤的神色,为何方辩就不多看她几眼? 孔姜氏忙安慰女儿,“珍姐儿,你别难过,明儿一早这病就不装下去,只要你病好了,他们就找不到理由赶你走。” “娘,我们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他眼里没我。”孔令珍首次意志动摇了,本来她以为方辩是个不会动情的人,现在却不然,他对那个女人是如此的温柔与重视。 孔姜氏一时间也语塞,这回她说不出来自欺欺人的话,不过要放弃方辩这样的女婿,她又一百个不愿意。 方辩陪同妻子到岳父母处,看看他们还缺什么,借着这机会,他把事情的始末大致地与妻子还有岳父母交代,眼里有着深深地自责。 “这也怪不得你,女婿,该说是对方厚颜无耻,哪怕她救你一命也亦然。”贝申氏对这女婿一向很有好感,所以也就很容易就为他开罪。 “你岳母说得对,这事与你的关系不大,只能说你那会儿欠深思熟虑。”贝聿也体谅自家女婿,说了句好话宽慰他。 贝明绯没有吭声,只是伸手握紧丈夫的手,其实如果丈夫真与那孔令珍圆房坐实了这姻缘,就算她最终接受不了抱着女儿离开,她也会还会感激方辩仍活着,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好在老天爷对她还不错,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方辩本以为会受到贝家人严厉的指责,现在看来岳父母与妻子很是理解自己,这心里盛满着名为感动的真实情绪。 正在这时候,孔父得知方辩要自家女儿搬到别院去住,立即就找了过来要寻方辩的晦气,他火冒三丈地闯了进来,破口大骂,“方辩,你还是不是人?我的女儿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待她?你今儿个把话给我说清楚……” 方辩沉稳地看着对方,“孔老爷,我本无心令千金,再说我已表明自己的立场,你再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了,再说我也是为了令千金好,省得她在这儿与这宅子犯冲,本来健康的身子三天两头地病倒,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我的罪过?” 孔父被气得要命,这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亏他有这个脸说出来,“我家珍姐儿已经嫁给你……” 贝明绯“噗哧”一声嘲笑出声,引来孔父怒瞪的目光,她不惧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孔姑娘已嫁给我家夫君,若这婚事真成立,我家夫君爱如何安置她也成,轮不到外人指手划脚。”顿了一会儿,说了句让孔父气得吐血的话,“俗语不是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乞丐跟着走,这可不关娘家人的事。” 孔父这才看到贝明绯的存在,这伶牙俐齿的样子让他不由得生厌,微眯眼打量了一下贝明绯,凭心而论,他的女儿不如人家漂亮,怪不得方辩不变心,“男人说话,如何轮到你一个女人强出头?给老子滚一边去,方辩,我问的是你,你让你婆娘出面是何道理?” “阿绯是我的妻子,是方府的女主人,她当然有权说话。”方辩极力维护妻子,不容外人轻侮半句。 贝聿哪会容得人欺侮自家女儿,不管如何,他也曾是苏州城呼风唤雨的盐商,往前一站,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孔父,“你是何东西,敢这么说我女儿?养出一个死赖在男人家中不要脸面的女儿,你有何资格在这儿大放噘词?没得让人笑话你,有这功夫不如回去教教女儿如何做人,恨嫁恨成这样,我也是头一回见。” “你是哪根东西敢这么与我说话?”孔父见贝聿穿着很普通,但气度不凡,可他也不是吃素的。 “贝聿,方辩的岳父。”贝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哪怕他现在表面看来落魄了,但曾经毕竟到达过那一般旁人企及不到的高度,所以他自报姓名时气势十足。 孔父顿时怔愣在那儿,他是在江南做生意的,哪里没听过贝聿的大名?那曾经是他花了大钱请人铺路也没法接触到的人物,现在却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岂能不惊讶?贝聿摊上官司的事情在江南的商圈来说不是秘密,本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死路一条了,没想到最后还能无罪释放。 比起贝聿,那卖胭脂水粉的丰盛德的周当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同样卷入官司当中,后者却是直接掉了脑袋,这对于商圈里的人来说都不是小事,顿时商界众人都开始收敛,不敢轻易插手进敏感的事件当中。 贝聿能出来,后面必定有人。 他阴晴不定地看着贝聿的脸,随后在众人错愕当中,他转身就掀帘子离开,一如他来时那般匆匆又突然。 “他这是怎么了?”贝申氏不明所以。 “谁知道。”贝聿冷哼一声,“最好他识相一点,不然我决不放过他。” 烂船尚有三分钉,哪怕他已数年没回苏州城,但他曾经积累的人脉中估计还有人会讲点情义,要整垮一个孔家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估计他听过岳父大人的大名,所以一时间落荒而逃了。”方辩一语中的,他当然知道孔父是怎样的人,这种人难成大事,也就只能小富而安,若他还是宏爷,这样的人物又岂敢纠缠于他? “不管他如何,这孔家女不能久留,迟则生变。”贝申氏语重心长地道。 “岳母大人,我晓得,正在想法子赶走他们一家子。”方辩再度许诺道。 贝明绯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已经不见人影的回廊,似乎有点头绪产生,只是一时半会儿她抓不住罢了。 夜里,夫妻俩躺下,方辩与贝明绯久别重逢,自然少不得要敦伦几番才肯罢休,抵死缠绵过后,他才躺下把妻子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 “搞不好明天那孔姑娘就会宣布病好了呢。”贝明绯不无讽刺地道。 “说她来扫兴做甚?”方辩原本对孔令珍是十分感激的,只是现在孔令珍的举动让他十分的烦恼又不屑,自然不想提到对方。 “夫君,我倒是有个想法。”贝明绯突然兴奋地道。 “说说看。”方辩一脸纵容的笑容。 贝明绯趴在丈夫的胸膛上开始低声说话,方辩初时并没有聚精会神地听,有一下没一下地骚扰妻子,结果当听到意味处,他停下这种骚扰,两眼定定地看着妻子的脸,妻子的提议似乎也可行。 “如何?”贝明绯双眼亮晶晶地道。 “可以试试,希望她能知难而退。”方辩点了点头道。 贝明绯把头枕在他的颈窝处,望着华丽的帐顶,“但愿如此。” 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希望别人能要一点面子,不至于死抓着她丈夫不放。 翌日,不出贝明绯所料,孔令珍开始宣布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这是她不想被打发到别院去的惟一方法了。 贝明绯听闻消息之时,把茶盖往茶杯处重重一盖,“我就知道她会来这招,这脸皮还真是厚啊。”转头朝母亲道,“娘,我去看看她。” “你这是何必呢?平白给自己添堵。”贝申氏不明白女儿非要去那厚脸皮的女人做甚? “娘,女儿自有女儿的道理,她毕竟真救过夫君的性命,我也不想夫君被人戳脊梁骨,说他忘恩负义,所以这戏无论如何都要演下去。”贝明绯道。 她以前不懂这些,后来看林珑如何当襄阳侯夫人,方才渐渐摸到一些脉络,这会儿拿来依样画葫芦,这个世道礼教威力很大,这也是孔家人挟恩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 贝申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也没再拦着女儿。 贝明绯的探望,说话依旧挟枪带棒,刺得孔令珍心塞不已,又没有立场赶走她。眼看自己完全处于劣势,她略带哭音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容不下我?我又不与你争宠,只要方爷把心思分给我一点点便成,我若现在离开,名誉就会受损,你让我以后如何嫁人?” 贝明绯原本是在做戏,但听到这几句厚脸皮的话,顿时火起,“我还没见抢人夫婿像你这般理直气壮的?这世上的男人都死光光了?你扒着我夫君不放是何道理?换成你是我,你又会同意这样狗屁倒灶的事情?” 反讽的话说得孔令珍口哑哑,换成她是贝明绯,她是绝对不会让丈夫另有异心,哪怕是挂名也不成,没有人想要与你分享丈夫。 贝明绯看着她羞红的脸蛋,知道害羞看来也还没到没救的地步,语气不由得一缓,若能说服对方主动放弃是最好的结果,“孔姑娘,你的家世也算差,将来何愁寻不到好夫婿?你老是说若是就此放手未来没希望什么的,在我眼里就是纯扯蛋的事情。”她一时没注意说了句粗口,意识到后呼了一口浊气又接着说,“我夫君不是说要给你一份丰厚的嫁妆当谢礼吗?如果你真的担心闺誉受损,我还有一法子,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孔令珍见贝明绯说话诚恳了许多,吞了口口水道,“什么法子?” “就是让你与我夫君结成义兄妹,这样一来把这事变成佳话一桩,一来维护你的名誉,二来咱们两家也没成冤仇,你意下如何?”贝明绯想着能和平解决此事,那么让丈夫认个义妹又如何?不过是一份嫁妆罢了,她并不太在乎。 孔令珍不由得怔愣地看着贝明绯,一时间也抓不定主意,亲娘这会儿又不在身边,她也有几分六神无主,好半晌只挤出一句,“你让我想想。” “那孔姑娘好生想清楚为好,这是人生大事,一步错,满盘皆落索。”贝明绯严肃地道。 孔令珍却是沉默不语。 贝明绯离开之时,不由得心下叹息,看来还是要使点非常手段才行,要不然这孔令珍是不会轻易罢手。 这边厢贝明绯忙着解决掉丈夫的烂桃花,林珑却即将迎来二十一岁生辰。 在她生辰前几天,叶旭尧在早上起来由妻子给穿戴整齐衣物之时,道:“你的生辰在即,今年没有什么大事,就大肆操办一番,一圆往年的愿望。” 他一直很遗憾没能给妻子过过一个像样的生辰,这几年都委屈了她。 林珑一怔,随后抱住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我不求别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 这话深深地满足了叶旭尧那颗男人自大的心,反手抱紧她,亲上那在眼前晃的红唇。 结果,他当天出门晚了半个时辰。 林珑拉过薄被裹住自己不着寸褛的身躯,想到之前丈夫火热的举动,不由得傻笑了好几声,直到今年,她才有了一种与他谈情说爱的感觉,经历过周雪柔的胡搅蛮缠之后,他们的感情比以往更深了一些。 手摸了摸小腹,希望能再怀第三胎,对这孩子的期盼她一日比一日强,毕竟这个孩子是他们如今感情浓烈之下怀的。 “奶奶,要起了吗?”外头传来如眉的声音。 “等会儿。”她躺着没起身,抓过枕头垫在腰下,这会儿她不想动。 躺在床上难免东想西想,不由得想到妹妹林琦又开始发愁,这成婚已久迟迟未有身孕,上回请的太医诊过脉,都说身体没毛病,但就是老怀不上,她这当姐姐的也跟着发愁。 霍周氏中风嘴不能言脚不能行,想要找茬也难,可还有一个急于想成为祖父的霍堰,上回请太医诊脉时,霍堰就口出难听之话,她当时也震怒了,不过没等她发作,亲娘权美环就开始与霍堰争吵起来,最后这两人争吵的内容就是翻旧账,霍堰也就不记得儿媳妇一直未有身孕一事。 直到临近午时,她才带着俩小儿子和方念苏过去叶钟氏的院子,叶旭尧白日不回来,她多数就是在叶钟氏的院子里用膳,顺带的还有苏妙珏和叶蔓籽,人多点热闹些。 “今日怎生这么迟?是有不好解决的家事吗?”叶钟氏好奇地问。 林珑脸色一红,哪有什么家事缠身?现在府里除了她的生辰没啥大事,一切都可按例执行,她也轻闲了下来,“还好。” 叶钟氏看了眼她有些异样的眼神,心下突然明了,遂也不再多问,说句实话,现在叶耀星和叶耀辰都一岁多了,也该是时候再怀下一个,人老了就想要多孙多福。 “三弟妹,今儿个如何?这都五个来月了,一切都得小心些。”林珑问身旁的苏妙珏,看到她的肚子凸起行动有所不便,遂以过来人的经验告之。 “嫂子放心,我身边有懂这事的嬷嬷,不会出差错的。”苏妙珏对这孩子异常的紧张,早就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看到叶耀星和叶耀辰俩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娃儿正在吃点心,她忙挪过去侍候俩小娃儿和方念苏吃东西,摸摸他们毛绒绒的头发,眼里一片慈爱。 叶钟氏看着这小儿媳妇的举动,眼里一片满意之色。“融哥儿媳妇与你怀庭哥儿和辉哥儿一样孕相极好,看来这娃儿出生后也会极好带。” 林珑笑着接口,“这倒是好事,我怀星哥儿和辰哥儿时太受罪了。” 苏妙珏安然度过三个月居然也没有孕吐,那会儿她都觉得苏妙珏的运气相当不错,毕竟吐得天昏地暗的日子她试过,想起都还心悸。 苏妙珏莞尔一笑,温柔地给俩小娃儿拭去嘴角的糕点屑,自己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就已经母爱泛滥成灾了。 “对了,嫂子是不是要过生日了?今年灾情已过,各地在开始复苏生气,京城各大家的宴席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嫂子,今年就大宴宾客做大点?”叶蔓籽兴高采烈地道,她就喜欢热闹。 “这……会不会太隆重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林珑有所顾虑,府里的叶老侯爷、叶明恂、叶钟氏生辰也是大宴宾客的,但她一个年轻媳妇也大搞生日宴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早丈夫提及此事时她的兴致也不高。 “这不碍事,你嫁进来这几年,一直都是自家人吃顿饭,大不了也就请了几个亲朋好友,正好今年大操大办一次也是可行的。”叶钟氏道,林珑嫁进来这么些年确实为叶家做了贡献,她也不想委屈了这儿媳妇,能让她长面子的事情她也乐于给。 林珑生辰会大肆操办的决定就这么定下了,所以叶家开始重新布置府里,各大管事娘子又有得忙碌。 林珑也不得闲,就连苏妙珏和叶蔓籽也过来帮忙写请帖,苏妙珏的字极好,秀气又不失庄重,绝对比林珑和叶蔓籽的要好得多,所以林珑干脆把剩下没写完的请帖交给这弟妹来写,毕竟这活儿轻松,适合孕妇。 她则开始与管事娘子们考虑菜单的事情,这不单是她过生日,同样也是侯府的宴席,一切都马虎不得。 林琦过府来探望姐姐,结果见到这阵仗,不由得还吃了一惊,不过她是知道她姐的生日近了,最近二娘与亲娘权美环也开始商讨怎么给她姐办生辰,不过看来叶家是要给她姐办个盛大的生辰宴席。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姐,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她笑着走过去与苏妙珏还有叶蔓籽打招呼,挨着她姐坐下了。 林珑看到妹妹过来,脸上漾起一抹笑,“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府里没事可做,想着姐你的生日快到了,我这不过来问问你打算如何过嘛?”林琦答道。 最近国泰民安,边境也只发生小冲突,大仗几乎没有得打,她也庆幸着霍源不用出征,夫妻还是不分离得好。 “这些事都杂得很,你不若过去帮着三弟妹写请帖安排坐位,这京城的贵妇们你都认识,谁跟谁不和这些你比我还清楚。”林珑给妹妹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事,既然妹妹有心来帮忙,她也没有必要矫情。 “这事好办,正好是我拿手的。”林琦笑嘻嘻地指挥大丫鬟给她抬圈椅挨着苏妙珏的桌案坐下。 苏妙珏蘸了下墨水,笑看向林琦,“有霍夫人帮我这就会快得多。” 林琦与苏妙珏也挺合得来,少不得说上几句体己话,顺手就拿起宴客名单看起来,待看到王周氏的名字时,她道,“姐,这丰盛德的周当家被圣上绳之以法,这周家正处于丧期,王周氏虽说是出嫁女,但她怕是没有心情出席这场合,不若就不请她吧。” 当初王周氏为了娘家大哥没少奔波,甚至也求到自己,只不过她讨厌丰盛德的周当家,也就找了个理由推拒掉,其实当时无论是何人都救不了周当家,在贡品里面做手脚,这就是找死的节奏,估计周家都要恨死她们姐妹俩,最近王周氏都没有露过面可见一斑。 “嫂子,霍夫人说得倒也在情理当中,这丰盛德的掌柜在菜市场斩头一事人人皆知,相信王家表嫂是不会来的。”苏妙珏经林琦这一提醒,方才记起还有这一茬。 林珑沉思了一会儿道,“还是给她一张帖子吧,她是出嫁女,周家处于丧期与她的关系不大,若不请她岂不是让她误会了去?以为我对她有意见,这就不好了。” 再者还有王叶氏这姑姑在,谁知道她到时候又要说什么?所以这请帖还是要派。 林琦与苏妙珏对视一眼,比起这些人情世故,她们还是不敌林珑想得周到。 “姐这样说也有道理,不管她来不来,也给她派张帖子便是。”林琦很快就转变了方向。 苏妙珏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却是有心要记下这事,她不可能永远住在侯府里面,总还是要分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多学着点没坏的。 汝阳城,叶蔓君抱着自己已经会坐的孩子翻着日历,一入冬汝阳城就会冻得很,好在屋里炭盆充足倒也不觉得冷。 朱子期掀帘子进来,看到妻子这举动,上前将伸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抱到怀里,“翻看日历做甚?” “我大嫂的生日又快到了,也不知道我们送年礼的船今年有没有准时到达?”叶蔓君道,她远在汝阳城,不然必定会回娘家亲自恭贺,“对了,明年融弟就要添丁,我这也得备着礼让人赶着送回去才行。” 说完,她就要起身去准备。 朱子期一把抓住她的手,“娘子,你已经准备好了,这回我让人走陆路,虽然绕得远点,但明年初夏应该会到,到时候你三弟的孩子正好瓜瓜坠地。” 他知道妻子思念家人,但现在的他抽不出身来陪她秘密回京。他关押察哈小王爷和宝珠已经将近一年,与蒙国的平南王的谈判现在才有了一点进展,所以实在是感觉对不起妻子。 “可我得去看看有没有疏漏才行啊。”叶蔓君道。 想到一向亲近的小弟就快要当爹了,她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比起大哥叶旭尧,融弟才是她看着长大的,与妹妹叶蔓籽一样,她对他们都有份类似母亲的情怀。 “你昨儿也看过了,说是都备齐了。”朱子期一脸无奈地道,把怀里伸手拽着他衣服的小家伙重新放到妻子的怀里,“宇哥儿还要你照顾,你且专心地照顾他便是。” 叶蔓君看到儿子又回到自己怀里,没好气地瞟了眼丈夫,重新挨着他坐下,开始逗弄着怀里的小家伙。 朱子期看她脸上似有不悦,伸手揽上她的肩膀,叹气道,“我知道你想娘家人,但我现在抽不开身陪你回去……” 叶蔓君抬头看他,“我不是要怪你,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罢了。”毕竟她嫁得太远,如果是在京城,那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朱子期心下想到,这还是怪我的节奏?不过他一向疼爱叶蔓君,也怜她远嫁到辛酸,所以他此刻也弱了几分脾气,“娘子……” 叶蔓君是受叶钟氏熏陶最深的女儿,典型的大家闺秀,又岂会看不出丈夫此刻的心态?她笑了笑,“是我纠结了,夫君,嫁给你,我一直没觉得后悔,只觉得幸运无比。” 不然她打哪儿找一个如此好的男人来当她的丈夫,孩子的亲爹?见多了像她爹叶明恂那样是非不分宠妾灭妻的人,能碰上像朱子期这样的男人确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 朱子期把妻子揽得更紧一些,此刻一家三口挨得很近。 叶蔓君知道自己想要回去探望一下家人是不容易的一件事,遂也没再提及,省得大家心塞难过,好在她现在要打理孩子与王府,又要顾及玉肤坊在汝阳城的生意,年底了就又更忙了些。 苏州,自打孔令珍宣布身体无恙以后,就还赖在方府里面,没搬到别院去,方辩依旧无视她的存在,贝明绯倒是还与她有些来往。 孔父有点怕贝聿,没敢像以前那样随意找方辩的麻烦,但让他放弃到嘴的肥肉,他又舍不得,遂避开不见此二人,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这日,贝明绯与孔令珍一块儿去看布料,毕竟年关将近,无论如何还是要做新衣裳,该准备的东西很多。 贝明绯本不欲与孔令珍同行,无奈孔令珍却厚脸皮地贴上来,美名其曰帮她减轻一点负担,这话听得她直冷笑,看来那天她的话都是白说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打算放弃,还想更进一步。 那好,她就在全她,接下来也别怪她出手狠了些。 布行掌柜一个劲儿地推销着自己店里的布料,什么样品质的都有,加上他认得贝明绯,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儿,至于另一个姑娘,他就不认得了,但能让贝明绯带过来就表明身份也不凡。 贝明绯看了眼孔令珍,尤其看到对方眼里似乎一片火热,她脸上的冷意更甚,真是冥顽不灵,这会儿她起身道,“孔姑娘,你且在这儿看着,人有三急,我去去就来。” 孔令珍点了点头,反正她娘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退步,既然礼成了,她也是名正言顺的方夫人。 掌柜的看到贝明绯离开,孔令珍正仔细地看布料,而且听贝明绯唤她孔姑娘,他忙道,“孔姑娘,这些布料都是上乘的……” “叫我方夫人,我也是方辩的妻室。”孔令珍道。 掌柜的吃了一惊,方辩娶了贝家女为妻,全苏州城的人都知道,又打哪儿冒出来一个姓孔的妻室?还是两头大,这太让人感到惊讶了。 他还吃惊地回不过神来,店里就闯进了几名大汉,眼里也没看店里的货物,目光对准孔令珍,“你就是方辩的妻室?” 孔令珍看到这几名大汉似乎不怀好意,神情都僵了,不过她刚在掌柜的面前炫耀,现在又不肯堕了自己的威风,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就是……” “既然你是方辩的女人,那我们就没有找错了。”大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孔令珍,不顾她的挣扎硬将她拖出店。 “你们放手……唔……”孔令珍本能地反抗,哪知对方却用帕子捂住她的嘴鼻,她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掌柜的都只是瑟瑟发抖地看着,根本就不敢上前去搭救孔令珍,看得出来是方辩的仇家在寻仇,只能说这孔令珍运气真不好,偏绑了她去。 贝明绯出来没有看到孔令珍,还一脸的好奇,尤其看到掌柜的神情有些异样,“那孔姑娘呢?” “她自称是方夫人,就被人抓走了。”掌柜的如实道,心叹贝明绯这正牌的方夫人真好运气。 “什么?”贝明绯吃惊道,“她算哪门子的方夫人,真是胡乱说话,这下子被抓了,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掌柜的心想也真是这样,那孔令珍是怎样的女人,他一眼就能看穿,无非是看到方家有钱,找名目赖上的,若真是方辩的另一房妻室,肯定会大摆筵席,哪会这般静悄悄。 贝明绯没有在布店久留,而是匆忙回府,把这紧急事告诉方辩。 孔姜氏正好在场,一听之下,当场晕过去,孔父只好扶住妻子,目光深沉地看看向方辩,“我女儿怎么会遇上这事?” 方辩嗤笑一声,“我以前是干哪行的,您会不知道吗?我有仇家在这苏州城,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 “那怎么独独把我女儿掳走?”孔父又不是傻子,哪会轻易被方辩三言两语打发掉,两眼放着冷光地看向贝明绯,“怎么绑的人不是她?” “我刚好走开了,而且孔姑娘还自称是方夫人,人家当然以为她就是我,所以把她给绑了去,这又能怪得何人?”贝明绯道,转头看向丈夫,“夫君,这事最好还是报官吧,由他们出面去救人……” “不行。”幽幽转醒的孔姜氏忙阻止道,“不行,如此一来,珍姐儿的闺誉算是完了……” 这年头,对于被掳的女人来说,名声可以说是扫地了,所以绝对不能闹大,到时候若女儿真的遇上不幸的事情,只怕连方辩也赖不上。 孔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丢脸,遂附和妻子道,“对,这事不能报官,你们赶紧组织人手去救人,若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与你们没完。” 孔令旗双眼恶狠狠地瞪视着方辩与贝明绯,在他的认知里面,这两人是害了姐姐的罪魁祸首。 “救我当然会去救,毕竟孔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就当还她这个恩德也是要的。”方辩表态道。 贝明绯也道,“夫君,你还是赶紧安排人手去救孔姑娘,我怕迟则生变。” 方辩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 孔氏夫妇对视一眼,之前方辩说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楚明白,这回若能救回孔令珍,他们与方辩之间的救命之恩就一笔勾销,他们也不能再拿救命之恩来作文章。 “这不行,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孔姜氏想要推翻方辩的话。 贝明绯嘲笑地看着她,“你女儿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倒好却开始计较这些,真让人心寒。” 孔姜氏的脸上火辣辣的,实在是被讽得脸上无光,遂呐呐不敢言。 孔父瞪了眼妻子,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女儿若被玷污了清白,方辩就更不会要,毕竟这次是女儿强出头惹下的祸端,要是绑走的是贝明绯,那就太好了,只可惜现实却不是这样。 孔家人都焦急不已,时间不停地流走,他们心中的希望就减少一分。 贝聿也携贝申氏过来,毕竟这事涉及到自家女儿,少不得得过来看看,不过他们十分庆幸自家女儿没有出事。 孔父看到贝聿在座,气息都僵了几分,没敢再说些话与贝明绯相争,若不是担心女儿,他实不愿与对方接触,毕竟大家立场不同,他也不可能指望贝聿会让步,但该争的还是要争。 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救回孔令珍,大家也只能先散开回各自的院子,孔家人一直维持着低气压,只是方辩不在,有贝家夫妇在场,他们又不能向贝明绯施压,一时间郁卒得很。 ------题外话------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结局(下)可能要晚上才能更,还有点尾巴没码完,请大家见谅哈!   ☆、第四百六十六章结局(下) 等只有自家人在时,贝申氏却是问向女儿,“这孔家女被绑一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这样,你以后还如何出门?什么时候苏州城这么乱了?还敢闯进店铺里面抓人,为娘到现在的心跳还没有恢复平稳。” 贝聿却是看了眼女儿没吭声,他是经过风浪的人,自然知道里面有猫腻。 “娘,您现在别问,一切就看夫君能不能把人救回来。”贝明绯道,“等把孔家人送走,我们过了年就回京城,这苏州城的治安如何也与我们无关,夫君说了,他要变卖苏州城的产业,我们以后就在京城安家。” 有宏门老人上门请求方辩重组宏门,但方辩给拒绝了,这些年来他也混够了道上这些日子,还是多留点时间陪伴妻女更好,在出事前他就已经布署了隐退的后路,现在怎么可能重操旧业? 自从见到贝聿入狱,方辩就开始有了危机意识,盐是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与之相关的行业就算现在不清算,也总会有清算的一天,他并不想阴沟里面翻船,也怕妻子受到他牵连,以后晚景凄凉,不若激流勇退更好。 这些想法他与贝明绯是沟通过的,贝明绯全力支持丈夫的决定,反正钱财他们现在积累的几辈子也花不完,不若以后当个富家翁来得实在。而且到了京城也可以做别的生意,她也不担心钱财之事,最不济还有玉肤坊撑着呢,现在的她的私房钱一年涨几倍,对钱财更是看淡了。 贝申氏见到女儿有主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她不过是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 贝聿却是在妻子离开之后,私下与女儿道,“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与爹说,爹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这事情一定要完美落幕。” 贝明绯脸色一红,没想到她爹全都猜中了,不过想了想现在一切都在掌握当中,遂道,“爹放心,如果女儿与夫君处理不来,一定会找爹帮忙的。” 贝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他知道女儿的品性,一向不会乱来,会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急了,再说女儿也心善,定然是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父女俩交心谈了一阵,贝聿这才没再多问此事。 孔家人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提心吊胆,孔姜氏更是哭得眼睛红肿,孔父一天不说几句话,脾气越发暴躁,孔令旗却是天天去骚扰贝明绯,要她还他姐姐,贝明绯不堪他的骚扰,直接就叫人架走了他。 第三天,一身疲惫的方辩方带回一脸憔悴的孔令珍。 “我的儿啊,都担心死娘了……”孔姜氏忙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孔令珍。 孔令珍一看到亲人,顿时号啕大哭,发泄这几天来的担心受怕。 孔父也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女儿,没看出她受到伤害的样子,但又担心女儿会失了贞操,想问,当着众人又不好问。 “姐,你回来就好了。”孔令旗也抱着亲姐哽咽道。 一时间,孔家人除了孔父外都哭得相当伤心。 贝明绯忙给丈夫端茶递水,看丈夫这样子,她心疼得很。 好半晌,方辩这才道,“你们放心,孔姑娘没有受到伤害,我们去得还算及时。” 孔父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失贞就好。 孔令珍一听这话,想到这三天来经历的一切,当场就受不住晕了过去,场面又是一团乱,好在贝明绯处理得及时,方才没再出乱子。 孔姜氏一直在房里守住女儿,她有太多话想问女儿,只是刚才在厅堂人多嘴杂她不好发问,现在屋里只有母女俩,正是问话的时候。 孔令珍醒来又是抱住孔姜氏哭了起来,孔姜氏哄了哄才让女儿止啼,又端起香喷喷的鸡粥喂女儿吃,孔令珍配合地张口吞下,她仍旧惊魂未定,吃什么都如同嚼蜡。 “珍姐儿,他们没有侵犯你吧?”孔姜氏看女儿吃了一碗鸡粥,这才问道,就算有方辩的保证,她也还是没全信。 孔令珍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向养在深闺的她如何遇到过这么惊险的事情?现在想起也还心惊不已,摇了摇头,她回应道,“没有。” “这就好,娘一定要去给佛祖还愿,谢他保佑你平平安安。”孔姜氏一脸高兴地道。 “娘,女儿想回家。”孔令珍抬头直视母亲要求道,这苏州城太可怕了,她现在有了心理阴影,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城中呆下去。 孔姜氏的笑容一窒,“你不想要方辩这夫婿了?” “娘,我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都是因为他,我是真怕了,当他的妻子太可怕了,若是还有下次,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还如此好运没受到大的伤害。”孔令珍道,这是她第一次向父母表达自己的意愿。 她也没有那么爱方辩,嫁给他是如此危险的一件事,她自然不愿意,本来她就是小富之家的女儿,经不起这样的大场面。 孔姜氏为难起来,女儿在家乡与方辩是办了婚礼的,若就这样回去也不知道女儿还能不能再嫁? “娘,那贝明绯与我说过,会让我与方辩结为异姓兄妹,我想着这样也好,让他与我们一道回去办个结契的仪式,这样一来或许成了段佳话,我的闺誉也可以保住。”孔令珍希冀地看着母亲,经历了这可怕的事件,她也知道不能事事依赖父母,自己也得有主见。 “我与你爹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孔姜氏在大事上都是随孔父的意见,所以一时间也无法答应女儿的请求。 “好。”孔令珍没有再紧逼母亲,只不过她不嫁方辩的决定是不会再改变,大不了她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可见此事对她的刺激之大。 孔姜氏忙把女儿的意见转给丈夫知道,孔父久久不语,好半晌,在妻子忐忑的目光中他道,“这事我与方辩再商量,他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行的。” 说明白了,就是要捞到更多的好处才能放手。 孔姜氏没有发表意见,女儿不嫁方辩也好,她也不用提心吊胆,有再多的钱也得有命享才是。 果然不出贝明绯的猜测,孔家人转变了态度。 夜里,夫妻二人恩爱过后,方辩这才把孔父的要求提出来,贝明绯嗤笑一声,“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什么都敢提。” “这事情我不打算讨价还价了,算是还了他们救我一命之恩,赶紧把这糟心事给解决了,我们好进京看苏姐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方辩道。 对这惟一血脉相连的亲女,他的父爱都要爆棚了。 贝明绯也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花点钱还了恩倒也好,总好过你真娶她进门供着。” “还是你这计策好,果然吓住了她。”方辩笑道。 贝明绯斜睨他一眼,“这是没有办法才行的下下策,谁叫你办事不力,对了,那些人没有做出污辱她的举动吧?” “我找的人还能犯这错?放心好了,我只想她知难而退,并不想毁她的清白与闺誉。”方辩一向重义,这孔家于他有恩,做事没有必要做得太绝。 贝明绯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女儿家最重闺誉,所以她也没将这事外传出去,这样也不耽误孔令珍寻找第二春。 因为方辩的爽快,这事解决得十分迅速。 京城,林珑的生日前一日,汝阳王府送年礼的船到岸,比往年要迟上许多,里面还有叶蔓君给林珑备的生日贺礼。 非但如此,叶旭尧也从宫里接回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俩,俩小子不过是四岁大的孩子,一回来就腻在父母身边,尤其是粘着林珑,俩孩子不停地与林珑说他们在宫里的生活。 林珑担心地问,“在宫里可有欺负你们的人?” 兄弟俩对视一眼,叶耀辉快言快语道,“娘,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们会与太子殿下一道儿揍回去。” 林珑皱了皱眉,她家儿子们不会养出小霸王的性格吧?“这种事不大好,若真的打伤了人家,你们也得负责任的……” 叶耀庭瞪了眼嘴快的二弟,笑得如花灿烂地看着亲娘,“娘,你别听辉弟瞎说,我们哪会做这种欺凌弱小之事?先生也不会允许,要不然宫里早有流言了不是?” 林珑想想倒也对,她进宫没听到宫女太监们抱怨,就连义母苏梓瑜也没有提过,八成是自己想得太多。“你们年纪还小,在宫里生活,为娘肯定会担心,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多想想为娘。” 叶耀庭的叶耀辉忙不迭地保证绝对不会惹事,反正被他们与小太子还以颜色的人都不敢声张,这事情也就不会张扬出去。 他们进学太早,早就成了个小人精儿,不过他们真爱自己的老娘,自然不想她担心。 叶旭尧在一旁冷笑地看着这俩宝贝大儿子在胡说八道,别以为他像他们娘那般好骗,祖父本想教养出两个符合世家规范的子孙来,结果却教出了这么俩个人精来,若祖父知晓,八成得捶胸懊恼半天。 “你先照顾星哥儿和辰哥儿,我与他们兄弟说说话。”他上前一手一个提起想要巴住他娘子的俩大儿子。 “爹,放手——”俩大儿子挣扎起来,一脸可怜的向林珑求救。 林珑看得目瞪口呆,在教育孩子方面她并不想有两套方案,所以也就没去理会丈夫的举动,他也疼孩子,哪会真的舍得打他们? 叶耀星和叶耀辰满脸可怜地看着哥哥们被亲爹提着离开,这些待遇他们都经历得多了,有时候太过于粘娘,就会被爹这般修理。 爹自己霸占着娘就可以,他们就不许,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离开了暖阁,到了书房,叶旭尧就将俩小子甩到地上,只见俩个小人儿的反应极快,并没有被父亲摔到地上,而是在空中一个翻滚,一前一后就双脚半屈着落地。 “不装了吗?”叶旭尧抱胸问,对自家俩儿子的反应那是相当的满意,于他们的年纪而言,这样已是做得极好,不愧是他的种,但他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爹,不带你这们的,我们还是不是你亲儿子?”叶耀辉先抱怨出来。 叶耀庭却是注视着父亲,显然也大为不满。 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获准回家一趟,爹却可以天天见到亲娘,为何就不许他们亲近了? “你们若不是我亲儿子还能站在这儿?”叶旭尧嗤之以鼻地道。 小时候很可爱的兄弟俩,长大后就会变得糟心不已,这会儿他无限希望与妻子生个乖巧的女儿来疼,肯定不用这么操心。 叶耀庭和叶耀辉兄弟二人都面面相觑,收起自己的不满,恭敬地站在老爹的面前,这是明智之举。 渐长,爹不再宠着他们,惟有娘还会抱抱他们亲亲他们。 “说说你们在宫里伴读的表现。”叶旭尧坐在圈椅内,看着俩站在他面前的儿子道。 其实儿子们在上书房的表现,他知道个一清二楚,就连圣上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们干坏事都有太子的一份,再说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圣上听闻也只是大笑不已,他自然也不会有别的意见。 记得圣上还说过一句话,孩子还是活泼一点好。 不过他心下却不大认同,太过于活泼那就是灾难。 叶耀庭和叶耀辉不敢把糊弄亲娘那套用在老爹的身上,所以一五一十地老交代他们做过的糟心事。 被老爹狠训了一顿的兄弟俩本想夜里挨着娘睡觉,弥补弥补受伤的心灵,哪里知道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亲爹再次一手一个提他们出去扔到隔壁厢房。 已经躺在床上的叶耀星和叶耀辰见状,笑得眼眯眯的,非常乐见大哥他们吃瘪。 叶旭尧再回到里屋时,林珑抱怨道,“他们还小,你这是做甚?” “不小了,都进学了,也该自立了。”叶旭尧掀被上床,一抱搂住妻子反压在身下亲起嘴来。 他并不想让儿子们搅和了自己造人的计划,最近正是妻子易受孕的时候,想要生个可爱的闺女的愿望在看到四个糟心的儿子时越发强烈。 林珑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罢了,儿子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被亲爹娘抛到一边去的四个小娃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难兄难弟抱在一块儿睡了过去。 翌日,就是林珑二十一岁的生辰,自从嫁进叶家来,每年她生日都会有人庆祝,林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比初嫁时成熟了许多,一眨眼,她也过了双十年华,时间过得真快。 “大奶奶今儿个真漂亮,奴婢恭贺大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给她梳妆打扮的如眉笑道。 屋里的其他大丫鬟也是人精,见到如眉开口恭贺,其他人都跟进忙向林珑道贺。 林珑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你们都有心了,今儿个人人都有赏。” “谢谢大奶奶。”一众的丫鬟都一脸喜意。 这日,苏梓瑜这义母也出宫到襄阳侯府来给林珑庆生,顺道带来了一身小龙袍的小太子以及圆润可爱的福安公主。 小太子一本正经,可见太傅的教导还是十分有效的,端得很是范儿。 林珑等襄阳侯府的女眷给他见礼,小家伙还有模有样地道,“都起来吧。” 苏梓瑜没好气地看了眼她儿子,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向谁学的,八成是他爹。 福安公主就可爱得多,一看到林珑,她也熟稔,圆滚滚地就滚到林珑的怀里求抱抱。 林珑忙抱住份量不轻的福安公主,欣喜地在她脸上一亲,还没说话,小公主就从怀里掏出她珍爱的糕点塞给林珑,脆生生地道,“母后说,这是义安姐姐的生日要送礼,我把我最爱的奶糕送给你吧。” 苏梓瑜看了眼被女儿压得有些扁的奶糕,这是宫里特别请来的厨子为她开发的口味,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女儿会私藏了一块,还放到怀里,这会儿她不禁想要抚额,这女儿尽出洋相。 就连晋嬷嬷等人都不由得暗地里抽了抽嘴角,小公主这神来一笔真是让人想要发笑,不过为了小公主的颜面还是硬生生地把笑意给压下去。 小太子也不由得嘴角一抽,这妹妹还真的只知道吃,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叶钟氏等叶家女眷以及受邀请而来的宾客都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宝公主还真是个宝,居然如此可爱,不过也有人暗暗眼红嫉妒林珑。 林珑却是笑着接过小公主手中有点扁的奶糕,“那就谢过宝公主了。” 福安公主顿时笑出来,哪怕她的身材圆滚滚的,但她笑起来可以看出得到深得父母优点的遗传,将来长大必定会是个不输于苏梓瑜的大美人儿。 “这丫头被她父皇宠坏了,连这个都拿来送礼。”苏梓瑜笑着轻刮了一下女儿的俏鼻梁。 林珑笑道,“这是宝公主的心意,很珍贵的。” “你们人人都宠她,长大了怕是要无法无天的。”苏梓瑜再一度抚额道。 福安公主却不受老娘这表情的影响,哪怕是块扁扁的奶糕,她也还是想吃,咬着手指盯着那块奶糕不放。 苏梓瑜都快没有眼睛看了,这哪里是高贵的公主,分明就是只小馋猫。 林珑可不敢把这块糕点给小公主吃,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的,隔夜了再吃会闹肚子疼的,她忙让身边的大丫鬟去端好吃的东西来引开小公主的注意力,至于这块奶糕还是她吃吧。 果然,福安公主有得吃就不再记惦自己那块送出去的奶糕了。 苏梓瑜轻刮了一下女儿的俏鼻梁,“这丫头看来日后得让我操心了。” “娃儿还小,爱吃是正常,我家星哥儿和辰哥儿也爱吃。”林珑忙把自家俩小儿子拉出来,不过与福安公主圆滚滚的身材不同,自家那俩小的倒是吃不胖,她自己本身也郁卒得很。 苏梓瑜笑了笑,也不再纠结这小女儿爱吃的问题,反正这天下江山都是她父皇的,爱吃就吃,也吃不垮便是。 看了眼周围的贵妇们,她抬了抬手,在开席前让大家可以自由行动。 众人这才轻喘一口气,有些人散开了,叶钟氏却带着小儿媳妇苏妙珏留下来陪同苏梓瑜。 苏梓瑜向林珑恭贺生辰之后,就拉着苏妙珏坐近自己,看了看她那荼出来的肚子,轻声道,“这怀孕还顺利吧?” “婆母和嫂子都说孕相好,这孩子没折腾我。”苏妙珏笑道,也很感动这姑姑对自己的关心。 “这就好,看到你过得幸福,我这当姑姑的也放心了。”苏梓瑜觉得这侄女儿嫁进叶家那还是嫁对了,看这红粉扑扑的小脸蛋,自己心里也为她开心。 苏老太太与儿媳妇苏武氏这会儿才到,也忙过来跟苏梓瑜打声招呼,一时间,苏梓瑜的身边是最热闹的。 至于小太子则是一看到叶耀庭和叶耀辉就立即走过去与他们玩到一块儿,哪还记得亲娘苏皇后。 三个小调皮捣蛋的孩子,少不得恶作剧一番,被恶作剧的贵妇们初时还瞪眼恼怒,结果看到小家伙一身小龙袍,当即就又笑眯眯地行礼说没关系,殿下高兴就好。 小太子越发得意,哪怕小小年纪,他见多了谄媚的人,对这些人也有几分鄙视。 因为事情涉及到当朝小太子,所以并没有人把孩子的恶作剧说出来,林珑这主人家自然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这回权美环也来了,毕竟是自己女儿的生辰,她不可能在家呆得住,不过好在也没有人凑到她面前说些难听的话,她也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林琦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话了她几句。 “你是不知道,我自个儿出丑就算了,若连累到你与你姐姐还有栋哥儿,我这就罪过大了。”权美环道。 “娘,你且放宽心吧,反正这京城哪个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渐渐淡了也就没人提及。”林琦与亲娘的关系越发地好,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接触得多隔阂也渐渐消散。 在开席前,林珑还过来与妹妹还有亲娘以及二娘说上几句话。 “姐,那王周氏没有来。”林琦一直留意着,果然没见到王周氏的影子,看来这生意的加盟商估计与她们的关系变差了,不过这并不重要。 “随她吧,她过不了这道坎,我们也就只会一拍两散。”林珑道,她并不在意王周氏的来与不来,反正帖子派过去了,礼数没失便可。 “那倒是。”林琦只是觉得王周氏多精明的一个人,偏看不清这事,为了娘家的破事真恼了她们姐妹俩也是没道理的事情。 林珑拍拍妹妹的肩膀,然后才与权美环和林绿氏说上几句体己话,待管事娘子来请示,她这才知道开席时间到了,遂走开去安排。 身为庆生宴的主角,林珑收到了不少贺礼,她那俩宝贝大儿子给她写了好几种不同字迹的寿字图,让她惊喜连连,果然还是母子贴心。 丈夫叶旭尧的贺礼还是珠宝,一套做工精致的头面首饰,她看了也笑眯眯的,看来她可以把这些珠宝都收藏好,等老了也是个回忆。 庆生宴进行得很顺利,惟有酒席当中林琦晕了过去。 权美环脸色都煞白起来,这好端端的说要起来去解手,怎么刚站起来没一会儿就看到女儿头晕地摇摇晃晃,她这才起身扶住,女儿就晕倒在她怀里。 慢了权美环一步的林绿氏也脸色一变,“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权美环几乎都是哭腔了。 林珑看到这情形,停下与苏梓瑜说话,忙起身过去,“琦儿这是怎么了?” 权美环和林绿氏都说不知道,林珑安抚了一下看热闹的客人,然后忙让权美环和林绿氏扶着林琦到厢房去躺着,再去唤人赶紧把府医请来,同时遣个小厮到前院去通知霍源。 一时间,为了林琦不明原因地晕倒,林珑也好,权美环和林绿氏也好,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府医到得最快,今天是林珑的生辰,府里下人之间也有酒席,所以府医身上也有酒香,却不至于醉倒。 这晕倒的年轻少妇是大奶奶的亲妹妹,所以他半点也不敢马虎,忙给诊脉,好一会儿后,他方才松开手笑着道,“这是喜脉,霍夫人有身孕了。” “什么?”三个女人都惊呼出声。 权美环喜出望外,忙握住小女儿的手一个劲儿地高兴,大女儿一成婚就生了两对双胞胎,小女儿却是迟迟没有消息,她心里说不着急是骗人的,为此与霍堰那老东西也吵得厉害。 没想到这孩子来得会这么意外,她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林绿氏也双手合十道,“多谢佛主保佑,琦姐儿有了身孕我总算也能放下心头大石了。” 林珑自然也是妹妹高兴的,不过除了高兴,她还有几分担心,看到府医将妹妹弄醒了,她这才小声道,“我妹妹这胎是不是不稳?”不然怎么会晕了过去。 府医道,“非也,霍夫人这是血气不足引起的,只要好生调养就不会有大问题。” 林珑这才轻拍胸脯放下心来,没大碍就好,至于补血实在是件小事,回头她搜搜库房有什么好东西让妹妹带回去。 权美环与林绿氏也与林珑是一样的想法,林琦这胎来得艰难,她们都下意识地更疼她多一点。 幽幽转醒的林琦在听到自己有了孩子之后,脸上的惊讶迟迟收不回来,忙朝她姐道,“姐,你掐掐我疼不疼,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我真的怀了孩子?不是骗我的?” “傻瓜,姐拿什么来骗你都不会拿这个,府医说已有了两个来月,你现在得注意些才行,回头我再详细写张清单给你,你照作便是。” 林琦似乎听不到她姐说什么,满脸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自己仍平坦一片的小腹,这里面有了个孩子,真神奇。 权美环笑道,“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不是?”林绿氏也是颇为感慨。 林珑却觉得妹妹这孩子与她有些缘份,毕竟是她生辰这天发现的,遂对这未出生的侄子或者侄女多了份疼爱。 霍源听到妻子晕倒,顾不上酒席,匆匆赶到后院,同行的还有林栋。 “琦儿怎么样了?”他人还没到声先到,听得出来声音里面的急切。 没一会儿,帘子被他扯掉了一角,进到里屋,他的目光只看到自家娘子,至于继母、丈母娘、大姨子等人都被他忽视掉。 “琦儿。”他挤掉继母权美环坐到妻子的床边,紧张地上下查看。 林珑忙给权美环和林绿氏使了个眼色,三个女人悄然离开,把这方天地给夫妻二人,毕竟这喜讯最好由林琦告知霍源。 林琦看到自家人离开,这才娇羞地凑到霍源的耳边,带着笑意道,“你要当爹了。” “我怎么当爹了……”霍源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后方才一脸惊喜地道,“你怀孕了?” “呆子,这才想明白啊。”林琦一把抓过丈夫的大手按在自己的小腹处,“大夫说已经两个来月了。” 具体哪天怀上的,这还真的说不清楚,可她却隐隐觉得或者他们那晚大胆地在园子里欢爱怀上的也说不定,为了求子,他们已是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霍源不知道打哪听来的在屋外欢爱增加受孕的机会,她不同意,他非要拉她出去,结果他一挑逗,她就身子一软由得他胡作非为。 现在想来还两颊泛红,也不知道那晚有没有被人瞧去,不过她相信丈夫的耳力,应该是没人在附近,要不然依丈夫的耳力肯定听得出来。 霍源沉浸在就要当爹的喜悦当中,哪里还会去想孩子到底是哪一天到来的? 林栋走得没有练家子的二姐夫快,等他到来时,正好看到亲姐等人从里屋出来,遂担心地问,“二姐怎么了?” 已经十六岁的林栋如抽丝般长高,现在看来俊雅不已,尤其是那身书卷气相当的迷人。 “是好事,你二姐有孕了。”林绿氏笑道,因她与林栋住在一块儿,两人的关系远远好过林栋与权美环这亲娘。 “真的?”林栋也喜出望外,俩个姐姐于他而言都重要,大姐无须他担心,就这二姐迟迟没有怀孕,他少不得要多忧心一些,好在二姐夫是个好的。 “还能骗你不成?”林珑笑道。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林栋同样笑道。 因为林琦有了身孕,林家人与霍家人都开心不已。 等林珑回到酒席,叶钟氏低声问,“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珑小声地告诉自家婆母林琦怀孕的事情。 叶钟氏也替林琦高兴,“这可是好事,不然一直没有怀孕,那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林珑没这个经历,却能想象得出来,若她也与妹妹一样成婚数年才有了孩子,怕是叶旭尧都要被逼得纳妾,要顶住各方的压力真心不容易,突然对妹夫霍源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在这方面来说,霍源表现得可圈可点。 夜里送走所有来宾后,叶旭尧这才带着林珑回南园梳洗睡下。 躺在床上,他突然问道,“听说霍源要当爹了。” “对啊,琦儿终于有了身孕,你不知道我这才感到安定了许多。”林珑直接趴在丈夫的胸膛上道。 叶旭尧却是一个翻身压她在身下,“我们也努力努力吧。” 林珑对于丈夫最近为求女的积极性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他这样子,八成是被霍源即将当爹给刺激到了,在丈夫猴急地就要低头吻她的脖子之时,她轻推开他,“霍源是不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有,他只说他要当爹了。”叶旭尧不屑地道,“我比他当爹要早得多。” 原来是被人炫耀了,林珑掩嘴一笑,真不明白丈夫为何就喜欢计较霍源,其他人也不见得他会这么在意。 “我们生个闺女凑个好字,到时候我抱着女儿出去炫耀。”叶旭尧道。 林珑顿时无语,女儿拿来炫耀也就只有他罢了,其他人一听到是弄瓦之喜就会骂声赔钱货,不过对于丈夫会喜欢女儿,她还是高兴的。 福安公主的可爱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巴不得自己也有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这么一想,夫妻造人的行动更加热火高涨。 这一夜,林珑睡得极少,天亮时分才得以入眠,被丈夫缠了一晚上,她也觉得累得很。不过尽管如何,当丈夫抱起她时,她嘀咕一句,“我还要睡……” “那就睡吧。”叶旭尧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披风包紧妻子,然后带着妻子出南园坐上马车。 这一路林珑感觉到有些许冷意,但往丈夫的怀里一缩,又变得暖和起来,因而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多少认识。 直到日上中天,她睡饱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行进中的马车里面,不由得皱了皱柳眉,“这是要去哪里?” “醒了?”叶旭尧放下手中的公文,整了整抱妻子的姿势,这一路上林珑都是睡在他的怀里。 林珑好奇地掀起马车帘子看到外面的景致颇为陌生,显然已经是到了郊外,“我们要去哪儿啊?” “到温柔别庄去住几天。”叶旭尧道。 他最近得了处温泉庄子,正好可以带妻子去住上几天,他记得霍源说过户外欢爱有增加怀孕的可能,他正好也想试试,府里人多嘴杂,不若到安静的别庄去。 “到什么别庄啊?家里还有孩子呢?你不也公事繁忙?”林珑不大赞成。 “孩子有奶娘照顾,再不济还有娘在,至于庭哥儿和辉哥儿,我一大早已吩咐人送他们进宫。”叶旭尧道,“至于公事,我与圣上告了假,趁着你生日,我们过过清净的日子。” 换言之,叶大公子想要与妻子过二人世界,没有一堆孩子来缠身,顺带努力造人。 林珑听得目瞪口呆,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会这么细心安排这样的事情?她不由得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叶旭尧的脸色一黑,这是什么话?眼睛一眯逼近她,“怎么?很吃惊?” 林珑“嘿嘿”一笑,他这个样子她哪敢说真话,“没,怎么会?” 叶旭尧这才放过她,又搂紧她在她唇上一吻,“我想与你一块儿过上几天只有我们两人的日子,珑儿,打理一个偌大的侯府,你也累得够呛,正好趁机休息开心几天,家事我已经托给了母亲。” 林珑的眼里有着感动,他心里有她比什么都强,更何况他还对她如此细心,心下一感动,她揽紧他的脖子主动亲吻他。 叶旭尧很快反客为主,反正已经身处郊外,他也没有那么多顾忌,在马车里就向妻子求欢。 一时间,马车里面春色袭人。 别庄在傍晚时分到达,叶旭尧抱着身软的妻子下了马车走进别庄的大门。 林珑看了眼这装修素雅的别庄,一眼就爱上了,“怎么买了这处别庄?”好奇地打量过后她问道。 “正好有人要出售,我就低价买了过来,除了那套头面,这也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叶旭尧道。 林珑猛地双眼看他,“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丈夫这大手笔让她大吃一惊,眼里渐渐迷朦起来。 “这有什么?我已经把这别庄记在你的名下,以后这就是你的私产。”叶旭尧为了讨娇妻欢心,也是颇花了一番功夫。 林珑的心房被他的柔情涨得满满的,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个男人疼她入骨,亲爹不算,毕竟她有兄弟姐妹,父爱必定会被分薄。 她凑到丈夫的耳边低语一句,“旭尧,我想抱抱你。” 这是她主动求欢的信号。 叶旭尧当然求之不得,立即挥退下人,直直就往有露天温泉的地方而去,不过他没有把妻子放到温泉水里面,而是在温泉旁放下妻子后开始另一场官能盛宴。 一旁的温泉冒着热气,林珑并不觉得冷,只是第一次在露天处欢爱,她有几分放不开,叶旭尧却是不停地挑逗她,她方才进入状态里面。 等她再回过神来之时,已经身处温柔当中,泉水泡着肌肤,不但疲劳一扫而空,身体更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舒适,不由得叹道,“这真是个好地方。” 叶旭尧伸手接过一朵飘下来的雪花,不知不觉地下起雪来,“你喜欢就好。” 林珑拿过巾帕盖在两人的头顶上,窝在他的怀里也不用去想家事,只是看着天上的雪花一朵一朵地没入温泉中,渐渐又消失不见,一时间也看出趣味来。 夫妻二人都没有说话交流,此时无声胜有声,从来没有过的安逸让林珑也展现出轻松的面容来。 这几天时光,林珑不像个家事缠身的妇人,而像个跌入爱河的小女人,叶旭尧宠着她,带她去爬山,回来就泡温泉,然后就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间,日子潇洒得不像是人过的,倒像是个神仙眷属。 林珑把这感慨说了出来,叶旭尧挑眉看她,“这么说珑儿很满意这样的日子?” 林珑斜睨他一眼,“这日子偶尔过过即可,我开始想念我们家四个臭小子还有苏姐儿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旭尧倾身就吻上她的唇,分开后道:“嘘,我们说好不提孩子们,这会儿只要你与我。”他颇为霸道地道,不想孩子们占去她太多的心神。 林珑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一面,正要说话,哪知他贴着她的唇道,“嘘,别说话,山鸡来了。” 林珑这才记得他们上山是来抓山鸡的,不过她初时很怀疑便是,没想到这个季节还真的让他们遇上了山鸡。 她不过略一走神,叶旭尧手中的金倮子就飞了出去,奇准地打中了山鸡,这才拉着妻子从藏身处出来,走过去他弯腰捡起被打晕的山鸡。 林珑却是把那金倮子捡起来,没好气地看了眼丈夫,拿金子去打山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得出来,或许这就是衔着金汤题出身的原因?哪怕现在不缺银两,她还是记得过过的苦日子,并不会无端去浪费钱财。 叶旭尧哪里感觉不到妻子目光中的凉飕飕,轻咳数声掩饰尴尬,其实是他身边没有顺手的石头,一时间只能从怀里摸出一颗金倮子出来。“走吧,我给你做烤鸡吃。” 林珑狐疑地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像他这般有法癖的人也会自己动作做吃食?今日他们连下人也没带,就夫妻二人。 叶旭尧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披着猩猩红氅衣的林珑,他踩一脚,她跟在后面踩着,雪地上都是他们留下的脚印,而叶旭尧还一手牵着她的手。 林珑玩上瘾了,脸上红扑扑的份外惹人怜爱,她一个劲儿地踩着丈夫走过的地方,似一个俏丽而顽皮的少女,与她平日的形象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叶旭尧其实没有见过这一面的林珑,毕竟他们成亲得过早,步入婚姻生活后,更多的是家事琐事缠在一起,也就很快磨去了少女的天真烂漫。此刻看着这样的妻子,他的心跳加快,若不是身处这冰天雪地中,他必定会抱着她好好地恩爱一番。 两人带着玩兴走到水源处,这冰冻之地还有一处泉水是温热的,这处小山坡也属于那温泉山庄的范围之内。 叶旭尧不让林珑动手,亲自杀鸡拔毛,动作还十分熟练流畅,与他平日贵公子的形象差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一抬头就看到坐在一边的妻子好奇的目光,难得地笑了笑,“很吃惊?” 林珑老实地点点头,嫁他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接近生活的一面。 “我在这野外受过训练,哪天真的在山上出事了也能自保。”叶旭尧淡淡地道,他会处理这些野味,但平日里却嫌脏不会去碰,此番为了妻子动手,倒也乐在其中,连难以忍受的腥脏也不在意了。 想来林珑对他的影响甚深。 林珑道,“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也要受这样的训练吗?” “肯定要的。”叶旭尧这会儿已经把鸡架在烤架上,“他们不能只懂得富贵的生活,也要学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面求生存。” 他的孩子不能是扶不起的阿斗。 林珑开始同情自家四个宝贝儿子未来的遭遇,有个严格的老爹,他们怕是要被驯得很惨。 本以为丈夫的手艺不咋的,没想到在他扯了个鸡腿给她,她一啃顿时满嘴都是食物的香气,眼睛一亮,“你怎么做得这么好吃?” 叶旭尧笑而不答,他喜欢看到妻子这样的眼神,这会儿他有点明白为何男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这是一种想要讨好爱人的举动,只要她的一个惊喜眼神,男人就很容易被取悦。 天上的雪花飘落下来,叶旭尧拉开自己的黑色氅衣,拉妻子坐到他怀里,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变出酒壶与酒杯,倒出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妻子,“赏雪品酒吃烧鸡,也算人间美事。” 林珑“噗哧”笑了出来,窝在他的怀里看着外面的雪,慢慢地品着这香醇的美酒,然后两人偶尔来一个带着烧鸡味的亲吻。 人生,从未如此美好过。 可惜两人没过几天温馨的二人世界,襄阳侯府的马车就驶来了,带来了叶耀星和叶耀辰,还有方念苏,这三个小娃儿一看到林珑,就立刻不要奶娘抱着,哭着去抱住林珑的腿,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这三个小娃儿一向都爱粘着林珑,开始没见到她还能被大人哄住,结果两三天都没见到她,谁都哄不住,一哄就哭,连叶老侯爷也没辙。 他舍不得宝贝曾孙子哭泣,下令让人送过来给这对不负责任的爹娘。 “娘说实在没办法哄住他们,所以只好让我送来。”叶蔓籽不敢去看兄长变黑的脸色,一个劲儿地朝嫂子的身后躲去,兄长此刻有黑化的嫌疑。 林珑身为母亲也想念几个孩子,她弯腰伸出两臂搂紧他们亲了亲,好一会儿,三个小娃儿才止啼,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林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不顾丈夫眼神的暗示,硬是带着三个小娃儿进暖阁。 叶蔓籽朝兄长心虚地笑了笑,然后脚底抹油飞快地跟上前方的嫂子,不想独自去承受兄长的低气压。 有了这三个小奶娃在,叶旭尧精心安排与妻子的二人世界告终,因此他的脸色一直难看得紧,尤其是到了晚上,三个孩子霸占了他的位置。 林珑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孩子们好几天没见到我,有点粘我,你且让让他们,今儿个到东厢房去睡吧。” 叶旭尧沉着脸很想将这三个破坏他与妻子独处的小娃娃扔出卧室,哪里知道这三个小娃娃已经被他扔习惯了,条件反射下躲到林珑的身后,紧紧地抱着林珑不放,并且颇为可怜地看着林珑。 林珑一颗慈母心软得不行,再说她也觉得这段时间只顾着与丈夫在一块儿,忽略了孩子们,出于弥补的心态,她抬头也可怜兮兮地看着丈夫,“旭尧?” 叶旭尧觉得自己快疯了,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再待下去他指不定要向这三个小娃娃出手了。 叶耀星和叶耀辰两人对看一眼,对于成功赶走父亲,独占母亲,他们都兴奋着。 方念苏却是很精明的藏身在林珑的怀里,她还小,初时没见到亲娘还会哭闹一阵子,后来在林珑的温柔攻势下,她不再记得找亲娘,反而把林珑当成了亲娘。 等叶耀星和叶耀辰反应过来,最好的位置已经是方念苏的,兄弟二人扁了扁嘴似要哭出来。 林珑惟有出马哄着这俩小儿子,这俩小子才收起可怜相,在瞪了一眼“卑鄙”的方念苏后,乖乖地到娘亲安排好的位置躺下来。 一时间,大床上开始进行着亲子活动。 郁卒的叶旭尧到了书房赶紧给方辩写信,要他们夫妻赶紧回京领走他家的女娃儿,别再霸占他亲亲娘子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才把大的那两只弄到宫里,小的这两只也就算了,多一个方念苏,他渐渐开始忍受不了。 信写好后,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去苏州城。 这一晚,独自一人睡的他感觉到哪里都不舒坦,好几次都希冀地看向门帘处,希望妻子出现安慰一下他的身心,哪里知道妻子一整宿都没有出现。 翌日,失眠的他起迟了,梳洗过后去找妻子,方才被告知妻子带着孩子们还有叶蔓籽去泡温泉了,有妹妹在,他一个大男人不好进去,脸色更黑了几分。 “嫂子,我们这么撇下大哥,真好吗?”叶蔓籽有几分担心。 林珑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挥了挥手,教孩子们游泳,这水不深,他们大人就刚刚好,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就有点深了,所以需要大人手把手扶着不让他们独自在水里,怕溺着,故而两个大丫鬟也跟着一块儿泡温泉。“你哥会去处理公事。” 叶蔓籽突然有几分同情自家哥哥,嫂子这是要孩子不要丈夫啊,怪不得她哥的脸堪比烧黑的锅底。 对于孩子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新鲜得很,他们玩得乐不思蜀。 另一边厢,方辩带着贝明绯一块儿与孔家人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镇,并且大摆结拜义兄妹的筵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说明白,当然得省去孔家人耍赖那段。只提孔令珍有全人之美,表明两人只是拜堂并未圆房,她也不想破坏别人夫妻的恩爱,所以甘愿自己退出等等好话。 小镇上的人觉得一阵不可思议,但看到方辩与贝明绯都感谢孔令珍的成全,他们又觉得孔令珍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对她重新刮目相看,当然也有人质疑孔令珍的贞操,不过这是少数人。 当初方辩在礼成时就恢复了记忆,两人并未入洞房的情形不少人都看到,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方辩与贝明绯没有吝啬钱财,给孔令珍好大一笔嫁妆,孔家人眉开眼笑,并且在当天开始给女儿招婿。 趁着这股东风,孔令珍的身价又不少,很快就找到一个东床快婿,婚结得非常仓促。 方辩与贝明绯留下喝喜酒,看到孔令珍真的嫁了,他们才真真正正地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人见到孔家女新嫁的夫婿翌日并没有让花轿返回,而且还向族人展示新娘子贞节的证据,一条染血的帕子,至此,方才无人再质疑孔令珍的贞操。 事情终于和平解决了,方辩也带着妻子急忙赶回苏州城,希望来得及与岳父母一道过年。 京城郊外,在叶旭尧的忍受快要到临界点的时候,林珑到底还记挂着家事,不能全推给叶钟氏,也怕叶钟氏忙坏了身子,终于还是催促丈夫早点回城。 叶旭尧早就想离开了,有了孩子们与妹妹的搅局,这里早已不再是天堂,回去后好歹能把烦人的孩子们扔给亲娘叶钟氏去带。 马车里,林珑放着三个熟睡的孩子睡在一块儿,自己在一旁坐着给他们掖了掖被子。 叶旭尧独自坐在一边处理公文。 林珑瞟了眼丈夫,马车驶得很平稳,但她还是用靠枕什么的挡住,不让孩子们掉下来,一切稳妥后这才挪窝坐近丈夫,“旭尧,这几天冷落了你,你不会与我计较吧?” 叶旭尧斜睨她一眼,好在她还知道自己有失偏颇的举动,不过他仍旧轻哼一声收回目光,表示他的计较。 林珑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轻笑出声,窝在他的怀里,“旭尧,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答应。” “什么都可以?”叶旭尧终于正眼看她了。 林珑笑道,“什么都可以。” 叶旭尧这才脸色不再难看,他得好好想想要妻子如何补偿他才行。 林珑不知道她一不小心就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因为就快过年的原因,京城到处都是人头涌涌,马车好不容易才驶回襄阳侯府。 就这几天功夫,林珑不知道有件大事正在发生。 “婆母,你说什么?”林珑神情严肃地问道。 叶钟氏叹气道,“你那英姿表姐时运不济,听闻清王爷已经向圣上请旨,希望将他的女儿,就是那个脚瘸的慧明郡主许配给简靖书当填房继妻。” “怎么会这样?”林珑没想到权英姿的婚事又要再起波澜。 简靖书本来定在十一月左右回到京城,结果因突发事件耽搁了一下,最近方才回到京城向圣上述职,圣上颇为赏识他的才干,当场就给他升官,任职户部右侍郎,这比起他原来的职位那是跳了好几级,一时间成为官场新贵。 一如林珑之前所担心的那样,等简靖书出人头地,盯上他的人家必定不少,但万万没想到会引来清王爷的注意。 慧明郡主已经早就过了双十年华,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为曾经清王爷的掌上明珠,这几天已不大受宠,但做父亲的还是要给女儿的未来筹划一番,简靖书的上位,让清王爷眼前一亮,这年轻人配他的女儿也不差,所以这才有了清王爷横插一脚的意外。 “怪只怪权吕氏一直犹豫不决,现在倒是害了你表姐。”叶钟氏也颇为感慨。 因为这事情她听林珑提过,所以才会稍稍关注了一下,可以说若权吕氏早点做出决定,与简梅氏把婚事订下来,就绝对不会出现到嘴的鸭子飞了的事情。 此时的权府处于低气压中,权英姿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茶饭不思,这是她的期盼,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清王爷是什么人物,她家如何斗得过人家皇族人士。 她知道简靖书有来找过自己,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到他的前程,所以她拒绝见他,这会儿她只能自嘲自己没有幸福的命,每每都要与幸福擦肩而过。 “姿姐儿,你就吃点吧,是为娘对不起你……”权吕氏哽咽地道。 她没想到有一天简靖书会成为香饽饽人人争抢,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不会坚持不同意这门婚事,一想到这段时间女儿说服自己的样子,她就更为自责。 “娘,这事不怪你,是我与他有缘无份。”权英姿有气无力地道,“等过了年,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就回庄子去住,娘不用再担心我。” “姿姐儿,你怪娘吧,这样娘心里还好受一些,你别这样,娘看着难受……”权吕氏这回的哭腔更浓。 无奈权英姿都似没看到一般,她的目光仍旧迷离地看着远方,嘴上却道,“娘,我意已决,您也别再劝我,这辈子我注定会是个孤家寡人。” 她叹息一声,躺回床上翻身背对着亲娘权吕氏。 权吕氏从来没觉得如此难受过,看着女儿那拒绝与她沟通的样子,她的泪不禁流得更凶了些。 权家大儿媳妇权包氏走进来,看了眼不停抹泪的婆母,心里也有几分怨这婆母当初死拦着不肯订亲,非要等简靖书回来升官后再提婚事。现在好了,这新鲜出炉的官场红人便宜了人家,慧明郡主虽然身有残疾,但人家是皇族,配简靖书根本就是焯焯有余。 “婆母,珑表妹过府来了。” 权吕氏一听林珑来了,这大救星来得真及时,忙抹去泪水朝大儿媳妇吩咐道,“还愣着做甚?赶紧去把人迎进来啊。” 权包氏正要出去,林珑自个儿却是掀帘子进来,“大舅母不用忙了,我这不自个儿进来了。” “珑姐儿,你来得正及时,劝劝你英姿表姐,有什么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是,千万别为此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贱……”权吕氏这会儿也顾不上长辈的架子,只求林珑能劝女儿吃点东西。 林珑拍了拍权吕氏的手背,道,“大舅母与大表嫂先出去吧,让我与英姿表姐谈谈。” 在听闻这件事之后,她立即顾不上舟车劳顿的疲累,连忙让人套马车赶往权家,她怕权英姿看不开钻了牛角尖。 感情一事她本来并不太明了,但现在她与叶旭尧好得似蜜里调油,也就明白这种感情对女人的杀伤力,设身处地去想,她是明白权英姿此刻的心情。 权吕氏有几分依依不舍地由着大儿媳妇扶着出去,在门外还担心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权英姿在母亲出去之后,方才转身看向林珑,“珑表妹,你来了。” “英姿表姐这是做甚?以前为郑华翰抗争闹绝食,现在还闹这一出岂不是笑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林珑不喜欢权英姿一不高兴就不吃东西,好死不如赖活着。 “表妹,你不懂,我不是在闹绝食威逼我娘什么,我是真的没胃口。”权英姿解释道。 林珑坐到权英姿床边的圈椅内,“这事我才刚听闻,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暗中截胡,不过英姿表姐也不要丧气,总还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清王爷都去找圣上请赐婚圣旨了,他是皇族,我们这些公侯世家与人家根本没得比,这结果不是一目了然吗?我也不怨恨什么,这就是我的命,我认命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他的前程,背靠清王府,他能有更好的发展。” 权英姿把没法对家人说出口的话都说给林珑听,她对简靖书是真心实意的,既然有缘无份,自然也希望他过得好,两人就这样相忘于江湖对谁都是好事。 同在京城,她是知道慧明郡主的为人,如果自己再与简靖书藕断丝连,只怕这心胸并不太宽广的郡主会恼恨在心,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预料不到,她不想冒这个险。 “英姿表姐,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赞成你的论调,可现在我不这么看,你得听听简大人是怎么想的,你自以为是的好未必是他认为的好,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想要攀附权贵,也会有不屑于此的人。”林珑道,“咱们不说远,就说钟玉衍吧,其实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他对那妓子确是真心实意的,只是他没有戴眼识人,这才落了个不好的结果罢了。” 当时她觉得钟玉衍这人实在不知所谓,哪有世家大族的公子去喜欢一个妓子,还要迎进门来当正妻,当然她家二娘的情况不同,自然另当别论。可现在她看问题除了实际利益,对感情也颇为看重。 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感情。 权英姿怔怔地看着自家表妹,内心开始犹豫起来。 屋外的权吕氏在听闻下人来报,说是简靖书又登门求见自家女儿,一时颇为感慨,还是起身到正堂去见这个锲而不舍的男子。 曾经她怀疑简靖书是想攀子爵府的高枝,现在人家一再登门来向女儿解释,完全置清王爷的女儿在一旁不理,她就更是后悔不迭,当初不该拦着的。 为此,她不但让女儿埋怨,又更是落得丈夫的数落,自己的心情又郁闷得紧,这几天来她就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简靖书站在这子爵府的正堂,没有心思去打量子爵府的布置,也不知道权英姿是不是肯见自己。 对于清王爷提的这桩婚事,他一开始就拒绝了,但他没想到清王爷还是一意孤行找上皇帝赐婚,现在虽然还没有圣旨降到自己的头上,但他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对慧明郡主没有兴趣,无关乎她的腿是不是瘸,只是单纯地没有看上她而已,在这点上,亲娘简梅氏也还是站在他这一边,没有强迫他一定要接受慧明郡主当填房继妻。 简梅氏的想法很简单,齐大非偶,真娶了慧明郡主于自家儿子来说也不是好事,不过另一方面她也担心儿子的前程,可这比起儿子的意愿来说,她这开明的母亲还是尊重儿子的想法。 这就将简靖书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权吕氏进来自然打量了好几眼这年轻人,这会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看走眼了,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简大人。” “子爵夫人。”简靖书向权吕氏行礼。 “简大人还是回去吧,你与我家姿姐儿注定有缘无份……” “子爵夫人此言差矣,在下熟读圣贤书,只知道事在人为,至于什么天命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权吕氏因他的回答一愣,想到这人写给女儿的信,看得出来他与女儿是用灵魂在交往,心再一次感到梗塞。 正在这时候,侍候权英姿的下人匆匆进来,行礼后道,“太太,姑娘说请简大人过去说说话……” “权夫人真的同意见我?”简靖书难掩脸上的喜悦。 那大丫鬟点点头,“姑娘请简大人过去。” 简靖书这才忙正了正衣冠,目光却是看向权吕氏,要去见人家女儿,好歹也要得到人家亲娘的答应。 权吕氏不知道女儿为何会改变主意,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简靖书过去与女儿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好,女儿若是就此死了心同意另觅良人也好,思及此,她朝简靖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简靖书这才大步流星地赶去见权英姿。 权英姿嫁过人,所以也没有刻意避嫌,选在了她院子里的小花园与简靖书会面,至于林珑则避开了这场面,由权包氏陪伴说话去了。 “权夫人?”简靖书急忙过去唤她一声。 权英姿起身,定定地看了心上人一眼,然后才道,“简大人,坐。” 简靖书也没有推辞,而是大方在这凉亭落坐,亭子里有燃烧的炭盆,倒也不觉得冷。 白雪皑皑中,两人久别之后第一次见面,都有几分激动,但又要生生地克制住这感情,至少这一刻他们还要遵守着礼数,能见上一面已是不易。 “还没有恭喜简大人升官。”权英姿亲自给他沏了一碗茶,毕竟这亭子里面只有他们二人,闲杂人等都被她挥退了。 简靖书却是突然倾身大胆地覆上她的手,权英姿吃了一惊,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坚守礼教的,从未有过不适当的逾越之举。感觉手背在发烫,她缩了缩手想要收回来,哪知对方却握得更紧,她的心跳渐渐加剧,双颊发红。 “英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简靖书问道,未见她时心中有无数的话想要说给她听,真正见到她的人影却发现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地老天荒,他都愿意。 权英姿没有吭声,等于是默认他的行为,她想着就算以后与他不能共偕连理,也可以留下几分美好的回忆。 简靖书虽然在感情上一直是一板一眼,再大的热情也按礼教行事,但身为男人的本能却让他此刻捕捉到对方的感情也同样炽热,明白了她默认他唤她闺名的举动。 他心下高兴,脸上的表情也越发温柔,“英姿,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绝无半分玩弄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去娶清王府的慧明郡主……” “你,你不能这么做。”权英姿再也不能沉默,“清王爷不是好惹的,他看上了你,你却拒绝他的女儿,回头他一定会在仕途上给你下绊子,简大人……” “唤我一声靖书吧。”简靖书突然道,他想拉近与她的距离,“大不了我最多被贬摘出京任职,我不在乎,人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不相错过了你然后追悔半生,这不是我想要的。” 权英姿一生经历过三个男人,第一个是她情窦初开的对象郑华翰,一切就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不真实;第二个是她初婚的对象钟玉衍,这是一段她不愿回首的婚姻,想起都犹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这第三个就是简靖书,也是惟一一个可以为她放弃到手的大好前程的男人。 她的心房被他这番话充填得没有一丝空隙,眼睛逐渐朦胧起来,努力地吸了吸鼻子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就好,一生当中有个男人能对她说这样的话,纵使是此刻赴死,她也觉得她这一生值得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现实归现实,她不是个只会做白日梦的少女,她是个失婚的年轻少妇,早已过了那种为爱可以疯狂可以放弃整个世界的年纪,狠了狠心,她猛在抽回自己的手。 哪知简靖书却突然收紧手,不让她缩手,这一刻,他不想让她逃避或者自以为是的为他好。 “简大人,你放手,我……” “英姿,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从而单方面做出决定,我能来找你,就是向你向他人表明我简靖书心悦的是你,不是某个什么郡主。英姿,我也不是个有情饮水饱的人,我在这年纪能爬到这位置,你以为我是个真傻的人吗?清王爷再势大又如何,圣上是个明君,而且哪怕我被贬摘,我也有信心重新回到这高位,清王爷比我的年纪大得多,他总会有不在的一天,我就真不能等到那时候?英姿,你不要小看我,大丈夫为人处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想攀附清王府的权势,更不想用我的婚姻去换取什么,我只想求一知心人与我共度余生。” 说这话时,他的手猛地收紧,双眼紧紧地盯着权英姿的脸,他不许她逃避。 权英姿一直与简靖书有书信往来,虽然信中谈情说爱的话一句也没有,多是生活的感悟与琐事,但她却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男人,现在听他的一席话,她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简靖书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的了解过于肤浅,原来他可以是个如此有魅力魄力的男人,耀眼得让她移不开视线,这样一个男人让她如何能放手,如果错过了他,她也许会后悔终生。 她的手反握紧他的手,不过却还有几分犹豫,“我怕多年以后你会恨我耽误了你的前程……” “英姿,我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男人,我知道自己选择了你意味着什么,只有窝囊费才会把一切罪过推给女人去承担,我简靖书自幼熟读圣贤书,自认不是那等人,你不信,就……” 权英姿忙道,“我信,我信。” 话说到这份上,她还有什么不信?纵使往后他真的怨她,那也是往后的事情,这会儿就让她也年少轻狂一次吧。 两人在这问题上达成一致的意见,简靖书这才有心思品尝她沏的茶。 权英姿看他端起茶盏就要喝,忙阻止,“别,这茶凉了,我再给你重新沏一碗……” “没关系,再凉的茶喝进嘴里也会变热的。”简靖书笑道。 他一笑,更显脸部线条柔和,看起来似个好好先生一般,权英姿不禁渐渐迷失在他的笑容当中。 简靖书发现她爱看自己笑,遂笑得更多了些。 他在权府没有逗留太晚,毕竟刚回京不久,他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权英姿只是把人送出了后院,在门口处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离开,她脸上的笑容更盛。 “看来英姿表姐是想通了。” 林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周围,听到这表妹的声音,她转头朝林珑笑了笑,“是啊,我想通了,不管未来如何,这次我想自私一次。” “事情还没到糟糕的余地,圣上还没有下赐婚圣旨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林珑觉得还能在背后操作一下,至少她可以去找她的义母苏梓瑜走走后门什么的。 权英姿何尝不知道这道理,之前就是怕会影响简靖书的前程而踌躇不前罢了,如今两人做了最坏的打算,就颇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味道,“嗯,不管如何,我与他都不会轻易退缩的。” 林珑有些意外地看着这表姐,这会儿的权英姿神采飞扬很是夺人眼球,“看来简大人应该是说了什么让你安心的话吧?” 权英姿笑笑,没有把自己与简靖书的对话说出来,有些时候再好的姐妹也还要有点自己的*。 林珑也没有非要追根问底的癖好,与权英姿转身回后院,期间自然少不得还要讨论一下这事情的处理,不过她心下很明白,就如同长公主和周雪柔那事的处理一样,关键还是要看皇上是怎么想的。 “我明儿就进宫。”林珑道。 权英姿愣了愣,随后一脸感激地握紧林珑的手,“珑表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若是我当初再努力点,赶在他回京前就订了婚,也就没有清王府什么事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英姿表姐不要自责。”林珑劝慰了一句。 既然当时都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这会儿就千万不能谈后悔,人还是得向前看。 在林珑告辞离去后,权吕氏找上女儿道,“姿姐儿,这次娘不再当拦路虎,不过你在做任何决定前都要三思才行……” 她知道女儿打定主意要跟定简靖书了,这内心就颇为复杂,毕竟若简靖书过不去这关,只怕女儿跟着他会吃苦,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但有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随便地替女儿做决定。 “娘,你是我娘,我这辈子都不会怪你。”权英姿知道母亲有多么自责,其实说不怨那是不可能的,在传出清王府想要将慧明郡主嫁给简靖书的传言后,她对母亲就有几分怨恨,不过这到底是她的生身母亲,这怨恨也就渐渐消散了。 母亲是爱她的,因为过于爱她,方才会好心办了坏事,这么一想,她也就没再怪母亲之前拦住婚事的举动。 这边厢母女俩说开了,另一边厢的简靖书却被慧明郡主的马车拦下了。 只见慧明郡主轻掀起车窗帘子,双眼定定地看着简靖书,这个男人过于斯文,其实不是她喜好的类型,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不良于行的腿,她也就只能放下自己择偶的标准,现在她急于出阁,毕竟不想整日被人嘲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处女。 “简大人,真巧了。”她笑道。 简靖书做了个揖,颇有些淡淡地道,“是好巧。” 故意拦下他,显然这郡主有话想说,他与慧明郡主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就看上他了,或者是他爬得太快导致的后果。 慧明郡主歪头看他,“简大人这是从哪儿来啊?” “刚到权府拜访。”简靖书没有兜圈子,直明自己之前去了哪里。 慧明郡主的笑容一窒,这几天简靖书老往权家跑的行为她是知晓的,原来这简靖书看上了权家的归宗女的事情是真的,思及此,她的手紧紧地抠着自己的手心,“简大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在下一向有哪句就说哪句,郡主若是不爱听可以不听。”简靖书依旧面部柔和地说着强硬的话,“郡主丰姿绰约,必定能寻到佳婿,在下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罢了,不堪配郡主。” 他直接就说出拒绝与清王府联姻的话,不想再继续说些兜圈子的话。 这几年慧明郡主的脾气是越发暴躁,更是对自己瘸的那条腿厌恶不已,心情不好之时更是拿刀割自己的腿,以此来发泄内心的苦闷,当然这些举动被她瞒得很好,清王府内除了侍候她的贴身大丫鬟之外,无人知道她自残的行为。 “我有哪点比不上她?”她的面容沉了下来,也不想说些兜圈子的话,毕竟她拦下简靖书是有意而为。“她不过是个嫁过人的破鞋而已,本郡主冰清玉洁,出身高贵,哪点让简大人挑出毛病来?还是简大人的眼睛是瞎的?鱼目与珍珠都分不清?” 她的话满是挑衅,这一刻,她深深地嫉妒权英姿,凭什么她一个再蘸之妇就能将她比下去?因为简靖书拒绝她爹的提亲,她在府里颇受人嘲讽,似乎人人都在取笑她,说她一个瘸子还妄想嫁出去,这下好吧,人家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也不要她等等难听话不绝于耳,这让她较上劲,还非要嫁简靖书不可了。 为此她还刻意到她爹清王爷的面前扮可怜,说自己有多么倾心只有一面之缘的简靖书,求她爹再帮帮她,让她如愿。 结果她爹还是疼她的,真去求圣上赐婚成全,可惜圣上并没有一下子就答应她爹,这婚事也就此搁下了。 她还没来得及气得咬牙切齿,就听闻简靖书天天往权家跑的消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啃噬她的心。因为瘸腿,本来高傲的她渐渐产生了自卑又自大的心理,所以她拒绝失败。 她一个未出阁的黄毛大闺女斗不过一个再蘸之妇,说出去她都嫌丢脸。 简靖书自然看得出慧明郡主正在隐忍不发的脾气,本来他对这郡主没有什么观感,但现在这么一看,这样的女子绝对不能迎娶进门,不然必定倒霉三代人。 “郡主就当在下眼盲好了,珍珠再美再好于在下而言,都不如鱼目。”他的面容清冷道,“还有请郡主嘴上留德,在下并不喜欢有人称呼她为破鞋,她在在下的心目中比冰清玉洁的女子还要美好得多。”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慧明郡主的神经,“好,简大人实在让我刮目相看,他日你不要后悔这句话才好。”顿了一会儿,她笑得略有几分扭曲地道,“简大人,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本郡主宽宏大量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 说完,她不等简靖书的回应,直接就拉下了车窗帘子,努力地平息压抑自己的怨愤之情,扬声道,“起程。” 简靖书看着清王府的马车驶离,眯眼在原地看了半晌,自然没有错过这郡主最后有几分阴鸷的眼神,心里对慧明郡主的观感更差了一些。 既然无意这阴鸷的郡主,他也不想再拖下去,扬鞭赶马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御书房内,皇帝朱翊微抬眼看向跪在自己御案前的简靖书,“你说你还是不娶慧明郡主为妻?” 之前清王爷来向他求赐婚圣旨,他并没有一口就答应,毕竟简靖书在这次赈灾中表现很抢眼,几乎不输于叶旭尧,是他接下来要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他还是例行咨询了一下他个人的意见。 本来他以为有自家王叔出面,慧明郡主瘸了腿也还是皇族血统,简靖书对这婚事应该没有什么意见才是。结果却出乎他的预料,简靖书当时就拒绝了这桩婚事,是他让他回去想清楚再来回覆他。 没想到几天过后,简靖书就来告诉他,他想清楚了,不娶清王之女为妻。 简靖书听到皇帝这不带个人情绪的话,并没有改变初心,仍旧坚持道,“回皇上的话,臣有心属之人,配不得郡主,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也会害了郡主的一生,郡主当配比臣更好的人才是。” 这回答勾起了朱翊的兴趣,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御笔,背挨在龙椅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简靖书的表情,“朕很想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 简靖书没有隐瞒,反正只要皇帝派个人随便一查也能查得出来,当然皇帝不会这么无聊,“是权家的归宗女。” 朱翊一听,微微眯了眯眼,没想到简靖书会看上一个再蘸之妇,他故意冷笑道,“简爱卿,你放一个黄花大闺女不要,居然想要娶一个归宗女,你真觉得合适?慧明郡主再不济也是朕的侄女。” 话音一落,他身上的气势大放,意图施压简靖书。 简靖书并没有迟疑,“皇上,臣不想欺君,正正因为无意于郡主就更不能娶她,况且臣与权家的归宗女早就互许终生,此生臣都不想负了她,还请皇上成全臣的一片痴心。” “你就不怕臣贬摘你出京?”朱翊冷声问道。 简靖书依旧目光清澈地看向帝皇,“皇上,臣不怕,臣相信皇上是明君,不会为了这点事就贬摘臣出京,不过纵使被贬官,臣依然不改初心。” 换言之,不管皇帝如何说,他都坚定了要娶权英姿的决心。 “好一个为爱痴狂的人,好,那朕成全你。”朱翊道,随后重新执笔批阅奏折,“你且出去吧。” 简靖书没有过多地去揣测皇帝的心思,在他而言,忠于皇帝是一回事,自己的终身大事又是另一回事,再说见识了慧明郡主的另一面,为了子孙后代,他也不能真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 “臣告退。”他恭敬地行了跪拜礼,然后才起身倒退出门。 朱翊在御书房的门合上之际,略抬头看了眼简靖书的背影,略微皱了皱眉,朝一旁道,“出来吧。” 叶旭尧这才从御书房的暗门走出来,简靖书到来时他避开了,不过简靖书与皇帝的对话他却是全部听进耳里去。 朱翊看向他,“简靖书是你向朕推荐的人,这事你怎么看?” “臣以为他能坚守本心是好的,毕竟现在为官之人又有几个能坚守本心?”官场黑暗他见得多了,没点本事根本就在里面混不开,“不过皇上若是想要考验一下他的意志,不妨就真的将他贬摘出京,再磨砺他几年试验一下。” “朕记得他要娶的权家归宗女是你妻子的表姐吧?”朱翊道,没想到叶旭尧会给出这么个建议,不过在他看来倒也不是不能行。 “家事归家事,交情归交情,臣只记得此刻是忠君之事。”叶旭尧道。 朱翊很满意他的回答,叶旭尧就这点最好,做什么事都知道底线在哪儿,所以他也不太担心他会与汝阳城那位勾结谋反,这人有多爱妻儿他也看在眼里,人有了弱点才好控制。 “朕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朱翊笑道。 简靖书不知道自己此刻被人拿来讨论,出了皇宫,他就直接回府,要他娘出面向权家提亲,趁早定下这婚事,他也早一天安心。 简梅氏对儿子的急切虽然理解,但仍然有几分忧心,“儿啊,你真的想清楚了?那权家姑娘是好,可这要赔上的是自己的前程……” “娘,你得相信你的儿子,我就算真的因为得罪了清王爷而遭到贬官,他日我还是能东山再起。”简靖书自信地道,“那慧明郡主真的娶进门,娘,你会受她气的,儿子也不舍得。” 他在皇帝那儿已是证明了自己的才干,就算真的贬他去当个七品小县令,只要能做出成绩来,他不担心皇帝会看不到。再说还有叶旭尧在,不论他们私交如何,权英姿与林珑是亲表姐妹,这等姻亲关系就代表了他还是会有机会的。 “既然你心中有数,娘就不拦你。”简梅氏对这独生儿子一向偏爱,好在她儿子争气,“娘明儿就去权家提亲,那权家主母相当不好打交道,但愿她不会再刁难。” 她对权吕氏没有多少好感,多少次的示好都被对方高傲的忽视掉,若非她实在是太满意权英姿,不然还真的不想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娘,子爵夫人估计不会再当拦路虎,她也是疼女儿的母亲。”简靖书对权吕氏倒没有多少怨言,身为母亲,权吕氏也是想要维护自己的女儿罢了,他可以理解的。 简梅氏将心比心,对权吕氏的厌恶方少了一分。 简靖书从母亲处出来,回到前院自己住的地方,结果看到珍姨娘正在等他。对这妾室,他并没有多少感情。 “你不在后院呆着,来这儿做甚?” 听到这冷冷的声音,珍姨娘咬紧下唇,“爷,婢妾听闻您拒了慧明郡主的婚事,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这事与你无关,你就不要瞎掺和。”简靖书道。 不喜欢珍姨娘是一回事,可对方到底跟了他一场,他也不能做出负心之举,所以他也不动珍姨娘的位置,只要她安份地呆在后院即可。 “爷,她到底是皇家郡主,您拒了与她成亲,万一清王府怪罪下来,那如何是好?”珍姨娘急切地道。 简靖武告诉她,最好劝简靖书娶慧明郡主,不然他们简家得罪了清王府,只怕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我已说过这事轮不到你担心,如果你这么怕受我连累,我可以放你出府另嫁良人。”简靖书提议道,他是真心不想再留珍姨娘在府里,只是又做不出赶对方走的举动。 珍姨娘的脸色一白,她抱怨归抱怨,真离开简府她又能到哪儿去?当初被卖到陈家的时候,她与亲生父母就断了关系,现在也不知道父母在哪儿,再者还有简靖武,她也舍不得离开他。 “爷,婢妾知错了,您不要赶婢妾离开……”她忙求情。 简靖书挥手道,“既然不想离府,那就别多管闲事,只要府里有口饭吃就不会少了你的,回你的屋去。” 珍姨娘行了一礼,略带啼声地离开这书房。 离开前院,刚进入后院一隐蔽之处,胳膊被人拉住一扯,就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面,她忙推拒,“被人看到怎么办?” “这么晚了有谁看到?他不是不再上你的床了吗?”简靖武嗤之以鼻道,“他回来这么些天可有找过你?” 珍姨娘的面色也一沉,“他不上我的床并不是好事,我……我好像怀孕了……” 她的小日子迟了没来,虽说与简靖武在一块儿她一直很小心,但上得山多终遇虎的道理她懂。 正要偷香的简靖武突然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像怀孕了。”珍姨娘又重复了一遍,“都怪你,我都说那几就忍耐一点,这下好了,我一下子骗不得你哥上床,这孩子如何掩饰好?” 不然她岂会在这时候去找简靖书,就是想留下来与简靖书欢好从而掩饰自己的肚子,可简靖书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自己,真是不想还可以,越想越郁闷。 简靖武也没想到会弄出孩子来,当下也有几分失神,“他与那慧明郡主如何了?我让你劝他娶了这瘸子,他肯不肯?那瘸子都二十好几了,老姑娘一个,肯定急着成亲,到时候我再给你遮掩一下……” “他不肯。”珍姨娘也郁闷得很,“你哥看上的还是那个再蘸之妇,听说太太明儿就要去提亲。” 简靖武的脸色黑沉下来,“真不知道他的眼睛长哪了,放着皇家郡主不要,要只破鞋。” “先不管这些,倒是我的肚子怎么办?”珍姨娘烦恼的是自己的事情。 简靖武瞪着她的肚子瞧,不禁埋怨道,“你怎么不小心……” “我哪儿不小心了?那天我都叫你不要……”珍姨娘到底还有几分脸面,没有说出难听的污言秽语。 两人这么一言不和吵了起来,动静不由得闹大了些许。 外面风声在呼呼地刮,珍姨娘听得心烦,加之又担心被人发现她偷人,于是道,“这孩子是你的,总之你给我想办法解决。” 珍姨娘没再搭理简靖武,转身就离开。 简靖武也满脸的懊恼,不过还是得想办法让这孩子名正言顺地生下来,一想到若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简靖书的庶长子,若操作得当,将来最好能继承简家,他又莫名的兴奋起来,所有的懊恼都扔到了九霄云外。 珍姨娘小心遮掩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到自己的侍女芍药在门外等她,她忙再身低语一句,“我们回屋。” 芍药忙侍候珍姨娘回屋,“姨娘,爷没留下你?” “别提了。”珍姨娘挥手道。 芍药看了眼珍姨娘的肚子,若是显怀了怕就瞒不住了,“姨娘,还是趁早做决定为好,是留还是打下来,若不留,奴婢倒是可以弄些麝香和藏红花来。” 珍姨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有几分舍不得这孩子,毕竟对简靖武还是有几分真情的,“再看看,若是二爷有法子能遮掩过去,我就不用冒打胎的风险。” 打胎若不得当,很容易要人命的,这也是她不肯冒险的原因之一。 芍药没有再吭声,她是珍姨娘的亲信,当然希望自家姨娘能生下大爷的庶长子,将来新奶奶进门,也不好压自家主子一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珍姨娘与简靖武这点破事,翌日就要风声传到了简梅氏的耳朵。 她神情严肃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简靖武真的与珍姨娘有私情,这可不是小事,她握着茶盏的手都不禁打起冷颤来。 “太太,老奴也不太肯定,但昨儿夜里奴婢起夜时好像听到他们的争吵声……”那老嬷嬷也不敢肯定地道。 简梅氏沉思一会儿,“你别到处声张这事,我再私下遣人去查,别打草惊蛇。” 她不想冤枉好人,珍姨娘是死去的儿媳妇给儿子的,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死去的前儿媳妇她还是有几分情义的。不过若对方真做出这样不知羞耻之事,她必定不会轻饶,这样乱家宅的女人不能留。 “太太,珍姨娘过来给您请安。”外头传来大丫鬟禀报的声音。 简梅氏挥手让之前给她通风报信的老嬷嬷出去,然后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珍姨娘踩着莲步进来,恭敬地给简梅氏请安。 简梅氏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看这珍姨娘的长相也不像是烟视媚行的人,与简靖武偷情,她真有这么大胆?“昨儿夜里风大,你睡得可好?” 珍姨娘听着这简梅氏似略带关怀的话,遂笑道,“还好,婢妾去前院找大爷,结果爷把婢妾赶了回来……”说到这里,她的神情黯然似眩颜欲泣。 简梅氏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那老嬷嬷说看到珍姨娘是真的喽,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证据表明她与简靖武偷情,“爷自有爷的道理,你得记得你只是个妾室。” 言外之意,就是简靖书要不要睡她,那是简靖书的自由,连明媒正娶的妻室都不能抱怨,更何况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 珍姨娘的脸色瞬间苍白,她卷了卷手中的巾帕,“是婢妾逾越了。” 本以为可以让简梅氏向简靖书施压,让他到她的屋里睡,到时候她再想法子与简清书欢爱,再不济也能制造出假象,但没想到简梅氏会这么回答她。 正在这时候,简靖武也在外求见。 简梅氏皱眉让他进来,对这庶子,她的态度一向颇为冷淡,但今天她刻意看了好几眼简靖武。 简靖武请了安后坐下道,“母亲,昨儿夜里我与人喝酒,意外得了几瓶外来的雪花膏,听说比京里玉肤坊的还要好,儿子这就拿来孝敬您。” 说完,从袖口处掏出了这几瓶雪花膏。 简梅氏拿起这几瓶雪花膏,打开闻了闻,还挑了一抹在手背后擦了擦,“以后别浪费这些钱,这雪花膏的品质哪里比得过玉肤坊?” “是,儿子受教了,下回真淘到好东西再来孝敬母亲。”简靖武笑着道。 “昨儿必定玩得很晚吧?什么时候回府的?”简梅氏轻声问。 “回来时天都要亮了。”简靖武打了个哈欠道,“想着把这雪花膏拿来孝敬母亲,这不赶着过来了。” “你这孩子有心了。”简梅氏笑了笑,“赶紧回去补眠,别累着。” “谢过母亲。”简靖武起身朝简梅氏做了个揖,这才抬脚离开,期间看也没看一眼珍姨娘。 简梅氏的眉眼沉了下来,惟有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没一会儿,珍姨娘也告辞出去。 简梅氏朝身边的亲信嬷嬷使了个眼色,要她暗地里跟上前去。 珍姨娘却是直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而去,没有与简靖武私下会面,昨儿夜里她老觉得不对劲,这才会在今日与简靖武一前一后过去洗清自己。 别看简梅氏一向温和得很,这人毕竟是当家主母,该狠的时候比谁都狠,要不然之前死去的大奶奶娘家人上门求救之时,一向对陈家人很是宽容的简梅氏根本就不搭理,所以她从不指望简梅氏会大发善心。 此刻,林珑身处皇后的寝宫,苏梓瑜抬头看她,“为你那表姐进宫来的?” 林珑不意外苏梓瑜会知道她的来意,昨天从权家回去襄阳侯府之时,她就听到丈夫说起御书房发生的事情,那会儿她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简靖书居然如此带种,还敢义正辞严地向皇帝拒绝这桩婚事。 不过知道简靖书所作所为后,她也为英姿表姐高兴,能寻到这样的男人上辈子必定烧高香了,不过这宫里还是要来一趟。 “义母都知晓了。”她讪笑道。 苏梓瑜抱起福安公主在怀里哄她睡觉,“简靖书拒绝了圣上的赐婚,你那表姐运道不错,不过既然他心愿已达成,旁的事就别管了。” 昨儿夜里,朱翊与她道,他打算磨砺一下简靖书,这事就先跟她说一声,毕竟林珑肯定会来找她。 林珑一愣,“义母说的是简大人他……” “嘘,现在佛曰不可说。”苏梓瑜笑道,“好了,简靖书是个聪明人,那慧明郡主,连我都不大喜欢,不如你家表姐好,他还算有眼光。” 林珑一看就知道简靖书接下来肯定会有些磨难,不过转而一想,有些事轮不到她插手,丈夫昨天也隐晦地跟她说过简靖书估计会受挫,不过这样也好,人生太过于一帆风顺未必是好事。 只是可怜到时候英姿表姐跟着吃苦,不过想来她也会甘之饴,这就是有情和没情的区别。 如果叶旭尧也有落魄的一天,她必定不会离开他,相信权英姿也会是这么个心态。 想通后,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与苏梓瑜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从皇宫出来,她去了一趟权府,与权英姿谈及此事,当然她略去了简靖书有可能会遭受到仕途挫折一事,有此事没发生说了来也只是徒增大家的烦恼,还不若等发生时再去想如何面对。 权英姿笑道,“珑表妹,谢谢你为我这事奔波。” 林珑有几分惭愧,毕竟她在这件事中没发挥出任何的作用,“英姿表姐,我没做什么,应该说简大人的坚定成就了你俩的姻缘,我们这些外人都不算什么,在当中也没起到作用。” “不管如何都得谢你。”权英姿知道若没有林珑的点醒,她只怕还在自怨自艾逃避当中。 “对了,英姿表姐,我听说今儿个简夫人来提亲了,是也不是?”林珑道,她在进府之时见到简家的马车刚离去,对于简梅氏她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权英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最后高兴地道:“我娘答应了简家的提亲了。” 林珑也替这位姻缘路崎岖的表姐高兴,“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英姿表姐,恭喜你了。” “谢谢表妹。”权英姿现在一颗心比吃了糖还要甜。 林珑看她这副小儿女的姿态,不禁也暗暗祈祷这一次,权英姿可以幸福。 没一会儿,权吕氏携大儿媳妇权包氏过来与表姐妹俩说话,当然少不得要提及权英姿的婚事,既然亲都提了,结果日期也会尽快定下来。 “我的意思是明年开春就成亲,姿姐儿也这年纪了,成亲生了孩子,我也算是放心了。”权吕氏没想到简家会放弃与清王府攀亲,从而选择向自己提亲,对简靖书这女婿是再满意也没有。 就算简靖书因此事受到打击报复,她也不会看轻这女婿,相反自然是发挥临沂子爵府的实力,尽力帮这女婿度过难关,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也好,明年开春有不少好日子。”林珑笑道,“到时候又有喜酒可喝。” “珑姐儿,你到时候一定要到。”权吕氏首先就邀请了林珑。 林珑满口答应。 离开了权府回到襄阳侯府后,她把这喜事拿出来与叶钟氏分享,也暗地里存了心思希望通过叶钟氏转述给钟尤氏知道,当初和离之时,钟尤氏是表示过当权英姿再嫁之时会送一份添妆。 虽然不在乎添妆的多寡,但这份添妆却能让权英姿涨面子,有与没有差很远。 叶钟氏自然明白林珑那点心思,“过两天我回去探望你外祖母,就跟她提提这事,她必定也是高兴的,玉衍那孩子没福份,你表姐能许到个对她有情有义的男人是好事。” “这倒是,有多少男人能拒绝得了到手的荣华富贵?偏他简靖书做到了。”林珑也是颇在感慨,身处这上流社会,见到最多的就是政治联姻,这样的婚姻能幸福才有怪。 “所以你表姐这会儿真正是拨得云开见月明。”叶钟氏也是颇多感慨。 尤其是她并不如林珑一般有段幸福的婚姻,叶明恂这人根本就是个渣滓,一想起叶明恂,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让他回乡祭祖罢了,他居然在老家搞大了一个通房丫头的肚子,等消息传到侯府之时,她气得肺都要炸了,正待想法子出手不让这庶子女出生。 后来又峰回路转,那通房丫头恃宠生骄,被叶明恂带去的俩姨娘教训了一顿,孩子也就没了,不过这俩姨娘可怜兮兮地向叶明恂求饶,叶明恂居然也不计较,就当没了这回事。 当她看到这信时,只觉得一场闹剧可笑至极,不过这些丑事她没有说出去给儿子儿媳妇听,省得污了他们的耳朵。 叶钟氏回娘家这么一说,钟尤氏当场就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赶着这几天我就把那添妆整理好送到权家去,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娘,您也别再记挂了,那丫头的命好,前面坎坷后面自有老天补偿。”叶钟氏一直担心着母亲的身体,尤其是今冬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钟尤氏裹紧身上的氅衣,“我没事儿,就快过年了,你也别老往娘家跑,家下事也颇多,你也不能全丢给儿媳妇去理,哪怕你那儿媳妇是能干的。” “知道了,娘,我哪有把琐事全扔给她?我还指望她能给我再生个孙女。”叶钟氏笑道。 “她身上还没有消息啊?”人老了就爱记挂着儿孙,钟尤氏也不例外,“这我倒没问她,不过现在星哥儿和辰哥儿也一岁多了,她也是该考虑再生下一胎的事情,回头我再问问她。” “反正都有孙子了,你也别催得紧,让她心里不舒服。”钟尤氏道。 叶钟氏点了点头,其实林珑就算不生,她也没关系,但能多生几个孙子孙女也是好的。 在除夕的前一天,神武侯府就把给权英姿添妆的礼送到了权家,这让整个京城都知道权家的归宗女要再蘸了。 权吕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对女儿的名声有好处。 清王府却是处于低气压当中,清王爷在元配嫡妃的屋里发着脾气,“真是欺人太甚,我好好的女儿哪里不敌一个杨花败柳?” 清王妃却是淡定地看了眼丈夫,还真想说就你那庶女还是别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嘴上却道,“王爷息息怒,这简靖书确实是不知所谓,但既然他无心于慧明,你也别再撮合他们,强扭的瓜不甜。” 清王爷瞟了眼妻子,“本来这应该是你这主母的事情,慧明都多大年纪了,你也不为她操操心。” 清王妃暗地里撇嘴,她怎么操心?又不是从她肚皮里钻出来的,她操心个鬼?“王爷,确是妾身疏忽了,不过你也知道慧明那腿就是硬伤啊,权贵之家哪个肯要她?要不就降低一下要求,随便有个男人肯要就行了。” 清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妻子说的也在理,“给她选择简靖书就已经是在降低要求了,还能如何降低要求啊?” “我们现在只求有人能要就行了,其他的还求来做甚?王爷若真疼她,到时候给她的嫁妆比她的庶出姐妹们丰厚一点,相信她也不会抱怨了。”清王妃努力地劝着丈夫。 清王爷有几分意动,这女儿老养在家里也不是个道理,只是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又想起简靖书,顿时恨恨地握紧拳头,他绝对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慧明郡主当然也收到了消息,手指甲都陷进肉里,这高调地准备成亲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心烦地挥退前来禀报的下人,她伸手推开窗,看到外面的白雪皑皑的园景,眼中一片怨恨之色。 如果没与简靖书扯上关系,他们如何她管不着,此刻简靖书与权英姿等于是联手给她没脸,这仇也记下了。 不管悲也好喜也好,新的一年如期到来。 林珑在大年初一这天好生打扮了一番,叶旭尧过来之时正好看到她照镜子,他在后面弯腰抱着她,挨着她的头看着镜中两人的样貌,“你更美了。” “嘴乖可没有赏。”林珑看着镜中的丈夫笑道。 叶旭尧在她的脸颊上一吻,“我自己讨赏。” “爹,娘。” 正在夫妻二人差点相拥而吻的时候,叶耀庭和叶耀辉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更小一点的叶耀星和叶耀辰、方念苏。 五个孩子一进来就开始吵嚷。 叶旭尧的脸色黑了黑,这孩子一多就不是好事,等他追生到一个乖闺女后,坚决不再生了。 林珑却是母爱爆棚,立即抛下丈夫赶去与孩子们亲近,看得叶旭尧相当不是滋味儿。 每年都是例行进宫跪拜,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今年与去年不同,苏梓瑜居然在吉时没有出现,这让不少等着跪拜的贵妇们都吃惊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非但后宫如此,前朝的皇帝在接到太监呈上去的茶碗,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的纸条,当下抛下群臣匆匆返回后宫,这也让前朝同样议论纷纷。 林珑心里焦急不已,不知道苏梓瑜是不是出事了,要不然岂会久久不现身?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了护国公夫人苏武氏,只见苏武氏气定神闲地与身边人说话,看那样子,苏梓瑜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毕竟苏家对这位苏皇后一向都是极看重的。 叶钟氏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家儿媳妇,无奈林珑却没法安定,她是真视苏梓瑜为母的人,哪能像这群人一般只知道议论不知道担心? 悄然退下,她不着痕迹地退出这大殿,一出殿门就直奔苏梓瑜的寝宫,见到帝皇的皇辇在此,心不由得跳得更快一些。 这皇后寝宫的宫娥太监对她都不陌生,也没人阻拦她,好不容易才看到晋嬷嬷,她忙上前道,“晋嬷嬷。” 晋嬷嬷的老脸此刻是神采飞扬的,看到林珑到来,忙向她打招呼,“新年好啊,郡主。” 林珑也道了声新年好,看到晋嬷嬷的笑容,她就知道苏梓瑜没有出事,估计应该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头脑一向灵活的她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连皇帝都惊动了,估计也真的只有那件喜事了,她小声地问晋嬷嬷,“嬷嬷,义母是不是又有了?” 晋嬷嬷不禁要赞这郡主一声聪明了,她笑着点点头,“本来没有发现怀孕的迹象,只是在出发之前,娘娘突然头晕,我又刚好走开,宫人们就把事禀报给皇上,这才惊动了圣驾。”顿了一会儿,“后来我给娘娘诊了脉,这才确定娘娘是有了身孕。” “这可是好事。”林珑掩不住的满脸高兴,她是知道苏梓瑜至少是想生三个孩子的,用以弥补曾经失去的三个孩子。 晋嬷嬷身为苏梓瑜的近侍,自然也是知道这主子的心事,所以此刻的笑脸比平日要灿烂得多。 这个年因为中宫有孕,宫里的庆祝活动更为频繁,京城也因为皇家这喜事,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场面,对于老百姓来说,皇嗣的增多也是王朝兴盛的标志,他们自然乐见国泰民安。 苏梓瑜在宫中安胎,林珑就常往宫里跑陪伴她,现在朱翊见到林珑都是笑眯眯的,一反平日看到她就暗自黑脸的样子,毕竟妻子怀孕后更需要人陪,林珑来陪她正合适。 过了年永安公主渐渐长成大姑娘,身材苗条长相漂亮,好在她的长相中和了皇帝与昔日高贵妃的长相自成一派,倒也没让看到她的人感觉到膈应,至少苏梓瑜对她就挺和蔼的。 这已经到了结婚年龄的公主,最近倒是颇为惹眼,至少家里有未娶儿郎的人家还是颇为侧目,看得出来她是极得苏梓瑜的眼缘的,这就是她立足社会的资本,也是让人高看她的原因所在。 林珑与永安公主的交情还算可以,虽然不是什么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但相处也还挺融洽,永安公主也颇为喜欢与她来往。 简家,简靖武约了简靖书喝酒,兄弟俩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就脸上有了醉意。 简靖武看到兄长喝醉趴在桌上,他的脸色微微一沉,收起那带着些许谄媚的笑容,放下酒杯,上前查看简靖书是不是真的醉了。 他是知道简靖书的酒量有多少,所以刚才灌酒之时是刻意算过灌了多少酒的,务必要让他醉得不行。 “哥,哥,你还醒着吗?我们再喝好不好?”他轻推着简靖书问道。 来回问了三次,简靖书都趴在桌子上没个回应,那脸色通红不已,显然是醉得不行。 简靖武脸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抬手架着简靖书到里屋去,把这酸得不省人事的兄长扔到大床上,不放心还上前轻拍简靖书的脸,试图看看能不能唤醒他,无奈简靖书没有反应。 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出去开门让珍姨娘进来。 珍姨娘闪身进来,着芍药守在门外,一进来立即问道,“他喝醉了吗?” “醉得不能再醉。”简靖武得意地道。 珍姨娘的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容,只要制造一次与简靖书同床的假相,她就能宣布自己怀上了身孕,若是一举得男,他日她也会有耀武扬威的资本。“你先出去……” 简靖武一把拉住她往怀里带,“急什么?他这一喝醉不到明天是不会醒的,我们先亲热一下……” 珍姨娘一向是谨慎的性格,若非因为怀上身孕,她也不会铤而走险出此下策,本来还想等着权英姿进门再找机会的,可现在计划不得不提前,再迟她显怀了就做不得假。 一把推开简靖武,严肃地道,“别闹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赶紧着,别耽搁,除非你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 她知道简靖武对她腹中的孩子有多重视,所以拿这个来威胁他。 简靖武果然不再闹她,只要能栽赃给简靖书,他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前程似锦。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然后共同走向简靖书。 珍姨娘忙去解开简靖书的衣衫,她怕迟则生变,所以动作都极迅速。只是在解开外衣的时候,她一抬头,猛地撞进简靖书睁开的眼睛里面,吓得她瞬间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啊——” “你叫什么叫,赶紧着,快啊……”简靖武不知道这女人发什么疯,居然弹跳开几尺远,这样如何制造场面?他忙上前去准备解开简靖书的里衣,结果却与兄长漆黑的目光对上,一怔之后,他也像珍姨娘那样弹跳开好几尺,“你,你……” 床上的简靖书只是抿紧唇看着他们二人,场面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来骚动声,门被人大力推开,沉着脸的简梅氏走了进来,目光冷冷地溜过简靖武与珍姨娘,“好一对狗男女。” 珍姨娘的脸色瞬间苍白,简靖武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简梅氏急忙走向儿子,“儿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简靖书待酒意过了一些,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跟着简梅氏过来的嬷嬷忙把解酒汤递给他,他接过大灌了几口,目光仍旧深深地看向他的弟弟与妾侍。 “爷,我不是有心要陷害你的,您要信我……”珍姨娘反应快,她忙跪下来,“太太,爷明鉴,爷久未到我房里,我想念爷,这才请二爷帮忙设这个局,让我与爷得以亲近亲近……” “哥,对,我这是可怜珍姨娘,她对你情深一片,我看了都感动不已,你冷落她实不应该,所以才会想要帮帮她罢了……”简靖武忙顺着珍姨娘的话说下去。 珍姨娘为了表示自己知错,不停地磕头认错。 简梅氏气得发笑,这两人真是不知廉耻,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不认? 简靖书缓步上前一把提着简靖武的衣领冷冷地问他,“我且问你,我这个当兄长的可以对不起你的地方?” “没有。” “那你为何给我戴这顶绿帽子?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姨娘吗?纵使你心仪她,只要跟我说一声,我把她正式转给你又有何难?你为何非要在背后当小人?简靖武,你真不配当简家的人……” 简靖武听到这里,知道再狡辩也没有用,他一把拨开兄长扯着他衣领的手,“简靖书,你有当我是兄弟吗?我连你养的一条狗都不如,现在你倒是说话好听,马后炮谁不会?这么多年来,你霸占着简家,给我留下什么没有?我告诉你,老子不爽你很久了,爹偏心你,什么都给你,我呢,我能得到什么?” “孽障,你给我闭嘴!”简梅氏听不下去,一个庶子求什么公平?自己赏他一口饭吃他就该偷笑了。 “你才该给我闭嘴,老太婆。”简靖武现在破罐子破摔,反正东窗事发了,他就算不认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这对母子已经定了他的罪,“你这么些年是如何对我的?我今年多大了?都二十二了,你有给我张罗一房媳妇吗?没有,你眼里只有你儿子,我没有媳妇,就去睡兄长的妾侍,怎么了?这天经地义……” “啪”的一声,简靖书甩了这庶弟一巴掌。 简梅氏气得手直发抖,当年若非她发善心,简靖武早就可以再投胎了,到头来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她自问就算没有过多的关心简靖武,但也没有亏待对方。 “你打我?”简靖武阴鸷地看向兄长,猛地伸手去抓简靖书的衣领,他是知道这兄长一向是个文雅书生。 简靖书一个错步避开他的爪子,然后手一拍,简家的侍卫冲进来立即按住简靖武,不让他乱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简靖书,有本事你与我单打独斗……”简靖书红着眼叫嚣着。 简靖书冷冷地看着他的挣扎,“简靖武,你有何资格与我单打独斗?你只是个庶出,如今还与兄长的妾侍通奸,这罪名你逃不脱,我会向族长请示逐你出族,省得玷污了家族的名声。” “简靖书,你敢……”简靖武开始慌了,他现在都是靠着简家过日子,真被赶出去他如何过日子? 珍姨娘看着这场面早已经是六神无主,加之小腹传来坠痛,她的额头冒着冷汗,一股鲜血滑下大腿,她痛得慢慢地弯下腰,脚边的血染红了她今天穿的玫红色衣裙。 简梅氏上前蹲下来看着珍姨娘的惨状,“原来你真的怀孕了。” 珍姨娘错愕地抬头看着她。 简梅氏让人把芍药带进来,没一会儿,一身大丫鬟打扮的芍药进来,屈膝给简梅氏行了一礼,“太太。” “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头我就还给你卖身契,还会给你五十两银子当酬劳。”简梅氏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珍姨娘的脸上。 珍姨娘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芍药,“你……你出卖我……”肚子痛得她渐渐说不出话来,此刻已经是咬牙切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姨娘,你怨不得我。”芍药冷漠地道,“你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她没想过要背叛珍姨娘,无奈太太找上她,为了活命,她惟有出卖珍姨娘,把一切都告之太太,毕竟她不可能为了珍姨娘去死。 珍姨娘恨恨地看着芍药,这个贱人,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亲手掐死她,肚子里的小小胚胎滑落下来,纵使凉薄,她极感到难过,“是你给我吃了堕胎药?”她的目光死死盯在芍药的身上。 本以为出卖自己的人会是冬梅,所以她千防万防,最终没想到出卖她的人会是最为信任的芍药,想来都是讽刺。不过也对,爷对冬梅并不上心,回京后就直接把她遣了出去,那时候自己还松了一口气,终于少了个碍眼的眼中钉肉中刺。 还记得冬梅离开时大喊大叫的样子,她还拍手称庆,连太太也没有出面保下冬梅,她是知道太太心思的,无非就是为权府那位归宗女着想,心里又嫉妒又愤恨,就更是说话去嘲讽冬梅。 还记得冬梅当时回应自己的话,“我不过是个没有名份的通房丫头,不对,我连爷的衣角也没有摸到,就被遣了出去,珍姨娘,你以为你将来的下场会比我好?我且等着看你如何死?” 只是没想到一个轮回,就轮到自己,她的下场比之冬梅更是不堪。 芍药点点头,到了这步田地她也不怕承认,惟有这样才能最有效最快证明珍姨娘怀了身孕。“珍姨娘,昔日你联合陈三姑娘害死了奶奶,这就是报应。” “把她拉去柴房关了。”简梅氏冷声吩咐,“这等忘恩负义之辈,死了也活该。” 立即有两个粗壮的仆妇上前来拉珍姨娘下去,拖了一路的血迹,珍姨娘想要向简靖书求救,无奈嘴被封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随后她更像是见到昔日的女主人,顿时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简靖武看得眼睛更为发红,这些人杀了他的孩子,他恨恨地看着简梅氏母子,手更是握紧成拳。 简靖书不想再看到他,立即让人把他也带了下去,没了简靖武在场,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间。 这种事在亲娘跟他提及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信,简靖武再如何荒唐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他也没有多喜欢珍姨娘,不过亲娘说得多了,他也渐渐起了疑心。在庶弟请他喝酒的时候,他就将计就计,这一试探什么都试出来了,这心却不觉得好受。 “儿啊,别想那么多,这都是那对狗男女的错。”简梅氏恨极此二人,遂用狗男女来称呼了事。 简靖书朝母亲轻轻一笑,“娘,我没事。” “明天就把这事报到族长那儿,请他裁决,这简靖武不能再留在简家。”简梅氏恨极简靖武这白眼狼,如何还肯留下他?反正现在他做下的事情足够被赶出家族。 翌日,简梅氏与简靖书就找上了简氏族长,私下里把事情与这族长一说,族长气得直拍桌子,大骂简靖武不是东西,这乱内宅的行为不可原谅。 简靖武就这样被人押上祠堂,跪在那儿听族长宣读他的罪状,他的拳头握得更紧了几分。 至于珍姨娘不过是个妾侍,没有资格进简家祠堂,直接就被赶了出去,不过她离开简府的时候已是庵庵一息,在破庙没能撑过第三天,因流血过多引发高烧当夜就死亡了。 简靖书听闻,叹息一声,最后还是让人用薄棺材给她发了丧,算是看在死去亡妻的份上。 简靖武躲在远处看着珍姨娘下葬,唇咬得死紧。 他恨恨地离开,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下,然后看到马车里面的美人儿正倨傲地看着他,“你就是简家弃子?” “你是谁?”他恶形恶状地问。 “你没有必要知道。”马车里的女人冷冷一笑,“如果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事后我给你一千两银子的报酬。” 简靖武的眼睛睁大,他现在被赶出简家身无分文,这等好事从天而降,他哪会往外推? 马车里的女人,也就是慧明郡主满意地一笑。 简家没了这俩搅屎棍,简梅氏开始专心办婚事,毕竟二月春风已吹到,婚事在即,要忙的地方还多得很。 清王爷却是暗地里开始找机会整简靖书,他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都要这年轻人付出代价才甘心,无奈简靖书处理事物都没有留下把柄被人抓到,清王爷越发地欣赏这年轻人,就越发地郁闷。 这日,林珑在皇宫里陪苏梓瑜说着话,看到晋嬷嬷进来,她忙道,“义母,我想请晋嬷嬷给我诊诊脉。” “你哪儿不舒服?”苏梓瑜紧张地问,她现在怀孕不过四个月,还算是十分的轻松。 林珑摇了摇头,有些脸红地道:“义母放心,我没事,不过是我的小日子迟了些时候,我想请晋嬷嬷给我诊诊脉是不是怀上第三胎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不过想要再生一个的愿望有点强烈,能这么快诊出喜脉的人除了晋嬷嬷不做第二个想。 苏梓瑜笑出来,伸手拍了拍的手背,立即让含笑的晋嬷嬷过来给林珑把脉。 半晌,晋嬷嬷放开林珑的手腕,笑道,“恭喜郡主了,诊的是喜脉,不过胎儿月份还上,你得小心些才行。” 林珑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被告知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一番,她的手轻抚自己的小腹,对这孩子开始有了期待。 “看你的样子还是想生个女娃儿。”苏梓瑜知道她的心事。 林珑笑了笑,“夫君想要个闺女,他说非要生到为止,我也就随他了。”目光落在苏梓瑜未凸出的肚皮,“义母这胎打算生个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苏梓瑜很快给出答案,“想给子睿生个同胞手足。” 只要教养得好,儿子们也还是能相亲相爱,毕竟朱翊的其他子嗣与自己的儿子是同父异母,再好也是有限的,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天真,该防的还是要防。 林珑细思一下就能明白苏梓瑜的用意,确实以她中宫之主的地位来说,只有小太子一人确实是太过于单薄,追生一个皇子势在必行。 这些事情都是很实际存在的,由不得想当然地去解决。 林珑怀了第三胎,叶钟氏高兴坏了,不过顾虑到胎儿月份还小,也就没有大肆昭告亲朋好友,哪怕林珑不是头一胎,她还是少不得要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林珑安静地听着,有时候这种被人念叨也是一种幸福。 回了南园,她收到了贝明绯的消息,估计用不了多久,最迟三月中旬,方辩和贝明绯就要回到京城,看来那所谓的救命恩人解决了。 挥退前来报消息的匪石,她一把抱起方念苏,“苏姐儿,你爹娘就要回来了,高兴不?” 她一直都有教导方念苏谁是她的爹娘,想到自己到汝阳城去那一年,苏梓瑜也是这般教导自己那俩大儿子喊爹娘,所以她依样画葫芦教育小念苏。 苏念苏睁着懵懂的双眼看她,一时间还没能接受自己的亲生爹娘,伸出双手搂紧林珑的脖子,在她的认知里,还是以为林珑是她的爹娘。“不要,要娘。” 林珑哭笑不得地轻拍小念苏的屁股,“错误,是干娘,你娘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郁卒,苏姐儿,你娘可疼你了,她在信中告诉我说给你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见到娘你要唤人,知道不?” 方念苏睁眼看着林珑,扁着小嘴儿不说话,不明白为何小玩伴们喊的爹娘她就喊不得。 两人鸡同鸭讲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沟通,直到方念苏的眼皮子在打架,林珑才哄她睡觉。 前来找母亲的叶耀星和叶耀辰看到母亲搂着方念苏睡觉,他们也爬走过来,挨着林珑闭眼睡觉,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是好玩的事儿。 叶旭尧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大三小歪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由得摇了摇头,拉过薄被盖住三人。 林珑很浅眠,很快就睁开有几人惺忪的眼睛,“旭尧?” 叶旭尧把她从孩子们中间抱出来,走到一旁的贵妇榻坐下来,让妻子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睡醒了?” “本来哄着苏姐儿睡,最后自个儿却睡着了,都什么时辰了?”林珑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沙漏处,结果却差点跳起来,“怎么这个时辰了?我还没有去下晚膳的菜单子……” 叶旭尧按住她的肩膀,“不用去忙了,她们会安排的。” 林珑想想也是,遂又窝在丈夫的怀里,想到自己腹中孕育的新生命,她突然起了玩笑之心,恶作剧道,“旭尧,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叶旭尧睨了她一眼,配合她的玩闹之心,“好消息吧。” 林珑笑眯眯地道,“你又要当爹了,有一半的机会得个闺女。” 叶旭尧的神情一顿,目光立即看向她的小腹处,惊喜道:“有了?” 林珑大方地点点头,“你高兴不?” “高兴,当然高兴了……”叶旭尧欣喜地道。 林珑喜欢看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倾身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有点幸灾乐祸道,“坏消息是你又要禁欲了。” 闻言,叶旭尧这才把目光从她的小腹移到她的纤纤玉手,抓起来在唇上轻轻一吻,眼睛闪着一抹精光,“那可不一定……” 林珑的脸色一沉,莫非他还想纳妾不成? “你想哪儿去了?”叶旭尧无奈地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凑到她的耳边低语一句。 林珑的脸色瞬间烧红,瞟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与林珑在府里安胎不同,权英姿早在年前就开始绣嫁衣了,这次她的态度比上回成亲要虔诚地多,至于简家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听闻,毕竟简家不想闹大,所以也就没有流言传出。 嫁衣就快要完工了,无奈还缺了种红线,找遍好几种颜色都不如原先用的那个相配,她推开绣架,朝身边的大丫鬟道,“去备马车,我们出府去绣庄买绣线。” 权吕氏听闻女儿要出门,忙道:“缺什么吩咐下人去买便是,何必自己跑这一趟呢?” “娘,我想亲力亲为。”权英姿笑道。 权吕氏一听,哪里还会再拦女儿?只好放行,叮嘱她小心行事,早去早归。 权英姿应声,这才坐上马车离开权府。 权家的马车行驶在京城宽敞的街道上,权英姿闭目养神,到了绣庄,她方才睁眼,由大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绣庄的掌柜出迎,进店后,她直奔目的,直接就挑好了自己要用的绣线,付过账后很快就离开绣庄,毕竟现在嫁衣还剩一点点就能完工,她心急想要早点绣完试穿。 权府的马车依旧行驶在街道上,只是这回大街上没有来时那么安静,竟是热闹了许多,甚至还有出殡的声音。 “奶奶,我们要不要绕道?”大丫鬟请示道。 权英姿听着那哀乐,略皱了皱眉,“绕道吧。” 这哀乐听得人心里渗得慌,再说她即将再出阁,办的是喜事,就更不想与出殡的队伍遇上。 马车改了道,进入了比较窄的巷子里,权英姿正要闭目养神,结果马车却停下,她略为不悦地刚想要发问,结果却见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她定晴一看,掀起车帘子的男子蒙着黑巾,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她忙压下心中的慌张,急忙发问。 那戴着黑巾的男子冷笑一声,“来要你命的人。” 权英姿的神情一怔,对方这直接的话让她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想要自己的性命?“是谁派你来的?” 对方再度冷笑一声,“这点你无须知道。” 眼看对方就要跨上马车,权英姿吞了口口水,车夫已经被对方的人控制住了,而身边的大丫鬟却不中用地瑟瑟发抖,她好歹也曾在庄子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农活,胆子比较大。 顾不上细思,她立即做出反应,趁对方踏上马车尚未站稳,她一个箭步冲了了出去,头撞向对方的胸腹部,对方被她这出奇不意地一撞,直接掉下马车。 权英姿急忙捡起车夫之前掉下的车鞭,一鞭子甩在马儿的身上,马儿吃痛跑了起来,那挡住马车前行的人看到马车横冲直撞过来,吓得忙跳开,直接就让出了一条道。 她从未驾过马车,不过在庄子时却骑过牛,凭借这样不多的经验,竟让她在背后围追堵截的劫匪围捕中生生逃了出来。 此时她慌不择路,不过一出了小巷子,她的心思就镇定许多,有了人烟,对方要动手就难得多,她刻意引着对方向京城府尹办公的衙门所在,当然她有意掩饰了这想法。 后面追捕她的劫匪不停地骂娘,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他们还如何做人?一发狠死命追前方的权英姿。 两方人马在这京城的大街上苍中上演了一幕追逐战,吓得路人纷纷逃蹿,生怕遭殃。 权英姿的运气不错,遇上了新上任的京城府尹的人马,她忙高喊,“救命啊,我乃权子爵的女儿,后面有劫匪要抓我,府尹大人,救命啊……” 这新上任的京城府尹比起圆滑的前任,显得要有责任得多,一听到权英姿的呼救声,他立即看向驾着马车横冲过来的女子,皱眉之际,立即安排人手拦下权英姿的马车,不让她撞上自己一行人。 至于后面追权英姿的人在看到京城府尹时,吓得立即后退逃命。 只这么一看,这新上任的京城府尹立即有了判断,冷笑一声,“想逃,没这么容易,敢在本官管辖的范围内生事,就得要有必死的觉悟。” 他的前任就因办事不力被圣上贬职了,他可不能重蹈对方的覆辙。 权英姿惊魂未定地坐在车辕上,好在马车被京城府尹的人控制住,不然她不死都一身残。 “权姑娘。”京城府尹走向她,“你可知追你的人是什么人?” 权英姿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说要我的命,至于是何人派来的我并不晓得。” “权姑娘,本官需要你到衙门回几句话。” 权英姿点点头。 这新上任的京城府尹对于权英姿相当好感,能临危不乱的人不多,更何况是个柔弱的女人? 京城府尹办事得力,竟然抓到了好几名劫匪,一同押到衙门受审。 权英姿进了衙门的事情很快就传回了权府和简靖书知道,权世豪和简靖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毕竟权英姿只是一个弱女子,得有撑腰的男人在场才好。 “妹妹(英姿),你没事吧?”两人几乎是同时赶到的,一见权英姿就问道。 权英姿之前还能情绪平稳,在见到家人之后,这才略有些哽咽地应了声,“没事。” 简靖书看到这样的权英姿,都心疼死了,忙安慰了她几句。 权世豪直接就找上京城府尹了解案情。 新上任的京城府尹的目光却是越过权世豪,直接就看向简靖书,“据劫匪的交代,主使他们的人与简大人有关系。” “与我有关系?”简靖书一脸的莫名其妙。 “没错,不知道简大人可否认识一个叫简靖武的人?他是被抓的人之一。”京城府尹的目光灼灼。 简靖武? 简靖书一听,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猪狗不如之事来。“他是我的庶弟,不过却被逐出了家族。” 京城府尹一听顿时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权姑娘是受了无妄之灾。” 简靖书一愣,随即明白权英姿遇到危险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遂一脸内疚地看向权英姿,“英姿,我……” “简大人无须自责,这怪不得你。”权英姿极明白事理,毕竟简靖武要做坏事,又如何会知会这兄长? 简靖书心里一阵感动,对权英姿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只不过这回他看向京城府尹道,“还请大人务必追查下去,我觉得这事情不简单,简靖武被逐出家门,他并没有多余的钱财去请人做下这事,他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对,府尹大人一定要查清楚,不然我妹妹如何能安心过日子?连出个门都要提心吊胆。”权世豪也当场要求。 京城府尹忙点头表示他会尽力。 简靖武被抓,当日就有消息传到慧明郡主的耳中,正在喝茶的她当即打碎了茶盏,面容扭曲地骂道:“这个不中用的废物。” “郡主,他肯定会招出我们的,到时候怎么办?”大丫鬟有几分惊慌,她不是郡主,肯定会被追责的。 “慌什么,给我镇定点。”慧明郡主冷喝一声。 那惊慌的大丫鬟这才安静下来。 慧明郡主却在想着对策,她不能被卷进去,不然父王肯定会放弃她的。 权英姿遇险,林珑很快收到风,立即过府探望。 “那会儿真是惊险,我以为我的小命真的要交代在那儿,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能劫后余生,想来现在心头还跳。”权英姿拍拍胸脯道。 林珑也听得一阵心悸,“万幸表姐反应即时,要不然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倒是。”权英姿笑道,“好在我那日运气真是不错。” “这案子背后的主使者查到了吗?”林珑问道。 “查到了,不过……”权英姿欲言又止,那个人不好对付。 “是谁?”林珑的神情严肃地问道。 “是慧明郡主。”权英姿没隐瞒,把这主使者的名字道了出来。 林珑吃了一惊,这牵涉到皇家郡主怕是不好办,遂严肃地道:“京城府尹是个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这涉及到郡主,要办肯定顾虑多多,不过好在他还算正直,现在你大舅父正在与他交涉。”权吕氏径自走进来,听到林珑的问话后,当即回答。 林珑忙起身让这大舅母落坐,权吕氏却是知道林珑有了身孕,忙按她坐下,让她别客套,都是自家人。 林珑这才重新落坐,“看来慧明郡主找英姿表姐的晦气,是不甘心简大人拒了与她的婚事。” 想当初,慧明郡主也是有份在游湖之时害自己,所以说这人一向都是心术不正之辈。 “想来应是这样,不过现在就看京城府尹有没有办她的能力与勇气。”权吕氏道,对清王府的人印象更是直接下了好几个台阶,哪有婚事不成就寻人晦气的? 说到这点,林珑和权英姿都沉默不语。 林珑想或许自家男人出面会有点作用,伸手摸了摸自己并未显怀的肚子,看来回去后必要想尽办法说服自家男人出面才行。 一想到要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她就头痛。 简靖书知道自己的影响力有限,又不想放过真正的罪魁祸首,所以找上了叶旭尧。 叶旭尧与清王府的关系算不上好,毕竟当年林珑在游湖之上遇到的事情都有慧明郡主的影子在,最后却没能追究她的责任,想来也是十分的遗憾,毕竟当时更多的证据是指向了霍香玉。 所以当简靖书找上门来,他倒没有推却,能在多年后为爱妻出一口气,他是不吝于去做的,更何况他也收了妻子床榻上不少的“贿赂”。 有了叶旭尧的插手,新上任的京城府尹立即行动。 清王爷看到这下级官员找上了自己家门,当即大怒,不过在当到对方的理由后,他更是道,“你们无权审理本王的女儿,她是当朝郡主。” “回王爷的话,天子犯法更是与庶民同罪,王爷包庇郡主不是明智之举,若不然,这事只好禀明圣上,请圣上裁决。”京城府尹也寸步不让。 清王爷气极。 两方来回交战,此事竟然传得沸沸扬扬,将清王府置于越发尴尬的位置。 最终清王爷让了一步,允许自家女儿受审。 慧明郡主早就想好了对策,她把一切都推给了自家的大丫鬟,这大丫鬟受到主子的威逼利诱,为了家人平安惟有硬着头皮承认下罪行,说自己不甘心主子被拒婚受辱,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等等,把所有的罪都揽下了。 清王爷抓住这点不放,只说他御下无能纵仆行凶,半字不提教女无方。 京城府尹吃了这一瘪,真的与清王府对上,这明眼人都知道这大丫鬟是替罪之身。 堂后,叶旭尧朝京城府尹道,“你若想扳回一局,那大丫鬟是个突破口,她若改口供,清王之女还能逃脱罪责吗?” 京城府尹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遂朝叶旭尧做了一揖,转身就去审问清王府顶罪的大丫鬟。 这大丫鬟初时咬紧牙根什么都不说,就连上刑也不能使她开口说真话,最后还是这京城府尹行了偏招,才能令这大丫鬟道出真相。 没想到慧明郡主为了脱罪,居然把人家的父母家人都关押起来威逼利诱,想来都令人发指。 这回清王无法再包庇女儿,慧明郡主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阶下囚。等真正被京城府尹带走,她才知道害怕。 “父王,您救救女儿……”她朝父亲哭着求救。 清王爷一脸的纠结,这女儿给他带来了莫大的麻烦,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骨肉,如何真能舍弃? 清王妃倒是心里清楚,兼之早就看不惯慧明郡主,这会儿更是拉住自家王爷,“王爷,别冲动行事,不然救不了慧明,还要搭上您,王府还有这么多人需要王爷,您可不能为了一个庶女自毁长城。” 清王爷顿时清醒过来,这庶女招惹是非的能力十分强,当年就把自己的腿给折腾瘸了,不知悔改便罢了,还要弄出绑架的事情来,说来十分的丢脸。 这么一想,他不再想插手管女儿的事情,反正他的女儿也不少,没了慧明郡主,还会有其他人,或许还可以再增几个也未定。 最终,他不再管这个女儿的死活,但心中对简靖书更为记恨。 没了清王爷的照拂,慧明郡主的下场可想而知,因情节恶劣,她被剥夺皇家郡主的头衔贬为庶民,随后是判刑二十年。 当知道自己要在这不见天日的监牢里面坐上二十年,慧明郡主当场晕了过去,她一向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从这一刻起,她的噩梦再也没有断过。 没了扰心事,权英姿准备婚礼更为积极,简家的糟心事她都已知晓,简靖书跟她交代的一清二楚,她都表示了谅解,这让简靖书颇为感动。 其实权英姿有什么不可谅解的?做错事的人是简靖武与那珍姨娘,关简靖书什么事,再说现在这两人一流放一死,就更与她八杆子打不着了。 三月花开得正艳之时,权英姿再度披上了嫁衣,权吕氏看着命运坎坷的女儿终寻到共度一生的良人,未等女儿开始哭嫁,她就已经自个儿先哭了出来。 “娘,我现在不好好的?您放心,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不管如何,这下半辈子我都会过得平安顺遂。”权英姿安慰着母亲。 权吕氏这才渐渐止泪,伸手给女儿弄平整嫁衣,眼里还有着不舍之情,不过女儿能再度出嫁,她也真是放下一桩心头大事。 权英姿是再蘸,但婚礼却办得隆重不已,这让京城不少人都特意出来看她十里红妆风光再嫁。 惟有神武侯府紧闭大门,连下人都约束了不许到外面去,毕竟权英姿曾是钟家的儿媳妇,如今人家琵琶别抱,他们自然觉得脸上无光。 钟尤氏却是老神在在,没有对这过继来的儿子的小家子气行为说什么,她的时日无多,管不了这么多闲事,现在权家丫头找到了托付一生的良人,她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心事了。 几个孙儿媳妇都围着钟尤氏逗她开心,她也大笑出声,该吃吃,该喝喝,到了她这年纪,也没有必要再去做些惹人憎恶的事情。 林珑因为有身孕的缘故,并没有前去参加权英姿的婚礼,免得冲撞了彼此,故而窝在府里与大腹便便的苏妙珏打叶子牌,再加上同样不能去参加婚礼的林琦。 三个孕妇一边玩牌一边说起孕期内的趣事,倒是其乐融融。 林珑没看到权美环,遂问起林琦,林琦不在意地道,“娘去参加婚礼了,外祖父亲自开的口。” “这么说来她与权家的关系和解得不错。”林珑自然也为亲娘感到高兴,比起过往,权美环现在算是改进了不少,人也不能老抱着老黄历不放。 “外祖父到底是疼女儿的,只是当时被娘的行为态度伤透了心才会不认娘的,如今外祖母卧病在榻,日子也就那么多,哪还有什么隔夜仇?”林琦现在快要当娘了,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林珑斜睨她一眼,“看来这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这种话搁以前你可不会说。” “姐,哪有你这么看输你妹妹的?”林琦抗议,“没得让苏姐姐笑话。” 她来往襄阳侯府多时,与苏妙珏也渐渐熟络,遂舍去那套繁文缛节,两人改唤起姐姐妹妹的,倒也更加亲近。 苏妙珏出了张牌,笑吟吟地看着姐妹二人,“林妹妹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我何时笑话你来着?” “好啊,敢情你们妯娌是合着来欺负我一个。”林琦哇哇叫。 林珑却与苏妙珏交换一个眼神,大笑出声。 一时间,暖阁里面笑声不断。 与三个孕妇的轻松相比,权英姿却是紧张不已地坐在新房里面,哪怕已经不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到来,她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 喜怕在喜娘的好话声中被掀起来,她抬起头微掀眼睑,看到简靖书温和儒雅的面孔,突然朝他微微一笑,这一辈子,她似乎等的就是他。 简靖书坐到她的身边,两人共饮一杯合卺酒,香醇的美酒入肚,她的脸上飘起两抹诱人的红晕。 简靖书不禁看得痴了,直到有人来闹洞房,他这才回过神来。 权英姿一直是娇羞的,洞房花烛之夜,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不懂,只能任由他带领沉沦在感官的愉悦当中。 人生第一次,她体会到身为女人的快乐。 新婚的权英姿是美丽动人的,她脸上的阴霾全都消失不见,林珑再见她时,不禁也开玩笑道,“英姿表姐嫁对了人,现在美的连我也要动心了,表姐夫看来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权英姿却是抱着林珑那对小儿子不放,“连你也要来开我玩笑,珑表妹,我可极怕表妹夫,他若是吃醋了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叶旭尧,她一向接触得少,这人面部表情又少,不若简靖书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容,所以她有几分悚这个表妹夫,也就只有她家表妹才受得住。 林珑笑道,“都老夫老妻了,他哪还会吃醋?” 话虽如此说,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极为灿烂的。 四月暮春时节,方辩携贝明绯以及贝氏夫妇抵达京城,他连梳洗调整也没有,就与贝明绯直奔襄阳侯府,对于没见过面的女儿那思念之情早已泛滥成灾。 林珑早就收到了消息,带着方念苏一直在正堂等待着,直到贝明绯激动地跑进来一把抱住小小的方念苏,她才松开小人儿的手。 “我的苏姐儿,娘都快想死你了……”贝明绯在女儿的脸上猛亲,离开这么长一段日子,她几乎每天每夜都在想自己的宝贝女儿。 许是母女亲情的牵绊,本来已经极度粘林珑的方念苏却是伸出小手抱住贝明绯的脖颈,没有开口唤娘,但动作却是亲近无比。 方辩倒像是有几分近乡情怯一般,他缓慢地走向女儿,仔细地打量着这小小的人儿,这孩子长得像他也像妻子,突然,他感觉到身为人父的喜悦之情。 “苏姐儿。”他努力地让自己笑得温和。 贝明绯这才抹去泪水,抱起女儿看向丈夫,“苏姐儿,这是你爹,快,唤声爹。” 方念苏却是在贝明绯的怀里扭动不已,她转头看向林珑,小嘴儿扁扁的。 林珑知道这小娃儿是想向自己撒娇,遂上前轻轻地摸着方念苏的头顶,“苏姐儿乖,这是你爹和娘亲,干娘都教过你的,这么快就忘了?” 方念苏一向听林珑的话,绞了绞手指,一双像极方辩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方辩,“爹。” 方辩觉得自己这一生当中听过最美妙的词语,应该就是这声爹,心里对女儿的疼爱已是涨得满满的,“诶。” 林珑看到一家三口渐渐熟络,这才给贝明绯打了个手势,自己悄然退下,她若在场,并不利于方念苏与双亲亲近。 方辩带着贝明绯在襄阳侯府住了两天,把方念苏笼络住,孩子没再闹,这才带着妻女告辞离去。 他在京城早就置办了房产,在进京之时就让人打扫干净,所以也就没有在贝府居住,搬进了新家,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贝明绯特地请林珑等亲朋好友前来暖房,不过是半年的功夫,她的脸又重新丰腴了起来,方辩方才感到满意。 四月底,苏妙珏在深夜开始做动,襄阳侯府立马灯火通明。 林珑已经躺下了,得了消息后,立即与叶旭尧起身穿衣准备过去叶旭融的院子。 “没想到这个孩子选了半夜三更这时辰到来,但愿母子平安。”她由着叶旭尧侍候穿衣,以前都是她侍候叶旭尧的,自打怀了这第三胎开始,就变成了叶旭尧侍候她,果然风水轮流转。 林大姑娘表示很满意。 叶旭尧自个儿正穿衣时,林珑已经是坐不住,不停地催促他快点。 他看了眼妻子,“急什么?你过去又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你也怀着孩子呢。生孩子至少也得几个时辰,就算现在过去,估计等天亮了孩子才能落地。” 这是他当了两回爹的经验谈,不过别看他现在说起来老神在在的样子,那会儿林珑生产时他却是比谁都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倒是可以安抚安抚三弟妹的心,她是头胎。”林珑没好气地道。 叶旭尧知道孕妇惹不得,只好快速地整装完毕,携着林珑急匆匆地赶到叶旭融的院子。 他们夫妻到时,叶钟氏早已到达,正焦急地屋里走来走去,与她同样反应的就是脸色苍白的叶旭融。 “婆母,情况怎么样了?”林珑忙上前去问道。 叶钟氏赶紧让她坐下,“宫道刚开,还要等些时候孩子才能落地。” “那我进去看看。”林珑坐不住,这生孩子可不是小事,头胎一向风险最大。 叶钟氏点了点头,与林珑一块儿进了产房。 叶旭尧轻拍了下弟弟的肩膀,“融弟,别担心,一定会母子均安。” 叶旭融点点头,不过想要他放松真的好难,他是头一次经历这些事。 最晚到来的是叶老侯爷,本来不欲惊动他的,不过这大房三孙儿媳妇要生孩子,他怎么也得过来看看,不能厚此薄彼。 苏妙珏叫得喉咙都沙哑了,最后才在天亮时分生下一个大胖儿子。 叶钟氏抱着这新得的孙子对着光亮处仔细地瞅着,在她眼里这新生的娃儿长相随了小儿子,竟是越看越是喜欢。 外面的叶旭融却是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他哥,“哥,哥,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知道,你当爹了。”叶旭尧很想一把拽下他,生性不爱与人太过于亲近,不过念在他弟弟现在高兴得像个傻子,他就宽宏大量地不与他计较。 叶老侯爷又添一增孙,同样高兴地直抚胡须,还说要回去想个好名字。 襄阳侯府为这新出生的婴儿大摆满月宴,规格不输于林珑那两胎四个娃儿,至少表明叶钟氏没有偏心一碗水端平。 宫里苏梓瑜也有赏赐下来,好歹是自家侄女,又没有亲爹娘了,她这娘家姑姑少不得多关心一些。她肚子渐圆,也就没有出宫去探望新出生的小娃儿。 叶家的兴奋劲儿一直延续到五月底方才停歇,原因不是别的,是五房出事了。 林珑挺着微凸的肚子与叶钟氏赶到叶明悛的府邸,同行的还有叶老侯爷和叶旭尧,一行人的脸色都黑沉着。 “鹏哥儿怎么样?”叶老侯爷一到来,立即就问道。 叶明悛一脸憔悴地站在儿子的病床前,“没什么起色,大夫说落水救上来太晚了,若能熬得过或许能捡回一条命,怕只怕……” 那几个不吉利的字眼他却是说不出来,这是他惟一的嫡子,虽说平日里也不宠爱,可真的出事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府里的人呢都是吃干饭的吗?连哥儿也没有照顾好?”叶老侯爷再度咆哮。 叶明悛这惟一的嫡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一个少年郎怎么会落水从而导致救援迟缓? 这里面怕是有不少文章可做。 叶家人都是大家族出身的,自然明白里面的腌脏事不少。 “彭姨娘呢?她当家,这事她得交代清楚。”叶钟氏沉声道。 “她为了救鹏哥儿吃了不少水,现在还昏迷着。”叶明悛一脸痛心地道。 这答案真的出乎众人的预料,林珑还多看了几眼叶明悛这五叔父,这可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再说彭姨娘与叶蔓玲、叶旭鹏姐弟俩积怨很深,她会大发善心去救人? 别人林珑不敢说,至少彭姨娘不是这样的人,很多次,她都看到彭姨娘眼里的怨毒之色,毕竟当初彭姨娘怀的孩子就是叶蔓玲姐弟俩给弄没的,这仇她不可能不记。 正在这时候,已经出嫁的叶蔓玲一脸紧张地匆匆进来,连给长辈行礼也没有,就冲到叶旭鹏的床前,握住叶旭鹏的手,眼泪就不停地流了下来。 看着弟弟没有生气的面孔,她心痛不已,出阁时最为担心的就是这弟弟,彭姨娘那阴险小人指不定会怎么对待他?果然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她一抹眼泪,转头看向父亲,眼里有着一抹阴冷,“爹,彭姨娘那贱人呢?” “你唤谁贱人?她为救你弟现在昏迷着,若不是她发现,你弟现在都没命了。”叶明悛不喜欢这个女儿,觉得这个女儿不尊敬他这个当爹的。 “她有那么好去救鹏弟?我呸,这些骗骗别人尚可,我还不知道她?爹,你平日里偏心也就罢了,现在你的惟一嫡子还躺在床上,你怎么还能偏袒那贱人?” “啪”的一声,叶明悛恼羞成怒地打了女儿一巴掌。 叶钟氏看不过眼,上前去把叶蔓玲抱在怀里,怒瞪叶明悛,“五叔,你这是做甚?为了一个姨娘打孩子,你也做得出来?” 叶蔓玲窝在大伯母的怀里痛哭不已。 被长嫂训斥,叶明悛满脸羞红,“大嫂,我……我这不是一时急嘛……” “急也不能打孩子啊,玲姐儿已经出阁了,你还打她让女婿怎么想?”叶钟氏训道。 叶明悛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出害了鹏弟之人。”叶旭尧沉声道。 他的话音一落,顿时没人再说话了。 叶老侯爷当即做主把五房暂时交给叶钟氏和林珑打理,务必要找出敢害主子的凶手来。 彭姨娘醒来后,立即哭哭啼啼地跑来看昏迷不醒的叶旭鹏,这一下子就点燃了叶蔓玲这爆竹,她当场与彭姨娘撕打起来,还挨了劝架的父亲几巴掌,可她不后悔。 凶手还没有找到,叶旭鹏就挺不过当晚,就结束了短短十来年的生命。 叶蔓玲哭得几欲晕厥,更是见彭姨娘一次就打一次,让叶明悛发怒不已。 在叶旭鹏停灵的正堂内,收到儿子死亡消息的叶彭氏不管不顾地从庵堂回到家里,身着素衣的她满脸苍白地走向儿子的灵前,伸手抚上那棺材,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旁的叶家众人看了也忍不住落泪,叶钟氏也没有斥责叶彭氏私自跑回来。 叶蔓玲哭着去抱住亲娘,“娘,鹏弟死得冤啊,是彭姨娘那贱人害死他的……” 叶明悛见女儿还胡说八道,上前去想要教训女儿。 叶彭氏却是回头冷冷地盯着他,这女人本是他的发妻,他一向也看不起她,可今天她的眼神却让人不由得害怕,他忍不住倒退一步。 叶彭氏没有理会丈夫女儿,径自走向哭哭啼啼的彭姨娘,“是你害死我的儿子?” “不是,太太……”彭姨娘张嘴就否认。 谁知,叶彭氏却不听她的辩驳,突然掏出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刺向彭姨娘的胸口,“贱人,你得给我儿子偿命……” 彭姨娘没想到会有这变故,根本就没有设防,她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把刺向心脏的匕首瞧,突然就笑了出来,一反刚才哭啼的样子,“你就算杀了我,你儿子也回不来,姑姑,你害了我未出世的孩子,我杀了你儿子,咱们两清了……” 叶彭氏哪里肯跟她两清?一听到她承认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当即发狂般连捅彭姨娘好几下,把所有的怨恨与愤怒都发泄出来。 灵堂上的惨案让众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叶明悛更是脸色惨白不已,他一直不相信温柔的彭姨娘会做下这等恶事,现在亲耳听到她承认,那滋味可想而知。 叶老侯爷似乎苍老了不少,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 叶彭氏在杀了彭姨娘后就疯了,镇日抱着枕头唤鹏哥儿,叶钟氏看得颇为感慨,安排人手去照顾她,不管以往有什么恩怨,这都是一个失子成疯的可怜女人。 林珑主理了叶旭鹏的丧事,一个未成亲没有后代的年轻人逝世,丧礼的规格不高,不过也算是体体面面地让他入土为安。 惟有大受打击的叶明悛缓不过神来,在儿子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过后,他一反常态地遣散了府里的姬妾。 缓步走进妻子的房里,他听到妻子唱着温柔的儿歌哄着怀里的枕头儿子入睡,连他进来,她也没有发现。 当他的手轻抚她的头时,她抬头朝他轻轻一“嘘”,“别吵着我儿子睡觉……” 叶明悛突然流下泪来,头一次他感到悔恨,这都是他的错。 风流放荡不羁的叶明悛变成了最守清规戒律的人,这转变让不少人都适应不了。 林珑私下里与叶旭尧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赔上了自己的惟一一个嫡子。 叶旭尧却道,“好了,别再想这糟心事,你正怀着孩子呢。” 林珑遂不再提及五房这桩惨案,反正现在叶彭氏也疯了,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六月底,林珑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到笨重之时,三天五头地往霍家跑,林琦过了预产期仍没有动静,林珑为这妹妹也暗着急,面上却又不显露半分。 霍源与林琦对孩子早已期待不已,熬过了辛苦的怀孕期就等着瓜熟蒂落,哪里知道这瓜就是不落,夫妻二人也担心孩子是不是有个闪失。 “这种例子也是有的,我跟你说,譬如我们家的三姑娘奶奶叶蔓安,她怀胎就满了足足十个月还超了好几天才生下来,现在你这胎还未足十月呢,你也别太担心。”林珑如是安慰着妹妹。 林琦仍难掩脸上的担忧,“姐,真不会有事吗?” “琦儿,你放心好了,你姐好歹也生了两胎。”林珑只好拿自己来安慰妹妹。 结果在林珑安慰之下的午后,林琦终于做动了,一直守着她的权美环谢天谢地之余赶紧安排稳婆接生。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倒是还没忘遣人去通知林珑,这大女儿有多担心小女儿,她都看在眼里。 林绿氏正好在林珑那儿,她心里也担心着林琦这一胎,在林府里呆不住,又怕到霍家去表现出担忧的样子,从而增加林琦的压力,思来想去,惟有到林珑这儿才能感觉到心安定一些。 哪知偏偏今日却听到好消息,林珑与她都喜出望外,二话没说立即赶往霍家。 霍源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甩下手中的公事,往家里赶。 林琦是头胎花费的时间比较长,林珑与林绿氏到达时她还在阵痛中,并且连亲娘权美环的安慰也没有用。 林珑进来的时候,她正握紧权美环的手叫唤道,“娘,娘,我会不会死……好痛……” 她没想到生孩子会是这么痛,她姐还一连生了两胎,想来都像是神话一样。 “废话,怎么会死呢?”林珑立即开腔训斥妹妹。 “姐,姐,你来了……”林琦赶紧看向林珑,一脸的难过无助,而新一轮的阵痛到来,她“啊啊啊”叫出声,面容都有几分扭曲。 权美环心疼不已,给女儿擦汗之余,又不停地鼓励她用劲。 林珑也心头一紧,她坐到亲娘权美环的身边,接过权美环手中的巾帕给妹妹擦汗,“琦儿,坚强一点,只要咬咬牙,肯定能顺利生下这孩子,相信姐,你一定不会死。” 林琦转头看向林珑的时候,触及到长姐眼中坚定的眼神,她原本有几分畏怯生产之痛,渐渐又不再害怕。 林绿氏没有凑得太近,毕竟床边的位置有限,她只能在外围焦急地看着,双手合十地祈祷着林琦能母子平安。 在亲人的鼓励下,她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阵痛方才在子夜时分生下一个男孩。 外头的霍源早就等待不及,若不是叶旭尧按住他,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陪伴林琦,一听到孩子的哭声,他怔了怔,随后立即朝里面问道,“是不是母子均安?” 霍堰觉得儿子这会儿有够丢脸的,若有意外,稳婆会出来告知的。 叶旭尧老神在在地看着霍源出丑,不过他却能理解霍源此时的心情,毕竟他亲身经历过。 没一会儿,就有稳婆抱着孩子掀帘子出现,“恭喜爷,生的是哥儿呢……” 霍源想看的是妻子不是儿子,他把儿子抱过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稀奇处,只觉得这孩子像只红猴子似的,遂脱口而出一句让林琦恼怒一辈子的话,“怎么这么丑?” 叶旭尧和霍堰都颇为诧异地看着他,这是自己的孩子,哪有当爹的这么说话的? “新生儿就是这样的,你当初出生时也这样。”林珑掀帘子出来没好气地道。 霍源不好得罪大姨子,不过又记挂妻子,“我想现在进去见见琦儿……” 林珑侧了侧身让他进去,这让霍源高兴得顿时找不到北。 林珑摇了摇头,看到霍源到了林琦身边,生产过累,林琦睡着过去,握紧她的手深情一吻,“琦儿,辛苦你了……” 看到这里,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看到霍堰抱着新生儿在逗弄,她与这老男人不对盘,所以也没有凑上前去抢抱新生儿,不管怎么说,这新生儿也是对方的亲孙子。 径自走向丈夫,她有些累地靠在丈夫的身上。 叶旭尧环住她的腰,“很累?” “还好,所幸琦儿母子平安。”林珑觉得妹妹喜得贵子,她这个长姐才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 叶旭尧收紧手臂,“靠着我歇一会儿。” 林珑闭上眼睛假寐。 霍家添丁自然大摆宴席,霍堰逢人都说他家孙儿有多可爱,看得林珑牙痒痒的,这老头就是欠揍,她不否认自己对他的偏见依旧。 权美环是最高兴的,有了这孙子,她觉得人生已足矣,就连对林绿氏那些微的嫉妒都消失不见,至少林绿氏现在不能与她比。 七月酷暑褪去之时,清王爷找了个不是大问题的问题来弹劾简靖书,他赔了一个女儿,自然不会放过整倒简靖书的机会,而且他还以皇叔的身份大打亲情牌。 皇帝朱翊也借这机会考验简靖书,很快就下达了旨意,简靖书被贬摘出京。 这一切都在简靖书与权英姿的预料当中,夫妻二人没有惊讶,很平静地接受了这贬摘出京的旨意,怀了两个月身孕的权英姿开始打包行李。 简梅氏却是叹息一声,儿子好不容易才爬到高位,一下子又打回原形,原本家族的人对自家儿子多有推崇,现在一看到他被贬摘,就又连门都不登了,可见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简靖书却安慰母亲道,“娘,对于儿子来说这是好事,借此能看清多少人心?儿子没有损失,我相信圣上还会再给我机会的。” “对啊,婆母,我对夫君很有信心,他有这能力。”权英姿也表态道,身为妻子,无论如何她都会支持自己的丈夫。 简梅氏看他们夫妻仍然笑容满面,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大半,“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看着办吧,本来这路途遥远,我是不想跟你们去的,不过儿媳妇现在刚有身孕,劝你留下生完孩子再去你又不愿,我放心不下,再说也还得照顾儿媳妇月子,所以我还是得跟着你们。” “婆母,我们肯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困难只是暂时的。”权英姿笑道,成亲以来简梅氏待她是真心不错的,她自然也报以真心。 简梅氏一向喜欢权英姿这份乐观,连带她也觉得儿子这次被贬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林珑却是挺着凸起的孕肚到简府来,自家表姐出了这样的事情,身为亲戚,她少不得也得关心一下,更何况她与权英姿的关系极好。 一到简家,却见权吕氏与权包氏婆媳俩也在,权英姿正在招待她们。 “看来我来得真及时。”林珑笑道。 “珑表妹来了?赶紧过来坐。”权英姿招呼着林珑入坐。 林珑向权吕氏这大舅母微微行了一礼这才坐下,同时顺手也拉着权英姿坐到身边,“英姿表姐刚有身孕操劳不得,这回表姐夫贬摘之地颇为贫苦,你这身子跟着去,我有些担心,万一路途上发生个什么意外,这可如何是好?” “听听,你表妹也是这么说,你这才两个月的身孕如何能折腾?孩子还没怀稳呢。”权吕氏实在是担心女儿,就算要与丈夫同甘共苦,也不能这样不顾身体啊。 权英姿轻抚肚子,“娘,您就别太操心了,我们把大夫都请好了,而且是往南而去,那儿没京城冷,小心些不碍事的。” 权吕氏知道女儿是倔脾气,怎么劝也不会听,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权包氏是大嫂,管不得这姑奶奶的事情,遂也抿唇不语。 林珑还是皱紧眉头,“英姿表姐,我还是觉得这样做太玄……” “珑表妹,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也感动得很,但我不想一人独留京城。”权英姿道,“夫君也劝过我,让我生完孩子明年再去,可我舍不得他一人在那儿受苦,只有陪着他,我才能安心。” 林珑与权吕氏这大舅母对视一眼,也心知说什么都没用,遂也不再劝,而是问起权英姿行李打包得如何,可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权英姿笑道,“我都准备好了,珑表妹有心了。”顿了顿,“如若有机会,还请表妹夫在圣上面前为我夫君多多美言几句。” 比成丈夫这很快就陨落下来的红人,叶旭尧的地位却是稳如泰山,若能得他帮忙,自然事半功倍。 “那是自然,英姿表姐放心,哪能不先顾着自家亲戚?”林珑道,“这次实在是清王爷下了大力气,圣上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这才有了这道旨意。” 当然这是表面的话。 在她离开之时忍不住附耳与权英姿道,“英姿表姐不用太担心,表姐夫只要表现得好,圣上会看得到的。” 权英姿是聪明人,哪里会听不出这弦外之意?当即会意地点点头。 林珑这才轻拍了一下权英姿的手背,与她道别。 在简靖书携妻子与母亲离开京城的时候,林珑正在宫里等待着苏梓瑜产子,这一次没有任何的风险,不过阵痛了个把时辰,苏梓瑜就生下了哇哇大哭的皇子。 皇帝朱翊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给儿子赐名叫朱子明。 林珑正在陪着产后的苏梓瑜,把皇帝赐名给小皇子的事情说了出来,苏梓瑜笑道:“这倒像是他的风格。” “这表明圣上十分疼爱小皇子。”林珑觉得皇帝现在才算是勉强可以看得过眼,也算是配得上义母苏梓瑜,若是像以前那样犯浑自然免谈。 苏梓瑜笑笑不答,她吃了多少苦才能换来今天的日子,虽然知足,但一想到那三个无辜被害死的孩子,她对朱翊还有一份不可言说的愤恨在,不然她的三个孩子死得太冤。 皇家再添新成员,京城民众也跟着欢呼,苏梓瑜这独占帝宠的皇后也渐渐被人抬高,她是小太子的生母,未来妥妥的太后。 叶旭尧亲自去接林珑出宫回府,看着她的大肚子道,“我是近做梦,梦到你生了个乖巧的闺女,娘子,我们这胎应该会如愿。” 林珑闻言,颇为无语,丈夫对女儿的执念颇深,她有种预感,这一胎丈夫八成会失望,当然这会儿她不泼他冷水。“上回备了不少闺女的小衣物,我们这次就不用再准备了,倒是得吸取上回的经验,得给哥儿们准备准备……” 叶旭尧不置可否,不过脸上的神色还是颇为不好看,“你看着办吧。” 林珑斜睨他一眼,暗地里撇了撇嘴。 九月底,怀胎快十月的林珑终于胎动,叶旭尧等这胎出生已经等了许久,如同霍源一样,当听到妻子要生产之时,他立即就往家里跑。 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等他赶回家中的时候,林珑已经顺利生产了。 叶钟氏一看到儿子就笑道,“你回来得真及时,孩子已经顺利落地了,是个哥儿……” 叶旭尧本来以为是女儿,刚想伸手抱抱自己的宝贝闺女,结果却从他娘嘴里听到哥儿这词,顿时脸上的神色都变了。一把掀开襁褓,脸色更是黑得难看。 忆及前两次都是双胞男孩,他皱眉道,“娘,还有没有一个……” “你以为双胞胎满地走啊?”叶钟氏没好气地看着儿子,这生了孙子更该高兴。 叶旭尧倒是立马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双胞胎男孩了,男孩太多易淘气不好管教,还是闺女好。 林珑此刻身处梦境当中,她梦到回了苏州。 与当年落魄回去不同,这次她却是衣锦还乡,一切显得熟悉又陌生。 她梦到带着孩子们去给祖父还有父亲扫坟,向他们骄傲地展示着她的幸福,她还告诉祖父与父亲,妹妹林琦生了一个儿子后又生了个女儿凑了个好字,而弟弟林栋却高中状元,一时间在京城风头无两,有着昔日祖父与父亲的威风,更是觅得一美娇娘。 祖父与父亲都在天上捻须看着他们姐弟仨的幸福。 这梦境很美好,美好得她舍不得抽身离开。 感觉到身子在摇晃,她幽幽地转眼,结果看到丈夫正在给她换衣裳,她声音有几分沙哑地道,“旭尧,我睡了多久?” 她感觉没睡多久,不过身体却酸软不已,这时候她才记起没有上坟一事,她不过是生了孩子后睡着了。 想到梦境中的一切,她的神情颇有几分萧瑟。 “在想什么?”叶旭尧道,猛地想起霍源批评了一句孩子很丑,事后被林琦算账的事情,遂他吸取教训,“哥儿很健康,与他的兄长们一样。” 林珑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她是知道丈夫有多么想生个女儿的,“旭尧,你说这话言不由衷你知道吗?” 叶旭尧头一次感觉到尴尬,轻捏了一下妻子的俏鼻梁,“就你这丫头不给我面子。” 林珑示意他坐近自己,半起身靠在他的怀里,“旭尧,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 林珑带着笑意诉说着梦中的情形,“如果成真了该多好?” 叶旭尧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会成真的,相信我,以后我带你回苏州给祖父与岳父上坟,到时候你就可以向他们表示我们很幸福……” “旭尧,真的可以吗?” 林珑开始期待,抬头看到丈夫的脸色十分的笃定,莫名的,她就是相信他。 伸手揽上丈夫的腰,她打了个哈欠,“我等着。” 叶旭尧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眼里柔情万丈。 想起苏州城相遇的那个雨夜,他的微恼却化做此时的庆幸。 此生遇到你,真好! 生活在继续,他们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新篇章,幸福如同花儿一样,灿烂绽放。——全书完 ------题外话------ 纵有千般不舍,也会有走到终点之时,本文正文已完结,番外会陆续送上,期待番外的亲爱的们请耐心等候。 嫡妇是某梦码字历时时间最长的,期间有放弃有坚持,想来不胜唏嘘,如若没有你们的支持与鼓励,就不会有嫡妇的完本,万分感谢每一个支持与鼓励某梦的读者!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