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宰相千金太难宠   作者:清若冰依   卷一:局中迷棋   楔子:前生劫   湖边的垂柳温柔地垂下枝条,水平如镜的湖面倒映着两人的影子,女子一身粉衣,明媚的双眸透着傲气,一头的青丝被许多簪子绾起,温顺地靠在男子的怀里;而那男子相貌俊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沉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只是全身透着一股冰冷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这一对璧人,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着实令人羡慕。   可是在不远的竹林深处,一名白衣女子却怔怔的看着,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落在地上滴成了一朵朵纯白的莲花,女子抚着胸口,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是天上的神若帝女,与妹妹梦如一起掌管梦境。人人都道她无心无欲,淡雅不争,却不知她心中一直藏了个人,那人是天上的司空神君,司空生性无情,喜好杀戮,且从不近女色,梦若也不是个狂热的性子,就这般默默地喜欢了他许多年。   直到痴心被打碎的那一天,她漫步竹林,却看到那样令她心碎的场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待谁如此温柔过,心在那一刻碎了一地,嘴角勾起一某嘲讽的笑,原来,是她太自作多情,原来,他喜欢的是梦如。   梦若呆呆地站着,仿佛这样能够让她彻底心死。   脚下一个趔趄,泪珠划疼了她的脸,终究是转身离去。   这一切皆被云徽收入了眼底。   云徽是三界之主,掌管天,地,人三界。作为三界之主,云徽神帝的法术深不可测,可他长的竟要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精致的面孔,一双漂亮的丹凤眉,嘴角微微上翘,肤色雪白,唇瓣是仿若女子一样的嫣红,云徽虽美,却不失帝君应有的威严,引得不少女仙倾慕,但他却迟迟没有立帝后,只因那落尽九天之碧的神若帝女。   第一次动心许是那次瑶池盛会。   梦若一袭白衣,一直素雅的梅花簪子绾起她的头发,虽未施粉黛,却也绝色倾城,眼眸中是那千年不变的平静与淡然,快得没有人发觉,而她望向司空之时,却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那深深藏在眼底纠缠的情爱,云徽却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掌管天地万年,却从来没有一神一魔一妖一人可以让他有这种感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疼。   梦若抚琴,琴弦作响,白色不知名的花朵便绕着她漫开,洒落在天际。   梦如却与梦若的素衣不同,一袭盛装显出她的贵气,眸中尽是媚人的姿,起舞娉婷,裙角飞扬出妖娆。   那一曲一舞,不知俘获了多少仙君的心,云徽亦是在梦若的琴声中从此无法自拔。   那不染风尘的绝世姿容仿佛还在眼前,眼看梦若的身影越来越远,云徽不得不缓过神来了,隐去自己的气息,跟着梦若一路回到了水月镜花。   琴声悠扬的传来,歌声婉转,却充满凄凉,令人心碎:   既然此生已错过告诉我你梦到什么   你说爱恋只是场错我似曾记得   掌心的线断了连络   惹来太多牵扯   一滴泪滑落有意碰落他的烛火   都快忘记相逢为何心事难说破   情比纸伞斑驳   ……   凡人总难舍   爱过恨过也就罢了   偏要回眸动了心魔   这千年寂寞奈了红尘几何   一曲罢,无声的泪又从梦若眼角滑落。忘,谈何容易?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注定是一场悲剧,可是她又能奢望什么?从喜欢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要伤心的结局,更何况他和妹妹两情相悦,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搅?   一只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梦若诧异的抬头,随即却是不着痕迹的从云徽的怀抱中躲开,“臣见过神帝。”   云徽轻轻拭去了梦若眼角的泪珠,明明知道她哭泣的原委,可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哭了?”   “我没有哭!”梦若有些恼怒地挥开了云徽的手,意识到语气不对,又换了口气,“帝君可是来巡查梦境的?”   云徽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却觉得有趣,也不与她争辩,“自是来巡查的。”   “那神帝这边请。”梦若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漠冷清,这才是寻常时候的她。   云徽在踏过门槛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自己的理由,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接近她。   在这三天里,云徽一直呆在梦若那儿,明则处理公务,暗则怕她出什么意外。   这梦境之事倒也多,梦若陪着云徽处理事情,好似也忘了伤心之事。也或许…还是记得,只是不愿再记得。   这样安逸的日子云徽是宁愿永远也不要流逝的,可是身为神帝他自有许多无奈,在得知地界叛乱的消息后,又匆匆走了。   云徽身为神帝,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很快处理了一堆事务,并派遣司空率大军前去镇压。   可在出征前一天却出了事情——梦如误闯了禁地!   这禁地可非寻常之地,里面囚禁着许多上古恶兽,即是云徽进入也未必能活着出来,何况梦如虽是神若帝女的妹妹,可和姐姐却是大相径庭,自从几千年前起法术就没什么长进,至今还是个女仙。   司空得知此事,不顾出征在即,硬是闯入禁地,所幸梦如并未深入,也没有碰到强大的魔兽,司空很快找到了她,但禁地幻境重重,虽说两人无恙,却也费了好些时候,才寻到了出口。   但一出来,就被天兵拿下。   原来,大军没了主帅,一盘散沙,导致地界直逼天庭。天庭岌岌可危,幸有云徽帝君亲自率军,镇压了叛乱,虽说镇住了,但天庭损失惨重,折了好几员大将,天兵伤亡更是不计其数。   众仙一齐上奏云徽要求重惩司空和梦如。   司空虽铸成大错,但毕竟战功赫赫,只是贬入凡尘,受轮回之苦再回仙位;而梦如罔顾天条,私闯禁地,司空又因她耽误战事,因此被判诛仙之刑。   天兵将梦如押上诛仙台,诛仙台下是熊熊烈火,入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梦如摇着头,对死本能的恐惧迫使她后退。   天兵却无动于衷。眼看离火越来越近,梦如绝望的闭上眼,随着身体的坠落,那股炙热之气也迎面扑来。   千钧一发之刻,一根白色的绸缎拉住了梦如。   却是梦若。   司空缓下一颗心来,梦若并没有放过他细微的变化,心里忍不住泛起苦涩,他竟如此在意。   “梦若参见帝君。”梦若缓缓跪下,神情如水而淡漠无痕,不悲不喜让人没有办法看出她的喜怒哀乐,“帝君可否饶了妹妹,臣愿替她受刑。”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梦若收起了偷偷打量司空的余光,她只怕看见他,她会不舍,她会动摇,与其千年的深爱不舍,还不如就此了断,至少,他还能记得自己。   可是梦若不知道的是,在她说出那番话后,司空的神情却刹那变了。   云徽闻言怔怔看着她,看着她眼眸中深深隐藏的苦涩,心也阵阵作痛,哪怕他负了你,你也要做到如此吗?   而众仙却是议论纷纷,一仙站了出来,“禀帝君,这梦若刑场劫人,实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如此大逆之罪,应将梦若与梦如一并严惩。”   此言一出,众仙纷纷应和。   “放肆!”云徽甚是恼怒。众仙赶忙住了嘴,不敢再多言。   云徽冷冷扫了一圈,目光在说话之人的身上,“夜羽仙君,你造次了!”   这话听不出喜与悲,众仙却是知晓,云徽神帝怒了。   “帝君息怒,是臣多言,望帝君饶恕。”夜羽急忙跪下请罪。   云徽并未应答,只是神色冷得可怕,“夜羽仙君以下犯上,贬为夜羽仙,以儆效尤!”   “多谢神帝开恩。”夜羽怎敢多言,虽有不服,也是跪下谢恩。   云徽转向梦若,叹了口气,“将司空,梦若,梦如一起贬入凡尘,轮回之后,再回仙位。”云徽又望向底下,眉一挑道:“众仙家可有异议?”   有了夜羽仙的例子,谁敢再多言,都俯首道:“帝君圣明。”   夜羽听后怨气更重,如若不是梦若,他又怎会被连贬两级,而梦若却只有这么轻微的惩罚。夜羽仙心中怨恨,本身就是巫蛊之门,便在梦若进轮回门时,下了个连云徽也无法破解的恶毒之咒:梦若在轮回之时都要被心爱之人害死,在轮回盘中不得逃脱,除非她在一世之中亲手杀死她所爱之人,方可破解。   云徽望着梦若进入轮回门,心中也微有惆怅,他也不愿如此狠心将梦若贬下尘去,只是唯有经历红尘,方能斩断她与司空的孽缘。也愿梦若轮回之后可以回头看见他,做他的帝后,他定全力护她,不再让她难过。   云徽叹了口气,挥袖离去。   第一章:帝后大婚   这一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当今圣上大婚,迎娶了当朝宰相之女林夕若为后。   若说起这林夕若,便是琉璃王朝的一个传奇。林夕若的爹爹,也就是当朝宰相,是太后的亲哥哥,可以说是权势倾天,但这林宰相忠心耿耿为官清廉,倒也是社稷之福。   林夕若自小便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更是生的风华绝代,而令她闻名天下的并不是她的倾城之姿,而是她的才情。自小以一首诗惊动全国;十岁那年,先皇召她上殿,她镇定自若,回答无可挑剔,甚至提出计谋,助国军以三千人胜三万人,逼得水玉国俯首称臣,年年交纳贡品,一战成名!   先皇甚是赏识于她,当时便下旨,日后太子登基,必立此女子为后。此旨一出,天下震惊!林宰相本就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仅妹妹成了皇后,女儿也是未来的皇后,这一时盛华,纵使千百年后也无人与之相比。   “小姐真美!”碧云看着盛装的林夕若,有些呆了,她从小服侍小姐,习惯了小姐的倾城之容,可今日,她还是被惊呆了,眼前的人,肤若凝脂,弯弯的眉毛恍若天上的弯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三千青丝盘于头上,一只凤钗尤为显眼,明眼人便知,只是当年先皇从南岛求来的珍玉制作而成,普天之下只有两只,一只赐给了太后,另一只便是林夕若头上这只。大红的凤袍穿在身上,那凤凰活灵活现,竟是金丝所绣,腰间的一束丝带衬出了她纤细的腰身。   林夕若只是浅浅一笑,并未回应,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忧伤,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三千妃子,她,还会是原来的她吗?   “小姐,您想什么呢?”碧云不懂小姐在担忧什么,嫁与皇上——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为何会不开心呢?   “没什么,我们走吧。”林夕若翻下盖头,在碧云的搀扶下向前院走去。   林宰相和夫人早在那儿等着了。   “我儿都成大姑娘了,都要出嫁了。”林夫人望着盛装的女儿,感到欣慰与不舍,泪止不住下来。   “娘亲。”林夕若也有些哽咽,也不知说什么安慰娘亲。   倒是碧云机灵,安慰道:“夫人,您别太难过了,小姐嫁人是喜事啊。”   林宰相不似林夫人那么伤感,却也为女儿担忧,一入宫门深似海,他焉能不知?便语重心长的叮咛嘱咐:“我儿此入宫中,切记勿要以姿容魅惑圣上,勿要妒忌后宫嫔妃,掌管后宫之事,应心胸宽广,勿要让皇上添忧。”   “女儿谨记教导。”   “好了,吉时到了,去吧。”林宰相拍拍女儿的手,心中却也不舍。只愿女儿此去入宫与皇上琴瑟和谐,一生平安吧!   林夕若向轿子走去,却是一步一回头。泪珠弄湿了妆容。   “起轿……”太监奸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而林夕若提着车帘的手终是放下。   未来是一片迷茫,可她终是要去面对的,无论好与坏...   颠簸了一段路程后,一只手掀开车帘,将她扶了出来,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正殿走去。   毫无疑问,她身边这人便是这琉璃王朝最尊贵的人,也是她将携手一生的夫君,当今圣上——夜宫昊。也是姑母的皇儿,却不是姑母亲生,而是从一个位份低微的妃嫔那儿过继来的。   虽是帝后大婚,仪式却也与寻常百姓家一样,拜完了天地后,林夕若便被碧云扶进了内殿。   金碧辉煌,林夕若坐在金花雕镂的大床上,一只手掀起凤冠下垂下的珠子,打量着这凤舞宫的一切,美轮美奂,只可惜,是个牢笼。   夜已深,困意袭来,林夕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倚靠在床边睡着了。   大婚之夜,红烛燃了一半,盛装娇美的新娘未等及新郎来到,便沉入了梦乡。   夜宫昊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皇后倚在床边睡得正香。   似是感觉到来人,林夕若睁开了眼,睡眼朦胧,虽是不情愿,却也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林夕若虽是低着头,夜宫昊却也将她不满的情绪收入眼底,不免轻笑:“皇后可是怨朕打扰了美梦?”   林夕若睡得迷迷糊糊,还未清醒,诚实的点点头,忽然间意识到什么,又飞快的摇摇头。   猛然间抬头,这才注意到男子相貌,天人之姿,林夕若都有些嫉妒了,居然比自己生的还美,但又不失阳刚之气,也不知媚惑了多少女子!想到这儿,林夕若便对他没什么好感,索性不理会他,拽了被子睡觉去了。   夜宫昊惊诧于她的胆大,每个女子见到他,都是抢着上来巴结他,还没有一个女子敢这么对淡漠地对他,眸中染上一丝兴趣,又看她霸占了整张床,丝毫没有让他上去的意思,勾勾唇角:“娘子打算让为夫睡哪儿啊?”这富有磁性的嗓音,任哪个女子听了都会心动,何况还有那绝世的容颜。   但林夕若毕竟是林夕若,八岁献计胜水玉,又岂是等闲之辈?连眼都没睁一下:“皇上请自便。”   夜宫昊笑意更深:“今日是朕与皇后的大婚之日。”   “那又怎样?我可是你表妹!”林夕若有些恼了,将头上的凤冠摔下,只站在他面前,却一点儿也不输气势。   “古来皆是这样。”夜宫昊话虽少,却句句都让她无话可说,然而夜宫昊的笑意却始终未及眼底。   “那又如何?”林夕若望了他许久,然而却是自己的脸颊先烫了起来,她良久叹了气:“皇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性子,先皇赐下婚旨的目的皇上不是不知道,可皇上又不喜欢臣妾,何必与臣妾在这儿相看两厌呢?”   “皇后倾城之貌,天下所有男子亦为之倾心。”夜宫昊笑得疏淡,又隐隐透着危险,林夕若这话也算是如了他的愿了,后宫三千嫔妃,然而底细他又不是不知道,表面上坐拥佳人,实则却都是罂粟美人,他不会碰后宫里的女人,也包括林夕若。可偏偏又有什么令他不甘心,竟是破天荒地和她说了这么多。   “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若是不走,那我走好了。”林夕若瞥了他一眼,正欲去偏殿,便见他一脸伤心欲绝的神色。   “若是皇后不欢迎朕,那朕只好走了,怎舍得皇后出去?”   明明是一张美到人神共愤的妖孽脸,却偏偏有着那么楚楚可怜的神色,林夕若身形微颤,似是被这变化有吓到,而夜宫昊却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其他动作,真的走出了宫殿。   林夕若的心思有些乱,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姑母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若丫头啊,即使聪明如你也不要猜测皇上的心意,你未必要他宠爱,却要大权在握……”   真是可惜,她不能遂了姑母愿了。   她将被子往身上紧紧地过了几层,不禁蜷缩地打了几个寒颤。   ※※※   而与此同时的烟霞宫中,却是不那么平静。   “娘娘,这是在生气吗?”一个玄青色衣服的男子轻笑,“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你千年之前骗得了司空,这一世却未必能骗得了夜宫昊。”   “你给我住嘴,少在那边幸灾乐祸!”一华服女子半倚在那张软榻上,有些恼怒望着眼前的男子,“你别忘了,千年之前我能赢过她,这一世就不会输!”   “是吗?”那青衣男子也生得好相貌,眼帘微垂,扫过地上已经碎成片的精贵瓷器,他嘴角勾起一个很诡异的笑容:“贵妃娘娘和皇上既是青梅竹马,又为何如此动怒呢?”   第二章:如花似玉?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柔柔地照在林夕若身上。   眨眨眼,睁开,陌生的一切,忽然才想起,昨日,她已经嫁为人妻了。   阵阵龙涎香味传来,林夕若想动却动弹不了,抬头望去,一张俊颜在眼前放大,一丝红晕浮上脸颊,用劲推开夜宫昊,气恼地望着他。   夜宫昊未曾提防,跌坐在地上,脸上却仍是妖孽的笑:“爱妃怎么一早起来便气鼓鼓的?”   林夕若看着他的笑,越发生气:“你这个流氓,居然趁我睡觉时占我便宜!”   夜宫昊彻底无语,昨日是谁非赖在他怀里不肯松手的?却也不辩解:“这天下哪儿有说夫君占娘子便宜的?”   “你——”林夕若也一时语塞,气得扭过头,不再理他。   夜宫昊勾起唇角,他真是娶了一位有趣的皇后,逗弄逗弄她还蛮有意思的:“皇后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来帮朕穿衣?”   林夕若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走过来,一某坏笑浮现在嘴角,麻利的弄好宽大的龙袍后,用力地系紧了腰带。   “你想谋杀亲夫啊!”夜宫昊正惊异于她如此温顺,却不防她恶狠狠地勒紧了玉带,让他不及防备。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自小笨手笨脚,还请皇上谅解。”林夕若眼中笑意盈盈,若是有可能,她还真想“谋杀亲夫”!   夜宫昊倒也不介怀,慢慢地凑近她……   “你做什么?!”越来越近的龙涎香味让她紧张起来,最终却停在了她的耳边,一成不变的魅惑人的语调:“小若儿可是要想为夫啊!”   在林夕若愣着的空当,夜宫昊满意的笑笑,消失在凤舞宫门前。   门外传来太监尖尖的喊轿声音,不知为何,林夕若心中竟有一丝落寞之感。   “小姐---”看着皇上乘轿离去,碧云这才进来,“哦,不,该叫皇后娘娘了。”碧云口气中尽是高兴之情。   林夕若却又想起那人,竟也没拒绝这个称号。   坐到镜前,碧云心灵手巧的梳好一个鸾凤凌云髻,钗好凤钗,点好妆容,抬眼望去,镜中的她雍容华贵。   “娘娘真有母仪天下之范。”碧云满心欢喜,“前殿的嫔妃都在候着呢!”   林夕若却是不满的皱皱眉:“碧云,我总觉得太花哨了些,素雅一点吧!”   “可是--”碧云有些犹豫“今日是娘娘第一次见嫔妃,自要隆重些,才能压住她们呀!”   “你这傻丫头!”看着碧云比自己还重视的样子,不免笑了出来,“隆重有什么用?不过这样也罢了。”   “哦---”碧云又是忍不住提醒:“娘娘,您要在别人面前自称‘本宫’。”   “嗯--”林夕若无奈的点点头,这碧云什么时候变得跟宫里的老嬷嬷一样唠叨了。   碧云扶着林夕若到了正殿,刚还叽叽喳喳的嫔妃立刻安静下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登上了凤座之后,嫔妃们挨个开始请安。先开始是四妃,这四妃分别是:如贵妃,花贤妃,似淑妃,玉德妃。   如花似玉?!听完这四妃自报家门后,林夕若忍不住想笑,这名字也太有创意了!   林夕若无聊地打着呵欠,看着嫔妃们请安,应付式走了个过场,只想快点结束。   这时,一个嫔妃冒冒失失的进来,身着嫩黄色宫装,看装束应是低级的嫔妃。一进殿便跪下“雨儿参见皇后娘娘,雨儿来迟,望皇后娘娘宽恕。”   林夕若懒洋洋的坐直,还没说话,一个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妃子便怒斥道:“大胆雨嫔,第一次给皇后娘娘请安就迟到,是不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雨儿不敢,只是竹落早上高烧不退,雨儿忙着请太医,这才耽误了,还请娘娘宽恕雨儿来迟。”雨嫔一听这话慌了,赶忙解释。   “你竟敢狡辩,信口雌黄,来人啊,把雨嫔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那妃子却不放过雨嫔,处处紧逼。   雨嫔吓得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即使不死也残了。   “本宫还没发话,如贵妃倒是嘴快啊!”林夕若的声音懒洋洋的,却甚是威严,眼光一扫,上来的侍卫又退了下去。   “皇后姐姐,妹妹只不过觉得这雨嫔对您不敬,若您不惩罚她,以儆效尤,这妃嫔们要是都效仿起来,这可怎么办啊?妹妹只不过好心,这才鲁莽了些,相信姐姐会谅解的吧!”如贵妃一模温顺乖巧的样子,话语又好似处处为人着想,任谁听了都会相信她是好心。   可惜,林夕若一眼便看穿了她所想,毫不留情的驳回了她所说:“本宫怎么不记得本宫还有个妹妹呢?贵妃可别乱认亲戚,这好心归好心,若说鲁莽,也是想以下犯上吧!”   林夕若的不留情面让如贵妃尴尬极了,如贵妃虽是气得火冒三丈,却也碍于身份,只得悻悻地道:“是臣妾冒犯了。”   “贵妃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林夕若将如妃的气恼收入眼底,勾起一某冷笑,又向雨嫔走去,伸出手将吓呆的雨嫔拉起:“起来吧。”   “多谢娘娘”雨嫔感激涕零的望着林夕若。   “既是事出有因,又怎能怪你?下次记住便好。”林夕若柔柔地笑,又返身回到了位上:“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偌大的凤舞殿又清静下来。   “娘娘今天真威风,那个如妃也太嚣张了,摆明就是挑衅嘛!还好娘娘震慑住了她,看她以后还敢放肆!”碧云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娘娘,这如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狠毒,您要小心啊!”   碧云早就把宫中上下之事打听了清楚,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夕若。   如贵妃是四妃之首,本名钱如,乃是当朝御史钱多之女,这钱多人如其名,家财万贯,平时光顾着敛财,又加之母亲早死,所以钱如从小便无人管束,以至于变得嚣张跋扈,在林夕若没来之前,如贵妃代掌后宫,手段狠辣且嫉妒心强,许多有姿色的嫔妃都惨遭毒手,甚至连宫女都不放过,只要皇上有稍微一点亲近这宫女的举动,她都会残忍地以各种方式将人折磨致死,因此大家一见如贵妃便吓得绕道而行,甚至许多有姿色的宫女为了保命自毁容貌。如今,林夕若成了皇后,夺了她的后宫之权,又加之林夕若生得美貌,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害她。   花贤妃,四妃之一,是水玉国的和亲公主,温柔贤淑,平时不理后宫之事,皇上也很少宠幸于她,因此与如贵妃倒也相安无事。   似淑妃,本名毕似,是当朝太妃的侄女,为人天真,没有城府,若不是她的太妃姑姑护着,怕是早就没命了。说起毕太妃,只是先帝的一个才人,未曾宠幸于她,她性子也淡泊不争,与太后是知心姐妹,因此夜宫昊登基后封她为太妃。   玉德妃,本命慕容玉儿,是当朝慕容将军之女,性格直率,平时看不惯如贵妃作为,多有冲突,只是无奈后宫之权在如贵妃手里,也只得忍气吞声。   而今日迟来的雨嫔,也是夜宫昊众多妃嫔中唯一有子嗣的妃嫔,值得一提的是,夜宫昊妃嫔虽多,宠幸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宫中传闻除了进宫前圣宠不衰的如妃,就是雨嫔被宠幸过,不过这雨嫔本来只是一个宫女,一次被陛下宠幸一夜后,被封为雨贵人,谁知后来又怀孕了,生下了竹落公主,因此加封为雨嫔。但宫中妃嫔大多瞧不起她,如贵妃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认为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宫女,所以多次寻她麻烦。   ……   听完这一系列复杂的宫妃关系,林夕若记住的不过只有四妃和雨嫔而已,而今早莫名的悸动也因为见到那一群妃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她可不要和一群女人争风吃醋!   第三章:初遇阴谋   “哐当--”瓷器碎裂的声音从烟霞宫中传来。   “贱人!全是贱人!”如贵妃生气的将一排排的瓷器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不就是个皇后吗?林夕若,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旁边的伺候丫鬟们都战战兢兢的躲在一旁,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太阳渐渐移到正空中,御膳房的一个小丫鬟刚进来,一个瓷器就向她飞过去,她忙侧身险险躲过,才没把手中的盘子打碎,但接着,又一个瓷器飞过来,与她擦身而过,没及防的小丫鬟手中的盘子跌碎在地上,糕点滚了一地。   刹那,殿中的碎声停止了,如贵妃将冷厉的目光投向了她,慢慢走过去。   这个小丫鬟虽是新来的,却也听说过如贵妃的狠毒,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如贵妃不言,在她身边停下来,轻蔑的笑,用长长的护甲挑起那丫鬟的下巴,仔细看去,倒也有几分姿色。   那丫鬟不敢慎动,如贵妃打量了一番后,又霎时冷了颜色,冰冷的长甲在丫鬟的面上留下一道血痕。   缓缓站起,坐到那张鸾座上,“长成这样是想去勾引皇上吗!”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丫鬟耳朵里听到像是催命的符咒。   “奴婢绝不敢有此心,娘娘明鉴啊!”那丫鬟慌了,人人都知如贵妃好妒,从不放过有姿色的嫔妃宫女。于是赶忙辩解,头在地上都磕出了血。   如妃却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是吗?”恐怖地如地狱的罗刹,“本宫看你是想趁本宫不注意去媚惑皇上吧!”   “来人哪,给本宫掌嘴!”闻此声,女侍们立刻上来架住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不等她反应,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如妃满意的笑,“看你这个狐媚子毁了容还怎么媚惑皇上!”狠厉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给本宫狠狠地打,谁要是不用力,下场就跟她一样!”   女侍们得了令,不敢马虎,又加大了力度。   “啪--啪啪--”不绝的巴掌声响彻宫殿。   那宫女挣扎着身子,疼的滚出泪珠,泪落到伤口上,更加疼痛,痛不欲生。   也不知多久,那宫女不动了,女侍们探了探她的鼻息,却已没有,女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有一个女官上前去禀报:“娘娘,这宫女...”   “怎么了?”如贵妃睁开假寐的眼睛,询问道。   “这...这宫女死了。”一个女官鼓足了勇气上报。   “死了?”如贵妃挑了挑眉,又闭上眼,仿若无事,摇了摇手“把她扔到乱葬岗去吧!”   “是”女官们仿佛习惯了一般,面无表情的抬着宫女出去了。   也是,在这个宫中,宫女和太监的命在主子眼里贱如草芥,死了一两个宫女也无人在意...在这个冰冷的宫中,再柔弱的人,也会被逼的狠毒起来,只因权势,没有权势,便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烟霞宫前,一个着青色宫服的宫女左顾右看,见四下没人,轻手轻脚的踏入了宫殿。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   “何事?”如贵妃玩弄着脖中的琉彩珠链,“可是有什么新的情况?”   那宫女未明言,为难的看着周边时候的宫女太监。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如贵妃摇摇手,宫女太监们闻令,不敢多呆,都退了下去。   “娘娘这...”那宫女看着如贵妃身边的一个紫衣丫鬟,有些迟疑。   “无妨,你直说便是,陌紫是本宫心腹丫鬟。”如贵妃自是看出她心中疑虑,“你若不放心,本宫让她退下即可。”   待那紫衣宫女也下去后,那宫女跟如妃耳语了许久,也不知说些了什么...   “青衣,你做的很好。”如贵妃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为本宫做事,本宫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自当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衣将一袋沉甸甸的珠宝放入怀中,喜笑颜开。   “好,本宫还需要你为本宫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必定重赏。”如贵妃很是满意她的回答。   “娘娘吩咐便是。”   青衣谨慎的出了殿门,如贵妃躺在那张贵妃椅上,得意的笑着:“雨嫔啊雨嫔,本宫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林夕若,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哈哈哈……”   那笑令人毛骨悚然…   清晨,前来请安的嫔妃们大都散去,只有一些无事的妃子还留在凤舞宫内,碧云从殿外踏进来,摆上一碟瓜子。   那些妃子们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林夕若百般无聊的拾了些瓜子丢在嘴里,又想起了那人,昨夜,又是歇息在她宫中的,只是不似上回般“无赖”,倒也自觉的抱了被子睡到榻上去,嬉笑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   林夕若摇了摇头,不再想他,又抬头看见碧云,不免疑惑:“碧云,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碧云摆好糕点,又回头答复:“碧云去的时候,青衣正在熬药,没空拿糕点,这才晚了些。”   “熬药?”林夕若不禁疑惑,“谁生病了?”   “娘娘难道不知道吗?”玉德妃语快,没等碧云说明,便插了一句:“是竹落公主发了烧。”   “发烧?”林夕若的疑云反倒越来越大,“不是好了吗?’   “娘娘有所不知,这竹落公主今日早上病症又复发,而且来势汹汹。”素来不多嘴的花贤妃也插了一句,“娘娘没见着刚刚雨嫔匆匆忙忙的走了吗?”   林夕若揉揉头,倒也想起,今日雨嫔来得早,可一个太监来后也不知说了什么,又匆忙告退了。   “那竹落公主的病怎么样了?”林夕若对温顺的雨嫔有着好感,不免多问了一句。   “好像不怎么好。”花贤妃有些忧心忡忡,“太医全赶过去了,好像连皇上也去了。”   “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小题大做的,”玉德妃不以为然,似乎对这个雨嫔有些反感,“整天一副柔弱的样子,本是个卑贱的宫女,要不是皇上宠幸了她,哪有现在的风光,这次肯定是想借公主生病,来魅惑皇上。”   林夕若一直没有言语,许久站了起来:“无论怎样,竹落公主毕竟也是皇室唯一的血脉,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当应前去看望一下。”   皇后都亲自去了,其他妃子又岂有不去之理?   轿子在竹雨宫外停下,林夕若一进外门,看到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只留下一条小道延向内殿,宫殿不大,却也清雅安静。   “你们这群庸医,连这点小病也治不好,朕留你们何用!”未至里面,便听到夜宫昊大发雷霆的声音。   “臣妾参见皇上。”   夜宫昊只抬了一眼,摆了摆手:“平身吧!”   林夕若顺着夜宫昊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躺在床上,眉眼之间像极了雨嫔。   不知为何,心里涌上一股苦涩,那便是雨嫔与皇上的孩子吧!   林夕若摇了摇头,心里笑自己的荒唐,都这个时候,她怎么在想这些。   一群太医挨个上前去诊脉,这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摸摸胡须,有些迟疑,再三探了竹落的脉象。   “可是诊出了什么问题?”夜宫昊的语气中尽是着急,他虽不爱雨嫔,但这竹落怎么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不由得焦急询问。   “这……”老太医摸摸白白的长胡须,索性横了心出去,“竹落公主不似是生病,倒像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是谁怎么狠心?”雨嫔止住了泪,急急地问道。   “臣不知,看公主的症状倒像是中了沉香之毒。”太医收了探诊的手,“公主最近可吃了什么不当的东西?”   “雨嫔,你仔细想想,可别漏放过一个细节,若查出是谁,朕定不会放过她!”夜宫昊十分愤怒,宫中尽有此等恶毒胆大之人!   “妾身倒是想起一事来,只是,妾身怕...”雨嫔咬咬嘴唇,也不知该不该说。   “妹妹无需顾忌,实话实说便可。”花贤妃柔柔地宽慰她。   “今日早上,贵妃娘娘送来一盘糕点于妾身,之后...竹落便这样了。”雨嫔有些怯怯地望着如贵妃,仿是在担心什么。   “竟是如此吗?”林夕若望向如妃,她竟如此狠毒,莫非是为了昨日之事?   “皇上,臣妾绝没有做出任何有害公主之事啊!”望着夜宫昊怀疑的眼神,如妃急急忙忙的为自己辩解。   “来人哪,检验糕点!”夜宫昊皱眉,不知该相信谁所说。   一群太医忙活了一阵后,一名太医微微战战的上报:“禀皇上,这糕点确有沉香之毒。”   “如妃,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夜宫昊生气的将糕点盘摔在她的面前,怒问道。   “皇上这定是有人诬陷与臣妾啊!”如妃抓住夜宫昊的袍子,“皇上,您想,人人都知这糕点是臣妾送去的,若是竹落公主出了什么事,臣妾不是引火上身吗?再说臣妾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啊!请皇上明鉴啊!”   夜宫昊甩开如妃的手,“若照你所说,是有人在你糕点里下毒,来诬陷于你?”   如贵妃忙点头,“皇上,一定是这样的,请你相信臣妾,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啊!”   毕淑妃难得聪明了一回,插了一句:“那陌紫,你去送糕点的途中可遇到过什么人吗?”   如贵妃满怀期待的盯着她,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陌紫身上。   “奴婢,奴婢没有碰到什么人”陌紫一时有些结巴,又想起什么细节,“对了,奴婢碰到了碧云,碧云走的匆忙,还差点撞翻了奴婢的盘子。”   第四章:竹落之死   “皇上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如妃不放过任何一个反博的机会,“皇后娘娘,你为何要如此诬赖臣妾,昨日您已数落过臣妾,臣妾自当记在心中,绝不会再冒犯您,皇后娘娘,您为何一定要如此赶尽杀绝啊!”   如妃哭的委屈,将矛头指向了林夕若。   林夕若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如妃,未曾反驳,碧云却沉不住气了,“陌紫,你血口喷人!昨日明明是你撞到了我,何况我只是奉命去御膳房拿瓜子,怎么可能在糕点中下毒!”   陌紫一脸无辜,声音怯怯的:“我没有说你去下毒呀!”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把林夕若推到了风口浪尖,碧云懊恼地咬咬唇,自己怎么这么笨,不但没帮得了小姐,还给小姐添了乱。   碧云欲开口,却被林夕若的一个眼神阻止了。   夜宫昊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殿里静的可怕。这种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来人,彻查宫中每一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在想各自的事情。   一会儿,一个侍卫匆匆跑上来,双手举到眉前,呈上一个精致的白玉瓶。   夜宫昊并不言语,身旁的太医会意,赶忙上前接过瓶子。   小心打开瓶塞,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太医小心的倒出一点,提起宽大的袖子,用手轻轻抹了一下,放到鼻前,不多久,放下袖子:“皇上此香确是沉香无疑。”   夜宫昊的脸色越发难看:“这是从哪儿搜到的!”   旁边的侍卫一个哆嗦,连忙答道:“禀皇上,这是从凤舞宫内碧云姑娘的房间里搜到的。”这侍卫小心翼翼的抬头,观察着夜宫昊的脸色,颤栗着说完了话。   林夕若的表情并无多大变化,也并无讶然,心知是有人要陷害自己,聪明如她,自是想到这事一开始就不是冲着如妃来的,想必一开始目标就是她!   林夕若冷笑,这皇后的宝座还真是人人觊觎啊!   碧云心下一惊,本想开口辩解,却见林夕若神色如故,再看皇上的脸色却是愈发难看,心里打定了主意,此事绝不能连累到小姐身上!   “皇上,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是奴婢一时糊涂,瞒着皇后娘娘娘做了此事,此事...”   “是臣妾指使她做的,此事与他人无关,臣妾任凭皇上处置。”林夕若平静的声音打断了碧云,碧云讶然的回头,连四妃也是惊异于她的平静和从容。   夜宫昊心中却是一股无由的怒火,她疯了吗?她知不知道就这一条罪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夜宫昊对上她的眸子,却尽是倔强。他微不可闻的叹息,刹那间就失去了愤怒的力气,招了招手,“来人呐,把皇后押进天牢!”   “多谢皇上。”林夕若欠了欠身,淡然的走出了殿门。   林夕若从夜宫昊身旁擦身而过,那一刻,夜宫昊仿佛有种将要失去她的惊慌,想挽住她,却终是没有伸手。   那双眸子中,清澈如水,带着些悲凉。   打开牢门,一阵湿臭之气迎面而来,林夕若皱了皱眉,踏了进去。   狱卒的态度倒也恭敬:“皇后娘娘,这儿就是这样,还请您委屈些了。”这狱卒也并非真是个良善之辈,只是人人皆知林家势大,皇后迟早会出狱,若是他们怠慢了些,这皇后出去后,一句话不就要了他们的脑袋了吗?   林夕若打量牢内,虽不是十分干净整洁,但相比较而言,这还铺了柔软的稻草,不似其他尽是水滩,倒也比其他的牢狱舒服些。   夜色渐渐弥漫,从狱中高高的窗口上依稀可以看得见星光,林夕若双手抱着膝,呆呆的看着,泪珠不禁滚落。   她来宫中,不到十天,便遭如此陷害,难道这后宫竟真如此险恶吗?这权势真可以让人丧心病狂吗?   爹爹和娘亲一定很担心吧!不知道……他今夜会歇在哪儿呢?如贵妃?花贤妃?似淑妃?或是玉德妃?会想起自己吗?   林夕若摇摇自己的头,笑自己的痴傻,他是皇帝,是有着三千妃子的皇帝,怎么会想起她,一个“嫉妒”后宫妃嫔的恶毒女子?何况,不正是因为他,自己才来这的吗?   林夕若笑着,却笑出了泪花,没有一次如同今天这般失常过,想将他挥于脑海之外,可不知怎的,脑海里竟全是他的画面。   是喜欢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林夕若否决掉心里突来的一个念头,“不会的,自己只是,只是,习惯了而已。”林夕若喃喃自语,帝王本无情,若爱上了,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她从小熟读诗书,古今上下无一不晓,怎会明知故犯呢?   今夜不止林夕若一人无眠,夜宫昊也是呆立在凤舞宫内,不知不觉总是想起她的笑靥,还有那一瞬间,擦身而过的悲伤。   黑夜里,一条手指大小的蛇慢慢在地上爬动,悄无声息……   林夕若忽感手上一痛,像被针扎了一般,意识渐渐模糊,手无力的垂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没了知觉。   隐约中火光弥漫。   西边泛起火光,夜宫昊心下一惊,因为西边正是牢狱所在,急招了一个太监来问,证实了心中的不安。   惶恐之感顿时遍布他全身,再无别的念头,提起轻功,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想立刻飞过去。   整个牢狱被火焰吞噬,夜宫昊疯了一般冲进去,“皇上不可啊!”旁边传来惊呼的声音,侍卫们想上前劝阻,却被夜宫昊内力弹开去。   躲过一根又一根坍塌下来的房柱,四处皆是被火烧死的人,夜宫昊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只知道,一想到她也有可能葬生于火海中,心就是一阵窒息的痛...   终是在一个角落里看见昏迷的她,看了看牢门,直接劈了下去,牢门应声而断,夜宫昊小心翼翼的抱起她,仿若抱起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是那般脆弱,四处都是那般凶险,夜宫昊不敢多留,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一不留心,一个梁柱倒下来,只顾着怀中的她,柱子生生砸在他的身上,竟也没在意。   “传御医!”夜宫昊将林夕若抱进宫殿,一刻不敢耽误,怒声吼道。   夜凉如水,又是一个太监匆匆上报:“皇上,竹落公主陨了……”   一片沉寂后,夜宫昊终是开了口:“传下去,公主病逝而死,追封为竹落长公主。”   为何会如此在意呢?夜宫昊也不明白,不知为何,听闻她有危险,自己会心慌呢?   莫非自己喜欢上了她?   不会的,绝不可能!夜宫昊被自己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喜欢上林家的人。自己只是,只是寂寞了许久,很久没有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在宫中了。   只是那些如同梦魇一般就缠着他,每日每夜,母妃惨死于自己面前的画面总会令他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眸光微聚,有难以察觉的狠厉,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的,对付林家还得慢慢来,可是夜宫昊却毫然不觉,自己此时的理由是那么牵强。   ※※※   寂静的夜里。   雨嫔哭了很久,直至泪痕干涩,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由远及近的脚步身显得如此突兀,她猛然抬起头,却变得愤怒不已。   “你不是说那只是普通的药,只会让人高烧不已,不会有伤害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竹落会死!”   “不过是个贱种!”那是一个女声,含着轻蔑。   “那又怎样?竹落去了,嫔妾还有什么好怕的?”雨嫔憔悴的面容上微微显了些玉石俱焚的决绝,“就算是死,嫔妾也要拉着娘娘一起去!”   “哈哈哈……”来人却笑,笑雨嫔的愚蠢,她显得很不已为然,道:“你以为这场局真的只是本宫一人设计吗?你太天真了!你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你这张脸,你又怎么能够……”   来人忽然闭口,又道:“可是你别以为,这样竹落的事就能够瞒天过海,你最好嘴巴严些,否则竹落长公主死后再被掘尸,可是不好的。”   雨嫔没了言语,好半刻才明白,她震惊的抬头,说不出完整的话,模糊之中只听得她道,“原来……一入,宫门深似海……帝王心最是难测!”   雨嫔被突来的力道甩在地上,看着来人远去,竟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竹落--”撕心裂肺的一声划破了长空,凄厉无比。   她是不是错了?她不该奢求荣华富贵,若是当初和表哥一起归隐于乡间,男耕女织,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人呐,总是太贪心,不珍惜眼下,往往到头却一场空……   第五章:吃药风波   林夕若的睫毛微微颤动,碧云的轮廓渐渐在面前清晰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碧云激动得差点扑她身上,只是声音都带着哭腔,想必是着急了许久。   “这,这儿是哪儿?”林夕若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声音都显得那么虚弱无力。   碧云止住了哭声,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夕若坐起:“小姐,这是龙腾宫。”   “什么?”林夕若又再次打量了四周,却是龙腾宫无疑,可还是有些疑虑:“我怎么会在这儿?”   “是皇上抱您回来的。”碧云从桌上端来汤药,吹了吹:“小姐,皇上还是挺在意您的。”   是吗?若是以前,她必定会欣喜,可如今,却是五味复杂,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林夕若还未细细思考,一看到那黑糊糊的药汁,立刻皱成了一张苦瓜脸,“可以不喝吗?”   碧云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中所想,苦口良心地劝起来:“小姐,良药苦口啊!”   林夕若立马冷了脸下来:“碧云,本宫的话你也敢不听!”   碧云怎会不知小姐的心思,若是旁人,怕也早就跪了下来,可这碧云从小与林夕若一块儿长大,深知她家小姐的本性,也不过是吓唬人而已,“小姐,再不喝就凉了。”   林夕若见没唬住碧云,又立马变得可怜起来,硬挤了两滴泪:“碧云,这药汁太苦了,人家不想喝嘛!”可怜巴巴的语气仿佛被别人抛弃了一般,林夕若自己也被自己的语气恶心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碧云却不为所动,倒也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只是每次小姐都来这一招,她已经习惯的漠然了,看着林夕若摇着她的手,听着她可怜兮兮的语气,碧云顿时想仰天长叹:天哪,她怎么摊了这样一个主子?每次都是一样的花样,也不换点新的!   “小姐,您还是快喝了吧!”   “不要!”林夕若看着黑糊糊的药汁离自己越来越近,惊慌的从床上跳起来,这碧云,平时温顺的像只小羊羔,可每次到这个时候总是执著地灌自己汤药,而且还是锲而不舍的那种,并且自己怎么恐吓都没用。   身子往后退去,撞上了踏门而进的一人。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姑姑--”林夕若欣喜地转身,扑到了林太后的怀中。   “下去吧。”林太后屏退下人,与林夕若坐到了床边:“若儿,怎么又不喝药?”伸出手将林夕若的发丝束到耳边,心疼地打量着她。   “姑姑--”林夕若有些无奈,怎么来一个人就要她喝药?“这药汁太苦了,若儿想等会儿再喝嘛!”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林太后的语气有些宠溺,“夕若清瘦了,哀家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皇帝总归是皇帝,他还是在意你的,悠悠之口难以堵住,想必他也是没有别的法子。”林太后自是知道林夕若这些天的遭遇,心中也是埋怨昊儿做得这么狠心。   “臣妾知道,不敢埋怨皇上。”林夕若笑得温婉,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撒娇,因为经此一事,她也算长了个教训,后宫,不比丞相府。   “真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别多想了。”林太后拍拍她的手,又似劝慰,“你这般的好相貌和好才情,皇帝是喜欢极了的。”   因为相貌和才情?林夕若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她要的是夫君,可不是皇上!皇上是天下人的,可是夫君只是她一个的,如何能一样?   只是这样的心思,如何和姑母说?   门口那某明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太监细细的嗓音又传来了:“皇上驾到——”   “儿臣参见母后。”夜宫昊在看见林太后的时候明显有些呆愣,随即又恢复了常态,语气不冷不热。   林太后自是明白不宜多留,便也起身要走:“昊儿既然来了,就多陪陪皇后吧!哀家也累了。”   夜宫昊也不做挽留,只说一句:“儿臣恭送母后。”   林夕若也看出夜宫昊与姑姑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呢?   还没多加思考,那张俊颜就在她眼前无限制的放大,“你做什么!”林夕若毫不客气的推开他,又想占她便宜,想都别想!   看见了桌上的药汁,夜宫昊皱了皱眉,“怎么不喝药?”   林夕若顿时有种想撞墙的冲动,怎么每个人都和她过不去啊?   “太苦了,我不想喝。”林夕若执拗的望着夜宫昊,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般。   “你若不喝,身体怎么会好起来呢?”夜宫昊端着汤药,第一次对妃子这么有耐心的劝道。   “我就是不喝!”林夕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跳到床的最里边。   夜宫昊却不给她躲的机会,直接将她拽了过来,“来,乖——”   “呃……”这是当她是宠物养吗?林夕若撇撇嘴,又道,“那我答应你可有好处吗?”心知自己是躲不过了,也不忘捞点好处。   “嗯?”夜宫昊眸子里慢慢凝起笑意,“这琉璃都是朕的,而为夫是若儿的,这天下之物不尽归若儿所有吗?”   “哪来这么多废话!”林夕若痛快地喝完了药,好像喝的不是苦药汁,而是甜汤,“可有开胃的东西?”   诶,什么潇洒不过是装出来的,喝完药她把肠子都悔青了,简直苦死了,果然什么事都是要有代价的。   “好,那为夫权当是若儿的第一个条件了,没想到若儿竟是这般疼惜为夫。”夜宫昊眸子里的笑意只令林夕若觉得欠扁,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个宫女端来各式各样的糕点。   宰相千金素爱甜食,在她入宫前,他便尽数打听好了吗?林夕若眸子忽然灰暗下去,她怎么忘了,她怎么会有那一霎那的惊喜,面前的这个帝王可是如此城府和心机啊!   “小若儿在想什么?”夜宫昊凑近她,看着她失神,略微有些不满。   “在想你这般无赖,怎亏是一个皇上?”林夕若迅速的收起情绪,瞥了他一眼道,“那两个条件我还得细细想想,可不能如此吃亏!”   “都依了你。”夜宫昊瞧着她皱眉苦思的样子,又道:“不急在这一时,你可需为夫给若儿写个保证书吗?”   “不用,我信你!”   那三个字刹那撞进了夜宫昊的心间,让他忍不住就伸出手拥她入怀,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沉沦了进去?   其实林夕若到底也不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对于他那么无赖的人,保证书也是一张废纸,他允了便是允了,她总有种自觉,也许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无赖。   林夕若抬头看他,重是提及了那个自她醒来就一直想问的问题道,“竹落公主如何了?”   夜宫昊许是没想到她会问如此突兀的问题,眸中有一瞬的阴暗闪过,“她陨了。”   “什么?”林夕若有些惊讶,失神一般,“怎么会呢?”   她又自嘲的勾起一某笑,“那你怎么把我放出来了?”   夜宫昊心里涌起一股酸涩,轻轻地拥她入怀,心知她在怨他,认真的对上她的眸子,“我也信你。”   林夕若有些惶惑,挣脱了他的怀抱,又立马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怎么会在你的宫中?”   夜宫昊看她一脸防备的样子,彻底无言以对,若是其他妃子,都已经跪在地上感恩戴德了,不过若是她忽然这样,他怕都以为她疯了。   “小若儿自是要呆在这儿养伤啊!”夜宫昊深邃邪魅的黑眸竟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这床很大,足够两个人睡。”   “想都别想!”林夕若有些咬牙切齿,“夜宫昊,我警告你,给我去地上睡!”   “这是我的宫殿。”夜宫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神情。   “那我还是回凤舞宫去吧!”林夕若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就要离开。   这下轮到夜宫昊着急了,拉住林夕若的衣袖,谁知力度太大,林夕若一个不稳,跌在了夜宫昊的怀里。   林夕若一时竟忘了挣扎,有些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龙涎香味如同毒药一般进入她的五脏六腑……可这出神也是一会儿的事,意识过来后,立刻逃得离他有三尺远。   “小若儿真忍心让为夫睡地上吗?”夜宫昊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让林夕若逃离自己,就连自己也也没意识到骄傲如他,自负如他,竟也会如此。   “那是自然。”林夕若又松了口,但也没比睡地上好多少:“你可以选择睡榻上!”   ※※※   另一边的玉碎宫,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玉德妃见到来人,心知她突来,不安好心,也没什么好脸色。   “德妃妹妹呀!这么冷的天,怎么火气如此之大啊?”如贵妃从殿外踏进来,自顾自得坐下来,端了一杯茶,“妹妹这儿的茶真是好啊!不过,那皇后宫中可是水玉国进贡的水湖井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玉德妃虽说是将军之女,性格直率,但也还是有几分头脑,自是听出她话中之意,心中却有些不舒服,她是爱茶之人,从小嗜茶如命,人人皆知这最好的茶产于水玉国,而堪称极品的便是水湖井,她向皇上求了多次,也没求来。   “姐姐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无聊,来妹妹这儿坐坐罢了。”如妃微抿一口茶,“听说了吗?这皇后娘娘已经被放出来了,还是皇上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去救的呢!”   “这事又不一定是皇后娘娘做的,如今皇上圣明,明断此事,那居心叵测之人定是失望极了吧!”玉德妃不动声色,又瞧了瞧如妃。   如妃自是知道她暗指自己,也没将恼怒表现出来,“唉,只是可惜了竹落公主,就这么无缘无故的逝了,这皇上如此宠爱皇后娘娘,说不定还要为她遣散后宫呢!”   如贵妃见玉德妃的神色越发不好,得意的笑笑,达到了此行的目的,也就起身走了,踏过殿门的一瞬又转身,“我说妹妹呀!你还不赶快去巴结巴结人家,要是你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这竹落的事情就要在你身上上演了!”   慕容玉儿待如妃走后,面色越来越差,似在思考,也不知到底想些什么。   也或许,她真的可以考虑下那人的建议……   第六章:西陵禁园   安寿宫中一缕轻烟袅袅升起,浮萍点好安神香,扶着林太后坐在了銮椅上。   “浮萍,你说昊儿是不是越来越像他父皇了。”林太后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沧桑之感,想起了那个有着明媚笑靥的女子,却因情字误人,万劫不复。   “娘娘,别多想了,雨梦姑娘在天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会瞑目的。”浮萍看着主子疲倦的样子,知道她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浮沉往事,劝慰道,“再说了,娘娘,雨梦姑娘的死和您没有关系的,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而且,您明知当年储位……”   “住嘴!”林太后打断了浮萍的话,“先皇中意的人就是昊儿,此后不许多言!”   “浮萍知道。”浮萍有些许叹息,谁让世事弄人呢?爱,没有错,可谁让它本身就不公平呢?   “浮萍,你说离儿什么时候回来呢?”林太后闭上眼,似是不愿意回忆那段令她痛苦的往事,“离儿一去就是三年,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离王爷也许不久就回来了,娘娘还是别伤怀了,好好休息吧!”浮萍见状,上前去端了一杯清茶,“娘娘,您该想宽些,离王爷自小就不喜欢皇宫的压抑,他在外面游历,也是他的乐趣所在呀!想必倦了也会回来的。”   “是吗?”林太后的神思飘向远方,“这孩子和哀家一样,哀家倒也希望他一生快快乐乐,别卷入皇宫之中的恩恩怨怨。”林太后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天天跑出玩,总要闯许多祸,可最后都要被哥哥给拽回来,回了家又免不了一顿数落。   纵是她生性喜爱自由,不爱拘束,却因“情”字甘愿坠入这深深宫闱之中,情字弄人,可相比雨梦起来,她还是幸福的,至少云天只爱她一人。   “这昊儿与他父皇倒也一般痴情,只是昊儿比起他父皇来,更多了一分‘成天下大事’的狠厉。”林太后悠悠叹道,“也愿夕若能够解开他心中的枷锁,让昊儿做回真正的自己吧!”   “浮萍,扶哀家去躺一会儿。”   “是。”   ※※※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花贤妃微微欠首,行了个半礼。   “别老叫我皇后娘娘,叫我夕若吧!”林夕若却很是随意,磕了瓜子放在嘴里。   花落雪有些愣了,许是没想到她如此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林夕若自顾自的又扔了块糕点去嘴里,她最近被夜宫昊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留在龙腾宫里,她也不介怀,反正这龙腾宫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唔,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懒了。自从夜宫昊让各宫妃子每日不必来请安后,林夕若不用那么早起来,几乎是一觉睡到自然醒,不过有时候,一些妃子也会来这儿陪她聊聊天。   林夕若瞧了瞧天色,正午了,不禁有些纳闷,这夜宫昊去哪儿了?要是平常,下了朝就早早过来,又要奚落她一句:“小若儿可是在等为夫吗?”   花落雪看她往门外眺望,不由得多言了一句:“皇后娘……”还没说完,就被林夕若那怨怪的眼神打断了,“夕,夕若,皇上今日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林夕若说完后,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许是没想到心事这么容易就被花落雪看出来了,真是,有这么明显吗?   奇怪,他不来,自己不是该高兴的吗?为什么会失落呢?   他难道去如妃哪儿了?林夕若心里有些酸酸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吃醋的小媳妇儿模样。   “夕若,皇上在西陵园。”花落雪的一句话打断了林夕若的胡思乱想,不过却给她带来更大的疑惑。   “西陵园?”   “是的,皇上每年都是如此,每年这一天,皇上不会去任何妃子那儿,就在西陵园呆一整天。”   “为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花落雪起身告辞,一旁的丫鬟给她披上了云丝斗篷,“落雪不打扰皇后娘娘用午膳了,落雪告退。”   外面的大雪正在下着,柳絮一般的雪,芦花一般的雪,轻烟一般的雪,静悄悄地从黛色的苍穹下旋转而下,纤尘不染,点尘不惊,玲珑剔透,轻若无物,仿若是天上仙子酝酿几千年的泪珠。   “碧云,”林夕若急急唤了一声,“我要出去一趟。”   “是”碧云知道主子心中所想,也没阻止,从内殿拿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给她披上。   打开宫门,一阵彻骨的寒气便袭过来,林夕若打了个颤,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刚至西陵园门口,就闻到一股酒气,更奇怪的是西陵园竟一个守卫也没有,林夕若迈过院门,四周静悄悄的,直至一个偏僻的里屋,听到有瓷器碎的声音。   林夕若推开屋门,便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夜宫昊颓废地坐在地上,抱着酒瓶,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酒壶。   “出去!”似是感到光亮,夜宫昊生气的将手中的酒瓶掷向门口,“出去!别来烦朕!”   林夕若赶忙往左躲过,酒壶裂成了碎片,发出响声,看着眼前的夜宫昊,不似往日俊邪,有些心疼,走过去扶起他,话语中隐隐含了自己未曾发觉的心疼,“原来,原来你也不是很快活。”   夜宫昊却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因为他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林夕若和碧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夜宫昊这个“庞然大物”给抬到床上去。   安顿好夜宫昊后,林夕若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满屋狼藉,便和碧云开始收拾屋子。忽然,一个竖在桌上的卷轴引起了她的注意,打开,却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女子,青丝如墨,白衣胜雪,精致的紫花钗钗在发间,手拈一束紫鸢,绝世无双。   她是谁?林夕若有些惊讶,这女子为何会觉得熟悉而陌生呢?她是谁呢?   一行小字吸引了她的目光:雪梦小像。   雪梦?这个女子究竟是谁?莫非是夜宫昊的心中之人吗?林夕若心中有点莫名的疼,可若是这样,自己也该知晓些,可为什么她的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女子呢?   卷好画轴,又重新放了回去,床上传来夜宫昊微小的声音,林夕若坐在床边,隐隐约约听见夜宫昊仿佛在说什么。   林夕若凑近了听,却被夜宫昊抓住她的手不放,林夕若想要甩开,夜宫昊却拽得更紧了:“母妃,不要走,不要丢下昊儿。”   林夕若这一次真真切切听了个清楚,望着他痛苦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也任由着他抓着,夜宫昊的眉头渐渐舒展,呢喃呓语“母妃——”   究竟是什么样的恶梦会让你这样呢?林夕若望着他,陷入深思。   母妃?是传闻那个先帝酒后临幸的那个宫女吗?林夕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她会觉得一个又一个阴谋正离她越来越近,却让她无处可躲呢?   第七章:雨嫔疯了?   夜宫昊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眼前的人儿手撑着,倚在床边睡的正香,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夜宫昊本不想叫醒她,但他醒来的动静却已惊醒了林夕若。   林夕若悠悠的睁开眼睛,眸子里尽是疲惫,见他醒来,本觉得高兴,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怨怪的语气:“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嘴嘟得都可以挂钩子了,“你知不知道,照顾你是很费劲的!”   夜宫昊看着她不满的神情,心中却一惊,眼中杀气暗浮,抓住她的手,攥得她生疼,“你听到了什么?全部忘掉,知不知道!”   “喂,你弄疼我了。”林夕若甩开他的手,“能说什么呀!昨天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害得我都没睡好觉!”林夕若望着他紧张的神情,自是猜到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是哪个人没有秘密呢?他不愿说,她便当作这一切便没有发生吧!   夜宫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林夕若的手:“为夫自是在梦中也想念若儿呀!”又变得桀骜不羁,仿佛昨日那个脆弱的夜宫昊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林夕若慌慌张张移开自己的视线,不知为何,最近看到夜宫昊的眼睛总会失神,她以前可没有这样啊!唉,果然和他呆久了,自己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你不上朝了。”林夕若将他推往门口,“砰”地一下关了门。   清晨的阳光照在雪上,折出绚丽的色彩,夜宫昊被推到门外,嘴角勾出一某不易察觉的笑,邪魅妖娆,往正殿走去。   林夕若见外面没了动静,才打开了门,门外的碧云匆匆跑进来,给她披上昨日的斗篷,扶着她出了院门,“娘娘,回去吧!这儿冷,等回了殿,用暖炉暖暖。”   “好。”西陵园的位置很是偏僻,在皇宫的最西端,而龙腾宫和凤舞宫却是在另一端。   虽是有些远,林夕若也不愿坐着轿子回去,颠来颠去的,浑身都不舒服,沿着宫墙缓缓走着,路过了竹雨宫,宫殿门紧闭,门可罗雀,冷清极了,林夕若想起那个温眉善目的女子,叹了叹,往竹雨宫大门走去。   “有人吗?”碧云使劲敲了敲殿门,许久,一个小宫女开了门,露出一条缝,“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起来吧。”林夕若望了望里面,“雨嫔呢?”   “雨嫔娘娘她--”小宫女有些惶恐,“娘娘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碧云有些惊讶,“难道我家娘娘想看看雨嫔都不行吗?   未等这小宫女答话,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就冲了出来,“仙姑--”那女子衣着破烂,头发上还沾着泥土,一见到林夕若就扑到她面前。   “哪来的疯子?”碧云有些惊恐,“你是怎么做事的,留这样的人在这里,雨嫔娘娘知道吗?”   林若却是细细打量那人,有些疑惑,有些不确定,“这是...雨嫔?”   “什么?”碧云也是一吓,再三辨认后,确是雨嫔无疑,“你们是怎么照顾雨嫔娘娘的?”声音有些愠怒,“是不是你们几个恶奴联合在一块儿欺负她?”   “奴婢不敢。”那宫女胆子甚小,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又瞧瞧四周,声音变得低了些:“娘娘,此处不宜说话,还请里去吧!”   林夕若微皱眉,也进了去。   那宫女小心地哄了雨嫔进去后,端了杯茶奉上:“皇后娘娘,奴婢唤作舞薰,是雨嫔娘娘的贴身侍女。”   “既是贴身侍女,为何会让你家主子这样?”林夕若正欲再问,碧云却草草开口,问了她想问的问题。   “禀娘娘,并非奴婢照顾不周,只是雨嫔娘娘她...”舞薰叹息了一下,似是无奈,“娘娘她因为公主逝了的事,伤心过度,就变成了这样,奴婢们一靠近她,娘娘就砸东西过来,奴婢们实是近不了她的身呀!”   林夕若闻言不语,目光落在了那一片竹林上,“花叶竹?”   碧云顺着林夕若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几支奇怪的竹子,那竹子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只是它的上端开了几枝花,人人皆知,开了花的竹子活不了多久,而那几支竹子却开得正盛,一点也没有衰落的样子。   林夕若想起了什么,“快带我去你家主子房中看看!”林夕若着急的语气吓着了舞薰,自是不敢疏忽,引着林夕若到了内房。   刚刚疯疯癫癫的雨嫔已经睡着了,房中升起许许青烟...   林夕若却是神色大变,用袖子捂着鼻子,端起一杯茶浇了过去。   舞薰刚想阻止,那烟已灭了,“皇后娘娘———”舞薰无法理解林夕若那慌神的样子,在下一刻又明白了过来:“娘娘,难道这香有毒?”声音都有些战抖。   林夕若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慢悠悠的,“不是。”   “那———”   “你可看见刚刚那开了花的竹子?”林夕若看出她心中的疑惑,耐心地为她解答,“那不是普通的竹子,是竹子中的极品。”   “这,奴婢倒是知道,我家娘娘很喜欢竹子,费了好大劲才把这竹子给栽过来。”舞薰不明白这和竹子又有什么关系,不是香薰的问题吗?“难道这竹子也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林夕若顿了顿,“但你可知道这花叶竹和迷神香混在一起,就是可以让人疯癫的毒药。这药起初会让人出现幻象,疯疯癫癫,随后越来越严重,直至死亡。”   “什么?”不仅是舞薰,碧云也是大吃一惊。但舞薰的惊讶并没有碧云那么多,忽然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这定是有人存心害我家娘娘呀!奴婢早就疑心娘娘疯的不正常,如今果然如此,皇后娘娘一定要为主子做主呀!”   “舞薰,你可知道这香熏是从哪儿来的?可是宫中的?”林夕若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若真是这样,那这个问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并不是宫中的,是娘娘有一日从外面拿回来的。”舞薰对那一天的记忆很是深刻,“说来也怪,娘娘那天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一直问奴婢该怎么办?”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林夕若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大概...”舞薰敲了敲头,“大概是在娘娘您进宫七八天后吧!”   时间也是如此的巧合,究竟是谁呢?   “你可还记得这段时间前后还有什么奇怪的事吗?”林夕若不愿意放过这唯一的线索。   “让奴婢想想。”舞薰又使劲敲了敲头。   然而没等她说话,雨嫔在床上醒来,坐起来,抱着手上的枕头,“竹落--竹落--”神色详和极了,然不一会儿就又把枕头抛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往四周跌跌撞撞的走着,仿佛在找一个丢失的心爱之物。“竹落——”雨嫔的声音很是凄厉,“是娘亲害了你呀!”   “竹落--竹落--”那声音撕心裂肺。   “皇后娘娘——”舞薰走过去,想扶雨嫔起来,却被推在地上,回头恳求的望着林夕若,“娘娘,每回主子睡觉的时候,总要点上这香,否则就睡不安稳,现在可怎么办?”   林夕若走过去,看了看,抽出一根银针,扎在了雨嫔的昏睡穴上。   “皇后娘娘,可是好了吗?”舞薰看着林夕若施针,不敢打搅,看到她收起了针包,这才开口问道。   林夕若点了点头,“还好发现的早,也还有救,以后每日针灸一下,待一个月后便可痊愈了。”   “多谢皇后娘娘。”舞薰跪了下来,“舞薰求皇后娘娘一定要查出真凶,为公主和娘娘报仇呀!”又是几个响头,地板发出了“咚咚”的响声。   “舞薰,你这是做什么?”碧云赶忙扶起舞薰,“我家娘娘自会帮雨嫔娘娘的。”   “那就不多留了。”林夕若看着床上安睡的雨嫔,“记得好生服侍你家主子,让她好好休息。”   等回到龙腾宫的时候,午膳已经上来了,桌前的夜宫昊看见她,又是一阵戏谑:“小若儿,可是在和乌龟比慢吗?”   奇迹般的,林夕若竟也没反驳回去,慢吞吞的走过去,心不在焉的拣着菜到嘴里,想着刚才的事情。   如果说,竹落的毒是雨嫔下的,可是虎毒不食子,她背后定有人威胁她做此事,如果她没有猜错,从雨嫔的反应上来看,她事先应该不知道这是致命的毒药,而那人为了防止她说出此事,才给了她迷神香,而迷神香极其稀少,本身是无害的,所以雨嫔并不知晓。   而那人,应该精通药理,并且抓住了雨嫔的把柄,可这把柄究竟是什么?   据她所知,雨嫔从小没了双亲,被人卖进宫来,按理来说,在亲系这上面,没什么好威胁她的...   究竟是什么呢?疑云越来越大,隐在暗处的敌人若隐若现,殊不知,一个又一个惊天陷阱向她袭来...   第八章:迷雾重重   夜幕悄悄降临,望不到边的黑蔓延开来。   一个小宫女匆匆上前,行了个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最近皇后可有什么特殊的行为?”如妃摆摆手,一副慵懒的模样。   “没有,就是今天皇后去了一趟竹雨宫。”小宫女不敢抬头,继续禀报道,“出来的时候一脸凝重。”   “什么?!”如妃的眉皱成了结,心中暗叫不好,又挥了挥手道:“出去吧,本宫知道了,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等到那宫女退下,寂静的大殿再没有别的人时,如妃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没一会儿,一道青烟升起。   仍是那玩世不恭的面容。   “娘娘可又是有什么事吗?”那玄青色衣的男子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娘娘不是说这次一定能把她扳倒吗?怎么,她没有死?”   “没有!”如妃想起来就有点牙咬咬,那样她都没有死得成,真是命大,昊不是说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打压一下林家吗?莫非他真是起了心思?不行,绝对不可以!   “如今,她查出了端倪。”如妃盯着那男子不放,“你还有什么办法吗?而且你也知道,云徽已经下界,指不定就在我们身边,要是被他发现,我当年并没有喝下忘尘水,一定会被执诛仙之刑的!”   “这还不容易?”那男子笑,让人毛骨悚然,“死人是没有办法说话的...”   “不行!”如妃摇摇头,“昊说过留她一条命,要是被发现了,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呵呵,你知我知,还会有谁知道?...”   ......   昨日的事让林夕若一夜没睡得安稳,导致早上起来就是两个大大的“熊猫眼”。看来只有让雨嫔早日恢复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刚整理好繁琐的衣服,想要再去竹雨宫一趟,却见碧云一脸凝重的走进来,“碧云,快过来,我要再去一趟。”林夕若并没有看见碧云脸上的凝重神情,将针包塞在腰间,却发现碧云站在那儿不动,“怎么了?”   “娘娘,您去了也没用了。”碧云脸上浮出一丝哀伤,“雨嫔,她,她死了...”   林夕若塞腰包的动作停在那里,“什么时候的事?”她昨日才去,今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明显是有人不想让她知道真相,究竟是谁这么狠毒?连一个疯了的女人都不放过?再说昨日她是步行前去,并没有乘轿,而且,她决定进去也是临时的,行踪应该不会暴露出去呀!   “大概是昨日吧!宫女们说一早就发现雨嫔吊在房梁上,等抱下来的时候,四肢都冰凉了。”碧云一阵唏嘘,也兴是感到事情不寻常,“舞薰也死了,大家都说舞薰因为雨嫔死了,害怕上面责罚,也是心里有愧,服毒自尽了。”   碧云显是不信这一类说法,“娘娘,你说这舞熏怎会好端端的自尽呢?昨日还准备查出真凶,不像是欲轻生之人那!再说雨嫔要自尽,其他人不知道,可舞薰是她贴身侍女,怎么会发现不了呢?何况雨嫔一个疯癫之人,把绳子抛到房梁上也是一个问题呀!”   林夕若点了点头,“我们去一趟吧!”   “现在去还有什么用?”碧云不解,“现在人死了,又怎么去找线索呢?”   “现在,雨嫔和舞薰的尸身应该还没有动,我们现在去说不定能找到点凶手的线索。”林夕若却是自有她的打算,“想必凶手定不会料到我们竟有胆量去,肯定松懈了下来,而此时正是我们查出真凶的好机会。”   然到了竹雨宫门前,她才发现事情绝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几个武装的侍卫持剑站立在殿门口,林夕若正欲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碧云怒喝,“竟敢拦皇后娘娘!”   那正门口的两个侍卫将剑收回了剑鞘,“娘娘千岁。”却是一点想要没有让开的样子,“皇后娘娘请回吧!此处您不宜多呆。”   “为何?本宫去里面还要经过你们的批准吗?”林夕若料定了他们不敢伤她,径直想要进去,却不想料错,侍卫们上前,剑锋闪着银光,差一点就要划破林夕若的肌肤,“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让臣等们为难,若娘娘执意进去,就别怨臣等奉命行事,不客气了。”   “奉命?”林夕若面对锋利的剑,不像普通妃子一般害怕,一点没有退缩的意思,眼中那股睥睨天下之气让人畏惧,“奉的谁的命令?”   “臣等自是奉得太后娘娘的命令,太后娘娘还留下一句话,说任何人不服,尽可以来找她。”那侍卫说得很客气,但暗下的意思却是说:这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说的,你一个皇后哪儿凉快哪儿呆去!除非你有本事找太后杠去!   唉,这世道...果然是有后台撑着,小小侍卫的语气都强硬啊!   “姑姑?”林夕若半信半疑地望了望他,也不再僵持,转身往安寿宫的方向走去。   林太后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般,殿里已摆好了茶点,似在等她到来...   林夕若急冲冲的踏进来,“姑姑———”   “不急,先坐下再说。”林太后招招手,“来,坐到姑姑这儿来。”   林夕若看着林太后慈祥的眼神,硬是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几巡茶点过后,林夕若见林太后丝毫没有想要提起那事的样子,自己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姑,那竹落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若儿,你还是这样天真,你要知道,在这个后宫中,管好自己要紧,别老顾其他人的,这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啊。”林太后语重心长,似是教导,似是警告...   林夕若还想细问一些,林太后却已转了话题:“好了,若儿啊,过几天便是姑姑的寿宴了,这去年,前年,你还没进宫,都是如贵妃操办的,这次,姑姑可是期待你的别出心裁呢!”   “若儿定不会负了姑姑的期望的。”,见林太后摆明了避开这个话题,林夕若也自是不好再问下去。   退出了安寿宫,林夕若一路思索,姑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雨嫔一事是她做的?   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姑姑也只是好心罢了,不想让自己卷入其中而已。   这对手这么强大,手段狠毒,又隐在暗处,自己能招架吗?   回到了龙腾宫,林夕若趴在桌上,手上的画笔,不知不觉勾勒出了前日在西陵园看的画像。   “姐姐是在做什么呀?”慕容玉儿从殿门外进来,便看见林夕若持着画笔,“玉儿见过皇后娘娘。”   “嗯。”林夕若点点头,头却是一点也没抬起来,手指轻敲桌面,出神的厉害...   “娘娘画的可是雨嫔吗?”慕容玉儿好奇地探过去,却只看到一部分。   “雨嫔?”林夕若移开了手,细细端详,忽然发现,那女子的眼眸像极了雨嫔,不对,应该说雨嫔的眸子像极了那女子。   “哦,原来不是呀!”慕容玉儿看清了那画中女子的相貌,“刚刚只看了一小部分,倒觉得这女子像极了雨嫔,可现如今看来,这女子要比雨嫔多了一份清新脱俗之气。”   林夕若陷入了沉思,雨嫔像那画中的女子?   林夕若摇了摇头,这后宫妃子这么多,有几个人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自己不是在想雨嫔的死因吗?又和这个有什么关系?真是多想了。   慕容玉儿也没注意到林夕若的心不在焉,话题扯来扯去的,又落到了画上,“夕若,这画上是哪家女子呀?还是你自己画的?”   “不是我们家主子画的。”碧云从后殿端了茶和点心过来,听见她们的谈话,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还是主子记忆好,这是从西陵园看到的,娘娘画工可真好,与那日所见无异呢!”   “哦?”慕容玉儿有些惊异,“你竟进去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林夕若对慕容玉儿的大为惊讶感到不解。   “夕若,你刚进宫,对这宫里了解不清也是正常的。”慕容玉儿从心里竟有些嫉恨林夕若,“那西陵园平常就是个禁地,若是不小心闯了,便是杀无赦之罪呢!你却是除皇上外,活着进去活着出来的第二个人。”   “第二个?”若是这么说来,那第一个人又是谁?不会就是那个叫雨梦的女子吧?林夕若虽是疑惑,却也没直接说出来。   “是雨嫔。”慕容玉儿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还记得皇上宠幸她的那一次吗?就是在那一天,定是趁皇上不备之时,魅惑了皇上!”   林夕若一时倒也没太注意,只是对这些妃嫔不满之话一笑而过,可谁又能想到,这竟跟后来的事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诶,你说,这画上女子不会是是皇上的心上之人吧?”碧云打趣一般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容玉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真是这样,说不定雨嫔就是因为这样被宠幸的?自己倒也不妨试一试。   “夕若——”慕容玉儿成功地拉回了她的思绪,“夕若,过几天便是太后大寿了。你可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慕容玉儿毕竟是将军之女,不似其他千金小姐一般拘束,自从林夕若让她直呼自己名字,她倒也喊得顺口了。   “啊?”林夕若竟有些忘了此事了,“还没。”唉,也是,自己这些天实在是太烦心了,早上姑姑还跟自己说过此事,她是该好好准备了...   送走了慕容玉儿,太阳渐渐从天那边落下,如血的晚霞染红了天边...   “碧云,你可知道若是妃子要出宫,要哪些人批准才行呢?”林夕若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娘娘,您要出宫?可...要出宫的话,必须要皇上的批准啊!”碧云的话直接把林夕若希望的火苗浇灭了。   “啊?”林夕若有些垂头丧气,“我本想着出宫去给姑姑寻件好礼物,现在看来是没戏了。那个死妖孽才不会让我出宫的。”   “娘娘要是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告诉碧云就好了呀!碧云可以出宫帮您把礼物买回来。”   “你可以出宫?”刚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了起来。   “娘娘--”碧云有些无奈于林夕若那令人堪忧的记忆,“您又忘了,娘娘您身为后宫之主,您的令牌也可以通行无阻的。”   “唔--”林夕若摸着下巴,“好!就这么定了!”林夕若为自己的这个计划感到兴奋不已。   “定什么呀?”碧云却是一头雾水。   “自然是出宫的事呀!”林夕若抛给碧云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进了内殿...   第九章:出宫遇刺   因为宫门的侍卫大多都没有见过林夕若,并且天色已暗,见林夕若一副普通宫女的打扮,看到她手上的金銮令牌,故是都不敢拦着。   就这样趁着夜色的掩护,林夕若持着令牌溜出了宫。   夜幕已经降临,夜市上点着七色的灯,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许多闺中小姐都喜欢晚上结伴而来,还记得……   林夕若陷入了那曾经快乐的时光,记得以前,她经常每天晚上溜出来,让碧云帮她打掩护,熟悉的夜,熟悉的场景,只是,她已不似当初那般天真无邪,自从入了宫,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林夕若在摊中晃悠着,一会儿捡起这个看看,一会儿又跑到那边去,忽然看到一个漂亮的玉簪,刚想掏钱,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   “喂!”林夕若转身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追了上去,两边的人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   “人呢?”林夕若紧追不舍,丝毫没有意识到,两边的人越来越少,追至一条漆黑的小巷时,人忽的不见了。   林夕若一门心思放在那窃贼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几个黑衣人拔剑刺来,用了劲刺下去,却不想林夕若突然蹲下了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令牌,转身看见危险,拔腿就跑。   几个黑衣人相视点头,追了上去。   “怎么办?怎么办?”林夕若不想这竟是一个死胡同,看着那么高的围墙,有些懊悔自己怎么不会轻功,那黑衣人却已向她逼近,“怎么办?”林夕若急的直跺脚,慌乱之中,将手中令牌砸向他,那黑衣人兴是以为是个暗器,侧身躲过,林夕若趁此机会,跑出了小巷。   那黑衣人知道上当,转身剑没入了林夕若的左肩,血从林夕若的肩膀上流出,染红了衣裳,那黑衣人拔出剑来,林夕若绝望地闭上眼,天啊,若是有来生,她一定不再溜出来玩了!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大约过了两三秒,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姑娘,你还好吧?”睁开了眼,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有些关切的望着她,而那黑衣人倒在了一旁,估计是已经没了呼吸了。   “你……”林夕若竟是一句话没说便晕倒在那男子的怀里,也是,一路狂奔,惊慌至极,劫后余生,林夕若几乎是把一生极致的感觉都经历过了,能不崩溃吗?   那白衣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夜宫昊同父异母的弟弟——夜宫离,本是母后大寿,他赴京前来祝寿,却不想在小巷行走之时,被一块令牌砸中,这才过来,救下了林夕若。   抱着怀中的女子回了客栈,夜深了,医馆尽数关门了,还好夜宫离本就是药仙座下大弟子,虽不能让腐木开花,但也能妙手回春,林夕若伤得并不是很重,之所以晕倒也只是疲倦所致。   很快的包扎扎好伤口,夜宫离将她抱到床上,又去楼下再包了一间上房。   一觉醒来后,林夕若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客栈里,摸摸头,这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一切,左肩已被纱布包扎好了,床上还放着一套女式的衣裙。   林夕若在疑虑中穿好衣服,扶着楼梯下去,来到楼下大厅,看到昨日救她的白衣男子,向那人走去。   众人却是一片惊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风拂面颊,青丝飞舞,眼眸如水,淡眉如月,不似凡间女子,清尘脱俗。   而夜宫离只是淡淡的望着,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待林夕若到他面前之后,抬起眸子:“伤,可好些了吗?”   “嗯”面对这人善意的眸子,林夕若点了点头,一边又打量打量了这人,“你,是谁?你救了我?”   “我叫莫离,你呢?”夜宫离早已知晓她的身份,见她似不记得自己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也是,当年,他们那么小,十多年没见,她已嫁为人妇,怕是早已忘了当年的约定吧?   时光仿佛慢慢倒流到那段纯真的岁月……   那一年,林夕若只有五岁,却已生得楚楚动人,再加之家世显赫,虽只五岁,却已有不少人上门提亲,而林夕若却总是弄些把戏把那些人吓走,夜宫离初见她的时候,她刚把一个上门来提亲的人折腾得半死,吓得连忙告辞,溜得比兔子还快。   夜宫离看那媒婆的滑稽样,笑出了声,不经意,从院墙上跌了下来,还好他用内功撑住了,不过却被林夕若发现了。   小林夕若好奇的从院子里走过来,一句就道破了他的身份:“你是皇宫里的哪个皇子?夜宫昊还是夜宫离?”   “你怎么知道?”七岁的夜宫离刚开口就不打自招,又不好意思的问道。   “当然,你看,你这衣服的质料轻如云缎,这布料做工一看就是宫里的,而且刚刚你下来的时候,没有摔着,说明你有武功。”只五岁的林夕若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若我是宫里的侍卫呢?”夜宫离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一口道出自己身份,有些不服气,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一般,硬是不承认。   谁料林夕若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泼了盆冷水给他:“若这宫里的侍卫都同你一般,那皇宫岂不是人人可进?”林夕若的语调慢慢悠悠的,“怕是不学无术的皇子天天在外边晃悠。”   “你!”夜宫离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敢说我不学无术?你不也一样天天折腾人吗?”   “我?”林夕若似乎有些洋洋自得,“我那是为自己的幸福作斗争。”   夜宫离看着四岁的林夕若,稚嫩的脸和她的语气一点也不符,像个小大人一般,觉得有趣极了!没有宫里宫女的唯唯诺诺,也没有其他大官千金的矫揉做作,他还没见过这样强词夺理的女子,在宫里,父皇母后老管着自己,夫子也是一脸凶相,而那些宫女和大官千金只知道一个劲往他身上贴,挤破了头想嫁给他,他才不要娶那样的女子呢!   “那你长大后做我的王妃好不好?我会让你衣食无忧。”夜宫离本以为这样的条件会打动林夕若,谁知道林夕若一脸不屑。   “我才不会就这点利益把自己卖了呢!”林夕若嗤之以鼻的态度却让夜宫离增了想娶她的欲望,若是娶了这样一个好玩的女孩子,他在宫里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夜宫离无法理解林夕若的想法,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贴金,“你成了我的王妃,就会拥有很大的权势,拥有无尽的财富,为什么嫁给我就是把你自己卖了?”   “哼———”林夕若摇了摇手,“你才不会了解我呢?这宫里那么险恶,我才不要和一堆女子抢一个男的呢!何况勾心斗角会让我变得笨的。”   夜宫离听了有些丧气,“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呢?”   “如果要嫁的话,我要嫁一个和宫廷扯不上关系的,最好可以和我闯荡江湖的!”林夕若一脸憧憬向往的样子。   “那……”夜宫离听到后句时,又燃起了希望,“如果我可以放弃皇子的身份,和你一起闯荡江湖呢?”   “嗯,让我想想……”林夕若歪着头想一会儿,“等你……到时候再说吧!”   “好!”夜宫离权当是她答应了,灿烂的笑容展现在脸上,“等我成了这江湖上最厉害的人,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似是想到什么,又猝的越墙溜走了。   “喂——”林夕若望着他飞快离去的背影大喊,“可是,你究竟是哪个皇子呀?”   没有人回答,只因为夜宫离已经溜得够远了。   童年时的一句小小承诺,谁一笑而过?谁铭记永生?只奈这上天弄人,白衣携风归来时,恨不重逢未嫁时。   夜宫离望着女子纯洁的笑靥,淡淡叹息,她已经是你的皇嫂了,你还能奢望什么呢?昨晚,被金牌砸到,认出这是皇后的凤牌,听到打斗声,便慌忙赶来,还好,未迟,只是看到她受了伤,还是隐隐心疼。   也许,她从未记得当年许诺带她驰骋江湖的那个小男孩了吧?   你不是说你不想嫁入皇室,可为什么你还是嫁了呢?而且还是自己的皇兄,这个世上身份最珍贵的人,却也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   纵是千言万语想要问她,到嘴来,也不过轻问一句:你,是谁?   那么,就永远也没有见过吧。今日,初遇。   “我叫林夕……”林夕若话到一半截然而止,人人都知这林夕若乃是当朝宰相唯一的女儿,她这么说不是不打自招,供出自己身份了吗?   那白衣男子替她解了围,“灵犀?可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   “嗯。”林夕若忙不迭地点头,看了看天色,暗叫不好,“那个,莫离,我有事,先走了,改日遇到再谢你吧!”匆忙答了一句,就夺路而跑。   天哪!她居然一个晚上都没回皇宫,碧云一定遭殃了!   夜宫离勾了一某笑在唇角,淡离纯净,夕若,不久,我们又会再见了。到时候,你会想起我吗?   你会不会记得当年的诺言?   第十章:波澜再起   林夕若又像昨日那样大摇大摆的拿着令牌走进宫门,然而她发现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宫门的守卫一见到她,跪地就拜:“皇后娘娘千岁。”   一架凤辇停在宫门口,好吧,林夕若在风中凝固了,咬了咬牙,踏上去,有种视死如归的气概,她就知道自己的行踪一定暴露了,那个夜宫昊一定已经在气汹汹的等着她了。   这样想着,下辇轿的时候都有点微微颤抖,不过还是大义凛然的走进去,她怕什么,八岁献计定水玉,她可是很淡然的。   话虽这么说,可在看到夜宫昊似笑非笑,邪魅的笑容的时候,还是一个哆嗦。   “小若儿在外面玩的可愉快啊!”夜宫昊望着若无其事的林夕若,有些生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林夕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反正都是逃不过了,气势嘛,还是很有必要来保持一下的。   “嗯?”夜宫昊的语气里带着些不言而喻的威胁,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找她找的有多急吗?发现她不在宫中,他几乎是把整个皇城都翻遍了,谁知道一见到她,她却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没有。”林夕若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随即却又点了点头,她怕他做什么,她可是面对几万大军,神色不变的林夕若,怎会被他一句话给吓着了,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她刚刚真是被吓着了。   殿内的气氛诡异极了,林夕若和夜宫昊就这样望着,然而他们却是在用眼神交流着...   夜宫昊:你认个软不行吗?   林夕若:想都别想!我出宫那是我的自由!   夜宫昊:你是朕的皇后,你要去哪儿,必须经过朕的批准!   林夕若: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啦?我是有人身自由的!   ......   几轮下来,林夕若有些受不了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走不行,就晕为上策!   在身子落地之前,夜宫昊接住了她。林夕若才不会那么傻,早就料定了夜宫昊会接住自己,才“噗通”一下,身子往下倒去。   “该死。”林夕若在心中暗骂了一下,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伤呢?刚刚演戏演的太过逼真,伤口都裂了,疼痛袭来,还真是让她晕过去了。   “快传御医。”夜宫昊也是没想到林夕若好好就晕了,顾不得其他,急忙接住她。   “皇上,皇后娘娘只是伤口破裂了,敷上药,再休息一些日子就好了。”太医颤颤行了礼,准备告退,无意之间又多说了一句,“这伤之前就已经包扎好了,而且技术高超,其水平是整个太医院都无法相比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太医走后,夜宫昊将药膏轻轻涂到林夕若的伤口上,望着她的睡颜,又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到她的伤口,又有些愤怒,究竟是谁,敢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夜宫昊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在意,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初衷。   还好,距离太后的寿宴还有十天时间,到寿宴的时候,林夕若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于寿宴的安排,也不知道夜宫昊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一口答应帮自己弄好。   碧云在镜前帮林夕若弄好装束,出了门,夜宫昊已经在门外等她,看见她的时候,不由得惊了一下,平时垂下的三千青丝被绾成一个朝阳五凤髻,一只浴火凤钗簪在她的髻上,在夕阳的余辉下,如同一只火中重生的凤凰,轻点眉黛,稍施粉黛,更显明媚动人,一身鸢尾水烟拖地长裙衬出她的娇小可人,衣着淡雅不失华贵。   龙腾宫离安寿宫不算远,一会儿便到了,夜宫昊也不管林夕若愿不愿意,径直抱起林夕若坐到殿中的椅上。   众妃一片惊羡,四妃更是心有所想。   如贵妃: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那个位置应该是我的!   花贤妃:真是一对璧人啊!若是叶熙也对自己这般就好了。   似淑妃:姐姐真是好幸福呀!若是我也能得一人真心相待就好了。   玉德妃:为什么?我进宫那么多年,为什么你从来就没有注意过我?!   宴会开始,林夕若瞥到角落,却发现那日救她的莫离也在,他是谁?   却见他起身:“儿臣恭祝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说着抬上一个箱子,“这是儿臣从西海求来的千年珊瑚,送给母后,愿它佑母后福寿安康。”   “好,离儿,你有心了。”林太后一脸慈爱的笑。   不是他人,莫离正是夜宫昊的亲弟弟夜宫离。林夕若疑惑的打量着他,夜宫离察觉到她的怀疑,只是回了一个淡笑。   果然呢,她不记得了,刚才看到她和皇兄如此恩爱,他这个痴人也该离去了吧!   宴会渐入高潮,林太后赞许地笑道:“好啊,若儿,这次寿宴你可是让哀家开了眼那!”   林夕若不好意思的笑着,望向夜宫昊,夜宫昊也是弯起嘴角,邪魅倾城。   突然,她注意到玉德妃并不在位子上,正在疑惑中,忽然大殿的蜡烛全部熄灭。   渐渐琴音传来,抬眼一看,玉德妃身着白衣,手舞绸缎,兰花指微翘,在殿内旋转,轻踮脚尖,半倾腰身,眼眸如丝,美如天仙。   然而,让林夕若呆住的并不是她的绝艺倾国,而是她今日的装扮,与那日画中女子的衣着无异。   一舞罢,殿中的蜡烛又燃了起来,林夕若却发现姑姑脸色大变,夜宫昊直接走过去,把玉德妃抱进宫殿。   而林夕若却没什么时间来吃醋,“姑姑,雪梦究竟是谁呀?”今日今时,林夕若却是等不住,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林太后闻言却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若儿,有些事情,你不该卷入其中的。”   似叹息,林夕若清楚的看到林太后脸上浮出回忆的神色。   林太后却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浮萍,扶哀家进去。“   太后都走了,众妃也是纷纷与林夕若告辞。   林夕若走到殿外,已入春的时节,为何她觉得好冷呢?   四处危机浮动,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点在意,在意他对别的妃子好,心里有丝悲哀,自己不会也要变的像后宫里的那堆女人了吧!   不知何时,白衣的夜宫离走到她的身边,“若儿...”   林夕若有些欣喜的回头,却在那一刹,神色又有些暗沉了下去,“是你啊!”   “若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夜宫离看到她落寞的神情,自己也是心中一痛,“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的爹爹和娘亲总是对他很严格,府里的下人对他也只是唯唯诺诺的,有一天,他受不了,偷偷的翻了院墙出去,到了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他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和他一样,也很喜欢自由,于是那个小男孩便和另一个小女孩约定,等她长大,带她一起闯荡江湖。”   “然后呢?”   “然后啊...”夜宫离忽然笑了笑,“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嫁人了,你说这个小男孩该怎么办?”   “我...”林夕若望着夜宫离伤漠的神情,再加之童年的那段经历,自不难猜出,他讲的便是自己,可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童年时的一句戏言了,既然小女孩也已嫁人了,那这个小男孩就该忘记了她,寻找自己的幸福。”   林夕若望着夜宫离眼中窒息的爱恋,落荒而逃。夜宫离站在树下,笑了,“真是狠心啊!可忘不掉呢?”   说好了忘记,可为何当看到她因为夜宫昊负她而神伤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想将她圈在怀中呢?   当他再次遇到她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喜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来了,可为什么她没有等自己呢?   第十一章:避子药汤   诺大的玉碎宫中灯火闪烁,朦胧似仙境,两边的宫女知趣的退下。   夜宫昊却是将怀中的玉德妃摔在床上,脸色沉得可怕:“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皇上——”慕容玉儿望着他绝美的俊颜,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恍若地狱来的勾魂使者,有些寒颤,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难道皇上不喜欢吗?”   “以后不许再穿成这个样子!”夜宫昊转身想要踏出宫殿,只想快些回去,刚刚他太鲁莽了,若儿必是伤心了,还是好好陪她吧!   “皇上,您可不可以不要走?”慕容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皇上,你知不知道,臣妾每日等您等得有多苦吗?皇上,如果您不喜欢臣妾,为何又要将臣妾纳入这后宫中?”慕容玉儿抓住夜宫昊的手,却猝不及防地被甩开,跌在地上。   夜宫昊背对着她,脸上也不知是什么神色,嘴角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仿佛有一丝动容,却还是大步离开,走得决绝,“你好生歇着吧!朕去偏殿睡。”   门打开的一瞬间,冰凉的夜风吹来,慕容玉儿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膝忍不住小声呜咽,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连正眼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自己可以为了他放下所有尊严,可是为什么连这些都换不来他的回头一眼呢?   而此时的夜宫昊,站在偏殿的门口,冷冷的风拂面,他面对那样的玉德妃,他也不知该怎么对她,他给不了她所想要的,他并非滥情之人,亦不想辜负任何一人,所以后宫的众多嫔妃,他无一例外没有碰过,只是放在后宫的摆设,因为有母妃的例子摆在眼前,他不会轻易纳妃子,当然,除了,夕若。   仿佛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夜宫昊痛苦的闭上眼,他的母妃其实是先帝的雪贵人。   他从小就和母妃住在偏冷的宫殿里,冷冷清清,甚至连一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他的父皇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他时常看见母妃偷偷的落泪,也是有些怨恨父皇,如果不能够做到负责,为什么又会有了他?   可是知道母妃死的那一天,父皇都没有来过,只知道一味的偏袒那个女人。   这是他生命中的一道血腥,一个噩梦。   那一天,他从殿外蹦进来,想要开心地告诉母妃,自己已经练会了轻功,可是却看见母妃倒在血泊中,她的胸口插着一支匕首,血不停的往外流,而除了母妃,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他从未见过那个女人,却从她大红的凤袍中知道,这就是皇后,那个外界传言他父皇最爱的女人。   他恨她,因为他害死了母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人有愧疚之心,把自己收在膝下抚养,可是她以为这样就能抹去她所做的一切了吗?更可笑的是,他的父皇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居然下令杀死所有的知情人。   可惜那个女人打错了算盘,自己表面的天真,不谙世事只是用来迷惑她的,他的杰出才能终于得到了父皇的认可,最终将皇位传给了他。   她一定很后悔吧!后悔自己找了个煞星回来,没能让她最疼爱的儿子继承皇位,她想将林氏之女嫁给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控制自己吗?不能!绝不!他要将母妃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于是他将计就计,娶了林夕若,伺机打倒林家。   可是,谁设的局,又沦丧了谁的心?世事无常,怕是夜宫昊没有想到的是,他竟会为这个自己棋盘中的棋子牵挂一生。   “娘娘——”一个小宫女看着呆立着的玉德妃,试探的叫了一声:“贵妃娘娘来了。”   “知道了,下去吧!”慕容玉儿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摇了摇手,示意宫女退下,起身穿好了衣裳,打上厚厚的粉底才掩饰住红肿的眼睛。   “听说昨日姐妹妹一夜恩宠,可真令人羡慕呀!”如贵妃看她慢悠悠的随宫女的搀扶,坐到大殿上,心里止不住一顿嫉妒。   玉德妃并未答话,也是不知如何回答,模棱两可的含糊了一下。   正这空当,一个传令的太监上来,手一招,上来一个端着药膳的宫女,“奴才参见德妃娘娘。”   “起来吧。”玉德妃正欲转个话题,见来个太监,也是欣喜解了自己的围,“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太后娘娘听闻昨夜德妃娘娘一夜恩宠,特命奴才送来这药膳,还请德妃娘娘娘喝了,奴才们也好回去复命。”那太监一脸谄媚之相,尖细的声音如同女人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   “哎呀,妹妹呀!恐怕你是不知了,这在皇后娘娘未生得龙嗣之前,其他妃子是不许怀孕的。”如贵妃表面一副叹息之色,却是掩嘴偷笑。   “如果本宫不喝呢?”慕容玉儿从不喜被人强迫,自是按着自己性子来。   “娘娘,您可别糊涂了,抗旨不遵可是杀头之罪呀!还是快些喝了,让奴才们去交差吧!”那太监软硬兼施,暗中说明利害,自是慕容玉儿不愿,却也知道权衡利弊。   咬咬牙,端起面前的碗,一干而尽,又重重地把碗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半。   “娘娘好生休息,奴才们就先告退了。”那太监仿是没看到玉德妃脸上的愠怒之色,径直告退。   “那姐姐也就不打扰妹妹了。”如贵妃看完了好戏,自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但也不忘火上浇油:“话说妹妹一夜恩宠,该好好休息才是,可别累坏了。”   而玉碎宫中的慕容玉儿一言不发,眼色却是令人打颤,玩转着手中长长的护甲,一某算计之色闪过。   并非她是好争恶毒之人,只是宫中不争,就会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虽然昨日她未遭皇上宠幸,喝下那避子汤药,也是无妨,可这太监明摆着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本以为林夕若是善良之辈,可谁知她也居心叵测,居然利用自己的心理,明知自己想获得宠幸,故意让自己看到那画,再由碧云提起,好一招天衣无缝的妙计!   不过她慕容玉儿也绝非愚蠢之人,别人害她的,她一定要还回来,今日所受之辱,她定会让林夕若加倍尝受到!她一定要站到那最高位上,只有她,只有她,才配得起那人中之龙!   也许从这一刻起,就注定了慕容玉儿可悲的命运,可是那又怎样,再来一次,她仍旧不会后悔。   第十二章:局中迷棋   “若姐姐——”毕似从宫殿外一蹦一跳地进来,后面还跟着直喘气的宫女。   毕似虽是四妃之一,但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天真少女,便也没有什么礼节的拘束,而林夕若也乐于她天天跑到自己宫殿里来吃甜点,“慢点,喝点水。”林夕若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法,递了一杯水,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这宫中太过冰冷,有这么一个没有城府的妹妹也不错。   “唔。”毕似接过水,灌了一口,咽下去,“若姐姐,你这里的糕点就是比我那儿的好吃,皇上真的对姐姐好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姐姐这拿儿。”   “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一个真心男子对待就好了。”毕似一脸羡慕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起一某红晕。   “春天到了,莫非似儿是思春了吗?”林夕若看着毕似一脸娇羞,笑着打趣。   “若姐姐!”毕似跺了跺脚,竟没等她反应,就跑了出去,“姐姐又取笑我!”跟来的宫女也急匆匆的追上去,“淑妃娘娘,等等奴婢。”   “咦,这淑妃娘娘怎么又走了?”碧云从殿后又端上来一盘糕点,拾起地上毕似掉落的香包递给了林夕若道,“小姐,淑妃娘娘的东西落在这儿了。”   “改天送给她吧!”林夕若顺手接过,放在桌上,却被上面精致的竹绣给吸引,碧云也是凑过来,赞叹不已:“小姐,这淑妃娘娘的刺绣功夫真是活灵活现啊!”   又扯开了话题,“小姐啊,你听说了没,这今年的文武状元竟是同一个人呢!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事啊!”   “是那个叫安竹远的男子吗?”林夕若前几日刚听说过,却是没什么记住。   “对,就是他。”碧云一脸兴奋之色:“据说是个青年才俊,也没婚约,好多宫女都春心大动呢!”   “哎呀,看这样子怎么春色满园啊!”碧云却是一脸不解的望着林夕若,她笑了起来,“我刚说过似儿,她就害羞似的跑出去了,你也莫不是思春了?”   “小姐,你的想象能力可不可以不这么丰富呀?”碧云的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她家小姐这想的,都哪儿跟哪儿,不过她还是比较关心小姐前面说的内容,好奇心出来了,又岂有不问之理?“那个,淑妃娘娘看着上哪家男子了?”   说着说着又担忧了起来,“可是,淑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啊!”   林夕若“扑哧”一声笑出来,扶着桌子才没笑得跌下去:“我说碧云,我以前,怎么,没,没发现,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呢?”   “小姐!”碧云无奈的摸了摸额头,真想仰天长叹,天啊,她家小姐所说出的每一句话可不可以不要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啊!   “不过——”林夕若忽然又严肃了起来,碧云一脸不解的望着她,她又忽然笑了,拍了拍碧云的头,故意拖长了尾音:“要是似儿真是喜欢上了哪个男子,我可一定要帮他们牵线的。”   “但是,”碧云见她一脸高兴之色,有小心翼翼的提醒了她一个事实,那就是:“小姐,淑妃娘娘是皇上的女人。”   林夕若被泼了一盆冷水,不满的瞧了碧云一眼:“我知道!但是似儿又不喜欢夜宫昊,如果能够寻得一个男子护她宠她,岂不是很好?”   碧云再次被林夕若惊世骇俗的言语给震到了,这世上还真没有一个人说是把皇上的名字动不动挂在嘴边,而且还说要帮皇上的女人做媒的,不过碧云从小跟在林夕若旁边,也算是见怪不怪,也是兴致勃勃的围绕起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其实淑妃娘娘那么善良天真,不适合在宫里的。”碧云止不住为后宫的妃子们哀叹,“只是一入了宫中,就没有办法再出去了。”   “所以说啊,我不想让似儿也这样,我不想她失去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林夕若笑着,却有些哀伤神色,眼眸里却是坚定之色。   “小若儿,在聊些什么呢?”看着远处身着明黄龙袍的的夜宫昊,碧云赶忙起身行礼,林夕若却是继续塞了个甜点在嘴里。   夜宫昊也不介怀,挥手示意两边人下去,坐在林夕若旁边,轻笑:“小若儿什么时候变成一只贪吃的小猫咪了?”轻轻抹去她嘴边残留的屑渣,邪魅的眸子里透着令人沉沦的温柔。   林夕若别开对着他的视线,一想到他昨天抱着玉德妃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别扭。   “小若儿可是吃醋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如同蕴有魔力一般,可惜这对林夕若并不起效。   淡淡抿了一口香茗,“吃醋?”疑惑的口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仿佛自己并不是当事人,仿佛昨日抱玉德妃的与自己毫不相关。   夜宫昊以是她明知故问,伸手拢住她的长发,一阵芬芳之气传来,“若儿,昨日之事不过误会而已,不会再有了。”似是保证,似是承诺。   “哦。”林夕若抬头答应一声,夜宫昊死死盯住她的眸子,硬是没从她的眼里找到过一份在乎之色。   可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这么急急来,不就是为了安抚林夕若,不让她起疑心吗?可是为什么自己怎么会觉得很难受呢?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秒便消失了,不想再想,因为不想得出那个令他一直回避的答案。   林夕若瞧着他的神色,见他不再解释,心里反倒有些堵得慌,也不知是什么由头,干脆起身径直进了屋,可一会儿又忍不住往外偷偷地瞧着,人已走远,双手握紧,扣在心间,好像有些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夜宫昊却没走远,在宫殿不远处望了一会儿,计划,该开始了,为何这给敌人最致命的棋子要落了,可是为什么有些不忍呢?   “夕若——”低低唤一声,微叹一口气,却只有自己能听得到,也许,选择帝王这条路,就没什么所谓了。   “小姐——”碧云看着林夕若趴在窗檐边,盯着窗外的蒙蒙细雨望得出神,本来不想打扰她,却来了个奇怪的宫女要见她,也只能来后殿把不知在想什么的林夕若的思绪给打断了。   “什么事啊?”林夕若的声音显得懒洋洋的,并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前殿来了个宫女,要见您。”碧云将她从椅上拽起来,“小姐还是快去梳理一下吧!”   “你去不就好了嘛!”林夕若挣脱碧云的“魔爪”,又躺了下去,那张摇椅“咔吱”一响,慢慢缓缓的晃着。   “可是——”碧云压低了声音,“那人说,她知道雨嫔的一些事情。”   “不早说!”林夕若瞬时从椅上蹦起来,简直飞一般的冲到前殿。   “小姐,形象,形象啊!”碧云急得大叫,可惜没人听到,也只好随着林夕若冲到前殿去。   一片嫩绿的叶子晃悠悠的飘进来,除此之外,大殿空无一人……   仿佛是与她作对一般,叶子晃悠悠的飘到林夕若的头上,她气恼的抓住头上的叶子,想狠狠地把它掷到地上去,那动作却在一半时凝固了,黄昏的余辉照在叶片上,那蜿蜒的叶脉闪着绿光,若隐若现的出现了两个字:“青衣。”   第十三章:坤灵花魁   林夕若手中抓着叶子,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是明显严重睡眠不足的两只大大的“熊猫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嫁到皇宫来,天天都在做智力对决,不对,不是觉得,分明就是!   稍许提起笔,蘸了蘸墨,清秀的字迹落在薄薄的宣纸上。   “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碧云念出了声,“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农历正月为孟春,二月为仲春,三月为季春,合称‘三春’,代指的是春天,上句实说春天新长的叶子被风吹落,在空中飘着;‘坤灵’指大地,意思是说叶子落到地上没有声音,归回了根土,这是我曾经作的一首诗,诗题就为青衣。”林夕若说着,好像是在说给碧云听,又好像是自己在思索。   “夕若在研究什么呢?”花贤妃从不远的地方走来跨进宫门,兴致勃勃的围上去。   “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花贤妃念了一遍,又带着些疑惑问道:“这不是夕若上次吟的诗吗?”   “嗯。”林夕若点头,神思有些恍惚,并没有在意远来的花落雪。   “不过这诗倒是令我想起坤林楼的花魁。”花落雪用笔圈出了“坤灵”二字笑道,“这坤灵是宫外一家供达官贵人去的清雅之所,这坤灵新来的一位花魁,名唤青衣绝色倾城,且琴艺高超,迷倒了不少王孙公子,更有甚者为她千金一掷呢!你说巧不巧,这女子的名便唤为青衣,这诗本就是形容绝色美人,倒也符合。”   “哦?”林夕若抬起眸光,当然不是在看花落雪,至于究竟在看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林希若望得出神,忽而冲到内殿,也不知是去折腾些什么了。   ※※※   天色不过正午,林夕若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踏进了酒楼。   “客官——”小二刚上来就被震到了,无乎于什么,月白色的长袍,手中羽扇轻摇,恰似仙人。   这小二到底服务经验丰富,再说对男子他可没什么非分之想,又回过了神,脸上又换回了那从早到晚都不变的标准式微笑,“客官,您这边请。”   翻过菜谱,点了几个菜后,林夕若坐在上楼手扶着脸,纤指无聊地敲敲栏杆,   那人,究竟是谁呢?莫非是凶手?倒也不可能呀!给自己留下的那个提示,是想让自己去坤灵楼里见她吗?   要不是想到这一层,林夕若也是绝不会冒冒失失地换上男装,再次溜出了宫,说实话,她真不是想出来溜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留下的阴影还没消失呢!   不过为了早日弄清楚真相,林夕若也顾不得这些了,自己总不能迷迷糊糊的过一生吧?!再者说她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只大手在控制着一切,她可不想一生都被别人掌握!   提到青衣,林夕若是不陌生的,青衣是雨嫔的近侍丫鬟,各宫主子的近侍丫鬟都有两个,一个是从小跟随的亲侍,一个是入宫后太后或者皇上赐的。   当时,雨嫔和舞薰死后,林夕若不是没有找过青衣,只是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寻也寻不到。   想必她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毕竟作为雨嫔的贴身一起长大的丫鬟,若要说舞薰忠心,这青衣倒是更可信些,若真是她找自己,那这迷雾,倒也有了个终结了。   “哎,你们说,这青衣姑娘今晚要出来献艺了,你们去吗?”   “那当然是要去的,就算不能一亲芳泽,一睹容颜也是好的呀!”   “呵呵呵,我说吴偲兄啊!你可不怕你家母老虎知道了,发起威来,不要了你半条命呀!”   “对呀,吴偲兄,你若是去了,可就惨了,据说今晚青衣姑娘要独自奏曲给一人听呢!”   ※※※   楼下一片嬉笑之声,林夕若倒也听了个真切,若真是宫里的那个青衣,可据自己所知,容貌并不出众啊!   不论是真是假,亦或是一个陷阱,林夕若都是坚决,其实,有的时候,糊糊涂涂倒也好,怕是以后她真正得知一切,却是伤心欲绝吧!   夜幕降临,林夕若身着一袭男装,大摇大摆的进了坤灵阁。一进门,一股淡淡的幽香便传来,清气宜人,从外面看,坤灵阁不算大,可真正到了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豪华,名贵的朱红狐毯铺满了整个坤灵阁。   那高台上,有一个姑娘正在起舞,妹而不妖,娇而不媚,舞态轻盈,楼上的客人们散散地坐着,林夕若也挑了个位子坐下。当即,来了个模样清秀的妙龄少女端上茶点,抚琴而坐,悠扬的琴声传入,她打量着四周的人,也均是如此,只是那些人不似常人,眼中虽有欣赏之色,却无半分亵渎之意,恐怕这也是许多达官贵人争风而来的缘由吧!   忽然,蜡烛暗了下来,大约没过了多久,高台四周飞来许多的萤火虫,一个身着青色琉纱衣的蒙面女子挥舞云袖,中指微翘,旋出许多绚丽的光圈,好似那女子有着魔力一般,萤火虫不停地绕着她飞。   此曲只应天上有,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遇!   蜡烛又重新亮了起来,总是林夕若生为女子,着实却也呆愣了好一会儿,再看四围,也皆是如此。   一个老妈妈走上来,脸上是奉承的笑,可林夕若看着,竟也不厌恶,也不觉得她卑微,反倒透出一股凌厉之势。   “各位客官们,我们家青衣姑娘说了,以‘青衣’为题,吟一首诗,若得她中意者,我们家青衣姑娘啊,就单独为他吟唱一曲!”老妈妈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年轻公子站起身来,顿时一片嘈杂之声。   林夕若暗思不语,莫非,这叫做青衣的姑娘是在等自己吗?以青衣为题,她莫非真是那个宫中的青衣侍女?   沉吟片刻,林夕若起了身,在她站起的刹那,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她照亮了,那夺人的光彩让刚刚还吵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到这个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的身上。   林夕若轻笑,不是很大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可怜深宫重露多,恨无青衣谁来赏?”   这首诗是林夕若所作,却是很少人知道,是她在一次妃嫔宴会上念出来的,看到落叶随风落,不禁触景伤怀,不过那次虽说是妃嫔宴会,但也不过她和花贤妃,似淑妃,玉德妃还有雨嫔五个人而已,若那女子真是青衣,知道也不足为奇,所以才会派人用那样的方法联络自己吧!   也是在林夕若的意料之中,那老妈妈匆匆上去之后,又满脸堆笑的下来:“恭喜这位白衣公子,拔得头筹,公子楼上请。”   踏着柔软的红毯,林夕若被引到了一处雅间门口,刚至门口,琵琶丝丝音律便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恍若天籁之音。   纵是林夕若自信于自己的琴艺,今日却也不得不为之折服。   “青衣,客人到了。”那老妈妈轻轻敲了敲房门。   “嗯。”除此之外,里屋的女子再没说话,音律却是没断。   “那就请公子自己进去吧!”那老妈妈笑笑,却让林夕若觉得怪异,但也没多想,径直推开了门。   那青衣女子背对着她,许久,音,停了,那女子缓缓转身,同时传来一股醉人的花香……   在她昏倒之前,林夕若看到了那女子的双眸,清亮如剑,还,还有些歉疚……   第十四章:皇宫变天   “好了吗?”样子依旧是那个坤灵的老妈妈,可声音却变成了一个清脆的少女之音。   “嗯。”那青衣女子依旧蒙着面,望向昏迷的林夕若时,眼中有过一丝不忍,可这一瞬间的变化稍纵即逝,但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对不起,夕若,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你,只是我放不下他,对不起……   那老妈妈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来了两个黑衣女子。   “把她移到暖阁中去吧!”青衣女子叹了叹气,声音很是好听,想来这面纱下的容颜也必定是不俗的。   “是。”两个黑衣女子就像木偶一般,没有出现过多的神情,不似有血有肉的真人,可对那青衣女子的话也唯命是从。   忽然,一道剑光从右窗闪了过来,那老妈妈看上去很是气恼,想要上去,却被青衣女子阻了下来,从另一个窗口跳下,消失不见。   前来的夜宫离手起刀落,麻利地解决掉了那两名黑衣女子,目光落到躺在床上的林夕若身上,一手将她抱在怀里,顺着窗,迅速的离开了坤灵楼。   血一路的滴,夜宫离望着昏迷不醒的林夕若甚是着急,却又不敢贸然去医馆,怕人还没走又会伤害她,何况刚才一不留神遭了暗算,虽不碍事,但功力却去掉了二成。   找到了一个破庙,夜宫离将林夕若放在铺好的稻草上,探了她的脉搏,睡得正安稳,也放下心来,静心凝神,修复功力。   可闭上眼,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视线触及林夕若变得异常温柔,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嘴角又溢出浅笑,慢慢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处,“夕若”,只是轻唤一声,也许是怕惊到她,可这样,也便满足。   不同于往时,自从夜宫离上次拜寿回来,因林太后老迈,他是个孝子,便应承了母后,在宫中住下来,其实大概不止如此,也或许是有些私心……   只因为留在宫中可以见到她,哪怕她就已经嫁人,为什么明知道,也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知道她并不快乐,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是没办法,这种爱如同罂粟一般,令他不能放手,哪怕万劫不复!若皇兄负她,他就带她走,哪怕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   他在宫中无事,每日提酒练剑,但不知为何,总会不知不觉的走到她的宫殿门口,皇兄也许很喜欢她,要不然怎么会宠她到许她住在龙腾宫呢?她也许也欢喜,否则她那样性子的人为何有甘居深宫?这场他自排自演了十几年的戏,也该落下帷幕了。   可是,他不满皇兄,也不对她好生照看,险些让她出了危险,今天,若非他接到密信,后果……   他不敢想象,那送信的小厮却也奇怪,将一封信交与他,便不见了踪影。   而打开信,却只有寥寥几字,但也足以表达出写信之人的意思:   皇后有险,速来坤灵。   他从来不喜踏入风尘之所,今日却是破例,顾不得两旁认识他的达官贵人的惊奇眼色,推开人群,幸好,还好。   一入雅间,就看见她倒在床上,心莫名地慌,竟差些被暗器刺入心脉,不过,还是伤到了臂膀,抱着她离开坤灵,来到古庙,她一身白袍,装成了个白衣公子的样子,却更是增添了贵气和俊美。   他笑她的调皮,却也愿这样守她一生一世,他不怕这天下的流言蜚语,不怕这天下拒他,却怕,再也没法看见她,哪怕只是看着她躲在别人怀里笑。   “王爷。”天色微亮,已是林夕若出宫来的第二天了,她手撑着草堆坐起来,瞧了瞧四周,却不是那个富丽堂皇的坤灵楼,四边断垣残壁,一尊慈眉善目的神像合起手掌,仿佛在祷告,眼含怜悯的望着这世间万物,“又是你救了我啊!”   林夕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抚着脸,明媚的笑容如同冬日的阳光。   夜宫离只是望着她,心里有种空落的感觉,她要回去了吧!虽是在皇宫中,却比人在江湖之中更煎熬,笑着看她和皇兄琴瑟和谐,心犹如万蚁侵蚀一般,可是却是不想离开,这种痛就像是贪恋刺猬的拥抱,明明浑身是血,也不愿意放手。   她如同罂粟花一般让自己着迷,明明知道有毒,也宁愿有着这种毒侵入骨中,哪怕万劫不复。   林夕若的眼神望着夜宫离有一些哀求,语气软绵绵的像一只小绵羊:“不要,我难得出来一次,我们去逛集市好不好?”   夜宫离兴是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就是这个,脸上出现了明显呆愣的神情,又挂上了那淡淡儒雅的笑:“好。”   “你真是个好人!”林夕若欣喜成狂,冲上去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看着夜宫离呆滞的表情,摸摸鼻子,尴尬的下来,“不过,我还是叫你‘莫离’吧!叫你‘皇弟’或是‘夜宫离’,总是怪怪的呢!”   林夕若自言自语的说着,说完了又蹦到庙外去:“莫离,快点!”   是吗?夜宫离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其实,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会做的呢,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琉璃皇室的人都是这么固执呢,认定一个人的,此生,至死不渝!   “看这个!”   “莫离,快来啊!”   “我都好想要的哦!嗯,那个那个,我都要了。”   “哇,糖人,我要两个,嗯,莫离,给你。”   林夕若仿佛不知疲倦,一直逛到正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一家酒楼。   干什么?!当然是解决午饭问题喽!   殊不知,此时林夕若玩得正开心,而皇宫中却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娘娘?”门口的守卫一惊,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若天仙传说温柔贤淑的皇后娘娘一身白衣男装,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俊美异常恍似仙人的白衣男子,更让人惊奇的是不染风尘的离王爷居然手提着大包小包,不用说,肯定是林夕若的“杰作”,手中还拿着两个糖人。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报皇上!”看着长相貌似是个头头儿的……呃,侍卫长重重的拍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小侍卫,一脸谄笑地围上来。   “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整个皇城都要变天了。”侍卫长说得小心翼翼,要知道看着宫中皇上暴怒的态度,都知道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态度,他一个小小侍卫长还得小心伺候呢!说不定飞黄腾达就在此时呢!   “发生什么事了?”林夕若一脸担忧,该不会是夜宫昊又出了问题,来惩治碧云吧!这样想着,仿佛夜宫昊已经这样做了,又一脸咬牙切齿之样。   那侍卫长刚想好好卖弄一下自己从内宫太监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身后却已传来太监尖尖的喊轿声音“皇上驾到——”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话音落到之处,皆是俯首称臣。   夜宫离微微欠身:“臣弟参见皇兄。”   林夕若却是既没行礼,也没言语,人群之中,只有夜宫离,夜宫昊,还有她,伫立在天地之间,好像千年的永恒。   林夕若的视线触及夜宫昊憔悴的面容,从未心慌的她,竟有一丝的歉疚,还有……止不住的狂喜:“对不起。”   小声的呢喃也只有夜宫昊夜宫离等习武之人才能听得见了。   夜宫昊眼神复杂的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夜未归,总是怕她出什么事情,今日早上,他收到了来自水玉国的信,信上说,她在他们手里……   那一刻,夜宫昊大脑一片空白,虽是面色不惊,拿着信的手却是微微颤抖,为什么呢?本来想要复仇的心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呢?   看到她平安归来,他欣喜无比,可是看见她身后的夜宫离,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好想将她拉过来,告诉全天下:她,是他的皇后。   不对,这绝不是喜欢,绝不是。这只是一种,一种占有欲罢了...   夜宫昊努力的说服自己,心中的防线却被林夕若的轻声呢喃给彻底击溃。   “夕若——”夜宫昊顺势拉住林夕若的手腕,圈在了怀中。   “喂,你放手啊!”林夕若一个不及防,双颊竟浮上红晕,他是不是认错人了?难道今天又喝酒了,没有酒气啊!唉,怎么当个皇后事这么多呢!好丢人的,林夕若有些气恼,随后又恢复常态,算了,他爱抱着就抱着吧,反正自己又不会说少一块肉。   “此生,绝不放手。”夜宫昊抬眼对着林夕若的眸子,一字一句,一改之前的妖孽之态,黑而深邃的眼眸中天地中只剩了林夕若一人,她的发丝随着风飘散,传来缕缕清香,熟悉的味道让夜宫昊一怔,又恢复常态,真是失态了呢!真可笑啊,刚刚,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出自于真心还是本就设好的局,母妃,儿臣,一定一定会为您报仇!眸中闪过一丝坚决,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林夕若诧异地抬头,半晌,仿佛整个天地再无他人,不再拒绝,轻轻地拢住夜宫昊:“好。”   简单一字,仿佛天长地久……   可谁又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残忍的童话,一场分不清棋子的棋局?   随旁的宫女侍卫悄悄退下,夜宫离淡漠地笑着,有些苦涩,是不是他这个配角终该退场了呢?   而想得出神的夜宫离确实没有察觉,另一旁的如贵妃也没有退去,奇怪的是,好妒的如妃也没有露出狠毒之色,只是轻蔑的笑笑,轻蔑之中却多是...怜悯...   第十五章:惨案风云   “喵呜~~”黑夜中一声略显凄厉的猫叫响起,听了令人毛骨悚然,天上乌云遮住了月亮,只有寥寥的几颗星星,增添了这深宫的骇人。   “啊——”随后便是一声宫女的惨叫,在这幽静黑夜越发刺耳,但这儿处境偏僻,谁也没有听到,而那宫女却再没了声响,天地重归于平静。   又一条生命就此逝去,而人们继续着他们的生活节奏,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谁也没有在意,又何须驻足?   “怎么了?”夜宫昊下了早朝,看到坐在紫藤花架下不断叹气的林夕若,屏退两边侍从,难得的端了一杯水上去:“可是为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烦心?”   林夕若抬头瞥了他一眼,点点头,随手从旁边扯下一朵紫藤花,“诶,你说,怎么皇宫里的事这么多呢?不是我说,没当皇帝,我当这个皇后就够呛了!”   夜宫昊眯起眼:“若儿莫非是后悔了吗?”   “恩。”林夕若毫无意识的点点头,又抬起头,在风中石化了:“恩?”那语气,貌似是才发现夜宫昊站在她面前。   “咳咳——”夜宫昊好像是在清嗓子,又好像是在提醒某只还在石化中的皇后。   林夕若却是不怕他这一招,“我说的是事实啊!本来就是的,这个皇后还真是谁爱当谁当去,我倒宁愿去乡下买几亩良田,享清闲去!”可在看到夜宫昊越来越黑的脸色时,她的声音也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小声嘟囔。   小心翼翼的看着夜宫昊的神情,又极不情愿的道:“好啦,我承认,那是没遇到你以前,碰到你,我也只好去做那儿深宫怨妇了。”诶,自从上次坤灵楼遭暗算回来之后,发生了那些事,夜宫昊和她的关系倒越发亲近起来,想她自小熟读经书,居也不名事理,一颗芳心就此沦落。话虽如此,林夕若却是眼眸中带笑。   夜宫昊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将林夕若的头埋在自己怀里,眼眸里的眷恋似假似真,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而依偎在夜宫昊怀里的林夕若自是没有看见夜宫昊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世事无常啊!错误的人,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相遇,终要做出错误的选择。也许在一开始,林夕若和夜宫昊就注定了以后这样的结局...   “我不会让你成为这深宫怨妇的。”夜宫昊脸上又是一某坏笑:“你现在就是后悔也没用了,因为我会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手!”   一句戏言,一句承诺,却是林夕若一生苦苦执着等待却是终没有来得及等到的。   “好了。”林夕若嘟起嘴推开了夜宫昊,一板一眼的认真了起来:“不过,最近这宫中接二连三发生宫女无端丧命的事,现在宫中上下人心惶惶,我我正心烦着呢!”   “可有查到什么线索?”夜宫昊也严肃了起来,毕竟这人命之事也不是说可以开玩笑的。   林夕若挠挠头,一脸泄气之样,“还没呢!”   “上次没有抓住或者发现什么吗?”夜宫昊也是心疼林夕若的疲惫,“要不先休息一下?”   林夕若是一脸震惊的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夜宫昊尴尬一笑,并没有回答。   林夕若却是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更别提人了。”自从连续死了三个宫女后,她在宫中处处加派人手,尤其是那些偏僻的冷宫废苑,加紧巡逻,谁知道人照样死,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林夕若现在倒也不疑惑夜宫昊知道她加派人手的事,也是,那样大的动静,他这个皇上想不知道都难,她说怎么找禁军统领的时候怎么这么容易呢?她虽是个皇后,可也不能插到这些事中去,原来,是他在中间做了“手脚”,哼,真是可笑,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压倒人家了!   夜宫昊却是为林夕若的女儿家子气觉得有趣,就连林夕若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她,可不就是和相公闹别扭的小媳妇样儿吗?   夜宫昊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我们再去看看儿吧!说不定能发现一些以前没注意的重要线索!”   “好。”林夕若倒也没唱反调,反而比夜宫昊跑的还勤,一溜烟儿就已经窜到了门口。   路过杂役房时,正正好有几个宫女围在柳树下聊天...   “哎,我告诉你们哪,这宫中哪——”一个着鹅黄宫装的宫女压低了声音,望了望四周,“有有鬼灵作怪哪!”   “啊?”四边围着的几个宫女一脸惊恐状。   这时,一个淡蓝色纱裙的宫女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呢!这宫女接二连三的无端死去,而且都是在竹雨宫附近遇害的,你们说,是不是雨嫔死的冤,不肯投胎,来报仇了?”   话音一落,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哎,是不是皇后娘娘做的,我有个关系好的在德妃娘娘那儿做事,她看到了那天发生的经过,说是啊,皇后娘娘嫉恨雨嫔有子嗣,故意下毒害的,而皇上宠爱皇后,居然对这不管,还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呢!”   “居然有这儿种事?”   “可是我看皇后娘娘不像是如此狠毒之人啊?”   ...   谈论之声尽被林夕若收入耳中,有一个宫女发现了她,赶忙跪下,这一跪,宫女们都是惊恐的跪下,等候这位传闻中有狠毒又残忍的皇后娘娘的处罚。   “起来吧!”林夕若不似其他妃子们那么计较,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反正也只不过是宫女们饭后闲聊,难不成她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跟她们说,你,你,你,再说,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然而随后到的某人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夜宫昊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竟敢在背后议论皇后,来人啊,给朕拉下去,把她们的舌头全部割掉!”   侍卫们闻令上来,宫女们赶忙跪在地上,头磕的跟个小鸡啄米差不多:“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恩,被说的人好像不是你吧?林夕若翻了翻眼,怎么生气的跟自己被说了一样,看看这阵势,貌似自己不阻止,又要有正值青春年华的宫女断送此生了。她可不是那种喜欢干“损及不利人”的事的人,虽说不是自己干的,可还是真有些牵连,若是这样了,她下半生也会过不安稳的。   “她们只是饭后闲聊,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林夕若摆摆手,让侍卫下去。   夜宫昊却是喝住侍卫:“不许下去,既然她们这么没有事干,居然闲到来谈论皇后,就给朕把她们的手剁下来!”   侍卫们皆是两难的望着林夕若和夜宫昊,要知道皇上的命令不可违,可这人人皆知,皇后很是受宠,若是因此得罪了皇后,改日,她吹吹枕边风,不就轻易地要了他们的脑袋?   “夜宫昊!”林夕若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独断专横!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她们一生的!你处在权利的最顶端,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总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难道朕不是在为你考虑吗?”夜宫昊一时生气,又换回了那个天下最尊贵,也是最冷血的称呼“朕”。   “你!”林夕若甩开夜宫昊的手,赌气一般地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去,可也忍不住借着余光偷瞄几眼。   他,没有追来,他是皇上呢,朕,林夕若忽然笑了,带着些悲哀,自己刚刚是怎么了呢?怎么这么不冷静了呢?为什么,入了宫,就不像自己了呢?   而仍在原地的夜宫昊却是在她走远后,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伫立许久...   “皇上,这——”一个侍卫长上前,“是要继续执行命令吗?”   “不了。”夜宫昊摆手,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用完了,“罚俸禄两年!”   “谢皇上。”跪在地上的宫女们感恩戴德,罚两年就罚两年吧!保住命还是好的吧!   哎,夜宫昊轻叹,又向着林夕若离去的方向走去,如今宫中不安稳,他还是跟去吧,免得...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呢?   第十六章:孽债桃花   林夕若漫无目的地顺着脚下的路走着,虽然已经在皇宫中生活了半年,但她喜静,并不多出来,所以对皇宫的地形并不是很熟。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她天天出来跑,她也未必会认得清,因为……这皇宫实在是太大了!   林夕若现在心里也谈不上生夜宫昊的气了,只想着怎么找到回路,一路走着,又狠狠地摧残了两边的花朵,哼,我回去以后,一定要找一份皇宫地形图,把它背下来,看这皇宫怎么绕的住我!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林夕若走的腿发软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宫殿,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陌离殿,好吧,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夜宫离的宫殿!   林夕若连招呼也没打直接一脚跨了进去,确切说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夜宫离的宫殿很是清静,连一个守卫也没有。   轻轻松松的就到了内院,内院关着门,林夕若想都不想就直接推开院门,谁知道,门一开,一股阴冷的剑气就从她的耳边滑过,定睛一看,剑峰已经停在她的咽喉之处,一寸,精准的剑法,差一寸,就能致命。   夜宫离见到她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急忙收住剑式,似乎有些懊恼:“你没伤着吧?”   林夕若却是仍处在风化状态中,“啊?没事。”她坐到院中央的石凳椅上,倒了一杯茶。   “夕——”夜宫离忽然意识到这样的口吻不对,很快的改口:“皇嫂来臣弟这儿可有什么事吗?”   “啊?”林夕若愣住,半晌才意识到他叫的是自己,伸手接住随风飘散的花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迷路了,绕到你这儿,就来了。”也是,她一个皇后,居然会在皇宫里迷路,岂不是天下第一怪事?要是让人知道,估计就得成民间饭后笑料了……   “那臣弟送皇嫂回去,可好?”夜宫离回答的语气很是恭敬,可眼神像孩童贪恋糖果一般的望着林夕若,想要将她的模样生生刻在心里。   “不要!”林夕若有些慌了,现在回去,她岂不是太丢人了,怎么说也要让夜宫昊为自己着急一会儿,否则怎么对得起她走得又酸又累的腿呢?“你可不可以暂且收留我一会儿?”   “好。”   “莫离,你也别叫我皇嫂了,你比我还大呢!我可没那么老,你还是叫我‘夕若’吧!”林夕若见他答允,高兴极了,余光瞥到他的佩剑上,“莫离,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在练剑,你可不可以舞剑给我看?”   夜宫离没有答话,只是拿起佩剑,剑锋出鞘,让天地都为之一亮,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再看夜宫离,身影突变,院中白影重叠,也分不清他究竟在哪个地方,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花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林夕若看得正兴起,看到院中刚好有女子使用的乐器,挑了一把古琴,拨了拨弦,婉转的琴声倾泻而出,配上这剑舞,更是令天地黯然失色。   琴至,舞停,院中的木宛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就好像下了一场花雨。   也许是触景忆情,手执宝剑的夜宫离看着女子明眸皓齿,有些恍惚,悠悠开口道:“夕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见,也是在这样的木宛树下。”   林夕若怔怔的望着他,将他的模样与十几年前的那个小男孩的相貌重叠起来,笑起来:“是啊!你那时候跟我差不多大,莫名奇妙的就从我家院墙上摔下来,害我还以为又是哪个提亲的人呢!”   夜宫离嘴角也是泛起温暖的笑,但与林夕若不同的是,他的笑带着一些惆怅:“夕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一个承诺?那个时候我说,要娶你为妻,你说你要自由,我也不喜欢皇宫,你说要和我行走江湖,我会来接你了,你却已经成了我的皇嫂。”   神情中带着一些悲戚之色,林夕若终是没有办法对视他的眼睛,低着头,小声呢喃的几句未能入耳,还是没有忍心说出口,而夜宫离却仍在诉说,诉说那段怀念着另一个人的微时光。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你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占得满满的。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第一次有人那么大胆的说我‘不学无术’,我守着承诺回来的时候,你嫁给了皇兄,怎么会呢?”男子失神,仿佛是喃喃自语一般。   就这样毫无征兆,夜宫离对林夕若告白了,而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算当初以为夜宫离是夜宫昊又怎样?她一直记得那个承诺,可是她真的以为那只是童言无忌而已,当她的心已经装下一个人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容纳另一个人了。   “对不起……”林夕若不知道如何来回答,只是一味的说抱歉,然而这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利刃。   “不用说对不起。”夜宫离忽然又恢复了常态,“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林夕若眼睛发涩,也许是不喜欢这样的悲伤气氛,勾起唇,弯眉灼灼:“你善笛,我们合奏一曲可好?”   风吹起满地木宛,在漫漫花雨中,夜宫离轻轻吹响了白色的玉笛,熟悉的旋律让林夕若一愣,但还是拨动了手中的琴弦,罢了,这是他的夙愿,何不成全呢?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倾世青娥木宛下,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再世为鸳鸯,愿得一心九州翔!   凰兮凰兮此生安,琴瑟凤兮永为妃。   多作情兮不忍忘,明月知心空悲切。   ……   此生缘尽来生续,愿得相逢未嫁时。   一曲《凤求凰》是前朝的一段佳话,传闻是前朝将军司马相和异国公主木雁声的一段生死之恋,无非就是年幼调皮的公主打扮出宫,到了敌境,邂逅了年少有为的大将军,两人陷入爱河,无奈公主背负着国家使命,为了人民的和平,不得已放弃心爱的人前去和亲,而将军亦是忠臣,不能违命,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嫁给主上。   而木雁声也是情深之人,入宫之后未曾笑过,愁眉双锁,终是因为心力交猝死在了一年春天,司马相后悔不迭,自感生而无望,自刎在木雁声灵前,圣上感惜,竟也没有怪罪,命人将他们合葬在一起,倒也是“生不能同裘,死当同穴”。凄美的爱情故事后世流传,面对过往云烟,后人们多是一声感叹。   琴音依旧飘荡,笛中的乐符仍在跳跃,而陌离殿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柄长剑腾空而出,划破长空,准确无误地击碎了林夕若怀中的古琴。在飞扬起的尘土之中,是满脸煞气的夜宫昊……   夜宫昊并没有给林夕若说话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腕,抱紧在怀中,“记住,她永远是你的皇嫂!”   夜宫离闻言呆立了一会儿,看着他抱她离去,手上的白笛轻轻滑落,如同他的心一般,坠在地上。   凌空而起,林夕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夜宫昊的轻功,就跟飞似的,风呼呼从耳边刮过,不过话说回来,速度,可不可以慢一点啊?!   等到来了龙腾宫的时候,林夕若差点没站稳,要摔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抬起头,看见夜宫昊黑得可以和木炭争锋的脸,又把要抱怨的话吞回去。   真是,他什么时候来的?想到此处,林夕若不由得有些心虚。   “爱妃果真是人见人爱啊!朕怎么不知你和皇弟还有一段‘风流往事’呢?”毫不客气的说,夜宫昊已经眸中冒火,而且还是三昧真火,想他好心跟着林夕若,谁知道这一跟,居然还扯出了一段“过往情缘”,难道他是那个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吗?刚刚他要是再不出手,莫非他们还要“旧情复燃”吗?   林夕若扳扳手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她要说,你家娘子魅力无敌,招惹桃花实属无奈?然后这次是打算“一刀两断”?   林夕若没有再后退,她干嘛要心虚,又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而这一切的动作落在夜宫昊眼里,却是心生愧疚的不自然,见“应实了自己的所想”,夜宫昊看林夕若不解释,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好!朕遂了你们的愿,现在就下旨,把你配给夜宫离作王妃!”   话还没说完,夜宫昊就一脸怒气的出了龙腾宫。   干什么啊?林夕若还没缓过神,他这个人怎么老喜欢断章取义啊!不可理喻,和夜宫离都是同一个父亲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碧云在后殿看到夜宫昊走之后,又四方张望,小心的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碧云,把衣裳收拾好,我们回自己宫殿去!”林夕若也是气鼓鼓的,她还不稀罕呢!趁早回了宫殿,住在他这儿,也没安全保障!   “小姐——”碧云看着林夕若的神色,也没敢再问些什么。   提着一堆东西回到了凤舞宫,当然还有许多都是顺手拿的夜宫昊的,林夕若这才想起,今天本来是要去看尸体的,算了,看着天色,也只能明天去了。   第十七章:十日之限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呢!”   “看着年纪,大概再一年就可以出宫了!”   “是啊,这么清秀的女孩子,太惨了,以后我们还是小心点吧!免得...”   不住的叹息声传到林夕若的耳朵里,她让人停住轿子,走过去,围着的人群立马散开,“皇后娘娘千岁。”   “起来吧。”林夕若走上前去,只见汐泠花架下躺着一名粉衣少女,扬扬落下的汐冷花半遮住了女子的面容,她弯腰挑落花瓣,一张精致的面容显露出来,玲珑的五官嵌在白皙的皮肤上,如墨的青丝长长卷卷的,只是,脸上极度恐惧的表情让人看了心惊。   又有一个人死了,林夕若揉揉头上的太阳穴道,究竟是谁这么狠毒,风波还没停歇,居然敢在接二连三这皇城之中兴风作浪!   “皇后娘娘,这儿阴气甚重,您不宜多待,况且现在时值夏日,再放这儿恐怕就要烂了,得赶紧埋了才好。”一旁的小太监上前,后面还跟着粗使的宫奴。   “抬下去吧。”林夕若摇摇手,叹口气,那四个宫奴闻言上前,抬起早已死去多时的宫女,“等一会儿。”不知是什么,她忽然又叫住了他们。   “娘娘可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了,下去吧。”林夕若这次没再叫住他们,倒是若有所思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刚才她才去看过死了的三个宫女,回来的路上却又发现了一个,好伤头脑啊!   看刚刚那个死去宫女脖颈上的红印痕,又是跟前面三个一样,是被人故意用绳勒所致,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被人搀上凤鸾,一个白净的太监上来道:“娘娘可是要起轿回宫?”   “不,去敬事房。”林夕若宛若明月的眸子变得犀利起来,透出夺世的光彩,跟她玩吗?她倒要看看,这人还能躲藏多久?!   “是。”太监应下来,一挥手中拂尘,尖细的嗓音在长长的宫墙路上传来回音:“起轿——敬事房——”   从摇摇晃晃的凤鸾上下来的时候,林夕若头好一阵晕,望着“敬事房”三个大字的牌匾在阳光下折射出让人眼花的金光,她却是心里暗自抱怨着,早知道就不乘轿子了,现在可好,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虽说林夕若要去敬事房的决定不过是临时的,但早有人通知,于是这敬事房的管事太监早早率着一群人,在门口候着,一看见她,俯身就拜。   林夕若进宫这么些月了,起初觉得厌烦,到现在也实在是没力气一遍一遍的喊了,径直进去,倒是她身后的碧云喊了句:“皇后娘娘让你们都起来了。”   一愣的管事太监赶紧上前去:“娘娘,奴才是这儿管事的,娘娘唤奴才‘小德子’就好。”   见林夕若不理会他,那太监也闭嘴不言,一路到了敬事房的书阁,推开门,油墨的清香之味就扑面而来。   林夕若坐在主椅上,那太监殷勤地站到她身前,“皇后娘娘要看什么呢?”   “那四个宫女的背景。”并不是林夕若厌恶太监什么的,而是她一路颠簸,实在是晕的不行,现在看见一个人都能看成两个。   “是。”那太监的速度也不慢,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叠厚厚的资料过来,扑扑灰尘,这才恭恭敬敬地呈到林夕若面前。   “下去吧。”   “诺。”   书页“沙沙”地翻动,林夕若不由得念出声来,声音很是小,仿佛是自语一般。   “水芸,民间的一个民间布匠之女,因家境败落,为求生存,入了宫当宫女,后被舞坊教使看中...”   “沁雅,一个富商的女儿,因父亲和朝廷中官员勾结,被抄家,入宫做了宫女,因为乐音出众,被舞坊教使要去...”   “月乔,民间孤女,父母不详,靠乡亲们的帮给长大,生活所迫,不得已入了宫,因为容貌出众,曾被官员纠缠过,后来舞坊教使怜悯她,将她收为徒弟,那个官员就此作罢...”   读着读着,林夕若的眉头皱起来,又是舞坊!难道宫女的死是跟舞坊有关?   “娘娘,倒也不尽然呢!您看这下一个。”   林夕若抬头,原是碧云,心里暗笑,倒是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可目光也顺着碧云的手指之处望去。   “银玲,”林夕若念道,原来她今天看到的那个死去的宫女,名字倒甚是好听,容貌也不错,就是可惜,那么早便香消玉陨了,她又接着往下读:“原为民间普通人家的女儿,未入宫前,曾有一个婚约,入宫后一年被似淑妃看中,到了妍馨宫做事。”   怪不得看上去那么眼熟,原来是似儿的宫女。   林夕若出了敬事房,在碧云的搀扶下慢慢沿着宫墙往凤舞宫走去,她实在是不能再乘轿子了,否则非得晕死不可!   唉,刚刚还为自己的新发现窃喜,谁知道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这事就要变成无头案件了?各种思绪交杂在一块儿,林夕若忍不住轻叹一声。   不会,一定不会的,纵使凶手如何布局巧妙,也一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凶手露陷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龙腾宫前,林夕若只不过匆匆望了一眼,又神色如常,继续着自己的步伐。   真是,干嘛要想起他,明明就是他独断专横,自己才不会低头呢!   说来也是,自从那天后,夜宫昊倒也几天没来找她,难道是想让她低头?绝不,绝不可能!   气鼓鼓的林夕若哪里想得到夜宫昊也是被一堆事缠身,与她不同的是,缠着她的事是死的,而缠着夜宫昊的则是一群堪比乡下妇人唠叨的老大臣们...   一迈进凤舞宫,林夕若就被眼前热闹的场景给惊住了,一身明黄的夜宫昊,紫色官袍的爹爹,慕容老将军,御史大夫,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官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感情大人物都来她这儿了。   这时候,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撞到林夕若面前,右手上挥舞着一支年代久远的木剑,左手拿着一壶酒,狂饮一口,却又不喝,一口喷在剑上,四处乱刺...   “夜宫昊,你究竟搞什么鬼啊?!”看着自己宫殿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林夕若也顾不得百官在场,怒问道。   夜宫昊并没有说话,倒是林宰相瞧了林夕若一眼,颇为关切,那意思是说,让她别多言。   嗯,好吧,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连串谜案已经让她够头晕的了,现在怎么又来了一群人,尽和她打哑谜,现在,她生活就是一个谜了,不对,还不是一个,是一串啊!   也不知道那老道到底在殿里转了多少圈,林夕若看他转着,自己就已经有些晕了,好在终于停下来了。   却见那老道收起剑,背到背上,把酒壶挂在腰间,行了一个颇为慎重的大礼:“山人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正当夜宫昊与林夕若都不解时,只听那人道:“皇上,这宫中有千年狐狸作怪呀!此妖不除,必成大患啊!”   话至此,林夕若自当是已明了,这样的把戏,呵,真是,也不怕老套了,心却是一紧,等着夜宫昊的回答,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夜宫昊凝眉深思,目光冷冷的扫到钱御史钱多的身上,钱多一个哆嗦,想起女儿的话,也是壮大了胆子道:“皇上,三思啊,如今看来,这皇后娘娘定是妖狐转世,三番害人命,一定要处死皇后娘娘,为死去的人鸣冤啊!皇上切不能为妖狐的美色迷惑,耽误社稷呀!”   此番话说完,除了林宰相,众臣皆拜了下去:“皇上深思!”   “皇上,莫不可相信这道士之言呀!”林宰相当是要护着自家女儿的,何况他也不信女儿怎么会是妖狐,急急也拜了下去道:“这道士只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术士,皇上一代明君,怎可听信一个术士之言?”   “我说,丞相大人,皇后娘娘是你女儿,你护着她是自然的,但你也要为国家社稷考虑啊!”钱多有些冷冷讥讽道。   “你——”林宰相气的胡子都飘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夜宫昊的语气里有些不快,林宰相和钱御史自然是闻言闭了嘴。   林夕若却是挑挑眉,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仿佛置身事外,她倒是想知道夜宫昊会怎么判定?   杀了她?唇间一某笑绽放开来,众臣皆是惊异,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这般平静自若?   而夜宫昊一挥袖:“此等愚蠢之言,不许再说,这些巫家邪术,简直是无稽之谈!好了,把这信口开河的老道给朕重打五十大板,赶出宫去!”   “皇上三思——”以钱多为首的一群大臣又拜了下去。   “朕意已决,谁敢多言!”   夜宫昊正欲甩袖出殿,却看林夕若缓缓屈膝:“皇上,今日这老道无故冤枉臣妾,若是赶他走了,只会让人觉得皇上偏袒臣妾,这样的话,流言纷飞,对臣妾的名誉也是极为不利。”   说到这里,林夕若顿了顿,好像是歇口气,也好像是等夜宫昊的回话。   夜宫昊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她,如她所愿般的问:“那你想怎么办?”   “臣妾愿以十天为限,揪出凶手,还后宫一个平静,也还臣妾一个清白。”林夕若的眸子里异常坚定:“若是十天之后,臣妾不能做到,那么臣妾愿以命谢罪!”   第十八章:采花大盗?   漫漫红毯上,恍若天籁之音的琴声响起,一个带着面纱的蓝衣女子挥动水袖,好似轻盈的蝴蝶,旋转在这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啊——”那女子忽然停了,冷不跌的撞进了一个男子的怀抱。   “暮秋,你在做什么!”一个像是管事的人站起来,怒喝道,那个叫做暮秋的女子咬咬唇,低下头,像是不知所措。   却见那舞坊教使转向那男子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歉意的神情:“安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暮秋是新来的,冲撞了您,还请您多多宽待。”   暮秋听到这话时却是抬头打量了来人,这朝中只有一个姓安的官员,想必他就是那个今年的文武状元——安竹远了吧!   而安竹远也在细细打量这面前的女子,蓝色舞衣,水柔绸缎,虽是不能看到面纱下的容颜,却也可以凭她的身姿便猜出是一个绝世美人。   “没事,是我不小心,才撞到这位姑娘的。”安竹远笑的很是温雅,一旁的歌姬舞女都是暗自脸红了。   正当暮秋奇怪安竹远来此地的目的是,却听他说:“韩教使,舞排练的怎么样了?”   这才想起半个月后,水玉国的使节要来,这安致远是安排宴会官员中的一员,估计是管排练的节目的,怪不得能进这后宫里来。   “姑娘们已经排的不错了,尤其是这暮秋呀,舞姿更为一绝,虽说是才进来的,可是却是这舞女中最优秀的。”那教使应承着,满脸尽是高兴的神情,“要不,我让她们跳一曲给大人过目可好?”   安竹远坐到一旁,微微颔首,算是答应的意思。   暮秋也不得多想,一群舞女手持绫缎,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度,围着暮秋翩翩起舞,她则是手持一把琵琶,轻拨琴弦,悠扬的乐音倾泻而出...   “嗯,不错。”安竹远好像还有要逗留的意思,可是不知为何却又匆匆离开了。   暮秋没多思考,换下身上的舞衣,走到沫儿旁边,挽起她的手:“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啊?”真是奇怪呢,虽说她前天才来到舞坊,可是对这舞坊的人也是了解得差不多了,这其中就数沫儿最热情最开朗,所以自己跟她的关系很是要好,往常排练完了舞,都是沫儿蹦上来,挽着她的手,开开心心的跟她聊好玩的事。   “没,没有啊。”沫儿不知为何语气有些结巴,挤出一个比哭还别扭的笑“可能是,是没睡好吧。”   “这样啊,那你多...”暮秋忽然打住了,神色看上去有些急,“沫儿,你跟我到这边来!”   “什么事啊?”沫儿看暮秋把她拉到一边无人的角落,才开口道。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暮秋难以置信的望着沫儿,她一向医术很好,是绝对不会诊错的,何况她刚刚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可这沫儿的脉象分别就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孕了。   “你知道啦。”沫儿不敢直视暮秋的眼睛,“可是他说,我还有半个月,等使节宴会上表演完了舞,就可以出宫了,他说会娶我的。”   “你怎么这么傻,那他要是不管你了,把你扔在宫外,你一个弱女子还带着孩子,怎么活下去!”   “我,他不会的,不会的..."沫儿小声说着,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唉。”暮秋叹了口气,“他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一定狠狠惩治他!”   “暮秋,我不能告诉你,再说他是朝廷中的官员,我们只是舞女...”   “官员?”暮秋暗自握拳,到底是哪个官员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沫儿,你想想,既然那人是朝中官员,必定是家世显赫,妻妾成群,怎么可能娶你为妻呢?再说,你若是为妾,没有家世的庇佑,还不得被后院那好妒的女人给欺负死了!”   “可...”沫儿也是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犹豫几番,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暮秋,我明晚去找他问个清楚,如果他真是像你那般说得,我就跟他一刀两断!”   “嗯。”暮秋点了点头,“那你快去休息吧,毕竟你现在是孕妇,不能伤神。”   “好。”沫儿听话的点点头,向房间走去,走到半路,又转回头,“谢谢你,暮秋。”   暮秋只是回了一个一样灿烂的笑容,也回到房中去。   “小姐——”暮秋一回房,就看见碧云已经在房间等她了。   暮秋慌忙看看房外两边,见空无一人,才小心的关好房门,“碧云,你怎么忽然来了?”   原来这暮秋并不是其他人,正是换了副容貌的林夕若。   不过还好没有人认出她来,这还得多亏了夜宫离的人皮面具。   三天前,也就是十日之限的第一天,她正愁着怎么抓住凶手,花贤妃却是急匆匆的来了...   “夕若,你跟皇上立下了十日之约?!”花落雪面色像是很着急。   “是啊。”林夕若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那,那是会要了你的命的。”花落雪见她恍若无事的神情,有些担心,只得无奈道:“算了,我还是帮你想想怎么抓住凶手吧!”   “我也正在想呢,”林夕若翻开桌上的一碟资料,手指着道:“你看,我以为这凶手如此频繁杀人,而且在风头紧的时候也屡次犯案,想必是胆大包天,或者这宫女和他有什么渊源,可是我翻了她们的资料,家世一点都没有问题,本来看到前三个是舞女的时候,心里还高兴,谁知道第四个又不是...”   “这样啊。”花落雪不知为何露出一某为难的神色,咬了咬牙道:“那你为何不先从前三个宫女入手呢?不如可以考虑先忽略第四个宫女,说不定,说不定,第四个不是那个凶手杀的呢?”   “啊?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第四个宫女的死因明明和前三个一模一样,连手法都是如出一辙。”林夕若抬头望向花落雪,花落雪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道:“我只是瞎猜猜而已。”   “诶,算了。”正当花落雪紧张的看着林夕若的时候,却听她道:“那就这样吧,也只好试一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虽然林夕若不知道为什么花落雪会说出那般奇怪的话来,不过试一试也是好的啊!于是便去找夜宫离要了人皮面具,化名成“暮秋”到了舞坊。   “什么,有这样的事?”碧云听林夕若说完沫儿的事,也是大吃一惊。   “是啊,那个,碧云你说,我总有个不好的预感,”林夕若有些担忧道:“我觉得,沫儿,会死。”   “啊?”碧云叹息一句,“若真是那样,就太可惜了,舞坊的四大舞女已经死了三个了,难道最后一个也要死吗?”   “你再说一遍,什么‘四大舞女’?”林夕若诧异的望着碧云。   “小姐,你有没听碧云说话,”碧云无奈之色溢于言表,她刚刚进来就在说这事好不好,只不过林夕若一脸神游之相,“就是这宫中舞坊有四个女子舞跳得最好,分别是水芸,沁雅,月乔,还有,沫儿。”   也不知道林夕若有没有在认真的听,见碧云说完,有若有所思,“你说碧云,是不是这宫中有一采花大盗,专门欺骗漂亮天真的舞女,然后等她们有了孩子,用花言巧语将她们骗出来,将其杀害,来掩饰罪行啊!”   “小姐,这是什么逻辑呀?”碧云却全然不赞成这样的想法,“那银玲呢?”   “这,”林夕若不愿放弃这自己好不容易得出来的结论:“那也有可能是那个采花大盗采完了四个舞女,又去找其他有姿色的宫女了呢?”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碧云仍是有些半信半疑,这个结论有可信度吗?   “我嘛,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林夕若一脸洋洋自得之样,附在碧云耳边这样的说了一番。   “什么,小姐,不可以的,要真是的,就太危险了。”碧云一脸坚决之色,“这不可以的。”   “好碧云——”林夕若拖长了音,“不会有问题的,反正在四周布好人马就好了,不会出事的。”   “好吧。”碧云被如此这般,也心知什么也劝不了小姐,只好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可是如果不是那个人呢?”   “那也没有关系啊!”林夕若见碧云答应,一脸狡黠的笑,“反正无论怎么说,他都欺骗了沫儿的感情,我是一定要替沫儿教训他的!”   看着林夕若势在必行的神情,碧云摸了摸头,缓缓叹息一声,跟上这样一个主子到底是福是祸呢?   而在烟霞宫中,如贵妃却迎来了她日思夜想也盼能来的夜宫昊,不过好像,来者的脸色不是很好。   “钱如,你究竟在做什么,谁让你这么擅做主张的!”夜宫昊气势汹汹踏进殿来,还没坐下,就怒问着一脸楚楚可怜之相的如妃。   “臣妾,臣妾自是为皇上考虑啊!这不是皇上一开始的目的吗?臣妾是在帮皇上啊!”如妃哀怨的望着夜宫昊,心里却是另有所想,林夕若,你必须得死,昊哥哥是属于我的,谁也抢不走。   夜宫昊经她这一问,倒也语塞,是呀,这不就是他本来的目的吗?现在怎么会斥责和他一起长大,对他一直忠心的如儿呢?可是...一想起她在众臣前下的承诺,心里就一紧,如果...怎么办呢?   第十九章:真真假假   “沫儿,是要出去吗?”暮秋端着一碗参汤过来,看见沫儿换上盛装,在脸上画好了精妆,准备要出去的样子。   “是啊,这不是你昨天说的吗?我要去跟他谈清楚,还要谢谢你呢,暮秋。”沫儿换好衣服,脸上一扫这些天的不开心,又出现了暮秋初见她时露出的天真快乐。   “把这碗参汤喝了再走吧!晚上这么凉,暖暖身子,毕竟孩子要紧啊!”   “好,谢谢你。”沫儿笑着喝完了汤,碗却一下子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暮秋赶忙上前扶住陷入沉睡的沫儿,把她移到床上去,然后换上了沫儿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贴好面具,急匆匆的看着两边无人,出了舞坊大院。   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没入黑夜里,又从黑夜里出来,高大的宫墙在黑夜里越显得幽森,因为前些天死人的关系,现在竹雨宫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人们口中的“鬼屋”,无人敢靠近,便越发荒废起来。   居然相见会选在这种地方?林夕若心中冷笑,说什么“这个地方隐蔽,方便来往”,骗得了天真的沫儿,可糊弄不起来她林夕若,心中更增添了凶手是那人的可能性。   “沫儿——”黑夜中一个男音传来,林夕若心中暗喜,走过去,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沫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男子的相貌在漆黑的夜里根本看不清楚,林夕若模仿起平时沫儿说话的语气:“竹郎,我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了,怎么办啊?”   “你不是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出宫了吗?现在别人又看不出来,等你出了宫,我就娶你为妻,好不好?”那男子温容的腔调让人觉得心暖,可背后的刀锋闪出了他内心的险恶。   “真的吗?如果你负我怎么办?”林夕若当然是没忽略掉他藏在背后的短刀,一转语气,握住他的右手,“竹郎,你好负心哪!”   “你,你不是沫儿!”男子恼羞成怒地想要刺下去,却见林夕若一拍手,四周灯笼亮起,出来了许多宫中侍卫,为首的正是碧云。   “小姐——”碧云蔑视的瞧了瞧那男子,“就凭你这些把戏,还想和皇后娘娘斗吗?”   “你的脸?”男子在灯光下不可置信地瞧着她的面庞,“你到底是谁?!”   “呵呵——”林夕若笑了,伸手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精致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男子在看清林夕若相貌的时候,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林夕若,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正当林夕若疑惑与这人的关系的时候,那人却打退了束缚住他的侍卫,飞身消失在黑夜的屋檐中。   “皇后娘娘,属下办事不力,让那人逃脱,还请娘娘责罚,不过那人也受了重伤,应该出不了皇城。”一个禁军统领单膝跪下道。   “好,封锁宫门,搜!”林夕若眼中透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回禀娘娘,没有异常!”   “禀娘娘,并无异常!”   “报,娘娘,一切正常!”   ......   随着各支队伍的回禀,林夕若不断皱眉,怎么可能?难道这人能飞天钻地不成?   冷言问道:“现在还有哪里没有搜过?”   “禀娘娘,就差贤妃娘娘宫中了,属下们去的时候,贤妃娘娘说她不方便。”   “落雪?”林夕若皱了皱眉,难道会和落雪有关系,不可能,一定是她真的有事,“那本宫随你们一起去。”   “是”   “皇后娘娘驾到---”传令太监拂尘一挥,花翎宫的两边宫女连忙打开殿门,一片俯拜声响起,“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林夕若一扬手,到了内殿,灯居然还亮着,“落雪--”   “夕若——”花落雪的声音听起来很慌乱,好像是急着掩饰什么似的。   隐约闻到了血腥味,林夕若心中一紧,难道真的有什么关系吗?想到这儿扬了扬手:“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有事要和贤妃妹妹谈。”   “娘娘——”身边传来碧云的声音。   “你也下去吧!”林夕若望着碧云,回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   所有人闻令都退到了殿外,林夕若又敲了敲门,这次花落雪并没再拒绝,内屋的人好像是犹豫几番,开了门。   “落雪,是不是你?”林夕若进了内殿,盯着花落雪温婉的双眸,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夕若——”花落雪并没有直接回答,“对不起。”   可是就这一句,却生生把林夕若推进了地狱,她望着自己入宫以来一直视为知心之人的花落雪,“落雪,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帮这种恶人,害死那么无辜的少女,她们那么年轻,水芸,沁雅,月乔,银玲,还有沫儿,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难怪这么巧合,原来是她干的,自己真是好糊涂:“雨嫔的事也是你干的是不是,如妃虽然狠毒,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给牵扯进去,竹落那么小,即使这样,你还不肯放过雨嫔吗?你到底拿住了她什么把柄?她已经够可怜了,你却还下那么重的毒,花叶竹是水玉国的国宝,想来想去,这么珍稀的植物只有你弄得到!还有青衣的事...”   花落雪面对林夕若的一串质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所有的真相,所有的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那么多生命啊!你告诉我,那个善良温柔的花落雪去哪儿了?!”   “夕若,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目的是不单纯,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你相信我,现在有很多的事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你相信我好不好?”花落雪的眼睛里是一片真诚,纯净的如水清澈,却让林夕若犹豫了,是不是她搞错了呢?那样的眼睛会骗人吗?   忽然看到帘帐后有人影晃动,林夕若走过去,还没等掀起,后颈一阵疼痛,接着就没了知觉。   也许是听到殿内的动静,碧云从殿外进来,敲了敲:“皇后娘娘...”   “好了,本宫今天累了,就现在贤妃这儿睡下,碧云你先回去吧!”殿内传来林夕若的声音。   “是。”碧云见林夕若没事,虽是心中疑惑,但也没多想,退了出去。   “走了吗?”一个带血的黑衣男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窗框,花落雪点了点头,颇有关切的上去扶住那男子。   那男子却甩开花落雪的手:“不用。”转眼望床上的林夕若看去,满眼尽是杀气。   花落雪看出他的意图,情急之下抓住那男子的手:“不要,叶熙,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被花落雪叫做“叶熙”的男子转回头去:“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总归留着是个祸患,不除了,会阻碍我们的大业!”   “不要!”花落雪伸出手,护在林夕若面前,跪在那男子面前:“属下是为主子考虑,这林夕若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后,若是就这样贸然杀了,免不得会牵连主子呀!”   “这倒也是。”那男子看了花落雪好半会儿,眼中的杀意渐消,“好了,这里我不宜多留,今日险些被禁军发现,还好他们以为只是那凶手,不过此后我就不来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的,你最好给我应付好床上那个女人,她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露出势在必行的神色,那男子从另一侧的窗户外飞出,没了踪影。   ......   “你怎么被发现了?他们没查到这儿吧?”   “放心,今日我带了面具,他们虽然看到我,但是并没看清我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猜到是我,不会影响德妃娘娘您的位置...”   玉碎宫中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隐约灯光下,玉德妃的声音很是焦急,而另一位男子却是冷冷讥讽。   “本宫岂是那样的人,既然我们合作,自是一条船上的人。”玉德妃掩饰自己之前露出的焦急,紧张的说道。   “哼,这次都是林夕若那个女人搞的事!不过也好,反正我总归是要找她算账的,她害我家破人亡,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那男子露出不共戴天的仇恨之色。   “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已经露了行踪,还可以怎么办!”玉德妃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你该不会是打算去刺杀她吧?凤舞宫旁边守卫森严,连个虫子都飞不进去!”   “如果她出宫呢?”那男子轻蔑一笑,“上次她出宫本来是可以杀了她的,谁知道来了个夜宫离,这次我就不信她还会是那么好命,她绝对不会再逃脱得了的!”   “可是,你就一定能保证她会出宫?”玉德妃半信半疑的望着她,似在怀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放心,我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没用!”男子一副全在掌握之中的得意之色。   第二十章:惊天之谜(1)   “这儿是哪里啊?”林夕若摸着脖子从床上坐起,在触到脖颈后的疼痛时,一些片段闪过,笑着摇了摇头,最近真是觉睡多了,估计是梦呢!   四下看了看,不是自己寝宫啊,也不是夜宫昊的,这是哪儿呢?   抬头看见花落雪从外面端进来一盘早膳,难道这真是花落雪的寝宫吗?那...昨晚的事不是梦喽?   “怎么了?”花落雪将手中的盘子放下,看见林夕若在看着她,笑着问道,“快吃早饭吧!”   而林夕若的眼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落雪,昨天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花落雪手中的动作一顿,又恢复常态,将餐点摆上桌,回头道:“什么?”   “落雪,你别想骗我了,你昨天干嘛将我打晕,你究竟瞒了我什么?”林夕若始终是不肯相信美丽知心的花落雪会是那背后隐藏的凶手,眼也不眨的望着她,好像想将她整个人看穿。   “夕若,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呀?昨天你来这儿,带了一群禁卫军,好像是搜什么人的,但是我那时正在沐浴,不方便开门,你便一个人进来了,然后我们就在下棋,你便在这儿歇下了,难道夕若不记得了吗?那边桌上还有我们下了一半的棋呢!”花落雪笑意盈盈,怎么也不像骗了人的样子。   “再说夕若,我怎么会瞒你呢?”   林夕若看向桌子,还真有一半的残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她想了想,也是,落雪怎么会骗自己呢?肯定是这些天被弄的神经兮兮的,“嗯,那可能是我搞淆了吧!”   “啊,不好了!”林夕若忽然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   花落雪看着她急急忙忙的穿好衣裳,这才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你急的。”   “诶呀,今天是第八天了!”林夕若穿好衣裳,定定的望着花落雪,“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去陪菩萨了!”   花落雪这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事,看着她一脸懊悔的样子,想笑又没笑得出来,话出口又严肃了起来:“既然如此,你干嘛要和皇上怄气,现在可好,你打算怎么办?还是去和皇上认个软吧!他是不会忍心杀你的...”   “我干嘛要跟他求情,要不是他听那群老大臣的话,找来那个疯疯癫癫的老道,我至于吗?反正,反正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林夕若嘴上却是不肯认输,还在犟着嘴硬。   “你呀...”花落雪劝她的话还没出口,林夕若就一溜烟儿出了花翎宫,没影儿了。   两边的宫女看着林夕若飞一般的窜过,都挠挠头,咦,这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学轻功了?   等到林夕若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到凤舞宫时,一下子坐到椅上,拍拍胸脯,好像是在给自己顺气,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宫中还坐着他人...   呆愣了三秒后,起身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没等话说完,林夕若自顾自的就站了起来,反正也就是表面功夫,做那么全干什么?   夜宫昊伸出想要扶她的手停在半空,尴尬的收回,也许是想找回点面子,开口道:“你昨日带人抓那凶手?”   “嗯。”林夕若坐在桌子旁,看也不看身旁夜宫昊被她这般无视,越发不好看的脸色,诶,总是抬着头,脖子会很酸的,她傻呀?!   “你怎么一个人引那人出来?”要是他情急之下伤了你怎么办?当然这后一句话夜宫昊没说出口,今早听说了她昨晚的事,生怕她受伤,急急地赶来看她,知道她一夜未归后,更是心急如焚,结果她根本就没当回事,生气自然是不好表现出来的,语气酸溜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琉璃王朝没有人了呢?这传出去,我可丢不起那人!”   明明是过来表示关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的火药气味越发浓郁...   “要你管啊,反正我死了不是正合你意。”林夕若瞥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道:“两天后记得帮我收尸啊!”   夜宫昊看着她,不知为何,听她说那个“死”的时候,心隐隐一痛,话语也沉默了,偏偏林夕若还在那边嘟囔着:“喂,你不用这样狠心吧!虽然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歹帮我买个坟墓吧!前些天你发什么羊癫疯,我还陪着你呢!”   “你...”夜宫昊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自己对她的告白,居然被她当作是发羊癫疯?!   狂忍下怒气,甩袖就出了宫殿,留下一个极其妖孽的背影。   诶,林夕若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她可不想这么早被埋进黄土,诶,又叹了口气,双手撑住脸,听到殿外的脚步声,头也不抬一下:“碧云,你来了...”   “小姐回来了啊!咦...?”碧云四处张望,又将目光集中落到林夕若的身上,“皇上呢?”   “回他自己宫殿了。”林夕若仍是无精打采的。   “哦,对了,小姐你从贤妃娘娘那儿回来啦?你要再不回来,我还真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碧云依旧喋喋不休的说着,让林夕若眼前一亮,“小姐啊,你昨日怎么忽然打算睡贤妃娘娘那儿了,要不是听您亲口说,碧云也是不会走的。”   “什么?我亲口说?”她怎么不记得了,要真是这样,自己没有理由什么都不记得了呀?摸摸脖颈,疼痛越发清晰,那么...就是落雪在骗她!   可是她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或者说是苦衷?可是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嗯,要不要告诉夜宫昊呢?   不,告诉他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妖孽,落雪岂不是就遭殃了?现在一切都没清楚,不要那么早下结论,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她自己安慰自己道,要相信落雪,落雪绝对不可能是坏人的。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碧云好奇的瞧着林夕若脸上纷纭万变的表情,凑近了耳朵,也没听清她在自语着什么。   “若姐姐--”还没等踏进宫殿,门外的毕似就高高兴兴的喊了一声。   林夕若回过神来,笑道:“似儿可是好久没来了,今日总算想起我了吗?”   “姐姐别生气嘛,似儿这不是过来了?”毕似上前去,摇着林夕若的手,顺带也不忘拿块甜点塞在嘴里。   “唔,姐姐,还是你这儿的糕点最好吃呢!”毕似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有些含糊不清的正色道:“姐姐,我遇上问题了。”   “怎么了?”难得见毕似这么烦恼的样子,林夕若隐隐觉得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态度也是难得的慎重。   “姐姐,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毕似凑到林夕若的耳边,有些不好意思,说完了脸蛋都红彤彤的。   “啊?似儿你...”林夕若把两边的人屏退后这才开口:“你看上了哪家男子?”   “姐姐...”毕似低着头,双手不停搅着衣摆,许久抬起头来,“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喜欢皇上,我不要在这后宫里呆一辈子,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你真的喜欢他?你要知道,这一旦发现,是灭门的罪过,就算你可以逃过这一劫,也只能隐姓埋名,逃亡一辈子,这宫中的荣华富贵,你放的下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林夕若望着毕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姐,我考虑清楚了,我不要这荣华富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毕似甜甜的声音里尽是坚决。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林夕若的思绪被扯开好远,以前自己也这么想的,可是因为一道圣旨,抗旨不遵,就是蔑视皇权,不能连累爹爹娘亲和丞相府,她只有背叛最初的忠诚,嫁进了这皇宫,可是就算是荣华富贵,一人之下的权势,这些...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夜宫昊从未碰过自己,深宫太累了,所以才想出宫吧!   可是前些日子听到夜宫昊那句“此生,绝不放手”时,心竟会悸动,虽然自欺欺人,可是却是无比清楚的知道,她已经中了毒,深深地入了髓。   这毒,情之毒,腐肉侵骨,她已经没有办法自拔,可是她终究明白,她要离开,哪怕心会痛的万劫不复,但是至少曾经的回忆会让她微微好受些。   所以说,似儿这样也好,不爱上皇室的人,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守一生,她何不成全呢?   “好啊,姐姐会帮你们的,让姐姐见他一眼可好,这样才能放心把我的似儿妹妹托付给他呀!”林夕若收回思绪,笑着摆正毕似头上的环月发簪。   “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毕似见林夕若答应帮她,笑得高兴极了,原来真的行啊!“好,姐姐,我今天晚上就把他带过来给你看,只是这样的话,别人容易发现,不如姐姐来,好不好?”   “似儿什么时候想的这么周全了?”林夕若拍了拍她的头,一向聪明的她也没多想,谁知道她正一步步往着别人安排好的陷阱走去...   第二十一章:惊天之谜(2)   “似儿?”因为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林夕若便是打发了碧云在凤舞宫收拾宫殿,一个人来了这似冉宫。   整个宫殿静悄悄地,甚至静谧之中都有些不寻常,只有散散落落的几个宫女守在殿外,林夕若踏进内殿,里面更是除了她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心中不免暗笑,这似儿怎生也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果真是恋爱的姑娘了,倒也长大了,知道小心谨慎了。   不同于往时,不喜熏香的似儿居然在内殿里点起了醉神香,一某香烟徐徐地在宫中升起,环绕,增添了几分朦胧醉神的气氛...   “姐姐--”刚踏进内阁,坐在床上的似儿高兴得跳起来奔到她面前,“你来了。”   “嗯。”林夕若对着她点点头,四处看着,好像是在找昨日毕似说的心仪之人,然而除了她和似儿,其他的人...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在哪儿呢?莫不是似儿昨日和姐姐说笑呢?”   “姐姐,我哪儿有,你又在取笑我了,”毕似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自己桃红发烫的两颊,“姐姐,他不在这殿中。”走到鎏金大床旁墙上挂着的画册前,轻轻扣了几下,便见一个男子从那暗阁中出来。   “安---”林夕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然而还没把话说完,便一阵眩晕,不省人事。   “你对姐姐做...”毕似好像也是没想到会这样,惊诧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然而话没出口,也如同林夕若一般,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那男子轻拍手掌,便出现了几个黑衣人,轻手轻脚的将林夕若和毕似抬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谁也没有发觉,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从似冉宫的偏殿径直向宫门驶去。   “谁?”宫门外的守军见有马车靠近,急忙伸手拦下。   车内一会儿动响后,一个着玄青色官袍的男子掀起车帘,“本官应皇上之命,奏请宴会事宜,这才误了时辰,可有事吗?”   “没”那位拦下车子的守卫手一个哆嗦:“小的们不敢,只是这是小的们职责所在,既然安大人是圣命所留,自是没事。”   “嘎吱”一声作响,马车又缓缓前行,只是奇怪的是,这辆马车并没有向市内驶去,而是驶向了郊区...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林夕若微微睁开了眼,又一鞭落在她的身上,从小没受过伤的她几乎疼得要晕厥过去。   勉强支撑起身子,便看见了昨日迷晕她的那个男子,这次她把男子的容貌看了个清清楚楚,打量了他好几回,毕似好像也被动静惊醒,看着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抓着林夕若的衣服,躲在了她的后面,“你,你...”   话说几句,又断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夕若叹息的将毕似往身后护了护,她毕竟还小,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与自己心心相印的心上之人变成这样吧!也许是吓坏了吧!   再望向那男子时,面色异常的平静,冷冷的开口道:“我该是叫你‘竹郎’好呢?还是叫你‘安状元’‘安大人’?”   熟悉的样貌,却是令人心惊的狰狞神色,安竹远见她醒来,收好手上的鞭子,不急不忙的围着她转了几圈。   林夕若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无奈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全身动弹不得,瞪着他道:“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化名‘竹郎’来引诱宫女,再将其残忍杀死,一边却又对似儿甜言蜜语,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哈哈哈——”安竹远笑的张狂,许久才低下头来审视林夕若:“目的?你害我失去了心爱之人,让我痛失女儿,就算将你挫骨扬灰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什么?!林夕若忽的抬头,认认真真的对上他的眼,可是除了疯癫致魔的仇恨,什么也没有看到,不像是在...说谎。   “你,大概搞错了吧?”林夕若一字一顿的说着,“我从未见过你,怎谈害你的妻子和女儿!”   而安竹远却又是一阵癫狂的笑,好像是在听这世上最荒诞的笑话,恶狠狠的捏起林夕若的下巴:“皇后娘娘果然是身居高位,贵人多忘事啊!你难道不记得被你残忍害死的雨嫔和竹落了吗?”   他,会和那件事有什么关系?林夕若疑惑当中,而安竹远接下来的话让一切都有了解释...   虽然安竹远的状态有些接近于崩溃,但林夕若还是听了个七八分明白。   安竹远本名是叫乔致竹,而雨嫔则是他的远房表妹--雨馨,雨馨年幼变成了孤儿,无人依靠,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乔致远的父亲---她的远房舅舅,青梅竹马,暗生情愫,这就好像是戏剧里唱的一般。   雨馨的舅舅对这门亲事态度倒也一般,可是乔致竹的娘亲却是瞧不起她这个远房侄女,认为她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便“快刀斩乱麻”,送雨馨进了宫,做了宫女。   但是让乔致竹娘亲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的儿子是一根筋的人,对雨馨情根深种,更是在父母死后,没了约束,偷偷几次入宫与雨馨幽会。   照安致远所说,雨馨是被夜宫昊醉酒之后玷污才成了雨嫔,可是因为夜宫昊的“薄情寡义”备受欺凌,心中只想着出宫,于是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这才有了后来的竹落。   因为日子相近,所以在这后宫中没有人怀疑这并不是皇上的子嗣,也许这也是造成雨嫔结局的一种必然因素吧!   安竹远望着她的眼神,好像想将她千刀万剐般一样,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林夕若,就算皇上宠爱你到视那么多人的命于不顾,但是就算一夜之间斩草除根,事实也不会这样被掩埋,有一个当时亲眼所见的太医从那次劫难中活下来,天理昭昭,你以为这天下人都会被你蒙到鼓里吗?”   林夕若看着他不言,心里有阵阵撕痛,她并非草木,真是那么多人因她而死,恐怕她下半生也不得安稳了。   可是,更多的却是心惊,时至今日,她才发现一个帝王的狠断,一言一语便能顷刻要了千百人的性命,这,帝王本来就是这样啊!一直以来她总以为夜宫昊虽有时独断专行,可也是个内心脆弱的妖孽,原来,一直是她有眼无珠,刹那,心...坠到了谷底。   门有“吱呀”一声开了,林夕若顺眼望去,因为不知道是哪儿的暗牢,光线比较昏暗,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是个女人。   “皇后娘娘怎生得如此落魄?”似是不怀好意,假模假样的行了个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是你?”林夕若虽是讶然的语气,可这脸上还是波纹不惊,或许是早就猜到了些什么,也或许是一直以来的作风。   “原来皇后娘娘还念挂着臣妾。”慕容玉儿虽是这般平和的说着,可在看到她那般美丽的容颜时,心里免不了又是嫉妒得发狂。   “原来,你才是那个主使。”林夕若的语气里竟是一点波澜也没有,“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害了这么多人,你想要得到什么呢?”   “我恨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慕容玉儿恨恨的看着她,恨不得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凭什么,凭什么你一进宫就是皇后,自从你入了宫,他就再也没有来看我了。”   说着说着,因嫉妒发狂的面容上竟浮上了一抹悲戚之色。   林夕若自是知道慕容玉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想着想着,竟有些可怜了她来。   慕容玉儿走近了几步,原本美丽的脸因为极度的妒忌扭曲了整个面容,异常恐怖:“我得不到的,也绝不许任何人得到!我要毁了你这张脸!”   而林夕若却只是微微摇了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身后的毕似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在看到慕容玉儿狠毒的厉色之时,又吓得缩了回去。   还没等林夕若反应过来,慕容玉儿就塞了一颗药丸一样的东西在她嘴里,仿佛是入口即化,她是想吐出来也是没机会了。   眩晕的感觉传来,腹中一顿绞痛的感觉传来,似是很满意于林夕若的样子,慕容玉儿稍有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转身离开,蚕丝的锦帕便晃晃悠悠的坠到了地上。   “姐姐,姐姐--”随着那一男一女的离去,暗牢又静了下去,毕似越发慌张,使劲摇了摇林夕若,泪水止不住决堤,都是自己不好,要不是自己,姐姐就不会这样了,姐姐,对了,姐姐,怎么办?不会姐姐也要丢下自己吧!   迷迷糊糊之中,一阵嘈杂之声传来,林夕若微微睁开了眼,挤出一个不哭还难看的笑,又沉沉陷入了昏睡之中...   熟悉温暖的脸,可...不是他呢...   第二十二章:国寺忘尘   “庸医,一群庸医,朕要你们何用!皇后再不醒来,朕就把你们都拉出去砍了!”   夜宫离刚踏进凤舞宫,顺带着接住了一个被夜宫昊甩出去的白玉盘,略微担忧的看了看床上的林夕若,“皇兄——”   “嗯”夜宫昊抬眼,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想到三天前他抱着林夕若回宫的场景,心里忍不住醋意翻腾,虽然极力的说服自己皇弟和她没有关系,但是接着又想起前些天撞到他们在一起的场景,果真是佳配,不,不可以,就算自己不喜欢她,自己的东西也绝对不许别人染指!   夜宫离看出他的别扭,救人心切,却是没怎么在意,一个眼神暗示太医们下去,太医们得了命令,可以远离夜宫昊这座喷发的火山,自是喜不胜收的连滚带爬的奔下去。   “可否让皇弟探诊?”夜宫离开门见山,也不躲闪,直说了自己的意图,对于皇宫里太医的医术,他的确是表示无语,都说太医的医术是最好的,都是民间最好的大夫,但事实是多半是顺着关系上来,或者在太医院里好吃懒作的,实际上太医的技术都不如民间随便一个大夫。   夜宫昊瞄了他一眼,“都差点忘了,皇弟是医圣弟子,医术了得,既是这样,就给你皇嫂诊治吧!”他特地加重了“皇嫂”两个字的音,夜宫离心中一顿,有点苦涩,却仍是波澜不惊,没有表现出来。   从怀中诊包中抽出一根金丝,悬在林夕若的脉上,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夜宫离的眉深皱,又多次试探,心中一惊,连金丝也没收好,任由着金线飘到尘埃中去,站起身,略微有些艰难的扯开唇角道:“皇兄——”   然而说到一半,话音有戛然而止。   升起不好的预感,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慌乱,险些失态:“到底,怎么样了?”视线却是不离林夕若。   “中了蛊毒,”夜宫离面上露出些不解的神色,“初步来看,只能判定是蛊毒,并且情况不好...很快就要侵心了,到时候,就真的回天无术了。”   回天无术?这四个字一直回荡在夜宫昊的耳边,如果她...死了的话,不是也正是他的目的吗?可是他却不想让她这么早就死,林家欠他这么多,怎么可以让她这么简单就死了?他不许,绝对不许!   “没有办法了吗?”   “有,倒是有一个,也许忘尘大师可以解。”夜宫离忽而叹口气道:“但是忘尘大师也不知道会不会应,他已闭关多年,若是这次三个时辰求不得他,怕就是...”   夜宫离没有明说,但夜宫昊心里也是明白的跟个明镜一样,这办法,说了,也等于没说,世人皆知,望尘乃是国寺这一代住持,从小天赋异禀,勤加苦练,如今已是可以与天人通话的得道高师,也算是个半仙了,可性格冷僻,自从三年前谢绝所有邀请,闭关不出,此后任凭谁人,任凭什么,都无法请得动他。   琳尘寺虽是琉璃王朝国寺,但是一处圣地,老祖宗早就立下规矩,子孙后代须对琳尘寺主持大师虔诚有礼,不得强迫,所以任凭夜宫昊是一国之君,强求也是不行的,何况忘尘大师也是得道高僧,强行夺人,胜负也不得而知。   这...倒是难办了。   “不如让臣弟去试试可好?或许大师能够答应。”夜宫离暗自下了决心,他这一辈子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他心爱的姑娘受到半分伤害。   “不用。”夜宫昊轻轻拔下一旁的竹叶,未曾用到一半的力道,一晌之间,只见那叶子“嗖”的划过,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深深地扎入了十米外的白玉石柱上。   笑话,夕若是他的妻子,怎会用得着自己的弟弟来请救兵?是该好好警告他一番,他的江山,他不该觊觎,他的女人,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皇弟有心了,若儿,朕是自会救的,便不劳皇弟操心,至于忘尘大师,朕亲自去请便好!”夜宫昊看着夜宫离好像想要开口劝阻的意思,打消了他的顾虑:“朝中之事,便有你和丞相代劳吧!”   “臣弟遵命。”夜宫离半膝跪地,不再说些什么。   ——————————————————————————————   “二住持,”一个淡色僧袍的小僧迈着些许匆忙的步伐,有些冒失地就进了后殿,后殿念着佛经的声音忽然停住,齐刷刷的往门口看过去。   一个手捻佛珠的和尚抬起头,似乎有些恼:“出家人应当静心,怎可如此莽撞?”   “是,弟子受教。”那小僧低下头去,又忽地抬起头急道:“可是二住持,皇上来了。”   “什么?”手中捻着的佛珠一顿,绳子竟从中间断了开,滚落一地,那和尚赶忙正了正色道:“那我随你前去,可好生招待了?”   “嗯,但...”那小僧有些紧张的抓抓僧袍,“二住持还是去了,就知道了。”   快步踏进正殿,便装的夜宫昊和两个侍卫早在那儿等着了。   “贫僧见过施主。”那和尚合起双掌,微微垂头行了礼。   目光落到夜宫昊怀中的女子身上,青丝如墨,眉目如画,怎的看都不像凡间之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显露了她此刻的虚弱,微颤的睫毛提醒着人们她的存在。   夜宫昊闻言将一直注视在林夕若的眼光向上移去,打量着这和尚:“你可是忘尘大师?”   “哦,施主误会了,贫僧是这儿的二主持珂尘,忘尘是贫僧的师兄。”珂尘仍是不卑不亢的笑容,仿佛慈悲于天下,“施主可是有什么事吗?”   “朕...”话才出口,意识不对,又换了口吻:“我想见他。”   “那恐怕施主要失望了。”珂尘眉眼温和,“师兄已于三年前便不再见人,施主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难道朕见也不行吗?!”虽是疑问的言辞,却是充满了凌厉之气,瞬时,夜宫昊帝王震慑的气焰展露无遗。   “这...”珂尘似乎有些为难,身后的小僧拉拉他的衣袖,意思是劝他不要违背皇上的意愿。   夜宫昊也松了口气,全身却也仍是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凌人的气势:“珂尘大师不必为难,你去通报一下就可,若是忘尘大师不愿见,便也不强求。”   话说到这个份,珂尘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硬着头皮应下来:“是,如此,施主稍等片刻。”   “律夕,你去通报主持。”转头对身后的小僧道,忽地又叹气,“算了,还是我去吧。”   匆匆迈着步,出了佛堂,去了佛寺后院。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珂尘才回来,踏入正殿,对着夜宫昊道:“施主,住持请您一人去后院。”   夜宫昊心中一喜,也仿着珂尘的样子行了个礼:“那就多谢大师了。”身旁的左右两侍卫颇有不放心,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您...”   然而还没说完,就被夜宫昊打断:“朕意已决,不会有事,你们在这候着便好。”   挥袖随着珂尘一路到了后院,越来越清净,两边扫落叶的小僧见了珂尘,纷纷行了礼。   “施主,到了。”珂尘将他引到一处幽静之所,合起手掌道:“施主自己进去便可,贫僧先行告退。”说着匆匆退了出去。   一只手推开竹门,门“嘎吱”一响,一派空旷的院园景色显露出来,一旁的竹椅上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捧着本书。   见他来,也不起身,只淡淡道:“施主随意坐便可。”   夜宫昊却是顾不得坐,有些火急火燎地便开了口:“忘尘大师---”   忘尘却忽然换了称呼,起身走近道:“皇上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吧。”   “大师既然猜到,还请大师帮忙。”夜宫昊忽然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忘尘下一句却是开门见山,一语中的。   “很美,可惜红颜薄命,”忘尘叹,多却是惜,“她本来就是要死的,与其让她绝望而死,为何不让她在美梦中死去?”   “你?”夜宫昊有些恼羞成怒,又忽然自嘲道:“忘尘大师是得道高师,如今,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放任她的离去呢?”忘尘脸上尽是沧桑的感觉,然而那副容颜也不过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或者说,皇上,您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是我的妻子。”夜宫昊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做什么呢?   “呵呵呵,”忘尘忽然轻笑几声:“那么仇恨和她,要哪一个呢?”   说完,也许是意识到问题的突兀,住了嘴:“皇上把皇后娘娘放到屋里去吧!”   见着有救,夜宫昊欣喜得顾不上其他,一道随忘尘进了屋内。   小心翼翼的将林夕若放到软床上,有如对待一件珍宝。只听忘尘又开口道:“皇上,请出去。”   “什么?”夜宫昊皱眉,似是不悦,看了看忘尘,却也退到屋外,顺手关好了门。   第二十三章:因果初种   当林夕若醒来的时候,差不多算是正午了。   摸了摸发胀的头脑,自己不是在什劳子暗牢吗?怎么在这?诶,她好像已经有n次这样了,总有几次醒来会发现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就在她努力想找寻答案的时候,门嘎吱一响,门外的夜宫昊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你醒了?”夜宫昊将手中药碗放到桌上,目光异常温柔,将林夕若扶着坐起。   “喂,你干嘛?”林夕若推开夜宫昊拢着她的臂膀,一脸惊异的看着他,好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夜宫昊端起瓷碗,小心地匀起一勺,吹了吹:“乖,喝药。”   “我不要!”林夕若对他突而然的转变有些不大习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想也不想,扭过头,坐到床角上,一脸防备的望着夜宫昊。   幸得夜宫昊平稳性好,稳稳妥妥的端好药碗,竟是连一滴汤汁都没洒出来。   “小若儿又是在耍脾气了,”夜宫昊勾起魅笑,刹那让人不舍得离开视线,故作可惜道:“这火莲和冰菏可是稀世珍宝,你若是不喝,可不是浪费了?”   “那我就更不能喝了,这么贵的东西,我要是喝了,被你勒索一番,就算是把我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啊!”林夕若理直气壮的,火莲和冰荷的珍贵她焉能不知?一个生长在极烈之地,一个生长在极寒之地,人也不能在那里存活超过半个时辰,这植物能生存下来,还被完好无损的采摘下来,其珍贵也不言而喻了。   忽地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他道:“哦——,原来你是这个算盘,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毒呢?感情是想把我卖了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好歹有些良心啊!”   林夕若一副若有所悟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样子,差点没让夜宫昊喷血,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天哪,谁来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思维啊?   “是啊,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夜宫昊饶有趣味的摸着下巴,看着林夕若刹那变了颜色的脸,心里顿时觉得解气不少,继续道:“不过,你要是将它喝了,也就不浪费了,若是不喝,白白浪费了...”阴笑两声,林夕若顿时毛骨悚然。   不过,这是什么鬼逻辑啊?不过卖了她和喝药,貌似后者更划算吧!林夕若咬咬牙,“好,喝就喝,谁...谁怕谁啊!”话音都颤了一下,话出口,林夕若就已经后悔了。   无奈说的那么坚定,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义凛然一般,端着药碗“咕噜”一下全灌进了肚子里。   这时候,是肠子悔青了也来不及了,脸因为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汁,眉毛和眼睛都皱在了一起,夜宫昊看着她的痛苦表情,好心的捻起一个蜜饯放到她嘴里。   嘴里的苦味这才消减了一点,前人的话果然说得没错啊!林夕若又灌了几杯清茶下去,良药苦口,良药苦口,还真是这样啊,火莲和冰荷是天下至宝,也果然是最苦的药材啊!她生平还没尝过这么苦的药呢!想着颇有怨恨的望了望那个还在那边若无其事的“罪魁祸首”。   “好了,若儿先休息吧,等会儿就要回宫了,你才刚醒来,应该多休息。”夜宫昊难得宽言慰道。   “嗯,不要,我现在就可以走了,你不信,我走几步给你看看。”林夕若做了个舒展身腰的姿势,说着就要蹦到地上来,不过倒也不是她瞎编,虽说火莲和冰荷的味道不咋地,但疗效还是蛮不错的,吃完之后就觉得神清气爽,毫无病痛之疲惫。   可是脚还没碰到地面,就被夜宫昊重新拽到床上去:“好好休息!”   “不要,你放手啊!”林夕若用力挣开夜宫昊的“魔爪”,气鼓鼓地瞪着他道:“我不要在这床上‘挺尸’!”   “是吗?”夜宫昊语气里的威胁气味愈发浓郁,身子慢慢前倾,越来越近的龙涎香味让林夕若的心忽然慢了一拍。   “不是,不是。”林夕若慌忙摇着头,却没能阻止夜宫昊的靠近,正当心跳越来越快,退得无路可退的时候,身子啪的一声仰在床上。   夜宫昊却在此时起身,挥袖转身,出了禅房。   而林夕若却怔愣了好半会儿,许久等夜宫昊都没影了,才忽然冒出一句,“喂,你这个流氓!”   百般无聊的盯着墙面看了约莫两个时辰,心中暗暗咒骂着夜宫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又极其不安稳醒来了。   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安竹远那事,也不知到底出宫几天了,真是一团浆糊,林夕若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没抬头,不好气的道:“喂,我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呵呵”夜宫昊只是轻笑两声,拾了一套女装给她,“穿起来吧!”   “啊?”林夕若又是一愣,继而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双手反扣道:“那个...你不出去吗?”问了,又后悔的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这样不争气,看他这样子是有要出去的意思吗?   “为何?”夜宫昊的回答虽在林夕若的意料之中,却也让她顿时愤怒不已,“放心,为夫不会嫌弃的。”   “你!”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那么夜宫昊的身上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林夕若看着他没事人的样子,气恼的瞟了他一眼,“乎”的一下,用劲的拉开了屏风。   夜宫昊看着她这副模样,悠闲地坐到椅子上。   不一会儿,林夕若就已经整装坐到了镜子面前,她简直佩服自己,往常穿个衣服至少得磨半个时辰,今天居然...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啊!不过,她可也不想每天被这么激发“潜力”啊!   感慨了半天,林夕若又开始发起愁来,早知道,她就不留这么长的头发了,忽然有些想念碧云了,碧云啊,你在哪儿啊?   林夕若瞅了瞅手上的梳子,学着样子梳了几下,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绕起发髻。   夜宫昊看出她的窘迫,手里扇着不知哪儿来的玉扇,“小若儿可是不会梳吗?”   “要你管啊?”林夕若没瞧他,狠狠的把梳子摔到桌上,好像是把那梳子当成是夜宫昊一般,“难道你会梳吗?”   “怎么不会?”夜宫昊一刻工夫夺了桌子上的梳子,利落的将林夕若的长发梳成一个简单的流苏髻,选了个淡色的簪子,钗了上去,镜中看去,倒也明媚动人。   林夕若竟是一句话没说出来,不是她不想挣脱,只是这般梦中的场景,是她幼时便向往的琴瑟和谐,她不想,也舍不得拒绝。   夜宫昊却是出了声:“怎么,若儿?莫非是满意的说不出话了吗?”   林夕若闻声而醒,令人惊异的安静,竟是头一次没反驳回去,慢条斯理的拿下发间的钗子,青丝散落开来,夜宫昊心里顿时失落落的,但也还是笑道:“咦?小若儿长了志气,该不会是要自己梳吧?可别等到夜深人静再弄好啊!”   林夕若轻轻的梳着散落的发丝,只是瞥了他一眼,心中却再也不能平静,为什么,刚刚她竟会有一种想要和他过一生的感觉?难道是自己傻了吗?帝王家是没有幸福的啊,为什么,她会想,就这般一直过下去,直到...天荒地老,好像是执着了千年的执念,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不该这样的,她该一心一意辅佐于他,不该再动其他心思,然后寻个契机,出宫平静的度过这一生,他,不会是自己的良人的。   这般想着,林夕若释然了不少,挑了个最简单的垂云髻梳好,虽说技术实在是不咋样的,但好歹也能勉强出去见个人了。   弹弹身上零落的发丝,林夕若站起身来,迎上夜宫昊望向她的目光,从眉间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走吗?”   “嗯,”夜宫昊本来是想再笑她一番,可在看见她美如星辰的眼眸时,也霎时忘了整个世界,稍愣了一下,跟上她的脚步,去了佛堂的正殿。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愿今得果成宝王...”大殿里伴着木鱼的敲打声是一片念经文的声音,庄严肃穆。   忘尘站在一边,和珂尘好像是在说着什么事,珂尘的脸上一片凝重。   夜宫昊进了殿,那珂尘站到了一边去,只听得忘尘嘱咐道:“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先下去做吧!”   林夕若听得不明所以,刚刚夜宫昊在路上告诉她是忘尘救了她,这么看来,忘尘应该就是那个殿中穿着袈裟的和尚吧!不过好年轻啊,她本来还以为应该是个胡子白花花的老爷爷呢!这么年轻就是得道高师,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她还在打量着,夜宫昊却是已经和忘尘见过了礼,伸出食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若儿又在发什么呆?”   林夕若自是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一个过去,抬头看见忘尘正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刚打算说些什么,忽然心口一阵刺痛。   第二十四章:水落石出(1)   “怎么了?”夜宫昊顺势揽住林夕若后倾的身子,看见她霎时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容,暗自提了些内力渡给她。   “没事了。”林夕若不习惯的挣开夜宫昊的手,全身一道暖流流过,舒服了不少,松开了捂着心口的手,“只是刚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现在已经没事了。”   忘尘忽地莫名奇妙的笑了,又叹口气道:“皇上,皇后娘娘身上的蛊毒只是暂时压住,未得全解,只有半年之期。”   “什么?!”夜宫昊浓眉深皱,急切的望向忘尘:“大师可还有什么办法?”   林夕若的反应却是没有夜宫昊那么强烈,但也心生黯然,也是,任凭谁听到自己寿命的审判,多少也会有些惆怅了吧!奇怪的是,她却是没有想到其他,望了望他俊美的侧脸,忽然心生不舍,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会是谁代替她的位置站在他的旁边呢?   “呵呵,”忘尘笑了,却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卖起了关子:“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夜宫昊正当恼怒之时,想要问个究竟,却只听他又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天上轮回的星宿,娘娘自当命不该绝,日后定有贵人相助,倒是皇上与佛有缘,贫僧自当奉上几句忠告。”   “不了。”夜宫昊一挥手,有些不高兴,“多谢忘尘大师美意,我乃凡俗之人,怕是不能理会,大师还是莫要白白浪费了一片心意。”   “喂,干嘛不听啊?”林夕若扯扯他的袖子,蹦上前来,“大师,他就是个不讲理的榆木疙瘩,你别理他,说就好了。”   忘尘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取过旁边的纸笔,铺开白纸,笔略微蘸了蘸墨,没一会儿,洁白的纸上出现了一个行云流水一般的大字。   “念?”这次是林夕若和夜宫昊同时出声。再看忘尘,却已收好了纸笔,更加不解的望向他。   忘尘抚了抚袖子,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贫僧便是要将这字送与二位施主,万物之源,起源于‘念’,一念之差,还望二位施主能够把握住。”   这番话把林夕若说得云里雾里的,再看夜宫昊,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还想再问下去,却看见忘尘瞬时容颜苍老了下去。   “大师,你怎么了?”林夕若慌忙上去扶上了一把,在殿前敲念经文的珂尘步伐一个踉跄,过来接过林夕若扶着忘尘的手,扶着他在地上打了个坐。   “珂尘,忘尘大师是怎么一回事啊?”   珂尘明显有些悲伤,话语里都有些了哽咽,半半拉拉的说明中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顿时,两人对面前的这位得道高师都肃然起敬,林夕若情急之下,探了忘尘的脉,然而脉相也预示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没用了,”忘尘抽开手,面对死亡的时候面色却是一片平静,“生死有命,难以强求。”好像是说给林夕若听,也好像是对自己说。   “不会的,不会的,大师您一定会飞升的,到时候就没有疾病和苦难了。”这是林夕若第一次见到即将逝去的人,何况还是因为自己,内疚之下,也不知说什么好,此时,她多么希望面前的男子能够成仙,不是说他已经修为半仙了吗?成了仙,就再也没有疾病和疼痛了,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好受些。   “飞升吗?”忘尘笑着摇了摇头,“这辈子,我是没有仙缘的,是注定修不了仙的。”神识慢慢涣散,他竟是从来没有这样期盼死亡的来临,恍惚朦胧之中,又看见了那个手执桃花的粉衣女子笑意盈盈的从桃花树下走来,“语悉,语悉——”   忘尘慢慢伸出手去,好像要抓住什么,忽地垂了下来,一声没有人听得到的呢喃:“文卓--”如果可以的话,他多想回到十五年前,他不要长生不老,不要万人敬仰,多想和她一起,男耕女织,厮守一生。   林夕若看见面前之人黯淡了生命的光彩,心头一紧,再探鼻息,略微悲痛的一句:“大师,圆寂了。”   霎时,寺内的经文声蓦然停止,僧尼都低下了头,似是哀悼,林夕若与夜宫昊也合起手掌,行了哀礼。   ——————————忘尘会有华丽丽的番外滴——————————————————   此时已是夏季的末尾,吹来的风没有了炎热之感,带着些凄凉,火光漫卷,卷起落叶,燃烧了一整幅绚烂夏花,热浪扑过来,有些灼热。   林夕若定定地站着,看着火架上的忘尘淹没在火海之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仅剩的一些火星子被风吹灭。   珂尘上前去收好了烟灰,悬崖边上冷冷清清,盒子里的灰末倾泻而下,旋转一个弧度,又迅速坠落,林夕若再次垂下头道了个哀思,风吹走热浪,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忘尘会要选择火化,并把骨灰撒于悬崖之下。   忽然想起了望尘圆寂前眼中的一眸亮光,稍纵即逝,他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呢?不是众生,不是俗尘,佛家之人不就是修仙修佛吗?可是为什么忘尘确实要求死呢?费尽此生的修为,渡了毕生仙力给她,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皇后的缘故,也怕是这样才能求个解脱吧!   沉默了好久,珂尘做了个手势道:“皇上,马车已在外面备好,即时便可以回宫了。”   “嗯。”夜宫昊点点头,把还在发愣的林夕若揽进自己的怀中,一个潇洒的飞身,已然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轿子之中。   在他怀中的林夕若一反常态的没有推开他,反而极不好意思的往他怀里靠了靠,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啊!前一秒还阳光灿烂的,怎么现在就阴云密布,冷风飒飒的,没有暖身的熏炉,那就暂且把眼前的这妖孽先当成取暖工具吧!虽说被他占了便宜去,不过以前又不是没被占过,想着,心里舒服了许多。   夜宫昊看着她蜷缩在怀里的可爱睡颜,眼底浮上笑意,搂得更紧了些。   马车悠哉悠哉的皇宫时,林夕若仍然睡的正香,夜宫昊有些心疼于她眉眼之中的疲惫,便索性抱了她去凤舞宫安歇。   等到林夕若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上月亮悬挂于正空之时了,不过这也丝毫不能影响她探究真相的热情,叫碧云略微给自己梳妆了一下,就踏着碎步坐到了凤舞宫正殿主椅上。   嗯,好吧,这妖孽还是蛮懂自己心思的,早就把要审讯的人集结在凤舞宫了,不过除了妖孽和她,还有凶手之外,四妃也来凑了热闹,哦,不对,是三妃了,因为还有一妃正在堂下跪着呢!   感情这是都来开茶欢会了?林夕若扯动嘴角,无奈的挥挥手,吩咐了碧云拿了些糕点上来。   殿下跪着的人不是旁人,果真便是那当今状元——安竹远,生的倒是一副好皮相,不过也是道貌岸然的一人,在看见她安然无恙的走出来之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震惊。   林夕若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了几声道:“你一定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得到吧,本宫会活着出现在这儿,不能随了你的意了。”   “不可能,那药天下无解,你怎么会?”安竹远眉头深皱,忽地扭头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把解药给了她,是不是你这个贱人!”说着癫狂的扑上去,勒住了慕容玉儿的脖颈,两边的侍卫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俩分了开来。   林夕若看着这窝里斗的丑态,摇了摇头道:“呵呵,自然不会是她给本宫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以为你会隐瞒得了多久?”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神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早就知道了?”安竹远一副不可置信的摸样,“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夕若反问道,黑色眸子里透着狡黠的精光,“我一早便隐隐约约猜到是你了,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起初我是并不怀疑你的,后来假装暮秋,无意之下知道沫儿怀孕的事,这宫中没有几个男子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又听她说唤你‘竹郎’,你又因为准备宴会的事,可以随意出入舞坊,怀疑上你也是正常的事,我假扮沫儿去与你会面,你又约在频繁死人的竹雨宫旁,这就更让我怀疑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能突破重重包围,逃了出去,至于你躲在哪儿,我倒是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林夕若顿了顿,看着他石化的表情,继续道:“这时似儿又说她有了心上之人,约我去她宫中,依似儿的性子,怎么可能想得如此周全?怕是你指使的,而且时间如此巧合,让我不得不防...”   “于是你便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赴了约,暗中则是早已通知了人。”安竹远接下了林夕若还没说完的话,忽然仰天长笑:“哈哈,我居然败在了你的手下,林夕若,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变成厉鬼,绝不放过你。”   林夕若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却见此时夜宫昊一个幻影,重叠变幻,没看清的功夫,安竹远已经被打昏了,而夜宫昊却是坐在位上,晃着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二十五章:暗潮汹涌   “你做什么?”林夕若有些气恼,“你干嘛这个时候搅局?夜宫昊,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好过啊!”   话一出口,三个妃子都略为惊奇的瞧着她看,林夕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而夜宫昊并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扫扫袖子,上前扳开安竹远的牙口,是一片紫红色,没说什么,嫌恶的拍拍手,又回到了位上。   “若是不将他打昏,小若儿就要审讯死人了。”他也不忘顺带笑她几句。   虽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也足以让林夕若明白,不好意思于刚刚自己不明事理的质问,也不情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听到夜宫昊似笑非笑的声音后,更是羞红了脸,宽大的凤袖一甩,瓷盘上的价值连城的月光杯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应声而碎。   而夜宫昊在看见林夕若的背影没入垂帐之后,脸上的笑渐渐消退,冰冷的一声令下:“来人,把这两人先行收押!”   侍卫们匆匆拖了下去,花落雪首先起身行了退礼,进了内殿,如贵妃意味深长的笑了,也随即告退,整个大殿顿时空落了下来,只剩下似淑妃和夜宫昊。   毕似翻卷衣底的花纹,声音已是低得不能再低,抬头小翼翼翼的扫了一眼,又害怕的低下去:“皇上,皇上,皇上...”才说了一点,就已经紧张得说不下去了,“皇上打算,打算...”   夜宫昊看她这么犹犹豫豫的,整整她脖前的珠链,接口道:“是想问朕,该怎么处置安竹远吧?”   “啊?”毕似没有想到他猜到了自己心里的话,更加紧张起来,面色纠结得像要哭一样,“皇上,那,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呢?”   说完,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夜宫昊的神色。   夜宫昊抬手,抚了抚毕似的头发,也许是不忍吓着这小姑娘,轻笑道:“先回去吧!朕自有定夺。”   “是。”毕似看上去还是有些犹豫,但没敢再说,低着头行个退礼,等至出了殿门,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竟跑了起来,在黑夜的掩护下,慢慢靠着墙角蹲下,毕似终是忍不住拭面而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喜欢过一个男子,可是到头来,却只是利用,还差点害了姐姐,可是为什么,他要死了,自己会心痛,她不想让他死,明明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明明知道他是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可是...她好恨自己的不争气,拼命地止住泪,又忍不住流下。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救他,去求姐姐吗?可是...她实在没有颜面再去见姐姐了,一瞬间,愣在了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地上的落叶被风吹起,漫天翻卷,一个身着玄青色长袍的男子从黑幕中走出来,淡柔的拭去毕似眼角的泪珠:“你,在哭?”   毕似抬首,面前的男子冠起长发,玉簪束起,眉眼棱角之间透着妖邪,隐隐的让她感觉不安,也不知怎么的,竟顶了一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呵呵。”那男子笑着,完美的轮廓,眼睛中风情万种,对,就是这个词,比女子还美的皮相,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稍不留神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可以帮你。”   毕似鬼斧神差的点点头,一时之间也不顾上他是人是鬼,是妖是仙,“你真能帮我吗?”   “当然。”那男子忽然抓住毕似的手,男子的手很冷,不似活人一般,一阵清凉之感瞬时传到心里,接着指甲上好像被火生生灼烧,十指连心,就好像被生生拔下来,不过疼痛也只是一瞬的事。   “你做了什么?”毕似慌忙缩开手,退到墙角去,一脸戒备的望着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在黑夜中隐隐发着蓝光,好像用蓝黛花染过一般,“你,我的指甲!”   “当然是帮你。”男子毫不介意的松开她的手,标准的弧度,上扬的嘴角,笑着,却让人从心里觉得寒冷,“我可以帮你救出你想救的人,但是所有的事都是有代价的,你也要帮我完成一件事作为交换。”   “什么事?”毕似半信半疑的望着他,心里觉得恐惧,也不想放弃这最后一丝的希望,开口问道:“是一命换一命吗?”   “呵呵,我要你的性命有何用?”那男子笑了,“不过我的确是要让一个人死,你的指甲上就是毒药,如果你在三天内不能把毒转移的话,不仅你的心上之人会死,你也会。”   “杀人?”毕似惊呼出声,果断的摇摇头,“不行,我杀不了人的。”   “呵呵,又没说让你去杀人,你只要把毒药下在糕点里,吃与不吃是她的问题,与你何干,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没有人会怀疑你的。”那男子循循善诱,一步步的把毕似往预想的结果之中带。   见她仍在犹豫之中,那男子又轻笑道:“莫非你是不想救你的心上之人了吗?”   毕似搅了搅手中的丝帕,半晌抬起头来,“你要我把这毒下在哪儿?”   “我要你...”那男子凑近毕似的耳旁,小声地如此说道了一半。   “不行!不可以!”毕似眉纠在了一起,“我做不到,为什么?你难道和她有深仇大恨吗?”   “嗯?”那男子皱起好看的眉,“如今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否则,除了你的心上人,还有你年迈的父母和姑姑,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你若是做了,我可以帮助你和你的心上之人远走高飞。”他一边恐吓着,一边又诱惑道。   毕似心里百味杂陈,怎么办呢?木讷的点点头,男子接下来的话也没怎么注意听,又慢慢顺着来路往回走,只那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回荡在耳边,不知不觉回到了凤舞宫。   皇上早已走远,偌大的宫殿里只有林夕若和花落雪还在,好像是在说着什么事,毕似咬咬牙,踏进了宫殿。   ————————哈哈,二大男配即将要出场————————————————   昏黑的牢狱之中,因为如妃的到来,油灯上的小火焰跳动了一下,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掉。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牢狱头赶忙上前巴结着,谄媚的笑让人心生厌恶:“有什么需要小的为娘娘效劳的吗?”   “平身吧,德妃妹妹素来与本宫交好,你们这群刁奴可有欺负于她?”如妃白如玉的手搭在一旁的随侍宫女手上,倾斜着身子,眼光扫了扫跪在地上的狱守。   “奴才们怎敢?”那跪在地上的狱守起了身,谄笑着绕到如妃的身后,殷勤的为她捶背。   “那就好,本宫要去看一下德妃妹妹,且带本宫去吧!”如妃厌恶地起身,回头却看见那狱守一脸为难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静:“怎么了?莫非本宫连看一下旧时好姐妹都不可以吗?”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娘千金之躯怎可去那种地方?”狱守顿了顿,又道:“并非小的们故意阻拦,只是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啊!”   “是吗?”如妃瞥了瞥眼,身后的陌紫会意,上前去放了一锭金子在狱守的手中,“现在,可以了吗?”   “当然当然,别的人不可以进,娘娘当然是可以。”狱守立刻变得喜笑颜开,放在牙尖咬了一口,嘿,是纯金的,这回可真赚到了,如妃娘娘果然是位大金主啊!果然是身居贵妃,出手不凡,脸上也带上了奉承的笑,“娘娘这边请。”   如妃装作是没看到狱守脸上贪欲的表情,迈步往牢狱深处走去,绕了几个弯,几乎到了尽头,才看见慕容玉儿一脸憔悴的坐在牢房的角落处,眼光暗淡无神。   如妃挥了挥手,两旁的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狱卒打开牢房,也随即拿着银两去旁边的酒桌上豪饮一顿。   牢狱内的玉德妃闻声抬起头,华丽的妃服换成了粗布囚服,衣饰上的金簪玉器早已在进来之前被尽数拿了下来,即使已是这般落魄和不景气,但浑身的傲气却是未曾减少半分,语气有些不善:“贵妃娘娘可是来看笑话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娘娘可以回去了。”   “德妃妹妹怎么能说姐姐是来看笑话的呢?妹妹落了难,姐姐自是过来关心你的,知道这儿伙食不好,特地做了糕点来的。”如妃示意陌紫拿了食盒上来,摆在了玉德妃面前。   然而玉德妃并未动声色,“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直说了吧,反正现在我也不过是一个被废的罪嫔,要是想要我的命的话,就尽管拿去,何必如此装好人假惺惺的。”   “姐姐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如妃笑的魅惑,“诶,不过妹妹,你也太傻了,怎么好好的就走到这条路上了呢?若是慕容伯父知道了,该会有多伤心啊!”   “我爹?我爹怎么了?”慕容玉儿心一急,抓住了如妃的手,忽然眸光又黯淡了下去,是啊,爹爹那么刚直的人,有自己这么个不孝女,一定伤透心了。   “放心,慕容伯父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妹妹这么做,怕是多少要连累了...”如妃欲言又止,转了话题道:“你看我,怎么净说这些,妹妹快吃吧,饭菜都凉了,皇上那儿,姐姐会为妹妹求情的,不过妹妹这皇城啊,都是皇上的,这一切都是在皇上掌握之中的,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吗?”   如妃抚着用丹蔻染了色的长甲,颇有兴致的欣赏起玉德妃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哼,跟她斗,要怨也只能怨她非要在太后宴上出尽风头,皇上居然还宠幸了她!想到这儿,她就气得牙痒痒。   转身离开,也不忘回头的时候半笑半威胁道:“德妃妹妹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若是分寸没有了,那么慕容家族可就危险了。”   原地,只留一脸震惊的慕容玉儿...   第二十六章:骤雨初歇   林夕若坐在梳妆镜前,从发丝上拔下一根白色发钗,如墨的青丝便顺势倾泻了下来,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歪了歪头,却是花落雪。   本来惊喜的心顿时失落了不少,但还是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来人勾出一某淡真如水的笑容:“落雪怎么来了?”   花落雪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林夕若长长的发丝便从手中的缝隙里划过:“听说你失踪了,我一直焦虑着,前些日子,又听小道消息说你受了重伤,皇上带了你出宫去国寺求药,我在宫中一直担忧,知道你回来了,这才放心不少,本想着来看你,你在休息,便不好打扰,如今看你面色红润,倒也彻底放心了。”   “我知道。”林夕若反握住花落雪的手道:“知道在这个宫中,落雪待我最好。”手心中出来炽热的温度,暖暖的,一直蔓延到心里,看面前之人一脸真诚,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还误会了她,心里一阵愧疚,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了,居然质问落雪,如今捉拿住凶手,和落雪没有关系,她也算彻底松了口气。   “对了,夕若,你有没有受伤啊?“花落雪顿时紧张了起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林夕若尴尬的挣开她:“没有的事,我好得很呐!”真是,怎么每个人都这样啊,去看姑姑的时候也是的,她貌似还没...还没娇贵成那样吧!   “那就好,夕若,这次的事好险啊!你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还好你没事,虽说误了些日子,不过看皇上紧张你成那样,应该是不会责怪惩罚你的。”花落雪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等了好半会儿,才憋出了句:“夕若,你最近...要小心些。”   “他会紧张?他估计是巴不得我死呢!”林夕若撇撇嘴,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他...真是紧张自己吗?那是不是说...他在意自己呢?忽然之间,她好像发现自己有一点点喜欢上他了,兀得一怔,抬起头去:“嗯?什么小心啊?安竹远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   到底要不要说呢?可是说了,叶熙怎么办呢?花落雪有些为难,正当犹豫之时,却听得门外侍女的行礼之声:“淑妃娘娘吉祥——”   “是似儿啊,”林夕若招招手,却看见毕似还愣在那儿,不像往常般活脱。   “哦,”毕似慌张的移开视线,“若姐姐和落雪姐姐在谈事啊!那似儿就,就先走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可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时呆在了那儿。   “呵呵,似儿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我也和夕若说的有一会儿了,这就准备告辞呢!”花落雪正愁着当下的事该是怎么说,见来了个人,忙不迭的走到门口,把毕似推进来,“啪”一下关上门,影子没入了黑夜之中。   “落雪姐姐怎么走了?是不是似儿的到来让她不开心啊?”毕似仍旧站在那边,没有里来,见花落雪走了,本来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为什么看她走了,心里又有点着急,算了,听天由命吧!   “怎么会?也许落雪有急事吧!似儿就坐在这儿吧!”正逢碧云端上了糕点,林夕若拾了一块放在嘴里笑道:“本来是招待落雪的,却不想如今被你占了便宜。”   毕似尽量掩饰自己紧张的情绪,可奈何她也不是会掩饰的主,于是将就着,就将紧张到林夕若眼里时,变成了有些拘谨。   双手扣在一起,面前虽然摆着平日最喜欢的糕点,却也是没心思去慢慢品味了,尤其是听到林夕若开口笑她的话,心里都是没由的一紧。   林夕若看出她的不正常,却只是料想她为了那日的是心里不安,这般想道:“似儿不必再歉疚了,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也是受害者,没被吓着吧!”   “啊?”毕似惊得抬头,又随即答应道:“是啊!想找姐姐来道歉来着,都怪似儿,还好姐姐没事,否则似儿这辈子都不会安稳了,不过还是连累姐姐受了苦...”   毕似的话音越来越低,也许是触景忆情,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有些哽咽,停顿了好半会儿,但话音里还是有点哭腔:“我没想到,他,他会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是呢...”似喃喃自语,小声念叨。   林夕若听了有些心酸,怜爱的拿出绣帕,擦干净了毕似脸上的泪痕,“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这不是你的错,爱,本身是没有错的,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她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神情变的黯淡了起来,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错的人,她何尝不明白?想她从小熟读兵书战略,时局历史,她,无一不明,可是再好的前人教训,再精辟的深刻经验,遇到了“命”这个字,都最终逃脱不过啊!   她知道她不该喜欢,自己的良人并非夜宫昊,自己嫁入皇宫,只是精心辅佐于他,却绝对不能爱上他。   毕似好像是有所触动,抬起头:“若姐姐,我知道,但是他是唯一,他是独一无二的,姐姐,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她哭得动容,身体因为巨大的悲伤战栗不已。   “他犯下滔天罪行,是免不了一死的。”林夕若摇摇头,有些无奈,这天下如此这大,怎么...如此捉弄人呢?“似儿,你这么好的女孩,会再遇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的。”   “真的吗?”毕似双手紧扣,好看的眼睛哭得已经红肿,“我忘不了的,他明明对我说,会守候我一生,他明明说会带我远离皇宫,远走高飞,到天涯海角之处,男耕女织...”   好荒诞好遥不可及的梦,林夕若看着毕似哭成桃子肿的眼睛,最终还是没开口,海枯石烂的爱情,她也曾向往过,可是她的身份让她身不由己,这一场童话一般的梦,终是残忍的啊!   “好了,我去给你拿些米酿过来,过了今天,把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明天,是崭新的一天,”林夕若拍拍毕似的肩,刚要站起来却被毕似抓住了袖子。   “怎么了?”林夕若又坐下来,一脸不解的望着毕似。   “没什么,还是似儿去拿吧!劳烦了姐姐这么久,让似儿做点事吧!”毕似说话的情绪明显有点激动,见林夕若没反对,飞快得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小厨房在凤舞宫的偏殿,宫中虽是有御膳房的,但毕竟隔着有些距离,不方便,绕过去自然要费些功夫,于是在一些宫殿的偏殿就设有了小厨房,既安全又快捷,不过除了皇上的龙腾宫和太后的安寿宫,也只有皇后的凤舞宫和四妃的宫殿有了。   “诶?淑妃娘娘,你怎么来了?”正在小厨房准备宵夜的碧云抬起头,因着跟在林夕若身边做事,多少耳濡目染,又加之毕似时常来,活泼可爱的紧,便也不那样拘礼。   “啊?哦。”毕似有些惊慌,或许是没有想到碧云在厨房里,平稳了下情绪又道:“是这样的,若姐姐让我拿些米酿去,我这不就是过来拿的吗?还碧云姐姐拿给我了。”   “嗯,这样啊。”碧云揉揉头上的穴道,“我好像是放在那边第三层格子里了,你看一下,不知道在不在。”   “哦。”毕似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敲开了格子,果然有两瓶米酿放在里面,“那我先走了。”她轻轻将手移到了罐子的瓶口处。   ......   “怎么去了那么久?”林夕若笑着嗔怪,接过毕似手上的两瓶米酿,打开了一瓶,浇在了之前端上来的米酥糕,一股芬芳诱人的香味顿时扑鼻传来,“嗯,似儿,来尝一点,这是我最新想出来的糕点做法,带着淡淡的酒香,酥而不软,入口三日也未能去其香。”   “好。”毕似手有点颤,一个不稳,糕点落在了地上,便沾满了尘埃。   “怎么了?”林夕若盯着她不停颤抖的手,有些疑惑。   “没什么。”毕似压下仍在不停颤着的双手,故作轻松道:“这时节的风刮在身上可真冷啊!我刚刚出去,冻的手都拿不稳东西了。”   “冷?”外面一点风也没有啊?林夕若碰到毕似的指尖,果真是冰冷一片,“以后多穿点衣服,受凉了可就不好了。”   一片又一片的糕往嘴里递,盘子几乎见了底,一大半都被林夕若吃掉,却仍不见毕似有半点动静,“怎么不吃?”说话的时候,她腮帮子都是鼓鼓的。   “我今天可能没有胃口。”毕似见林夕若的手又要伸到另一瓶米酿上,赶紧抢了过来:“若姐姐,这瓶给似儿带回去可好?这样的美味,似儿可不想错失。”   “这样啊。”林夕若意犹未尽的盯着盘子往了好半天,有些忍痛割爱的意味:“那似儿可要好好品尝,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夜深了,姐姐早些歇息吧!”毕似竟不似往常般随意,学了个礼数,行了个退礼:“似儿先走了。”   而林夕若却是愣怔好久,才将视线从毕似...手上的米酿上...收回。   ......   “淑妃娘娘,您回来啦。”见毕似回来,宫内的云惗赶紧端了一杯茶上来。   “谢谢你,云惗。”毕似挥了挥手,“我不渴,你把水端下去吧!”   “是。”云惗一边退出去,一边又是一阵乱想,奇怪,淑妃娘娘这次怎么回来之后神情这样疲惫?刚刚在凤舞宫时,就把自己早早遣退,一个人呆了那么久,回来之后还这么反常,唔,难道出什么重要的事了吗?   云惗摇了摇有些发晕的头,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一个小丫鬟真是瞎操心,哼着小曲,端着茶杯便退了下去。   毕似看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从凤舞宫拿过来的米酿,拔开瓶盖,顺手倒进了一旁的竹子上...   天哪!毕似吃惊的捂住嘴,她看到了什么?那竹子居然瞬时之间化成了黑烟,这要是下在人身上,该是...   毕似不敢再想象下去,不过还好,看来老天爷在保佑着若姐姐呢!刚刚她将指甲放在了一瓶酒酿的瓶口,那蓝黛色就仿佛活了一样,当时便顺着她的指甲滑到琉纸上,接着就进入了米酿之中,虽说若姐姐并没有中毒,可是一想到自己曾有对她不利的想法,心中就是一阵难过。   但是,竹远怎么办?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让她下这么歹毒的药?真的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会忘了吗?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难道不想救你的心上之人了吗?”   第二十七章:水落石出(2)   当林夕若从床上打了个懒腰,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天空中央了。   “咕~”一声响从肚子里传来,林夕若正欲去解决早饭问题,碧云已经从厨房端来了一盒饭菜,她惊喜的扑过去,那眼神活像三天没吃东西的饿狼,差点和碧云撞了个满怀。   “碧云,你真是太好了,连早饭都端过来了。”林夕若掀开食盒,咦?饭,汤?这貌似不是早饭吧,直到看到了最底层的一盘糕点,才高兴的很不顾形象的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碧云满脸黑线,无奈出声道:“小姐,那是午膳,早膳在那边。”说着,指了指那边的桌子。   林夕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是有盘粥羹在那,扯出一个极其无害的笑容,“不碍事,就当作一块吃了好。”   说完,便以风扫落叶之势将饭菜席卷一空,“隔——”,林夕若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招招手:“你先下去吧,我要午睡了。”   什么?她没听错吧?碧云收拾盘子的手愣在了那边,脆弱的陶瓷器品坠到地上,裂成了碎片。抬头,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刺花了人的眼,“小姐,你才刚起来——”   然而,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因为床上那人早已沉入梦乡,碧云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轻轻地关上房门,诶,也许深宫根本就不适合小姐,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丞相和夫人宠着小姐,小姐就是这样随意,也不知道那一天先皇到底和小姐说了什么,居然能让执意逍遥江湖的小姐心甘情愿地嫁入皇宫。   再次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林夕若起身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暗纹锦服,坐到梳妆镜前,打了个哈欠,将碧云叫了进来,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就迈着碎步进了前殿。   与昨日一样,夜宫昊老早下了朝,就在那边等着她了,清凉如水的月光倾泻下来,林夕若忍不住幽怨的叹口气,月黑风高杀人夜,怎么两次审人都是在这么个月光大好的晚上,简直浪费美景嘛!可是林夕若没想到的是,貌似她才是那个浪费美景的“罪魁祸首”。   嗯,不过好困啊!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觉得特别困,碰到床,就懒得不想起来了,而且身上总是没有力气,都怪上次自己亲自诱敌,估计是身体没有休息好。忽然又想到忘尘当日说的话,心生黯然,也许是她没有多少日子了吧!   注意到林夕若望着殿外哀怨的神情,夜宫昊自是懂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到这儿便忍不住盯着她看从早上睡到中午,再睡到早上,,这个女人,难道不会觉得饿吗?   林夕若被他的眼光盯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望向他:“喂,我脸上难道长花了吗?”   “没有。”夜宫昊笑得十分欠扁,“只是这殿外盛开一朵绝美的花。”   “是吗?”林夕若皱着眉头,瞧了瞧,“没有啊!”   “那么爱妃怎么盯着殿外出神,只怕是再出神,也该是到天亮了。”果不其然,夜宫昊话一说完,林夕若便恼怒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旁边的人仿佛都成了电灯泡,好不尴尬,玉德妃早早的被带上来,跪在殿上,奇怪的是,她竟一言不发,好像一个木偶一般,神情呆滞的坐在地上。   没一会儿,安竹远被带了上来,牢狱的刑法已经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哪还有当初的风度翩翩?站在一旁的毕似露出了心疼的神色,转而之后,却是坚决。   “你这个妖后!”纵是落魄的这样,安竹远仍是傲气依然。一上殿见了林夕若,便想要扑过来,无奈被两旁的侍卫钳制住手脚,除了自讨苦吃,再无其他益处。他只得狠狠地用目光杀过去,嘴里叫喊个不停:“昏君,妖后,你们定不得好死!”   两旁的侍卫一听,赶忙塞了一块布在安竹远嘴里,瞬时,大殿清净了下来。   经安竹远这么一闹一喊,林夕若和夜宫昊也认真了起来,两旁还在因为两人斗气的模样而发笑的宫嫔也都立刻安静了下来。   “皇上,这是奴才们在审问罪犯的时候,他亲口招认的供状。”殿下管事的牢狱头头倒是明事,瞧准时机,忙将手中的供状交于夜宫昊的近侍太监。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供状顺着中轴慢慢打开,林夕若心里一惊,紧张的看向夜宫昊,当初即使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是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他是一个帝王,如果知道身边的女人和别的男子私通,甚至连女儿都不是自己的话,那么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啊!   可夜宫昊却是面色不改,冷冷的将供状扔在地上,林夕若见状,连忙转了方向,望着玉德妃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安竹远?那么多条生命,我所知道的是那个率真善良的慕容玉儿,却绝非这个恶毒狠辣的慕容玉儿!”   “哈哈哈——”本来呆滞的慕容玉儿忽然笑了起来,泪珠顺着脸颊肆意滑淌,“为什么?恶毒?狠辣?”   她好像在说给林夕若听,也好像是在问自己,本就苍白憔悴的脸更添癫狂,又慢慢变得平静下来,“我在十六岁那年见到了还是太子爷的他,他一身战袍,意气风发的骑着马走过大街小巷,从那时起,我便对他念念不忘,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嫁进来,但是你是先皇钦点的未来皇后,即使知道是这样,我还是求着爹爹,去跟先皇说,嫁进了太子府,虽然只是个侧妃,我却很开心...”   慕容玉儿慢慢的诉说着,那些飘荡在时光河流中的纯真岁月,这些年的辛酸,仿佛在讲着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故事:“他登皇位,我也成了那尊贵的四妃之一——玉德妃,我知道他会有很多女人,可是至少我希望他能在心里留一丝丝的位置给我,直到你进了宫,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我才知道我连这唯一的一点希望,都是奢求。可是我却没有承想,你那般获得宠爱,却也要使计,故意让我看到那美人图,好让我在宴会上出错,也彻底失去了他最后的一点宠爱...。”   “我能怎么办?我还可以怎么做?在这如狼似虎的后宫中,你这般深受千般宠爱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么这些深宫怨妃的幽恨,所有的人都巴结着你,那些墙头倒的奴才们,也是看着时局,你知道我多恨你吗?”慕容玉儿的泪不似断了线的珠子,却是慢慢滑落,让人听着,看着,也觉得触目惊心,倍感凄凉。   座上的夜宫昊不语,轻轻地转动手上的扳指,他不曾想过要负任何女子,娶了她们,也只是出于许多无奈的原因,除了林夕若...   那日如妃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眯起眼睛,他是帝王,就该有帝王应有的决断,这条路上注定是要有牺牲的,他怎么可以让害死母妃的凶手逍遥法外?   眸中杀光暗浮,“美人图”?难道她看见了母妃的画像?对了,那一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夜宫昊慢慢攥紧了拳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必须要斩草除根!心里忽然疼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不忍心?难道你真是爱上她了吗?一想到她会死在自己的怀里,心就是没有的疼。   不,绝不可能!她是自己杀母仇人给自己安排的棋子,怎么可以犹豫?说不定,那一天...就是那个老女人安排她过来的...   不断劝慰着自己,却听得一旁的林夕若淡淡开口道:“我从未想过让你出丑,你知道你为什么得不到他的宠爱吗?”   玉德妃一愣,茫然的摇摇头:“自然是你长的天香国色,无人能比。”   林夕若微微一笑,叹道:“因为你没有心,你没有一颗善良的心,你所做的所有事,你在夜晚想起的时候,心里不会害怕吗?我问你,你这些天虽然报复了我,可你的心里可曾安稳过?”   慕容玉儿的眼光又黯淡下去,许久抬起头,望向夜宫昊道:“皇上,玉儿知道自己犯下的过错无法原谅,玉儿不求宽恕,只希望皇上看在与玉儿多年的情分上,不要因此牵连家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就说玉儿在深宫中病死...”说到此时,却已是泣不成声。   “若儿心里可是有什么想法吗?”夜宫昊看林夕若脸上一脸感伤之色,知道她心里的犹豫,握紧了她的手:“想做什么,就做吧!既然说了给你全权处理,你便放下心来去做吧!”   林夕若闻言一脸震惊的抬起头,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心头一阵暖流流过。   “慕容玉儿——”林夕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虽犯下滔天大罪,但也只是帮凶,看在你入宫呆了这么多年,也可免去一死,但活罪难免,现将你除去妃位,逐出宫去,你可有异议?”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慕容玉儿行了个扣礼,并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皇后娘娘,皇上,玉儿如今再无奢求,只想远离京城,安安静静,度过残生,玉儿不想让爹爹操心,皇后娘娘可否就说玉儿病死在宫中,爹爹一生耿直,怎可让他因为玉儿蒙羞?”   “好,本宫会做到的。”林夕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望着她走出正殿,越来越小的背影,心中难免有些感叹,又是一个错付良人的痴女子,如今有了玉德妃的例子在前,她还是清醒些吧!夜宫昊...他毕竟是皇上啊!在深宫呆久了,她说不定也难免这样的宿命。   风随着门的打开吹了进来,格外清凉,忽然安竹远挣脱了侍卫的钳制,扑了上来。   大殿瞬时乱成了一锅粥,立刻一队侍卫快步进了正殿,两边的太监宫女上前护住夜宫昊和林夕若。   而那两人面色却是波澜不惊。   一个暗卫从暗影里闪了出来,精准的刺中了目标。   “似儿——”林夕若猛然站起。   第二十八章:情之一字   暗卫脸上明显有愣怔的神情,随即机械的将剑收回剑鞘,隐去了身形。   “似儿——”林夕若脚下一个踉跄,上前扶住了毕似摇摇欲坠的身子,慌张的从袖中掏出帕子,血染红了毕似的衣襟,仍在不断往外流着。   “太医呢?还不快去叫!”林夕若扭头向着旁边惊住的小太监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难道没有看见吗!”   “没用的,姐姐。”毕似的伤口上仍然不断地向外涌着血,本来红润的脸因为过多血的流失苍白得像一张纸,可爱活泼明媚的眼睛中不知为何蒙了一层雾,“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但她只是一个劲的说着抱歉,时而停顿,一句一喘息,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气息终止。   “先不要说话,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林夕若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话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姐姐,我求你,求你,你饶他一命,好,好不好?”毕似话一说完,林夕若就是一愣,她自然是知道毕似口中的他是谁,这种答案本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她不知道,毕似……居然喜欢的那么深……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剑入心的时候一定痛极了吧!   毕似见她没回应,捂着胸口,略微艰难的坐了起来,一抹血迹从嘴角缓缓滑落:“姐姐,我知道,你很为,为难,可似儿不,不知道,没了他,该如何,如何的活下去?如果,他,他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毕似有些缓不过气来,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如果,他有,什么过,过错,就让似儿承,承担…”   “好了,别说了,姐姐答应就是了。”林夕若不住的摇头,“似儿不会死的,这么善良的女孩老天爷不会忍心的,似儿,天底下有那么多的良缘,你为什么就不能…”哽咽之处,已经完全说不出了话。   “不,不……”毕似摇着头,吃力的说着:“似儿不是,不,不是,姐姐,你,你,一定,一定,要,小,小,小心……”   一旁的安竹远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忽而,又发疯一般的冲上去,夺下了林夕若手中的毕似,仿佛抱着这天底下最珍贵最重要的珍宝,本欲上前的侍卫被林夕若一个眼神阻止了下去,夜宫昊也出乎意料的一言不发。   “竹远——”毕似的视线渐渐模糊,只依稀看到了一个俊美的轮廓,“竹远,忘记那些,那些,从此之后,开,开心的,不要再,再恨…”   安竹远的眼眶中竟出现了朦胧的晶莹泪珠,传说恶魔一般的杀人凶手,残忍害死已经怀孕宫女的地狱罗刹,竟然也有了泪。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毕似唇角艰难的扯开了一个极其纯真的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安竹远一般,她的竹远那么优秀,俊美的五官,近乎完美的脸庞,无人能敌的才华,她和宫女一起来瞧热闹,却是惊动了那一颗芳心,从此再也不肯移动视线。   “嗯,喜欢,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不要离开…”安竹远搂紧了毕似,却早已是泣不成声。   “真好,就算你是骗,骗我,也,也没有,关系,了…”毕似眸色黯淡了下去,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却停在半空中,滑出一个凄怆的弧度,无力的垂了下去。   “似儿——”安竹远惊慌的想要接住她垂下的手,可最终也是错过,他本以为雨馨死了之后,自己的心也死了,他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动心,他找那些跳舞跳的好的女孩子来怀念雨馨,他从未有过不忍心,可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忽然又想起那天杏花微雨,她莽莽撞撞的从杏花树上跌了下来,落进他的怀中,手中还握着一枝杏花,羞红了脸递给他之后,便匆匆在他戏谑的笑容里逃离。   耳边传来林夕若清冷的声音:“你私通宫嫔在先,后害死无辜的宫女,还连累了似儿,罪大恶极,本该处死,但似儿以死换你生,你若有悔,便好自为之,在无极府里慢慢终老吧!”   一直未得动静,林夕若皱着眉走近,却看见男子笑了,轻吻着怀中冰冷的女子,一遍遍的唤她:“似儿,似儿——”   “把他带下去吧!”林夕若摆了摆手,凶手束法,她本该高兴的,可是似儿死了,玉儿也要离开宫廷,这样的结果,在深宫中,真的不能两全吗?   “怎么了?”夜宫昊温柔的拥住她,“手怎么这么凉?”   “冷。”林夕若往这个怀抱里蹭了蹭,好温暖,许久仰起头,“有酒吗?”   夜宫昊一愣,随即大手一挥,太监闻命,端上了一套精致的酒器。   林夕若从他怀抱里钻出来,坐到他对面,自顾自的端起酒壶,倒了一杯,猛地抬手,酒入愁肠,喉咙里一阵辛辣,呛得眼泪都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这哪叫喝?”夜宫昊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你这分明叫‘灌’,很容易喝醉的。”   “你这个死妖孽,凭什么管我,我就是喜欢这样喝,我难过不行吗?”林夕若已然有了几分醉色,不知不觉中竟露出了小女儿家的俏皮。   “好。”夜宫昊也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看林夕若接连强饮,终是忍不住夺下了她的酒杯,坐到她身边。   林夕若愤愤的看着眼前这人,使劲推搡着他,却被他顺带着揽进了怀,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早知道若儿这么好的酒量,那么大婚那天是不是不应该错过那杯交杯酒?”   红晕之色浮上了脸庞,却是再也舍不得推开…   ……   飒冷的秋风卷起一地落叶,徒添几分悲戚。   踏上马车,刚掀开车帘的慕容玉儿忽然转身道:“皇上,玉儿这一去,再难与皇上相见,可否送玉儿出这城门,也好在以后的日子里添个念想。”   “好。”夜宫昊没开口,林夕若却是先替他回答了。   马车悠悠荡荡的往城门驶去,而车内只有慕容玉儿和林夕若两人。   “夕若,这样好吗?”慕容玉儿时而担忧的望着车外,时而转过头看了看完全没感觉的当事人。   “怎么不好?”林夕若一副“让他为自己效劳是他荣幸之至”的样子。   车外的夜宫昊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不自然,这女人还真会得寸进尺啊!这普天之下敢让他驾车还挑三拣四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都说丞相家的小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可事实却是……?看她吃饭的样子,还以为是哪里三天没吃东西的乞丐,真是让人怀疑丞相家穷的一清二白的,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知不觉对她上了心吧!脸上虽是抱怨的神情,可嘴角却扬起一抹暖意。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刀剑厮杀之声充斥了旷野。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两三下上前砍倒了轿子,林夕若机灵,拉着慕容玉儿在黑衣人扑来之际跳下了马车。   夜宫昊掌风一扫,围在周围一圈的黑衣人便尽数倒下的,夺下一把刀,护着她俩,冲进去厮杀了起来,这些黑衣人皆不是等闲之辈,见同伴倒下,故是不敢大意,虽然论内力和武功,黑衣人都是不及夜宫昊的,但也算是顶尖的杀手,而且敌众我寡,夜宫昊的身形便渐渐迟缓起来。   黑衣人分成两批,一批紧紧缠住夜宫昊,另一批却向林夕若这边袭来。   林夕若见状,随手捡起落下的马鞭,鞭子“呼呼”在空中作响,耍的甚是漂亮,黑衣人还在愣怔的空当,就被她打落在地,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却没看见地上的黑衣人爬起扑了过来。   灵巧的险险一躲,从后面过来的慕容玉儿大刀一斩,那黑衣人的头颅便滚落了下来。   慕容玉儿怎么也是武将家的千金,虽说这上阵杀敌的本事差了些,但与人打杀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与林夕若相照应,算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毕竟是两个女儿家,体力不如男子,更何况来势汹汹,林夕若心里努力回想着还是小时候学的几个招式,一边暗自后悔当初怎么没坚持下去,一个疏忽,在黑衣人举刀砍来之际,她还在想着,若是有来生,她一定得学好武功,省的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没几轮就挂掉了。   一个高大的背影投了过来,林夕若紧闭的眼睛睁开,心里顿时暖意浓浓,不用说,夜宫昊转眼之际看见了林夕若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着急之中,掌风扫过,竟倒了一片。   “受伤了吗?”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着,林夕若看到刚才被夜宫昊掌风震得五脏剧裂的黑衣人,一阵恶心,夜宫昊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哪里受了伤,紧张的问道。   “没有。”林夕若摇了摇头,胃里止不住的恶心,嫌弃的指着那边道:“喂,你以后杀个人能留全尸不?”   夜宫昊刚想笑,一个不知躲在哪个暗处的黑衣人便举刀冲了出来,一瞬之间,让两人都来不及防备。   而那时,夜宫昊做的仅仅是将林夕若护到身后,暗红色的血溅到地上,犹如彼岸花的颜色,妖娆而悲绝。   而两人皆是毫发无伤,黑衣人抽出刀,慕容玉儿的身子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还没等夜宫昊动手,黑衣人自知难逃一死,咬碎了藏于牙尖的毒药,也倒在了地上。   林夕若慢慢扶着她坐起,也许是回光返照,又稍微勉强的站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夜宫昊,有说不出的眷恋,面色安然,可林夕若却是知道她的生命在一分一秒中消逝。   “皇上,如果这样,能不让你记住我?”慕容玉儿吐出一大口猩红的血,脚下一个趔趄,已经支撑不住站立的身子,“皇上,可否将玉儿的遗骸埋葬在皇城附近?这样也好伴着皇上,从此不再寂寞。”   在得到夜宫昊的点头之后,慕容玉儿欣然笑了,眼中有着释然的伤痛,却又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皇上,小,小,小心,离,离王,王爷…”强撑着说完,身体一个抽搐,犹如一片落花,在生命的花季中,那般令人不及防的情况下,凋零。   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却将这短暂的一生都埋葬在了深宫。如果当年,她没有出府,没有见到那个身骑白马,意气风发的男子,如果当年,皇上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如果,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可是如果让慕容玉儿再来一场,那么她的选择大概还是与他相遇。   知道了结局,不相遇,便会挂念着这样一个人,余生不得安宁;可再选择相遇,却也不过重复悲哀,孤独死去。这样两种结局,到底哪一种更让她欣慰?   到头来,也只能叹一句世事弄人,这样的爱,太悲凄,太决绝。   林夕若喉中一阵腥甜,接着眼前就是一片黑暗,隐约听到夜宫昊惊慌的声音,便没了知觉。   第二十九章:死当同穴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皇宫。   凤舞宫内,一环熏香慢慢悠悠的升起,碧云见她醒来,高兴的端着一碗汤药上来,林夕若皱了皱眉,还是喝了下去。摸摸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碧云知道她心中所想,开口说道:“小姐,皇上上晚朝去了,他不在这儿。”   林夕若白了她一眼,悻悻道:“我又没问他,你说这个做什么!”   “对了,小姐。”服侍她穿完衣之后,碧云神秘的笑笑,难得的卖起了关子,“还有一个人,您得见一见。”   “谁?”有些好奇的扭过头,这时一个人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走到殿中,行了个全礼。   那一身宫装的女子行完了礼,仍旧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轮廓在林夕若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便惊喜出声:“沫儿——”   地上的那名女子闻声抬起头,一脸惊诧,“皇后娘娘?”有些不敢置信,眉都皱在了一起,望着林夕若善意的笑许久之后才犹豫出声:“慕...秋?”   “嗯。”林夕若点点头,拉着她在窗旁坐下:“还好吗?”   沫儿明显还是有些拘礼,或是不敢置信:“你是暮秋?还是皇后?”   “自然是暮秋,你忘了我们在一起练舞吗?难道换了一副面容就不认得我了?那可真叫我伤心啊!”林夕若故作黯然。   沫儿急忙去拉她的手:“不是的,只是没想到...”说了一半,又没继续说下去,她早该想到的,那样出尘的气质,那样大胆的话语,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舞女?   “好了,沫儿,你接下来怎么办?”林夕若颇为关切的望着她,“是打算留在宫里,还是出宫?”   “暮秋...”沫儿将手放在已经微微隆起肚子上,满眼慈爱,可抬头时却又有些哀伤:“宫外还有年迈的老父亲,沫儿想回去照顾他。”   “好。”看到她的哀伤,她自是知道所为何事,这答案也在林夕若的意料之中,不忍开口却不得提起:“那这孩子...?”   “他注定出生之后无法得到父亲的疼爱的,沫儿只打算生下这孩子,好好抚养他长大,此生不嫁。”沫儿先前活泼明媚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让人看得心疼,转而又开口道:“暮秋,我想...再去看看他。”   “他已经疯了。”林夕若悠悠叹道:“似儿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要不然你以为他那样的罪过还能活着吗?他受了打击,已经疯了。”   “原来,我在他的心里都不曾留下过痕迹,原来,就算是替身,就算以前和现在,我都没有在他的心里占过一分的位置...”沫儿的泪珠慢慢滚落,终是忍不住趴在林夕若的肩上大声哭了起来。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林夕若轻轻拍着沫儿的背,忍不住轻叹这世事弄人,安竹远是何德何能,让单纯的女孩都喜欢上他,为爱痴狂,此生不改。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疑问浮上林夕若的心头,按说这事情算是皇族丑事,不可能外传,沫儿又是从何得知?   沫儿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吸了几下,哽咽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的,都说是‘凶手为了怀念一个女孩,找到与她相似的女孩,玩弄过了之后就残忍杀掉’,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我也是猜到了七八分的。”   “别难过了,那样的人渣年年都有,好的男子多了去,你又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林夕若好言安慰,却又是怕她像似儿那样决绝,想不开,想到似儿的事,心里又是一阵感伤。   “暮秋,你不懂的...”似儿扬起那还稚嫩的脸,摇摇头:“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生,要不然你说的那个‘似儿’也不会明知道他不好,还舍命救他。”   “那你想怎么办?”林夕若看出她的郑重,无奈开口道。   “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   “哪怕他疯了?不再记得你?”林夕若摇摇手,刚想开口劝,就见沫儿忽然跪下。   “暮秋,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腹中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陪伴,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世界里会都是我。”   “好吧,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林夕若起身,却没有去拉跪在地上的沫儿,阳光洒进来,将她的影子在殿面上拉得很长,“只是你想好了,以后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多谢皇后娘娘。”沫儿知道林夕若已经答应,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别跪着了,地上凉,对孩子不好。”林夕若微微颔首,“走吧,跟我一道去看看他。”   “是。”沫儿强制住狂喜的心情,跟了上去。   在轿子里颠簸了好久,才到了无极府。在碧云的帮助下,跳下了轿子,却看见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出行。   “怎么回事?”林夕若皱起了眉,而在一旁指使着众人的管事见是皇后驾到,不敢疏忽,围了上来,一脸谄媚的笑。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那管事拜在地上。   林夕若瞅了他一眼道:“你是叫七白吧?本宫以前见过你,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是是是,是奴才,奴才以前在旧牢里工作,自从那儿被烧了之后,就来这儿了,娘娘真是好记性。”七白忙不迭的从地上起来:“新来的囚犯跑了,这不是在找吗?”   “新来的?”林夕若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可是最近送来的?”   “是,那人送来的时候疯疯癫癫的,满身脏臭,奴才们没在意,谁知他竟跑了。”七白在宫中多年,自会察言观色,一边看着林夕若的神色,一边开口问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你下去吧!对了,把这些都撤掉!”林夕若摆摆手,七白领了命,快步离开了。   “那,他会在哪里?”沫儿看着林夕若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   “走吧,他除了那里,大概不会去别的地方了。”林夕若抬脚,俨然是忘了那边的轿子。   “似冉宫?”碧云点着灯笼,抬起头看着牌匾,念出了声,这不是以前似淑妃的宫殿吗?“难道安竹远是装疯?”   对于碧云的惊呼出声,林夕若不可置否,似冉宫外是一真冷清,守夜的宫女也不知去了哪里。   “啊!”不远处传来沫儿惊吓的声音,林夕若恐再生变故,和碧云匆匆走到她身边,却见沫儿害怕地指着一边的草丛,草丛上隐约躺着两个人。   碧云忙提起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光照亮了她们的面容,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小姐,看她们的衣服,应该就是给淑妃娘娘守灵的宫女了。”碧云直起身来,一脸肃穆。   “他到底想干什么?”林夕若似喃喃自语,顾不得耳边碧云的阻拦声,踏进了似冉宫。   寂灭的灯火犹如繁星寥寥,除了主殿的灯火,偏殿都是一片黑暗。   “正殿就是淑妃娘娘灵床的停放之处了。”碧云胆子有些小,试探的往前看看,又往后退了退,担心的看看沫儿,而沫儿此时由于迫切想见到安竹远,一时也忘了害怕,跟在林夕若后面。   随着“咔吱”一声响,门开了,平时微小的声音在此时无限制的放大,回荡在空阔的殿里,格外渗人。   阵阵晚风刮来,林夕若没有拢好的的发丝随风飘起,走近了毕似的灵床,然而躺在那上面的不仅只有毕似一人。   白衣白袍,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这样的安竹远是林夕若从未见到的,安静而平和,也许他本生就是个儒雅的书生吧!为了心上之人,甘愿冒险,深宫偷会,又不惜为心上之人报仇犯下滔天大罪,虽杀孽深重,却也算是个情深的男子。   林夕若不免叹息,只是到最后,他爱的到底是雨嫔还是似儿?转眼看见毕似的脸上还遗留着临死之前的幸福笑容,大概,已经不重要了吧!   可是,有一个疑惑浮现在林夕若心头,如安竹远所说,竹落和雨嫔被人所害,可这幕后的凶手又是谁呢?   雨嫔就算是个位份低,不受宠的妃嫔,但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如此胆大妄为,身份应该不低,但是雨嫔素来与人无怨,倒有点像...妃嫔争宠。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四妃了,如今已经去了两个,还有落雪和如妃,如妃...林夕若细细琢磨,心下一惊,如妃速来多妒,那日她针对雨嫔...   怪不得...   “小姐...”碧云忽然叫住了林夕若,手上拿着一封信,递了上去。   “这儿是哪来的?”林夕若一边问着,一边拆开来看。   “是安竹远手里的,也许是交代什么,碧云想,也许小姐用得着。”碧云话音未落,身后又响起了一道极其妖孽的声音。   “小若儿在看什么?”   林夕若心下一惊,忙将信藏在袖口...   第三十章:恩怨纠缠   “你要吓死我啊!”林夕若不满的皱起眉,瞪着眼前仍然笑得妖媚的夜宫昊,可左手捏着袖子,掌心全是汗。   “奴婢参见皇上。”碧云和沫儿行了礼,只是沫儿的脸看上去有些苍白,身子纤弱,仿佛风一吹都能倒下去。   “碧云,你和沫儿先下去吧!”   “诺。”   “你怎么来了?”林夕若转过脸,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   “若儿不欢迎为夫吗?真是好绝情啊!”夜宫昊一揽手,将林夕若圈锢在怀中:“自然是跟若儿有心灵感应啊!”   “松开!你这个流氓!”林夕若怒视着他,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估计夜宫昊这个时候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是吗?既然若儿这么说,为夫怎能不从呢?”夜宫昊一步步逼近,似笑非笑的面容让林夕若心里发慌。   “你做什么?你...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喂,有没有人,来人啊...”话说到一半,夜宫昊已然逼近,这样近距离的观摩,林夕若的心跳得更厉害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细长的一双桃花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   “没有人会进来的,他们已经被遣开了,夫君和娘子,不就是天经地义吗?何况若儿不已经是为夫的人了吗?”夜宫昊也是在细细打量林夕若,长长卷卷的睫毛,如同星辰一般的眸子,风华绝代,真的是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了。   忽然又想起来童年时期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母妃还没有死,他和母妃住在冷清的宫殿里,他耐不住寂寞,悄悄溜出去,想看看自己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偷偷躲在柱子后面,便看见那样一个小女孩,大概和他一般大,眉眼精致,真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波澜不惊的回答着那群老夫子的问题,他当时便在想着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气魄。   不知为何松开了钳制着林夕若的手,面色冷然了起来。   林夕若便趁机挣扎开来,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我,去找姑母了。”落荒而逃。   若是往常,夜宫昊必定是要笑话一阵,可这时,他嘴角的笑却慢慢凝固,她是林氏家族的人,他,又忘了。   母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似真似假...   安寿宫中...   “儿臣给母后请安。”林夕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起来吧!浮萍,赐座——”林太后看上去明显有些疲倦。   “姑母,若儿这次来不为别的,有些疑惑还请姑母解答。”林夕若并没有起来,跪在地上,有着坚决的神色。   “诶...”林太后摇摇头,“该来的还是来了,你先起来吧!哀家本不想把你卷入这场风波里,可如今看来,凭你的聪明才智,是不想告诉也得说了,你的聪颖,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多谢姑母。”林夕若在浮萍的搀扶下起身,接过递来的茶,不敢懈怠的听着。   “昊儿的确是不是哀家所出。”林太后慢慢悠悠的开口,终是提及了那一段被她隐瞒的岁月:“而雪梦就是他的生母。”   手上的瓷杯没握得住,眼看要跌下去,林夕若手快接住了杯子,只可惜水都洒了出来,继续听着,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雪梦是哀家的近侍丫鬟,在哀家十七岁那年,和雪梦去参加灯会,见到了云天,那时候云天还是太子,他才华出众,亦是引得不少女子倾慕,哀家至今还记得那个繁星点点的晚上,便定了终生...”林太后明显是陷入了那一段美好的时光,紧皱的眉角也慢慢舒展了开来。   “不久云天提了亲,哀家就顺理成章的嫁给了他,云天也算是重情重义,并未再纳娶任何女子,直到登基,令哀家没想到的是,雪梦居然对他早就起了心思,那日你姑爹重病,哀家回去尽孝,回来之后,没成想,便看到那般不堪入目的场景...”   “哀家当时也如你一般,绝不能忍受丈夫的背叛,当时恨极了,无奈又没有办法割舍得下对云天的情义,一走了之,你爹也跟着劝,后来知道云天当时是喝醉了酒,才失去了理智,如此这般,便又重归于好...”林太后仍在笑,可怎么看着都有点苦涩的感觉。   “但是雪梦毕竟和云天有了肌肤之亲,便册封为了贵人,哪知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结束,一个月后,雪梦被查出来有孕,云天执意要打掉,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念着雪梦毕竟曾经和哀家亲如姐妹,好般劝说,云天才答应让雪梦生下这个孩子...”   “那,那个孩子就是夜宫昊吧!”林夕若听了许久终是开口道。   林太后并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伤感之色:“雪梦和那个孩子就那么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年,然而十年之后,雪梦却突然约了哀家在寝宫里见面,说她已经时日无多,求哀家收养那个孩子,好好善待他,还没等哀家反应过来,她便自杀于哀家面前,而那个时候,昊儿从外面进来,他惊吓的眼神是哀家不能忘记的...”   “呵呵呵...”林太后忽然轻笑了起来,“云天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就把当初在场的宫女全部杀掉,将雪梦追封为雪妃,说到底,他还是不信我啊!”   “夕若...”林太后忽然又叫住了她:“昊儿这孩子在幼时受到的磨难太多,他有什么事总是憋在心里,可是纵然他不说,哀家也是知道他是怨恨哀家的,他心中的伤痕是绝非时光就能弥补的,哀家和云天输就输在一个‘信’字,若儿,这皇后不是一般人好当的,表面多风光,就注定背后有多无奈!”   “日后所有的大风大难,哀家希望你能够和昊儿互相信任,携手面对,林氏一族的荣辱兴衰就在你身上了!”   “是,若儿知道。”望着林太后殷切的眼神,林夕若重重的点了头。   ...   窗外朦朦胧胧下起了如牛毛一般的细雨,林夕若扶着碧云,登上了轿子。   今天是玉儿和似儿出殡的日子,又是这样的细雨时节,怎能不让人徒添悲伤?   颠簸了一会儿之后,下了车,便到了灵堂。   白色的蜡烛摆放在灵位之前,堂下停着两副棺材,其中一副比另一副要大了两倍,是毕似和安竹远的,据太监们说,费了好大劲也不能将他们的手分开来,只好合葬在了一起。   林夕若合起双手,闭上双眸,行了个礼又睁开眼,眸中是怜悯天下的慈悲,心绪忍不住飘走,又想到昨日姑母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说夜宫昊因为幼时母亲早死,缺少生身母亲的关爱,因此当看到酷似母亲的雨馨时,按捺不住,便纳为了雨嫔,倒也说得通。   那么,他对林家的仇恨,到底是有多深,自己居然没有察觉,真是隐藏的好深啊!转而又想到了安竹远临死之前留下的信。   清清楚楚,也解开了她不少的迷雾,安竹远伺机进宫来,因为雨馨的舞跳的为一绝,倍加思念雨馨,便盯上了舞跳的很好的四大舞女:水芸,沁雅,月乔,沫儿。   并玩转于她们之间,然而水芸,沁雅,月乔接连发现了安竹远玩弄她们的事实,要求安竹远与其他三人一刀两断,否则就告诉他人。   这本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要求,安竹远却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复仇不暴露,将她们残忍的杀害,而天真的沫儿却一直以为安竹远是真心待她,知道沫儿怀孕的事,安竹远再次痛下杀手,却不料被她阻拦。   一切了然,只是后面的内容让林夕若尤为震惊,安竹远在信中不止说到了这些,还有他如何进得宫,与慕容玉儿取得的联系,这全部都依靠一个人。   而这人却不是他人,正是夜宫离!这也与慕容玉儿临死之前的遗言相吻合。   难道夜宫离那么个淡泊名利,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也对权势不能抗拒吗?   忽然想到先皇之前找到她说的话,心里没由得一紧,难道真是夜宫离不甘居人之下吗?   记忆慢慢倒转...   大概是在三年前,婚约是一早就定下的,林夕若是千般不情愿,跟爹爹娘亲闹着脾气,想尽各种办法,甚至还逃过婚,但都是无果。   那一天,先皇召见了她,她从没见过那样的一个帝王,平时的威风八面一下消逝,只有一个老父亲真诚的恳求之语。   她始终不能忘记先皇曾对她说的话,至今还时常回荡在她的耳边。   “夕若,,朕希望你能好好辅佐太子,从小朕没有给他应有的关心,他的努力,他的刻苦,朕虽然心疼,却不能表现出来,朕毕竟是一个皇帝,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亲...”   “朕知道你不愿嫁,朕只希望你能在他根基未稳的时候帮助和支持他,朕会给你一道圣旨,安定之后,你自可以离开...”   “他太像朕了,不,他比朕更要出色,他的狠厉,连朕都没有办法掌握他,如果有一天,他做出什么危害琉璃王朝的事,朕希望你能拿着朕的遗旨,诛之,立二皇子为皇...”   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林夕若眸光闪过,难道琉璃王朝,要变天了吗?   第三十一章:两国宴会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夜宫昊看着仍在黯然神伤的林夕若,忍不住劝道。   “好。”林夕若难得没有和他唱反调,走了几步,又扭过头,终是叹了一口气,登上马车。   “还在想什么呢?”看见林夕若望着窗外看,以为她还在伤心,开口劝慰道:“生死是人之常情,不要难过了。”   “是啊,生死是人之常情……”林夕若低低的呢喃了一声,又仰起头:“昊,你说,我是不是也没几天了?”   “嗯?”夜宫昊好看的眉皱起来,随即笑道:“怎么会?为夫怎么会让娘子‘英年早逝’呢?不会的,别瞎想了。”说着,将林夕若拥进怀里。   林夕若挣扎几下,没有挣脱得了,索性就躺在夜宫昊怀里,闻着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味,也没琢磨透慕容玉儿在马车里对她说的话。   “我本应该恨你的,我也的确恨你,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是一般可怜的人,若有来世,就祈祷着别再和皇室,朝廷,牵连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真是莫名奇妙啊!林夕若叹道,仰头刚好对上夜宫昊那深邃的眼眸,心小小的颤了一下,难道他真是城府那么深的人吗?想到他童年所遭受到的,眸中不免添了几分怜悯。   猝不及防的,她的胡思乱想还没多少,就被夜宫昊戏谑的笑打断:“娘子莫不是看为夫,看的出神?”   话刚落,林夕若就恼怒的推了他一把,只奈力气太小,反被夜宫昊顺手抱进怀,抱得更紧了些。   夜宫昊不怒反笑,拥紧了怀中的她,“夕若,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什么?林夕若不可置信的望了望他,他没有生病吧?   “你不同于其他女子,是我见到过最奇特的女子,虽然你没有传说的那么温柔贤淑,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心动了,我气你为何面对雨嫔的时候不辩解,当你生命危险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着急,那么心慌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看到你和皇弟在一起,我努力说服自己你们没有关系,但还是嫉妒得发狂,我不想再放手了,夕若,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把过去的所有都放下,我喜欢你,从没有过的喜欢一个……”夜宫昊的眸子越发深了起来,望不到底,依稀有着犹豫的神色,若有若无。   什么东西?她和夜宫离,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啊?林夕若扯着衣服,如果答应了他,那她岂不是永远都离不开皇宫了吗?她还指望着等他根基稳了,拿着先皇的遗旨远走高飞呢!   他的笑有点像一个漩涡,慢慢的将林夕若的神识涣散,“嗯。”   夜宫昊的脸上却看不出惊喜的神色,只是慢慢的拥住她:“执手同心,生死不离。”   “嗯,执手同心,生死不离……”林夕若低低的重复了一声,感觉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而夜宫昊看着她,眼中竟有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淡淡地叹一声:“夕若,对不起。”   对不起,他骗了她,可是如今他也弄不懂他的心,如果有可能,就让他结束了一切恩怨之后,再看着天意吧!夕若,你会恨我吗?   望着她如婴儿一般甜美的睡颜,夜宫昊却是知道,她时日真的是不多了。   昔日忘尘大师早已指明,若儿所中乃是四大名香之一——檀香,檀香本是对人体没有坏处的,但西域一部族利用檀香,以血祭之,炼成蛊毒,而若儿中的正是其中最为霸道的一种——睡檀香。   如其名,中了这种蛊毒的人,会变得嗜睡,意志力下降,随着精气被吸走,睡的次数也会越来越频繁,直至一睡不醒,最后变成一具干尸。   夕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哪怕夺,也要从阎王手里将你夺回来!   ※※※   回到宫中之后,事务突然繁忙起来,还是因为水玉国国主要来拜访的事,据说是因为那次坤灵楼送信威胁的事,水玉国坚决否认是他们所做,是国内想要造反的叛徒所为,为了表示诚意,特意亲自来访。   当林夕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有些嗤之以鼻,这样的烂理由,古往今来都是用烂了的,这样的把戏连她都骗不过,还想骗过精的跟个狐狸一样的夜宫昊?   本来宴会时半个月前的事,但是由于安竹远的事情,才拖到这个时候,并且宴会原先的安排人就是安竹远,出了那样的事,自然宴会的事也是一团糟了。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林夕若愿不愿意,到了晚上,她还是陪着夜宫昊参加了宴会。   灯火通透,伴着宫女太监们的迎礼声,林夕若挽在夜宫昊身旁,缓缓步入位上。   殿上坐着的当然是夜宫昊,林夕若身为皇后,自然坐在他的右边,而左边就是花落雪。   本来两国之交,除了正宫皇后以外的妃子是不能出席这样的宴会的,但是由于水玉国是花落雪的娘家,是水玉国主的妹妹,所以便有幸一道坐在上面。   殿下首位坐着的便是水玉国国主花叶熙,他也在打量着林夕若,今日的林夕若一袭大红色凤袍,妖娆的如同火焰一般艳丽,一双娇媚的丹凤眼含着笑意,发髻上有一支惹人注目的凤钗,正是出嫁时先皇赐的那一支,明珠下的束束流苏轻轻垂下,映的佳人瑰丽而妩媚。   林夕若也显然注意到了那一束打量的目光,坐定了才抬眼望去,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那双澄澈的眸子不似皇室众人,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魅惑众生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只是貌似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轻微的咳了几下,身子有些抖动,手巾捂在唇上,添了几分病态之美,惹人怜爱。   他旁边的女子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林夕若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脸上带着浅色面纱,紫色长裙上轻披着紫纱,露出肩头,紫纱内淡紫色的丝绸上一朵灿烂的紫薇,腰间配着一只浅紫色的蝴蝶,更显妖媚几分。   这水玉美人的妖媚果然名不虚传,不过配了这么个病秧子,真是可惜。   正仔细观察的时候,夜宫昊戏谑的轻笑就传入她的耳朵:“若儿在看什么呢?这样专注的看别的男子,为夫可是会吃醋的,再说,他哪有为夫长得好看?”   “无聊!”林夕若没理睬他,但却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曲曲歌舞上来,林夕若百般无聊的打着哈欠,只祈祷着宴会赶快结束。顺眼瞧向落雪,忽然瞧到落雪的目光一直落在花叶熙的身上,神情中还有着一丝落寞。   这感觉,怎么都不像一个妹妹对哥哥的情感,反而有点像情人的感觉,难道……落雪对他哥哥有意思?!唔,这下,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这夜宫昊到底是有多失败啊!   本来林夕若是可以一直胡思乱想,直到宴会结束,那妖媚的女声却不得不让她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却见陪在花叶熙身边的那个妖媚女子忽然起身,娉娉婷婷行了一礼道:“皇上,皇后娘娘,笑颖听说这琉璃王朝的皇后的才色双绝,如今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不知道笑颖可不可以与皇后娘娘切磋一下舞艺?”   笑到柔媚之处,夜宫昊也是有点失神,不过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林夕若当然没有错过这转瞬即逝的空当,心中免不了怒火丛生,当着她的面就公然魅惑她的人,真当她林夕若是个温柔的娇美人了吗?   想到这里,没等夜宫昊回话,林夕若便笑得格外温婉,开口道:“当然可以。”   “那笑颖就献丑了。”那女子妖娆一笑之后,便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望向门口,只见那女子仍旧身着一袭紫衣,挥动着水袖,眉畔生情,舞姿轻灵,身轻似燕,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一个华丽的转身,兰花指微翘,更添柔媚。   殿下的众人更是看的如痴如醉,林夕若也在打量着,倒不是因为她魅惑的舞姿,却是因为她起舞的姿势像极了落雪,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样子呢?那面纱下大概也有着绝世的容颜吧!   一舞罢,灯光重新亮了起来,那自称‘笑颖’的女子看见林夕若发呆的神色,以为她也被震到,得体的笑容中隐藏着丝丝得意,弯膝道:“皇后娘娘,该您了。”   林夕若这才回过神来,遂也下去换了舞衣。   再上来时身着月牙色纱质舞衣,怀抱一把琵琶,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回眸浅笑,倾身起舞,犹如月下仙子。   不知何时,竟传来笛声,笛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如同一朵旋转的花,在琵琶的清脆乐音中,林夕若一个倾斜水袖,曲停了,这才望过去,吹笛的人却是那“弱不禁风”的水玉国国主花叶熙,黑衣黑发,一种阴暗的气息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这种感觉真是压抑。   此时他也在望着她,脸上有奇怪的神色,仿佛是在追忆什么。   第三十二章:落雪身世   夜宫昊的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偏偏花叶熙还有些“不知死活”,开口询问道:“这舞可是叫做‘琵琶吟’?”   “是啊。”林夕若歪歪头,“你怎么知道的?”   “偶见过一次。”花叶熙没说几句,就开始咳起来,身体越发颤抖,脸色苍白的跟个纸一样,林夕若真要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皇后娘娘舞艺精湛,笑颖认输。”那妖媚的女子微微欠身,又转向夜宫昊道:“琉璃王上,国主身体素来不好,可否先行告退?”   “自然可以。”夜宫昊点点头,一副明军的做派,“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水玉和琉璃本为一家,朕自会全力以助。”   “多谢琉璃皇。”笑颖欠首,慢慢扶着花叶熙出了大殿。   而林夕若一直看着花叶熙,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也没察觉夜宫昊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   “若儿是看上那个病秧子了吗?这么念念不忘的。”夜宫昊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醋味。   “你吃醋了?”林夕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至于吗?”   “怎么可能!朕会吃醋?真是笑话。”夜宫昊也许是恼于自己的失态,也许是吃味,一扫袖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已经冷清下来的宫殿。   “皇后娘娘,我们也走吧!”碧云上前给站在殿门口的林夕若披上了披风。   “我不需要!”林夕若气恼的掀开身上的紫金披风,“我要一个人静静。”说完便走进了夜幕里。   “啊?”碧云愣怔一会儿,再抬头时,人已走远。   寒风吹来,刀割一般的疼痛,林夕若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令人莫名的心慌。   “讨厌的夜宫昊!”林夕若低低咒骂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期望着像上次一样,能遇到个熟悉的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忽然撞到一个冷物,疼的差点要喊出声来,可就在抬头的一瞬,看到了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御花园?林夕若的手在触到那冰冷不平的山石时,顿时明白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那是落雪?看着其中一人与落雪极其相似的身形,林夕若想想又摇摇头,落雪怎么可能在这?今天来访的那个水玉女子不也是这样的身形吗?想到这里,林夕若就要惊呼出声,难道水玉来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夕若赶紧捂住了嘴,但脚下一滑,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谁?”一道男声冷厉的扫过来,林夕若身子一个哆嗦,紧张极了。   一道身影渐渐靠近,林夕若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但随着那人的靠近,她的嘴巴也越张越大,落雪?真是落雪?   花落雪在接近的同时,也愣了,就在两人对视无语的时候,之前听到清冷的男声又突兀地响起了:“落雪,是何人?”   花落雪闻言,快步走了回去,道:“主子,无人,适逢一只野猫而已。”   “是吗?”黑夜中看不清男子的相貌,不过听语气,也知道这人不好糊弄,林夕若刚放下来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   老天保佑啊!她可不想这么早死,在皇宫里被人杀死,那她可真是史上当得最窝囊的皇后了。   诶,果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看着那男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林夕若彻底在风中凌乱了,这不是那个病秧子吗?难道他是装病?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他和落雪……?   就那么看着他一直走近,直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嗯,是她眼花了吗?她为什么会看到那张脸上居然浮上了一丝笑意?   还没等她多想,那男子一抹温柔的笑绽放在嘴角:“果真是一只野猫。”说完,便大步离去。   花落雪扭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林夕若,不禁感到疑惑,叶熙,今天怎会如此反常,究竟怎么了?不过也好,夕若无事她也可以放心了。   “落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他的妹妹吗?为什么会叫他‘主子’?”林夕若甩开花落雪的手,皱着眉头问道。   “唉——”花落雪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夕若,我们还是回了宫再说吧!相信我。”   “好。”林夕若内心挣扎几分,看到她真诚的眸子,终是动摇。   匆匆回了殿,林夕若一甩袖子,略微恼怒的看着她。   “夕若——”花落雪屏退宫女,等到四下无人,才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该瞒你的,但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卷入这一场浩劫之中。”   “是吗?”林夕若平日明媚的眸子里只有生气,“你们都说为我好,为我好,什么都瞒着我,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想自己的人生过的这么糊里糊涂!落雪,你若当我为朋友,就不应该瞒着我!今日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我们的情谊就到此结束吧!”说完便往殿门走去。   “夕若——”花落雪急急拽住了林夕若的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夕若,我问你,你爱皇上吗?”   “什么?”林夕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想到刚刚夜宫昊的态度,没打好气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奉旨入宫,后宫三千佳丽,我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一生都断送在这里?!”   “那就好。”花落雪的眸子里忽然充满忧伤,“既然如此,我就不瞒着你了,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嗯。”林夕若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我不爱皇上,但是我是和亲公主,这是我的使命。”花落雪淡淡开口,神色也越来越奇怪:“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若是不喜欢我,为何待我那般好,可要是喜欢我,又怎会?   “那人是水玉国主,花叶熙,对不对?”林夕若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解开,她继续道:“可他不是你的……?”   “我并不是皇室血脉,我是巫族的人……”   花落雪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夕若打断:“那不是多年前最为繁荣的部族吗?不是传闻已经消失了吗?”   “是啊,它多年以前的确是最为繁荣的一个部族,但自从老族长去世以后,长老们为了族长之位互相斗争,拉拢结派,把整个部族弄的狼烟丛生,这让旁围觊觎宝物的部族有了可乘之机……没有任何防备的,一时昌盛的巫族就被这样轻易攻破,长老们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却已经无法挽回,旁边的部族烧杀辱掠,族人们惨遭灭族,竟是一个也没能逃的掉。那时候,爹爹娘亲为了保护我和妹妹而死,我以为我会死,几乎绝望之时,是叶熙救了我……”花落雪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记忆,想起惨死的爹娘,咬了咬唇畔,双手不禁攥紧。   “花叶熙?他和巫族有什么关系?”林夕若听着皱起了眉。   “他是老族长的外孙,他的母亲宜妃是老族长的女儿,长得很美,只是……”花落雪轻轻叹道,又忽然收口,“那时候我九岁,他十三岁,水玉先皇念着宜妃娘娘,便令他率着水玉大军灭了那些部族,我已经没有别的去路,和妹妹从小便跟在他身边,当了暗卫。”   “那你又为何会嫁进琉璃王朝来?”   “夕若,你不要再问了。”花落雪摇摇头,“这些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这只会让你为难。”   “是不是水玉国又要和琉璃开一场大战了?”林夕若聪颖,猜了个半分,抬眼问道。   遥想当年,水玉和琉璃年年战火,百姓苦不堪言,前些年才安歇下来,难道战火又要起了吗?   “夕若,两国之间,有很多事情是分不出对错的,我们一介女流,能怎么样?还是不要管了。”花落雪虽然知道林夕若不同于其他女子,这些话定是劝不住她,但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希望她能够不要那么意气用事。   “凭什么?难道女流之辈就不能扭转乾坤吗?那么当年文武殿上,我便不会驳倒那么多大臣,一战定胜负!”林夕若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满是心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巫族善蛊术,宫中发生了那么多奇怪的事,又有多少是你亲手操办?!”   “对不起,夕若,我无意伤你,我真的是无奈,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花落雪着急的辩解道。   “那么坤灵楼的事呢?怎么会那么巧?还有沫儿的事?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告诉我,不是你。”林夕若望着这个在后宫中与她最亲密的好姐妹,不敢置信。   “对不起。”花落雪终是点点头,“但是除了坤灵楼和沫儿的事,我真的没有……”   “是吗?落雪,我还能信你吗?”林夕若得到了让她崩溃的答案,想要仓皇逃离,可是脚就是使唤不上劲,“还有竹落,她中的沉香蛊毒,竹雨宫中的花叶竹,难道从我一进宫,你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吗?从我一进宫,你就不是真心诚意的接近我?”   “夕若,我……”花落雪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信我。”   “你……”林夕若似想开口,却还是扭头离开。   第三十三章:谈场交易   夜,是没有尽头的黑。   夜宫昊在凤舞宫门前徘徊几步,不由得心急如焚,真是,这个女人又跑哪儿去了?不会又在皇宫里迷路了吧?   便再也按捺不住心思,迈步走下台阶。   然而黑夜里却闪出一个身形。   “琉璃皇这是急着去哪儿?”花叶熙笑的无害,轻咳了几声。   “水玉国主可是有什么事吗?”夜宫昊心急,却也没有失了礼数,“外界都传闻水玉国主体弱,可看这身形,倒是十分敏捷,看来外界所传皆是舆论了。”   “咳咳——”花叶熙刚开口又是一阵咳嗽,半晌又笑道:“琉璃皇放心,皇后娘娘无恙。”   “若儿?!”夜宫昊心一紧,狠狠瞪着他道:“你也太放肆了,这里可是朕的国土,上次朕已经不追究,你难道要两国兵刃相向吗?”   “那么,自当奉陪。”花叶熙的语气还是不急不慢,“这说的哪里话?两国烽烟再起,民不聊生的场景没有人愿意看到,只是在路上巧遇琉璃皇后,不过不想让琉璃皇担心而已。”   “那水玉国主究竟是有什么事呢?”夜宫昊低想了半刻,断定他还没有这般大胆和放肆的资本,问道。   “来谈一场交易。”花叶熙忽然笑了,低下头轻轻摩挲着碧血扳指,“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交易。”   “什么?愿闻其详……”夜宫昊也不反对,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有利益的事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甚可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听说琉璃皇的母妃红颜早逝,琉璃皇寻得千年冰保她尸身不腐,真是孝顺啊!”花叶熙话刚说到一半,夜宫昊眸中便冒起了怒火。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帝王的秘密被人捅破,就算换作常人,尚不能接受,怎谈及夜宫昊呢?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花叶熙还想开口,另一道身影   “夕若!”夜宫昊看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不免有些疑惑,然而林夕若却是理也没理他,就走了进去。   花叶熙见状,转身离开。   夜宫昊暂时压抑住对花叶熙的疑惑,走进了内殿。   “碧云参见皇上。”碧云见是夜宫昊,弯膝行了礼,夜宫昊一个手势,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碧云将门轻轻合起,忍不住向里面望了一眼,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跟皇上闹矛盾了吧!算了,别想了,这也不是自己能管的。   “若儿,发生什么事了?”夜宫昊抚上她的脸,轻轻拭去流下的泪珠。   林夕若泪眼朦胧的抬起头,眼睛里强忍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努力地咬住嘴唇,想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刚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索性扑到了夜宫昊的怀里大哭。   夜宫昊见此番场景,轻轻的拂过她柔顺的发丝,那如墨的青丝便从他的指尖滑落,依稀有某种错觉。   “昊,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林夕若半晌闷闷的抬起头,连话语都带着哽咽。   绝世美人,倾国倾城,纵然有过人的才华如何?纵然有显赫的家世又如何?她也不过是个韶华年岁的少女,不过是一个期待美好爱情的少女,期待和心上之人执子之手的少女。   自从奉旨入了宫,她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团谜,如妃的阴险,竹落的惨死,率真的玉儿为了爱变成一个杀人狂魔,姑母瞒着她,连落雪也骗她,如今眼前的百般宠溺又有几分真?   她不是傻子,杀母之仇,多大的仇啊!仇恨在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又岂是那么好轻易拔除的?林家的势力越发壮大,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不忧心?当年先帝赐婚,不也是为了牵制林家吗吗?   倘若不是为了整个林氏家族,不是为了爹爹娘亲,她又怎么会甘心入宫?可是如今,她却是想走,也舍不得了。   那么如今的甜言蜜语,是不是就如同水月镜花一般,弹指即瞬。   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如果一定要说是天命的话,那么她宁可不要这绝世容颜,倾世才华,宁愿做那乡野间的少女,倒也随心快活。   “我问你呢?你对我是不是真心?”林夕若见他久久不语,越发心急起来,隐约伴随着的是愈来愈大的恐慌。   “自然是真的,若儿对这还需怀疑吗?”夜宫昊将她搂得更紧,眸子也更加深邃起来,有着难说的情愫,难道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都说帝王家最寡情……”林夕若痴痴地抬起头,呢喃道:“你若负我,我必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好,此生定不负卿……”夜宫昊心下一震,望过去,怀中的人儿已经沉沉睡去了。   的确,她太累了,或是说她的生命也所剩无几了……   ※※※   “主子……”花落雪见到来人,恭敬的行了礼。   “这是在琉璃王朝,你是水玉国的长公主!”花叶熙皱了皱眉,冷言出声。   “是,落雪知道,皇兄可是有什么事吗?”花落雪虽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花叶熙,可在触及那张近乎完美的俊颜时,心下还是黯然几分。   “今日,我离开之后,你跟那琉璃皇后又谈了什么?”花叶熙眸光有些犀利。   “她……看到那样的场景,认为我欺骗她……”花落雪声音愈来愈小,甚是觉得惨然,她一直以来都将夕若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却因为不同的身份隔阂越来越大。   “皇兄,今日你发病怎么这么奇怪,没有吃药吗?”花落雪想了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半犹豫道:“皇兄和夕若是有什么瓜葛吗?竟会见到她情绪那么激动?”   “不该知道的事不要多问。”花叶熙在听到“夕若”这两个字时,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温柔的笑容,夕若,阿瑶,慢慢咀嚼着,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这个才是她的名字。   花落雪当然是没漏过他脸上的神情变化,作为一个女子来说,她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夜宫昊的女人,一国之后!”花落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花叶熙是她所爱的人,夕若,是她的朋友,她希望他们都好,她也清楚夕若虽然说着不喜欢夜宫昊,但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也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我自然知道。”花叶熙的脸色又冷然起来:“她以后,会是你的皇嫂!”   “那么,请不要伤害她。”花落雪一如既往优雅贤淑的笑,却着实有些生硬,十几年了,他本来就没喜欢过自己,也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反正今生的宿命就已经这样了。   可纵然这般想,还是忍不住疼痛的泪珠,半刻抬起头:“叶熙,我可以最后这么叫你吗?”   花叶熙没有再说只言片语,慢慢的打量着她。   花落雪分明感觉到了那束目光,突兀的笑了:“叶熙,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花叶熙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扯动嘴角,嗓音有些沙哑:“照顾好自己……”便留下这样一句,匆匆离开。   或是说,落荒而逃。   他早就知道,不是吗?可是从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就不能回头,除了那个人,他绝不留情,绝不能!可为何,还是会乱了心思呢?   “呵呵呵……”黑夜里,花落雪平白无故的笑了,笑出了泪花,月光如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也或许是祭奠自己毫无结果的爱恋。   第三十四章:巫族蛊毒   当林夕若再次悠悠醒来时,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一张完美的俊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握住。   脸上不由自主的发烫,偏偏夜宫昊也不放过这能戏谑林夕若的机会:“若儿这样,都要误会,是被为夫迷住了。”   林夕若冷不丁抽开手,那红晕却一圈一圈的在脸上扩散,“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真的吗?”夜宫昊眉间凝起笑意:“若儿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我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林夕若却毫不客气:“心?你还有心?!”   夜宫昊只得悻悻作罢,却也没放过继续损她的机会:“是谁昨天晚上硬拉着我的衣角……”   “没有,没有!”林夕若摇着头,去推夜宫昊,脸上尽是愠怒之色。   夜宫昊作势要摔到地上去,顺手将衣服从衣架上拽下,黄紫色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显一种魅惑万生的美。   也顺带着将林夕若揽在怀里,林夕若挣扎了几下,终是无奈的放弃了挣扎,真是的,每次都这样,还真当她好欺负呀!老虎不发威,难道她是病猫吗?   但是在回想起那道人人皆知的传言,皇室之人都是武功莫测之辈时,又迅速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牙痒痒的看着夜宫昊低下的俊颜,接到他那充满危险的视线时,狠狠地瞪了回去:“喂,你打算什么时候松开我?!”   “到你死,也不放手。”夜宫昊狭长的双眸里涌动着不知明的情愫,林夕若却不知不觉深陷。   等到自己发觉时,夜宫昊已经看着她看了多时,不知道是不是生来的多愁善感,林夕若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很好意思的往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   夜宫昊的笑意慢慢加深,以往若是算他“乘人不备”,那么这一次算不算她自己“投怀送抱”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宫昊的贴身太监就从殿门进来,极为恭敬的行礼:“皇上,该早朝了。”   许久没听回声,诧异地抬头,就见帝后相拥,又慌忙低下头去,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他看到了什么?打扰了皇上的好事,他还能活多久啊?   “咳咳……”   显然夜宫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正色道:“下去吧!传令百官,今日不早朝!”   “是。”得了命令,那老太监欣喜地起身,退了出去。   然而当夜宫昊转头时,林夕若已经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纱裘,正仰着头看着他:“昊——”犹豫了半天才继续开口道:“也许我不是不可以喜欢你?”   “所以……?”夜宫昊强忍住笑意,也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刚见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妖孽,哪有男子长得比女子还漂亮的?反正我原先是不想做这个皇后的,搅进这滩泥水,我至少得少活十年……”   林夕若不由自觉的缠着手指,不敢去看夜宫昊的脸,怕这一时的勇气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崩然烟消云散。   “而且你后宫麻烦是还那么多,还那么蛮不讲理的把我打入地牢,不过……虽然说你有点妖孽,不对,是很妖孽……”   林夕若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快速的抬头扫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好像再没机会说了,要一次性说完:“然后我想了很久,如果,如果你愿意为我遣散后宫,那么……我可以考虑喜欢你。”   等了半天,心“砰砰”的直跳,半晌都没有动静,心顿时像坠入了谷底,慌忙的转身,想要逃离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踌躇好久,才发现,这里貌似本来就是她的宫殿。   “算了,你当我没说好了。”   而夜宫昊却望着她惶惑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儿——”   似低叹,也似无奈,手轻轻穿过她披散下来如墨的青丝,“我不是早说过……”又慢慢凑到她耳边:“笨蛋,我也喜欢你啊!”   “你!”也许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林夕若惊讶的抬头,手嗔怒的打在夜宫昊身上,也似撒娇:“我明明是整个琉璃王朝最有才华的女子,明明就是你眼光不好!”   “那么我看上若儿,也是眼光不好了?”夜宫昊笑得深邃,林夕若这才意识到入了他的套。   却在林夕若还没发作之前,夜宫昊就轻轻拥住她:“知道,若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林夕若嘴角浮上一抹笑,也拥紧了他,煞为郑重的抬起头严肃道:“那么你后宫的其他女子呢?你不可能把她们不闻不问的,那样我也要被那群老大臣骂成‘祸国妖后’的。”   “那就把她们遣出宫就好了。”夜宫昊笑得温柔,“他们爱说就说好了,朕才是皇上!”   “嗯。”林夕若蜷在夜宫昊怀里,点点头,“那么以后你要记住了,不允许再和其他女子有任何瓜葛,也不要看人家曲儿唱得好,舞跳得美,就莫名奇妙的去别人宫殿里睡觉!”   “感情,若儿还是一个醋缸子啊!”夜宫昊作叹状,心里却是蜜一样的甜,这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他呢?   还是忍不住会想起那件事,为什么他竟会不忍心呢?为什么他有时竟也弄不清真假?   他下了一局棋,可是为什么局中的一颗棋子竟牵住了他呢?失去?难道真的动心了吗?不行,林家,他不能手软;夕若,他也绝不放手!   “喂!”林夕若见他神游飘忽,不满的开口:“你是不是不情愿啊?!”   “不情愿啊……”夜宫昊故意拖长了音,却还没等林夕若恼怒出声,一口猩红的血便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好痛…….”林夕若捂住胸口,脸色瞬时变得苍白。   “若儿,若儿——”夜宫昊心也慌了起来,那触目的红色,竟让他一瞬之间有了整个世界要瞬时倾塌的错觉。   “好疼,昊,心好疼……”林夕若的身子微微颤着,就好像风中的一片落叶,就要随风而逝,她的额头上也冒出了滴滴汗珠。   “我在这儿。”夜宫昊握住她的手,皱着眉大喊道:“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安。”门外的一个内宫太监闻声而进,一见这架势,也是胆战心惊。   “你眼睛瞎了吗?”夜宫昊心急,一时气不打一处来,黑青着脸,几乎是咆哮道:“还不去给朕叫太医来!”   “是,是是……”那太监浑身一哆嗦,飞一般的窜了出去,然而还没踏出殿门,又被夜宫昊一身大喝召了回来。   “皇上,可,可还,有什么事?”太监心下发颤,连话都说不完整。   “把离王爷也给朕召进来!”   “是。”   夜宫昊低下头来,眼中焦虑十分,怎么回事?离半年之期不是还有三个月吗?为何会发作得如此痛?   安言抚慰:“若儿,就好了,太医很快就来了,再坚持一会儿。”说着暗自将内力缓缓注入,希望能暂时抵缓檀香蛊毒的毒力,哪知真元相撞,不仅没让林夕若好一点,他自己也差点损耗半成功力。   林夕若脸愈发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一样,竟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夜宫昊的手。   “臣楚鸿昭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一个中年人样貌的太医挎着医箱跟在刚刚传令的太监后边低着头走进来,行了礼。   夜宫昊抬头注意到他,将怀里的林夕若慢慢放在床上,双眉紧皱:“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给皇后诊治,若是耽误了治疗,朕定叫你生不如死!”   “是,是。”楚鸿昭一吓,身子微微颤抖,从医箱里取出几根红线,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将一根红线缠在林夕若手腕缠了几圈,手都有点不受控制。   因为心慌和胆颤,手搭在红线上半刻也没诊出个所以然,头上是汗如雨下。   “皇……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情极为诡异,臣,臣恐怕无能为力。”楚鸿昭分明能感受到那帝王的怒气,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庸医!朕要你何用?!”夜宫昊黑着脸道:“来人啊——”   “皇上饶命,这,这实在不是在臣的能力范围之内啊!”楚鸿昭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他怎么这么倒霉?上次皇后娘娘病重,就是他当值,怎么这次又是他?   “皇兄——”夜宫离踏进来行了礼,看向床上已因疼痛而昏厥的女子时,心中担忧几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语气不急不慢道:“皇兄何苦为难太医,蛊毒本就不是太医能力范围之内。”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忘尘大师如今已经圆寂,更何况就算他尚在,连他也解不了这种蛊毒。”夜宫昊缓了缓心神,面色已经平静,然而心里却是火燎一般的急躁。   “臣弟听闻这檀香蛊毒另分种类,而皇嫂中的就是最为厉害的檀香烟云散。和普通的檀香蛊毒不同的是,这种蛊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表现在嗜睡,极容易不知不觉睡着;第二个阶段是疼,就像刀割的疼痛,折磨人形神憔悴;第三个阶段是已经感觉不到疼,又会重复第一阶段开始嗜睡,在睡梦中精华散失,直至一睡不醒……”夜宫离将这几个月自己查到的尽数说了出来,“如今皇嫂应该已经是第二阶段,这檀香蛊毒出自巫族,若是想要根治,恐怕得去巫族求得解药。”   “可那部族已经传闻消失多年,如何再能寻得了?就算寻到了,那部族的人性格孤僻,难以相处,求得解药更是难上加难,并且依若儿现状看来,应该是先暂缓她的疼痛!”夜宫昊接了上去,眉间仍是无法舒展开来。   “但那毕竟是唯一的法子了……”夜宫离同样也是愁眉不展,夕若,难道这就是宿命吗?那么当初他是不是该自私点,早早将她带出皇宫,也不至于搅入这滩泥水。   “这又有何难呢?”   门外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身影,那话音就像一道响雷炸在宫殿里。   第三十五章:丰州事发   “是你?你来做什么?”夜宫昊冷冷的瞧着来人,这么肆无惮忌的,宫中的守卫都是吃素的吗?   “琉璃皇勿恼,自是为解琉璃皇心上之忧。”花叶熙一脸担忧的望着林夕若,竟是丝毫不掩饰,难免有些懊恼,怎会无意间伤了她。   夜宫昊见他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关切,当然是心下气恼,刚想发作,却被夜宫离轻轻拉了衣角,按捺住想跟他去打一架的冲动,不做声,等着他下面的动作。   花叶熙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瓷花瓶,倒出一枚药丸,走了过去。   还没什么动作,夜宫昊便冷然开口:“给我。”   花叶熙抬眼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林夕若,有些不情愿的递给夜宫昊:“喏,檀香蛊毒的解药,记住了,这个只能解一般的檀香蛊毒,至于檀香烟云散,只能起抑制的作用,最好的疗效也不过从第二阶段回复到第一阶段。”   夜宫昊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犹豫半刻,接过了那个精致的瓶子,但也并未打消对花叶熙的疑惑,无奈于林夕若的现况,将药丸给她服下。   或许是疗效尚可,林夕若的面色慢慢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见佳人无恙,花叶熙悬着的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刚想转身离开,注意到看见夜宫昊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心情觉得甚爽。   便开口玩笑道:“琉璃皇在这儿与佳人共处,倒是快活得很,那宫门前却是热闹啊!若是琉璃皇错过这一场好戏,岂不可惜?”   “你做了什么?”夜宫昊虽然心下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意思听了个七八分,自然是认定是花叶熙搞出来的事。   “琉璃皇切莫血口喷人,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吗?”花叶熙也不恼,只是那模样怎么看都不样是一个常年的病秧子。   夜宫昊闻言分明有些犹豫,回首看了看躺在榻上的林夕若,又转向夜宫离:“好生照看她。”   “是。”夜宫离再抬头时,夜宫昊和花叶熙的身影早已消失,应承的声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暗处,一个青衣的陌生男子见夜宫昊和花叶熙离开,掐指也不知道念了什么咒,那身形竟平白无故慢慢变得透明起来。   一抹得意的笑浮在那男子的面上,理了理袖子,一副光明正大的模样走了进去,然而经过他身边的小宫女却如往常一般走过,轻而易举的便穿透了那男子的身体,好像那里只是一团空气。   明眼人踏进来,一眼便可以瞧见躺在病榻上的林夕若,那男子在看到林夕若之后,眉间明显有着疑惑的神色,还欲再靠近观察的仔细些,在经过夜宫离时,一道金光腾空划了出来,犹如一道利刃。   那男子一声闷哼,瞬间被弹出好远,在殿门外勉强定住身形,看到自己在空中时隐时现的身影,顾不得心中的千般疑惑,磕磕绊绊的往烟霞宫的方向走去。   ※※※   “还不快离开?想聚众闹事吗?”   “快走,快走!”   不知道什么事,宫门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奇怪的白衣女子跪在宫门口,脸上的泪痕未干。   而宫门的守军粗暴的将这些百姓往外赶,却仍有好事者围着小声地讨论个不停。   “皇上驾到——”   一声尖尖细细的太监声传来,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低头喊了一声“皇上万岁”,黑丫丫的人群全都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万岁——”   然而只有那跪在门口的白衣女子没有拜,她抬起头,挺直了脊梁,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不知为何透着一股苍凉和决意,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这个王朝最高的统治者,似嗔痴:“你就是皇帝?”   “大胆!看到皇上还不下跪!”旁边的禁军统领紧张地看着夜宫昊的脸色,生怕他会发怒。   “皇帝?”那女子好像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肆意的大笑起来,好半晌才停下,“一个昏君我为什么要拜?”   “来人啊!还不快把这女子拖下去?”李昕泽见那女子越发放肆,看了看旁边仍不动声色的夜宫昊,不禁汗如雨下,“皇上,这女子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了,还是赶走了好,免得污了圣耳。”   “放开我!”那女子挣扎着起来,推开了靠近她的守军,“官官相护,这朝廷这么黑暗,不假时日,一定会灭亡!你们别忘了,没有百姓,你们什么都不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贪官污吏……”   “放开她!”一直沉默的夜宫昊难得开口,只是脸色黑的可怕,冷冷的挥了挥袖子,往宫里走去,“宣百官上朝!”   “还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李昕泽一挥手,那些围上白衣女子的便识趣的散了开来。   “皇上,那这女子怎么办?”李昕泽不禁犯了难,不能抓她,难道任由她跪在那吗?   可惜夜宫昊已经走远,是听不到也回答不了了。   一个跟在夜宫昊身边的老太监拉拉他的衣角,拂尘一挥:“这不好办?皇上为政清廉,今日这事当然是生气了,这不就是宣百官来个彻查?这意思呀,就是让你把她带进去!”   “对,还是苏公公分析的透彻,我说皇上怎么这么奇怪,原来是这层道理,公公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李昕泽恍然大悟,招招手,示意守军将她带上来。   “你又想做什么?”那女子刚上来就没什么好脸色。   “姑娘莫急。”李昕泽打量了片刻,好言道:“是皇上召你相见,姑娘若是有什么冤屈,尽可以说了去。”   “好,那我就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样!”女子一开口便应承了下来,爽爽落落,不像寻常大家闺秀,倒像是个江湖儿女。   “统领还要巡守宫门,杂家带她进去就好了。”之前说话的公公叹了口气,“这世道啊,这是越来越乱了,后宫的事还没好,这朝廷呀又要多事了。”   “那就劳烦苏公公了。”李昕泽不胜感激道。   女子跟着苏公公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处浮雕。   “姑娘且在此等候,杂家进去通报了才可进去,陛下不同常人,姑娘还是注意分寸些好。”   女子撇撇嘴,没再说话。   大概过了半刻,一声又一声传唤声传来。   女子过了台阶,进了大殿,奇怪的是,不同于寻常人见到帝皇的惊慌,倒是镇定得很。   “民女慧灵参见皇上,皇上万岁。”慧灵跪下行了礼。   “你大闹宫门,究竟所为何事?”夜宫昊修长的手指轻叩案桌,眸中有一道不耐寻常的精光一闪而过,这朝中之人鱼龙混杂,自从收回了慕容老将军的军权,他是时候大展手笔,好好清算一下了。   “自是说些见不得人的事,这朝廷肮脏的事!”慧灵本就不会掩饰什么情绪,恨恨的瞧着林宰相说道。   “哦?宰相你说呢?”夜宫昊显然也是发现了她这情绪变化,转向林宰相问道。   “禀皇上,臣……不知何意。”林宰相想了一会儿,持着笏板上前道:“官员之事,是每个朝代都有的事,皇上虽费大力办理此事,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至于慧灵姑娘说的事,臣不知是为何事,因此难下定论。”   “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慧灵不懂礼数,当是立即反驳回去:“你做的那些事,你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   “禀皇上-——”钱多持着笏板也站了出来,林家势力大,可偏偏多年来都没有出一个篓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理由,还是皇上最反感的事——官员滥用职权,他岂能不趁机踩上一脚?“慧灵姑娘如此义愤填膺,定是有什么冤情,不如让慧灵姑娘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准奏。”夜宫昊手一扬,林宰相和钱御史都回到了各自的位上。   慧灵咬咬嘴唇,终是下定决心,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将父亲的冤屈说出来。   “民女是丰州人,丰州近年屡生旱灾。都说朝廷拨了救济款下来,父老乡亲饿的面黄肌瘦,都是盼着这救命钱。然而可等多时,却总也等不到发放,父老乡亲们为了县衙好久,才终于得一点粮,可哪知,不仅米中带沙,而且收银子的是大秤,买米用的是小斗。乡亲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偶尔有几个村民不乐意,抗议了几句,就被抓起来,甚至被当场打死……”   “民女的父亲是一个剑客,见乡亲这样,冒了险,决定去县衙盗米。米盗出来了,民女和民女的父亲却为此被抓,盗米犯法,犯法治罪,民女自然懂这样的道理,治罪也无话可说,可是罪不至死,那县衙竟判了死刑。后来民女得知,是一位高官的亲戚杀了人,犯了法,是要拿民女的父亲顶罪。那卑鄙的县衙竟还拿民女威胁父亲,父亲这才不得已认了罪。”   慧灵说到动情之处,竟有泪珠冒出,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竟然有这种事?!”夜宫昊愠怒,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掌力所致,那张精致的檀木桌竟从中间生了裂纹。   “一个县衙敢如此放肆,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大靠山,不是别人,就是你,林宰相林雨明!”慧灵愤怒的指着林雨明,愤怒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生撕碎!   第三十六章:宰相入狱   “你怎么了?”如妃看见她身后染血的男子,不禁皱了皱眉,四下瞧了瞧,轻叩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画慢慢隐去,显现出一道暗门。   “我遇见他了。”男子推开如妃扶住他的手,闭上双眼,一股污浊之气盘旋而出,半刻睁开眼,全然不见刚才伤重的模样。   “看样子,你的术法修炼又进了一个层次啊!”如妃扶着那长长的护甲,有些不以为然:“他?他指的是谁?什么人让你伤成这样?”   “云徽。”男子至今想起这个名字还心有余悸,那样狠厉的手段,不过,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会全部讨回来!   “什么?!”如妃顿时花容失色,“他没有发现你吧?”   “没有。”男子也收起了平日嬉笑的样子:“我是遁了身进去的,只是有些奇怪,他好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未曾了解,我本想看看那林夕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乘夜宫昊和花叶熙离开之时进去,却在靠近他的时候被弹开了。”   “你说的可是夜宫离?”如妃脸色微微好了一些,今日她听闻夜宫离和太医被急召进了凤舞宫,想必除了夜宫昊和花叶熙,大概只有……夜宫离能停留在凤舞宫,想来最有可能的也是他,“依神帝的性子,不可能不发觉你,也不可能这般就放过了你。”   “应该不会错,我猜想,云徽下界并不是带着记忆来的。”夜羽仙轻笑,道:“不过这也并不完全是件坏事,神界居然没有神帝坐镇,看来这梦若,果真是个祸水啊!”   “哼!”如妃冷哼一声,言语中尽是不屑,“总是有那么多人为她倾心,她凭什么!”   钱如俶尔又想起一事,开口转了话题问道:“对了,上次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好了没?”   “嗯。”男子点点头,“那林宰相的远房表弟本就是个地痞,家产都被他输了尽,也不知道林宰相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办事,这篓子自然是好找得很。”   男子得意的笑容里藏着深深的怨恨:“要不是因为云徽,怎会这么麻烦?废了我好些功夫,不过也真是不知道,宰相居然会有那么蠢笨的远房表弟!”   “你可能保证?”如妃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若是这次再不能绊倒林家,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   “那是当然,我早就筹划好了一切,你就放心吧!”男子冷冷一笑,解释道:“丰州有一户人家,父亲是剑客,女儿随父亲是性格刚烈,我唆使那林雨明的远房表弟私相授受,便使得丰州百姓民不聊生,又有人提出‘盗米’一说,必然中计。再恰逢那林雨明的远房表弟性格暴怒无常,打死了人,偏偏还是国内掌握经济命脉的王家子嗣,想出‘找人替死’这馊主意,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呵呵,那就好,我看这次昊哥哥如何护她,林家一倒,我就不信林夕若这皇后之位还能坐得安稳!”如妃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又不免有些担忧:“那事态不会太严重吧?”这倒不是她好心担忧林夕若,也只是因为怕夜宫昊在百姓中的声望降低。   “你说呢?”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哼!夜宫昊,司空,这渊源,他也定会让他们食不得好果,等他术法修炼成功,他怎需要如妃,到时候整个三界就都是他的了!   “算了,夜羽仙,我希望你记住,你只不过是一个尚有三魄的幽魂,若是没有我,你的复仇大计难以成功,你最好听我的话,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灰飞烟灭!”如妃听出他的没好气,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   男子没再说话,眸中什么闪过,慵懒的遁去了身形。   ※※※   “娘娘,娘娘——”碧云见林夕若的指关节微微动了一下,欣喜地叫出声来,也惊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夜宫离。   林夕若闻声,半睁开了眼睛,又无力的闭起来,一副还没睡够的的样子。   “夕,皇嫂——”夜宫离心知这是檀香蛊毒回复到第一阶段的表现,急忙走到林夕若身边,推了推她:“皇嫂,不能睡了——”   “可是,我好困……”林夕若的声音细若游丝,睁了睁,又合上眼皮。   夜宫离看着碧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时一个冒冒失失的宫女闯进来,满脸慌张:“碧云,碧云,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你小声点。”碧云懊恼的看了黛儿一眼,这丫头怎么老是这么没大没小,冒冒失失的,打扰了小姐多不好!   “嗯,知,知道。”黛儿喘着粗气说道:“是这样的,宰相大人他,他入狱了。”   “什么?”出声的不止是碧云,同时还有林夕若。   林夕若猛然从床上蹦起来,看上去很是焦急:“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黛儿被她这模样吓得跪在地上:“是这样的,宰相大人今日在朝堂上被说是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   黛儿声音越来越小,不敢抬头去看林夕若的脸。   “那我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一怒之下……把宰相大人关牢里去了。”   “什么?爹爹怎么会?”林夕若胸口一阵闷痛,刚有些血色的脸又瞬时惨白起来。   “夕若,你醒了?”夜宫昊刚踏进门,便觉得气氛不对,望了望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可是这丫头伺候不周,惹得若儿生气?”   “臣弟(奴婢)参见皇上。”   夜宫昊看着林夕若容颜苍白,自然是心痛难忍,语气不觉中带上一丝危险,“你是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黛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结结巴巴的。   “昊,让他们下去。”林夕若捂着胸口,紧锁双眉道。   夜宫昊一愣,倒是凤舞宫内的人识趣的很,都纷纷退了下去。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夜宫昊上前扶住林夕若,很是关切的问道。   “昊,我爹,我爹他怎么了?”林夕若抬头怔怔的望着他。   夜宫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这,本来就是他希望的啊!虽说不是林宰相所为,但系数他表亲,是难逃关系,更何况,利用此契机,削了林家的权,不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这场戏要落下帷幕了,可是为什么他舍不得了呢?就真想这样在戏中过一世啊!   林夕若见他久久不语,心中的猜测成了真,本来黛儿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信,爹爹,一时急火攻心。   霎时,从口中,一股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落在地上,犹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娆绝美。   “夕若——”夜宫昊回过神来,刹那间,只觉得心慌得无以复加。   “爹爹不会那样做的,他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把他关进牢里了?你告诉我啊!”林夕若已然语不成句。   “是。”夜宫昊见她情绪难以控制,安抚道:“我只是为了保护国丈,不会有事的。你要知道,觊觎林家的人不在少数,若是这次我不能严惩他,恐难以服众,将他先行下狱,也是为了不让小人有可乘之机啊!”   “真的吗?”林夕若的情绪这才好了一些,“我要见爹爹,现在!”   “你身体还没好,应该多休息!”夜宫昊心疼的望着她,眼中是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   “不!我就要现在去,我要见爹爹!”林夕若不知为何此时却固执得很。   “好。”夜宫昊无奈极了,怕她又一个情绪激动,晕过去。   ※※※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牢中狱守看清了来人,纷纷下跪。   “我爹关在哪儿?”林夕若还没等夜宫昊开口,就急急询问,将那狱守着实吓了一跳。   “林宰相关在何处?”夜宫昊握紧了林夕若冰凉的手,抛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问道。   “在最里面的一处。”狱守低下头去,许是被帝王的威严所服倒,“奴才带皇上和娘娘去。”   顺着灯光昏暗的小道走着,夜宫昊分明感觉到林夕若的焦急,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说不清道不明。   “就是这儿了。”   林夕若一眼看到了坐在牢中,剥去官服的爹爹。带狱守开了牢门,心急地闯了进去。   “若儿——”本闭门养神的林宰相感觉到来人,睁开了眼,却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欣喜之余又带着心疼,“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爹爹——”林夕若感觉眼眶湿湿的,然而一个转身被夜宫昊拥住。   林宰相这才注意到帝后二人的同时存在,想起当年之事,看着二人琴瑟和谐,心下也是高兴。   “罪臣林雨明拜见圣上。”林宰相庄重的行了个大礼,并没有起身:“皇上,罪臣身为一国之相,没有管教好族人,犯下这滔天大罪,罪臣难辞其咎,任凭皇上发落,只求皇上放过罪臣的家人,皇后娘娘久居深宫,此事和娘娘无关,还望皇上莫要迁怒娘娘。”   “爹爹——”林夕若望着年老的父亲对自己慈爱的眼神,没言语,再次陷入昏暗之中。   在失去知觉之前,隐约听到了夜宫昊慌张的声音。   第三十七章:美人争夺   两边的宫人见着夜宫昊抱着林夕若脸上堪比碳公的神情,都是战战兢兢的让出了道。   “太医!还不快去宣太医!”夜宫昊一路狂奔到了凤舞宫,将怀中的人放在床上,如捧珍宝般小心翼翼,向黛儿怒吼道。   黛儿被这仗势吓得不知所措,倒是碧云尚有几分清醒,想到自家主子的病情,心说这皇上莫非是昏了头脑,叫了太医也没法子呀!斟酌几分,开口劝道:“皇上,太医恐是束手无策了,不如请离王爷和水玉国主,或许有法子。”   “那还不快去!”夜宫昊的语气仍然听起来很是不善。   “是,奴婢遵命。”碧云拉了拉还愣着的黛儿,一起退了下去。   “若儿——”夜宫昊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无意识的轻声呢喃,目光在触到林夕若的脸庞时,有了几分柔和。   不知觉中叹了一口气,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那些话,本是言不由衷,本是安排好了的一出戏。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或许是真正心动了,从第一次见她,在朝堂上与那些老儒夫较量,从那时开始,也许就埋下了一颗种子,至此,难以自拔。   但是,林家……还有如儿,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如儿,还有答应她的诺言。   若儿,夜宫昊长叹一声,若你不是林夕若,那该多好!也或许就不会这么复杂。   母妃的仇,他放不下。可如今,为什么他发觉眼前的人,同样是他自己放不下的呢?   要不然也不会打乱当初和如儿的计划,冲进牢狱的火海将她救出吧!   也许,从那时,他和她就真正注定了要纠缠一生。   对不起,夜宫昊轻轻扶过她的发丝,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但,母妃的仇,不得不报。若是我们尚有缘分,就等真相大白那天,再由老天爷来裁决吧!   “皇上——”碧云迈了步子进来,垂下眼帘道:“水玉国主和离王爷已经到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夜宫昊不复刚才的慌乱,起身道。   “你是不是让她情绪过于激动了?”花叶熙刚跨过门槛,就火急火燎的说道,全然不顾躺着的是人家的皇后。   “朕的皇后关你何事?”夜宫昊面色不善,俨然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夜宫离看两人这样,开口当了个和事佬:“皇兄,皇嫂这是怎么了?”这言下之意便是,夕若还晕着,等你们架打完了,她也差不多了。   夜宫昊眸中瞬时担忧起来,向花叶熙伸出手来:“丹药呢?”   “那么珍贵的丹药你当是像糖丸一般吃的呀!”花叶熙嚷起来,却被夜宫昊打断。   “孤王会按价付钱!”这语气,哪像个一国之君,倒有点像财大气出的大财主。   “你!”花叶熙气得差点吐血,咳了几声,道:“上次给她的丹药本来可以维持六个月,可现在大动肝火,这药吃第二次就没用了,你知不知道!本来再加以药物辅疗,尚可有十年寿命,如今……”   “那怎么办?”夜宫昊这时心里也是懊恼无比,当然他是绝不可能让花叶熙看出来,而且承认的。   “恐怕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花叶熙心里寻思着,难道她真是他这生的劫吗?虽说雪域兽还没成年,但护住心脉还是可以的吧!只是她若是不用圣草,怕是真的……   “什么?”   “人多口杂。”花叶熙没明喻,夜宫昊却是懂了他的意思。   “你们都下去吧!皇弟也下去吧!”   “是。”   “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你到底卖什么关子?!”夜宫昊屏退了众人,开口问道。   “不知道琉璃皇可还记得上次说的事吗?”花叶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似笑非笑。   “你要干什么?”夜宫昊被近日的事缠的分身乏术,本来是忘了差不多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有些摸不着他的意图。作为一个帝王,当然是不许掌握不了他人的。   “没什么。听闻琉璃皇一直在找能够令人复活的法子,可是听说过阳年阴月阳日阴时所生的凰女饲血能够令人重生?”   “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孤王能救琉璃皇后,水玉国的至宝能够解百毒。”   “你有什么条件?”夜宫昊当然是不会相信花叶熙会这么好心。   “琉璃皇爽快人,孤王只是想讨一个人而已。”   “谁?”   “林夕若!”   “做梦!”夜宫昊俨然大怒。   “琉璃皇且勿恼,那救人的圣草生于极寒之地与极暑之地的分界之处,生长在那的植物本就珍贵,若是不能在一刻钟之内服下,也就失去了作用,再说这圣物还要辅以药物,三年如何?”花叶熙说得这倒是真话,只是三年归还之期,倒也未必。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夜宫昊冷冷的瞧着他:“你以为孤王会相信吗?”   “无论你信不信。”花叶熙被他看出心思,倒也不恼,像是笃定了他会答应一般:“你可知道,林夕若便是那阳年阴月阳日阴时所生的凰女,天命之凰?”   “那又如何?就算是这样,被你带走,重生之事不也照样没辙子吗?”夜宫昊虽弄不清花叶熙绕这么一个大弯的真正意图是如何,又想获得什么好处?却是知道花叶熙的身份绝对不止水玉国主那么简单。   “非也。”花叶熙这时倒是有点故弄玄虚的样子,“命定凰女,传说是天上的神女,是奈何桥下孕育天地之精华的一朵白莲所化,因受情劫所困,下凡渡劫,千年一遇。但她虽然失去记忆,却可以令死去之人重生,更有甚者传言,得此女得天下。”   “那照你这么说,若是得了她得天下,我又为什么要给你呢?”夜宫昊反问道。   “呵呵呵。”花叶熙忽然笑了起来,“话虽是这么说,但强留却会适得其反,得此女,是要得到心。这凰女命自是贵不可言,不能出一点意外,否则重会牵连到整个国家。琉璃先皇算是布了一场好局,林家势大,为了成就你的帝位,将林氏之女嫁给你,不但牵制林家,更助你巩固地位。她因你而伤,若是不救她,到时候牵连的可是整个琉璃王朝。”   “信口雌黄!”夜宫昊没想到父皇的初衷居然是这个,他一直以为父皇是为了弥补那个女人,才将林氏之女塞给自己,却没成想是这样的缘由,“若是牵连整个琉璃王朝,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你当真这么好心?”   “你这么说孤王也没办法,反正琉璃皇朝灭国,孤王也好坐收其成。只是孤王想着,若是这样多没意思,还是等水玉的铁蹄踏上这琉璃王朝的每一寸土地来得更有意思。那么雪妃娘娘呢?难道琉璃皇不想救她吗?若是林夕若的毒不能解,孤王只恐怕那冰棺也没什么效用!”花叶熙见他仍然犹豫和思索,咳了几声后道:“琉璃皇还是好好斟酌吧!”   不知是何时,食指和中指略微一动,一枚小小的紫色药丸便飞进了林夕若的唇间。   夜宫昊还没反应,花叶熙已经悄然离开,而床上的人儿却已猛然咳嗽起来。   “若儿。”夜宫昊顾不得多想,坐到床边,只听得她要水,便小心翼翼的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下去。   林夕若的呼吸声慢慢平稳,已然是睡着了。   ※※※   “水玉国主,大驾光临可有何贵干?”如妃早听得宫人来报,看着花叶熙踏进自己的宫殿,开口这般问道。   “琉璃皇妃果真是国色天香,连声音都要比得上那黄鹂鸟。”花叶熙顺手将手上的盒子放在桌上,慢慢打开,一种奇异的光彩瞬时布满了整个宫殿。   如妃却不动声色的将盒子合起来,又推回去,“这是何意?”   “娘娘可识得?请再瞩目。”花叶熙复又打开盒盖。   “不就是禹帝所流传下来的四方明珠吗?”如妃长长的睫毛轻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本宫宫殿里的奇珍异宝还多着呢!”   “娘娘好眼力,正是这四方明珠不错。”花叶熙逐一取出,“这是东方珠,呈金色,闪着金色的光芒;这是西方珠,呈红色,如同满天落霞余辉铺染了蓝天;这颗是南方珠,呈蓝色,如用蔚蓝的大海蓝光粼粼;最后这是北方珠,呈银色,北方冬日的大地银装素裹,因此此珠也银光闪闪。”   “那水玉国主给本宫看是何意?”如妃眸光一转,“莫非是要赠与本宫?”   “娘娘可听说这四方明珠是四方精华所炼,磨成的粉末可让资质平庸的女子倾世?”花叶熙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见她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又将宝盒合上,霎时那映天的光辉便消失了。   “你就直说吧!你有什么事?若是本宫能做到,必然帮忙。”如妃猜出他是有事相求,也不绕弯子,径直提了出来。   “我要娘娘助我一力。”花叶熙见事成一半,无意识的勾动唇角,病态苍白的脸更添风色,“当然也是对娘娘有益……”   第三十八章:半效巫咒   “你真答应他了?”待来人离去,从暗室的墙里凭空浮出了一个青衣男子。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如妃把玩着手上鸽子蛋一般大小的明珠,看上去很是漫不经心。   “你怎么这么草率!”夜羽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她,“怪不得你会输给你姐姐,这般没有头脑!若是让她脱离了我们能够掌握的范围,还如何谈除去她!”   “这有什么的?”如妃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宝珠道:“总之,我绝对不能让她再留在昊哥哥身边一天了!我得尽快除去她,在宫中除去她自然惹人怀疑,可若是出了这琉璃王朝……那可就和我们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你知道什么?!”夜羽仙明显很是愤怒,却找不到任何语句来反驳她,难道他要跟她说,他想要夜宫昊亲手杀死林夕若,要他们都不得安生吗?   当年他下了巫蛊之咒,因为被云徽发现,囚禁于思过崖,法力折损大半,巫蛊咒虽说还有效用,但效力也消逝一半,当年他咒梦若在轮回之时被心爱之人所害,如果不能够破解,就要在轮回中不得逃脱!   那么折合一半的便是只有完成上半:“在轮回之时被心爱之人害死”,才可“在轮回中永世难逃”。   他虽然打伤了思过崖的守卫逃了出来,可是只逃出了三魂三魄,尚有四魄被禁锢,如今也不过是个法力连野鬼也不如的幽魂罢了!   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和嫉妒心极强的梦如联手了。   但他又岂会甘心受命于人,暗自修炼禁忌的术法,为的便是夺三界,做万王!   “好了好了,你还是安心养伤吧!”如妃覆上那涂了丹寇的指甲,很嫌恶的挥了挥长长的水袖。   夜羽仙不再言语,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隐去了身形。   ※※※   “小姐,你怎么又要出去?不是已经转了好几圈了吗?皇上下了朝就会过来的。”碧云好言劝着自家主子,无奈只得扶她走到院中。   “我始终放心不下。”说话的俨然是已经苏醒的林夕若,双眉紧锁,本来明媚快活的眼眸这时蒙上了一股淡淡的愁绪。   “小姐莫要担心了,对身子不好。”碧云柔声劝道:“宰相大人为官清廉,这次想必是事出有因,老爷一生有功于社稷,顶多是赋闲在家,倒也落个清闲,可若是小姐身子坏了,老爷和夫人会心疼的。”   “算了算了。”林夕若有些心烦,“还是进殿吧!”   刚往内殿走去,门外便传来太监尖尖的嗓音:“皇上驾到——”   “若儿。”夜宫昊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殿前的林夕若,想要走过去将她拥住,却生生抑住。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林夕若也没了进殿的心思,就着庭院的石椅上坐下,顺手沏了两杯茶。轻轻碰了杯盖,又将手中茶杯放下,明明知道这的时候不适合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夜宫昊一愣,径直将她抱住,深深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感觉到她的挣扎,略微沙哑的开口:“岳父没事。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林夕若的心至此才落了下来,许久想起了什么才将他推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夕若望着他一脸疲惫之色,自是知道他为此劳心不少。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丰州一事?”夜宫昊也松开了手。   “知道。丰州,如其名,是一个富饶的地方,近年却因蝗灾而收成大损,由于旱涝,朝廷不是刚拨了款项救灾吗?”林夕若虽不知夜宫昊为何提及此事,可也是听说丰州一事,这……好像也是爹爹主管的吧!心中猜到半分,却也始终不相信:“难道爹爹与此事有关?可是爹爹为官清廉,是万万做不出贪污之事的。”   “我自然相信宰相的为人。”夜宫昊点了点头,见她按捺不住,索性都告知:“倒也不是林宰相自己,你有没有听说过林氏一个子弟——林志?”   “林志?”林夕若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爹爹的一个远房弟弟,是我的表叔,但是很少来往,不大记得清。但据说此人为人不是很好。”   夜宫昊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轻笑道:“夕若还真是不避亲,说话如此犀利。他可是你表叔,你却这般来形容他,不知道为夫在若儿心里是什么样的呢?”   “呃……”林夕若无语,然而又不能不理他,所幸当作没听见:“难道是这个人……”   “这个林志其貌不扬,胆子却是够大,居然敢与县衙勾结,私吞银两,甚至草菅人命,还想出找人替死这等馊主意!”夜宫昊越说越气愤,居然一掌将院中的石桌劈个粉碎。   林夕若忙躲得远远的,等他说完了才继续开口,也不忘在心里为那“惨死”的石桌默哀,“你……何必拿桌子发脾气?弄坏了我的东西你可是要赔的。”林夕若转而心里又暗自想着,胆子,是够大的,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蔑视枉法……数罪并罚,貌似是要诛九族的!   九族?那不就是说,连她林夕若,还有太后姑母,离王爷也是在九族之内喽!那他……刚刚还说没事!   怪不得他刚刚进来就一脸疲惫之色,林夕若顿时心疼不已,想必为了她,他一定是跟朝堂上那群老匹夫“较量”过了。   “赔?”夜宫昊却全然没顾她的神游,“这宫中的东西都是为夫的,也自然是若儿的,若儿想要怎么赔法?不如把为夫赔给若儿可好?”   “好啊,改日将你卖去青楼,说不定是个好价钱。”林夕若露出狡黠的笑容,而夜宫昊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对了,那我爹呢?他怎么样了?”林夕若想起爹爹来,这才扯回了正题。   诶,也不知道如果宰相大人知道,他的亲亲女儿为了一个男人把他都给忘了,是作何感受啊!   “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太广,只能将林宰相先停职在家了。”夜宫昊略有些歉疚着的望着林夕若,刚想再说些什么,却有一持着拂尘低头走过来的太监匆匆禀了几语。   林夕若见他脸色恍惚见变了色,心道是有大事发生,也不便拦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却道是一阵惆怅。   “小姐,我们进去吧!老爷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站在一旁的碧云见她仍在发愣,给她披了件琉紫衣裘,出声道。   “不了,陪我去御花园喂鱼吧!”林夕若有些懒散的起身,往殿门外走去。   “啊?”这下却是轮到碧云发愣了,她赶紧跟了上去。   林夕若刚走到御花园,一群宫女围着像是在说什么话,见到她又立刻散开了。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这一跪一拜的,林夕若顿时兴致减半,无力地挥挥手,“都起来吧!”   刚想转身离开,却又好像想起什么事,又折了回来。她将手中的鱼食好似无意地撒进荷花池里,有些漫不经心:“你们都过来。”   “是。”宫女们都是不知道这位传言最是得宠的皇后心里是怎样的想的,惶恐的围上来。   “最近宫中可发生什么大事?”林夕若听着自己说话的语调,几乎有种想呕的冲动,这还是她吗?“本宫最近不常出来,如今觉得陌生极了,你们且说说这近来发生的事,若是本宫开心了,会赏你们的。”   “真的吗?”宫女们窃窃私语着,终是有个大胆点的宫女上前来道:“若说这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大的事倒是没有,小事啊,却是一大箩筐。最近皇上安排了一个女子住入宫中,可也不给名分,这身份呀,真是尴尬极了,大家私底下都议论纷纷的,说这女子莫不是皇上在外的……”   也许是那个宫女意识到自己的话题不怎么讨巧,继而话锋一转,“皇后娘娘,你看奴婢这张嘴,真是不讨巧,那女子不过是乡野粗俗之人,自然是无法与娘娘相比的。”   “无妨。”林夕若一个眼神示意,碧云会了意,忙上前将一两白银(相当于现在的80元~170元)放在了那宫女的手上。   那宫女立刻眉开眼笑的:“多谢皇后娘娘。”   其他宫女一见,也都是争先恐后的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林夕若顿时觉得耳边像水沸腾了一样。   “好了,安静点。”林夕若顺手指向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粉衣宫女,“你来说。”   那被指到的宫女倒没显得欣喜至极:“皇后娘娘,奴婢倒是不知道什么宫里的新鲜事,只是听闻宫外饥荒闹得厉害,百姓们甚至都起来闹事。乡亲们都没了饭吃,奴婢想起爹爹一人在宫外,只觉得凄惨至极,不知道娘娘可否允奴婢出宫,也好照顾那年迈的父亲。”   那粉衣宫女说着,竟不自主落了泪。   人群安静下来,气氛顿时变得凄清起来,林夕若也忍不住为之动容,想到自己的爹爹,自然是能够体会到其中的苦楚:“你父亲年迈,你这个做女儿的是该尽尽孝道,好了,本宫今日就允你出宫,你且下去,换新衣裳吧!”   “多谢娘娘。”粉衣女子忍住了泪,一脸感激之色。   林夕若目送她远去,随手又指了个宫女:“你说吧!”   “是。”这次被点到的宫女看上去年岁很小,像是新进宫的,脸上是还未褪去的天真和稚气,说话便也是口无遮拦:“原来皇后娘娘人也不是很坏,芸儿还以为和贵妃娘娘一样。不过宫中皆知皇上还是最宠皇后娘娘,也是奴婢们的福气呢!就是最近贵妃娘娘好像很得宠,真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喜欢贵妃娘娘而冷落了皇后娘娘。”   第三十九章:转身离去   “姐姐这是在谈什么呀?”远处的如妃拈着兰花指娉娉婷婷地走过来。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团着的宫女们行了礼,顿时安静不少。   “好了,你们下去吧!”林夕若挥了挥手,起身有些没好气道:“你是来做什么?”   “妹妹见过皇后娘娘。”如妃着一袭桃红色艳衣,妆容很是华贵,只是那涂抹的香气让人闻了着实不大舒服,“妹妹无聊,便来找姐姐聊聊天,想必姐姐在深宫中一定很寂寞吧!”   “你到底要说什么?”林夕若是没心情陪如妃一言一语的去琢磨,“贵妃若是没事,本宫就回宫去歇着了。”   “欸,姐姐别走。”如妃见林夕若要走,急急地叫住她,移着碎步走到她面前,故作神秘的道:“姐姐听说了吗?皇上新纳了一位美人,置在西苑,说是要给她皇妃的名分呢!”   “皇上纳妃是好事,多有新人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喜事一桩,难道贵妃不高兴吗?”林夕若听她这么一说,心知她的意图,吃味是难免的,但她也没笨到听别人说几语就跑过去大吵大闹啊!   如妃见她不动声色,心里着急,恨恨的搅动几下帕子,又接着道:“姐姐这是何话?妹妹当然高兴,只是,恐怕姐姐要遭殃了,姐姐可听说这水玉国国主看上了……姐姐的美色,向陛下讨要你吗?”   “妹妹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本宫身为一国之后,岂是能让别人所觊觎的?”林夕若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也没办法判断起真假,那么说着,心里却是小小的动摇了一下。   “那是当然。姐姐是一国之后,事关国家的尊严,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可近年来灾荒不断,百姓寻起来闹事,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的,难保水玉国不会趁火打劫。如今水玉国提了这样的要求,陛下恐怕也难以抉择,并且男人嘛,都是喜欢新鲜的,妹妹是替姐姐打算,还是尽早避避吧!”   如妃见林夕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心下得意,又接着道:“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去西苑看看,便知妹妹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荒唐!”林夕若冷冷的挥袖离开,“你以为本宫会信吗?!”   如妃站在原地轻蔑的笑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去。   “小姐,小姐——”碧云追上气冲冲离去的林夕若,“小姐慢点,奴婢要跟不上了。如妃不过是想离间小姐和皇后,小姐莫要生气,中了如妃的计才好。”   “我知道。”林夕若应了一声,又气恼地转身:“不行,我要去那西苑看看,要是他真,真的……”   这话好半天也没有下句,林夕若袖子一甩又气恼地往西苑走去,全然不顾后面跟着要命的碧云。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西苑的守卫见是林夕若,都是恭敬的行了礼,让出了道。   林夕若顺着铺排的道走到庭院深处,因为有着花草树木的遮掩,里面谈话的人并没有发现她。   “皇上,慧灵谢皇上为爹爹沉冤,之前慧心对皇上多有不敬,还请皇上原谅。”慧灵不好意思的笑笑,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莽撞感到羞愧。   “无妨。”夜宫昊见之前嚣张的女子如此温顺,不免觉得有些惊诧好笑:“誒,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去哪儿了?你不是说朕是昏君吗?”   “这……”慧灵为难的看了看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之前是慧灵不懂事,江湖儿女直来直去,皇上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只是皇上为民女的父亲平冤,按理说就是民女的恩人,便陛下处置好了。”   “呵呵。”夜宫昊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较真,倒真是可爱,一瞬间的错觉,竟然有种妹妹一般的温馨。   “皇上这是原谅慧灵了吗?”慧灵好奇的盯着夜宫昊的头上,“皇上,你头上有树叶诶!”   什么?夜宫昊本想伸手去清理,可转念一想,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罢了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慧灵倒是手快,想要帮夜宫昊弄掉那片叶子,无奈身高的比例实在不协调,弄了好几次也没弄掉,到最后一次不知为什么慧灵忽然笑弯了腰。   “皇上,你,哈哈——”   着实,那叶子偏偏在叶子家族中算是纤长型的,竖直的落在夜宫昊的玉冠上,勾在上面,又配上夜宫昊那张妖孽而又冰冷的脸,果真是不协调的。   ※※※   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便刺痛了林夕若的心,她怎么可能不认得。   因为隔得远,所以听的不大真切,但那嬉笑的声音传入林夕若的耳朵,心口一阵闷痛,碧云见状,拉了拉她的袖子,暗示她还是先走比较好。   林夕若却是笑着挣开了碧云的手,无声无息的落泪,直到地上。   这……就是你说的,你承诺的吗?   耳边如妃的那句话还在不停回响,男人啊!不都是喜欢新鲜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可眼前的这又是什么?如今是不是就打算将我弃之如敝履?   所以,你可将我当成一枚棋子,来巩固你地位的棋子,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那么“慷慨大方”的将我送出去是不是?   我算是看透你了!林夕若,叫你那么早心动,活该你心痛!   林夕若心痛的无法呼吸,趔趄了几步,眼泪早已干涸,竟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夜宫昊被这动静惊到,抬眼望去,却只看到飘过的一处身影,心下黯然,居然也没有追上去。   是啊!他毕竟是皇上,整个琉璃王朝的君主,他有他要守护的子民,可是要他让出最爱的女人……也许,他该静一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场局,这场戏,变得如此不单纯了呢?   ※※※   “是你?”林夕若慢慢睁开了闭合的眼睛,一张有些苍白的容颜便放大在她面前。   出乎人意料的是,醒来的林夕若显得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觉绝望。   “怎么会是你?”林夕若用一只手撑着半坐了起来,四周打量了一下,还好,是凤舞宫。   “碧云——”林夕若到也没纠结于“花叶熙为何会出现在她寝宫里”这个问题,唤来了碧云。   花叶熙见状,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她,又走了出去。   再看见她时,林夕若已经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妆容素雅,脸上是掩饰不下的憔悴。   “你要做什么?”花叶熙见她只是瞄了一眼自己又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拦在她前面问道。   “我做什么难道要你来管吗?”林夕若几乎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给他下了“坏人”这个定义,再想起他对落雪所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时当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欸——”花叶熙叫住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要去找他吧!”   “那又如何,关你什么事?!”林夕若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不过她倒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还有什么言语。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还对他心有幻想?!”   “谁说我还对他有幻想?”林夕若皱了皱眉,说出的话有点像一个响雷一样炸在平地上:“我自然要去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只是误会呢!不过若真是如我所看到的那样,我就休了他!”   啊?花叶熙没想到她想的是这样,掐掐手指,时间……快到了吧!于是勾起一个煞为好看的笑容:“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赌你和他的信任,若是他当真对你始终乱弃,你就跟着我如何?”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林夕若不知道他所想为何,回道:“莫非,你真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是啊。”花叶熙也没否认,爽快的承认下来:“我就是看上你天下第一美人的这张脸了,如何?反正你若是休了那夜宫昊,皇宫自然呆不下去了,水玉国好玩的东西也多,你倒可以考虑与我回水玉国。”   “莫非,你怕了?”花叶熙不知为何,平时冰冰冷冷的脸,竟出现了如同夜宫昊那样妖孽欠扁的笑容。   “别给我来这一招,我与你赌便是了,难道我还会输了不成?!”林夕若心知他是在耍激将法,却也答应了下来,可与此同时,心里是莫名的慌张,也或许,她也不能肯定。   “好,那我与你一同去。”花叶熙身子微倾,咳了几声,跟了上去。   落英缤纷,却还是春季,微风拂过,那一树的花瓣便洋洋洒洒落了下来,在花的盛季,凋零。   龙腾宫的那棵老树下,相拥着的男女,宛若一对璧人。   花叶熙不禁冷笑:“刚刚还和西苑的女子调笑,一转身却和如妃来逍遥,夕若,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得了,至少我可没有那么花心。”   林夕若没有答话,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一些画面,一道白光闪过,又什么都没有了。   第四十章:被拐水玉(补更)   “臣妃见过皇上。”如妃走到夜宫昊身边,示意宫人们都下去,行了礼。   “什么事?”夜宫昊心心念着被花叶熙带走的林夕若,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昊哥哥——”如妃忽然笑的有些苦楚,不同于往日的妖娆,“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这么多年了,你变了。”   “你也变了。”夜宫昊转过身,皱了皱眉:“你怎么穿了这衣服?”   “不好看吗?”如妃的眸子慢慢蓄满了泪:“是啊,我是变了,可为了你,我背了那么多的骂名,全心全意的为你铲除一切,你答应的,你明明答应的……”   “我答应的自然不会变。”夜宫昊叹了口气,不再看那已经与记忆中相差太大的面容:“我曾许你一世富贵,无比尊荣,这些,不会变。”   “我要的不是名分。”如妃无力地后退了几步:“你是喜欢上了她对吗?雪妃娘娘呢?你难道忘了你要做什么了吗?”   “夕若跟林家没有关系,她是她,她没有错。”夜宫昊话音刚落,一个权衡几天的决定再次清晰地浮上心头,只是千万种思绪交杂在一起,他心思有些乱,急匆匆地想要离开,如妃却突兀地抱住了他。   “那我呢?皇上,你又是如何的残忍……”   夜宫昊犹豫许久,终是没有推开,然而不知为何,一阵剜心刺骨的疼痛遍袭全身,下意识地想推开怀中的如妃,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有点像劣质的脂粉,意识就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而站在不远处的林夕若恍神了那么一瞬间,刹那间的记忆闪过,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却是满满的心痛。   许是不想再看了,林夕若身姿踉跄,竟也没有在意倚在花叶熙的身上,“带我走——”   “好。”花叶熙诧异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见庭中人没有注意到他们,悄悄地出了殿门。   “不!”林夕若似乎想到什么,甩开他的手:“我要去见落雪!”   “好。”见四下的宫人多了起来,花叶熙便放开了林夕若的手,想了想,应道。   两人一路到了温雪殿,各自想着心事,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连平常守夜的宫女都没了踪影。   “你,进去吧!”花叶熙站在宫殿的台阶下,停滞不前,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也或许,只是无法面对里面的人。   林夕若见他没有要和自己进去的意思宫,虽说疑惑,可也如她所愿,便径直推了门进去。   “皇后娘娘千岁——”除了花落雪,里面还有两个小宫女,都各自行了礼。   “你们出去吧!”花落雪像是料定她会来一般,屏退了那两个小宫女,也没起身迎礼。   “落雪——”林夕若看着花落雪,她的面庞不知怎么了竟憔悴了许多,“我要离开这里,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想再管宫里的是是非非了,我们离开好不好?”   “离开?”花落雪好像失神了一般,喃喃自语,又摇摇头,“怎么可能?这是我的宿命啊!我逃不开的,夕若,你可知道你是?”想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林夕若怔怔地看着她,“难不成那些事情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若说没有,你信吗?”花落雪摇摇头,“我是杀手啊,从小就被送进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培训,若说没沾过鲜血,又怎么可能?夕若,你不会懂的,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我想又怎样,我不想又怎样?你我终归是别人棋盘的一颗棋子啊!”   “那又怎样?”林夕若努力的想要说服花落雪,有着倔强固执的神色,“难道你就甘心吗?就算是命定的,也会改变的。”   “宿命吗?夕若,你还太天真,你的身份意味了你的不寻常,走吧,不要再回来,这里太危险,皇兄他会好好待你的,他是个好人。”   花落雪话刚落,林夕若刚思索她奇怪的话,后颈就一阵疼痛,便失去了知觉,依稀手心被花落雪塞了一个东西。   “你走吧!不要怪我,你会幸福的,离开这种复杂之地,但我真的从未害过任何人。”花落雪看着已陷入昏迷的林夕若,叹了口气,将人扶出殿外。   如她所料,那个人果然在。   花叶熙从她手上接过林夕若,满是担忧:“她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睡过去了,快走吧!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花落雪笑的温婉,这般看着花叶熙的背影一步步远去,终是贪心地叫住了他。   “叶熙,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你会记住我吗?”花落雪看着他愣住的神情,不可避免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忘了,没有用的棋子就该丢掉啊!这可是你教我的。”   没有声响,没有回复,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走吧,你该回去了。”花落雪深深抑住想要伸出的手,在还未落泪之前露出了一个极为完美的笑容。   花叶熙看了看她,又终是抱着怀中的林夕若匆匆离去。   ※※※   “臣见过陛下。”悄然的月色中,一名年轻的将领行了礼,在看到花叶熙怀中安然睡着的绝色女子时,皱了皱眉,   “马车呢?”   没等这位年轻将领开口,橙笑颖便从角落里牵着马车走出来:“皇上,你这是……?难道你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吗?可她是……”   橙笑颖的话说到一半便被花叶熙打断,“朕当然知道,她以后也会是你的主子。”   “皇上——”橙笑颖跺了跺脚,“她可是琉璃皇后,你若是带上她,得给我们带多少麻烦啊!再说她都已经是别人的皇后了,皇上莫非是被她这狐媚迷上了吗?”   “住嘴!”花叶熙恼怒的瞧着她道:“最近是朕太宠你了吗?记住你的身份,她是你的主子!”   “那姐姐呢?”橙笑颖固执的抬头道:“皇上难道忘记姐姐了吗?”   年轻将领担忧地抛了一个眼神过去,橙笑颖知意,只无奈地低头道:“是!属下知道了。”   卷二:雾里看花   第四十一章:巫族圣物   林夕若是在马车的颠颠簸簸中醒来的。   好半会儿,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心道是被花叶熙拐去水玉了。   不着痕迹的又将帘子放下,伸出右手,却发现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印上了一朵妖娆邪魅的曼珠沙华。   林夕若使劲搓了搓手,可那花又不像是染上去的,好像是从手心长出来一般,真是诡异极了。她悻悻地放弃了擦掉它的打算,听闻外面来人的动响,抬眼望去,是那日与她斗舞的妩媚女子。   “主子——”橙笑颖虽嘴上这么叫着,态度却不善,“该下来休息了。”   林夕若瞧了她一眼,刚打算下车,却又被那女子拦下。   “喏,戴上面纱——”橙笑颖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手去,真是,凭什么让她来服侍这个女人啊!   林夕若倒也没拒绝,听话的奇怪,轻巧的跳下马车,马车外的花叶熙脸色仍然是那一尘不变的苍白,俨然一个病秧子的模样,真叫她怀疑这样的人是怎么把她从宫中带出来的。   没多想,抬腿就往眼前的安来客栈去。   花叶熙视线停留在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心知她心里还耿耿于怀,自己把她悄悄带出宫的事,不做声,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女人,怎么这么嚣张?”留在原地的橙笑颖愤愤地咬咬嘴唇,想要发作,旁边的年轻将领望着她摇了摇头,橙笑颖虽说性子直爽,可毕竟在花叶熙身边呆了多年,知道点分寸,只能不满地走了进去。   “客官,你要点什么?”店小二看这终于来了点客人,赶忙殷勤地上前问道。   “来间包厢。”花叶熙看店内四处来的好奇眼光,望了望身旁戴着面纱的林夕若,欸,这副容貌就算是用面纱遮住,也只是更添神韵,果真是到哪儿都能引起轰动,改时,得给她易个容才好。   “好嘞。”小二领他们上了二楼,沏了壶上好的茶,又按照吩咐点了菜,下了楼。   整个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并且诡异极了。   “誒,你们怎么不说话?”林夕若微抿了一口茶水,茶水清淡,她也没什么兴趣。   “想说什么?”   “落雪呢?”花叶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让林夕若想起他和花落雪将自己敲昏,悄悄带出来的事实,又变得气恼起来,“是不是你们合谋把我骗到这儿的?她在哪儿?我要见她!”不过她也貌似忘了,当初她可是求着花叶熙带自己离开的。   “你这个女人!”没等橙笑颖先开口,那个年轻将领便颇为愤愤不平地道:“陛下为了你,不知惹了多少麻烦,你还如此忘恩负义!”   “你?”林夕若看着面前有些熟悉的男子,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何人,不过也是不甘落后的反驳回去:“谁要他的好心!莫名奇妙的把我打晕,我是要离开,可又没说要去水玉国啊!”   “曾将军,够了——”花叶熙看林夕若这副气嘟嘟的模样,刹觉得可爱,便也没阻止两人,看她是真有些生气了,赶紧来打个圆场。   曾将军?林夕若琢磨着,曾这个姓,好像是水玉国一个大族的姓,世代守护水玉国边疆,呃……林夕若想着想着忽然愣住了,“你爹该不会叫‘曾诚’吧?”   “你怎么知道?”曾永嘉脸上一副别扭的神情,一点也不像那个传说中攻无不胜的水玉大将军,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呃……林夕若又是一阵发呆,难道她要告诉他,昔日水玉与琉璃边疆一战,两军争持不下,财物俱损,她在金殿之上献上灭敌大计,一举将水玉打得溃不成军吗?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却是当时领军水玉的正是曾老将军——曾诚,曾老将军半生戎马,从未受过如此败仗,后来又听说因为此一战,曾老将军身心俱损,辞去官职,终日在家郁郁寡欢,乃至一病不起。   而曾永嘉正是为了解决父亲的心病,屡次提议攻打琉璃王朝,可谓说和她林夕若是结下仇了。   对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林夕若揉揉太阳穴的位置,她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仇家啊!不过林夕若着实是不知道,曾永嘉和橙笑颖早就将她视为肉中钉,眼中刺了,而之所以没动手,不过是花叶熙处处护她。   “好了,别让菜凉了。”正当林夕若思绪飞走的当子,菜已经上来好久了,花叶熙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嗯。”林夕若揭开面纱,味道虽清淡却也符合她的口味,性子一来,自然是顾不上形象了。   然而等她满意的吃饱喝足,抬起头后,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顿时,林夕若都有找个洞钻起来的想法,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的神色,“你们怎么不吃啊?”   “你是三天没吃饭吗?看着你就没食欲!”橙笑颖狠狠瞪了她一眼,真是不知道,主子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粗鄙的女子!   林夕若闻言轻勾朱唇而坏心刹起,在大家还没缓过神的工夫,绕到橙笑颖身后,轻轻一拽,将那斗篷拽了开来。   “落雪?”林夕若看着那张与落雪极其相似难以辨认的面容,又看了看她的眼睛,终才想起落雪说过她有一个妹妹,没想到居然是橙妃,“你不是她,你是她妹妹,对不对?”   “戴起来吧!”花叶熙淡淡开口道:“对了,等刻你给她易个容,你自己也换副容貌好。”   见花叶熙并没有责备林夕若的冒失,橙笑颖更多了几分怨恨,却只能委屈的将面纱戴好。   ※※※   “好了。”没多会儿工夫,橙笑颖放下手上的丹笔,看看她头上那招摇的钗子,伸手拔了下来。   “你做什么啊?”林夕若毫不客气的伸手将钗子夺了回来,她现在因为橙笑颖是落雪的妹妹,刚刚易容时候使的坏她也忍了,可是现在她居然动了那个自己最宝贵的钗子,那可是姑母亲自给她戴上的,既然她敌意这么分明,那她也绝不会忍让的!   “你手上是什么?”橙笑颖也懒得与她争辩,而有一道红光闪过,她心一紧,一把拽住了林夕若的手。   林夕若挣扎不过,索性摊开了手心,“有什么好看的!”   “舞弦琴心?你对姐姐做了什么?”   “姐姐?我看你们才不是孪生姐妹!落雪那么温柔,怎会有你这个泼辣的妹妹?”林夕若看那张与花落雪无异的面庞,愈发觉得别扭,她和落雪的差别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是落雪给我的,我才没有你那么……”   “怎么可能!这可是巫族的镇族之宝,若不是你耍了诡计,怎么可能得到?”橙笑颖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说着手心冒便冒出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阿若!”见那火焰越靠越近,远来的花叶熙虽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却不能立刻到林夕若身边挡下那致命的一招。   林夕若紧张的看着她,脸上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炽热的火焰散发出灼人的光芒,这时,一阵更加耀眼的光芒散发出来,而来源却是她的手心。   妖艳的曼珠沙华越开越大,柔美的花瓣渐渐舒展开来,从林夕若手心慢慢浮起,落在地上,瞬间长大,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   红光散落在花的四周,围绕着花心越转越快,竟浮出了人形。大约是五六岁女孩的模样,一双弯弯的狐狸眼,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你是谁?”林夕若惊讶的看着那张与自己幼时无异的容颜,出声道。   “灵犀?”花叶熙也是露出了惊喜之色,“你是灵犀?”   曾永嘉和橙笑颖摸不着头脑,都是不知所以,继续看着,发着呆。   “你这坏女人,想要干什么?!”女孩一脸警惕的瞧着橙笑颖,转过头来,对着林夕若却笑的开怀,“姐姐,我就是你啊!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的,你别怕。”   “你是我?”林夕若念着这跟绕口令一样的句子,皱起了眉,“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手心上?”   “姐姐,我们遗失了好久,分别了好久,小若不会离开了。”女孩身子娇小,却穿着拖地的红色长裙,魅惑的容颜上有清纯的双眸,“小若要休息了,我就在你的身体里。”   女孩说完这句话,又恶狠狠地瞪了橙笑颖一眼:“你要是再敢欺负姐姐,小若必让你生不如死!”   “喂!”林夕若还想问个究竟,地上的花瓣飞卷起来,缠住小若的身体,红光乍现,钻进了她的手心。   “你到底是什么人?”橙笑颖看着她手心仍然妖冶的曼珠沙华,若不是那满地的花瓣,真好像是一场梦一般,“舞弦琴心怎么会与你结契?”   “舞弦琴心?”林夕若没好气的收回手,“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笑颖,你过了。”花叶熙冷冷开口:“到底怎么一回事?真当朕是空气吗?”   “笑颖不敢。主子自小在水玉长大,自然有所不知。很多年前,巫族只是一个小部落,因为奇缘得到了传说中的上古三大神器之一——舞弦琴心,然而这神物是有灵性的,当然不肯与凡人结契,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圣祖与之达成了条件,于是舞弦琴心每届选择纯净的少女作为巫女,并融于一体,手心便会有这样一个印记。”   “这一届的巫女不是落雪吗?”花叶熙虽然不了解这其中的渊源,但对巫女之事,还是有所听闻,开口道。   “是,正是姐姐,按理说姐姐还在,除非姐姐自愿交出舞弦琴心……再者说,林姑娘并非巫族之人,而这舞弦琴心却还认了主。”   “属下知道,也许有一个人能够为皇上解惑。”一直默不作声的曾永嘉看大家一脸纠结之相,出声道。   第四十二章:相忘江湖   “你说的可是曾老将军?”   “曾老将军?”他不是已经卧床不起了吗?后面这句话林夕若当然没敢说出去,看橙笑颖一脸得意,不想告诉她的样子,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和巫族又不知道扯了什么关系,这个什么圣物我看也蛮好使的,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还招摇地挥了挥手,手心里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格外引人注目。   橙笑颖愤怒地看着她,花叶熙这时却是开口帮着林夕若道:“阿若不是外人,你且说吧!正好朕也感兴趣的很。”   “嗯。”橙笑颖本是不乐意,可又不甘心舞弦琴心落到林夕若手里,又加之花叶熙开口,便全盘托出:“曾老将军其实也是巫族之人,因为上一代的曾氏传人只生了曾老夫人这么个女儿,为了有人传宗接代,便为曾老夫人设擂台,招夫婿。当时巫族每届的祭司都要出外历练,曾老将军便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曾老夫人,刚刚好成就了一段佳缘。”   “我爹和我娘?”曾永嘉虽没想着会是这样的渊源,却也没有很大的疑惑,幼时的那段经历他早已知道父亲的身份非同寻常,只低声道:“原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从前怎不听你提起?”花叶熙睫毛微垂,看不出表情,好像毫无喜怒哀乐一般:“朕闻巫族族规极其严格,族中之人皆不得与外人成亲。”   他想起了母妃,心里的一潭水便好像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母妃违反族规,与族人决裂,可还是没能够换来一片真心。   “笑颖绝没有想瞒皇上的意思。曾老将军不想曾少将军涉入这浑水,这才千般嘱咐不要说出去,可如今出了这事,恐怕是巫族要再生大变故了,笑颖自是不敢再隐瞒,再者说曾少将军体内的血脉已经不纯,丧失了大量巫族灵力,与正常人是无异了。”   “巫族之人的确不能与外族之人通婚,否则会受到重罚,宜妃娘娘受到了水玉老国主的庇护,所以无妨,而曾老将军和曾老夫人却是饱受威胁,几处藏匿,对外界只说是环游去了,后来巫族灭族,曾老将军因为在水玉国而逃生于那场大劫难,不过曾老将军也因为灭族之恨一病不起,哪是因为一场小小战役!”   “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还要跟你们去水玉国才能弄清楚事情?”林夕若撇撇嘴,也有些佩服自己,这么多诡异的事,居然还能这么从容,不过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我要歇息去了,不管你们了!”林夕若打了个哈欠,往三楼(上房)走去。   然而林夕若不知道的却是在她走后,一支洁白的白翎箭“嗖”地一声穿透窗户,深深地扎进了柱子里。   “走?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花叶熙摇摇头,拔下刚刚飞进包厢柱子上的一支白翎箭,顺手解下上面的密信,笑了半晌:“这个夜宫昊可真是不简单啊!”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吗?”橙笑颖凑上前去看,然而花叶熙掌心一团火焰冒出,那纸条瞬间化成了灰烬。   “没什么,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水玉国了。”花叶熙转了几下手腕,“那就去山庄吧!”   “是。”橙笑颖答应的话音还没落,花叶熙一个移步,却已经到了她的跟前,纤长的手指掐住她雪白的脖颈,话语中透露着危险:“你的一举一动都别妄想会瞒过朕,姽婳,你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陛下,笑颖绝无此意!”橙笑颖看着面前这个笑得无害的男子,心里阵痛:“笑颖一时莽撞,却也只是为了巫族和水玉着想啊!”   “圣上——”曾永嘉抱拳道:“姽婳护法一直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的,并且为了一个异国的皇后,不值得啊!”   “闭嘴!”花叶熙松开了手,眸子流转,一瞬之间又回到了位子上:“她就是朕,你们若是对她不敬,便是对朕不敬!倘若你们损了她一根头发,朕必让你们生死不能!”   “是。”橙笑颖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笑颖知道了。”   曾永嘉一旁看着,想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那就好!”花叶熙两个瓷瓶从袖中飞出,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橙笑颖和曾永嘉的手上,“这个月的解药。”   说完,也走出了房门。   “哈哈哈——”橙笑颖忽然怆然地坐在地上,悲戚地笑了起来,“皇上,我到底算什么?”   “姽婳——”曾永嘉伸出手扶起她:“他毕竟是主上,你以后还是不要再逆了他的意了,那个林姑娘好像在主上心里很重要,还是避避她,不要招惹她吧!”   “那我算什么?”橙笑颖执拗的扭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泪珠,“算了,主上曾经教过我,杀手不能动情,如今我自作自受,又能怨谁呢?”   曾永嘉看着她这般一跌一撞的走出了房门,藏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   “咚咚咚——”林夕若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赶忙将那只凤钗藏到了袖子里。   “进来吧!”林夕若看着花叶熙走到他面前,那苍白的面容不知怎么的令她感到心疼,有些话自然而然的就脱口而出:“你面色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夕若这是在心疼我吗?”花叶熙微咳了几声道:“刚才让你受惊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二次的。”   说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花叶熙肯定了之前心中的猜测,对,她一定是阿瑶,他的阿瑶。   “啊,你说今天的事啊?不碍事的,我都忘了,反正得了这么个宝物,不还是我占了便宜吗?”林夕若笑得开怀,转而又担心地的说:“你没把她怎么样吧?真的不关她的事的,我想她只是紧张落雪罢了,妹妹担心姐姐,不是很正常吗?”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又不是没看出来橙笑颖对花叶熙的感情,如今这时候,她实在是不想再添一个敌人了。   “你好好休息。”花叶熙嘱咐了一句,悄悄地把门关上,走了出去。   “诶——”送走了花叶熙,林夕若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重新从袖子里取出那只凤钗,或许是触景生情,忍不住想起了那日他与她大婚的情景,戏谑的容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慢慢沉沦。   兀的想起一句话: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想必是喜欢上他了,心口传来强烈的疼痛提醒着她爱的存在。日子怕是不多了,就算有他陪在身边又怎样?也不过是徒添留恋和不舍罢了。   后宫如林,又岂能允许她一枝独秀?她是自私的,与其奢望他始终如一,却还不趁早转身离去,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林夕若想了半晌,将钗子小心翼翼地收好。   大概,她与他再也不见好了,不如乘这些剩下的时光,好好游历一番,也算不枉此生了。   夜,慢慢侵袭开来。然而林夕若不知,琉璃皇宫中早已因为她的离去乱成了一锅粥。   第四十三章:东窗事发   “赶紧把熏香倒了。”如妃身着华服,走到宫人身旁喝道。   “是。”宫女小心翼翼的掀开熏香炉子,捧了出去。   如妃看着宫殿里重新升起一抹新的熏香,这才满意地离去。   伴着熏香的燃尽,一股香味飘荡在宫殿里,似有似无,却仍然遮盖不了一室的荼蘼之气。   这,是哪儿?夜宫昊睁开眸子,却觉得头痛欲裂,至于发生了什么,也是一片迷茫,自从登上帝王宝座之后,是很久也没这样过的无所适从了。   “来人啊!”夜宫昊揉了揉头上的穴位,刚想叫人,抬头却见如妃端着早膳进了门。   “你怎么在这儿?”   “皇上是不记得了吗?”如妃娇媚地笑笑:“早膳快凉了,皇上还是早些用吧!”   “你耍了什么手段朕不知道,可你以为朕是三岁的孩子吗?”夜宫昊兀地打翻膳食,滚烫的粥洒出来,菜肴溅了一地,“你若安分些,朕会好好待你,可你却动了这些歪心思,那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了!”   “皇上——”如妃没想到他反应怎么大,吓得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指甲却是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滴出血来也浑然不觉,“皇上,臣妾一心爱慕皇上,怎么会动什么歪心思,难道喜欢皇上也是错了吗?”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对若儿起了心思,你动的诡计,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故意引若儿去看那般的场景,这般狠毒的心肠,朕当真是不能再纵容你了!”夜宫昊虽然想不起来这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还是记得之前的事,便猜了个七八分。   若儿,又是若儿!如妃气得咬牙切齿,可看上去只有一个痴恋女子的可怜,“皇上,难道你的眼里就没有我吗?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那样的诺言啊!”   夜宫昊并没有回答,只是俶尔想起了母妃,母妃终生痴爱父皇,可父皇却连正眼也没有好好看过他们,他怨恨,却不懂父皇既纳母妃,又为何将他们丢在深宫不闻不问。   于是便没了言语,心中一动,若儿,对了,他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急急出了殿门,也只留下那一句彻底令如妃绝望的话语:“若是若儿有什么事,便由不得朕了!”   ※※※   “奴婢参见皇上——”门口的碧云见是夜宫昊,屈膝行了礼,“皇上有什么事吗?”想到自家主子至今还没回来,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拦住夜宫昊。   “你家主子可在吗?”   “皇上,主子她正在休息,她说,她现在不想见人。”碧云看夜宫昊这么着急的神色,又想到小姐的不正常,猜是他们两闹了别扭,便随意扯了个谎。   “朕就知道若儿一定是生气了。”夜宫昊喃喃自语着,更加心急,“那朕就更要见她了。”说着,便往里边去。   “欸,皇上——”碧云见这个样子,赶紧跑到夜宫昊前头,跪了下来道:“皇上,碧云奉命行事,莫要让碧云为难啊!娘娘她会怪罪的。”   “无妨——”夜宫昊只道她是怕林夕若责怪,抬腿便往里面去:“只说朕见她,你拦不住便好,还不引朕前去,莫非是有什么瞒着吗?”   “碧云不敢,奴婢这就带皇上去。”碧云本就心虚,听夜宫昊这么说,额头上冒出了滴滴汗珠,见事已至此,只好领着夜宫昊进去,暗中也只能祈祷佛祖保佑了。   “谁啊?!”慢慢走进内殿,一道慵懒的女声响起,俨然是林夕若的声音。   “若儿——”夜宫昊急急地刚想踏进,林夕若不悲不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皇上大驾这凤舞宫可是有什么事吗?”林夕若背对着他们,用梳子慢条细理地梳着头发,“碧云,我不是说过不许有人打扰吗?你怎么如此办事不力,再这样,我可是要将你贬去洗衣房了。”   “若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夜宫昊见她如此,虽说感觉有点怪,可也说不上去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也只归于她生气吃醋了,“我和她没有什么的……”   “皇上需要解释什么呢?”林夕若轻轻将头发挽起,挑了钗子簪上去,回过身来,一步步走过去,看上去端庄典雅:“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圣安。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夜宫昊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林夕若再次打断:“碧云,送客!”   “是。”碧云为难的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皇上,“皇上,娘娘她心情不好,您不要怪罪……”   “算了,朕走就是。”夜宫昊转身之前深深地看了林夕若一眼,唇角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林夕若大缓一口气,转头却看见碧云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你是谁,你不是小姐!”十分肯定的口吻让花落雪不得不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小丫头。   “好个聪明的丫头!”那与林夕若一般样貌的女子见她已经明白,便也不再隐瞒,只是无奈人多口杂,并没有坦诚托出,笑道:“你家小姐如今不见了,若是被皇上发现了,不只是你,连你家小姐也得受牵连,她如今已经离开了这国都,为今之计,得先瞒下去才好。不过,你要是贪图富贵,大可以去皇上那里举报我。”   “碧云才不是那种人。”碧云一板一眼颇为认真地说道:“小姐向往自由,自然不甘束缚,我当然会帮她,只是,你又是什么人?小姐现在人到底在哪儿?”   “她在安全之处。”女子悠闲的坐下来,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抛出了一堆的问题,回答说:“这时日我们也怕是瞒不了多久了,寻个合适的契机,我带你一起去找你家小姐便是。”   “嗯。”   女子看这碧云应承了下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说实话,她对碧云熟知不甚,也没有什么把握来确定这丫头的忠心。   “誒,对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家小姐呢?”女子抚上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在确定没问题后才放心下来,又颇为自信地道:“要知道,我的易容术,这天底下是没几个人能认出来的。”   “呵呵呵——”碧云忽然笑了起来,犹如银铃一般的清脆:“你难道是不知道吗?小姐她可是不会梳头发的,我刚刚看你动作如此娴熟,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家小姐!”   女子听她这么说,本是想跟着她笑,心下却传来不好的预感:“不好!”   “怎么了?”碧云笑得正开心,也停下来,紧张的看着她。   “如此说来,岂不是夜宫昊也知道这事?那恐怕是没多少时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走了,大概就在今明两天了!”   “这么快?”碧云话音还没落,门外就传来了夜宫昊的声音。   “若儿是在聊什么这么欢快呢?”依旧富有磁性,可那声音在碧云和女子听来倒像是催命符。   “奴婢见过皇上。”   “你且下去。”夜宫昊支开了碧云,直勾勾的盯着林夕若,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不说不见的吗?”林夕若被他看的发毛,却还是对上他的眸子,淡然无意,“与其来臣妾这儿吃闭门羹,却也不如去烟霞宫,那儿自有皇上的温玉软香。”   “若儿——”夜宫昊听她这么说,语气又软下来,“若儿,你信我,那不过……”   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熟悉又陌生,想起她种种不正常,又带上了怀疑的语气,近身道:“若儿这是用的什么香?为夫从不知若儿竟学会了绾发!”   无意间的拂过林夕若的发梢:“这么精巧的发饰恐怕是要费好一番功夫吧!”   花落雪下意识的挣脱出来,也不是有意还是无意,夜宫昊的另一只手正好按在她的穴位上,令她动弹不得。   第四十四章:灵犀山庄(1)   “咚咚咚——咚咚咚——”花叶熙走到林夕若房门前,连敲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阿若,你在吗?”花叶熙张望着,好半会儿冒冒然的踹开了房门。   看到床上的人儿安然的睡着,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   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臂:“该起来了,我们要走了。”   “嗯——”林夕若呢喃几声,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差点打到花叶熙,十分不情愿的转过身去,“不要打扰我!”   花叶熙轻笑,灵巧地躲过她的“袭击”,想了半会儿,又将橙笑颖叫了进来。   “主子。”橙笑颖半膝跪下,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林夕若,有些不明所以:“主子,这都要出发了,林姑娘怎么还不起来!”   “无妨,她贪睡,你帮她将衣服穿起来,不要惊醒她。”   天哪!她看到了什么?橙笑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笑的这么温柔,即使是对姐姐,也没有过如此的表情。   他……当真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吗?可是,她有什么好的?!橙笑颖愤恨地想着,却又无可奈何,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那么不知道分寸,偏偏主上却还喜欢得紧。   橙笑颖恨恨的想着,嘴上却是乖巧的应承着:“笑颖知道了。”   “那好。”花叶熙转身走到门外,却又回头,颇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昨日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抱歉。”   橙笑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可纵然是这样一句话,也让她心里犹如喝了蜜一般甜,回味好久。   等回过神来,房门被风吹得重重地关上,萧条冷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存在过。   橙笑颖微叹了口气,娴熟地帮林夕若整好长裙,一边却是想着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   大概,自他如天神一般地降临在姐姐和自己的面前时,就注定了这一生纠缠的爱恋。   可惜他没有心一般,眼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霎时有点羡慕起眼前的林夕若起来。   “你的命可真好,一出生就注定了尊贵的身份,成为命定的皇后,还被那么优秀的男子倾慕着……”橙笑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然而林夕若睡的正香,自然是不可能听到这些话的。   “弄好了?”等在楼下的花叶熙看着橙笑颖若有所思地走下来,问道。   “嗯。”橙笑颖好像刚从梦中惊醒一般,抬头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花叶熙点点头,往楼上走去,与她擦身而过。   橙笑颖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伫立好久,才收回了飘远的目光,视线落在楼下正看着她的曾永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我们去门外等着吧!”   “好。”曾永嘉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回过神来,呆了一下,也跟着出了店门,走到马车旁。   虽说橙笑颖易了容,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戴上了黑色斗篷。   两人没什么话,直到花叶熙抱着林夕若走来。   “主子,灵犀山庄的人接到消息,已经在路上接应了。”橙笑颖牵过另一辆马车,想要接过他怀中的人,“主子,林姑娘还是由笑颖来吧!”   “不了。”花叶熙摇摇头,低下头,眼眸中的温柔能滴出水来,“阿若好动,在梦中都不安稳,免得弄伤了她。”   “是。”橙笑颖不着声色的收回手,掀开车帘,“主子,请——”   花叶熙小心翼翼地将林夕若安置在马车上的软垫上后,瞥了一眼橙笑颖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心不在焉?”   “主子——”橙笑颖有些犹豫,但还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主子可否到一边来。”   花叶熙瞧了她一眼,扣着手中的白羽扇面无表情:“何事?”   “是。”橙笑颖微微颔首,心却道他心心念念那个林夕若,不觉悲戚极了,语调也是慢了下来:“是这样,笑颖给林姑娘换衣的时候,看见她的肩上有火凰印记……”   “我知道。”花叶熙羽扇一闭,带着病态的眸子转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所谓天命凰女,却又有几分真假?”   “天命凰女?”橙笑颖眉头紧皱:“那皇上可听闻过当年圣物舞弦琴心与巫族祖先的约定?”   “嗯?”花叶熙语调变得懒散起来,耐人寻味:“那你倒说来听听。”   “上古神器都是有主的,舞弦琴心自然也不例外。她的主人被贬到凡间,而她随之下凡一同历劫,就是为了在历劫之时助她的主人一力,奈她下了凡只是一把普通的七弦瑶琴,又因天劫折损太多,茫茫人海,无得踪迹,便与巫族祖先定了这样一个规矩……”   橙笑颖停顿了半晌,又道:“那便是巫族上下都要效忠于舞弦琴心的主人,并且每届族长登位之后,都要设法搜寻主子的下落……”   “你说的是阿若?”花叶熙轻笑出声:“我如今是你主子,而阿若也会是你的主子,你自当效忠于她。”   “她身上有那火凰印记,如今舞弦琴心又宿于她体内,想来就是了。”   望着花叶熙走上了马车,橙笑颖也跟了上去,只是思绪飘了好远,凰女现世,难道新一场浩劫又要来了吗?   ※※※   冷清的宫殿里,通往外界的宫门紧闭,稀少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   “贤妃娘娘,都是碧云不好,是碧云和小姐连累了你……”碧云看着榻上脸色甚是苍白的花落雪,泪珠不禁落了下来,满是自责的神情。   “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宿命啊!”花落雪想要伸出手,去擦干碧云脸上的泪珠,无奈连指关节都僵硬了起来,无力的又垂下去。   “贤妃娘娘不要乱动了,伤刚刚好些……”碧云担忧地望着她,同时又不免充满了对夜宫昊的怨恨:“皇上怎么这样狠心?还好小姐已经走了,要不然以后肯定也是在劫难逃,只是连累贤妃娘娘。”   “能怨谁呢?”花落雪轻轻地摇了头,笑得有点苦涩:“我本来就是死士,终身效忠于主上,性命亦付之,至少还能令他记住我……”   说着,思绪又不禁飘回到前日被夜宫昊发现的时候。   “皇上不喜欢吗?”花落雪的身子被夜宫昊圈住有些僵硬,面色却仍与往常无异。   “自然好。”夜宫昊邪魅的狐狸眸子望过去,语调一转:“只是人换了新的就不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花落雪想要挣开夜宫昊的怀抱,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夜宫昊猝不及防的点了她的穴道,顿时一种钻心的痛遍布全身。   花落雪跌坐在地上,抬头对上夜宫昊邪魅的眸子,心下一颤。   “你到底是谁?休想再装了,若儿到底在哪儿?!”   阴冷而又不带感情的语调传入花落雪的耳朵里,心知是逃不过了,勉强撑着站起来,却是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夜宫昊身形一闪,瞬时掐住她纤细的脖子,“若不说出来,朕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琉璃国主当真是多情啊!”花落雪露出了原先的声音,也不再隐瞒,顺着发侧将人皮面具撕下来:“那当初又为何步步精心设局呢?”   “你?”夜宫昊见是花落雪,心下了然,倒是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对她的钳制:“原来是你,当初水玉和亲,花叶熙将一名死士封了公主,纵容你们便当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如何敢轻视琉璃国主?”有大口血迹自花落雪唇角流下,心道是被点了死穴,也没抱着求生之心:“国主手段狠辣,不容人小觑,只是琉璃国主口中声声若儿,却又有几分情义?”   “她知道了?”夜宫昊明显发了怔,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身在命运漩涡中央不得逃脱的无力感。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会对一枚棋子不忍心?   “宣太医——”夜宫昊想了半晌,又下了道圣旨:“从今日起,皇后抱恙需要修养,嫔妃们均不得打扰;贤妃以下犯上,幽禁思过!”   ※※※   思绪慢慢拉回,花落雪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碧云,轻笑道:“无妨的,帮我把那边抽屉里的檀木盒子拿过来。”   “是。”碧云止住眼泪,好奇地走过去,将盒子拿了过去。   “帮我打开来。”花落雪挣扎了几下,却只有几根手指能动,终是放弃了。   “嗯。”碧云点点头,又见里面是一个更为小巧的盒子,小心地拿了出来放在花落雪的掌心。   “帮我倒杯水吧,我有些渴。”花落雪支开了碧云,望着她渐远的背影,轻轻地打开了盒子,一枚玲珑的丹药静静地躺在其中。   叶熙,来世再见。只愿来世,再也不要遇见你。   花落雪勉强吞下了丹药,依稀感觉嘴角有液体滑出,钻心的疼,然而一抹笑意却慢慢浮现。   第四十五章:灵犀山庄(2)   清晨的阳光透过帘子慢慢渗透进来,林夕若手指动了动,半迷糊的睁开眼,可刚睁开一条缝,睡意顿时就吓得无影无踪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林夕若尽可能地远离花叶熙,无奈马车总共也就那么大,身子紧紧贴着马车边缘,一脸警惕。   花叶熙看着原本安然睡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兀地坐起,眼底浮上了笑意:“你说呢?”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林夕若低头看见自己的衣服不知怎的被换了,更加夸张的指着他。   “我好心救你出来,你难道不该报答我吗?”花叶熙看她越想越夸张,也没什么辩解,不着痕迹地躲过她的攻击,顺手掀开车帘:“该下车了。”   “哼!”林夕若看着轻巧跳下马车的男子,也想装作潇洒的下去,可脚刚到边缘就有些抖了,真是,没事修那么高做什么,欺负她不会武功么?   花叶熙见她如此为难的样子,好笑的拉住她的手,顺势拽下来。   “喂!”这时林夕若纵然有再好的定力,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惊慌,因为大的力度,崴了脚,一时只得靠在他的怀里,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是罪魁祸首,便十分心安理得的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灵犀,他的灵犀……花叶熙旋即握上她有些冰冷的手,浮上笑意,慢慢扶着她走进了山庄。   “这儿是哪儿?”林夕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好幽静的地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这里貌似还是琉璃的地界吧!你怎么在这有这么大的山庄?”   未曾得到答复,已经步入了一座阁楼。   澄澈的湖水宛如一面平镜,几朵淡粉色的莲花漂浮在上面,靠着湖边的不知名的草长得很茂密,顺着前院铺排开来的是几朵十分罕见的花。   “灵犀阁。”林夕若有些恍神,为什么感觉好熟悉呢?   “奴婢见过主子。”刚进了内院,整整齐齐一字排开的婢子就恭敬的行了礼。   “他们是做什么的?”歇息了好半会的林夕若有了精神,勉强能够自己站起来,一脸警惕的盯着他:“你该不会是想弄一堆人来监视我吧!”   “你是这儿的主人,怎么能叫‘监视’?”花叶熙好笑的揉揉她的头发,“自然是来服侍你的侍女,倘若嫌了人多,挑几个喜欢的便好。”   林夕若没了声响,却是打量着眼前的一群人,人群便如同沸水开了锅一般闹腾。   “主子,奴婢吃苦耐劳,愿意跟在主子身边。”   “还有奴婢,奴婢一向忠心,绝不会背叛主子……”   ……   山庄的人早在路上听闻一向无情的庄主对这位陌生女子的宠爱,识得时势的人便知跟在林夕若身边能享得荣华富贵,也说不定一个不巧儿,就能被庄主看上呢!   “我一个都不要!”林夕若烦的头疼,使劲摇了摇头,没好气地走进去:“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不能自理,哪有那么矫情!”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花叶熙料想她这般,也没再劝,拍拍手,一个黑衣女子跪倒在面前。   “你是谁?”林夕若好奇的低下头去,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让她浑身一震,跳到花叶熙身后去:“是个冰美人啊!”   “属下叫‘云瑛’”女子见她这样做,花叶熙却不恼,反而露出少有的宠溺,心下知这女子该是山庄女主人,恭敬地抬头:“云瑛见过主子。”   “怎么又是‘主子’?”林夕若绕到花叶熙前边,狡黠的笑笑:“你该不会把她给我当侍女吧?”   “那若儿可喜欢?”   林夕若听他这般说,心里打着算盘,刚想拍手叫好,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懊恼的垂下头道:“我喜欢又能怎么样,她是你的人,我才不要别人的人呢!”   “她跟了你,自然是你的人。”花叶熙猜到她顾虑什么,只觉得可爱,食指和中指微动,一枚小药丸飞进女子的嘴中:“云瑛,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你不必再受我管制,对她忠心耿耿,你可知道?”   “云瑛谢新主子。”跪在地上的黑衣女子自然知道那药丸是做什么用的,感激地对着林夕若拜了一拜。   “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必理睬他!”林夕若见云瑛犹豫的看了看花叶熙,心下想着,这花叶熙还真是作孽,也不知是个什么厉害的主,还是早些逃出去。   云瑛看花叶熙默许的神色,自觉地站到了林夕若身后。   等已经见不到花叶熙离去的背影时,林夕若才故作神秘的把门关上,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云瑛,你在这山庄多久了?”   “回主子,山庄之人皆是从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收养了。”   “这么久啊……”林夕若摇摇手:“别叫我‘主子’‘主子’的,跟我原先的侍女一样,叫我‘小姐’便好了!”   话锋一转,林夕若拈着袖中尚有温度的凤钗,叹了口气:“这庄子这么大,想必是有不少女子吧!”   “小姐不必担心这个,庄主他阴晴不定,从未宠幸过任何一个女子,小姐算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女子。”云瑛猜想她是怕宠爱受到威胁,笑道:“并且在小姐来之前,这‘灵犀阁’是个禁地,擅自闯进的人都是格杀勿论。小姐被安排住在这儿,何况庄主刚才如此宽容,是真心待小姐的。”   “呃……”林夕若看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越说越偏,无聊地玩着手中的夜明珠:“你家庄主一直都在这儿吗?”   “那倒不是,庄主只是偶然过来,平时主要的生意都是橙姑娘负责的。”   “橙笑颖?她是做什么的?”   “小姐认识她?”云瑛向来开门见山,不做掩饰:“小姐未来的时候,庄主虽不近女色,但也有几个得力助手,橙姑娘便是庄主少来亲近的几个女子之一。本来,我们都想着,这橙姑娘该是庄子的女主人……”   云瑛说了半刻,看林夕若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气恼,赶忙住嘴:“若是小姐不爱听,云瑛不说便是了。”   “为什么不说?”林夕若这时抿了口茶,差点没笑得喷出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吃醋了吧?我又不喜欢那个病秧子。”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云瑛一皱眉,上前小声地说道:“庄主不许任何人说他的病,在庄子里,可是个禁忌。”   “那是事实啊!”林夕若撇撇嘴:“你吓成那样做什么?”   云瑛见她这般没大没小,更料想花叶熙宠她之致,想到她刚刚说过的话,颇为不解的凑上来:“小姐不喜欢庄主?庄主那么优秀,莫不是在开玩笑呢!”   “优秀?”林夕若又问道:“那,那你呆在这山庄这么久了,可知道他身份吗?”   云瑛迷茫地摇了摇头,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叫嚣的声音。   “林夕若,你给我出来!”   “谁啊!”林夕若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些,“砰”地打开了门。   熟悉的容貌,绝色倾人,林夕若漫不经心的扶好头上的钗子:“你来做什么?这么没有教养,该跟你姐姐好好学学,小心嫁不出去!”   “你!你还好意思说,姐姐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这样?!”橙笑颖后边跟着一个小丫头,见她这么说,拉了拉她的衣角。   “总之,你给我现在就离开,你这个害人精!”橙笑颖看她越是漫不经心就越是气恼,上前去拽住了她的衣袖。   “凭什么?”林夕若看她莫名其妙地冲过来,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一支美轮美奂的钗子便掉到了地上,翩然起舞的凤凰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夕若本想弯腰去捡,哪知被橙笑颖先夺了去,冷冷地伸出手:“还给我。”   “哼!”橙笑颖打掉她的手:“呆在主上身边还想着另一个男子,真是水性杨花!”   “关你什么事?我呆在他身边又不是自愿的!”   “那你就走啊!”橙笑颖恨恨的望着她,又加之习武之人劲大,气恼地将手上的钗子扳成两半。   “你!”林夕若冷静下来,笑意嘲讽:“你既是喜欢他,可惜他却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般狠毒的女子!”   “你!”橙笑颖被戳到痛处,更加恼怒地将钗子甩到地上,:“那也好比你被人抛弃了好!”   “真是忠心呢!”林夕若颇为嫌弃地道:“忠心得……就像一条狗。”   橙笑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地的伸起手掌,向她面颊挥去。   “橙姑娘——”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云瑛反手握住那只扬下来的手,“她是主子,庄主会生气的。”   “松手!”橙笑颖愤怒到了极点,甩开她的手,“今日主上不在,我看你如何嚣张。”   橙笑颖本就是花叶熙身边三大护法之一——姽婳,功力浑厚自不是云瑛能敌的,刚刚她一时疏漏,被钳制住,反手一掌,便将云瑛甩出了好远。   “云瑛!”林夕若瞪了她一眼,想要将云瑛扶起来,一道凌厉的掌气便袭了过来。   林夕若刚想往旁边多去,心口却顿时疼痛不已。   第四十六章:当年过往   千钧一发之间,慢慢的红光轻轻笼着她,如同那日客栈一般,划亮了整个天边。   还不曾看清,橙笑颖掌心凝聚的功力便被打散,身子轻飘飘落到地上,霎时喷出一口血。   林夕若心口的疼痛也略有缓减,知道是小若的功劳,走到云瑛身边,把她扶起来,连着的红光笼到云瑛身上,斑斓的血迹也消逝了。   橙笑颖眸子越发阴狠,暗暗掐了个口诀,还没念出口,后边的小丫头拉住她的手,顿时心下了然,再抬头时,已是满目泪光。   “这是怎么回事?”花叶熙一袭白衣,飘然移到了林夕若身边,挽上她的身子。   “庄主要做主啊!”刚刚还嚣张的橙笑颖哭的楚楚可怜,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林姑娘,笑颖敬重您是主子,不敢造次,也绝没有争宠之心……”   “发生什么了?”花叶熙转过头去,并没有理睬橙笑颖。   林夕若心里早是将他们认为一丘之貉,一把推开花叶熙:“我就是不喜欢她,打了她又怎么样?”   “庄主——”橙笑颖见她意气用事,心下一喜,哭得更是梨花带雨:“既然林姑娘如此容不下笑颖……”   “你若是不喜欢她,不见就好了!”花叶熙拢过还在生气的林夕若:“别生气了,依你该怎么办?”   “庄主——”橙笑颖惊愕的抬头,下意识地摇头:“庄主!你答应过姐姐会好好待我的!”   “我不想再见到她!”林夕若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钗子,心道她三番两次来挑衅,若不是看在落雪的面上,自己才不会这么饶过她,没好气地道。   “依阿若便是。”花叶熙心知林夕若断没有如此无理,料想是橙笑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想到她的急躁性子,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弹出丹药:“从今天开始,面一个月的壁!”   “庄主!”橙笑颖还没反应,便有上前的下人将她拖了下去,想要挣脱开来,却因为丹药的缘故,浑身使不上劲,指甲在地上划出血痕,化成怨毒的目光袭向林夕若,声音听起来凄厉极了:“庄主,你难道忘了姐姐吗?”   声嘶力竭的喊叫传入林夕若的耳朵里,她被那目光盯得毛骨悚然,紧张地抬起头道:“落雪怎么了?”   “没什么。”花叶熙猜想橙笑颖无意之间,泄了些事情出去,便瞒了一半道:“她,被打入冷宫了。”   “什么?!”林夕若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她一定是被发现了,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夜宫昊那样深的心机,是绝不会容许一个探子在她身边的……不对,他该是早就发现了,要不然……   “她不会有事的,夜宫昊是不会杀了她的。”   “为什么?”林夕若以为他只是安慰她,可又看到他认真的样子不像在骗她,心缓下来不少,开口问道。   “他不会做对他没有利的事,那样只会挑起两国的战争,那只会给他带来灭国之灾,他暂时不会这么做。”花叶熙信心满满,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会在夜宫昊心里产生多大影响,却料定他一时不会妄动,“我会救她出来。”   “嗯。”林夕若屏退了云瑛,脸上是难得的慎重:“我一直在想,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当真因为我的绝色容颜吗?”   林夕若抚上面容,又摇了摇头:“不,你没有这么‘昏庸’,为了我,一个异国的皇后,毫无理由的禁闭了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属下,你到底想得到什么利益?”   “我不是傻子,你和夜宫昊对我甜言蜜语,我不会傻到说是自己迷倒了你们,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身上到底蕴藏了多少财富,值得你们这样?”林夕若想到之前花落雪的欲言又止,自动的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样的生活,真的让她很崩溃。   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无处不在的暗箭,身边两个心计极重的男子。   “我没有那么卑鄙。”花叶熙轻叹,没想到她会如此敏感,早就预料到了一切:“灵犀,你果真不记得了……”   “灵犀?”林夕若念了半响,这名字陌生而熟悉,看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神,十分扫兴地的摇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就算我以前真的认识你,可是……”   “灵犀……还是该叫你‘林夕若’?”花叶熙白袍拂过花林,有花瓣洋洋洒洒地花落了下来,慢慢开始诉说那些被深埋的过往:“我并不是个完完全全的水玉人,我的母妃是巫族人,是巫族族长的女儿。”   “我知道。”林夕若倒是一点情调都没有,直接打断:“我知道,落雪曾经提及过。后来呢?巫族之人不是不能与外族之人通婚吗?”   “巫族之人大多有着绝色容颜,却不长命,我的母妃当年出族历练,被父皇看上,竟打破照例,封了宜妃。这样的荣宠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母妃的绝色容颜加之盛宠,被不少后宫妃子嫉妒,多次想暗下毒手,而我却在这样的时候出世了……”   “可是母妃不知糟了什么暗算,我不仅是早产,而且母亲也差点因此丧命。因为是个皇子,颇遭那群女人嫉妒,偏偏父皇多疑,竟怀疑母妃不贞!”   花叶熙不知觉中攥紧了拳头,恼怒地将一地落花纷纷扬起:“母妃自小与世隔绝,自然生性纯良,又怎么能够躲得了那些明枪暗箭?!最后,却不得已为了保全我,投河自尽……”   “对不起。”林夕若看他一脸哀伤,握紧他的手,略有歉意:“我不该多问的。”   “可是父皇却疑心母妃心下羞愧,这才自尽,又加之后宫多舌的女人吹了不少枕边风,对我越加疏忽,再后来,水玉战败,便将我派到敌国做了质子。”   花叶熙俊美的面容与林夕若的记忆慢慢重合,她慌地抽开了手,低垂眼帘,不敢看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在花叶熙期待的目光里慌张逃走,那么遥远的记忆,却不知道纠缠他至今,这韶华岁月,却又是谁负了谁?   那时候,她献计赢了水玉,那些老匹夫们没再为难她,她得了先皇恩准,在宫里乱晃。   如现在一般,她的方向感从来就没有好过,只是顺着风向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园子里。   园门紧锁,而她却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心下好奇,小孩子家的顽皮冒上来,便也不管自己几斤几两,径直翻了墙进去。   事与愿违,对于爬墙这玩意,她的确不是很擅长,刚攀爬了一半的时候,衣角就被缠在墙上长长的藤蔓勾住,从花墙上摔了下来。   那男孩与她一般大小,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眉间有她不懂的忧伤。因为这个男孩的不同让林夕若倍觉有趣,居然破天荒地天天来缠着他,而他最初的不耐烦却也最终变成了有时会与她说几句话。   真正的转变却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林夕若遇见了他,她看到有宫女太监随意欺辱他,而她恰好在那个时候逞强了一回。   那些宫女太监不识得她身份,她也不会武艺,脸上都挂了彩。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如果时光倒流一次,她会不会选择漠然旁观,也许还是一样的选择,不过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皇权的血腥。   这场风波惊动了先皇,先皇对着她笑,而下一秒却吩咐人把那些宫女太监尽数杖毙在她面前,鲜血染红了大殿,而在血色世界里,先皇告诉她,只有权利,方能保护自己和她想要保护的人。   也是从那次,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是水玉国的质子,水玉国主虽老迈,却设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子嗣众多,而那质子只是一位庶子,妾室所生,即使死在琉璃,也没有人管。   因此她去那园子去得少了,每次见到他惊喜的目光,她只觉得愧疚万分。   有一次他问她叫什么,她只说:“我叫灵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   是的,她欺骗了他,因为她是那个罪魁祸首。后来她终于答应了先皇的条件,自此命运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都紧紧操控。   第四十七章:美人江山   “对不起。”林夕若听脚步声渐远,颓然地瘫软在地上,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再见到他,居然还能牵扯出这么多的纠葛。   该狠的吧!如他知晓自己便是那个罪魁祸首,可是自己又怎能不恨呢?如不是这般,又怎会牵扯如今的局面?   只是又该怎么狠?   有些痛恨自己的软弱,她可笑地摇摇头:“还真是作孽呢!”   小时候的自己不知收敛,锋芒外露,如今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当年出的风头,要多风光,现在这其中的痛楚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承受了。   毕竟是她的主意,才铸成了那样严重的后果,她对他好,也不过是想弥补些什么,所以才会不忍他被拘束帝国皇宫,莫名其妙地死去。   所以当年先皇提出的条件,她还是答应了。先皇的算盘她至今也没明白,却懂得了皇室人的运筹帷幄。   她何尝想困在宫中,孤老一生,却不想让他本有着凌云壮志,而不得因为质子的身份与皇位无缘。   所以才会答应当年指婚的旨意,所以才埋下了祸根,有了今日的场面吧!   温暖的红光再次从手心里散发出来,林夕若再抬头时,碰触到的是那个红衣女孩担忧的目光。   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林夕若紧紧抓住小若的手:“你一定能把钗子复原的,是不是?”   “嗯。”小若诚实的点点头,尴尬地将手抽出来:“可是姐姐,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林夕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执着于此,也许只是因为这是她仅留的和宫中一点点的牵挂……   “姐姐你还是忘不了,对吗?”小若狠了狠心,想起当年彼岸她执着的目光,叹了口气:“姐姐,你要忘了他,你们不能在一起的。你爱上他,那会是你致命的劫难的,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姐姐是做大事的人啊!”   “大事?”林夕若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打垮,眼泪奔溃而出:“我就不是忘不掉,我能怎么办?我的生命早已所剩无几,我不想做那救世之主,而且也做不了,我只想自私一回,记住他,不可以吗?”   “姐姐,你不会死的。”也许是旁观者清,小若扬手将那钗子飞舞到空中,一个骤然的火焰,焚化的灰烬便落了下来:“姐姐,你不懂,可我不能让你走入深渊……”   由地上旋转的花瓣慢慢缠住小若,如同上次那般,身影渐变减淡,只有那句有些惆怅的嘱咐飞进了林夕若耳朵里。   “姐姐,离开这儿,离开这儿……”   林夕若正是黯然神伤,也没有多在意小若有意无意的提醒,美眸回转,小若早已没了身影,倒是阁外的云瑛紧张地走了进来:“小姐没有事吧?不过庄主当真是喜欢小姐,竟将橙姑娘关了起来,以后可不会有人再欺负小姐了!”   “没有以后了。”林夕若顿时觉得心乱如麻,“他若是不信我,又怎样?”   “走走,小姐要去哪儿?”   “出去看看,带我去集市上吧!”   “那可不行,那儿人多又脏乱,若是小姐有个闪失,庄主必然会大发雷霆的。”云瑛感到不妙,闪身到她面前,阻了去路。   “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林夕若故作恼怒。   “小姐!”云瑛兀地单膝跪地,为难地道:“恕云瑛不能从命,小姐还是问过庄主好!”   “算了!”林夕若扫兴地摇摇手,“我便不为难你好了。”   “多谢小姐体谅。”云瑛以为她是改变决定了,刚抬头,人就已经是跑远了。   “小姐!小姐!”云瑛急忙追了过去,却因为被橙笑颖伤了心脉,难以施展轻功。   然而林夕若听到,是跑得更快了。   两人便这么追赶着到了庄园门口,守园的人见是那日庄主怀中的女子,识趣地让出了道。   到了热闹的集市,林夕若灵巧的钻着空子,一会儿便把云瑛甩的没影了。   “真是,还没碧云聪明呢!”林夕若刚得意了一会儿,眼眸又黯淡下来。   碧云,她出来的时候把她都给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算了,林夕若使劲摇摇头,往着热闹的小摊走去,流连于小摊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出来,竟是看哪个都是爱不释手。   “我要这个,多少钱?”林夕若捡了支碧绿的翡翠钗子,刚想付钱,一群衙役便气势汹汹地冲到集市上,是看到哪个摊子便砸烂。   摊主惶恐还来不及,也顾不上收钱,只忙着卷好摊铺仓皇离开,而那些还在收拾中的摊子,径直被衙役捣毁。维持生计,养家糊口一下子变成了泡汤。   “他们又没犯法,你们怎么如此罔顾法纪?”   “哟——还是小娘子!”带头的那个男子笑得一脸猥琐,仔细打量着林夕若,因为易了容的缘故,林夕若如今只是个长相极其平凡普通的女子,可总是这样样,还是难以掩饰那天生的贵气。   “小娘子是不知道吗?贤妃因病去世,皇上下令举国哀掉,下殡三日之内不得从事任何营业活动。布告贴的满大街都是,他们明知还犯法,自然要秉公处理。”猥琐衙役伸手想要碰触林夕若白嫩的肌肤,可还没等林夕若动手,赶过来的云瑛一见这场面,下意识地折了那男子的手臂。   “你们——诶呦!”男子顿时疼得在地上打滚,恼羞成怒地看着同伙:“你们还不给我把这两个胆大的女子擒下来?!”   “是吗?”一道凌厉的掌气浮空而出,那男子还没什么动作,就一口鲜血喷出来,断了气。   “小姐,是庄主。”云瑛欣喜地拉拉林夕若的袖子,脸上不知怎的浮上了几丝红晕。   俨然,来的不仅是一袭白衣的花叶熙,后面还跟着气喘吁吁奔过来的县太爷。   “没事吧!”花叶熙搂过还在发呆的林夕若,以为她是被吓着了,视线转到县太爷身上,透着几分危险:“你们便是这样招待我家娘子的吗?”   “伯庄主勿要生气,别伤了和气。”县太爷谄媚的笑笑,生怕断了生意的来往,捞不到利益:“我这就好好惩办他们,伯庄主想要如何处置?”   “阿若,你说呢?”   林夕若半晌没有动静,只是紧紧地抓住花叶熙的衣袖:“落雪她……她到底怎么了?你瞒了我什么?”一脸怀疑的神情,却只道这是梦境,一切都不是真的。   “这是庄主夫人吗?果真是天香国色。”县太爷打量着这相貌常常的女子,奉承道:“庄主夫人怎么对这些感兴趣,皇家之事,怎么能说清楚呢?不过前些日子,宫中还传是,皇后被一大盗掳去,至今未归,为此皇上还下令全国通缉呢!这怪事啊,可谓年年有……”   县老爷正说的眉飞色舞,花叶熙冷冷的目光投过来,被吓得一个寒颤,住了嘴。   “将他们带回庄里。”花叶熙见林夕若久久不语,担忧的搂紧了她,一个眼神暗示身后的下人,下人会意,当即将他们五花大绑。   “你怎么这般不听话,以后若是出去,要叫上我。”花叶熙本是在商议事情,接到了守门下人来报,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林夕若刚到庄门口,便挣扎从他怀里下来,咬了咬唇,她并非愚笨之人,仔细想想这不寻常,倒也晓得三二分,“这一切都是你设好的局是不是?”   “阿若,你怎么了?”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了你!”林夕若看他仍旧这般不关己事的样子,肆意地大笑:“不要告诉我你不晓得落雪的心意,可你还是辜负了她!”   “阿若…….”花叶熙看着她笃定的眼神,无奈地点点头,随即又解释道:“阿若,我虽然那样做,也只是因为喜欢罢了,你呆在他身边是不会得到幸福的,就算你看到的是我一手安排,可你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会一直对你一心一意啊!他是在利用你!”   “喜欢?那还真是一文钱都不值!”林夕若气到极点,也不知道说出的话究竟有多伤人:“你所贪恋的不过是那些温暖罢了,我能给你,其他人也能,落雪那么爱你,她如今这么平白无故地为你而死,你就没有一丝的歉疚吗?”   “她是我训练的死士,本来就不该拥有情感。”花叶熙眸色淡然,而眼眸深处却挣扎着,有着令人看不透的复杂情感:“可是阿若……你终归是不同的……”   “不同?”林夕若冷冷看他,那眸色令人觉得陌生:“你也是帝王,这如画江山你也终究不能免俗!”   第四十八章:客栈火灾   “姽婳,你不该这样做的,你明知道林姑娘对主子很重要。”曾永嘉提着饭盒进来,看见颓然坐在地上的橙笑颖,心疼地将她扶起来。   “我不过是气不过罢了!”橙笑颖眼眸中蓄满泪水,“姐姐为主子作了那么大的牺牲,可她得到了什么?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狐媚子用妖术勾引主子!”   “不可乱说。”曾永嘉将饭盒放到桌上,走出几步去又转过身,“你好好呆在这儿,我会为你向主子求情的。”   “魍魉!”橙笑颖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拂,在那绝色的容颜上更添几分魅惑,“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姐姐?”   “嗯?”   橙笑颖看他这般反应,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以前他们一起练功,常常见到曾永嘉和姐姐亲密的谈笑,甚至会送许多稀奇的小玩意儿。   “你若是喜欢姐姐,就当为姐姐报仇,姐姐如今被囚禁深宫,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主子也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你想怎么做?”   “杀了她只有这样,主子才不会因为她误事,我怕她再在主子身边一日,就会把主子害死!”橙笑颖见他的意思是会帮自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对姐姐是真心的。”   “好。”曾永嘉望着容颜依旧绝世的橙笑颖,想要说些什么,也不过只是化为一个“好”字。   ※※※   “我只要你!”与夜宫昊不同,花叶熙的父皇早已西去,至于巫族,他从小不再巫族长大,更何况巫族族长视他为孽障,他也不必留情。   多年的宫斗争权,他早已疲惫,如今也只是想与心爱的人归隐山林。   “我会把皇位托付给水玉的皇室子弟,再不涉及皇宫江湖,难道夜宫昊能为你做到如此吗?”花叶熙见她神色缓和,刚开口却被她打断。   “他不能!可……你亦是一国之君,我夹在你们中间是注定不快活的。”林夕若看他受伤的神色,硬了硬心肠,继续说下去:“对不起,如果我之前的言语伤到了你,真的很抱歉。但是喜欢就是喜欢,我不会回到夜宫昊身边,自然也不会呆在你这儿,如果你真的感激我,那么放我离开……”   “……”花叶熙唇角翕动,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有烟雾自空中散开,便再无知觉。   “对不起。”林夕若费好大劲将他挪进院子里的躺椅上,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阿若——”花叶熙面容上竟滑下两滴泪珠,他还是要失去她了吗?如同多年前那般,他一切都知道,所以才纵容她,想对她好,可是还是迟了吗?   景物依旧,这里本是他按当年陌兮园的景物装扮而成,可终究还是回不到以前,物是人非,也不过徒添悲伤了。   林夕若沿着边界慢慢走着,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归宿何方,黄昏如血的残阳染红了云霞,一片迷茫。   “来一间上房。”因为天色将暗,林夕若决定在这小镇一家规模不大的地方住宿。   “好嘞!”店老板接过林夕若手上的一锭银子:“姑娘要住几天?”   “要住上一段时间”林夕若摇摇头,“这是定金,等我走了再结账。”   “姑娘这边请。”小二上前将她引到二楼的包厢里。   “你出去吧!”林夕若从荷包中掏出几文钱放在小二手里,“给你的赏钱。”   “知道了——”小二眉开眼笑地收好钱,将门轻轻关上。   这是哪里呢?林夕若手撑着下巴,遥望窗外的心空,大概是水玉和琉璃的边界吧!   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呢!林夕若打量了一下自己白嫩的手,开客栈?虽说她注意到这小镇就只有这么个客栈,但人流量很多,开客栈想都不用想是赚钱的。   可是伙计呢?再说她一直处在深宫大院里,能不把客栈开赔钱就算好了。   开茶馆?林夕若不由自主的想到京城里的青楼,赶紧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去除。   真是,她怎么能这么想呢?那青楼,她以前因为好奇曾偷溜进去,结果还没进去就被那里的老妈子识破,还差点被卖掉!   她毛骨悚然地耸耸肩,夜已深,凉意慢慢浸透到骨子里,这个时候自然是想起某人的好处了。   可惜,那永远是过去了,她回不去了,他不再是她的了,可亦或是说,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   林夕若揉揉发涩的眼睛,在纠结中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夜越发深邃,屋檐上的黑衣男子见林夕若低下头去,轻踮脚尖,一刻儿便消失的没了踪迹。   ……   “来人哪!快救火!”   现场是一片熙熙攘攘的人,店老板用衣袖捂住口鼻,不停的挥了挥,指使着伙计挑水灭火。   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都是附近的居民,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咳咳咳——”林夕若被烟味熏醒,一阵猛咳,火光大的看不到出路,情急之中想到小若,可又不知道怎么叫她出来。   狠了狠心,摸索着门的方向。   “姐姐,姐姐——”恍惚中林夕若听见了小若的声音,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小若,你快出来啊!”   “姐姐,小若在这儿,你从窗户跳出去,快些!”   “啊?”林夕若犹豫几分:“可是我又不会轻功,我不摔死也得摔残啊!”   “不会的,姐姐快些跳下去,火就要烧过来了。”小若的声音里尽是惊慌,好像十分恐惧。   “好!”林夕若险险躲过砸下来的一根梁柱,但火光还是烧到了衣袖的衣角。对生的渴望占了上风,林夕若利落地爬上窗户,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你们看!”   “这莫不是仙子?”   ……   怎么会这样?黑衣男子坐在树上,疑惑地打量着林夕若,因为夜幕的深沉,谁也没有发现他。   林夕若慢慢睁开眼,脚已然碰触到了坚实的大地,缓下一口气来,身上笼罩的红光也渐渐变淡。   “林姑娘——”曾永嘉从树上飘然而下,半膝跪地:“林姑娘恕罪,属下没能保护好您。”   “是花叶熙叫你来的?”林夕若没好气地道:“你给我回去,我才不要他的人保护呢!”   “属下当然是要回去,不过林姑娘此番遇到危险,恐怕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跟属下回去好,免得再遭迫害。”   “为什么?”林夕若向来强硬,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没有自护能力:“我又不是绣花枕头,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想要我回去,真是痴心妄想!”   “林姑娘如今身处危险之地,属下奉命行事,还望林姑娘莫要为难属下。”曾永嘉叹了口气,说得十分诚恳:“主上为保林姑娘旧伤复发,虽说欺骗了林姑娘,却也是为林姑娘着想,就当是为了主上,林姑娘莫要令属下为难。”   “旧伤复发?”林夕若疑惑地皱了皱眉道:“我为什么要信你?”   “信与不信在林姑娘。”曾永嘉眸中的歉疚一闪而过:“林姑娘要是想知道,到僻静之处,属下自然会悉数告之。”   “好。”林夕若点点头,便跟着他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见他兀地停住,林夕开了口询问:“你说吧,究竟什么事?”   曾永嘉慢慢转身,袖中一支淬了毒药的剑腾空而出。   第四十九章:神庙逃亡   “喂!你做什么?”林夕若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剑锋没入自己肩头,忍痛出声。   “自然是杀你。”曾永嘉面无表情,而心里却是懊恼,自己为何会有一丝的恍惚和犹豫,要不然也不会将剑刺偏了。   “你难道不怕你家主子怪罪吗?”林夕若推开他,向后趔趄几步,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对,你该是私自出来的。你竟然如此大胆,一个死士违背主人的命令,你知不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主子若是要怪罪,我也没法子。但是你只要活着一日,对主子就是一种伤害!”曾永嘉说的大义凛然,却是为了他那不为人知的目的,其实情字误人,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想要守护另一个女孩的人罢了:“主人身为一代君主,理应无情无心才能成大事,可你的出现,让主子有了弱点,有了犹豫,你的存在,注定会让主子万劫不复!”   林夕若忽然笑得嘲讽,那笑声中却隐隐杂了些悲哀,自古红颜祸水,可是爱与不爱又怎是红颜能够决定的,可是为什么后人都要把过错推到女子身上?   “喂!我说你还真傻,他又不是石头人,凭什么要没有七情六欲?再说他喜欢,他犹豫,那难道又是我能够决定的吗?我都离开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除非你死。”曾永嘉看着面前明明中毒已深,却仍还犟着嘴不肯罢休的女子,眼中浮过一丝动容:“只有杀了你,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若不是你让主子和橙妃娘娘起了纠纷,竟然为了你而起了杀心,我也断不会对你有此意,怨便怨你生得的这副好皮囊吧!”   “我说呢!”林夕若勾起嘲讽的笑,眼前的景物却变的有些模糊,心道是毒开始发作了,却装作无事一般开口讥笑:“原来也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原来你觊觎你主子的女人啊!”   “我才不是!”曾永嘉几乎是一口就否决掉:“休要玷污橙妃娘娘的名誉!”   “这么紧张啊!”林夕若看着他恼怒的模样,心情大爽,连肩上慢性毒药的疼痛都忘记了不少:“这么一个狗血的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跑过来,就是为了心上人除去情敌,你你又能得到什么?”   “最后不过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扑进别的男子的怀里!你如此懦弱,只是喜欢却不敢说,你活该伤心!”   曾永嘉听到林夕若这意味深长的最后一句时,眼睛兀地睁大,可还没等他动手,凌乱的风拂过树枝,“唰”地那么几下就出现了几道黑影子。   “好热闹的夜晚!”林夕若虽然不懂什么武功招数,可看出他们分明的杀招袭来,顾不得什么,几个碎步,移到曾永嘉身后,暗自窃笑自己的聪明,反正中了毒,好歹拉着他陪葬也算好的了。   “你!”曾永嘉焉能不知道林夕若的小把戏,挥起手上还滴血的剑格挡住一招,刚想使个轻功溜掉,不料那些黑衣人见林夕若躲在他后面,早把他当成是敌人,见他要逃,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你的仇家可真多!”曾永嘉提剑砍到一个人,“我可不想管你,你好自为之罢了!”   “喂!”林夕若使劲拍着手,“小若!小若,快出来救我!”   半晌却没了动静,林夕若轻巧地闪过曾永嘉剑下挥去的头颅,胃里是止不住的恶心。   “是要定了她的命了吗?”曾永嘉被缠的分不开身,挥剑的动作慢慢迟缓下来,暗自苦笑,竟没发现后面慢慢靠近的黑影。   “嗯……”   “你?”曾永嘉被身后女子的动静惊得转头,顺带着刺穿那人胸膛,伸手却只接住女子坠地的身子。   “主人!”一道红光扑天而起,伴随着那失措的叫喊又慢慢黯淡,消逝下去。   暗夜的宫殿前,青袍男子妖邪的眸子,闪过一丝阴毒,她的力量,居然复苏了……   寂寥的几丝声音在黑夜的大地上流淌着,似有,似无。   一袭夜行衣的曾永嘉抱着怀中明显已经昏迷的女子慢慢走着,居然是从未有过的心慌。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现这伫立着一座破败的古庙。   轻轻地扫去蛛丝,曾永嘉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吹,点燃了庙桌上的几根残烛。   接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这庙里供的应该是一位神女。   曾永嘉此时却没什么心情来打量这些,扯了几堆稻草,把怀中的女子放下来。   因为没有什么现成的草药,只得随意包扎了一下。   “昊,昊……”林夕若昏迷之中无意识的呢喃出了这个心底深处的名字,眉头皱了几皱:“好疼,好疼……”   “怪不得。”曾永嘉叹了口气,又想到那个因为爱而蒙蔽心智的女子,都是红尘可怜人,忍不住对面前的女子多了几分怜惜,“怪不得你不愿跟主上,那为什么不好好做你的皇后呢?也许,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看了看她肩上正在迅速渗血的伤口,曾永嘉顿时心下大惊,不好,那居然是?   没想到她竟然变得这么狠毒,曾永嘉想了想,拂开林夕若脸上的发丝,“罢了,便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救你一命好了。”   狠了狠心,手上尖锐的刀刃划过手腕,血痕顿现,几滴血珠迅速的滑落,滴到了林夕若的嘴里。   她脸上那种诡异的青黑色慢慢消退,曾永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顺过她纤细的手腕,暗自叹道:“你还真是倒霉,不过也算是幸运。居然这么多人想你死,三种奇异蛊毒,竟然集合在了你的体内,更何况有那稀世难得寻到的巫族檀香蛊毒,可惜我并不是个完整的巫族人,只能救得了你一次,下一次毒发,可就没法子了。”   说着摇了摇头,脑海里兀地闪过他刚才给她包扎伤口时,那肩头妖异的火凤凰,暗自攥紧了拳:“笑颖,你果真是为了他什么也不顾了,她是天命凰女,你给她换过衣服,明明知道,如此,我们算是恩断义绝!”   视线落到还在昏睡的林夕若身上,平白多了几丝怜悯。   他和她也许是一样的人,也许不是,拼命的想逃离宿命,却喜欢自己不该喜欢的人。   这般绝色的容颜,曾永嘉伸手抚过她脸上仍然带着的人皮面具,一把撕了下来,顿时,那张天然浑成,如美玉无瑕的面容展现在眼前。   自古红颜多薄命,真是可怜人。她或许也没什么错,只是错在生在这个年代,生在贵族,喜欢上自己不该喜欢的人,被不该喜欢的人喜欢,被自己无法抗拒的命运重重负担……   那道红光,也许就是传说的圣物,被诸方势力觊觎的圣物,只是落到她一个弱女子手上,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曾永嘉折腾了这几番,也有些困倦,不知几何,也坠入了梦乡。   “这是哪里?”林夕若伸了伸她的小爪子,重重的弹了一下眼前的那张俊颜,“咦?难道是我把你一起拉进地狱了吗?”   “你还活着。”曾永嘉坐直身子,甚无表情:“那些黑衣人已经死了。”   “这么厉害啊!”林夕若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却牵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看来也不算是个草包嘛!”   “你!”曾永嘉一向不善言辞,好半会儿闷沉地抑住自己的怒气:“算了,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救你?”与曾永嘉的强忍比起来,林夕若显得惊讶极了,同时还伴随着不屑:“我救你,怎么可能!我还没那么好心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欸?”   “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上去而已。”昨夜的记忆在林夕若脑海里回现,隐约想起了事情的经过,真是,那个刺客举剑刺过来,自己也是没地方躲,这才下意识的往他那地方逃过去,谁知道没走运,居然还撞上了剑。   曾永嘉张了张口,只道她是为了面子的事不愿承认,没说什么,提过旁边的剑站了起来,些许又想到什么,从袖中倒出一个锦盒飞到她手中。   “人皮面具?”   “不能老用同一张,皮肤会受不了的。”曾永嘉看林夕若脸上疑惑的神色,开口解释道。   “哦。”林夕若听话地揭开一张,沿着耳鬓慢慢贴好,笑得欢朗极了:“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坏,你不打算杀我了?”   “我可没精力,救了人再杀人。”曾永嘉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欠扁,不过话语中却透出担忧:“你从哪儿招惹那么多仇家,还是保护好自己,免得又被人追杀!”   “我的毒是你解的?”林夕若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神清气爽,蹦到曾永嘉面前,无奈人家总是不理她:“你不会为了我昨晚的话生气吧?别生气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女人家斤斤计较?”   檀香蛊毒也不会顺着被他解了吧?某女暗自腹诽着。   然而曾永嘉抽动几下嘴角,真是,他哪有那么没气度,不过,昨晚她说的还真是有些气人:“你中的毒是毒中之王,世上无人能解,你自己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了半晌,想要踏出庙门,回头却见林夕若对着神盒上供着的神像研究半天。   “你做什么?”   “你没有发现她有点像我吗?”林夕若面对眼前这尊神像,皱起了眉,她记得这地方,上一次她去坤灵楼遭了别人的算计,后来被夜宫离所救,也是在这处古庙,只是她为何之前没觉得这尊神女像和她是如此的相像?   “啊?”曾永嘉回头走近了,细细观摩着,女子虽是魅惑的容颜,可眉间却是怜悯万物的慈悲,俯望天下。   昨夜心急不过匆匆几眼,不知为何如此诡异的神像令曾永嘉心里隐隐不安,眉间也染上了焦急,“我们还是快走吧!”   可惜林夕若没有听见,因为她此时正好奇的爬上供桌,轻轻地点了点那女子眉心的曼珠沙华。   一阵猛烈的地震山摇,天地都黯然失了颜色,许久之后,一片黑暗。   第五十章:幻由心生   “好黑的地方。”林夕若不知道怎的就变了天,却料想跟自己动了那机关扯不开关系。抬脚想要摸索出路,身子却被人紧紧抱住:“你做什么?”   林夕若恼怒的甩开缠上她的手,分明感觉到曾永嘉的颤颤发抖,叹了口气:“喂!都这份上了,就别闹了,早些出去,对大家都好,是吧?”   “不要,不要……”曾永嘉感觉到她的离开,一下子变得无措起来,下意识的搂紧了她:“不要走……”   “额……”林夕若挣扎几下,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几吹,那微弱的火焰摇曳了起来:“好了,快些找出路,有光呢!”   “好。”因为这微弱的亮光,曾永嘉慢慢安静下来,却仍紧紧抓着林夕若的手:“快些,我不想呆在这儿。”   “你怕黑?”林夕若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刚想好好嘲笑他一番,注意到他脸上的落寞神情,又有些于心不忍。看着自己被他紧握住的手,还没来得及叹气,一道光亮闪起,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那白光散落下来,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道绿水潺潺的好风光。   “这又跑到哪儿了?”林夕若有些发愣,扯扯旁边曾永嘉的袖子:“你说该怎么出了这个个鬼地方?”   “这里应该是巫族。”   “巫族?你现实些……”林夕若话还没说完,顺着曾永嘉的视线望过去,也惊住了,“他们在做什么?”   “巫族的祭拜活动。”曾永嘉努力回忆了脑海中曾在紧锁楼阁上看到的资料:“他们在朝拜巫主,这大概是巫族灭族以前的事了,巫族本就神秘,大概你碰到了什么巫族的机关吧!”   “机关?”林夕若使劲摇摇头,让自己的脑子感觉清醒些:“可是他们祭拜的神像,还有那个地方,不就是那破庙子里的吗?”   “难道那是巫族的遗址?”   “看如今应该是这样的。”曾永嘉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不远方发生的事情,回答道:“本来巫族是不为世俗所见的,但灭族以后,于外界遮挡的屏障被破,便让人可以触碰,不过怕是没有人知道这是当年的巫族神庙了。”   “你怕是躲不过了……”曾永嘉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转头轻笑道:“是祸是福,还是看了便知。你不是手持圣物吗?怎么不去召出来问一问?”   “那也要她听见了才有用啊!”林夕若夸张地对着手心大叫一番:“小若,你在吗?”   “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一会儿出来,一会儿溜掉,怕是这时在睡觉呢!”林夕若无奈的耸耸肩,然而就是这么玩笑的一瞬间,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顿时风云骤起……   待到万物一切平静下来,欢乐祥和的景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血腥的杀戮。   族内的人们叫着,跑着,却仍然逃不了被疯狂的杀戮者一刀两半的悲惨下场。   血染红了一切,可笑的却是族里掌握着大权的两位长老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倒在了那象征着族长之位的宝座下,他们的眼睛还睁着,仿佛死不瞑目,互相望着,谁也不甘心,眸中透露出的只有对权力的欲望……   林夕若清楚得感受到这一切,漫天扑来的血腥记忆将她慢慢围住,好像亲身经历过的一般,她惊悚地伸出手,却抓住一片虚无。   “不要看了,这是注定要发生的,灭族之祸。”曾永嘉将她拽到自己身后,面无表情,见惯了一般,略带可怜地摇了摇头。   “那是落雪,不要,我要救她!”林夕若看着他们将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拖到那背手站立的男子面前,惊慌的喊出神来。   “主上,圣女抓到了。”一个黑衣人半膝跪地,后面有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被两个黑衣人摁着。   “狗贼!你一定会有报应的!”那女子瞪着他,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忽然笑了起来,“我就算死圣物也不会落到你的手里……”话没说完,血便从她的七窍里流出来,眼睛还睁着,却已无了声息,仿佛死不瞑目。   “不是她。”曾永嘉硬硬摁住她,想叫她冷静些:“你忘了,那个时候她还没多大,这是幻象,过往的事了,你能改变多少?”   “不!”林夕若使劲挣脱了他,就算是过往的事,她还是无法忍受那么多人的惨死,她不能!   她拼尽了力气,奔到那里,却在即将触到女子衣角的那一刻,又堕入无边的黑暗。   “这儿是哪里?”林夕若茫然无措的四处走着,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怕黑的男子,忍不住呼喊出声:“喂,曾永嘉,你在哪儿啊?”   没有人回答,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哭声。   “谁?还有谁?”林夕若顾不得心上突生的几丝恐惧,只想快些找到曾永嘉,冒着胆子走近了去,“你……碧云?”   “小姐!”穿着白麻布的碧云转过身,扑到林夕若怀里顿时大哭:“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碧云好害怕……”   “怕什么?”林夕若抹去她的泪痕,有些歉意:“对不起,丢下你一个人,一定受委屈了吧?”   “小姐——”碧云摇摇头,身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席灵床:“贤妃娘娘被皇上害死了,贤妃娘娘被皇上害死了——”   “什么?”林夕若趔趄几步,只有这么几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还没等她继续追问,碧云却忽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笑的一脸妖孽的男子。   “若儿,你逃不掉的,你是朕的,是朕的!”夜宫昊的声音中透出阴冷,兀然逼近林夕若,猛然掐住她的脖颈:“你与人私奔,为什么还要回来?”   “不是的,不是的……”林夕若惊恐地往远处逃去,可耳边总是回荡着那笑,满满的狠毒,是个尖锐的女声。   “他不喜欢你了,他如今,爱的人是我,是我——”   “不要!”林夕若害怕的在一个小角落里蜷缩起身体,白光乍现,她惊喜的抬头,以为重见光芒,然而手起刀落,刹那,染红她整个世界。   “爹爹,娘亲——”林夕若不住的摇头,人烟喧闹的菜市场,却是她爹爹,娘亲以及丞相府一干众人的行刑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此时的林夕若明显已经被幻象所迷惑,全身止不住颤抖。   那个曾今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子,分明坐在上面的宝座上,笑得阴冷:“林夕若,你以为朕真的会与你白头到老吗?你林家功高盖主,朕哪能容许你们继续猖狂?!”   “为什么,为什么?”林夕若暗自呢喃着,濒临疯癫的边缘,在那彻底崩溃的一刻,一道温暖的红光自手心而出,而在前方,却不知道有什么,正在等待着她。   第五十一章:鬼神契约(1)   “这是什么鬼地方?”林夕若瘫软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好像还没挣脱那魔障带来的阴影,但自小博览群书,还不见得如此没有气魄。   大抵刚刚所见便是幻境了吧!那……竟会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吗?   林夕若撑起身子,慢慢摸索着,不料却又回到了之前曾到达的那处绿水潺潺。   只是,没有拜祭,没有杀戮,一切还在原地,仿佛时间的齿轮不曾转动过。   “喂!喂!”林夕若使劲力气摇了摇昏睡在地上的曾永嘉,无语的抚了抚头:“你该不会吓晕过去了吧?”   拜托,该晕的是她好不好?一个大男子汉,莫不是投错了胎?   “不要!”便在林夕若无奈时,曾永嘉却是有了反应,不过这反应未免大了些,紧紧地抓住林夕若纤细的手腕,疼得她呲牙咧嘴,却也没法子。   “你,没事吧?”林夕若略微担忧地看着他:“没事了,都过去了,不是真的。”   “好黑,好冷……”曾永嘉的瞳孔却好似没有焦距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明显就是受惊过度的样子。   “黑?冷?”林夕若一拍脑门,试探地摸了摸他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啊!”   这虽然是幻境,可阳光明媚的,也不至于抖成这样吧!   林夕若刚纠结着怎么出去,以及把面前这位弄正常些的问题,一阵似有似无的香雾飘来,只得心里哀叹一句,早来嘛!绕那么多圈子作甚?   还没等摆个舒服的姿势,身子就重重地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长老……”一个额头上佩戴紫色流苏的女子双手合在胸前,行了个礼数。   “又有人惊烦巫主吗?”那位被称为长老的黑衣人一直背对着她:“既然惊扰巫主,便饶不得,祭了吧!”   “还要祭给那个魔鬼吗?”少女似是不忍的样子,无意识的握紧了双手:“巫主可什么时候到才好?”   “不可胡说。”长老冷然禁止,话语中却透着无奈:“能怎么办呢?祭司请过神谕,巫主不过些时候便该现世了。”   “是,祈巫知道了。”祈巫闭了眼睛,又是一拜:“长老请。”   “嗯。”长老听到女子的声音,这才慢慢转过身来,那张脸上,是一副俊美的容颜,只是那眼眶却空空的,透着几丝冰冷,让人见了害怕。   “见过长老。”随着那位长老缓慢走进的脚步,本来跪向神台的众人都转了过来,巫族人大多美貌,那些人长得自然绝世,可诡异的是那一张张面容上,都是失去了眼珠,动作僵硬,不似活人,透着悚人的寒光。   “请安巫主——”祈巫算是这里唯一正常些的的人了,但她也好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将双手缓缓举过头顶,轻轻合拢:“巫主无疆——”   “巫主无疆——”跪在地上的人群纷纷败了下去,领头的便是那长老。   “咚,咚,咚——”长老将权杖的底尖碰地了三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又传向了供桌:“普渡终生的魔啊!您于多年前救了我们,我们感激涕零,自当遵守缔约,魔啊!请享用您的贡品——”   “这是哪里?”林夕若揉着眼睛从供桌上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又被身上绑缚着的绳子所牵绊,重重的再次跌了下去,“诶呦!”   林夕若还没等得及抱怨上几句,便被眼前的情景惊悚个不轻,赶忙推了推还是昏迷不醒的曾永嘉:“喂,醒醒——”   “这回真是到地府了吗?”曾永嘉俨然神识还没清醒,不过这些情景对于早已手染鲜血,身经百战的他,的确算不了什么,只是气的林夕若有种想把他拍飞的冲动。   “长老——”祈巫见两人醒来,颇为惊奇,手上的动作也僵滞在那儿:“他们醒了,可怎么办?”   “祈巫,不要停……”长老嘴上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一口气念着,也没歇一口,更加显得非人非鬼。   “这又是哪派人啊?”林夕若灵巧的躲过随着咒语飞来的黑镖,刚转头就看见曾永嘉瞳孔的焦距又开始涣散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大将军啊?定力这么低,怎么又入魔障了?”   “那我怎么办啊?”林夕若急得抓狂,她又不懂武功,曾永嘉没定力,小若时不时的开小差,天哪,这是作弄她吗?   其实也不能怨曾永嘉定力太低,这巫族的幻境本就是天下无双,是人都会有业障,自然也逃不了内心深处那最原始最恐惧的东西。   “这女子定力倒强。”祈巫有些累倦,试探地开口问道:“她一介寻常人,这等灵力倒也不错,是个奇才,就不要祭祀了吧!能为我们所用不也好吗?”   “住嘴!”长老并未停下动作,嘴也没动,原是从心里传了暗语:“非我族类,必定异心!祈巫,若不是看在你是圣女仅留的一族血脉,为你这番话,我定然饶不了你!”   祈巫听这话,胆怯地低下了头,没再多言,从手心驱动了几串奇异的咒语。   “还来?”林夕若毕竟是个少女,体力不支,便糟了暗算,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下辈子再投个好胎吧!”   然而没等她身子倒地,那道许久未曾感受的温暖红光从手心散发,林夕若欣喜地暗自呢喃了一句,彻底失去了神识:“小若,你总算是出来现个身了。”   “这是什么?”祈巫打小便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时自然有些恐惧得躲到了长老的后面。   “巫主,是巫主!”男子眼眶无神,脸上的神情却近似痴迷,双膝跪在地上,合起了手心:“巫主无疆——”   “巫主?”祈巫疑惑的瞧了瞧他,暗自自语着:“那岂不是要惹恼了巫主了?”   “巫主无疆!巫主无疆!巫主无疆——”   人群中接着也涌动出雷鸣的呐喊,而那半空中一直被红光笼罩的女子,脚尖轻轻碰触了地面,双眸睁开的刹那,却依稀闪着暗红色地光芒。   那红色的光芒许久之后平息,连声音也透着寒气:“你们就是这么来迎接我的吗?”   “巫主恕罪。”比起那些不知所措的族中子弟,长老显得格外独当一面:“巫主莫怪,这是族内的规矩,我们并不知道巫主驾临,只当是闯进来对巫主不敬的人,还望巫主饶恕我们的愚昧……”   “你们?”林夕若指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众人,有些搞不清形势,怎么她一清醒就成了这样?不会小若把他们神识都屏蔽了吧?   “还请巫主不要生气,如今守得巫主来临,我等众人以巫主为重,唯巫主命令是从。”   “但关键是……”林夕若支吾半天,想了想又作罢,算了,她还是保命要紧吧!“你们先起来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巫司遵命。”巫司长老听闻此言欣喜的从地上起来,却仍低着头:“巫司是左长老,右长老是巫祭,族父便是那位因为一己之私,一己之力,带来了整个灭族之祸的罪人,巫司无面见巫主。”   “可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夕若随意扯着,心里只但愿小若的“药”力时间长些,挑了个问题道:“对了,你们为何要将闯入的人残忍的杀害?这种祭祀,难道也是我教你们的吗?”   “巫主——”巫司有些惶恐,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说。   “还是诚实些,当真以为我什么不知道吗?”林夕若料想这里面还会有什么来由,便摆着面孔正色问道。事实证明,跟夜宫昊处一块儿还是有好处的,起码,这吓人的功夫学得有模有样的。   “既然巫主已经知道,巫司不敢隐瞒。”巫司长老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只见着林夕若的面色越来越差。   “你们,居然如此卑鄙!”林夕若愤然站起,掌心凭空腾出了火焰,指到之处俱都染上了火光。   “若是这样,也怪不得巫族会遭灭族之祸!”   “巫主——”巫司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利刃从袖中而出,直直的割向他的脖腕。   第五十二章:鬼神契约(2)   “喂!”林夕若倒是手疾眼快,伸出手抓住了刀锋,可惜她忘了自己毕竟是凡躯肉体,锋利的刀片划过手心,顿时出现了一道长口子,鲜血慢慢滴落下来,只叫林夕若心里疼极了,语气变得不善起来:“要死给我滚远点,别在我面前寻死,我可见不得这场面!”   “巫主——”巫司看不到外界的一切,惊慌的拜倒在地,手上握着的刀片也兀然掉在地上。   “巫主——”祈巫猜不出林夕若的心思,只当她是生气,无措地跪着到她面前哭着道:“巫主不要责怪巫司大人,巫司大人也是为了巫族才出此下策……”   “难道你们不恨吗?”林夕若抬眼审视着这个地方唯一正常的女子,叹了口气:“你明明还是韶华年岁,却要在这里不见天日!”   她转手一指,指着那片跪着的人群,毫不避讳地开口质问道:“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分明比死了还难过!”   “巫主——”祈巫有些愕然,随即坚定地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闪躲:“祈巫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没有觉得什么可惜不可惜,大家守在这里十几年,几十年,就是要等巫主现世,这种信念,从未动摇!”   “也会是我们守下去,活下去的唯一信仰……”祈巫想了想又补充道。   “算了。”林夕若仔细想一想,兀然一种悲哀涌上心头,古往今来,权利纷争,从来就不可避免。若说眼前这人有什么错,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让族人少一些鲜血,一些无谓的牺牲,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们呢?   “你,能不能给我把他弄醒?”林夕若回头看看供桌上被五花大绑神识不清的曾永嘉,又不屑地撇撇嘴:“一个大将军,这么不中用!”   “是!”祈巫只一个咒语,便解了他的束缚,笑道:“巫主可不能这么说,巫族世代术法唯尊,又岂是常人能够抵抗的?”   “巫主——”巫司敏感的抓住了林夕若话里的“将军”一词,稍有疑虑地开口:“巫主怎么跟皇宫的人扯上关系?”   “想必你也知道的,他是水玉国的大将军——曾永嘉。”林夕若揉揉头,碎碎念道:“就是胆子有些小。”   “水玉?”   “嗯,他们君主还和你们巫族有些渊源呢!”林夕若看他脸上闪过复杂莫测的神情,却没在意:“据说他母妃是你们巫族老族长的女儿,他身边还跟着巫族的两个女子。”   “巫主切莫再提此事。”巫司想起当年族中风云多变,忍不住叹气:“欣宜圣女早在立妃之时便被老族长除名,已经算不上巫族之人了,巫主说那跟在水玉国主身边的两个巫族女子,是……何意?”   “橙笑颖和花落雪。”林夕若看巫司不明所以,很是茫然的表情,撇撇嘴:“你未必会知道,她们跟着花叶熙那个家伙走的时候,也就四五岁的年纪。”   “就我手上这个据说是你们巫族镇族之宝的东西,还是落雪给我的呢!”林夕若没注意巫司的神色越来越差,看到祈巫默不作声的走到他们身边,莞尔一笑询问道:“咒语解啦?”   “嗯。”祈巫见她不恼,不生气了,语调也变得欢快起来,跟个正常的少女无异:“巫主光知道担心那个男子,也不注意自己的伤,莫非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我品味还没有那么奇葩……”林夕若听她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手上的伤,不想还好,这一想,越发疼的“咬牙切齿”,略带可怜地看着祈巫道:“你有没有什么治伤的咒语啊?”   “巫主糊涂了,舞弦琴心本就是疗伤的法器呀!”祈巫想了半响,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奇怪的符咒,慢慢飘到林夕若受伤的手上,霎那间,那还在滴着血的手心就愈合了伤疤。   只可惜林夕若还没来得及欢喜,那结好的伤疤又顿时破裂,血溢出的速度虽说不快,可疼的要人命。   “看来是祈巫一介凡人,近不得巫主的身了。”祈巫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说道。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巫主呀!”林夕若几番犹豫,觉得祈巫和巫司也不能算坏人,刚打算全盘托出,却被巫司打断。   “巫司拜见琉璃皇后,皇后千岁。”巫司思索几分料定心中猜想,再度拜了下来。   “你知道了?”   “巫司长老!”祈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圣物怎会选择皇室中人……”   虽说二人各自心有所想,却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之情。   “巫主亦或是琉璃皇后——”巫司伸出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不大稳定的星宿盘,无光的眼眶中透着几分希冀:“请顺应这天命,一统天下。”   “啊?”林夕若看那星光慢慢在他手中暗淡,只当他是开玩笑,继续纠结着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花落雪是水玉皇室和亲的长公主,前些日子病逝,并且宫中又传闻皇后被一大盗掳去,巫主身份无比尊贵,想来必是那传说中的凰女——林夕若。”巫司见她仍然疑惑不解的样子,双手继而迅速滑动几下,那忽明忽暗的几颗天星瞬时浮现在空中。   “这是什么意思啊?”林夕若好奇的凑过去,却是什么也看不懂,然而巫司眉头紧皱,不再理睬她。   “好奇怪啊!”祈巫喃喃自语:“这上一届的巫女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明明已经失去了光泽,而且命星也脱离了轨迹,只是怎么还不陨落?”   “罢了。”巫司摇摇头,转而向林夕若的方向又是郑重一拜:“巫主,一切都是要发生的,请您顺从这天命,绝情弃爱,成就千古伟业!”   “绝情?弃爱?”林夕若还想再追究,身后却传来声响,顾不得其他,先奔去曾永嘉旁边问候了几句:“喂,你没事吧?”   “这是哪里?”曾永嘉脸色有些苍白,明显是吓个不轻,袖中轻而易举的弹了支剑出来,毫不留情的逼向巫司:“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哪儿冒出来的?”   “客气些。”林夕若看他不知天高地厚,无奈地拽拽他的袖子,她摸不透巫司的性子,可别曾永嘉一醒来就惹他生气,葬身在这里出不去。   “他说得,没错。”巫司神色颓然,容颜也在那一刻瞬时苍老:“巫主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祈巫跟着您去,会助您一臂之力。”   “巫司长老——”祈巫预感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没惊叫出声,身后的一个巨大漩涡便将她卷了进去。   后面的话林夕若没再听清楚,身子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依稀听着有人在她耳边细语了一句……   “千年之前的命盘轮回,凰女再现,一切都会回归冥冥之中……”   第五十三章:鬼神契约(3)   “巫司长老——”祈巫在骤息的旋风中站稳了脚步,哭泣着奔到古庙曾经存在过的地方:“不要走,不要走!”   “欸,别去。”林夕若看曾永嘉性子急躁,貌似要上前安慰的样子,制止了他的动作:“那毕竟有她的亲人,再说,你看不出来,她对巫司有意思吗?”   “啊?”曾永嘉望着前方已经沦陷下去的古庙,闷声道:“你们女孩子的心,真是如海底针,我怎么能够猜得到?”   “真是无趣!”林夕若说得理所当然:“这就是为什么橙笑颖喜欢花叶熙都不喜欢你的原因,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不能主动追求,你还真失败!”   “够了!”曾永嘉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铁青色,忽而又半膝跪下:“林姑娘,之前种种皆是属下自作主张,不干其他人的关系,属下自愿承担罪责,还请林姑娘勿要怪罪他人!”   “你这是要保全她吗?”林夕若起了坏心,瞬时冷下面色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害我险些丧命,若是花叶熙问起来,我自然如实相告。”   “林姑娘不会如此的。”曾永嘉抬起头,有些惊诧,随即又用很是笃定的语气说道。   “你如何能决定我的选择?”林夕若好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缓缓倒出自己算盘:“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好了。”   闻言曾永嘉脸色瞬息万变,他……看到了什么?   无尽的黑暗里,他又回到了那如同梦魇的时光……   自从娘胎里出来,他便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日日逃亡,可笑,他那时还不知道为何,却要终日提心吊胆,直到近日才知道如此可笑的身世,仅仅只是因为他爹爹曾诚,曾今的大祭司巫诚!   世人只道他爹娘琴瑟和谐,踏剑江湖随心所欲。可又哪知道因为常年被巫族的追杀,他娘亲便渐渐有了厌烦之心,在一次他和爹爹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去,还将他们的行踪出卖给巫族的人。   真是什么也不顾了呢,被捉回去,就是火焚之刑,死路一条!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娘亲?终究还是有报应呢!曾永嘉摇了摇头,露出痛苦的神情,虽然他恨她,可是毕竟那是他的娘亲啊!   当她伸出血红的手,他清楚的看到那上面已经没有了指甲,他好害怕,那样的黑屋子,是他一生的梦魇。   “你怎么了?”林夕若看他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也惊慌了起来,她不会又问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了吧?“我不问了就是了,我也不说就是了。”   曾永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无措,好半天才抑住不断抖动的双肩,他真的好害怕,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就那么一刀一刀划花自己的脸,她的全身都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裸露着白骨的手还在伸向自己,那段日子于他而言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想他就要疯了,若不是巫族灭亡,他可能就要葬身在那个黑屋里了。   十几年的魔鬼训练,可如今还是挣脱不了自己的梦魇啊!   曾永嘉手不自主的攥成拳,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支白翎从袖中飞了出来。   “你不用这么狠毒吧?我不答应你就要杀我!”林夕若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上次中招的经验,敏捷的往左一躲,转身却看见那支箭翎直直的往那边的祈巫飞去。   “祈巫!”林夕若看她还在那边黯然神伤的模样,除了着急却什么也不能做,焦急之余,眼睛里的瞳孔竟瞬时放大,身体里一股温暖的光迸溅出来,与那箭翎擦过,巨大的热能令它瞬间燃烧,灰烬无声无息地便落在了地上。   “抱歉。”曾永嘉也被这一变故所惊醒,暗自垂下了眼帘,明明眼前之人早已奔到远处,嘴角却勾起苦涩的笑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倘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若真对水玉,对主上产生任何一点危害,我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祈巫,祈巫——”林夕若惊讶的看着祈巫身上落满一片金色的温和光芒,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将她拉离了此处。   “不要难过了,那里已经是过去了,天涯无处何芳草?你会遇见更好的男子的。”林夕若见她毫无反抗,面上呆滞的神情,好言安慰道。   “不会的,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祈巫扬起那溢满哀伤的眸子,不知十几年未曾见到的温暖阳光为什么照在身上会那么冷,那么从心里令人发颤。   “巫主,你不知道,巫司长老是好人……”祈巫的泪珠也滚落了出来,那仗势,颇有水漫金山之势:“当年巫司大人为了保护巫族,不惜与魔鬼作了交易,倘若不是他相救,今日葬在那古庙下的就是祈巫啊!”   “交易?”林夕若先前听巫司提过,只可惜他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愤怒了,如今静下性子,倒是想寻个究竟:“他……到底签订了什么协议?你们口中的魔鬼又是什么?”   “承巫主,当年巫司长老以巫族遗民最珍贵的东西与那魔鬼做了交换,庇佑我们在那些屠夫刀下求得生存,至于那魔鬼,祈巫不曾真正见过,平常都是巫司长老献上祭品的时候,他才会出现。”祈巫好不容易停止哭泣,解释得很是清楚:“巫族人得神器庇佑,族中众人都是依着天赋有巫术,舞弦琴心在上古三大神器之中代表着‘幻’,族人也就继承了这种能够编造幻境,窥探过去和未来的本事,然而这一切都系于一双眼……”   “所以巫族人最珍贵的是一双眼睛。”林夕若接过她的话,一时却有些想不通:“如此说来,你们编织幻境的能力便该损失殆尽,可是我在刚进来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些?”   “那就是了。”祈巫咬了咬唇,好像陷入了十几年前那令人痛苦不安的日子:“那么强大的幻境,恐怕是舞弦琴心的力量也不过如此了,巫司长老做的交易,便是用这些族人的眼睛,织成了强大的幻境,本来,他可以幸免于难,却为了我……”   “什么?”那样强大的幻境,竟是充满了血泪吗?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看起来就是那么悚人,“那你说的舞弦琴心呢?不是有神器吗?”   “神器是由历代巫女掌控的,当时的巫女因为躲闪不及,被那些人杀害,而圣物也不知下落了。巫主不是说这圣物是一个其他女子给你的吗?她,在哪里?”   “她已经不在了。”林夕若这才算明白她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想必落雪的娘亲就是巫女吧!可是如今昔人早去,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巫主,祈巫求您,救救巫司大人吧!”祈巫干涩的眼眶又落下泪珠,看的林夕若是一阵无奈,一阵无措。   “他已经不在了,这是事实,巫司长老拼命救了你,绝不是让你沉陷往事,无法自拔的!”林夕若看她眸中光芒几阵波涛,最终暗归于那种深不见底的黑褐色,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模样,看起来与一个乡间少女无异,“我承了巫司长老的情,你们既然都喊我‘巫主’,我又怎能抛下你,若是没想好去处,便跟我走好了。”   “反正我也没想好去处。”林夕若感觉好笑,可看这大家都那么悲伤的样子,笑也没笑得出来。   “林姑娘若是没去处,还是去找主上吧!毕竟主上对林姑娘是真心……”曾永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心里倒是有一股酸酸的感觉,别扭得很。   “我说了,你死了这份心!”林夕若仰着头瞧他道:“你走我自然不拦你,再说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若是想我去,除非我死!”   “我知道了。”曾永嘉听她拒绝,心里却是百味杂陈,她现状如今这么危险,的的确确只有主上才能护她周全,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她会乖乖呆在主子身边,总感觉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那我送你们安全到集市吧!”曾永嘉折中了一下,说完想了想又补充解释道:“也算还了你的情。”   “嗯。”林夕若脸色缓和了不少,见祈巫也没什么意见,便答应了下来。   ※※※   “等等,停下。”   橙笑颖跟着花叶熙往回走,见他又从城楼上折回去,急忙跟了上去:“有什么事吗?”   “那好像是……阿若。”花叶熙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乡郊走近的一群人,稍为不确定地说道。   “怎么可能?”橙笑颖话出口才发觉失态,又说道:“不过是体形相仿罢了,笑颖看那人也就乡村农妇的打扮,不会是林姑娘的。”再说,她尸骨都该凉了。   橙笑颖恨恨地这般想着,好久想到她已死的事实,心里总算解了口恶气。   然而出神的这一刻,橙笑颖却毫然不觉身旁的人已经飞身下了城楼。   “从这城门便分别吧!”林夕若抬头看了看过往排查的兵士,再次确认脸上的人皮面具没什么差错,转身笑道:“我们进去以后,就谁也不认识谁好了,你可不许出卖我哦!”   林夕若坠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刚转身,那张俊颜瞬间放大在眼前,她怔住:“花……花叶……熙……”   第五十四章:错许真心   “你派人去杀林夕若?”夜羽仙看着事不关己安闲躺在贵妃椅上的如妃,有些急躁:“你怎么又没有问过我,便莽撞行事?”   “问你?我做事还需要问你吗?再说,你许久没有动静,我可等不得。”如妃目光落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带了几分笑意,却满是对权利的渴望,“如今她该死绝了,我看你也没有多大用处嘛!”   “你!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她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夜羽仙望着面前与她姐姐相差甚远的如妃,摇了摇头:“你可曾了解过你姐姐?你以为她会那么好对付吗?”   “你是说她没死?”如妃猛然从贵妃椅上坐起,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然而她自己好像未曾发觉已经渗出血来:“不可能,不可能!这群废物,这群废物……”   “她当然没死!”而且还激发了身体了潜藏的巨大能量!后一句话夜羽仙并未明说,也许还是有些避讳:“要不然你以为当年在她下凡之时我下个死咒,岂不是更隐蔽,更以绝后患?”   “那是为什么?”如妃气恼的掀翻香炉之后,又平静了下来,如今她需要怕什么?就算她活着又能如何?自己已经怀了“龙子”,她林夕若还算个什么?   “哼!等她回来,你可是要彻底失势了!”夜羽仙一眼看穿她所想,闷哼一声,再次隐去了身形。   ※※※   林夕若看着花叶熙脸上慢慢凝起的笑容,懊恼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对方还没出招,自己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吗?   “回去吧!”花叶熙却是什么也没多说,也或许是碍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只挽了她的手,抱着她凌风而去。   “哦。”林夕若支吾了一声,听耳边呼呼啦啦吹过的风声,将发烫的脸深深地埋了下去,真是,好丢脸啊!她居然,居然……对着花叶熙发花痴了,这种没内涵的事她怎么会做得出来?!   “魍魉,你……失手了?”橙笑颖打量着带上人皮面具的曾永嘉,注意到他旁边的祈巫,意味深长的笑了:“这女孩是谁?不要告诉我,是她阻止了你!”   “姽婳,我希望我们都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曾永嘉显得不可置否,并没有理睬她这个问题:“她不会追究你的,主上自然也不会知道,以后你还是安分做一个合格的护法吧!”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没死!”橙笑颖的神情越发怨恨:“既然你为我求情让我出来,为什么不帮我到底?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有她死我才能安生!你不是喜欢姐姐吗?为什么又要带这个女孩回来?”   “我不曾喜欢过她。”曾永嘉语气极其平淡,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记忆中那刻骨铭心的痛不过如此清风一般:“我以为你会是我记忆里那个永远美丽善良的小女孩,如今你已经不可救药!”   曾永嘉摇摇头:“这么多年了,原来我未曾明白过你,而你也没有懂过我,我曾经喜欢的,是你。”   话说完曾永嘉才发觉曾经他如此割舍不下的情感,今日说出来,居然只有怅然。也从未想过,居然说明自己的心意,会是在这种时候。   便好若响雷在平地上炸开来,橙笑颖站不住脚,往后踉跄几步,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那也不过是曾经了,那么现在呢?你是不是也被那个狐媚子勾引了去?!”   “住嘴!”曾永嘉拉过旁边受了惊吓的祈巫,望着明显陷入疯狂的橙笑颖,叹了口气,劝了最后一句道:“林姑娘是庄主夫人,想必你我都清楚!”刚说完话,曾永嘉便转身携了祈巫扬尘而去。   “凭什么?凭什么啊?”橙笑颖兀然睁大瞳孔,发出悚人的寒意:“姐姐走了,你也不帮我了吗?林夕若你等着,我一定会手刃你,为姐姐报仇!”   ……   “你,你就说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好了,老不说话,简直比等死还难过!”林夕若看花叶熙淡淡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倒是她自己先沉不住气,站了起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啊?”花叶熙低头,轻轻将茶盏放到桌上,脸上却是拭不住的笑意。   “反正我话说明了啊!”林夕若径直站到他面前,“我是真的不可能呆在你身边的,虽然那样很安全,但是也很别扭,很束缚!上次我就跟你说明了的……”   “若我继续不答应,是不是再洒一把迷药啊?”花叶熙看她慌张的模样,没再为难,便不再说话,哪知林夕若被他这么一说,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   “我……”林夕若自知理亏,却还嘴硬:“放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要是再呆在你身边,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离开吗?”   花叶熙似是不以为意,看她着急得眼眶都聚满了泪珠,心下一震,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遭遇了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林夕若巧妙的躲过他查询的目光,装作不在意道:“你是一个皇帝,自然有后宫佳丽无数,后宫那些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想某天死得不明不白!”   “那夜宫昊呢?他真有那么好,让你就甘愿做他的皇后!”花叶熙没由得烦躁,目光中所透露出的是林夕若从未见过的阴狠。   “对,我就是甘愿做他的皇后!”林夕若心里叹了口气,望着他的眸子缓缓说道:“我就是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他,那些后宫妃子又如何?只要我喜欢他就好了!”   “其实以前的你根本就不必记挂在心。”林夕若狠了狠心,不过她这说的倒也是实话:“从前我对你好只是愧疚罢了!如果让你误会,真的对不起。”   “只是对不起吗?”花叶熙不着声色地垂下眼帘,无法看出他所想,只是他右手青筋暴露,明显是已经按捺不住情绪:“我不信!”   “花叶熙!”林夕若有些无可奈何,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究竟是为了令花叶熙死心还是本来就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我喜欢的人是夜宫昊,一直都是!”   “主上你还在纠缠什么呢?这个女人不喜欢你,她就是个祸害啊!”门口兀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随着那人影慢慢走近,女子身着一袭娇俏的绿衣,倘若不是那尖锐的声音,恐怕林夕若和花叶熙都要误认为是花落雪。   姐妹两人长在同一张脸上,怎么看都有些诡异,可惜一些事情早已经是事实,橙笑颖毕竟不是花落雪。   “原来你还心心念念那个夜宫昊,可惜啊,人家早就不记得你了。”橙笑颖笑得很是温和,那一袭娇俏的绿衣衬得她很是明艳动人。   “今日他封了那个如妃为皇贵妃呢!”橙笑颖看她不动声色,倒也不着急,缓缓诉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女人怀孕了……”   因为怀孕,所以将来会母凭子贵,会取代她林夕若的位子是吗?林夕若的身子微微发着颤,然而除了在她身旁的花叶熙谁也没有看出来。   “够了!”花叶熙顺过林夕若的手,那双手冰冰冷冷,总是不似真人,出声制止了橙笑颖。   “主上,她明明不爱你!”橙笑颖转过眸子,几许尖利的暗针从袖中往林夕若袭去。   “你该死。”花叶熙一挥宽大的袖袍,将暗箭尽数挡下,眸中蓄上暗黑色的光芒,掐上了她的脖颈。   “哈哈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橙笑颖笑得癫狂,泪珠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怎么也不愿落下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心的,如今才知道你有心,如此有心,你那施舍的好意,究竟骗了多少人,姐姐和我?”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若即若离,要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断了我的心思?如今这个害死姐姐的女人,你还要护着,还要捧在手心呵护着吗?”   橙笑颖眸中是坚决的倔强,固有的冷傲,那一瞬间居然和她姐姐花落雪是那么的相像。   “林夕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害了多少人?为了你的自由,牺牲了多少人,要不是你,姐姐怎么会因为你惨死在宫中,最后换来的居然是一句莫名奇妙的‘病逝’,你可知道那个暴君最后都没容得了姐姐,连个坟头都无处寻找?!”   花叶熙静静的听着,心里居然一痛,又忍不住想起月光下女子的决绝背影,手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林夕若,我要你偿命!”橙笑颖话语中透着满满的恨意,将毕生功力全部倾注于掌心,飞身往女子身上袭去。   第五十五章:再回京城   “你赢了,你还是赢了!”橙笑颖急急收了招式,嫩绿色的水袖瞬时溅上一抹殷红,笑得却是恣意癫狂:“终究是我输了,论这猜度的人心的功夫,谁能比得过你?!”   花叶熙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随后进门的曾永嘉见到这一幕,顿时傻了眼,瞧见被花叶熙严实护在身后的林夕若,这才明白了几分。   “主上,姽婳护法因为氤氲护法的过世悲伤过度,现在神志不清,还望主上莫要与她计较。”曾永嘉拉了拉橙笑颖的衣袖,暗示她跪下请罪,却不想橙笑颖一把挣脱了他,轻蔑地看着林夕若道:“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过把你当成一枚棋子,你以为他是真心爱你吗?倘若不是当年‘得林氏女得天下’的预言,他又怎么会立你为后?你难道真的傻到以为这一切全是碰巧?!”   “也不过是他道自己痴心用了五座城池和昔日雪太妃……”   “住嘴!”花叶熙听她越说越过分,掌心凝聚了功力,凌厉地拍了过去。不过就那一掌,便让橙笑颖一口鲜血再次溅了出来。   “也好。”橙笑颖痴怨地笑了,滑落到曾永嘉的怀里。   “属下退了。”曾永嘉见这副模样,抱着怀中的女子退下,却是担忧地扫了一眼林夕若。   “那是真的,对吗?”林夕若定了定神,才站稳住脚跟,眼前的景物慢慢开始模糊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撑着最后的几分力气问出这句话。   “嗯。”花叶熙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若是让她了解到夜宫昊的真面目,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便道了实话:“他并不是真心爱你,这一切只是为了利用你而已。我怕你伤心……”   “所以不说?”林夕若接过他的话,想到之前落雪对她的欲言又止,一口腥咸便闷在了喉咙里:“因为对我好,所以不说?直至现在让我崩溃吗?”   “你迟早会知道的。”花叶熙想要扶她坐下,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好生想要去安慰她,却不料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呆在他身边,见了这么多世态炎凉,你如此聪颖,本该看穿了他,林夕若,你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那你呢?同样也是为了那可笑的预言吗?”林夕若再也禁不住,喉咙中一大口鲜血吐出来:“好一个‘得林氏女得天下’!原来所谓的风花雪月,甜言蜜语不过是为此罢了!”   “阿若!”花叶熙情急之下攥住了她的手腕,生生扼住她:“你不能再如此大喜大悲了!”   “那又如何?你关心我,不过也是为了这天下罢了!我还道你是一往情深,不过如此龌龊的理由!”林夕若从腰间抽出短刀,花叶熙眸光一闪,却是没有闪躲,那料想到下一秒她就将那锋利的刀刃架在了脖子上。   “我要离开这儿!放我走,否则我便死在你面前,让你们俩谁也得不到!”林夕若看他迟疑的样子,手上加大了力度,那血便慢慢渗了开来。   “你何苦?”花叶熙想要再次伸手触摸她的脸颊,看她一脸防备,心下怆然:“我答应你便是,你又何苦?”毕竟你说的事,刀山火海亦在所不辞。   “给我备下马车!”林夕若一刻也不敢懈怠,虽然脖颈上渗出的血甚少,但她此时已经是心身疲惫,如今她怕是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   “对了,还有祈巫,我带来的那个女孩子!”   “好,来人!”花叶熙招招手,立马就上来了家奴,办好这些事情不过是瞬间的事,然而他的眼睛却是一刻也不离开林夕若。   “好好照顾自己。”花叶熙看林夕若就这般在他的面前又要离开,忍不住开口嘱咐道。   “现在把那刀放下来吧!”花叶熙瞅准了时间,在她缓缓放下刀刃想要登上马车时,飞身而上,圈住了她的身子。   “你做什么?我就不该相信你!”林夕若气恼地挣扎几番,然而被他制住,身形亦踉跄几下。   “怎么了?”花叶熙紧张的查看几番,却不料脖颈上有了冰凉的感觉,透着丝丝寒意,“阿若果真还是如此调皮。”   花叶熙小心翼翼地将膏药擦在她的伤处,半晌叹道:“可惜你始终不明白……”   “别动了!”林夕若看着刀刃刺入花叶熙的肌肤,不禁眼眶湿润,却最终只是低声地道了一句:“对不起。”   “原来你还是记挂着几分情意的。”花叶熙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入她的手心,“我本以为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可是这一切,这一次好像真的不能掌握了呢!”   “可惜你终究不懂我的真心……”花叶熙长叹一声,飞身上了屋檐,渐行渐远,无了踪影。   “小姐——”赶车的马夫见林夕若迟迟不决的样子,开口提醒道:“可是要走了?”   “去京城!”林夕若轻轻跃上马车,不知为何,这马车与别的不同,台子低极了,明眼人便看出这是专门定做的。   “走!”林夕若狠了狠心说出这个字,下一刻却在马车里泣不成声。   “巫主——”祈巫小心地叫了林夕若,从另一边移到她身旁:“巫主若是喜欢那男子,为什么不留下呢?干嘛要这么狠心?”   “不,我不喜欢他。”林夕若哭得没力气,只得小声地抽噎着:“可正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所以才不能继续留在这儿。”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林夕若抬头对上祈巫的视线,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其实你知道吗?我并不想成为这个巫主,亦或者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宿命该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和心爱之人归隐山野,平安幸福,可是如今连自己的真心都做不了主……”   “祈巫懂。”祈巫黯淡了眸色,想起巫司,轻轻地叹了一口,都说不见天日寂寞难耐,是常人受不得的苦楚,可是能陪在他身边,宁愿到了沧海桑田,也不嫌厌倦啊!   “巫主为什么要去京城?”祈巫一心只想着巫司临死前对她的哪句嘱咐,开口问道。   “我要去找一个人,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儿,而且我离家许久,得去见父亲一面。”林夕若抛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至于你们说得什么事,既然我应了巫司长老,一定会竭尽全力!”   “对了,你不要再叫我‘巫主’了,就喊我‘姐姐’好了。”林夕若看着祈巫稚嫩的脸庞,想起了也曾欢快活泼的毕似,眉间又染上不少惆怅之色。   “祈巫不敢逾越族规。”祈巫一闻此言便跪了下来:“还请巫主莫让祈巫为难。”   “罢了。”林夕若颓败的摇摇手,一时之间也懒得去做这思想工作:“那你就叫我‘小姐’好了,另外你的名字还是改一下好,这容貌也得换一个。”   “祈巫都听小姐的。”祈巫眉眼温和,明媚的眼眸里透露出独有的风姿。   “我之前的丫鬟叫做‘碧云’,你便叫‘碧容’吧!”   ※※※   “老爷——”家奴进了书房,只见林丞相那“精忠报国”的最后一笔便挥了下来。   “什么事?”随旁研磨的林夫人放下端砚,问道。   “门口有人要拜会老爷。”家奴打量着林丞相的神色,见他眉头蹙起,似有不悦之意,开口道:“要不奴才把他回了去?”   “嗯。”林丞相点点头,转过身牵过林夫人的手:“圣上将我赋闲在家,倒也落个清静,也好好好陪陪夫人。”   “这位公子,请回吧!”家奴到了丞相门口,看见林夕若向里张望的样子,客气的道:“老爷他有事,不方便见客。”   “你难道不知道……”祈巫口快,刚想把林夕若的身份说出来,却被林夕若狠狠揪了一把。   “那麻烦再去通传一遍可好?”林夕若早料如此,不慌不忙地道:“请你转告你家老爷,有林氏故人来访。”   “啊?”   “就这么说,快去!”林夕若看他不解,轻轻笑道:“你不须追究太多,进去通报了就是。”   “是。”家奴料想这人来历非同寻常,一刻不敢耽误,又进了书房。   第五十六章:夜探皇宫   “相爷,这么晚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吗?”宫门的守卫掀开车帘见是林丞相,恭敬地询问道。   “本相有要事面见圣上。”林丞相面色如故,手心却是沁出了汗珠:“本相不会令你为难,这是先皇御赐的手令,在宫中通行无阻。”   “奴才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金牌一亮出来,侍卫惊愕之余当即跪了下来,虽说林丞相如今赋闲在家,但毕竟是两朝元老,女儿贵为皇后,也称得上从龙之臣,在朝中更是有不少门生,更何况林丞相素时为官清廉,宫中这些人大多都是受了他恩惠的,守卫见此没再阻拦,挥挥手便放行了。   “爹爹——”躲在马车暗格里的林夕若露出头来道:“还是爹爹有门道!”   “欸——”林雨明看着女儿这一脸娇俏之色,却是叹了一口气:“现在爹爹也不知道当初你被先皇看重,送你入宫,是福是祸了。”   “是福是祸又有什么关系?”林夕若得了应许,坐到父亲身边,好似撒娇一般地说道:“只要我们一家子平安快活就行了,爹爹为这琉璃皇朝卖命半生,如今远离官场,享享天伦之乐岂不是很好?”   “天伦之乐?”林雨明的眉头深深皱起:“爹爹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连皇上都看不上,要爹爹享天伦之乐是从何来说?”   “谁说我看不上?”林夕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随即又掩饰道:“他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却也未必对了我的喜好啊!再说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后宫中求得一席之地是有多么困难,做皇上的女人,还是贤内助,那得多艰辛啊!爹爹你看姑母,纵然先皇极其宠爱她,可也免不了后宫的争风吃醋,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伤心而已。”   “罢了罢了,老夫生了你也算作孽!”林丞相似是无话反驳,却是宠溺地别过女儿的发丝:“皇家本就是一滩泥水,你不去搅浑也好,你这样直爽的性子,怕是在后宫中平安不得多少日子,只是我瞧着圣上对你也算宠爱,你们当真是不可能吗?”   “不是不可能,也并非女儿不愿……”林夕若垂下眼帘,又怕父亲母亲为她平劳牵挂,瞒了道:“说这么多做什么?爹爹知道女儿的性子,就不要将女儿束缚了!”   “爹爹也不能护你一辈子,但倘若圣上怪罪……”   “他要怪罪早怪罪了,爹爹不要多担心了,多思无益。”林夕若想要打消父亲的顾虑,却不知如何开口,她难道要告诉父亲,那个妖孽,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自己的,为他的锦绣江山筹谋,就自己这个傻瓜一直看不透,到最后,不仅失了身,还失了心。   “好了,就到了,女儿去了。”林夕若想想又回头说道:“父亲若是子时之前等不到女儿,便先回府吧!女儿自有办法出去,父亲还是尽量撇个干净,莫要牵连了林氏一族,林氏一族人脉众广,这等祸事,若是牵连了,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好。”林雨明也不是那等绵绵不决的人,只是答应了一声,待林夕若下车后,马车晃晃悠悠的又向御书房驶去。   就在思忖着日后形势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中便到了“三歇门”。   三歇门,顾名思义,就是车子止步的地方了。既是三歇门,那也自然有一歇门,二歇门。   本来到了宫门,轿子便该止步,但林丞相位高权重,既是宠臣,便有了特权。只不过从前他都是规规矩矩,就连丞相府到宫门这段路都是步行,而今为了女儿的事,也得动了这特权。   “丞相大人——”御书房外守夜的太监上前拦住了林雨明,行礼道:“丞相大人这是要面见圣上吗?”   “还烦请公公通传一下,就说老臣有要事觐见。”   “喳——”领事太监行了礼便进了去,不一会儿便传来夜宫昊的旨意令他进去。   “老臣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不需多礼。”夜宫昊抬手,唤身边的近侍太监道:“给林丞相赐座。”   “老臣叩谢吾皇。”林丞相扫了那一眼堆得老高老高的奏折,又抬头看了看一脸疲惫之色的夜宫昊,说道:“皇上劳心政事是好事,却也别累了身子,当以黎民社稷为重。”   “爱卿怎么和母后一样唠叨了?”夜宫昊望着这张与林太后相似,又与林夕若相同的样貌,顿时有些分不清对于林家的那份恨。   或许是时间让一切都慢慢变淡了,如今的他已经记不清昔日母妃的样貌,却清楚的记得当林雨明还是他与夜宫离老师的时候,一字一句的谆谆教诲。   “爱卿来不会就为了这事吧?”夜宫昊听着这充满真诚的关心,心里一暖,随即又惆怅了起来,劳累如何,歇息又如何?早早回了后宫,除了那些一尘不变的争风吃醋,什么也没有,不过是物是人非,徒添些伤感的回忆罢了。   这两个月,他费尽了心思,也没能寻到林夕若的半分消息,得了空闲,脑海里便满满都是她,当初以恨之名娶她,然而他精心安排了一场局,到最后,入戏的居然是他自己。   而她,便这般云淡风轻的挥袖离开。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挂念,除了花叶熙说得那个真假难辨的“灭国之言”,他更多的是挂念着她的病情。   如果……可是就算她没有离开又怎么样?他不是一个能欠人的人,曾经在母妃灵前发下的毒誓,就算仇恨慢慢消散,可如果母妃在天之灵知道他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又如何安息?   林雨明看夜宫昊明显发呆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声君心难测,袍子一掀,利落的跪在地上道:“臣请递辞呈,告老还乡。”   “什么?”夜宫昊被他这么一喊倒是回过神来,就是表情尚有些迷糊。   “臣请递辞呈,告老还乡!”林雨明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响度,就算是夜宫昊想忽视都不行。   “爱卿何出此言?莫是怪朕这些天将你赋闲在家,心存不满?”夜宫昊想收林雨明的权倒是真的,不过林雨明来得的确不是时候,林夕若“下落未明”,不管是于公于私,夜宫昊都是不可能让林夕若逃掉的,这时倘若是让唯一能钳制住林夕若的林家溜掉,那她岂不是更无所惮忌,与那病秧子逍遥快活了?   “老臣不敢,实是臣没能管教好家人,不堪做一国之相,再者,这代代备有才人出,老臣以为该将退位让贤。”   “爱卿还是挂记此事吗?朕都不追究了,你若是在家闲得慌,明日便来上朝,帮朕管理政务!”夜宫昊沉下脸色,起身往门外走去:“天色不晚了,朕要休息了,爱卿也退下吧!”   “圣上!”林丞相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宫昊走出了御书房,半晌回过神来,悻悻地也离开了。   ……   “小姐,你认得路吗?”碧云小心翼翼地跟在林夕若身后,小声问道。   “我当然认得,你别说话。”林夕若瞧着天上月亮渐渐西移,心里也是急的没法,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诶呀!不对不对,宫门的方向应该是这里!”   “小姐——”碧云无语的望了望一眼望不着边的黑夜,本来见到小姐,那喜悦的心情自然是不用说的,而且还能逃脱那个犹如地狱一般的浣衣房,可如今这个境地,她怎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呢?   “凤舞宫?”林夕若再次看到这块明晃晃的大字牌匾时也很是崩溃了,而子时的更声却刚好响起……   “糟了,小姐,宫门关了,怎么办?”碧云慌张极了,一脸求救地望着林夕若。   “谁?”   “走,去看看!”   有御林军的声音传来,林夕若咬咬牙,抬脚便进了凤舞宫:“今晚就住这了!”   第五十七章:祸不单行   “小姐——”碧云看着林夕若点了蜡烛,开口想要尽最后一次努力令她打消这念头:“这事情可是……”   “他还没废我,我还是这琉璃朝的皇后,也还是这凤舞宫的主人,住一晚怎么了?”林夕若好似不以为意,说得却是充满了醋酸味:“如今那如妃怀了孕,你没听说夜宫昊夜夜留宿,哪有心思来这里,再说恐怕没多些时日她就得烟霞宫搬入凤舞宫了。”   “小姐还是在意皇上吗?”   “你希望呢?”林夕若没回答反问道。   “小姐还是对皇上断了念想吧!”碧云心知林夕若常常是心口不一,好好的开导道:“碧云以前还觉着皇上对小姐不错,以为是小姐一生的良人,可如今看他眼都不眨一下就杀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怎么也说陪在皇上身边多日……”   “你如今才知道吗?亏得你这丫头以前一直在我面前说他的好话,莫不是那时候你就对他起了意思?”林夕若的话有点像打趣,却是在有意无意的扯开话题,这丫头还太单纯,更何况,亲近之人,她想她过得好,莫要因为自己的缘故趟了这滩泥水。   “小姐,你明明知道人家的心思,还说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就是碧云喜欢,也不能背主弃义,让小姐为难啊!”碧云说得是一脸认真。   “说起这事,你可瞒得我不轻,你是什么时候和人家订了终身的?”林夕若想起她进宫找碧云这事,除了父亲的帮忙,也少不了老天爷的帮忙。   她离宫多日,也不知道碧云身在何处,偏偏他爹是个死脑筋,为官多年,也不曾安排半把个眼线,刚巧时逢宫中的探亲节,从父亲口中得知碧云的相好——李平安,这才想出了方法,装作那人见了碧云一面。   扳着指头算算,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人和,她倒是占了两个,不过地利?那还是免谈吧!   “没有的事!”碧云急得跺跺脚,“碧云是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   “嘘!”林夕若那张还带着笑颜的面容瞬时凝固,吹灭了烛火,侧耳听了听殿外传来的动静,一拍脑门,拽着碧云就往偏殿去。   哪知还没踏出殿门,就看见明晃晃的一群人往这边来。   “啊!”碧云的惊叫声还没出口,就被林夕若捂住,瞧瞧殿中能躲人的地方,也没什么思考的时间,当即便藏到了床底下。   凤床本就宽大,再加之林夕若和碧云身材娇小,极其容易地便躲了进去。   “奴才告退。”近身伺候的太监见着夜宫昊是要留宿这里的意思,会意地退了出去。   “若儿——”夜宫昊走到林夕若素时的梳妆台上,手指拂过那几只钗子,蓦地便叹了气:“你为何不听朕的解释呢?”   解释?林夕若心下一动,那出夜宫昊和如妃亲密是花叶熙诱她去的,如今识得他骗她,却也未能知道内幕,便竖起了耳朵。   “我与如儿虽然算得上青梅竹马,却没什么情意,这一生大抵就是为了江山活着,所以如儿能帮到我就足矣了,那些情爱本就不是可以妄想之物。虽说我开始不是真心娶你,只是为了那些恩怨,可是谁又会知道后面的事呢?”   “我这一生大抵无情,在设计雨嫔的时候,我未曾动容,德妃的事,我也不曾心软,偏偏却对自己的杀母仇人软了心……”   “你地出了声。   “若儿?”夜宫昊眼睛尖,循声低下身子,一眼便瞧见了躲在床底下的林夕若。   “诶呀!你是故意看我好戏的。”林夕若肠子都悔了青了,尴尬的从床底……爬了出来……   “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林夕若被他瞧得发怵,不好气的道。   “这等偷听墙角之事,没想到若儿这么感兴趣啊!”夜宫昊看她这副模样,心知她是把不该听到的事情都听到了,想要转移话题。   “你!”林夕若气的身子发抖,却瞬间回悟过来,质问道:“原来那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我现在总算知道德妃为什么跟我说那话了,原来她一早就知道你利用她,偏偏她那么爱你,我还因此误会了落雪,你不是就希望通过我拔除林家吗?你休想!”   “若儿——”夜宫昊不知为何就轻叹了一口气:“你是那么聪颖的女子,为什么不能明白我的苦衷呢?帝王娶妻难有情义,这些并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古来的帝王谁不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位呢?功高盖主的功臣,你若身为一个帝王,你会明白的。”   夜宫昊见林夕若脸色渐差,突然将她拥进怀中,“可是若儿,我这一生算计了许多人,却唯独被你算计了进去,我待你是真心的……”   “可是……他们没有错,雨嫔和竹落,她们也没有错……”   “雨嫔与人私通,与外勾结,难道没有错吗?”夜宫昊眸间的亮光稍瞬即逝,什么也没有掩饰,“我若说我本想留雨嫔一命,她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你以为我还会信吗?从现在开始,你的话我都不会信!”林夕若话音刚落,喉间便一阵窒息,却是仍然不改口,笑了起来:“你是想杀了我吗?那你何不动手!”   “不要逼朕了,若儿。”夜宫昊眸色苍凉:“林家的仇,朕一定会报,但是你,朕也绝不放手!”   “若是林家灭了,臣妾愧对家族,岂能苟活于世?”林夕若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人:“臣妾死了,皇上还有后宫三千佳丽,臣妾自然什么也不算。”   “你不过……不过是仗着朕爱你!”夜宫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当真要和朕置气如此吗?”   “臣妾不敢。”林夕若眉目温和,很难想像刚刚她和夜宫昊犟嘴的样子,道:“如妃妹妹怀了孕,哦,是该叫皇贵妃了,皇上得多去看看,若是生下个皇嗣,皇上也不至于绝后了。”   “她不会诞下皇嗣。”夜宫昊挑起林夕若精致的面容,回复往常戏谑的笑:“朕的太子只能是正宫所出。”   林夕若不可置否地笑笑,直到他离开才起了身。   “小姐——”碧云上瞅瞅,下瞅瞅,呜咽道:“吓死碧云了,小姐不要和皇上置气了,水玉国的和亲公主他都敢杀,他会真的杀了小姐的。”   “他想杀谁,你我都无法阻止。”林夕若端起茶盏微抿一小口,却感觉到口里阵阵苦涩,无所谓其他,比起碧云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样子,林夕若显得淡定多了,“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五十八章:人心算计   “皇贵妃娘娘,皇上到了。”贴身的丫鬟匆匆地附到如妃耳边小声说道,“不过皇上吩咐不许惊动娘娘。”   “下去吧!”钱如只是指尖微动,嘴角却是掩饰不了漾开来的笑容。   “如儿——”不知是什么时候,夜宫昊绕到钱如身后,扶上她发髻上的一支金钗:“这些珠宝夺人目光,本是庸脂俗粉,戴在你身上却显得不俗。”   “多谢皇上夸奖。”钱如起了身,绕回正题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吧!”夜宫昊有意识地躲过了她的目光,道:“林家根基坚固,不易摧毁,何况朝堂之中尽是他的门生,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等?皇上还要等?”钱如按捺住心里的急躁,平了平语调说道:“皇上既要从长计议,也是该好好打算。”   也许只是她想多了,那个女人就算没死,又怎么可能再回来?何况皇上的性子她知道,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子被别人拐去,哪怕是名义上。   “事成之后,朕定赐你泼天富贵。”夜宫昊沉吟半刻才下了决心:“如儿,你的孩子不能留。”   “为什么?”   “朕的嫡子必须是正宫所出,倘若这个孩子不是林夕若的,那老匹夫不会甘休的,权当是稳了朝中众人的心,这个孩子绝不能留!”夜宫昊处事一向决绝,:“朕知道这对你很亏欠,朕曾许你一世荣华富贵,却从来不想碰过你,误了你……”   “你知道,那件事只是个意外。”   “意外?但那毕竟是你的亲骨肉啊!”钱如眉头紧蹙,捂住肚子后退道:“是不是因为她,她只是个罪臣之女,臣妾随你自小长大,这些情义便比不上那个女人几朝几夕吗?”   “我不想勉强你,如儿,我会许你荣华富贵,并且以你的身份,再找个贵族公子不过易如反掌。”   “可是,我不想扼杀他,他亦是妾妃的孩子,妾妃不求他大富大贵,哪怕连名分也没有,也无所谓,皇上当真不能手下留情吗?”   “来人。”夜宫昊铁了心不想再留这个孩子,刚想挥手,钱如便瘫坐在了地上:“皇上,臣妾知道了,请容许妾妃再思考三日,好吗?”   “你自己知道分寸便好。”夜宫昊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临走时也没过多的流连:“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事。”   “奴婢恭送皇上。”等夜宫昊走了没影了,门外钱如的近侍丫鬟陌紫走上前来,扶起如妃,又会意的摇摇手,对着殿门前守夜的宫女说道:“娘娘这没什么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凭什么?本宫有什么比不上她的,本宫和皇上本是青梅竹马,凭什么她不仅当上了皇后,还魅惑了皇上?本宫要她死,她就不能活着!”如妃气急了,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随手抓起一个瓷器便往地上摔了去。   “娘娘息怒。”陌紫见状跪在地上,挑了好听的话奉承道:“娘娘才是皇上心尖的人,那凤舞宫不受宠的皇后只是一个弃妇而已,这正宫的位子迟早是娘娘的,娘娘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好了好了,你竟会说好听的有什么用?嘴舌好些就能斗得过人家吗?”人人都爱听奉承的话,如妃虽然听上去口气不悦,气却是消了不少,无意识得想到夜羽仙的话,一丝笑意又浮上了嘴角。   “娘娘怎么了?”陌紫看如妃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心里有些发怵,低着头说道。   “没什么事,你也下去吧!给本宫看好门,不许人进来。”   “是。”   等到陌紫轻轻关上了殿门,如妃这才慢慢转动手上的戒指,一道若隐若现的蓝光便划了出来。   “娘娘不是说用不到小仙了吗?”几日的功夫,夜羽仙四周环绕大的瘴气便越发浓厚,似魔非仙。   “她果真回来了,怎么办?”如妃声音低低的,瞬时又大了起来,显得有些慌张:“她一定是回来了,要不然昊不会这么对我,不会的。”   “若是他连雪妃的仇都可以熟视无睹的话,那么……”后面的事情如妃不敢再说下去,焦急的看着恍若无事的夜羽仙。   “娘娘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吗?又何必来问小仙呢?”夜羽仙讽刺的笑着看她说:“反正这个孩子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打了也好,否则十个月后,娘娘从哪儿找一个婴儿呢?”   “你别得寸进尺,没有本宫,你什么也不是!”   “娘娘不要太高看自己了。”夜羽仙拨开如妃指着自己的手,眸色犀利了起来:“如今我已炼成大法,没有你,不过是耽误些时候罢了,倒是娘娘自己岌岌可危啊!”   “你到底想的是什么?”那么一瞬间如妃好似懂了些什么,也不慌张,随着夜羽仙笑了起来:“那照你这么说,你又为何出现在本宫面前呢?你大可不必理睬我,那你这样,无非说明一点,你还需要我,而且,你怕她。”   “哦?”   “你费劲心思想杀了她,却不许本宫和他人动手,想要皇上杀了她,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如妃手中有了筹码,显得镇定了些:“姐姐的身世,本宫多少知道些,她出身不凡,自小处处压我一筹,千岁便封了帝女。”   “原来你也不算太笨。”夜羽仙闻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转瞬却阴狠了脸色:“可你以为这样便能威胁我吗?”   “你有所求,本宫亦有所求。”如妃抚着手上的护甲说道:“本宫从小处处低她一等,这一回便叫她尝尝被夺去心爱之人的滋味,你说吧,本宫要怎么做?”   “娘娘没什么办法,小仙怎么想得出来?”夜羽仙饶有兴致地打起了哑谜:“我只听说凡间有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晓得娘娘觉得如何?”   “我倒是有办法,不过你现在可以近得了寻常人身吗?”   “娘娘想给什么人传信?”夜羽仙想了半刻回答道:“寻常人传个话不是难事,不过若是帝王身就难近了。”   “不需要。”如妃笑得笃定,说:“皇上生性多疑,这林夕若被花叶熙劫去,估计就有了几分猜忌,何不把此事做大?”   “娘娘想给她冠罪?”   “岂有这么便宜?”如妃说着又笑了起来:“看着姐妹一场的份上,寻常的手段岂不平庸?”   第五十九章:整治如妃   “小姐——”碧云看林夕若在殿中走来走去的不停歇,出了声说:“小姐这么急也不是办法,不如向外面求救可好?”   “你是说爹爹?”林夕若刚说出口就立马否决掉:“不行不行,皇上对爹爹有猜忌之心,我不能再连累林家。”   “那么水玉国呢?不是说他们国主可以帮小姐吗?”碧云想想那男子跟她说的话,迟疑着开了口。   “你从哪儿听来的,我跟他们无缘无故的,你不要瞎说。”   “小姐,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宫闱中,更何况皇上绝情弃爱,并不是良人,倘若贤妃娘娘还在,也会这么劝小姐的。”碧云不知道她的顾虑是什么,好生的一番劝导,显得比林夕若还着急:“既然那个水玉国主为了小姐能够不顾国事,想必也是真心的,小姐何不求助他呢?”   “原来是落雪跟你说的,反正总之一句话,这事,没门!”林夕若只心道是落雪关怀她,没想其他,正巧绕着腿都有些酸了,便坐了下来,问:“你给我说说落雪自我走后到底怎么了。”   “其实小姐走的时候,碧云也不知晓,只当小姐又是溜出去玩了,后来皇上不知怎的不依不饶地要见小姐,奴婢还紧张着呢,谁知道‘小姐’就在里面,奴婢刚瞧出不对劲,皇上便去而复返……”   “后来皇上便下旨,将贤妃娘娘和奴婢圈禁在花翎宫,后来一切小姐都知晓了。”   “那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贤妃娘娘被皇上挑断了筋脉,她一时想不开,就……”想到那日她回来只见到花落雪冰冷的尸体,碧云掩面哭泣。   “什么?”   “小姐也别难过,就当为了贤妃娘娘一片好心,离开这个地方不好吗?”   “好,如你所依,我找了他又能如何?他还能再为我冒一次风险吗?而且重重宫闱,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林夕若眼珠子一转,狡黠地说:“这事不着急,你先去宫中传个懿旨。”   “小姐?”碧云听林夕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通,有些不解。   “快去吧!夜宫昊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不能让他安生,反正在这宫中整天无聊,寻寻乐子也是好的,再者说,后院起火,让他自顾不暇,才有机会逃走啊!”林夕若在心里仔细盘算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碧云这才喜上眉梢,便急忙出了凤舞宫传旨。   不得不说,后宫嫔妃当真都是闲得无聊的货,没一会儿,后宫嫔妃们就都聚集在了凤舞宫。   “臣妾(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都起了吧!”林夕若难得穿了一回正装,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酸死了。   “皇贵妃娘娘到——”殿外一片忙活的声音,就见着钱如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如妃自顾自的坐上位子,半靠在陌紫身上,慵懒的说了一声。   “皇贵妃好大的架子,这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林夕若顿时冷了脸色。   “皇后娘娘久病成疾,怕是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已经怀了龙嗣,怎么能久站呢?”如妃没作声,倒是另一个紫色衣服的妃嫔开了口。   “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家娘娘还没问话呢!”碧云有些看不下去,说道。   “一个小宫女,竟敢如此对主子,真是没教养,既然姐姐不能管教好宫人,妹妹也只好多辛苦一些了,来人啊,给本宫把这不知好歹的贱婢拿下!”如妃金色的护甲一挥,便上来了一群人,不过碍着林夕若在场,也没敢直接上去,迟疑的望着如妃。   “还不快上,想要本宫奏明皇上,你们做事不力,将你们都砍头吗?”   “看谁敢!”林夕若兀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如妃面前:“一个妾侍而已,居然敢如此放肆,在本宫面前称‘本宫’,你这是找死吗?”   “皇后娘娘想做什么?”如妃一时间被林夕若的气势吓得有些脚软,不过心中笃定她不会将她怎样,胆子也大了些,连忙招呼那些人道:“都是木头人吗?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本宫绑了!”   “想做什么?本宫的人你也想动?”林夕若转身之际,迅速回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扬起了手往她脸上扇去。   “啪——”大家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夕若打了钱如一巴掌,可谁也不敢上去劝架。这当头,上去不是明显找抽吗?   “你!本宫身有皇嗣,皇上绝不会饶了你!”钱如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傻了眼,当即便要挥着双手还回去。   “打得就是你!”林夕若听到如妃提起夜宫昊,更是生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手握住如妃的手,又是一下清脆的掌声。   “谁敢扶她?”林夕若坐回了位上,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如妃,轻蔑的笑出了声,跟她打架?笑话,她可是练过的!   “传本宫懿旨,孝宁皇贵妃(如妃的封号)心肠狠辣,恃宠成娇,不配尊副后之礼,今日本宫替皇上做主,剥夺孝宁皇贵妃的称号,降为‘如昭仪’。”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如妃一听失了分寸,也顾不得形象,大声质问道。   “资格么,本宫是皇后,行不?”林夕若整了如妃,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愉悦,又说:“就算你不把本宫放在眼里,那么先皇呢?大胆如昭仪,还不快跪下?!”   “你!”如妃恨恨的瞪了林夕若一眼,却又不得不因为林夕若手上那金灿灿的令牌,跪了下来。   “对了,你是哪个妃子?”林夕若又瞧回之前的那个紫衣女子,知道她是如妃的人,问道。   “皇后娘娘饶命。”见识过了林夕若的厉害,安秀儿再也不敢轻视这个貌似娇滴滴的皇后了,管她到底受不受宠,看如妃这样子,等皇上来救场,估计她们尸骨都凉透了,“奴婢安秀儿,是前些日子被册封的答应。”   “答应?”   安秀儿看林夕若一脸打算的样子,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皇贵妃降为昭仪不过一句话的事,那么皇后不会是要贬她为宫女吧?   “哦?你既是烟霞宫的人,那么如昭仪就更该罪加一等了。”林夕若前一秒刚笑得莫名其妙,下一秒便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理应为皇上分忧,可如今这宫闱之气如此糜烂,而本宫还未曾察觉,真是有负皇上的重托。看来以前本宫真是太善良了,每每都不忍责罚,可是如今看来本宫只有狠心了,纵然心里犹如刀割般疼痛,却也不得不……”   林夕若一副“我是为大家好”的样子,倘若不是见了刚才她狠厉的样子,大家还真要被她此时的无辜善良骗了。   “那么如昭仪和秀答应便跪在殿外跪上一个时辰吧!”林夕若略懂些医道,知道四个月的胎已经稳了,掐准了时间说道。   “你休想!皇上不会饶了你的!”   “皇后娘娘,既然这里没有嫔妾什么事,嫔妾就先退了。”一个妃嫔见状如此,不想再惹什么是非,向林夕若告退道。   “谁说没什么事?”林夕若今日存心要整钱如,又瞥了还在大喊大叫的钱如一眼,说:“妹妹这是想抗旨不尊吗?”说着还摇了摇手中黄灿灿的金牌,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整的就是你,怎的?!要不是因为顾及着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铁定是要为落雪和玉儿报仇的。   这次钱如没再反驳,恨恨的甩了袖子,便走到了殿外,刚屈膝,就被碧云一把摁了下去。   如妃暗中攥紧了拳头,等到夜宫昊下了朝,她有的是办法让林夕若付出代价!   “外面有一个如昭仪就够了,秀答应你去,怕是人家要嫌弃你呢!”林夕若看着安秀儿也作势要跪出去的样子,拉住了她,向众人招呼道:“这殿里都有些冷了,外面日光暖,随本宫去外面走走吧!”   “奴婢谢娘娘。”秀答应也是聪明人,当即会了林夕若的意思,顿时感恩戴德。   可是众人却都是一脸为难的样子,林夕若摆明了要她们和她一起去看钱如的笑话,这样一来,不就铁定与钱如为敌了吗?虽然说林夕若这时得意,可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知道,皇后已经是昨日黄花,但钱如却是宠妃一枚,而且还怀了皇嗣,与她为敌,到时候她枕边风一吹,她们还有得活吗?   “你们有顾虑?还是你们想要为她求情?”林夕若变脸可谓比翻书还快,挑了挑眉道:“若是姐妹情深,就一起去外面陪她好了!”   “嫔妾不敢。”殿内又是一片惶恐的声音,要知道殿外的不好惹,不过殿内的可是现在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她们死的人物啊!   ……(半个时辰后)……   “皇后姐姐的茶可真香,是今年水玉新进贡的吧?”   “贵人若是喜欢,便拿了去吧!”林夕若看着跪在檐下的钱如,一抹嘲讽的笑勾在嘴角:“贱人还真是矫情呢!既然如昭仪娇躯贵体的,别再跪着了,回去吧!”   “哼!”钱如跪得脚都发了麻,起身的时候差点又是一个趔趄,却还是不服输地瞪了一眼林夕若,出了宫门。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是,嫔妾告退。”   等到其他嫔妃都走了个干净后,候在一旁的安秀儿怯怯地出了声:“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吩咐?”   “没什么。”林夕若绕着安秀儿打量了一圈,神秘莫测的笑了,说:“你希望皇上喜欢你吗?”   第六十章:美人成长计划(1)   “奴……奴婢……”安秀儿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恐慌地盯着她,话都说不完整。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林夕若用金色的护甲挑起安秀儿的脸蛋,说:“到了皇上面前,不把头抬起来,皇上该如何细细欣赏你这好姿颜呢?   “奴婢不敢,奴婢……奴婢绝没有想要勾引皇上的意思啊!”安秀儿呆在烟霞宫,平日见惯了如妃的狠辣和小心眼,寻思林夕若大抵是怕她争宠,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勾引?他可是你夫君!”林夕若好笑地看着安秀儿,真是,怕成这个样子,是怕她把她吃了吗?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本宫可没想害你,是要帮你。”   “你呆在这寂寞宫闱中,难道不想出人头地,成为宠冠后宫的宠妃?”   “奴婢愚笨,不堪大任,娘娘……”安秀儿既被钱如看中,自然也不是那笨得无可救药之人,会了林夕若的意后,更加惶惑不安。   “你跟着如昭仪是赌,跟着本宫也是赌,可是你知道她并没有容人之量,反而本宫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林夕若实在没耐心再继续看安秀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厉声道。   “奴婢,奴婢遵命。”安秀儿眸间闪过几分犹豫,在心中权衡了利弊,恭恭敬敬地再次行了礼:“娘娘请吩咐,奴婢必然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来你也算是个明事之人。”林夕若满意的点了点头,捻起杯盖,护甲中粉末状的东西便洒了进去,转向碧云道:“碧云,给秀答应敬茶。”   “皇后娘娘——”安秀儿看着碧云端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茶水,为难的看着林夕若。   “你是不给本宫面子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安秀儿目光流转,艰难地蹙紧了眉头一饮而下。   “好,秀嫔,你既然为本宫做事,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奴婢叩谢娘娘。”安秀儿听她一句话之间便将自己晋了位分(而且还是那种跳跃性的晋卫),喜不自禁地谢了恩。   林夕若看安秀儿喝了茶,面色也缓和了不少:“你既然已是嫔位,为何自称奴婢?”   “奴……嫔妾失礼。”安秀儿见林夕若已然向着她,便不再隐瞒:“嫔妾以前是如昭仪娘娘宫中的宫女,因为昭仪怀了孕,便向皇上献上嫔妾争宠,可是皇上未曾临幸过嫔妾,于是昭仪娘娘见嫔妾无用,便随意辱骂。”   “那你告诉本宫,你想取代她吗?”林夕若听着自己的声音安然,心里却透出几许苦涩,继续说道:“你有所求,本宫亦有所求,只不过我们所求不同而已。”   “嫔妾……嫔妾想。”安秀儿迟疑地抬起头,疑惑道:“可是皇后娘娘为何如此相信嫔妾,就不怕助嫔妾得宠后,嫔妾不听话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林夕若笑得神秘莫测,道:“本宫能把你捧起来,自然能把你打回原形,你若是感背叛本宫,就得承受那噬心之痛。”   “什么?”安秀儿脸色瞬间变了,恐惧的摇摇头:“嫔妾不敢。”   “那就好。”林夕若招招手,当即有两个宫女抱上来一把琵琶。   “娘娘?”   “既然想要得到皇上宠爱,自然要投其所好。”   ※※※   “皇上,夜深了,这折子改明儿再看吧!”贴身的老太监望着夜宫昊仍在批奏折,提醒道。   “也好。”夜宫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个邪魅的弧度:“摆驾去凤舞宫。”   “皇上,这……”苏公公为难的开口道:“皇上,今日侍寝的是秀嫔娘娘。”   “侍寝?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后宫有秀嫔这个人?”夜宫昊脚步停住了,深深地不解道。   “禀皇上,秀嫔是前些日皇后娘娘加封的,之前只是个答应,闺名安秀儿。”苏公公想了想补充道:“今日的侍寝便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安秀儿,朕记得他父亲只是一个侍郎,从答应晋封嫔位……”夜宫昊半眯起了眼,心中却是恼怒极了,让他气的不是林夕若有违祖规,直接跳级晋封,而是……貌似他也不是货物,她居然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他推给别人!   “皇上,今日孝宁皇贵妃也被剥了封号,贬了昭仪。”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夜宫昊听了这话,面色却缓和了不少,这么说,她也并非不在乎?   然而没等夜宫昊这好心情持续多久,敬事房的人便引了安秀儿进来。   “嫔妾见过皇上。”安秀儿低着头行了礼,虽说林夕若千叮咛万嘱咐了,可是到了真正的场合,她还是难免有些惶恐。   “平身吧!”夜宫昊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看着敬事房的人退出去,不知怎的,心中又升上了一丝趣味,真是不知道,若儿这次又是什么花招呢?   “你会些什么?”   “嫔妾……嫔妾会琵琶。”安秀儿说得结结巴巴,不知不觉的握紧了衣袖,手心都沁出了汗。   “哦?琵琶是西域传来的,会琵琶,真是难得。”夜宫昊看着安秀儿月牙色的长裙,忽而就想到了那日林夕若宴会上的一舞,又说:“那你会起舞吗?”   “会。”安秀儿看宫人们拿上琵琶,又是向着夜宫昊屈膝一礼:“嫔妾献丑了。”   安秀儿抱起琵琶,纤纤手指轻轻挑了几下,悦耳的琴声便在大殿溢了开来。   身着月牙色衣裳的女子挥动水袖,急速的在月光下转了起来,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虽然比不上林夕若的绝色,回眸一笑时却也足以倾人。   夜宫昊被安秀儿极速转动的舞裙所恍神,不知怎的,那张容颜变换,竟无端成了那一张巧笑嫣然。   等到乐声戛然而止,安秀儿兰花指微翘,欲语还休地走到夜宫昊面前道:“皇上可还满意吗?”   “好,很好,赏!”夜宫昊这才回过神来,眸光微聚,低低地道:“她可真是用尽心思了。”下一刻却笑得妖孽,将安秀儿唤道身前,将她面容慢慢抬起,对上自己眼眸:“你叫什么名字?”   ※※※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怎么是你?”林夕若本不想见她,然而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应付道。   “娘娘这是不想见到臣妾吗?”钱如看似无意的挑起树上开的正艳的桃花,巧声道:“姐姐看这桃花开得多艳,不过一夜疾风,它们也就都散了,然后面的桃花争艳,这些零落的,也只得化作春泥了。”   “如昭仪,你还是没有反省吗?”林夕若这次倒是没有拐弯抹角,不过她也懒得再去作戏,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第一,本宫说过,本宫是丞相家唯一的女儿,何来妹妹一说?再者,如昭仪已然不居妃位,按理该自称‘嫔妾’才是。”   “你!本宫还怀着皇嗣,你居然这样,就不怕本宫去找皇上吗?”钱如本是想借着安秀儿得宠之事刺激林夕若,谁知反而自取其辱。   “那本宫一定奉陪。”林夕若挥挥袖子,嫌弃地转身道:“哪里来的乌鸦,整天聒噪,真是烦极了!”   “你!你等着!你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多久的!”钱如气得直咬牙,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抹狠毒的笑划过嘴角,随即也离开了。   “小姐,你这样做,就不怕她……”碧云跟在林夕若身后关切的问道。   “她要是去告状,早就去了!”林夕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将安秀儿送给夜宫昊,心里就一直烦躁,说不上什么滋味,连最近钱如的反常也没感觉出来。   “小姐,你有心事。”碧云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想,为什么又要将秀嫔娘娘送给皇上呢?”   “你怎么又向着他了?”   “碧云没有,只是看小姐成天闷闷不乐,碧云也不希望如此啊!”碧云想起那天林夕若给安秀儿灌下去的茶水,好奇的问道:“那日小姐给秀嫔娘娘下了什么药啊?碧云怎么不知道小姐还会毒?”   “我哪会什么毒?”不过一些香灰粉而已,林夕若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凤舞宫,看着门口等着的人,又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下去:“你怎么来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安秀儿屈膝行了礼。   “先进去吧!”林夕若进了内殿坐下来,抿了口碧云端来的茶,抬头这才发现安秀儿一脸忧心。   “你怎么了?”   “皇后娘娘,娘娘要帮嫔妾。”安秀儿跪了下来,不值钱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捋开衣袖,却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   “娘娘若是不帮嫔妾,嫔妾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秀嫔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碧云看安秀儿一直在哭,开口询问道。   “这几日,昭仪娘娘心情不好,看嫔妾不顺眼,有什么气都撒在嫔妾身上,娘娘,求求您,嫔妾不想再住那儿了……”   “毕竟你是皇上的宠妃,她竟如此过分!皇上不知道吗?”林夕若也没说扶她起来,毕竟这事还真是玄而又玄,怎么说都是不大可能。   “娘娘您有所不知,皇上他根本就没有宠幸过嫔妾,这几日虽夜夜招嫔妾去龙腾宫,可都是叫嫔妾跳舞,一直到天亮。”安秀儿看林夕若深思的模样,以是她不信,将左臂的衣袖捋开,那红艳的守宫砂突兀地撞进了林夕若的眼里。   第六十一章:美人成长计划(2)   “跳舞?”这丫的居然这么无聊?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蛮开心的呢?   “那你就先待在这儿吧!”林夕若瞧了瞧天色道:“用过午膳了吗?”   “已经吃过了。”安秀儿见林夕若留下了她,拭去了泪花,点点头道。   “碧云,把偏殿收拾出来,然后跟我去趟御书房。”林夕若想了想又道:“去小厨房里把前些日子我酿的小丸子和桂花糕……嗯,你就挑点其他的什么,端到膳盒里去。”   “娘娘这是要去御书房送膳食吗?”碧云听了林夕若的吩咐,刚要踏出殿,又转头问道。   “算是吧!”林夕若有些模棱两可的,好似随意地道:“一个理由而已,反正那些东西我们又吃不完。”   我们又吃不完?安秀儿听林夕若无所谓的话语,差点没吓到,这是皇后的伙食太好了吗?后宫里的哪一个妃子去送膳食的时候不是精心准备,大抵也就林夕若这么随意,随便拣了几样就送过去吧!   其实安秀儿并不知道那些膳食都是林夕若亲手制作,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过程中别提多艰辛,小厨房至今完好无损其实也算是个奇迹了!不过如果安秀儿知道林夕若心中还在为这些美味心痛中,恐怕就要无语地晕过去了吧!   “娘娘,好了。”碧云没一会儿便提着膳盒踏了进来,屈膝行了礼道:“秀嫔娘娘,偏殿奴婢已经吩咐人打扫了,就是不知道秀嫔娘娘可有什么东西要放置?”   “啊?”安秀儿半晌愣愣地道:“我……我的东西都落在那儿了。”   “无妨,碧云,你叫内务府帮秀嫔再办置新的。”林夕若看安秀儿这害怕的样子,知道她是不可能自己去烟霞宫,索性一次性搬过来,也省事得多,不过安秀儿这欺软怕硬的性格,她得好好改改,怎的说要欺软欺硬呀!”   碧云上前扶了林夕若出殿应了句:“是。”   ※※※   “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放,是皇上没命令,奴才实在是不敢啊!”门口的守卫拦住几乎要暴走的林夕若,就差没给她跪下了:“皇后娘娘,您就行行好,放过奴才吧!”   “你放本宫进去,本宫恕你无罪!”   “奴才不敢。”侍卫浑身战栗,这个……皇后的官难道大过皇上吗?   “你!皇宫里的人都是榆木疙瘩吗?”林夕若无奈的叹口气,好生说道:“我真的找他有事!”   “皇后娘娘,皇上有请——”就在两边僵持着的时候,里面出来了位老太监,恭敬地对着林夕若行了一礼。   “哼!”林夕若生气地瞥了他一眼,然而侍卫悬着的一颗心总归是放了下来。   “若儿——”夜宫昊早就听见外面的声响,半靠着龙椅道:“爱妃来便是来了,何须那么客气,还带了膳食,真叫朕是受宠若惊啊!”   “臣妾见过皇上。”林夕若却是没要恼怒,反而恭顺地行了礼道:“臣妾知道皇上操劳国事,只恨不能为皇上分忧,便做了这些营养点心让皇上尝尝。”   “好,来人,布膳——”夜宫昊一听这话,盯着林夕若研究了半天,然而也没瞧出个究竟来,手一挥,吩咐了下去。   于是两人便吃了一顿极其和谐的饭……   “皇上,尝尝这个——”   “皇上,这个可是臣妾精心准备了好久的——”   “皇上,这个可有营养的——”   ……   “皇上——”   “停——”没等林夕若劝菜的话出口,夜宫昊忍不住打断了她,望望她停滞在半空中的筷子,又望了望碗中成堆的食物,道:“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何必和朕绕这么多弯子?”   “没有,皇上想哪儿去了?臣妾真的是关心皇上嘛!”林夕若笑得温和,小心翼翼得凑到夜宫昊身旁,道:“皇上,臣妾,臣妾进宫一年有余了,从未见到家父,臣妾想……”   “你为的这事?”夜宫昊听了前半句,还没来得及欣慰,就被她后一句雷到了,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样子,转头看看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却又不忍心驳了她的意,想想她在自己眼下也做不出什么花招,便应允道:“罢了,你也就这点出息,明日丞相下朝后朕就令他来看你。”   “下朝?”   “丞相大人自是被朕重新启用了,上次的事不关他的责任。”夜宫昊看林夕若满脸苦相,好奇问道:“怎么?你不高兴?”   “怎么会?!”林夕若干笑几声:“呵呵,那不是蛮好。”   好,好个头?!跟在你这个阴晴不变的妖孽身边,能保住命就不错了,爹真是的,怎么也不听她的劝!   “对了,皇上,臣妾想邀秀嫔妹妹一同住入凤舞宫。”林夕若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打着算盘,一步一步将夜宫昊往陷阱里套,奈何他却不吃她这一套。   “想?恐怕是已经搬过去了吧!”夜宫昊揉揉头上的太阳穴,想到昨日苏忠主报上来的事,又是一阵头疼,钱如那边他还没来得及慰问呢!   “今日怎么这么乖巧,还知道和朕说一声?”   “臣妾不敢。”林夕若这话说的有些别扭,奇迹般的不好意思道:“她……找你哭诉过了?”   “没有。”   其实林夕若不知道的是,如今钱如都不敢找夜宫昊,夜宫昊要她打了孩子,但重要的是,她孩子都没有,还怎么打掉?跑到他面前,不是明显找死吗?   “将一个皇贵妃瞬时贬到昭仪,这样的事早把前朝后宫闹得沸腾了,那还用得着她来哭诉?”夜宫昊好笑地点点她的鼻尖。   “那你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是你吧!”夜宫昊看她一副吃醋的样子,心里却是开心极了,搂过她的双肩道:“若儿吃醋了吗?”   “才没有。”林夕若有些闪躲他的目光,深怕自己沉沦进去,深怕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决心又溃散,还没来得及落荒而逃,就被夜宫昊再次拽进怀里。   “为夫帮了若儿这么个大忙,若儿该如何报答?”夜宫昊似笑非笑的凑上她的耳边:“不如以身相许?”   “啊?”林夕若一副迷茫,还没意识到怎么样,便听夜宫昊唤大太监道:“今夜皇后侍寝——”   ……   “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的喊驾声传进来,夜宫昊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却瞬间在见到林夕若……身后的安秀儿时冷了下来。   “她怎么会来?”   “皇上不是喜欢她吗?”林夕若缓缓走到桌前坐下,柔声道:“臣妾愚笨,不懂得讨皇上欢心,于是臣妾便想,带着秀嫔妹妹,或许会使皇上开心些。”   “好啊,爱妃有心了!”夜宫昊目光锁在她身上,终究也没有看穿她,搂过她身旁的安秀儿,忽然就开了笑颜,却是隐隐夹杂着些怒气。   “这样的美宴,没有美酒怎么行呢?”林夕若从碧云手上端过酒壶,捏住酒把子缓缓在三人面前到了酒。   饭过三巡,林夕若见他们两谁都没有动那酒,不禁着了急,转向安秀儿示意道:“秀嫔,你还不快敬皇上?”   “是。”安秀儿蹙了眉,拈起酒杯起身向皇上道:“皇上,臣妾敬你——”   “若儿,你呢?”夜宫昊没理安秀儿,唇角无意识的勾起邪魅的弧度,林夕若没有准备,一下子便被诱了进去,连自己什么时候喝下了杯中的酒都没有发觉。   “啊!”等到林夕若发觉是,又是一声大叫,她转眼看看夜宫昊,又看看安秀儿,无力地拍上脑门,抜路而逃。   林夕若一路奔到御花园湖边,低下身子捧了一手水,冰凉的湖水洒在额头上,涣散的神识才算清醒了一点,却仍没止住自己那颗燥热的心。   典型的没事找抽啊!林夕若一慌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到仍留在殿中的安秀儿和夜宫昊,心中是一团烦躁,比毛线缠在一起还乱。   算了,她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林夕若随手辦下树上的花朵,撕扯下一片花瓣……   “去——”   “不去——”   “去——”   ……   算了,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林夕若撕掉最后一朵花瓣,用千种理由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拔腿又向龙腾宫奔去,也不知怎的,小若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以前她总是能感应到的,可是自从到了皇宫,这种感应就越来愈弱,有时几乎就没有了,连手上的印记都若隐若现,这次到龙腾宫,简直就是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龙腾宫的守卫看着林夕若狂奔出来又狂奔进去,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多问,按常规行了礼。   “你!”林夕若一进宫殿便看见满地碎片,全是价值连城的瓷器啊!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心疼了,林夕若瞅瞅暴怒中的夜宫昊,又瞅瞅貌似已经被夜宫昊点了穴的安秀儿,指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夜宫昊逼到墙角。   他吻上她的唇畔,局促地笑了:“若儿,你果真是不忍心的……”   第六十二章:步步设计(1)   “奴婢见过碧云姑姑。”花翎宫中打扫的宫人见碧云来到,放下手中的活行了礼。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碧云奉了林夕若的命来收拾花落雪的遗物,开口询问道。   “碧云姑姑,都好了。”素意走到碧云身边,看了看那些锁在笼子里的鸽子,说:“那……这些鸽子怎么处理?”   “鸽子?”碧云顺眼望去,果真有几只鸽子在鸟笼里聒噪地跳着。   “以前贤妃娘娘闲来无事,便在宫殿里养了鸽子,如今娘娘已经仙去,就是不知道……”素意面色明显有些为难。   这样的话,她记得贤妃娘娘是水玉国的公主,也是水玉国的细作,按照戏文里说的,细作都是靠信鸽来传递消息,那么,她何不……?   “碧云姑姑,你在想什么呢?”素意看碧云半天不答话,开口询问道。   “没,没什么。”碧云迅速的掩饰起脸上的慌乱,走到那笼子前,道:“这么点小事,何须惊扰皇后娘娘?这事给我来做就好了,你们没事就都散了吧!”   “是。”素意抿抿唇,虽然有些疑虑,却也不敢多管闲事,走到碧云面前小声道:“碧云姑姑,大家都知道你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如今贤妃娘娘去了,可否请姑姑多多在皇后身前美言,给我安排个好差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碧云因为心里慌张,也没怎么把素意的话听进去,胡乱地点了点头便将她屏退下去。   等到花翎宫的人都散了干净的时候,碧云瞅瞅四下无人,匆匆地提上鸟笼从花翎宫的侧门出去了。   与此同时,暗处的一道人影飘过,扰得几片叶子无声无息的落下。   “娘娘说的果真没错,她果真上钩了。”夜羽仙身影快速的飘过,半刻的功夫便躺在了那张绣金的锦椅上,“虽说和当日娘娘商定的计策有些不同,不过成果有了便行了。”   “那是自然。”钱如得意得笑笑,挑眉道:“那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她那样折辱本宫,本宫定然要她生不如死!”   ※※※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安秀儿见到銮驾上的林夕若,忙跪地行了礼。   “起来吧!”林夕若好若无事的坐下,却被安秀儿下一句话弄的没差点蹦起来。   “都是嫔妾不争气,昨晚……”   “好了!”林夕若急急打断了她的话,对于不美好的记忆,或者称得上恐悚的记忆,她实在懒得去回顾,“算了,也不能怪你!”   顶多算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只是想培养一人与如妃抗衡,将后宫这潭水搅得更混些,却还是没有能够骗得了自己的心,那就是,她的确还是喜欢着他的,即使是在这么多的欺骗以后,她还是不能容忍会有别的女子在他身边,还是由她亲手送上。   “不是,嫔妾是真的不知道,辜负了娘娘一片苦心,还请娘娘责罚!”安秀儿看她脸色阴晴不定,吓得脸都白了。   “……”林夕若支支吾吾许久,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不过要她说什么?难道后宫里的女子都是有姿色没大脑吗?最后也只得无力地叫来碧云把她扶起来:“本宫没怪你,后面的机会多得是,自己好好把握吧!昨天你也受惊了,回偏殿休息吧!”   “是。”   前脚刚送安秀儿出了正殿,紧接着林丞相便迈进了凤舞宫。   “爹爹——”林夕若刚惊喜地要从位子上下来,却见林丞相微微摇了摇头。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林丞相不慌不忙的行了正礼,因为距离有些远,身着官服的林丞相在林夕若眸子里有些模糊,熟悉而又陌生。   “平身吧!”林夕若无可奈何地说道,不知怎的,平时她说这句话早已习惯,可是在面对自己的父亲时,还是觉得别扭和不快。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要与父亲说说话。”   “是。”   等到殿里的人都散了个干净的时候,大殿之中便只剩下林夕若和林宰相,然而林夕若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他,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委屈了。”林雨明知道她在宫中受了不少委屈,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只是皇帝虽有三千佳丽,可正妻却只有娘娘一位,非他人能企及,古往今来哪个后宫的女子不是腹背受敌,受尽委屈呢?”   “爹爹!”林夕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泪珠又落了下来,“难道这个皇后真得那么好吗?爹爹你何须与女儿行叩拜之礼?”   “娘娘是君,爹爹是臣,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可随意破坏,宫中处处都长着眼睛,娘娘的确该小心一些。”林雨明叹道:“爹爹想过了,你在后宫中如此危险,爹爹在前朝也好护你周全,免得你受了委屈。”   “爹爹,我不要紧的,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夜宫昊他……”   “住嘴!”林雨明见林夕若如此口无遮拦,很是气恼:“他是皇上,岂是我们能议论的?!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女儿知道了。”林夕若有些不情愿,碎碎念道:“反正我平常也就这样,他爱杀不杀!”   “诶——其实爹爹瞧皇上佳丽三千,对你如此也算不错的,爹爹从小看着皇上长大,深谙他的性子,也是个情深之人……”   “爹爹,你怎么和娘亲一样唠叨了?”林夕若撇撇嘴,反驳道:“他有后宫三千,照爹爹来说能记得我名字就算不错,那我是不是应该也收罗面首三千才算扯平?”   “欸——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林丞相苦笑着摇摇头,忽而想起了什么事,又说道:“对了,你前些日子带回府的那个丫头,成天吵着要见你,爹爹便把她安排入了宫跟在你身边。”   “祁巫?”林夕若闻言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是叫‘碧容’吗?”林雨明没多想,回答道:“明日她便入宫了。”   “她原本叫‘祁巫’,后来我给她改了名字。”林夕若忽而又提高了声音道:“爹爹早些回去吧,莫让母亲等急了!”   林丞相在官场上毕竟打滚了多年,当即便明白了林夕若的意思,当即也学着林夕若的样子道:“娘娘在宫中多保重身子,老臣告退。”   “小姐——”碧云从殿外进来道:“丞相大人这就走了吗?”   “那不然呢?内宫之地,本就不能久留,莫非是要害了我爹吗?”   “那小姐和丞相大人可商议出对策了吗?”   “还没呢,静听其变吧!”林夕若抬眼看到碧云满脸失望的神情笑道:“你这么失望,莫非是因为思念宫外的情郎吗?”   “小姐又笑我!”碧云被林夕若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又说:“小姐,今日奴婢去了花翎宫,东西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林夕若长舒一口气,身子有些疲惫,便往内宫走去,却不想又被碧云叫住。   “欸,小姐——”   “怎么?有事?”   “小姐,碧云问你,倘若你向水玉国主求救,会怎么说?”   “向他求救?”林夕若摇摇头,过了半会儿,又叹息道:“碧云,不是我不想去求他,只是我欠他的太多了!”   ……   “禀皇上,今日林丞相和皇后娘娘在宫殿里密谈了半个时辰,奴才听了几句,没什么要紧事,不过都是些家常话罢了。”   夜宫昊听了来人的汇报,手上的珠子停顿半刻,又恢复正常,道:“下去吧!”   ……   “诶呀,不行不行!”碧云急躁地将刚写好的又揉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   怎么写呢?也不知道小姐究竟会用什么语气啊!   碧云望着一地的废纸团,忽然咬咬笔尖又在帛纸上落下几行字。   “好像只能这样了。”碧云喃喃自语,“小姐,对不起,只求你能原谅碧云,碧云真的不能再看您留在这危险之地……”   碧云将帛纸卷成了小卷,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暗自祈祷之后将鸽子一一放了出去。   ……   “皇上,这是属下打下来的鸽子,是从风舞宫的方向过来的。”禁军统领半膝跪地,恭敬地呈了上去。   “鸽子?”夜宫昊随手取下信鸽腿上的信条,慢慢卷开,然而脸色却慢慢青黑起来。   “皇上怎么了?”禁军统领看夜宫昊脸色不善,急忙询问道:“可是皇城里出了内贼?那属下可得去把剩下几只鸽子也打下来。”   “还有其他的鸽子吗?”夜宫昊唇角勾起奇怪的笑容:“不,让它去吧!”   他眸子深沉,令人看不透,“正好朕也想瞧瞧,那人究竟可以为你做到什么地步?”   第六十三章:步步设计(2)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拍拍身上的灰,单手着地道:“禀皇后娘娘,丞相府的人已经送过来了。”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辛苦了。”林夕若没心思闲话,凤金染色的长甲拈过一旁的花朵道:“将她带过来吧!”   “是,要是娘娘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告退了。”管事太监挥挥手,便见着一个堇色衣服的宫女上了前来。   “碧容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祁巫的礼仪是林雨明请了宫中老嬷嬷教得,自然没什么差错,不过心细人便会发现她捻着衣角的手微微发颤。   “你们都退下吧!”林夕若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之情,道:“碧云,你也退下吧!”   “小姐——”祁巫抬了头,声音都有些哽咽。   “傻丫头,哭什么?前些天你还一口一个‘巫主’叫我,如今怎么这么乖巧?”林夕若刚开始的喜悦淡下去之后,又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如今将你也扯进来真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碧容自然不会拖累小姐。”祁巫看着还在神游中的林夕若,暗自攥紧了拳头,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哪怕逆天,她也要阻止浩劫的发生!   ※※※   “微臣无事便告退了。”曾勇嘉半膝跪地,刚打算离开御书房,几只信鸽便扑朔着翅膀飞了进来。   “这……”曾勇嘉见到这一幕愣住了,好半天支吾道:“长公主她……不是?”   “信鸽身上有东西,取来与朕看看。”自从回了水玉皇城,花叶熙成天就病恹恹的,宫中御医固然好,心病却是治不了,也治不好。   “是。”曾勇嘉从信鸽腿上取下信条,双手奉了上去,眼见花叶熙脸色越来越差,出声道:“皇上,可需要叫太医吗?”   “没事。”花叶熙微微摇摇头,手心摩挲着那兵符,好半天眸光凌厉起来道:“传朕旨意,调五道节度使,各调骑兵十万,步兵二十万,集结边城!”   “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过去。”   “好了,本宫知道了。”林夕若听完那太监的来报,摇摇手,碧云会意,上前放了一锭银子在那太监的手里。   “谢娘娘。”太监捧着手上的银子,喜笑颜开的离开了风舞宫,然而林夕若的神色却不是很好。   “小姐,这可怎么办?”祁巫眸光微微泛了紫,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小姐被困在这宫中,如何才能一展才能?碧容愿意为小姐除了那昏君!”   “够了,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水来土掩了。”林夕若好笑的看过去道:“你刚进宫,许多礼仪还不大会,性子也是如此莽撞,得跟碧云好好学学,如今我是他的皇后,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那巫族呢?还有巫司长老……”祁巫说着忍不住泛了泪光,说道:“小姐不必担心,自从巫司长老死后,碧容也不过行尸走肉一般,这等诛天之罪自有碧容担着,哪怕遭了天谴,也无怨无悔。”   “你这是想把巫族的事公之于众吗?!”林夕若不知怎的就发了怒,呵斥道:“你就这般不争气吗?我不需要一个忠心的下属,我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巫司既然费尽心思救你,怎么可以让他的心血付之一旦?”   “小姐,你们在说什么?”碧云适时端了一杯茶上去道:“小姐若是要去龙腾宫,就早些去吧!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你不需要知道。”林夕若大步踏出了殿门,见碧云要跟着的样子,又道:“你不必跟着,我乘銮驾去。”   “是。”碧云回到殿中,扶起了仍跪在地上的祁巫,好声道:“起来吧!小姐也是为你好,你别怪她,小姐她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祁巫揉了揉发酸的膝盖,满脸担忧道:“可是小姐被困在这宫中真的不是什么办法呀!”   “你急什么?小姐自有她的道理,再说小姐在宫中一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是不知道,小姐留在宫中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祁巫说得有些激动道:“小姐命里注定了一场惊天浩劫,会牵动天下,到时候会是民不聊生啊!”   “你胡说什么?!”碧云隐约想起了她躲在丞相主阁后面的谈话,微微发了怔。   “雨明(丞相的名字),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把女儿嫁进那如狼似虎的后宫里呢?”   这是林夫人的声音,碧云想要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你以为我想!”林丞相说的有些无可奈何,“太后娘娘的例子摆在那里,我见妹妹虽然贵为皇后太后,可这一生不也是郁郁寡欢?若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也不想将她送入后宫那虎穴,可是若儿周岁时,那个老道曾说,命里有时终须有,是福是祸躲不了!就算我不把女儿带进宫里,皇上也会召见的!”   “可是,一个道士的话能信吗?就这样耽误了女儿的一生吗?”林夫人对道士的话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担忧的说道。   “夫人且宽心吧!那老道说了,倘若夕若能够闯过她命中的劫难,便会贵不可言,可是若非要逆天而行,是活不过十八岁的呀!”   “你怎么知道的?”碧云见祁巫一脸认真的模样,问道。   “那自然是我……我……”祁巫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却又一向不是牙尖嘴利的人,一时竟急得哭了出来:“我……我只是担心小姐……”   “好了,你别哭了。”碧云连忙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小姐,放心吧,小姐很快就能脱离这个苦海了!”   “真的?”   “嗯!”碧云点点头:“小姐福大命大,一定能逃出宫去!”   ……   与风舞宫的和谐来比,这里……大概算是硝烟弥漫了……   “这是昨晚御林军从你宫中打下的东西!难道你还想抵赖吗?”夜宫昊愤怒的将桌子拍飞,道:“朕知道你念念不忘那个病秧子,可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琉璃的皇后!”   “你满口胡说什么?!”林夕若感到莫名其妙,弯腰捡起了他扔在地上的纸条,念出了声:“皇后被困深宫……”   只有短短六个字,林夕若反复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什么究竟来,半晌才意识了过来,原因是,这字迹,分明是她的字迹无疑!   但是,事实是这是什么情况?!   她瞧着夜宫昊不好的脸色,心道这次是怎么也解释不料,却还是看着他一字一顿颇为严肃地道:“不是我。”   “你信不信?”   “那你该如何解释?”夜宫昊发了狠,掌风扫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一本黄色的奏折从书桌上落到了林夕若的脚下。   林夕若捡起那奏折,扑了扑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却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手抖地扔了下去。   水玉大军进犯我国边疆,只为求得当今皇后,老臣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很高兴吗?”夜宫昊的语气极怪,一丝狠厉自眸子里闪过:“朕不会令你如愿的,你既然那么喜欢他,朕便带了他的人头来陪你!”   “不要!”林夕若心里慌得犹如一团麻线缠在一起,隐隐觉得不安,着急之余竟是什么也忘了,有些话脱口而出:“你凭什么决断我的一切?!先皇曾允诺我,助你平定天下,我便可纵意江湖!”   白纸黑字,那么一道被林夕若收藏多年的密旨被她从怀中掏出,聪明如她,明明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固执了自己的选择。   然而夜宫昊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林夕若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顿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将密旨收了起来,怯怯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我烧了就是……”   “朕不用你的可怜!”夜宫昊面庞浮上几丝疯狂,笑得很是肆意,那凌冽气息令林夕若觉得害怕:“父皇,你果真仁慈,连死了也不忘为二弟铺路,那我算什么!”   第六十四章:步步设计(3)   “小姐——”碧云看着林夕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云鬓散乱,屏退了宫人们,与祁巫进了内殿。   “发生什么事了?莫不是那人欺负了小姐?”祁巫看着林夕若伏在梳妆台上,双肩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抽泣声一抖一抖,一副愤愤的样子问道。   林夕若倒是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好半天朝着碧云闷声道:“拿个绣帕过来。”   “啊?”   “快去啊!”林夕若两眼汪汪的抬起头,手中的绣帕早已被泪珠浸湿。   “小姐,您和皇上又吵架了吗?”碧云仔仔细细的擦干林夕若脸上的泪痕,道:“小姐是皇后,纵然心里不情愿,也得给皇上几分薄面啊!这后宫里的哪个女子不是盯着小姐身下的宝座,就等着寻个错处呢!小姐就不能和皇上认个软吗?”   “可是,明明是想要的结果,我心里却很难过……”林夕若这次没有再哭,将头枕在自己的双臂上小声地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小姐一定会离开这儿的,一定会的。”碧云本是安慰的话,林夕若却是一下子警觉起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姐在说什么?”   “我问你,你背着我到底干了什么?”林夕若眸色兀然冷了下来:“那封给花叶熙的信是你写的!”   碧云在她身边侍候多年,她的字亦是她亲手所教,她的习性,她也是深谙的,只不过她未曾见过花叶熙,就算了解也应该是从落雪口中知道的,她居然遗漏了这一点,前几日碧云便多次问她,她只道是她性子急,却不想反常必妖,原来从那个时候她便笃定了主意。   “亏我前些日子还跟碧容说,在宫中行事要小心些,你是随我入宫的,就这么点分寸都不知道吗?你当御林军是吃素的?!”   “小姐——”碧云脸色苍白,抬眼看着林夕若云鬓散乱,好似明白了什么道:“都是奴婢的罪过,连累了小姐,奴婢这就找皇上去,这事与小姐无关!”   “这事若是你做的,你还有命站在这儿吗?”林夕若见碧云一脸不解的样子,面色凝重了几分,严肃道:“本宫说了,这事就是本宫所为!”   “小姐,你?”碧云顿时明白了林夕若的意思,跪下来磕得“咚咚”作响道:“小姐救命之恩,碧云永生难忘!以后碧云再也不会这样先斩后奏了。”   “罢了,你的目的最后还是达到了。”林夕若看着这一桩弄巧成拙的闹剧,有点哭笑不得:“水玉和琉璃的战争眼看就要爆发,在这动乱之际我们也好趁乱逃出去,只是苍生何辜,又要有好多人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了。”   “那……碧云做的究竟是好是坏呢?”   “我也说不清。”林夕若缓缓的扫视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眼,神思有些游离道:“其实早在我向先皇献计的时候,我就知道和平只是一时的,这场战争迟早是要来的,不过没有这么快而已。”   “这一场战争注定是一场存亡之战啊!”   真是不知道,这两个优秀的男子同时为了她开战,她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呢?   “碧容,等我们从皇宫离开,要做什么呢?”林夕若淡淡的看向祁巫,将手心摊开,那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若隐若现,最清晰时也不过一个模糊的轮框,道:“这些日子我越来越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姐也感觉到力量的消逝了吗?”祁巫摇了摇头,食指划过掌心,一道血痕便露了出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那血珠平白浮在了空中,祁巫快速地在空中划了几个奇怪的符号,然而半天过去了,还是一团紊乱。   “怎么了?”林夕若看祁巫眉头紧皱,自己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便是这样了。”祈巫双手垂落,那一切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碧容愚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因为皇宫中有诸神镇守,神气将其封存了吧!”   “小姐,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碧云在一旁听得犹如云里雾里,什么也不明白。   “碧云经过这次的事情,多少以后会谨慎些。”林夕若叹息着说道:“碧容,你且告诉她吧!”   ……   “碧容,小姐?”碧云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半信半疑道:“小姐不是在骗碧云吧?”   “我骗你做什么?再说要骗你何须绕这么多弯弯?”林夕若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碧云的脑门道:“你这几天还是好好收拾东西,大军出发,我们出宫的日子也不迟了。”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你怎么了?”林夕若看碧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顿变,问道。   “小姐,碧云,碧云对不起你——”碧云想了半晌还是转身“扑通”跪了下来:“其实……其实这不是贤妃娘娘告诉奴婢的,是……是一个穿着玄青色衣服的男子告诉奴婢的,奴婢千不该万不该听了他的话,虽然帮了小姐,可还是让皇上疑心了小姐。”   “男子?”   “恩,本来奴婢只猜他是哪个宫里的太监,可是看打扮也不像,当时碧云心急,没有多想,只听那男子说的一些话和贤妃娘娘说的吻合,便没多想。可是听小姐一说,这才记起他出现的时候诡异极了,非人非鬼的样子……”   “难道和巫族有关?”在这种紧张的关头,林夕若不怒反笑道:“看来也并非巧合,好生精心安排的一场棋局,我们都被设计了。”   “那奴婢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祁巫有些紧张地看着林夕若,随即又有些迟疑道:“不会是巫族的人的,巫人大多性子高傲,怎会与皇宫牵扯上关系?”   “应该没有,那人的矛头应该是我,不过她应该没想到,夜宫昊并没有将碧云放出的鸽子全部格杀,还任由碧云给花叶熙传了信……”林夕若婉尔一笑道:“夜宫昊素来疑心重,恐怕那人原本设计要赐我杯毒酒或者白绫吧?”   “皇上不会那么做的。”碧云看林夕若笑得苦涩,劝慰道:“那人的阴谋不是没有得逞吗?”   “未必,他既起了疑心,杀一个人还不是朝夕之间的事?”林夕若的话犹如一声响雷炸开,道:“你以为落雪会那么傻吗?她会不知道皇城在谁的掌握之中吗?这些鸽子,恐怕只是她用来迷惑夜宫昊的。”   “呵呵——”林夕若忍不住浑身发颤:“落雪那样缜密的心思,到最后也没落得个善终啊!”   “算了,这个皇宫我们不能久留,碧云,你下去收拾东西吧!”   “是。”   等到碧云出了殿门,林夕若眸光又再次黯淡了下来,道:“碧容,扶我去门口站站。”   “是。”   一望无际的黑夜将林夕若笼罩,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她紊乱的思绪微微平静了些。   “碧容,你看天上那么大一朵乌云,将天都遮住了。”林夕若说的玄而又玄:“这天要变了。”   “其实也不算黑呢!”比起她在古庙待得那段日子,已经算亮堂了,祁巫想了想,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只道:“其实是小姐心里的那朵乌云吧!”   林夕若轻轻笑了几声,忽然转身看着祈巫说得很认真:“我答应过巫司长老,一定帮你们逃过灭族之灾,虽然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帮你多少,不过你说的,我一定会尽力做到!”   “谢巫……”祁巫说道一半又住了嘴,唤了称呼道:“谢小姐,碧容只求小姐救救那些被困在古庙里的人。”   “他们不是死了吗?”林夕若见祁巫多次提起,很是无可奈何道:“节哀顺变,已经逝去的人如何还能回来?”   “小姐,容许碧容说完,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巫司长老告诉过碧容,只要能杀了背后的那个魔鬼,这些人就能够回来。”祁巫忽然跪在地上道:“巫司长老封印了古庙,也重伤了那个魔鬼,只要能搜罗到剩下的两大神器,就一定能够杀了他的!”   “除了舞弦琴心的两大神器?”   “但是那只是传说中的宝物,寻到的机率十分渺茫。”祁巫辦了辦指头,显示出她内心的无比纠结道:“天地大战后,地界魔尊死,妖王伤,妖王被封印在人界和仙界的交界处,玄冰霜刃便是他的兵器,随了他一起沉睡;而清曜流羽随了天帝来人间度劫。”   “你……确定它们存在?”林夕若低头看看手心的印记,好半会儿叹口气:“若真如你所说一般,我该如何找到它们?”   “圣物应该和它们有些联系的。”祁巫双手灵巧的一转,一束光芒射入林夕若的手心,顿时一把长琴便浮在了空中。   “这便是舞弦琴心的原身了。”祁巫抚过雕有精美花纹的琴身回首道:“琴声丝竹,乐以诱人,便织幻境,网罗人心,通晓古今。”   “巫族人的幻力大多来于此吗?”林夕若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日古庙中的所见所闻,心里有些发怵,又问:“那么古庙的结界里,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假呢?”   “小姐为何问这个?”祁巫拈了个口诀,那琴便又隐到了林夕若的手心,“真真假假也绝非人力可改,舞弦琴心的乐声能够穿破人心,反映出最真实的东西,正因为幻力的缘故,巫族人便能改变未来,不过什么东西都是要有代价的,窥破天机,因此巫族人大多寿命不长。”   第六十五章:御驾亲征(1)——【一更】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小宫女端端正正行了礼,却半晌没见回应,心说这皇后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喜怒无常,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然而好半天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却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晕厥过去。   “娘娘她……”小宫女见碧云踏进来,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祈求的望着她:“碧云姑姑,这可怎么办?”   “我都说过了,娘娘她不见人,你现在可信了吧!”碧云撇撇嘴,余光瞧见林夕若睫毛快速地眨了一下,当即会意地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这……好吧,碧云姑姑,是这样的,皇上出征在即,要带上皇后娘娘。”   “什么?”这回不仅碧云黑线,连林夕若嘴角也是忍不住抽搐几下,碧云平了平心神,道:“你先去禀皇上说皇后娘娘一会儿就到了,这儿由我负责。”   “好。”小宫女如得赦令,一溜烟便出了风舞宫。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等到内殿里再无他人,碧云不见了脸上的淡定,急急的推搡林夕若几下问道。   “着急有什么用?”林夕若掀开被子,显然……衣衫整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脑筋一转遛,喊来一个宫女道:“你去禀皇上,就说本宫有重疾在身,不能随行,烦请皇上以国事为重,不必为本宫耽误了大事。”   “可是,娘娘你?”   “你难道看不出来本宫说话也是勉强支撑,哪还受得舟车劳顿?”林夕若打定了主意,继续胡诌道。   “是。”   “嫔妾见过皇上。”钱如看见夜宫昊进来,起身相迎,目光却有些闪躲,好半会儿没出声,倒是泪珠先落了下来:“皇上,嫔妾有违圣命,可是嫔妾实在舍不得这个孩子,他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皇上——”   “孩子你便留着吧!”夜宫昊看了看钱如微微隆起的肚子,又缓了口气道:“朕今日来不是为了此事,朕出征在即,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先执掌后宫。”   “谢皇上。”钱如明显就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脸上还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哪见她指使嫔妃的趾高气扬,只听她道:“嫔妾只是一个小小昭仪,怎堪得如此大任,更何况,不是有皇后娘娘?”   “朕会给你圣旨,加封你的位分。”   钱如还没来得及谢恩,又听他道:“皇后朕会一同带去边关,后宫之事你就多操劳吧!”   “这…为什么?”钱如如闻晴天霹雳一般,她本以为夜宫昊听闻林夕若与花叶熙勾结会雷霆大怒,谁知道他不仅不怪罪,还带她去了边关这样重要的地方!   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这样的,这几日她忙于设计,却忘了关注凤舞宫那边的动静,一定是那个女人使了诡计!   仍旧不死心地道:“皇上为何不带嫔妾去?明明战争是由那个贱人引起的……”   “你从哪里得知?”夜宫昊眸子阴霾,帝王之事岂容他人窥知?   钱如明显也是深谙这一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张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嫔妾也是关心皇上被那个贱人迷惑,嫔妾才是皇上……”   “够了,她是朕的皇后!”夜宫昊听她一口一个‘那个贱人’,心里早就不爽,厉声提醒道:“你向来最有分寸,休要叫朕把对你最后一分愧疚和感激都消失!”   “可是若不是那个……皇后娘娘与外人勾结,怎么会有这场祸事?”钱如仗着与夜宫昊青梅竹马的情义,什么也不顾了,道:“嫔妾本就是皇上安排在内宫协助皇上的一颗棋子,难道嫔妾不该知道这些吗?皇上为什么不追究皇后的罪责,这不仅可以狠狠打压林家,甚至一个‘通敌之罪’便可以将林家斩草除根!”   “如此紧张之局,朕怎能再为了一己之私除去一个能臣?这种自断手臂的事,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夜宫昊瞧着那张与记忆中差别不大的脸,忽然软了语气,到底是他害了她,令她入了这潭浑水,解释道:“昔日林夕若助父皇大退敌军,她的惊世之才会是朕的一大助力,更何况朕亲自看着她,免得她在后宫生事。”   谈话之间,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见过二人行了礼:“奴婢见过皇上,昭仪娘娘。”   “何事?”   “禀皇上,皇后娘娘说她重疾在身,不能随皇上出行,烦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勿要耽误出征大事。”宫女学着林夕若的口气说完了话,背后的汗都已打湿了衣服。   “朕知道了。”夜宫昊神色变幻莫测,也没再看钱如,随着宫女去了凤舞宫。   “贱人!全是勾引皇上的贱人!”钱如待夜宫昊走远后,没忍得住暴怒的心情,随手拿了架子上的瓷器就是乱砸一通。   殿外的陌紫闻声道:“昭仪娘娘,可有什么事吗?”   “没事,好好守在门口。”钱如抬眼,便看见空中有黑色的雾气缠绕,忙对外吩咐道。   “皇上没有处置她,本宫该怎么办?”钱如撕扯着手中的绣帕,询问道。   “你也埋怨不得司空如此对你,你若聪明一些,便该记住他的话,莫要让他对你的最后一分愧疚和感激都消失!”夜羽仙脸上竟是讥讽,他和钱如虽貌同一伙,可不过是情势所逼,再加之如妃之前对他大呼小喝,趾高气昂,所以如今也只是冷眼相看。   “你居然这么对本宫!”如妃性子高傲,可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声下气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只要你帮得了我,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岂敢劳动昭仪娘娘?”夜羽仙指间黑气盘绕,也没说帮与不帮,只道:“你便安心坐胎吧,这一胎一定是个皇子!等夜宫昊回来之后,你便认个软,好好抓住他对你的愧疚!”   “这就好了?”碧云看那宫女出了殿,也没阻止,只是焦急地看着林夕若道:“小姐,碧云明明和皇上的人说一会儿就到,皇上能不疑心才怪啊!”   “出征在即,他还能放下三军不管吗?”林夕若前一秒还巧笑嫣然,下一秒便呆在了殿门口。   “奴婢见过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夕若呆了几秒,乖巧地行了礼,却是心里暗自埋怨着正殿门口望风的祁巫。   “皇上不是要出征吗?”林夕若抬头打量着一身盔甲的夜宫昊,婉声道。   “若儿不是重疾在身吗?”夜宫昊余光落到碧云手上的行李,一挑眉道:“爱妃真是细心,行李都备好了。”   “啊?这……”林夕若就戏论戏,顺势瘫软在夜宫昊的怀里,纤纤细指扶上额头,故作无力地道:“皇上明明知道,臣妾素有旧疾,如今旧疾发作,烦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勿要耽误了国事。”   “爱妃如此体贴,真是叫朕宽慰,既然爱妃身子不适……”   “那就呆在宫中好了。”林夕若顺口接上了话,刚对上夜宫昊邪魅的眸子,下一刻又继续瘫软下去,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朕早已考虑到这一点,这去边关的万里路程,爱妃尽可安坐銮驾。”夜宫昊见她还想说什么,语气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怎么?你莫不是想趁朕出征,逃出宫去?”   “怎么可能!”一向能言善辩的林夕若也没了词,到底是自己理亏,眸中蒙了层雾气,声音极为可怜地道:“那……皇上,臣妾带两个丫鬟去伺候,行吗?”   “丫鬟?你将整个凤舞宫搬过去朕都没有意见!”夜宫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本是来兴师问罪,可怎知见了她便再也狠不下心肠。   这一场存亡之战,虽然注定要发生,可却早早超出了他的预算。看水玉的那位,也是赌了血本了,水玉和琉璃,只能存一个,然而胜的一方,却一定是大损元气,非十年八载不能恢复。   自古美人祸水,所言非假。   于是再没二话,径直抱了林夕若去了出师台。   “碧云——”守在门口的祁巫目瞪口呆的看着帝后二人渐行渐远,匆匆进了内殿道:“这下怎么办?”   “着急有什么用?”碧云学起林夕若的样子是活灵活现的,抓上一旁的包袱道:“自然是跟上去了!”   “哦。”   一身盔甲的皇帝手里抱着个宫女打扮的林夕若再加上两个疾奔在后的小宫女,这状况怎么看都有些诡异,自然……三军也是对这女子的身份纷纷猜测了起来。   ……   “诶,这是谁?皇上怀里的那个美人是谁?”   “莫不是皇上最近的宠妃秀嫔娘娘?”   “瞎说!我看一定是皇贵妃娘娘,娘娘怀了龙子,自然身子娇贵一些。”   “我看你才瞎说,早就不是皇贵妃了,现在可是如昭仪,皇后娘娘如此僭越礼法,也没见皇上怪罪;再说,皇后娘娘可是琉璃王朝第一美人,而且以其才智冠名天下,是皇上的贤内助,多年前的那场边关大战,就是皇后娘娘献计战胜的呢!”   ……   之前林夕若还在想着銮驾什么的顶多是夜宫昊瞎扯的,谁知道了现场才知道……这丫的,明显是筹谋已久!   “好了,我没那么娇贵。”面对将士们投来的好奇目光,林夕若再怎么淡定,都觉得浑身像被针扎了一般不舒服,红着脸进了轿子。   夜宫昊见她慌慌张张的进了轿子,嘴角又勾起了那邪魅的弧度,只是脚步没停留,一直走到那出师台的最高处,解下自己的佩剑,高举在手道:“杀败敌军,卫我边疆!犯我国土,虽远必诛!”   “杀败敌军,卫我边疆!犯我国土,虽远必诛!”   “杀败敌军,卫我边疆!犯我国土,虽远必诛!”   黑压压的人群涌动出雷鸣般的呐喊,随着夜宫昊跨上战骑,一声“出征”的高喊,一支三十万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往边城进军。   林夕若掀起帘子,还没来得及叹息,适逢夜宫昊骑马路过,不觉便烧红了脸。   “帝登基四年,水玉来犯,帝大怒,率大军三十万从帝都御驾亲征,武将慕容,文将林氏留守京都,离亲王执政;各地节度使急调将士五十万集结边关。”——《琉璃史记》   第六十六章:御驾亲征(2)——【二更】   “小姐,我们当真要去边关打仗吗?”祁巫目光落到林夕若手上,忽然欣喜地叫起来,“欸,小姐你看,圣物有反应了。”   “她不会这个时候出来吧?”林夕若却是一点欣喜的样子也没有,看着那越来越耀眼的光芒迸发出来,暗自着急,这么显眼,当外面三十万将士都是瞎子吗?   也不知道小若有没有听到,那鲜艳的图腾又黯淡了下去,好像有一扇屏障阻挡在她们之间,小若的声音从林夕若的心底传来,似远似近,极其飘渺。   “姐姐,提防着你身边的力量……”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气喘不过来一样,模糊之中,林夕若又听得她道:“惊鸿……”   “小若!小若!”林夕若慌乱的呼喊着,而那联系却好似断了一般,杳无音讯。   “小姐——”祁巫止不住烦躁不安的林夕若,顺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咒,那符咒没入林夕若的眉心,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碧云接着林夕若倒下去的身子,担忧的询问道。   “小姐没事,我刚刚令她睡着了。”祁巫勉强用了巫术,面色看上去疲惫得很,一下子瘫软下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圣物与小姐之间的事,还是等小姐醒来了再问吧!”   等到林夕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碧云,大军到哪儿了?”林夕若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还没再闭合,睡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   “爱妃好兴致,一觉睡到晚。”夜宫昊生来本是邪魅的姿容,如今金盔银甲,反而少了几分魅惑,倒是多了几分英气。   林夕若一时也失了神,却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作势要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不必多礼。”夜宫昊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起了笑容,他的声音很冷,冷到她的心里,“这一仗,朕与他,琉璃与水玉,你会如何取舍?”   林夕若忽然轻笑,道:“皇上太看得起臣妾了,臣妾一介女流,如何能干涉这些国家大事?”   她抬起眸子看他,声音更是冷淡:“皇上那些手段,令人望而生畏,臣妾一介女流,只想安度余生。”   “你在怪朕?”   “臣妾不敢。”她眉眼疏淡,从软座上下来,行了全礼道:“身为帝者,本来不由自己,皇上既是天命所归,臣妾又岂敢说三道四?只是望皇上功成名就之后,允许臣妾归隐山田。”   “好,朕答应你,这一战,无论成败,朕会护你周全,放你离开。”夜宫昊忽然大笑之前的笑又浮在他面容上,只是怎看都有些勉强,“爱妃若是再这样不吃不喝地睡着,岂不是要成仙了吗?”   林夕若闻言愕然,随着夜宫昊下了车。   等林夕若坐到篝火堆前时,她才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野外行军伙食怎么办?   虽然她才色双绝,虽然她动手能力也不差,但是……总要有点材料吧!   难道她要烤树叶吃吗?林夕若恨恨的咬着碧云递过来的干粮,还在寻思着小若说过的话。   提防她身边的力量?难道是夜宫昊吗?也是,她呆在他身边迟早得被他害死!   可是“惊鸿”又是什么意思?林夕若寻思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最后也只是捧着脸蛋独自惆怅了。   “爱妃在看什么?”夜宫昊不知是何时走到她身后,顺势搂过她的肩膀。   “你来做什么?”   “你说呢?”夜宫昊晃了晃手上的烤鸡,道:“爱妃不饿吗?”   “不饿!”林夕若别过头去,咽了口口水,伸手就拿了过来,不客气的开吃了起来。   三分钟后……   “还有吗?”林夕若看他惊讶的神情,撇撇嘴道:“好歹你也是皇帝,不必这么小气吧!”   “朕如何会让皇后受饿?”夜宫昊起身拍拍手道:“晚上吃多了不好。”   “哦。”林夕若应了一声,又好奇道:“你不是皇帝吗?怎么会弄这些?”   夜宫昊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冰冷,快得令人无法察觉,然而一刻的工夫便换上戏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爱妃一样,安坐闺阁,生来便是个享福的丞相千金吗?”   “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十岁便随了慕容将军战场厮杀。”夜宫昊的话仍旧云淡风轻,可不知不觉中便含了几分痛楚,夜宫离有他的母后护着,他便只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   “那……”林夕若不免想到他的身世,望过去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怜悯。   不料夜宫昊却觉得不爽,面色瞬间又冷了下来:“朕不需要你的同情,纵然二弟深受父皇喜爱又如何?如今坐在这宝座上的是朕!”   “莫名其妙!”林夕若看夜宫昊发了一场大火,起身离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她心下一动,俶尔掌间便现出了一把古琴,她轻轻拨了琴弦,那乐声便如同流水一般缓缓从天际流出。   醉卧于沙场,听呐喊的沙哑   笑看人世间,火树银花   数风云叱咤,不过道道伤疤   成王败寇,一念之差   生死一霎那,豪气永放光华   江山如此大,何处是家   过重重关卡,看盛世的烟花   赢尽了天下,输了她   颠覆了天下,贪一夜浮夸   人生只不过一场厮杀   赤血染黄沙,青春成白发   ……   “帝率三十万大军,行军两月抵达边关,镇南王、北王,神武将军,五路都督共集结五十万大军于边关,成拉锯之战。”——《琉璃史记》   “边关守军都是做什么的!如此不中用吗?”夜宫昊盛怒之下将面前的桌子打出去好远,下面的文官武官都是颤颤巍巍的低着头,不敢答话。   “不过两月而已,便叫水玉攻破四座城池,要是朕再来晚几日,岂不是整个琉璃都要灭亡?!”夜宫昊刚抵达边关两日,战事不利的消息就接连传来,难怪令他大发雷霆。   “那倒不会,顶多再破四座城池,皇上大可在路上迎战。”门口传来轻笑的声音,众人望去,是林夕若。   “神武将军,给皇上再搬一张桌子来。”林夕若轻描淡写地便支使了一位官拜两品的将军,走道夜宫昊面前盈盈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后宫之人如何到了这等行军之地?”到底一位老臣看不过,出了声。   “原来是皇叔,侄媳有礼了。”林夕若看那人金蟒玉带的,心知是重臣,想来还是皇室的人,镇南王向来内敛,必定是镇北王了。   她虽说是行礼,可也不过是嘴上的功夫,转瞬便换了口气道:“本宫无德,那就烦请镇北王出计,把那城池夺回来喽?”   第六十七章:美人计·离间计(1)   “你!”镇北王毕竟是皇室的人,而且战场上厮杀多年,哪能受这个气,倒是神武将军见状,出来打了个圆场道:“微臣素问皇后娘娘才绝天下,不知道娘娘有何妙计?”   “才绝天下不安当。”林夕若面色不悲不喜,抬眼细细打量了那男子一番,慕容将军,琉璃王朝倒是有两位,慕容老将军留守都城,如今的这位,想都不用想便是慕容玉儿那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弟弟——慕容修。   也难得他对她如此和颜悦色,倘若是他知道了慕容玉儿死的真正的内幕,恐怕就没有如此的云淡风轻了吧!   “娘娘在看什么?”慕容修见她这么盯着自己,只觉头皮发麻,问道。   “没什么。”林夕若移开视线,不着痕迹的走到夜宫昊身边,一字一顿的道:“本宫在想,你生得如此秀气,甚是合本宫的眼缘。”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风中石化的迹象。这……这算是调戏吗?   更为雷人的是,夜宫昊居然也没恼,反而宠溺的揉了揉林夕若的头发,好声道:“那么朕把他赐给你做侍卫可好?”那样子,怎看都不像在玩笑,倒是慕容修额上下了几条黑线,他是东西吗?好歹一个正二品将军,皇上就这么随便的送人了?!   “臣妾哪敢?”林夕若的笑意未及眼底,却是再也没看慕容修一眼,那张相似的面容,难免会令她心惊,毕竟自己无意之中做了帮凶,连累了她。   林夕若手指无意的划过地图上的拢云关道:“此处易守难攻,西连险峻山谷,东靠重峦叠嶂;何况本宫听说此处驻军将领北宫乾明是一位常胜将军,他在关前布下三道防线,而且皆是他的心腹把守。用兵之道,在于一个‘诡’字……”   “这些微臣自然知道。”听完了林夕若一番论点,一向沉稳的镇南王开了口,不难看出他的眸中尽是赞许之色,一个后宫女子能知晓这么多,而且分析地头头是道,这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该如何取胜呢?”镇北王思忖半刻说道:“微臣曾想用‘离间计’,娘娘觉得如何?”   “不行!”林夕若当即否决掉道:“你当水玉是……”   “那娘娘以为用什么法子?”   林夕若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嘴,好像才醒悟过来一般,朝着夜宫昊行了全礼道:“皇上后宫之人不得干政,臣妾失礼了。”   “无妨,朕也很想听听皇后的高见。”夜宫昊在一旁听了多时,看林夕若和朝臣聊个火热朝天,倒也没打搅,如今一听此言,却觉得好笑,失礼?她林夕若什么时候有礼过?   “多谢皇上不罪之恩,臣妾告退。”林夕若没等夜宫昊再次开口,便匆匆出了议事堂。   “皇上——”面对林夕若的突然变脸,镇北王有些不知所措,开口询问仍在发呆的夜宫昊。   “用兵之道,在于一个‘诡’字……”夜宫昊喃喃念了好几遍,脸上兀地浮现了一丝笑意。   ※※※   “微臣见过皇上。”   “爱卿免礼。”花叶熙猛烈咳嗽了一阵,只扫了一眼那鲜艳的血红,便将帕子紧紧握起,云淡风轻地道:“战事如何了?”   “禀皇上,臣下已攻下四座城池,夺取琉璃王朝是指日可待了,微臣先恭喜皇上了。”   指日可待?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吗?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她而已,如果注定不能两全,他也不要再次尝受生生失去挚爱之人的痛楚。   “那琉璃皇有何动作?”   “禀皇上,琉璃皇已率了八十万大军集结于拢云关。”北宫乾明双手抱拳道:“请皇上放心,拢云关自然环境极其恶劣,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微臣已布下重重防线,定叫侵犯者有来无回,还请皇上安坐虎啸关,静候佳音!”   “那是自然,爱卿为朕的肱骨之臣,若是这次北宫将军再次立下战功,朕就封你为定国公!”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北宫乾明这才退了出去。   “皇上,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何事?”花叶熙看自己的近身侍卫急急忙忙的进来,略微不高兴的开口道。   “皇上,拢云关出事了——”那侍卫顿了顿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奴才奉皇上之命去打探军情,却意外得知琉璃皇后失踪了!”   “什么?”花叶熙怒拍桌子,站了起来,眉色上染了几许慌张。   好半会儿平定了心绪,再次开口道:“什么时候的事?这消息可靠吗?”   “是大前天的事,据我们的人情报,据说琉璃皇和琉璃皇后大吵了一架。”侍卫知道自己主子对这位琉璃皇后有着特殊的感情,所以才选择了此事上报,透着余光观察自己的主子,看他神色变换,小心地说道。   ……   “爷,您都好久不来了——”红娘挥着绣帕拂过北宫乾明的脸颊,娇嗔道。   “这不是军事忙吗?红娘这是用的什么香?”北宫乾明合眼又睁开,步子往里面迈去:“想容在吗?”   “哟,真不巧,想容她被人赎了……”红娘不愧是多年做生意的人,看北宫乾明不悦的样子,又道:“军爷别恼,我这楼里呀,又来了位姑娘,国色天香,比想容是过之而不无啊!”   就在说话间,暗香疏影的灯都一下子熄灭了。   众人还在不知所以的时候,着红衣红裙的女子便从空中落下来,轻舒水袖,那片片桃花便从她的袖中盘旋落下,一袭如火的红裙旋转着,真好似是一团火焰,妖娆而妩媚,使人觉得哪怕做了那扑火的蛾子,也无怨无悔。   因为是背对着大家,谁也没有看见她的真正面貌,待到一曲罢了,众人皆是摒住呼吸,红衣女子缓缓转身,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亦是浮现在北宫乾明眼前。   当真是一足三娉生姿娇,回首一探万千瑶。黛青淡扫柳眉梢,卷睫长掩玲珑眼。   “军爷可还满意?”红娘望得北宫乾明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眉梢微微翘了起来。   北宫乾明这次没再理会红娘,也顾不上理了。   “爷——”妖媚女子缓缓走到北宫乾明身前,轻轻唤了一声,又娇俏地踩着台子离开了。   北宫乾明望得失神,好半会儿才醒过来,追了上去。   绕过几道屏障,他好似是陷入了迷宫之中,不过不是路迷住了他,而是人。   丝丝琴声从帘子后面传来,同时还有女子娇媚的声音:“爷,媚儿给爷弹一曲可好?”   “好,好——”北宫乾明挑开帘子,便对上女子那风情万种的水眸,顿时又失了方寸,愣愣的答道。   青狐妖,裹素腰,纤媚笑   流目盼,生姿娇,从容步   回首一探万千瑶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   ……   锦绣织缎裹素腰,半掩半开纤媚笑   浮影摇枝流目盼,簪花扶髻从容步   ……   柳眉梢,玲珑眼,贝齿咬   春帐宵重影摇银发耀,引身折腰一人瞧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自舞灵巧   ……   正当媚儿眸光流转之中,琴音也变得急骤起来,好若疾风暴雨,却暗暗含着杀机。便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媚儿出了狠劲,那几根琴弦便如同尖锐的箭一般往北宫乾明袭去……   第六十八章:美人计·离间计(2)   北宫乾明怎么说也是征战多年,下意识的侧身躲过了袭来的琴弦,媚儿见状,慌乱之下将琴弦全部发了出去,不过可惜此时北宫乾明早已反应过来,一掌劈裂了被她拍过来的琴身,与媚儿交手起来。   “你是谁?”虽然北宫乾明比较好色,但这武功的确不是嘴上说说的,只几个回合,便擒拿住了媚儿。   “自然是杀你的人!”媚儿虽然双手被他擒住,嘴上功夫却还是不饶人。   “如今嘴硬,刑房里的刑具可有你好受的!”北宫乾明只冷冷一声,见女子无了动静,心下暗叫不好,立刻封住了媚儿全身的经脉。   如此一来,北宫乾明不敢再正大光明的从正门出去,找了黑纱蒙面,抱着媚儿径直从屋檐上飞回。   ※※※   “将军,她醒了。”牢头恭恭敬敬的对着北宫乾明行了礼,禀报道。   “哦?”北宫乾明挑了挑眉,想起那个妖娆的女子,脸上不禁泛起了笑意,然而下一刻面色又冷了起来。该死,他居然会被一个青楼女子迷惑,想他流连花丛多年,今日怎么会如此失控?   “好,随本将军去看看。”   “是。”   “你来做什么?”媚儿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只是恨恨地瞪着他。   “怎么,本将军长得很好看吗?”北宫乾明瞬间便到了媚儿的面前,前一秒云淡风轻的声音就变得狠厉起来:“想暗算本将军你还差了点!说,你是谁派的人?”   媚儿之前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只剩深深的仇恨,那种恨深入骨髓,听起来令人惊心:“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琉璃的人,只恨我没能为主上杀了你,如今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有意思!”北宫乾明抚掌大笑起来道:“如此忠心耿耿倒是难得,本帅见你如此国色天香,杀了可惜。”说到一半,他还故意顿了顿。   “你,你想做什么?”媚儿的眸光有些慌乱,警惕的看着他。   “你说呢?”北宫乾明只觉得解气,看她这副绝美的面容,恐怕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抗,可如今再想到她丝丝致命的琴弦,却觉得心悚。   “你不如降了水玉,将那琉璃的军事机密一一说来,本将军说不定能饶你一命,或者收你为妾可好?”   “休想!”媚儿许是也看出了北宫乾明的心思,不再慌乱,不屑地看着他道:“就你这副尊容?献上拢云关,我或许会收了你做面首!”   “你!”北宫乾明眸光微聚,自顾自倒了杯茶,又恢复了正常道:“你想用激将法?你未免太小看了本将军。你也休想再寻死,你服了软骨丹,想要咬舌自尽都是难得很!”   “将军,这女子嘴硬的很,交给奴才们便是。”牢头会了北宫乾明的意思,上前道。   “好。”北宫乾明手中捏住的杯子兀然落了下来,碎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转身打了个懒腰道:“自己掌握点分寸,本将军先去歇息了,过一会儿再来验收成果。”   “是。”牢头待北宫乾明走远后,手一挥吩咐道:“去,把前些日子我叫铁匠打的刑具抬上来。”   “小的知道。”下面的人不一会儿便抬上了一众刑具,光是看,便觉得毛骨悚然。   “姑娘冒犯了。”这个狱卒估计也是新来的,看面前的女子冰肌玉骨,细柳扶风,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暗自叹息着。   “你磨蹭什么呢?”牢头火气大,取下一把长鞭就往媚儿身上挥去:“你可知道这是琉璃的奸细,倘若我们问出来,保准封官加职!你小子光顾着美人,不想要富贵了?”   “小的受教。”   那长鞭上带着刺勾,一鞭一鞭下去,没一会儿,媚儿身上便是血迹斑斑。   “诶,停下停下,别把人打死了。”牢头打累了,坐在一旁监管着,估摸着火候,赶紧叫人停下。   “把她浇醒!”   “是。”   牢头拔起一根长针,针尖在火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前一秒还慢条细理的将那针尖淬了火,下一秒便扎进了媚儿的指尖里。   “你招是不招?”牢头将那根针狠狠拔起问道。   “休想!”媚儿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面容扭曲,只说完这一句,又晕厥了过去。   “牢头,您看?”   “继续!”   等到十根针都生生入了媚儿的指甲里,她已经是痛得几次昏厥过去,又几次被泼醒,可牙尖紧咬,愣是没有喊出声来。   “嘴倒是挺硬。”动手的事自然不用牢头来做,他坐在椅上惬意的喝了口茶,又吩咐道:“把她指甲拔了,看她还嘴硬!”   “是,牢头好手段。”一个狱卒奉承着道:“牢头不愧是从宫里出来。”   “那是,你们才见过多少世面?”牢头冷笑数声,又抿了口茶道:“这些还只是小意思,你可是不知道宫中娘娘那些手段,才叫一个厉害呢!”   “是是。”那狱卒正答应着,不觉后面传来阴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奴才见过将军。”牢头和狱卒惊了神,慌忙跪下行礼。   “禀将军,奴才在监管他们审讯犯人。”   “犯人如何?”北宫乾明常年厮杀,只知动刀动枪的,如何能了解这些内宫刑罚?奇怪地望了一眼道。   “犯人嘴硬得很……”   “啊——”   牢头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媚儿终是压抑不住的一声惨叫。   “你们!”北宫乾明也不及深究,匆匆近前才发现媚儿身上的细小伤口是不计其数,人已经是陷入了昏迷,怒声斥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此时牢头也是有苦说不出,不是他吩咐的吗?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不过牢头哪敢发牢骚,只得不出声杵在那儿。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军医!”北宫乾明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除了疼,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是。”这次牢头没再支使人去,一溜烟窜了出去,跟玩命似的。   “还不快给她诊治?”北宫乾明等的心急,见到跟在牢头后边的军医,喝道。   “下官见过将军。”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军医刚要颤颤巍巍地跪下,就差点被北宫乾明的一声怒喝吓出个病出来。   “是。”军医白胡子抖了几把,这还需要诊治?将军莫不是糊涂了,伤成这样子,还需要诊什么?叫他军医来,还不如叫棺材匠来!但看他这副盛怒的样子,还是装模作样的地探上媚儿的脉,半刻收回手道:“这姑娘受了极重的外伤,得要好好调理才是,不过能救了一条命,这疤恐怕……”   ※※※   “不要,不要……”媚儿在睡梦中也是极其不安稳,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样的场景,不停地摇着头,“爹爹,娘亲!”   她兀然睁大双眼,却又是一场梦境。指尖的疼痛感传来,让她又回到了现实,抬眼审视,还是那个牢房,只是不知为何,还多了一张床,还有一旁桌上熟睡的北宫乾明。   媚儿眸光流转,抬手,一根细针便出现在她双指之间,然而不知怎的视线却模糊起来,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这是怎么了?媚儿举起的手又放下,她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心有不忍的,然而下一刻北宫乾明却有了动静。   她心下慌乱,又闭合了眼睛,天高云淡,好像刚刚露出的杀机不曾存在过。   媚儿感觉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也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心……倒是慌张地跳了起来。   北宫乾明慢慢坐到床边,清晨阳光的笼罩下,媚儿褪去了那份妖媚,多的是一种疲惫,一种绝望,多年来的信仰崩溃的绝望,他不由心疼的伸出手去,然而停在了半空中。   “将军在做什么?”媚儿睁开双眼,柔媚地轻笑道:“我还以为将军能够把持住自己,对待一个敌国的奸细,还专门请了军医,将军不要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敌国的奸细。”   媚儿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字字轻柔的声音在北宫乾明听来却力有千斤,如同针一般扎入心里。   就好像说到心里那个最敏感的词汇,北宫乾明恼怒地站起道:“琉璃的女子果然狐媚!”   “你这是恼羞成怒?”媚儿斜眼看他道:“莫非是你心虚,你分明就是喜欢上我了。”   “笑话!”北宫乾明怒声叱喝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敌国奸细绑起来!”   “是。”   “行刑!”北宫乾明看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便愈发气恼,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轻贱的女子?不会,他绝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的,一定不会!   一鞭又一鞭下去,媚儿仍旧在笑,笑得很是刺眼,然而北宫乾明却是先按捺不住了。   “不许笑!不许笑!”北宫乾明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样子癫狂极了,她怎么会笑的和那个女人一样?为什么?自己明明手刃了她,可为什么还是逃脱不掉这样的魔障!   那个蛊惑父亲的琉璃女子已经死了,娘亲的仇他也报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这么恐惧?!   “混账!”突如其来的一个耳光打醒了他,他抬头望去,却是惶恐地又低下头,跪倒在地:“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叶熙却没再理他,径直抱起一边已经血迹斑斑的女子,如同对待一件珍宝一样,“阿若,阿若,你怎么样?”   “是你——”媚儿撑开双眼,手却不听使唤地落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美人计·离间计(3)   “花叶熙,是你。”媚儿清醒已有多时,看着花叶熙进来,软软的叫了一声。   “阿若。”花叶熙挽起她的手,才发现她纤细的手指上已是众多疤痕,指甲上更是血肉模糊,更加气恼几分,轻轻地吹了吹道:“对不起。”   “没什么。”媚儿垂下眼帘道:“我怎么知道一进城就被你的手下抓来……”   花叶熙听媚儿提起此事,心中的火更是冒了上来,他听得手下的人报北宫乾明抓住了琉璃的一个女子,在这战乱年代,边关鲜少有百姓往来,怕是林夕若来找他,谁知等他匆匆赶到,若儿身上却是血迹斑斑。   “把北宫乾明带上来——”花叶熙手一挥,便见几个狱卒把五花大绑的北宫乾明……抬了上来。   “罪臣见过皇上。”北宫乾明奇怪地看了一眼媚儿,又低了头去。   不料花叶熙是理都不理北宫乾明,转向媚儿道:“阿若想如何处置他?”   “还能如何?”媚儿自动的与花叶熙离了些距离道:“他终归是你朝的大将,若是因此处置了他,岂不让你失了军心?”   “无妨,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将。”花叶熙也看出了媚儿与他的疏离,渐渐松开了紧握她的手,有些无奈道:“看来你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我,喜欢我,就真的这么难吗?”   媚儿没什么声响,倒是北宫乾明惊愕的抬头,这女子不是琉璃的奸细吗?怎么成了如今的……局面?   “皇上,这女子是琉璃的奸细啊!”北宫乾明虽然被绑着,但还是双手握拳道:“皇上勿要以美色误国啊!”   “放肆!”花叶熙没再废话,一掌将北宫乾明打得老远,怒声道:“她是朕的皇后,你的主子!”   “但他是你的主帅。”媚儿的话轻飘飘的,不悲不喜,心里却有点酸涩,同是女子,为何她就那么好运,被如此优秀的两个男子放在心上?而自己,却要背负着深仇大恨。   “阿若,这一仗我本来就是为的你,这天下对我而言不过一根鸿毛。”花叶熙看着面前女子清冷却苍白的面容,忽然低了声音道:“忘了他,亦或者将对他的爱匀一点给我,可好?”   媚儿抬眼望他,眸光清远,下一刻却见他猛咳数声,绣帕之间已然有了血色。   她心下一惊,不知为何,便替那个女子做了允诺道:“我可不想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太后,你若是好好的,那……那我便答应了。”   “好。”花叶熙嘴角勉强扯了笑道:“你肯骗我,我也知足了。”   他将视线落到跪在下面的北宫乾明时,又狠厉起来:“传朕旨意,北宫乾明对皇后不敬,重伤皇后,理应处死,念起赫赫战功,免去他的职务,由曾永嘉接任!”   “罪臣接旨。”北宫乾明下去之前又望了一眼媚儿,意味深长,心里却有点别扭起来,哪怕是被媚儿羞辱,也好比如今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王上的怀里巧笑嫣然。   喜欢?北宫乾明忽然心里一惊,还是重蹈覆辙了么?可是人啊,为什么一定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呢?   自从撤了北宫乾明的职务以后,而曾永嘉从内城赶来还需一段时日,所以元帅之位便先空缺了下来,幸好花叶熙也是个军事政事全能的主,仗依旧打,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   “拢云关有西、东、南四个城口,南门守军力量最为薄弱,西门白日通开,东门夜日通开;明晚第一道防线将领将突袭我军,望王上及做准备。”媚儿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待那字迹渐渐消失,才折叠起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极其迷你的锦盒,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个更加袖珍的小鸟,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叽叽啾啾地就叫了起来。   “琳煊,去吧——”媚儿将纸条小心地塞进小鸟锋利的爪子里,趁着夜色无人,放了出去。   “拿弓来。”小鸟凭起娇小的身子,又有夜色为保护,难以察觉。可花叶熙也非寻常之人,微微眯了眼睛,手持弓弦,也没放箭,一声巨响,那玲珑的鸟儿便从高空落了下来。   “皇上神武,连鸟儿都惊惧了。”随从的将士连忙拾了鸟送上去。   花叶熙刚要取出纸条,却在碰触的那一霎那,又停下了动作。   “皇上?”   “没事。”花叶熙松开了手,那鸟儿立刻振翅高飞,盘旋了几圈又离开了拢云关。   “皇上为何……?”送从的人见状不解的问道。   而花叶熙的回答则是玄而又玄:“罢了,能讨她欢心也不错。”   那不是纸条,是一种如纸的绸缎,任何字迹写在上面过一会儿便会消失,而其中奥秘,也只有琉璃皇室能够知晓。琉璃毕竟是她的故乡,而他又岂能驳了她的意?   其实也并非他作践水玉,只是他从出生便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母妃被迫害而死,自己被推上皇位也不过是因为不甘心就这样死在深宫中,再也来不及……来不及见她一眼。   第二天的夜晚如期而至,夜色深沉,静谧的可怕。   花叶熙在营帐中与各军官营商,媚儿没了事,便站在城楼上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两军交战。   如她所料,事先得了消息的夜宫昊早就布下重重防守,不过水玉军发现中了埋伏之后,迅速的便从慌乱中稳定下来,开始突围。   如今两军厮杀在一起,四处战火弥漫,倒是没有人再在意这个军营中传说纷纷的传奇女子。   媚儿看着月亮渐渐西移,唇间勾起了笑意,脚步慢慢往南门移去。   “娘娘——”   “免礼。”媚儿将怀中的酒罐放下道:“军中之人何须这么多繁文缛节?兄弟们想必累了,本宫带了上好的酒来,这陈年酒,虽有酒味,却不醉人,本宫想着,众兄弟看守城门必定劳累,便亲自送了来。”   “谢娘娘——”守城将士倒也没疑心,谢了礼,望着酒罐却犯了傻。   “怎么?”媚儿笑意凝起,捧起酒杯一饮而下:“请——”   “那……我们就不客气。”到底是铁血男儿,如何也不能抵抗那醇厚的酒香,接二连三的大饮起来,只喝得酩酊大醉。   “欸,醒醒,醒醒——”媚儿弯下身子,使劲摇了摇,见没动静,又满意的笑了起来。   “是不醉人,可是不一定没有蒙汗药啊!”媚儿伸手接住灵巧的鸟儿,从腿上解开锦布。   锦布光滑的很,白净极了,媚儿口中的酒水喷出来,顿时,锦布上的字便慢慢浮现了出来。   内容简短,只有一个字:杀!   第七十章:真假皇后(1)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个将领踏进来,慌慌张张地报道。   “中了埋伏?”与其他将领慌乱的面色不同,花叶熙显得很是镇定。   “不……不仅是这样,琉璃军队已经攻破第三道防线,已经……”那个将领大口喘着粗气,明显是从前线赶过来的。   “怎么会这样?”一个将领沉不出气,桌子一拍,站了起来道:“皇上,请让臣带领一支精兵前去迎战,定叫那群人有来无回!”   “你说得轻松!拢云关只有三万军队,如何能抵抗琉璃八十万大军?”花叶熙脸上也有一瞬间的惊愕,然而下一刻的命令却让所有人都大跌了眼镜。   “传朕旨意,开玄阵,其余人等随朕从拢云关撤离,退往落云关!”   “这……皇上,一个军事要地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吗?!”   “撤!”花叶熙没犹豫,当即指挥人道:“开启后城门,三万大军即刻撤退!”   “媚儿——”   “你做什么?”媚儿刚从城楼上回来,心是止不住的直跳,在门口吹了会儿冷风,刚转头想要离开就被人抓住。   “跟我走!”北宫乾明二话没说,拉着媚儿就走。   “放手!”媚儿有些愠怒,抽回了手道:“北宫将军,请注意你的身份,本宫是你的主子,你想怎样?”   “好,皇后娘娘,敌军已经攻破了城池,请随微臣从后城门离开。”北宫乾明看她还呆在原地就是一阵心急,补充道:“这是皇上吩咐的。”   “本宫知道了。”媚儿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倒是不怕自己的事情败露,反正那些士兵早去见了阎罗王,只是要杀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她……   “皇上——”自从夜宫昊入了城便一言不发,下面的人猜不透心思,便有些惶恐道:“皇上,这些人恐怕还没逃远,不如臣带人乘胜追击?”   “不必。”他眸光深邃,望向远方道:“花叶熙留守拢云关的人马恐怕最多五万。”   “五万?”一个将领吃惊道:“他居然如此大胆,咱们可是率着八十万大军,就不怕命送于此吗?”   “不,兵行险道方能取胜。”夜宫昊摇了摇头:“那些人马恐怕早已调走,花叶熙能够稳坐皇位数十年,绝非等闲之辈。”   谈话间东方一道曙光乍现,天下大亮。   而此时的林夕若被杂乱的马蹄声惊醒,唤来了碧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夜里发生了恶战。”碧云从外面汲来水道:“是皇上赢了,拢云关也破了,小姐梳洗一下,估计等会儿皇上便派人迎您到拢云关了。”   “赢了吗?”林夕若换上一袭粉色纱裙,走到脸盆旁,手刚探进去,便呆住了。   水中的女子素颜掩不住的绝色,然而眉角之间却透出些许疲惫,这,还是她吗?曾经不经世事的她?   近日自己虽然没有干预战事,却是时时忧心。她见不得鲜血,亦不想任何一方受伤,可若真有两全之法,便好了。   “皇后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来迎娘娘进城。”一个武将跪在门外大声道。   “碧云,扶本宫出去。”林夕若蒙上了一层面纱,出门瞥了一眼那武将道:“起来吧!”   “娘娘,微臣已备下马车。”   “不必,本宫想自己走一走。”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很是刺鼻,林夕若不禁蹙了眉。   “微臣遵命。”那武将也不似文将一般唠唠嗑嗑的,二话不说,跟在了林夕若身后。   “看来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昨夜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拾,遍地都是死尸,看着触目惊心。   “嗯。”答话的是祈巫,她扶着林夕若小心地走着,道:“小姐这几日千万不要再管什么事了,进了拢云关之后能躲则躲,到战争结束,都不要再见什么人了。”   “会发生什么事吗?”林夕若尽量避开那些死尸,却还是被空中那股尸味恶心个不行,强忍着头晕道。   “这……碧容也不好说。”祈巫看看后面紧随着的武将,欲言又止。   “你且退下吧!”林夕若也没废话,停了脚步道。   而那武将连愣都没愣一下,直接停在了那。   “碧容,怎么说?”   “小姐,想必你也知道,琉璃和水玉这一战,双方都下了血本,这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小姐可千万不能卷进去,所以谁来求你,都不要理会。”祈巫和林夕若又往前走了一段道:“那舞弦琴心可以帮助小姐,小姐心意所动,自然可以弹出琴声。”   “我知道。”自从上次篝火旁边轻唱一曲,林夕若没事便拿了出来弹曲儿,倒是添了不少乐子。   “那是什么?”林夕若几步上前,看见了几个琉璃士兵。   “你是谁家的小娘子?”帝王之妻从来不容他人窥看,因此军中没有多少人见过林夕若,如今见到军营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女子,倒也没想到是皇后,出口调戏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可是……”碧容气恼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夕若打断。   “你们,在做什么?”林夕若近了前,才发现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是一个人,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完全的人了,他的四肢皆被砍断,脸上也有被刀划破的痕迹,要不是林夕若之前经历过巫族重重悬疑,此时一定是吓得晕过去。   “他?”而那几个貌似是罪魁祸首的人却说得不以为然:“这是拢云关的守军,成了这副德行!”   活没说完,另一个兵士上前来,手中的刀还在往下滴着血,便笑得猥亵,意欲轻薄美人。   “要杀便杀好了,何须如此折辱他?”林夕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手中一团火焰抛出,那个兵士居然瞬间烈火焚身,化为了灰烬。   林夕若也没注意,弯下身子,手中未平息的红光便顺带着笼罩在了那个人身上,她试探地叫了几声:“你还有意识吗?”   也是那个人意志坚强,慢慢睁开了他唯一能看见的右眼,正巧一道风刮来,顺着刮开了林夕若的面纱。   “你!你这个妖妃!”   “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家小姐?”祈巫听不下去,火冒三丈的就要冲上来。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若不是你来送那下了药的酒给我们兄弟几个,这拢云关如何会失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圣物的缘故,那人说话倒也连贯,缓了几口气又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妖妃,迷惑了我们皇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皇上?你说的可是水玉国主花叶熙?”林夕若听得有些迷糊,赶紧追问道。   可惜她没有听到答案,因为随后夜宫昊的一掌,生生劈开了他。   “啊!”林夕若看着那人血混着肠子流出来,再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若儿——”夜宫昊见状紧紧拥住了她,环顾四周,怒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禀皇上,这个女人杀了守军。”一个兵士颤颤巍巍地看了那边的一堆灰烬,依稀还有人形。   “怎么会这样?”林夕若看向自己的双手,却是止不住发颤,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一定是在做梦,是不是?   “没事了……没事了。”夜宫昊顺势点了她的睡穴,大手一挥,回话的那个兵士也倒在了地上。   “你们是如何侍奉主子的?”夜宫昊回过头看着碧云和祈巫,以及还愣在那边的武将,怒斥道。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这后果如何能想象?倘若是让若儿知道了媚儿的事,一定会和他大闹一场,他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儿,夜宫昊望着怀中陷入沉睡的女子,目光柔和起来,倘若是他死了,你便会一心一意呆在朕身边了吧!   “皇上恕罪。”   “都起来吧!”夜宫昊本想处置她们,又想着林夕若也许会为此怨他,这满腔的怒火没地放,冷哼了一声,抱着林夕若踏风而去。   第七十一章:真假皇后(2)   “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曾永嘉得了圣旨,马不停蹄的便往落云关赶来。   “爱卿平身。”花叶熙左手微抬,示意人搬来凳子又道:“如今琉璃大军驻守在拢云关,爱卿可有什么妙计?”   “皇上,微臣以为这仗不该打。”曾永嘉愣在抬头的那一瞬,忘了言语。   “怎么?”媚儿看着神色,像是林夕若的故人,猜想着主上曾说她素时没大没小,斟酌了几分道:“你们若是不方便,我先走了。”   花叶熙看她绸带拂过桌面,一时间也没有挽留,倒是曾永嘉看着她好若凝脂的双手,再次失了神。   “你是不是想说此时出兵不是好时机,想劝朕议和吗?”花叶熙目送媚儿出了门,冷声道。   “微臣不敢。”曾永嘉想了想,好似下定很大决心一样说道:“皇上,那并不是林夕若。”   “朕知道。”   “那为何……?”   “朕需要事事都向你汇报吗?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花叶熙瞳孔微缩,好像被说到什么紧张的事一样,佯怒道:“朕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微臣遵命。”曾永嘉天生就是个不怕死的,前一句话刚说完,又继续揪着媚儿的事道:“皇上可是为了她才贬了北宫将军?皇上,她不过是拥有一张与林夕若相似的面容罢了,至于她的身份,难道您还不清楚吗?”   “够了!”花叶熙看看他,怒气又一下消下去,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将军如此唠叨?贬都贬了,北宫乾明自然是有他的用处。”   “对了,派人给琉璃遣去战书。”   “是。”曾永嘉看着花叶熙似要赶人的神色,识趣地退了下去,末了,还不忘继续叨嗑一句:“皇上,提防那女子。”   “皇后娘娘——”城楼的守军见了媚儿,恭敬地行了礼道:“娘娘,这儿风大,不宜站久。”   “没事,我想吹吹风。”媚儿神色看上去有些哀伤,伸出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忽然之间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这些天,他每每吹起玉箫,便要自己舞一曲,在罗裙转动的瞬间,她甚至恍惚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子。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她的人生一定要这样呢?如果……如果她是那个倾世的女子就好了。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为什么就要这样毁了呢?媚儿合上双眼,想让自己的所有思绪沉淀下来,然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却让她的神经有些兴奋。   血红的世界里,她跑着,叫着,然而都是乡亲们的血,深红妖冶的颜色停留在她幼小的记忆里,从此再也不忘。   不!她险些惊叫出声,妖媚的眼睛再次睁开,之前的脆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妖娆。   “皇后娘娘?”守卫知道面前这女子深受花叶熙宠爱,自然不敢怠慢,此刻见她神色有异,急忙问道。   “既然风大,本宫就先回去了。”媚儿只回眸一笑,那侍卫顿时呆在了原位,失了神,掉了魄。   ……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花叶熙放下手上的书卷,吩咐道。   “叶熙——”媚儿随着太监进来,也没行礼,径直坐了下来。   “再为我弹奏一曲吧!”花叶熙神色如常,眼色轻柔地望着她。   “好。”媚儿应了,静静地弹起琵琶,望着他的目光极为深远。   其实她之前并不会什么乐器,作为一个暗卫,哪能像平常女孩子家一样?成天都是打打杀杀的,而为了这项任务,确实不得已学了琵琶,主上也正是瞧中她的天资惊人,允了她从来不敢想的正常生活,如果……她还能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明明决定了铁石心肠,如今还是莫名奇妙地忧伤起来。   花叶熙也瞧出了这一点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丝丝琴声都是若有所思呢?”   “没什么。”媚儿想笑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然而怎么笑都很是勉强,不知为何花叶熙神色也跟着恍惚起来,不知不觉中便道出了一句:“你可是想着琉璃?”   媚儿闻言一慌,琴声也凌乱了起来,还没想好措辞,花叶熙又道:“毕竟那也是你的国家,我约了他十日后决战,这一场战争过后,不是我死,就是他亡,阿若,你希望怎样呢?”   “就不能不打吗?”媚儿被绕了进去,反问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花叶熙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道:“罢了,倘若是我死了,你便去找他吧,碍着你凰女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会护你一世安宁,更何况……”   花叶熙越说越乱,或者是他的神识也被这夜色朦胧而扰乱:“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会叫人把你安顿好。”   “水玉国主说笑了。”媚儿垂下眼帘,她的双手已经开始颤动,曲已至末,如同那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对不起。”这句话她说的很低,微不可闻,然而下一刻琴弦急速地抖动几下,顿时那断了的弦飒飒地袭向花叶熙心口。   这样的招数,与当日暗香疏影如出一辙。   花叶熙自幼习武,那声微不可闻的抱歉同样也入了他的耳,仿佛入了魔障,他便这样看着那不知为何偏了方向的琴弦没入自己的胸口。   “皇上!”在外面巡逻的曾永嘉听到动静,火急火燎的闯进来,见到花叶熙这副场景,刚想叫军医,却被他阻止。   “其实,你就这样不说话,真的很像她。”花叶熙没理会曾永嘉,静静地看着被曾永嘉点了穴的媚儿道。   “你知道了,那还为何?”媚儿自从刚才便一直愣着,如今听到这样子的答案,吃惊道。   “如何连个肉身皮囊都看不过,又如何称得起那声‘爱过’?”花叶熙并没有回答媚儿的问题,答得玄而又玄。   “皇上要如何处置她?”   “你怕是也下不了手吧?”花叶熙轻叹了一声,对着门外唤道:“北宫将军,你进来吧!”   “微臣叩见皇上。”北宫乾明半膝着地,并没有看一旁狼狈不堪的媚儿。   “免礼。”花叶熙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地可怕:“她就给你处置吧!朕就不问了。”   花叶熙话音刚落,媚儿便大笑起来,那双风情万种的眸子里满是恨意:“你们以为我便如此不堪吗?”话音还未落,她的嘴里便溢出黑血,药性很是厉害,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是却模糊地看到那张熟悉而嚣张的面孔浮上焦急地神色。   黑暗慢慢浮现在她的眼前,媚儿忽然很想再大笑,这一生她由不得自己,然而如今,终于可以自己选择一回了。   那个傻瓜,如今还不明白吗?当初她要咬舌自尽,不过是一场博得他信任的戏,可如今她一心求死,封了穴又能如何?   从此这尘世再纷纷扰扰,也不关她的事了……   “这……这在哪儿?”林夕若慢慢睁开眸子,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若儿——”夜宫昊从门外进来,坐在她的床边担忧的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三天?”林夕若挣扎着要做起来,却觉得全身乏力极了,苦笑道:“我说怎么这么饿呢?”   “等会儿我让人送吃的来,你先休息一下吧!”夜宫昊话语关切,这场面怎么看都是罕见的和谐,可偏偏总是有那么个不识趣的人进来通报道:“报——属下参见皇上,水玉国主遣人下了战书,请王上过目!”   “起来吧!”夜宫昊这时想避开林夕若是不可能的了,展开那递上来的奏报,面色却慢慢凝重了起来。   “十日?”林夕若心下一惊道:“你们,一定要打仗吗?”   “你担心他?”本是关切的话语,然而夜宫昊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都是八十万的军队,有什么好打的?”林夕若没理夜宫昊,暗自嘟囔着:“感情都是要拼命的架势呀?!”   “好好休息。”夜宫昊冷冷扔下这一句话,消失在门口。   “莫名其妙。”林夕若心里涌动出一股失落,又迅速摇摇头,想要把这失落赶出去。   然而一些事情却在她的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她张开紧握的双手,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好像感应到她的召唤,显得愈发邪魅。   “小若,小若——”林夕若轻轻唤了几声,再次摊开掌心,那朵美丽妖娆的花却生动起来,隐约还有阵阵香味……   第七十二章:身世之谜   “小若,小若——”就好像做梦一般,林夕若坠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她摸索着喊道:“你把我带到哪儿去了呀?”   “姐姐,你不是想知道你是谁,我是谁吗?”小若的声音很是飘渺,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这里会有你要的答案,这样对你也好,不要离开——”   小若的话奇奇怪怪,紊乱得不成语调,林夕若哀叹了一口气,仍凭幻境中巨大的漩涡将她卷了进去。   “这里是哪里?”林夕若本来以为会到一个像上次那样的灵异地方,可谁知这里人来人往,便顺手拽了一个问道。   “姑娘,你是新来的吧!”那人转过身,笑得很是僵硬,脸上毫无血色,捧着一个碗道:“快去排队吧!你看人这么多,等到来世要好久呢!”   “你说什么?!”林夕若吓了一大跳,松开拽着他的手,竟也没察觉那人嘴上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继续机械地的往前面走去。   “好奇怪。”林夕若往冰凉的双手上呵了一口热气,忽然被自己一个奇怪的念头吓到了:“我这儿不会到了地府吧?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   她紧张的摊开掌心,然而那朵妖冶的花已经不见,视线慢慢前移,一条不知名的河流边上开满了曼珠沙华,火红如血,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透着一股邪异。   林夕若不知怎的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知不觉的走近了,她的手拂过那花海,如今正是它们开花的好季节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这种的莫名哀伤涌动在心头,这种感觉是那么真实,好像……似曾相识……   等她走到尽头,再抬头时,面前居然站了一个年轻女子。   “你是谁?”   “你说呢?”那女子从河里舀了一碗水道:“你尘缘未了,又为何来这里呢?”   “你,你是孟婆?”林夕若皱了皱眉,不是吧?   毕竟有几分涵养,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她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静静地看着她:“小若告诉我要来这里寻找过去,你……知道吗?”   没有回答,抬头只见佛光笼罩,九重天之上,那慈悲为怀的菩萨看着她道:“我愿渡你,你可愿皈依?”   “皈依?为什么?”   “你潜心向佛,自可以与天地同寿。”   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林夕若恍然再往河岸看去,却是光秃秃一片,没有花海,也没有如血一般的曼珠沙华,倒是桥下有一朵莲花,洁白如雪。   柔光环绕的右手摘下了那朵莲花,而自己的心也是猛然一痛,祥云渐渐远离,然而在飘过那条河的时候,一朵花瓣落下,染上河的颜色,顿时河边开满了大批大批的花,以肉眼见不到的速度绽放着。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突兀的话语从林夕若心中传来,她一惊,却找不到是谁说话。   只听满含慈悲的声音道:“罢了罢了,以后是孽是缘都由你自己来抉择吧!”   ※※※   “皇上,外面有人要见你。”   “谁啊?”夜宫昊本是和众将商议对策,见被打断,很是不耐烦:“不见!”   “皇上——”门外一阵娇嗔,便见钱如挑了帘子进来道:“皇上怎么这么狠心?”   “你们下去吧!”夜宫昊神色千变也不过一瞬间的事,等到众将告退,才再次开口道:“朕不是令你执掌后宫吗?此等军事重地,其实你能来的地方!”   “皇上,后宫臣妾已经请了太后娘娘管理,臣妾这不也是担忧皇上嘛!”钱如也是听进了上次夜羽仙的话,说话多了分寸:“皇上可听闻这水玉国有一九门阵,其中主阵流火阵最为厉害。”   “你想说什么?”钱如招数见效得倒是很快,夜宫昊漫不经心的语调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你有办法?”   “皇上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钱如故作不满地抱怨几句,又接着归了正题道:“臣妾听闻这流火阵主要是步兵,而他们的盾牌由火璃打造,在烈阳的照射下会发出奇异的光芒,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火璃便是琉璃,琉璃物易碎,怎么可能排兵布阵?”夜宫昊似是不以为然:“流火阵朕自然知道,不过因为火璃易碎,所以这流火阵也是有名无实,失了主阵的九门阵,何须畏惧?”   “皇上此言差异,火璃如今不同琉璃,是由古兽的血淬火,自然也比琉璃结实得多。”钱如扯下手上的珠子,递了过去:“皇上请看,这便是火璃了,全身通透,却隐约能见着红光,火璃的聚光性能也比琉璃好,这次的九门阵恐怕威力大增啊!”   “果然。”夜宫昊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继而又抬头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莫非你也在水玉留了探子?”   “皇上说的哪的话,难道皇上也曾用过相同的手段?”扯谎对于钱如来说,简直是小意思,娇笑道:“皇上,火璃簇血的工艺只能由专门的灵族来做,刚巧下面的人为了奉承臣妾,便送上了这样一颗珠子,如儿喜欢得很,便叫人寻了那工匠来,才有后面种种际遇。”   “原来如此。”夜宫昊闻言几分尴尬,便避开了之前的话题,没有再深究,道:“那你可是有破阵的方法?”   “皇上,您不是说皇后娘娘才绝天下,曾助先皇大破敌军吗?”钱如将珠子拈起,慢声道:“皇后娘娘毕竟也是琉璃人,理应为国出力,皇上为何不能去请教她呢?以后史书记载,这帝后二人合力击退敌军,也是流传千古的美名啊!”   “你退下吧!”一时夜宫昊神情莫测,这才想到自己自从那日已是好几日不见她。钱如隐去愤恨的颜色,跟了上去。   “奴婢见过皇上。”碧云和祁巫见了夜宫昊,慌忙跪下行了礼。   “怎么回事?”夜宫昊一进来便见里面的军医来来往往,不禁红了眼怒问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有人跟朕说?!”   “皇上,奴婢去找过你,可是外面的人说您有要事,不让通传。”碧云因为着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娘娘她,自从上次皇上离去,就一睡不醒,怎么叫都醒不来……”   “皇上——”这时太医开了口,他倒是没有废话,扑通就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臣实在无能为力!”   “混账!”夜宫昊一遇上林夕若的事也是手足无措,道:“那就去把离亲王给朕叫来啊!”   “王爷?”钱如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轻声道:“皇上,王爷在都城……”   “那就让他快马赶来啊!”夜宫昊说的倒是轻巧,钱如平白受了气委屈道:“皇上,这赶来也来不及呀!”   “皇上暂且放心,皇后娘娘不过嗜睡,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军医也是一大把胡子的人了,就这么跪在地上,小心脏时不时还被刺激一下,为了找寻脱身保命的法子又颤颤巍巍地道:“或许有皇后娘娘心里最重要的人,能够将娘娘唤醒?”   夜宫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径直坐到床边,慢慢握紧林夕若的手,余光却发现她的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   “这是什么?”他小心地摊开她的掌心,那朵花好像就是长在她的手心里一般,花的脉络连着掌纹,若隐若现。   然而就在他触碰的那一瞬间,一道红光闪过,与此同时,床上的林夕若又有了动静:“长相守。”   夜宫昊凑近了,想要仔细的去辨别,只听得一个“长相守”再无其它,再看她的手心,却是只有清晰的掌纹,哪还有什么奇形怪状的花朵……   第七十三章:梦中苏醒   “好一个‘长相守’,你到底还是想着他。”夜宫昊紧攥了双拳,低声道:“江山和你,我都要。”   夜宫昊和林夕若的情景如今怎么看都有些怪异,但也没有不怕死的“闲杂人等”上来打搅,跟在后面的钱如因为失了为仙时的法力,并不知晓他对着林夕若说了什么,只看得他们亲密,顿时妒火中烧,那张好看的面容也扭曲了起来。   “好好照顾皇后。”好在这种大家都噤如寒蝉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夜宫昊起了身,之前的显示出来的焦急狂躁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前后判若两人。   “奴婢恭送皇上,昭仪娘娘。”碧云和祈巫并不知道钱如已经晋升贵妃的事,只称呼为昭仪,然而钱如急着去追夜宫昊,竟也没计较。   “诶,不是吧?”林夕若手还没伸出去,那道佛光就消失在天际,也浇灭了她心头仅剩的一丝火苗。   “怎么是这样荒凉的地方啊!”林夕若漫无目的晃着,全然不觉外面的时光变换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在那片花海旁坐下,心中一动,手中如期出现了那把古琴,手指微动,如水的琴声便倾洒了下来。   那琴弦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划出一道极其刺眼的光线,林夕若见状急忙用手抚住琴弦,天地又再次平静下来,“长相守。”她细细摩挲着琴身,一字一顿的念着上面的字符。   多好的字眼。可惜,这三个字本来就不可能属于她,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可是纵然这样又如何,她是林氏千金,注定要为林氏一族的兴亡而战!   难道小若送她来这里,就是希望她能够看清局势,不要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么?   林夕若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花海,顿时觉得也没有什么悚人了,琉璃不是没有这种花,大多都开在坟地上,一开就是一大片,但是从来没有如今这样给她强烈的感受。   也许是同病相怜,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世世望而不得的爱恋,飒飒的冷风中,她不禁吟唱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   指缝间烁眼的剑   静默那一刻似百年   红衣风中独自舞翩跹   一段执念   手心升起红花瓣   脸庞金色的弯月半   浮生一错轻湮在梦间   ……   谁能用暖阳环抱   拜月轮下的莲妖   灭魂怒惊起长烟   寒鸦怨鸣夕光黯   沉湮半生酒一盏   怎么这么哀伤呢?都不像自己了。林夕若自嘲的笑笑,兀自起了身,那把“长相守”又消失在卷起了的花瓣中。   伸手还未抚摸到那妖冶的花瓣,一道疾雷劈下,她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下去,几步上前,却惊愕的发现那片花海瞬间变成火海,火势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河岸蔓延着,林夕若出于本能的害怕想要逃离,然而双脚像被定住一样,不得动弹。   “啊——”这声恐悚并非来自林夕若,而是那片妖异的花海,亦或者说是火海。   依稀之间,那些花瓣成了形,一个小女孩蜷缩着,电光火石之间林夕若惊讶的出了声:“小若?”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黑暗,等她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了现实。   “喂,喂——”林夕若不知为何只觉得全身疲惫,无语的看了那个已经睡着的小丫鬟一眼,不是吧,火势已经从桌上蔓延到地上,她难道想烧了这里吗?   “啊!”在唤了几声后,那小丫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清楚谁叫她之后,吓得跪在了地上:“娘娘饶命——”   “起来。”林夕若已经是没力气再多说话,扯了扯嘴角道:“先把火苗灭了。”   “是。”小丫鬟好像这才发现一样,手忙脚乱地把桌布扔到地上踩了几脚,那可怜兮兮在风中摇曳的火苗终于撑不住,一个晃悠,结束了它的生命旅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等做完了灭火的事,小丫鬟又跪了下来,直把地板磕的咚咚作响。   “本宫又没说要治你罪。”林夕若这话一说完,那小丫鬟立刻眨巴着纯真的眼睛望她,害得她都不敢说重话:“本宫问你,碧云和碧容呢?”   “娘娘是问之前的两个侍女吗?”小丫鬟眼睛往上翻了翻,好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半会儿道:“她们,她们,被如贵妃娘娘叫走了……”   “什么,她怎么来了!”林夕若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着了急,将本就胆小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快!快给本宫更衣!”   “是。”小丫鬟打开衣橱,犹豫好半天,咬咬唇道:“娘娘要哪一件啊?”   “哪一件?”林夕若脑筋快速的转了一圈道:“那件镂金大红色纱裙。”   “奴婢遵命。”小丫鬟快速的帮林夕若梳了一个发髻,便扶着她匆匆往钱如的住处赶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林夕若看着旁边比她还急的小丫鬟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急?”   “奴婢叫千寻,教习姑姑告诉奴婢,主子的事情大于天,奴婢自然着急。”千寻说得一板一眼的,又是让林夕若好一阵无语。   “对了,我睡了多少天?战事如何?”林夕若虽然行路急,却也没忘了问一些重要的事情。   “回禀娘娘,娘娘睡了……”千寻数数自己的手指头,好半天报出个答案道:“娘娘一共睡了七天,嗯,琉璃和水玉还有三天就决战了,不过这之间有几场规模不大的战役,琉璃损失惨重,听苏公公说皇上生气极了,这些天连贵妃娘娘都没有理睬呢!”   千寻看了看林夕若发黑的脸色,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可是,可是皇上生气,还是会见娘娘的。”   “哪儿跟哪儿……”千寻哪知道林夕若烦躁的并不是为了什么争宠的事,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她几个大步快速向前,还是没有止住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真是,她就应该听若儿的话,不去管这些纷纷扰扰就好了,可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梦境之中。   她忽然心中一动,为什么回忆起梦境中的事,都那么奇怪呢?对了,火,难道小若害怕火?   所以,才会在那次自己从花叶熙身边溜出来,客栈着火的时候,小若没有出现,只是暗中保护了自己,之后又一声不吭,原来是害怕所致啊!   所以,才会因为千寻不注意打翻火烛,引起小火灾,从而梦境消失,自己得以出来……   怪不得,林夕若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钱如的暂时居处,哦,当然还有后面一路狂追的千寻。   果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夕若刚至门口便听见了钱如责骂人的声音。   自然,少不了对林夕若的折辱谩骂。   她苦笑着踏进门槛,众人都是纷纷行了礼:“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不过盛怒之中的钱如并没有发现林夕若的到来,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了下去。   “贵妃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脾气还是如此暴躁?”林夕若视线微微落到钱如已经好大的肚子,心里不禁泛了酸,“这肚子也有五个月了吧?”   “原来是皇后娘娘。”钱如见到林夕若也没行礼,盛气凌人的指着那两个跪在那里的奴婢道:“娘娘教出什么样的人?如此不懂规矩,居然砸了本宫屋里两个瓷器,那可是皇上赏的。”   “两个瓷器而已,等本宫回了宫,送你十个八个瓷器都不是问题。”林夕若弯了腰,这才注意到碧云和祈巫身上已是伤口遍布,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怒气道:“丫鬟本宫自会管教,不劳贵妃操心。”   “这可不敢劳烦皇后娘娘,皇上命本宫协理后宫,自然要为皇上分忧。”钱如挑衅的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凑近了她道:“娘娘可知道,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怎么说也是皇上正妻,娘娘应该自称‘臣妾’,怎么可以这样目中无人?”千寻毕竟还是个不知深浅的天真女孩,当即为林夕若打不平说道。   “放肆!本宫也需要你来教训?!”钱如再次扬起鞭子,直接忽略林夕若,往千寻这儿挥来。   “贵妃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的教训?本宫能治你一次,自然也能治你第二次!”林夕若强忍住想把她拍飞的冲动,伸手拽住了鞭子,鞭上带钩,顿时将她纤嫩的手划破,殷红的血顺着鞭子滴落在地上。   “你……”钱如前些阵儿的气还没消,如今听她提起,更是气上更气,当即就是口不择言道:“皇上不过是看在大战在即,若不是看在林家的份上,怎会轻易饶过你?等战事结束,本宫生了皇子,你以为还轮得到你当皇后吗?”   “说得好。”殊不知这也说到林夕若的痛处,但她依旧笑得舒雅:“可是本宫还是皇后,你说如果本宫现在杀了你,皇上会不会为了顾全大局舍弃你呢?”   “你敢?!”钱如下意识得捂住肚子,看着面前这张与前世叠合的脸,气得牙痒痒,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为什么不敢!”林夕若夺过她手上的鞭子,用煞是好听的声音说道。   “你……”钱如被步步紧逼,不觉便被推到了桥边,望着渐渐靠近的林夕若,一袭红衣在晨光的笼罩下显得华贵而不小气,可是落在钱如眼里却变成了炫耀,这是摆明在讽刺她只是妾室而不能穿红衣吗?   嫉妒浮上心头,也壮了几分胆,钱如横了心,反扑上去扭打起来。   林夕若本来只是吓吓她,毕竟她怀着孩子,孩子无辜,也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教训,谁知道钱如像发了疯一样的扑过来,提防不及,两人就这样跌入了冰凉的河水之中。   第七十四章:落水事件   “救命!”林夕若从小养在深闺,就是个旱鸭子,如今落了水也只有挣扎喊“救命”的份,而“身怀三甲”的钱如更是好不到哪儿去。   旁边的丫鬟原先见这两位大主吵架,都是躲在一旁,谁也没说要上去找死劝架的,却也没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场便乱成了一锅粥。   有忙活着去叫夜宫昊的,也有忙活着埋怨对方为何不劝架的……总之就是没有一个想着先把湖中的林夕若和钱如先捞起来的,以至于夜宫昊来的时候,林夕若和钱如都差不多咽气了。   “呜呼——”林夕若出于求生的本能,费了好大劲攀上了岸,刚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上岸,就感觉裙角被人拽住,接着再次落入冰凉的湖水之中。   不是吧,钱如你脑子出问题了吗?林夕若在心里哀叹一声,随着身体的慢慢下沉,视线也开始慢慢模糊,好在那一角明黄衣袍的出现再次点燃了她心中的火苗。   林夕若撑起疲惫不堪的身子,想要大呼她在这里,可无奈刚张嘴,污浊的湖水便漫进嘴里。挣扎几下之后,却惊愕地发现那个期待许久的身影游向的并不是她……...   嘴角的苦笑还没来得及勾起,刚刚浮起的身体又慢慢沉了下去。   “咳咳咳——”林夕若还没站稳,便吐出了数口湖水,黏湿湿的头发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她瞧了自己的这副狼狈样子,不觉心中叹了口气,原来祸害活千年,她这个祸水死也是一种这么不容易的事。   “多谢。”她朝着捞起她的那个侍卫淡淡地道了谢,不着声色地往屋外走去,只在千寻的身旁微微逗留了一下,吩咐道:“叫人把碧云和碧容带到本宫屋子里,你不必跟着我了。”   “娘娘这是伤心了。”听闻此言的碧云低了声音道:“娘娘只有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对我们自称‘本宫’。”   “为什么?”祁巫虽然受了重伤,这好奇的性子却是一点没收敛,问道。   “你没看到吗?”千寻望着夜宫昊和钱如的方向愤愤地道:“怎么皇上就是没看出这如贵妃的狠毒来!”   祁巫顺着千寻的视线看过去,明黄龙袍的夜宫昊加上怀中娇媚的女子,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羡煞旁人,也怪不得自家娘娘吃闷醋了。   “皇上——”钱如紧紧抓着夜宫昊的手,脸上尽是担惊受怕的神情,娇声道:“如儿虽然羡慕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可是自知缘分强求不来,也只想给皇上平安生下一个皇子,安度余生,可是,可是皇后娘娘竟然罔顾人命,将臣妾,臣妾……”   “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夜宫昊这才想起一同落水的林夕若,抬眼望去,却只有一片绿叶从空中晃晃悠悠的飘过。   “皇上——”钱如本来就没有怀孕,之前都是靠着夜羽仙的法术才没有被人发觉,如今落了水也不过是呛着,如今见他要走,急忙拽住夜宫昊装作无力道:“臣妾,臣妾腹痛……”   “传军医!”夜宫昊虽然不喜欢钱如,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能不关心,闻言便遂了钱如的意,将她抱进了里屋。   再说离去的林夕若也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只是顺着脚下延伸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此时已是夏季,带着热浪的风吹在湿淋淋身上算不上很冷,只是心里却冰冰凉凉,很是难受。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林夕若慢慢蹲下身子,双手错杂的搂住双肩,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他和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外人都道,凤翔龙腾,是天赐的姻缘,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小若——”她轻轻的唤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争斗落水的时候你都在,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死了心,不要管?”   林夕若自顾自的说着话,幸好这儿僻静,并没有外人,否则一定会被别人当作疯子。   “给我换一套衣服,我想散散心。”她话音刚落,如她预料一般,已经是一身小丫鬟的装扮。   因为有着手牌,而且边关的总兵府一般都是宽出严进,所以林夕若很轻松的就出了府。   来到集市上,她原以为热闹的集市会让她心情好一些,可谁知道物是人非,一场硝烟弥漫,早就变了样子。   市场上的摊子寥寥无几,连平时安闲自在的居民也不见了踪影,只剩几个匆匆来往的行人,一脸肃穆。   林夕若茫然的四处观望,往街角的那几个乞丐走去。   “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一个满身灰垢的蓬发女人伸出她如同枯木般的手指乞讨着,她怀中还有个貌似四五岁的小男孩,转着浑浊的小眼睛怯怯的打量着林夕若。   她还没来得及回声,女人边上的几个乞丐便挤上来,摇着手中的碗祈求着施舍,顿时嘈杂声一片。   “这个给你……”林夕若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将荷包里所有的碎银都倒了出来。   男孩的目光在林夕若身上之间流转,并没有什么动静。   “我竟忘了……”林夕若好笑地摇摇头,她转身去包子铺买了几个,递给了男孩。   男孩怯怯地打量着他,许久才试探地伸出手,抓过包子犹如饿虎般吞咽起来。   男孩的母亲拍拍他的背,似是给他顺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林夕若道:“这位姑娘,失礼了……”   “没事。”林夕若摇摇头,不忍心再去看那瘦骨嶙峋的男孩,低声道:“要不你们去买些食物吃吧!”   女人一边搂紧了怀中的小男孩轻声哄着,一边抬起头感恩地望着她:“多谢姑娘的好意,你是个好人,只是如今有钱又能怎么样呢?”   女人看上去虽然灰头灰面的,但是听她温婉的口气也能猜得出曾是一位大家闺秀:“如今战争爆发,百姓哪还有心思去卖东西,都忙着逃命,我那短命的丈夫投了军,早已无了音讯,怕是已经死了。”   她越说越悲痛,而旁边多少有着相似经历的乞丐闻言也都是暗自垂泪,没了之前的吵吵嚷嚷。   “难道政府不管吗?”林夕若不说此言还罢,此话一说更是激起千层浪!   “哼,我看皇上就知道宠幸那个妖后,连国事都不顾!”旁边的一个乞丐恨声道:“若不是那个妖后,这战争如何能爆发?说到底,这皇上只顾美人在怀,哪里管我们这些百姓的死活!”   “其实没有那个皇后,这场战争还是……还是会爆发的……”林夕若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发现在这些流离失散的百姓面前,什么话都显得苍白。   “姑娘,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家千金,如何能了解我们的痛楚?”女人摇摇头道:“你可是听闻十日战约,琉璃和水玉之前多番较量,琉璃竟已损失了十万!”   女人瞧出林夕若的震惊来,叹口气下了逐客令:“姑娘还是走吧,快些和家人逃离这个地方,等到水玉大军占领这个地方,姑娘你如此貌美,恐怕是逃不过被糟蹋的命运啊!”   “我……”林夕若张了张口,想了想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快速往总兵府走去,心里只被一个念头萦绕,她要救这些人!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千寻见林夕若进来,弯膝行了礼,欣喜地说道:“娘娘去哪儿了?怎么换了这身衣服,皇上派人叫您叫了好几次呢!”   “我现在没空理他!”林夕若抬头看了一眼千寻道:“碧云和碧容呢?”   “碧云和碧容敷了药正在休息,娘娘若是有事,奴婢将她们叫来便是。”   “没事。”林夕若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饭菜或者馒头。”   “娘娘饿了吗?”千寻不知道林夕若要做什么,自动地曲解了她的意思,蹙了眉道:“娘娘若是饿了,奴婢叫人做新的便是。”   “我不饿,你拿着我的手牌,把这些东西送到街角那群乞丐手上。”林夕若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说道:“其中一个蓬发女子,她怀里还有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男孩,多给他们些馒头。”   “奴婢遵命。”千寻虽然奇怪,但看林夕若一脸严肃,又不像是在说笑,于是答应道:“娘娘还是快些去吧,如贵妃肯定在皇上面前说了您不少坏话,您得小心些才是。”   “我知道,反正都习惯了,不过一个昏君和媚妃而已……”林夕若背对着门口,所以并没有发现身后夜宫昊的到来,可惜千寻拼命使的眼色她也没读懂,只道:“诶?千寻你眼睛怎么了?”   最后无奈之下,千寻只得跪下行了礼:“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林夕若看了看跪下行礼的千寻,身形僵住,对上的是那双充满怒气的眸子。   “皇上,如儿受委屈不要紧,可是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如此辱骂皇上?这传出去……”夜宫昊没说话,倒是他怀中的钱如委屈道。   “本宫和皇上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林夕若本来心里就不爽,这个时候更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毫不畏惧的望着夜宫昊道:“不知皇上光临此地有何贵干?”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宫昊赶到这儿本是关切,可看她这副满脸不爽的样子,顿时关怀的话一出口就变了味。   “难道没有人告诉皇上吗?亦或者你自己不会问你怀里的贵妃啊?”林夕若真是没空再和他犟劲,外面百姓流离失所,真是不知道他这个皇上是怎么当的,有空来质问她,还不如分点精力想想怎么打赢好!   “朕在问你!”夜宫昊眸中已经冒出了火,道:“如儿自觉不妥,好心好意来和你赔礼,你却如此不知悔改!”   “臣妾就是没有家教,怎地?”林夕若瞥了钱如一眼,道:“看你不爽,把你推下去,你有意见?”   第七十五章:血洗山庄   “妾妃不敢。”钱如害怕的往夜宫昊怀里窜了窜,样子格外令人怜惜。   “够了!”夜宫昊深深地看了林夕若一眼,吩咐道:“把如贵妃送回去休息。”   “如儿谢皇上关怀。”钱如许是经过先前一事不再像以前那么不知分寸,这一回竟不闹不响地退了下去,而随着她的离开,屋子更是安静了起来。   “你出去过了。”夜宫昊看着林夕若一身丫鬟的服装,没有用问句,直接用的肯定。   “是,该看到的都看完了。”林夕若之前想了很久,她这话说得很平静,也很苍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的确可以帮你。”   “可是我要一个承诺,你要放我离开,承诺林氏的安全。”   夜宫昊沉默良久,就在林夕若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好,但是什么都可以,唯独你不能走。”   “江山美人,如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林夕若似乎在这个年纪里耗尽了本该这个花季里拥有的所有热情,她看着那人眉眼,一字一顿:“你舍不掉江山,如果你想要一个皇后,世上所有的女子都能如了你的意,可是她们爱的永远都不会是你,若是你想将我与那些女子一般,又有什么意思?”   “好。”夜宫昊看她许久,终是应承下来。   “这个就是九门阵的秘密了。”林夕若唇角勾起一丝苦笑,将手中的锦布递了过去。   “你,你怎么得到?”夜宫昊狂喜之余仍是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她彻底凉了心道:“信不信由你,我只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林夕若慢慢步出屋子,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屋子本就是自己的住处,又折回来补充道:“记得封锁拢云关朱雀大街的一座灵犀山庄,也许那里是花叶熙传递消息的地方……”   “果真?”夜宫昊欣喜过度,竟也没有发现她眼角的憔悴:“拢云关地势险要,被水玉所夺,原来,原来是这个道理。”   “我说的是也许……他们是无辜的,我求你,不要赶尽杀绝。”林夕若忽然灵犀一动,仰头望他:“为什么那天那个士兵会说花叶熙身边有一个像我样貌的人,是不是你?”   “是又如何?”夜宫昊反问,说的十分轻巧,“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罢了。”   “你卑鄙!”   “兵不厌诈。”夜宫昊一字一顿的从口中吐出这四个字,强忍想要抓住她的念头,继续道:“身为三军统帅,岂可为儿女情长所牵绊?他输,就是因为他放不下。”   “先皇说得没错,你比他还要狠,更适合当帝王。”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神色平静,却仿佛用尽她全身的力气:“这万里江山有什么好?夜宫昊,我祝你君临天下那日,永世孤寂!”   “你后悔了?”   “我不过是不想看到尸横遍野。”林夕若说完这一席话,已经是心灰意冷:“权当是我求你,不要,不要再多伤一个人了。”   “这一场你胜了便胜了,水玉俯首称臣,你又何必再犯杀业?”她忽然低了声音,毕竟是她此生负卿,为了她,花叶熙已经付出太多,而如今她却还要索取许多,包括江山。   其实九门阵的秘密在于流火阵,而流火阵的关键是火璃,火璃是水玉曾经的一位皇后制作出来,因为火璃的制作需要大量古兽的鲜血,那位皇后不忍,却又不想让这项技术失传于世,便封在了凤玺之中。而花叶熙又将凤玺藏在那个锦盒的暗格里赠送于她,而凤玺的意义,林夕若兀自苦笑,她爱上一个绝情的帝王,为了他她抛弃所有骄傲,而另一个人亦是为了她负了黎明百姓。   “你还是为了他!”夜宫昊闻言红了眼愤怒道:“朕若是要杀他,你又能如何?”   “这场战争终是因我而起,他为我负了天下苍生,我自会陪他一起。”林夕若笑得很是妖媚,带着一种凄美的决意:“皇上大可以不必在乎臣妾这条命。”   ※※※   “橙姑娘,橙姑娘,大事不好了——”外面的人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道。   “慢点说。”橙笑颖铺开手中的信纸,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道:“这么慌张,难道是天塌下来了吗?”   “是,嗯,不是。”来人结结巴巴,话都没说全:“有大批琉璃军队包围了这里。”   “怎么会这样?”橙笑颖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接着却不慌不忙地将信纸绑在了那信鸽的腿上,等做完了这一切,才抬起头又道:“走吧!”   “军爷,我们山庄犯了什么事了?”等到橙笑颖随了侍从赶到山庄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人在忙活着贴封条。   “犯事?你们可犯了大事了!”一个为首的将领冷嘲热讽道:“一个女人家不去相夫教子,做这等危险的买卖,若不是皇上下令留你们一命,本将现在就血洗这里!”   “军爷此话何意?”橙笑颖挽好面纱道:“我们山庄在这儿镇上已是二三十年的生意,山庄的人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军爷莫不是弄错了。”   “别废话!”那将领却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一把推开橙笑颖,指着那边道:“你们磨叽什么呢?快干事!”   橙笑颖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就在搭着旁边人起来的空当中,她左手一挥,几根银针便从指缝间飞了出去。   那个将领还算有点本事,侧身一躲,不料银针飞向另外一个人,说话之间就中了招,随着银针的射入,眉间出现一个血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顿时慌张的声音惊起,伴着刀剑的起落声,一个男子从天而降,拉走了橙笑颖。   慕容修的人还想再追,可惜被山庄的人团团围住,等腾出手来,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废物!”慕容修恨恨地的唾了口口水,指着人道:“给本将血洗这里,为副将报仇!”   “可是慕容少将,皇上不是说……”旁边的人想要劝阻,还想要出口的话却被慕容修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生生又给咽下去。   “你不是在那边为帅吗?”橙笑颖自从那次曾永嘉说过那席话后,就有些躲着他,这次蒙他所救,却不好不理睬。   “我奉皇上旨意来办件事儿,顺道来看看有无异常。”曾永嘉到了稍微安全一点的郊外便将她放了下来道:“还好来得及时,你的武功被废,还硬要做强头鸟,若是我不来,你……”   “不过就是一死而已,再说你以为夜宫昊会放过山庄的人吗?”   “对了,怎么山庄会被发现?”   “我一向做事很隐蔽,一定是有人告了密,我看就是那林夕若!”橙笑颖看曾永嘉明显不信的样子急急补充道:“这几日,我山庄的人俱没有出去过,更何况,他们都是药人,如何告密?”   “林夕若虽然是夜宫昊的皇后,但一定不会是她做的!”曾永嘉只当橙笑颖还耿耿于怀那日的事道:“我知道你对她有成见,可是经过上次那事,你的武功都被废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呵呵呵——”橙笑颖笑得恣意,轻蔑的道:“你们个个都偏袒她,你拍着自己胸口问你自己,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别废话了,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赶明儿就出了拢云关,回水玉吧!”曾永嘉虽然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迟疑,转了身刚要走,又被她拉住。   “你要去做什么?”倘若是橙笑颖没被废武功之前,还能够追得上曾永嘉,只可惜如今也只能望影兴叹了。   遥远的天际传来模糊的回答:“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   问个清楚又能怎样?你又不能杀了她!橙笑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但是瞧着天色渐暗,也只得无奈地去寻了出路离开。   第七十六章:情知所起   “来人啊——抓刺客!”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拔剑的拔剑,喊人的喊人,整个总兵府乱成了一片。   “刺客在那儿!”有明眼的人看到那刺客,大喊一声,刹那人群的焦点又往那儿聚集。   “欸,他去哪儿了?”   “我看他往皇后娘娘那儿去了。”   一大群人匆匆赶到林夕若房门前又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说上前去敲门。   “你倒是敲门啊!”一个兵士用手顶了顶旁边人的胳膊说道。   “敲什么敲?若是惊扰了皇后娘娘,她一不高兴,我们还有活路吗?!”   “也是,这战争不都是因为她?自古红颜祸水,便是这个道理。”那兵士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刺客伤了娘娘,你可担当得起吗?”   “这……”   就在众人争议不断的时候,门内却传来了林夕若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在本宫房前吵吵嚷嚷的?”   “皇后娘娘,是这样的,小的们看到一个刺客进了娘娘的房间……”兵士被随行的人往前推了一把,硬着头皮回答道。   “刺客?”林夕若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惊讶:“守卫森严的总兵府怎么会有刺客,还进了本宫的房间?”   “是……是这样的……”随着门“嘎吱”一声响,林夕若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那兵士说话更是结巴,但权衡利弊之后又横了心道:“皇后娘娘,为了安全起见,可否让属下搜一搜?”   “你怀疑本宫?”林夕若出来的急,发丝都落在双肩上,所以那些兵士并没敢抬头,自然也没有发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小的们不敢,可是倘若是奸人对娘娘不利,这……属下也没法向皇上交代啊!”兵士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难道觉得是本宫包庇刺客?”林夕若和夜宫昊呆久了,这变脸的功夫也学的得有模有样,唇间勾了笑道:“你可知道这诬陷罪,还是诬陷皇后,这罪名有多重吗?”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退下去,不敢打扰娘娘休息。”兵士仅存的那一点气势也在风中彻底消失了,看看同伴,大家伙心有灵犀几乎是逃也一般地溜走了。   林夕若冷脸看他们离开,这才进了屋子,等关紧了房门,长舒一口气后道:“你出来吧!”   “你这么跟他们说话不怕影响你的声誉吗?”曾勇嘉在房梁上一跃而下,俶尔之间就到了林夕若面前。   “反正他们早已在心里认定我为妖后了,你没听他们说吗,我不过是个红颜祸水。”林夕若笑得有些苦,道:“倒是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山庄的事不是你做的,对吗?”曾勇嘉握剑的右手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下意识的害怕听到答案。   “我……对不起。”林夕若想说很多话,然而在这一刻千言无语也只有这一句抱歉,她就算为的黎明百姓又如何?她就算有更多光明正大的理由又如何?终究是害了他们了,再多的解释也都是苍白的。突然之间她理解了当时落雪的感受,明明也是为自己好,才选择不说,只是自己当时年少懵懂,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   “真的是你?”曾永嘉拔剑出鞘,霎时那闪着寒光的剑锋便横在了林夕若的脖颈上。   “但是夜宫昊不会伤害他们的。”林夕若低着头走近他,看剑梢在自己脖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补充道:“其实,他又何必?”   “但愿如此。”曾永嘉并不知道山庄已经被血洗之事,掌心微动,剑已入了鞘。   “你现在出不去的。”林夕若见他拿着剑就要走,劝阻道。   “我自有办法。”曾永嘉此时的心绪烦乱的很,明明他该杀了这个可以左右主上情感的女子的,可是又为什么下不了手呢?   “朕看你是插翅也难逃!”随着门“嘎吱”一声被踹开,怒气冲冲的夜宫昊出现在二人面前。   “你……”林夕若看了看他旁边低着头的兵士,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感情这是去搬救兵了,她暗自腹诽着,却也不得不换了副笑颜道:“皇上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   “朕若是不来,怎知道你在这儿逍遥快活!”夜宫昊看了看曾永嘉,道:“曾少将军,孤身一人来敌营,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少废话!”曾永嘉不是夜宫昊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向来表里如一,二话不说,刀刃出鞘。   “退下!”夜宫昊见身后的人要动手,制止了他们,慢步走到曾永嘉面前,平静的异常,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既然你把人头拱手相送,朕岂有不收之理?”   “住手!”林夕若眼看二人快打起来的架势,没好气地打断道:“你们是想把房子拆了吗?”   “那爱妃是想如何?”夜宫昊顺势将林夕若揽进怀里,神色冰冷得可怕:“爱妃莫不是看上了他?”   “放了他!”   “为何?”   “哪来这么多废话!”林夕若从头上拔下一支钗子,横于脖颈:“我就问你,你放是不放?”   “我要是不放呢?”夜宫昊看她脖上慢慢渗出血迹,虽然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会那么傻的,可眸子还是隐隐染了几许焦急。   “你放不放?”林夕若手上又用了三分力气,随着那一圈又一圈的血渐渐外渗,她的脸色也愈显苍白了起来。   “好,我放!”两人僵持好久,到底是夜宫昊先按捺不住,打破了这僵局。   “送他出府。”林夕若身子骨弱,这时经过大量血的流失面色更显苍白,没有人知道她说这一句话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来人——”如她所愿,只是在视线彻底模糊之前,曾永嘉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眸光深邃。   “若儿——”夜宫昊扶住她下坠的身子轻声道:“你在乎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肯在乎我呢?”   “疼……”林夕若勉强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这钗子也太尖了……疼……”   她只听得夜宫昊叫军医的声音,便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惊鸿一曲   “贵妃娘娘,您真的不能进去……”   “让开!”   ……   “碧云,碧云——”林夕若的意识还处在模糊之中,只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唤了几声,没想到碧云没来,倒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姐姐好娇贵的身子,看样子是比我这怀了孕的人还要娇弱上几分呢!”此时的林夕若虽然未饰粉黛,却是天然美玉,比那红妆还要美上几分,带着病态的娇美姿样落在钱如眼里,不禁又是几分愤恨。   “你来做什么?”林夕若虽然尚在病中,可比起气势,却是一点都不逊色于钱如。   “皇后姐姐,真是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妹妹还以为是那两个狗奴才欺上瞒下呢!不过姐姐的身子也太弱了些,可不是红颜薄命?”钱如“啧啧”叹着气,再开口是更尖锐的语言:“外面还在激烈的大战,也就姐姐在这儿落个清闲。”   “也是,无论输赢姐姐都还是皇后,自然不操心。”   “你说什么,已经开始了?!”   “诶,可怜了那山庄一千多口人啊!”钱如莫名其妙地长叹一口气道:“姐姐真是好高的手段,亲自潜入敌营,得知了这样大的军情,如今皇上剿灭了那些水玉间谍,可要记姐姐好大一笔功劳!”   “你在说什么……他们……他们怎么了?”林夕若拽住她的衣袖,却不料被她推在地上。   “你说敌国的探子能怎么处理?自然是杀了呗!”钱如凑近了她道:“要妹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天下大乱,也配的上‘妖后’这个称呼啊!”   “你走开!”闻声赶来的碧云和祁巫,一个推开钱如,一个守着林夕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姐姐好好休息吧!”钱如眉眼流转,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透出几分得意:“不过我要是姐姐,一闭上眼恐怕就是那些来索命的冤魂吧!嗯?哈哈哈——”   “没什么,为本宫梳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林夕若咬着牙尖蹦出来的,她的指关节已经开始发颤。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从外面进来的千寻只见她一袭正红色的宫装,好奇的说道。   林夕若闻言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慢慢走出了门外。   “若儿,你怎么来了?”本在城楼上监军的夜宫昊远远的便见林夕若走来,他如同往常一般勾了笑,然而林夕若却异常冷淡。   “臣妾见过皇上。”林夕若身子微侧行了礼,眉心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令她带了种毁灭的美丽,她伸出手触摸他的脸颊:“皇上,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事不是我下的令,是他们先动的手……”她的手极凉,一直冷到他的心里,夜宫昊闻言便知晓了她所指为何,当即辩解,却不想越描越黑。   “可是那毕竟是一千两百多人……”林夕若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不觉已经退到城楼,无路可退,她绝美的眸子里溢满泪水,满眼望去,尽是伤痕累累:“我真是后悔,为什么要帮你?”   “可是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夜宫昊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等发觉失言却已经迟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一颗颗都落尽他的心里,将他的心灼得生疼:“你派人跟踪我……或者这一切都是你命人安排的?”   “以后我会跟你解释的。”夜宫昊拽住她的手,几乎是低声下气一般道:“你先回去好不好?”   “解释?”林夕若冷笑一声,回首却看见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披上了战甲在阵中厮杀,血溅在了他的衣襟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身为一国之君,却亲自来战场上厮杀,林夕若抬眼看了看面前棱角分明的男子,眸中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平静,这战局摆明了输赢,身为一国君却在战场上厮杀,要么已经是穷途末路,要么就是这皇帝太不值钱了!   可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吗?林夕若慢慢展开一个笑容,摊开双手,那把古琴如她所愿的浮现在空中,她的泪水滴落在琴弦上,随着弦音振动,那片片花瓣也随之飞出,她屈了膝道:“臣妾便以这一曲祝吾皇江上如画,河山无疆!”   白衣拂却身后尘埃千里   江山倥偬几曾称人意   触目惊心涂炭生灵   ……   剑出风流意断金   青锋飒沓如流星   这一战生死轮回可尽兴   沧海一粟问天意   命局难算无所凭   这一世动荡天下又由谁来定   ……   千军万马指挥若定   乱世睥睨这腥风血雨   凌波飞燕般艳烈的坚毅   鲜血淋漓才一舞城倾   ……   这一切恩恩怨怨,如果过了奈何桥她还能记得的话,那就再一并算清吧!便在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从那万丈高墙上一跃而下,快得……夜宫昊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抓得住。   飓风刮得她脸生疼,林夕若随着风落在尘埃里,却不觉身边红光笼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阿若……阿若……”花叶熙拥紧了她却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遍遍不耐其烦的唤着她的名字,含了笑意道:“这次,我绝不会放手了……可是,好像必须放手了呢……”   “叶熙……”林夕若没有意料之外的疼痛,眼皮却困得想阖上,她手指微动,全然没有发现在那一秒时空都静止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又怎样?他骗你负你,可你还是爱他,你可知我不要一句对不起……   他失神的工夫也不过一会儿,花叶熙搂紧了她道:“我给你的那个锦盒呢?去哪儿了?”   “在这里……”林夕若费了最后一分力气将它拿出来道:“你还是拿走吧!我受不起……”   “它的主人只会是你。”花叶熙取出那凤玺低声道:“你知晓它的一个秘密,却没有看懂另一个。”   他将凤玺托在掌心,紧攥了拳,再次摊开,除了凤玺的粉末,还有一朵小巧玲珑的四叶草。   “这凤玺本是千年寒冰和烈焰真火炼成,自然可以保这圣草不衰败,想那圣草千年前便被凝络皇后封在凤玺中,皇上这是要……”随着林夕若的昏厥,定格的时空又开始流转起来,曾永嘉策马到了花叶熙身边说道。   而高楼之上的夜宫昊闭了眼,复又睁开的时候带上了狠意,他的东西哪怕毁掉也绝不许别人染指!他将箭翎架在弓箭上,然而只见却止不住发颤……   金色的箭翎划破长空,突兀地朝着花叶熙飞去,只是不知怎的偏了方向,战马受了惊,马臀一厥,花叶熙将林夕若递给曾永嘉,飞身便着了地。   “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花叶熙深陷敌阵,挥剑斩杀了几名敌将,回头看曾永嘉还在原地迟疑的模样怒喝道:“这是命令,走啊!”   卷三:美人藏心   第七十八章:美人藏心   “小姐——”碧云看看站在门边上的林夕若道:“这里凉,站久了伤身。”好半会儿没有动静,她也只得没趣儿的退到了后边。   “欸,碧云,你说小姐怎么醒来之后就变了个样?”祁巫小声地嘟囔道:“这半个月来,她什么话都不说,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像是小姐了。”   “小姐的确不是以前的小姐了。”碧云长叹一口道:“你说话小心些,别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其实啊,小姐就这样忘得一干二净也好。”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窃窃私语时,林夕若却突然开了口:“碧云碧容,扶我回去吧!”   “是。”碧云为她披上风衣,祈巫则扶着她的手慢慢走回了屋子。   “皇上驾到——”林夕若刚坐稳,门外宦官奸细的声音令她的思绪再次模糊起来,距离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她就安静的呆在这儿,也是夜宫昊在宫外的府邸。   她昏迷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甚至天翻地覆,比如说,水玉国主死在那场昏天黑夜的战争里,比如说水玉国主死后,琉璃大军势如破竹,如今世上再无水玉,也再无那个疼她疼到心里的男子——花叶熙。她至今念起这个名字心还是疼的,她本不愿再回到夜宫昊身边,可是天命弄人。   当日曾永嘉带她离开并没有走远,在那个四合院里,他告诉她所有的真相,比如说,花叶熙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被后宫妃子算计,生下来便体带寒毒,那株冰封的圣草本是为了花叶熙的,可是他却给了她,只因为她幼时与他不怀好意的相识。   还比如说夜宫昊就连在宫中也布下众多眼线,当年安竹远的事情他一直知情,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为了最后剥夺慕容家的兵权……   她受不了这样大的打击,再次晕厥,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座府邸了,曾永嘉也不知去向,不知是已经死了,还是被夜宫昊囚禁在某个地方。   也不知为何,小若不见了,就连手心那朵曼珠沙华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再也没有显现过,隐隐约约,她总觉得很多事情变了,她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又怎么可能没变呢?   “若儿,你怎么了?”夜宫昊慢步到了她面前,那熟悉的声音让她的意识又慢慢清晰起来。   “昊,你来了?”林夕若轻轻地笑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然而那笑意却不及眼底:“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少来看我,是不是你不喜欢若儿了?”   “怎么会呢?”夜宫昊脸色看上去很是疲惫,不用想就是为林夕若进宫的事费了一番功夫,以前的凤舞宫是不能再住了,倒不是因为名分不合,而是怕她触景生情,想到些什么,便不顾众人阻拦,将凤舞宫重建,就连龙腾宫也换的面貌一新。   “等宫殿建好,我便接若儿入宫,好不好?”   “好啊,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常常见到昊了?”林夕若咬咬唇,一副年少天真的模样,甚至自己都有时候恍惚岁月的蹉跎。   “自然,不过我会先封若儿为妃,以后再封你为后。”夜宫昊将手放在她的额上,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看着她这样纯真不知世事的面庞,忽然就叹了气。   “皇后吗?可是昊之前不是有一个吗?”林夕若有意无意的戳中了夜宫昊的痛楚:“据说那个皇后很美呢!有没有若儿漂亮?”   “若儿是最漂亮的。”夜宫昊闻言搂紧了怀里的林夕若,好像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那日他攻进水玉皇宫,见到了一架被烧得体无完肤的女尸,还好不是她,还好又让他找到了她,一切也许是天意吧,既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他会倾其所有来爱她:“以后你会是我唯一的皇后。”   唯一,这个词一下子就戳中了林夕若的泪点,突然之间她的眼底疼得一塌糊涂,可是回首却笑得云淡风轻连一丝多余的痕迹都不曾留过:“可是那个林氏皇后已经过世了呢!”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横在两人中间,只是谁的情绪也没有流露。   对于林夕若而言,她已不再年轻,她已不再天真,如她自己说的一般,那个林氏皇后已经死了(琉璃史书记载,林氏皇后为国捐躯,尊号凰懿),死在那场昏天黑地的战争里,死在那场惊心安排的棋局里。   如今再进宫,也不过是步步为营,护得林氏的安全,必要时她也只能逆天而行了!   进宫的日子说快也快,半个月的日子就这么在看似安静的生活中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可是这看似波平浪静的日子,谁也能否定这会是暴风雨的前夕呢?   “小主,宫门到了。”一个宦官掀开车帘道:“皇上已经备下了銮驾,小主请——”   “多谢公公——”林夕若眉眼轻柔,将一袋银子放在苏忠主的手心里:“不过我坐轿子坐乏了,想自己走过去。”   “谢小主。”虽然此时林夕若还没有正式册封,苏忠主只喊她“小主”,可心里却是知道这女子非池中之物,这宫中早就传遍了,有一绝色女子被皇上藏于宫外,且一入宫就封了妃,有违常伦,若不是此事引起大臣多番议论,恐怕皇上还要来这宫门亲自迎接呢!   林夕若没言语,看了一眼低头谢恩的苏忠主,莫名奇妙的勾了笑,真是不知道这苏忠主若是抬头看了她的容颜,会不会惊讶呢?还有如妃……她往宫门里面走去,头上的鎏金花冠珠宝连缀,异常沉重,更何况走过这宫路数里,更是一种累赘。   倘若是以前的林夕若是绝不会忍受这样的“折磨”的,可是如今她已不是过去的她了,再次入宫,这心情也是说不清的奇怪。   不知走了多久,林夕若看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还有……他身边雍容华贵的如贵妃。   她的心情忽然雀跃起来,不论怎样,这个女人都是害死似儿和玉儿的帮凶,这个仇,她是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匀步走近,她亦如常所愿的看到了钱如脸上吃惊的表情。   “若儿见过皇上。”林夕若给夜宫昊行过礼顿了顿,又转向钱如道:“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钱如迅速的掩饰起脸上的慌乱,笑得很是勉强:“皇上,晟王他自早上便哭闹不止,臣妾这个做娘亲的心里担忧,可否先行告退?”   随着钱如的告退,另一位宫妃也退了下去,那熟悉的面孔,是安秀儿,只是看如今的装扮,恐怕应该不止是秀嫔了,至少是妃位了。   看样子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呢!如妃生下了皇子,安秀儿成了秀妃,而且看样子已经站到钱如那去了。   林夕若微微眯起了眼,上前挽住了夜宫昊的手,看得其他宫妃又是一阵嫉妒。   进了九门之后,夜宫昊便放开了她的手,坐到隔着一卷红毯的高位之上。   那阳光明媚刺得她眼睛生疼,林夕若慢慢用脚量,量这高处不胜寒的距离,她走到夜宫昊面前双膝跪下,只听得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林氏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深得朕心,今封俪妃,赐宁玉宫,另赏明珠千斛,昙玥纱千绸。   钦此”   “臣妾叩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夕若接了圣旨,抬头的那一瞬正巧碰到林太后探究的目光,她不着痕迹的躲过,眼底却有些湿润。   “贵妃娘娘,那个俪妃她……?”紧跟进来的安秀儿有些慌张:“那个俪妃怎么会……”   “一个死人能做什么乱?再说她只是俪妃,又不是皇后。”钱如看了看摇篮里哭闹不止的夜晟轩,有些不满的道:“已经是妃子的人了,还这么慌张!本宫有心扶你,你却这般不争气!都吓坏了本宫的晟儿了。”   “是,奴婢退了。”如今的安秀儿已经是秀妃,也是一宫之主了,只是一到钱如面前还是颤颤巍巍的。   “怎么,又生了变故吗?”夜羽仙慵懒的躺在那张贵妃椅上道:“上次我已经帮你解决了皇子的事情,你这次不会又要……?”   “她到底是不是林夕若?”钱如满腹怒气无处发泄:“本宫明明看见她已经死了的,怎么又冒出一个俪妃?”   “你说什么,俪妃?”夜羽仙若有所悟地道:“就是今天皇上封的那个妃子?值得这么劳师动众,大动干戈吗?”   他好似满不在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都跟你说了不着急,你不是有那个安秀儿吗?这一切小仙就等着看娘娘好戏了!”   “我们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你怎么可以说变卦就变卦?”   夜羽仙没有理会她投来的怨毒目光,只道:“我要闭关去了。”说完便隐去了身形。   “哼!”钱如一声闷哼,恨恨的折断了手中娇艳的花朵,声音中充满轻蔑,可轻蔑之中却满含那不曾察觉的害怕:“就算你是林夕若又怎样?本宫如今生下皇子,而你不过是妃位,拿什么和本宫斗?”   第七十九章:再见故人   “小姐怎么起的这么早?”碧云刚将早膳摆在桌上,便见林夕若自己就弄好了衣服。   “本宫是俪妃,不是你家小姐。”林夕若微微蹙眉,以前她并不习惯“娘娘”的称呼,所以便叫碧云和祁巫只唤她“小姐”,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这后宫中是多么的危险,到处都布满了眼线,就好说当年连环杀人案,她曾经只以为是安竹远情深所致,可并不知道夜宫昊明明一直知情,却还让她去冒险,仅仅是为了剥夺慕容家的兵权。   “娘娘恕罪。”碧云习惯了以前和林夕若的说说笑笑,如今她这般认真起来,着实是愣住了碧云。   “去准备早膳吧!”林夕若在碧云走后忽然就叹了气,她也不是故意要对碧云凶,只是这如狼似虎的后宫,她真的不想碧云被人捉住错处,她连这寥寥无几对自己好的人都护不住。   “爱妃为何叹气?”夜宫昊悠悠醒来,不得不说这是他睡的最深,最没有防备的一个夜晚,发现怀中的林夕若不见,慌乱之色还没褪去,抬头便看见叹气的她,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她后悔了吗?他是不是不应该又将她束缚在这宫闱之中?可是这寂寞的宫闱,他真的很想有一个人来陪他,哪怕让那个人承受和他一样的寂寞。说到底,他想的还是自己。   “若儿只是在想,昊有这么多美人,会不会有一天若儿青春不在,昊也会...”神思恍惚的林夕若清醒过来,笑的很是委屈,丝毫不见刚刚瞬间的沧桑无奈。   “自有我陪你一起到老。”夜宫昊看着林夕若坐在床边,脸上似撒娇一般的嗔怪,顿时就凝起了笑意。   就在林夕若点头的工夫,门外的苏忠主却是心急如焚,如今都是上早朝的功夫了,怎么皇上还没出来,以前可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莫非这俪妃真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妖妃?   苏忠主咬了咬牙,进了内殿,虽然说他也很不想大煞风景,可是他也得尽到职责,诶,这个内侍太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皇上,该上朝了——”苏忠主颤颤巍巍的说完话,便低下了头,估计此时是希望这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俪妃别生了气,要是她一不高兴吹上几阵风,那他这把老骨头可真算完了。   “皇上,快上朝吧!莫要因为若儿耽误了早朝。”林夕若看夜宫昊不爽的样子,连忙开口,故作害怕的样子道:“若儿可不想成为祸水!”   “可是我还没吃早膳呢!”夜宫昊看林夕若这副样子,笑了出来,想要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却发现外人在场甚有不妥,手停在她的额发前,宠溺的拍拍,转身离去。   苏忠主随着夜宫昊的离去,吊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庆幸,看着主子远去,又急忙跟了上去。   “俪妃娘娘,銮驾已经准备好了。”   “碧云碧容,跟本宫去安寿宫请安——”林夕若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的意思。   “以前小姐最烦乘轿了,总是说乘一回轿子,得折腾去半条命,可如今...”碧云跟在后面,小声地与祈巫说道。   “可我怎么看小姐好得很呢!”祈巫故作神秘的猜测道:“欸,要我说小姐不会是因为失忆,连性子都变了吧!”   ……   “碧云碧容,你们在说什么呢?”林夕若在轿子上颠簸的难受,所以也没听得清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倒是碧云和祈巫心下一惊,快步跟到了她身边。   “丽妃娘娘,安寿宫到了。”此时的林夕若还晕的难受,便由着碧云搀着进了安寿宫。   还没坐稳,便听得钱如冷冷嘲讽的声音道:“哟,俪妃妹妹的身子好是娇贵,不仅这么姗姗来迟让太后娘娘久等,还这么悠闲的坐下来。”   “臣妾来迟,望太后娘娘恕罪。”林夕若没理睬如妃,望着林太后缓缓行了一礼。   “没事,你也是皇帝的新人。”前一秒林太后的语气缓和,后一秒又立刻变得凌厉起来道:“哀家听闻今日皇上早朝迟了半个时辰,嗯?”   “是。”   “俪妃啊俪妃,哀家以为你是懂事的孩子,怎么一进宫便缠着皇帝?”林太后虽然说因为俪妃那张与先皇后无异的样貌,觉得亲切许多,可是如今看她打扮精致,总是失了那么几分味道,再想到因为俪妃的缘故,朝野上下皆是争议,便没了好语气。   “臣妾知罪,以后定不会再犯。”林夕若余光瞧见钱如得意的神色,顿时明白了谁搞的鬼,无奈事实摆在那儿,也不能辩解什么,只得唯唯诺诺的认了错。   “知道便好。”林太后面色露出疲惫,道:“你们都退下吧!俪妃留下。”   “是。”又是一片答应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少幸灾乐祸,林夕若顺从的跟着林太后进了内殿,碧云和祈巫想要跟上去,却被太后身边的浮萍阻止。   “坐下吧!”林太后端详片刻忽然叹了气道:“你真的很像她,也不怪皇帝会如此宠爱你。”   “她,是谁啊?”林夕若故作惊讶,夜宫昊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她就不会再是林夕若了,已死的皇后复活,无论如何都会掀起轩然大波,更何况两国战事因她而起,虽然琉璃大败水玉,可还是元气大伤,唯有林夕若死,百姓们的惊天怒火才会平息。   “罢了,以前的事,不说也罢。”林太后细细审视着林夕若不似真人的美丽面容道:“皇帝和那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如今有你陪他身边也好,只是记住,莫要祸乱朝纲,否则哀家定不饶你!”   “臣妾知道。”林夕若知道林太后看见她的样子必定会疑心,之前便画了精妆,好若凝脂的肌肤,如同弯月的长眉,怎么看都完美无瑕,只是缺了纯真的美,如此倒是不像她了。   “退下吧!”林太后再瞧也没瞧出个究竟,虽然恍惚之中生了错觉,毕竟也明白死不可复生,夕若,她暗自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为何便如此薄命?   ……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林夕若刚回到宫中,便见钱如和安秀儿已经等了多时。   “起来吧!”钱如不请自来,如今更是反客为主,使唤碧云道:“来人啊,给本宫上茶——”   “你!”碧云瞧见她这副高傲的样子便生气,只是在林夕若的催促下不得不遵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一句:“是。”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吗?”林夕若虽然死后余生长见不小,可是在面对如妃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平复的憎恨,令她平静不下来。   “也没什么。”钱如抬头看着林夕若,容貌精致,的确和那人像的很,可是仔细看,又少了那么几分,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不知不觉慢步踱到了林夕若身前。   尖尖的护甲挑起她的脸,漫不经心的道:“俪妃长得很美,只是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怎么你也说像?太后娘娘也是这么说的。”林夕若听她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不少,轻笑道:“姐姐可否告知一二?”   “贵妃娘娘!”祈巫一听急了,出了声。   “退下!本宫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林夕若瞧着钱如脸色黑起来,趁她未发作之时将祈巫训了下去:“碧云,你和碧容退下去!”   “妹妹,你未免心肠太好了些。”   “皇上总是说,他喜欢臣妾的心肠好。”林夕若轻巧的用一句话挑起了她的怒火。   “可是妹妹可知道,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如妃巧笑嫣然,看着林夕若如她所料一般露出惊愕的声色,得意了起来:“妹妹呀,你就是太天真了,若不是因为你这张酷似凰懿皇后的容颜,皇上怎么会违背伦纲,对你如此宠爱呢?”   “姐姐说笑了。”林夕若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并没有露出破绽,如今她便要钱如放下防备,还要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贵妃娘娘还能骗你不成?”安秀儿跟着起哄道:“当年皇上对先皇后的宠爱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如今凰懿皇后死后不久,便纳你为妃,便是这个原因。”   “所以本宫劝你,莫要恃宠成娇,要识得局势,才为聪明人!”   “怎么会?”林夕若往后踉跄几步,泪水蓄在眼眶,眼看跌倒在地,如期落进那人怀抱,嘴角也跟着勾起一抹奇异的笑。   第八十章:装柔弱谁不会?!   “皇上,皇上——”钱如余光扫到林夕若脸上的奇异笑容,顿时明白了,急急走到夜宫昊身边,不料却被他推出好远:“皇上,这一切都是她所为的,臣妾...臣妾...”   “回你的烟霞宫!”夜宫昊扶起受惊了的林夕若,再看向安秀儿的时候,也没了好颜色:“全部给朕滚回你们的寝宫!”   “皇上——”钱如好似还不甘心,却被安秀儿半劝半推搡着出了殿。   “昊...”林夕若的身子发着颤,泪水也在眼眶里打着转:“她说的是真的,对吗?”   “莫要听她胡说。”夜宫昊最见不得她的泪水,握住她纤细的手,才发现冰凉极了,那么不真实,让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皇上为什么那么宠爱臣妾?”林夕若眼帘低垂,此时的她的确很不愿意承认,她还是有一些在乎他,眷恋他的怀抱的,“若儿本来只以为自己福泽深厚,如今才知道是这个原因,若儿可以为妾室,却不想...成为别人的替身。”   “那样的话,何不放了若儿出宫……”   “朕不许。”夜宫昊看她被泪水弄花的妆容,心里也浮上了悔意,他是不是真的不该让她进宫?不过两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母妃的例子在前,他是不该再酿造相同的悲剧了……   “这一生,我只喜欢若儿一人,难道你不信我?”夜宫昊很快将放她出宫的念头打消,他毕竟是自私的,如果爱上一个人,他做不到放手,便要一生一世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嗯。”林夕若点点头,然而泪水模糊眼眶,使得她神思也恍惚了,很多天以前,他对自己说过相同的话,可是最后却利用了自己的天真,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的泪水又大量的涌了出来,说不出什么原因,再次放肆的哭了起来。   “以后朕只宠你一人。”夜宫昊看她哭得更厉害,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想到这一切都源自于自己,顿时愧疚就溢满了心头:“若儿不喜欢她们,我就将她们都赶出后宫可好?”   “怎么可能?皇上如今就不要再哄臣妾了。”林夕若闻言的确有些惊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咬咬唇的纠结模样更是令人怜惜:“可是皇上,凰懿皇后已经仙逝了,昊可不可以把她的爱挪一挪,先放在若儿身上?”   “定不负卿。”夜宫昊看她一脸受伤的样子,同时心里对钱如的不满也愈积愈多。话音刚落,兀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和她的一句戏言。   “都说帝王家最是薄情...”   “你若负我,我必让你此生都不得安宁!”   那时候的她昏昏沉沉,想来是没有听到他说的“不负卿”,可是,她果真令自己这一生都没法子安宁,而自己却甘之若饴。   “不负卿....”林夕若在夜宫昊走了很久之后,仍旧站在门口,忽然痴笑了起来:“呵呵,你这一句话,到底骗了多少人,玉儿,落雪还是我?”   ……   “皇上——”钱如和安秀儿在宫殿正愤愤不平的时候,只见夜宫昊从殿外进来,惊喜的连礼都没行,径直来到了他身边。   “成何体统?!”夜宫昊看着钱如紧抓着自己的手,蹙了眉道:“宫中礼仪不可废,难道还需要朕找人来教你吗?”   “臣妾见过皇上。”安秀儿倒是没那个胆子放肆,见到钱如被训斥之后,更是暗自庆幸,乖巧的行了礼。   “皇上,你以前可不会计较这些的。”钱如看着夜宫昊愈发焦黑的神色,平时一向头脑灵活的她,愣是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也不能怪她太蠢,实在是因为林夕若“死”后,内宫大权便落在了她手上,再加之生下了皇子,便得意的一发不可收拾。   而如今她自认为不过是俪妃有错在先,自己管理后宫,训斥一个妃嫔也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她也没有训斥,不过是说了些真相罢了。   然而钱如其实错便错在此,后宫之人本就该是个聋子瞎子,岂能多嘴?   “明明是那俪妃恃宠而骄,今天更是纠缠着皇上,耽误了朝政,臣妾数落几句还不行吗?”钱如只以为夜宫昊下朝归来,没听得几句,却不曾想,那要命的几句,可是都进了他的耳朵。   “也由不得你来管教!”夜宫昊想起林夕若委屈的样子,更是气上加气,道:“若不是看在晟儿的份上,朕岂能容许你这等心肠恶毒的妃子在内宫?”   “臣妾还不都是为了皇上?”好在钱如也是个变脸快的,看这解释是解释不清了,立刻抽泣着道:“以前皇上喜欢林夕若,臣妾自当成全,哪怕那是雪妃娘娘的仇人...可如今她死了,皇上就不能喜欢臣妾吗?喜欢臣妾就那么难,以至于皇上去喜欢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吗?”   “还是说,俪妃便是她?”钱如看夜宫昊如此大发雷霆的样子,之前的那个疑惑再次浮现心头,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力有千钧。   “俪妃就是俪妃!”夜宫昊看了看身前那张一直陪伴自己的容颜,愧疚又冒了出来,只是不多说什么,匆匆出了烟霞宫。   “贵妃娘娘——”安秀儿惊惶的看着笑得恣意的钱如,小声地劝慰道:“一个俪妃而已,娘娘还是保重身子为好,这不是还有晟王殿下吗?”   “滚开,本宫不需要你这个背主弃义的人来安慰!”   钱如话一出口,安秀儿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勉强才维持了依旧从容的形象:“贵妃娘娘,如今俪妃正得宠,在皇上那儿什么都是她对,娘娘不宜操之过急,和她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啊!”   “那你说怎么办?”如今的钱如没有夜羽仙为她出谋划策,慌了阵营。   安秀儿笑着不语,慢步走到夜晟轩附近,轻声道:“晟王殿下应该快到周岁了吧!”   “那是,本宫的晟儿可是皇家唯一的子嗣,这周岁辰宴也是要到了。”钱如尚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一提起夜晟轩,便是满脸的得意:“有本宫的晟儿在,谁也无法撼动本宫的地位!”   “奴婢可不是要说这些。”安秀儿温婉的面庞勾起了恶毒的笑容,缓缓道出自己所想:“贵妃娘娘,这周岁辰宴前,好像皇子都是要测验血脉的吧!”   “你怎么说起这个?”钱如听她提起,忽然慌了神,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当日她假孕争宠,都是靠的夜羽仙施了法术,才没被那一帮子太医发觉,如今这皇子也不过是一个宫外的弃婴而已。   要是真测验血脉,她岂不是完了?   安秀儿自然也没错过她的神情,只是当时没仔细思考,才会导致后面的种种,不过这当然也都是后话了。   “贵妃娘娘,你说若是有人使诡计让这晟王和皇上的血无法相容,皇上知道会怎样?”安秀儿凑近钱如的耳边这么说了一半,说着忽然又犯了难道:“不过这太医院也没那么好糊弄,又如何让...”   “这你不用担心,本宫自有办法,只要你的法子有用,能够栽赃到那俪妃身上,本宫定会赏你!”钱如听着露出狠决的神色,只吩咐了几句,便叫安秀儿退了下去。   “俪妃,本宫便要来和你赌上一把!”钱如长长的护甲嵌入肉里,渗出了丝丝鲜血,如今夜羽仙不见,她也只能来赌上一把,然而这代价是极大的,让太医院检测出这夜晟轩非皇室血脉倒也容易,只是到时候玩火自焚可就...   钱如眼中露出坚定的目光,否决了会失败的可能,“不会的,本宫一定会赢!”   可殊不知,安秀儿从烟霞宫中出来后径直去了宁玉宫……   第八十一章:典型的墙头草   “姐姐可有什么事?”林夕若会了安秀儿的意思,将碧云和祈巫屏退了下去,面上依旧笑的温婉,却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这声姐姐臣妾可不敢当。”安秀儿忽然跪下行了大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真是要折煞妹妹了。”林夕若也不扶她,冷冷的看向她道:“皇后可不能乱叫,妹妹也无福称得起,这话要是让外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臣妾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扮作俪妃再进宫中,可是娘娘屈居于如贵妃之下,难道甘心?!”安秀儿见她没声色,心知她还在疑虑,当即分解道:“先前的事本是如妃设计,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娘娘倒设计了如妃一把,全然并不惊讶于凰懿皇后的事,是先前知道的,那势在必行的笑更让臣妾笃定。”   “秀妃谬赞,本宫如何有这么大的手段?”林夕若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看着安秀儿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顾忌。   安秀儿尽收眼底,却顾不了那么多,只忙着表明自己心迹:“自从娘娘走后,如妃生了皇子更加得意,横行宫中,臣妾也是不得已,如今她害您不成,已经想出了法子再来陷害您,臣妾念着娘娘昔日的好,这才冒着风险过来。”   “你真是有心了。”林夕若悠悠长叹一声,只这一句,便默认了她的身份,然而她对安秀儿这等人也不是全然相信,毕竟她能来这儿,也难保她会再投到如妃那儿,得拿捏个法子才行,就在林夕若寻思的时候,又听得安秀儿说道:   “晟王殿下就要周岁,在寿辰以前,会检测皇家血脉,如妃她丧心病狂,竟想使法子让大家以为晟王并不是皇室血脉,在众妃来临时,栽赃到娘娘身上,就说娘娘因为嫉恨,才想出如此法子来害她。”   “如何牵扯的到妹妹身上?竟拿皇家子嗣做玩笑么?!”林夕若好像不可置否,道:“再说太医院制度如何打的破?岂是几个金银珠宝能够改变?!”   “这……”安秀儿犯了难,还没等她想好,林夕若又出了声:“妹妹自会小心,就不劳烦姐姐,秀妃还是回吧!”   “皇后娘娘!”安秀儿见林夕若不耐烦欲起身离开的样子,心思一乱,一些话就脱口而出:“除非……晟王本来就不是皇家血脉,所以太医院自然也不用糊弄!”   等到一句话说完,安秀儿这才意识到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惶恐的看着林夕若。   “这可是死罪!”林夕若似乎意有所指,只是不知道说的如妃还是安秀儿,不过闻言倒是多了几分耐性,继续道:“倘若她自有法子让太医院如她所愿呢?”   “怎么可能?”安秀儿狠了心,一门心思要靠了林夕若,连宫中禁忌也不顾,道:“无论如何,娘娘若是认定这晟王非皇家血脉,反而能叫这如妃再也起不来!”   “可若是呢?”林夕若看出她心中所想,自然不能如她所愿,道:“要是最后的结果未能如你所愿,姐姐没事,倒是妹妹再也不能见到日光了。”   “那姐姐可听闻太医院是滴血认亲,骨肉滴血必相合,论其常也;或冬月以器置冰雪上,冻使极冷;或夏月以盐醋拭器,使有酸成之味,则所滴之血入器即凝。虽至亲亦不合。故滴血不足成信谳。”安秀儿祖上有做宫中的太医,不过后来家境败落,为谋生计才入了宫,而自小随着父亲学医,倒也积了不少经验。   “此等歹毒之术不可再说!”林夕若突然发了怒,转身进了内殿,只道:“碧云碧容,送客!”   “娘娘——”安秀儿急的跺了几下脚,平时装出来的温顺乖巧都变为暴躁,看着过来的碧云知道是没了余地,看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事情成了泡汤,任凭她定力再好,也是愤愤的道:“本宫自己会走!”   “俪妃娘娘,您和秀妃娘娘怎么了?”碧云看安秀儿不满的离去,急忙进了内殿问道。   “没什么,不过看我正得宠,想使我去对付如妃罢了。”林夕若脸上不见怒气,反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是秀妃娘娘不是和贵妃娘娘是一个阵营的吗?”碧云想了想这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娘娘可一定别信她,一定是如妃使得阴谋!”   “阴谋倒不见得,如妃性子你也知道,眼里从来容不得其他女子,收纳安秀儿不过是好拿捏,或许都不曾将其当人待过。所以说虽然她们形似一伙,实则这心早散了。”林夕若对于碧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算是侧面的提醒她们:“所以这人心难识,万事都不可看表面,你们以后行事自当小心些。”   “那娘娘可答应她?”   “没有。”   “为何?娘娘既然笃定这秀妃娘娘也是真心实意,为何不应了,对后宫也好啊!”碧云只要想起如妃昔日的所作所为,就恨得牙痒痒。   “典型的墙头草而已,恐怕本宫也拿捏不住,她害人,本宫又岂能帮她?若她真心存了怨恨,便去斗吧!”林夕若忽然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顿的对着碧云和祈巫道:“碧云,碧容,无论如何在这宫中,本宫只希望你们能够记住,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哪怕是本宫的事也不许管,知道吗?”   “娘娘——”碧云看着林夕若脸上一闪而过的沧桑,那么快,一瞬间的空当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跟着生出隐隐的不安,紧张的看向她。   “给本宫取把琵琶来。”林夕若眼睛闭又复睁,手中却并没有如期出现那把古琴,叹了口气,这已经是她第十次尝试了,难道一切真的是冥冥注定吗?   “是。”   林夕若取了琵琶,轻轻拨动琴弦,随着琵琶声的漫出,月牙色的水袖也随着舞动,天色渐暗,月当东升,便见月下娉娉婷婷的女子踏着凌波,淡蓝色的宫裙也旋转开来。   暮色起看天边斜阳   恍惚想起你的脸庞   毕竟回想   难免徒增感伤   夜未央   繁星落眼眶   拾一段柔软的光芒   清风过   曳烛光   独舞无人欣赏   我要将过往都储藏   ……   西风残   故人往   如今被爱流放   困在了眼泪中央   ……   林夕若随风舞着,不知为何就突然落了泪,如今她还能由得自己什么?如今步步为营,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   今晚她早已打听好夜宫昊在龙腾宫歇息,如妃的步步紧逼,安秀儿的真情假意,她真的不想再想,也就只能现在恣意的什么也不想的为自己跳一曲,舞一曲……   ……   “贵妃娘娘,俪妃对奴婢防备甚严,今日还将奴婢赶了出去,奴婢没办法靠近啊!”   罕无人烟的僻静角落却传来说话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安秀儿和钱如。   “本宫知道。”这些事情早已有人跟她汇报过,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放心不少,本来还怀疑是安秀儿故意和俪妃联合起来欺骗她,如今见俪妃如此厌恶她,她倒是可以放心了。   可如此一来,靠近她倒是成了难事…钱如挥了手道:“你且下去吧,本宫再想办法接近她就是。”   “奴婢遵命。”在黑色夜幕的掩护下,只听得安秀儿乖巧答应的声音,然而她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欣喜,蓄起来的指甲嵌入肉里,渗出丝丝血迹,待如妃远去之后,才怨毒的抬起头。   第八十二章:皇家那点事   “俪妃娘娘,太后请您过去。”林太后身边的浮萍虽是老人,对着林夕若却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知道了,本宫随后就去。”林夕若用手撑着下巴,看上去十分困怠,然而浮萍都亲自来了,她也不好不去,微微颔首回应,至于什么事情,她已隐隐猜到了三分。   “娘娘——”祈巫为她披上大衣道:“可要准备銮驾吗?”   “不必,也就一点的距离,走过去吧!”林夕若抬头看着外面白雪漫漫,叹的莫名其妙:“明年一定是个丰收的季节。”   林夕若并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一个碧云,她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看着自己脚下踏出的脚印,忽然就推开了头顶的伞,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雪化无痕,那滴冷水渗到了她的心里。   等到林夕若到安寿宫的时候,里面已经聚了多位嫔妃,见到她来,有的起身向她行了礼。   “臣妾见过皇上,太后。”林夕若正找寻着她的座位,便见夜宫昊向她伸出了手,她的手刚搭上去,就被他拽到了他怀里。   林夕若坐得犹如针毡,面对着嫔妃的目光更是不自在。   好在林太后及时开了口道:“皇帝身边是皇后的位置,皇帝即使宠爱俪妃,也不能如此罔顾祖规啊!”   林夕若闻言也算找到了个理由,刚想挣脱他,却被夜宫昊制止,只听他向着林太后道:“若是这样,儿臣即日封俪妃为皇后便是。”   此言一出,嫔妃们心中更是嫉妒,那望向林夕若的目光都毫不掩饰的透出了嫉恨,林太后面色一黑,却没再说什么,到底是她欠若儿和昊儿这两个孩子,难道如今上天便要送来这俪妃吗?   夜宫昊许是也觉得这样不合适,又在身边叫人挪了张位置,让她坐下,分明感到众妃的不平,也不以为意,如今他就是要这样倾尽一切的宠着她。   林夕若这才觉得自在一点,也腾出空来打量如今这事态,她的目光落到地上跪着的钱如,软软的说道:“太后娘娘,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俪妃妹妹,你不出来走动,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晟王殿下啊刚被检出来并不是皇上的血脉。”   安秀儿的话语刚落,便听得如妃道:“皇上明鉴,臣妾岂敢做这等不知廉耻之事,一定是有人嫉妒臣妾生下皇子,故意陷害,还望皇上,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钱如虽然跪在地上,可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凌人之势也摄住了众妃,一时谁也不敢出来踩上一脚。   “是谁检出来的?”林夕若蹙了眉,外人只道她是忧心,却并不知道林夕若实则是在思忖这秀妃所言虚实,又是否是和如妃联合起来的一出戏。   “皇上便把那太医叫来,也好不冤枉贵妃姐姐啊!”林夕若思忖了好久,她是不想做那等丧心病狂之事,只是她对如妃的憎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失的,如今她便“助”钱如一把,剩下的,就看钱如和安秀儿自导自演吧!   “允了——”夜宫昊看上去对这事很是不在意,要是别的君主摊上这事,定是火冒三丈,也就他一个握着宠妃的手还在温情软语:“怎么手这么凉?”   “刚刚从外面过来自然凉,过会儿就好了。”林夕若带着些许怜悯的望着钱如,如期看到了如妃眼中的不屑,之前的料想又笃定了几分。   便在帝妃二人好不浓情蜜语的说话时,那个验血的太医已经被苏忠主领了来:“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是你给晟王验的?”   “回太后娘娘,正是微臣。”这个太医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作辑的手微微发颤,慌张的过于明显,想让人不怀疑有什么猫腻都是不能。   “你可验仔细了?”林夕若   “验仔细了,晟王……晟王的确不是皇室血脉,臣…不敢隐瞒。”   “你是何许人也,吃了天大的胆子来诬陷皇室血脉吗!”钱如闻言怒对着他,那太医把头埋得更低,似是因为阅历浅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又听钱如悲惋的向夜宫昊和林太后道:“有人如此步步紧逼,这是要将臣妾往死路里逼啊!”   “贵妃姐姐果然烈性子,皇上何不滴血验亲?”林夕若冷眼看了半天戏,见安秀儿似要起来说话,抢在了她前头。   “允了!”夜宫昊大手一挥算是同意,只是心里倒是隐隐希望太医没有验错,这样他也不用因为晟王而犹豫,也不用……愧对如妃。   此言一出,如妃倒是有了些得意的神色,看来这俪妃心机也不深,恐怕只想到踩自己一脚,而毫不察觉已经入了她的套吧?可就在众人包括钱如的目光集到林夕若身上时,安秀儿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毒笑容。   “把晟王殿下报上来。”林太后一边遣了太医下去,一边又吩咐后殿的奶妈将夜晟轩抱出来。   “是。”奶妈抱着夜晟轩小心翼翼的让宫人划了口子,顿时襁褓中的婴儿啼哭不止。   夜宫昊也算是爽气,手指一划,那血便从掌心落进了水中。   “皇上怎这么不爱惜身体?”林夕若心里隐隐作痛,掏出绣帕细细包扎了起来。   夜宫昊没有回答,视线紧紧锁在那融进水的两滴血上,散又和,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皇上——”钱如看那两滴血如她所料的融起来,本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下来,委屈的看着夜宫昊道:“这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望皇上明鉴!”   “怎么回事?”夜宫昊的声音听不出异常,令人捉摸不透,那太医惨白了神色道:“皇上饶命——是微臣一时利欲熏心,皇上饶命!”   “利欲熏心?”林太后眉头紧皱,语气变得狠厉:“如何能拿皇家子嗣开玩笑?!究竟是谁主使你?”   “微臣不知。”那太医跪伏在地上,明显感觉上头的压力,一股脑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找到微臣的是微臣的一个旧相识,许臣事成之后大笔富贵……”   太医扬起头急急的道:“可是……可是臣真的不知道她在哪个宫中当值啊!”   “皇上一定要找出那人,还臣妾一个清白啊!”钱如由着陌紫将自己扶起,听见那太医如自己所愿的说出那番话,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去——把各宫的宫女聚起来!”林太后使了身边的浮萍出去,气恼的出了声:“哀家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皇太后下令,各宫自然都是惶恐不安,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聚到了安寿宫外殿。   “是她!”那年轻太医端详许久,终于在一个宫女面前站定了,林夕若循声望去,却是祈巫。   第八十三章: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1)   “是俪妃的人吧?”   林太后目光落到林夕若身上,她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起身道:“回太后,碧容是臣妾的贴身宫女。”   “便是她主使微臣的。”哪知林夕若一开口,那个年轻太医便叫嚷起来,说得情真意切:“微臣虽然没见过那人的面貌,可声音还是听出来的,碧容是臣的相好,臣万死不能赎其罪,不过还请皇上饶恕她。”   这话听上去倒是一个情深之人,只可惜在林夕若听来,不过也是个小把戏罢了。   她清了清喉咙道:“你说碧容和你相好,不过是一面之词,自己事情办不好,玩忽职守,还想诬赖别人吗?”   林夕若一句话便把这事情降了个等级,倘若是那太医识趣,就这么模糊的应下来,顶多是板子的问题。   只可惜这年头不识趣的人太多,那太医非要把自己往死路上引,从怀中掏出绣帕递上去道:“碧容曾将这亲手织的绣帕送与微臣。”   如此一来就算林夕若能够摆脱指使太医弄淆皇家血脉的罪名,也少不了一个管教不严,淫乱宫闱的罪名。   “这锦缎产量极少,怕是皇帝今年只赏给了俪妃一人吧?”林太后示意宫女呈上来,细细摸了一把,开口道。   林夕若看那金丝的绣帕,上面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让她陷入了更远的回忆……   “你们做什么呢?”林夕若午睡悠悠转醒,连唤几声都没见碧云和祈巫的踪影,便下地来寻她们,不料两人搬了凳子坐在庭院里,样子认真的很。   “小姐醒了呀?碧云在教碧容绣鸳鸯呢!”碧云将刺绣的最后一针漂亮的收住,推搡祈巫道:“碧容,小姐来了。”   “让我看看。”林夕若好奇的瞅了瞅碧云的道:“碧云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啊!”   林夕若又看了看祈巫,却见祈巫不好意思的将刺绣藏在了身后,伸手去拽,哪知祈巫随性惯了,拔腿就跑,等她喘着大气捉到了她,一瞧差点没笑的坐到地上去。   “碧容啊,你这是鸳鸯还是鸭子?”林夕若毫不客气的奚落道:“你把这绣帕送给哪家男子,也不能了解你心意啊!”   ……   “爱妃,爱妃——”夜宫昊看她片刻失神,将她远去的神识又招了回来。   “皇恩浩荡,这绸缎的确是臣妾宫中独有。”   林夕若话语刚落,钱如便急着开了口:“俪妃妹妹,你若是怨恨姐姐,便尽管向姐姐来,何苦向一个孩子动手呢?害人害己,可是得不偿失啊!”   害人害己?林夕若眉眼温和,温和中透出些许嘲讽,林太后却是以为她畏罪沉默,怒了眉色道:“来人啊,给哀家把俪妃禁到九间殿去!”   说罢又有点哀伤,这个如同夕若一般的女子,怎么就这么狠毒的心肠呢?!   林夕若闻言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是明白的通透,他是帝王,如今对自己这般好不过皆是补偿,哪能这般放肆,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出言斗争,可是为何她还是心里不屑,想要等他的言语呢?   “住手!母后也未免心急了些。”夜宫昊也微有些愠色,抬眼却见到林夕若因为遐想而忧伤的神色,莫名的想起很久之前他亲自设计的一场局。   那时候如儿不知何处得知了竹落的真实身份,他便和如儿演了那么场戏,本来是想将林夕若打入冷宫,也好给林家一个下马威,可是最后他的心会痛,会不顾安危的冲进火场救她。   如同一辙的忧伤,夜宫昊握紧她冰凉的手,只道:“朕信你。”   “才不是俪妃娘娘!我看见那太医……”在大家都噤若寒蝉的时候,一个妃子冒冒失失地开了口,她的声音也不算大,却刚刚好让每个人听到。   “奴婢有罪!”那个妃子还想再说话,却被身后的小宫女拉住,那宫女兀然跪了下来道:“我家小主素来有失心疯,是奴婢看她最近精神很好,便想着带小主来透透气,出了岔子,望太后和皇上不要计较!”   “带她回去,罚月银两月!”好在那妃嫔也没有继续“乱”说话,林太后也没有计较,众妃的视线又回到林夕若和钱如身上,倒是林夕若视线多留了几刻,那个宫妃的面容很是陌生,虽然长得不算绝色,却也秀气,莫名的吸引人,让人挪不开目光。   这样清澈的眼瞳,她是多久没看见了?林夕若微微失神,她的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要保护这种奢侈的纯真。   “臣妾谢皇上的信任,但就这样也不能让大家心服口服。”林夕若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见夜宫昊大有平息风波的打算,跪在了地上道:“臣妾惶恐,不知太医拿着臣妾的绣帕是做什么。”   钱如听这话是更加欣喜了,本来是遣人偷偷进了玉宁宫,如今这绣帕还能跟俪妃扯上关系是更好的,怕是那俪妃身上的罪名更得重上一层!   “若儿——”夜宫昊有些愠怒,这傻丫头,一直操心别人的,就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吗?这莫不是不相信他?!   “皇上且看这绣帕由金丝绣成,且不是一般的丝线,是天山独有的冰蚕丝,哪是普通宫女能负担得起的?”   平常夜宫昊只在内里叫她“若儿”,如今这一句出来,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疑虑了。   钱如轻蔑的眼神过去,瞬间却惨白了脸色,怎么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她记得安秀儿拿给她的不是这个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夕若无视了投过来的种种目光继续道:“皇上寿辰将近,臣妾本是想送给皇上作寿辰礼物的,这几天找不到,还以为是丢失了,怎会落到这等狂徒的手里?”   “果真是这样。”夜宫昊看她微微浮肿的眼睛,未免有了些心疼,转向那太医再没有耐烦的神色:“你该如何解释!”   “究竟是谁主使你的!又是谁叫你来诬陷俪妃?”   之前一直颤颤巍巍的太医听了夜宫昊一声怒喝倒是没被吓住,只是一味的伏在地上说:“微臣有罪,不该利欲熏心,蒙骗皇上和太后。”   如此一来倒是陷入了死局,林夕若转眼看了安秀儿,眉眼温和,却是意味深长。   安秀儿会了意,忽然就跪倒在夜宫昊面前道:“皇上太后救命啊!”   “为何如此慌张?又何出此言?”林太后微微蹙了眉,似是不满安秀儿此时也来插上一脚。   “臣妾不敢言。”安秀儿再抬头时已经满脸泪痕,连林夕若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但说无妨。”林太后也不是傻子,虽然已经退出后宫多年,但是风吹草动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人人皆知钱如和安秀儿是一伙,可现在就是林太后这样久居深宫的人,也是不知道安秀儿要来做什么,看钱如也是一脸愕然,完全事先不知情的样子。   “俪妃娘娘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如妃娘娘做的……”   安秀儿一句话还没说完,钱如便坐不住了,冲上来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污蔑本宫!”   第八十四章: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2)   “放肆!”林太后见状连忙叫宫女上去架开了钱如,而安秀儿却是心有余悸的看着如妃,娇弱的很,眼角却有掩不住的欣喜光芒。   “这一切皆是贵妃娘娘安排的,贵妃买通了太医,先前用冰雪拭器,血自然不凝……”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如此拙劣的借口,怕是连安秀儿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不用提久居深宫,深谙嫔妃手段的林太后了。   “臣妾与贵妃同住一宫,那日偶然在门后听到,本来想上禀皇上和太后娘娘,可是贵妃抓住了臣妾自小一起长大的楚儿,拿此要挟臣妾……臣妾…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饶恕!”   “你这个贱人,原来都是你设计好的!”钱如一听此言,这才明白了之前种种,原来她来拜见自己,故意让打扮明艳的楚儿将水泼在自己身上,好引得自己发怒……怪不得,怪不得她能将身边的宫女爽快的送给自己!   其实钱如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安秀儿被她日日打骂,日日折辱,早存了杀心,如今也算是她的报应吧!   “将如妃的嘴堵上!”林太后听着钱如污浊不堪的话,暗自皱了眉吩咐道。   “皇上,太后娘娘,如今臣妾尽数说出来,求皇上,太后娘娘,救救楚儿——”安秀儿看着钱如怨恨的目光,虽然得意,却也是装出害怕的样子道:“贵妃娘娘宫里有个暗牢,那里有各种刑具,臣妾恐怕…”   “暗牢?皇上,这…”林夕若脸上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看着安秀儿可怜抽泣的模样,似是动了恻隐之心将她扶起来道:“姐姐怎么不早些来找皇上,楚儿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想必是姐姐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吧!以后可要早些说出来。”   林夕若轻轻一句话,便说出了众人心中的许多一点,也是,安秀儿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在这个时候冒这么大风险说呢?好姐妹受苦了这么些天,她就没想办法,只等到今天吗?   不过这话也有另外一个作用,便是将安秀儿和她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如今安秀儿是友是敌她还不确定,也不能仅看她如此便贸然出声帮助她,谁能说得清这后宫中的风云诡谲呢?   “臣妾也想,可是贵妃娘娘跟臣妾说,事成之后,自然会放了楚儿,反之就…”安秀儿说到这里仍然心存恐惧的道:“当时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答应她,可是贵妃娘娘如今连皇子殿下都利用,臣妾真的是怕她…”   “以前先皇后在的时候,对待后宫之人极好,如今臣妾见了俪妃妹妹如同见了先皇后,念起凰懿皇后的德行,臣妾自愧不如。”   这么一番话说完,大家都是信了七八分,虽然这理由冠冕堂皇,可是钱如的狠毒众人皆知,有人反她,随意哪个理由充数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夜宫昊听她提起凰懿先皇后,慌了神,许是不想让林夕若再疑心什么,打断了道:“既然如此,便搜宫吧!”   “臣妾谢皇上。”安秀儿起身再次行了个万福,内地里却是叹林夕若好深的心思。   如此一来,皇上和太后必然会对她起疑心,而林夕若自然也有了拿捏她的把柄,可是…安秀儿眸子里透出不易察觉的狠厉,就算是这样,她也要绊倒如妃,当日钱如明里暗里不知给她受了多少屈辱,打骂自己还能忍,可是她居然每次在自己承宠回来时逼着喝了不知多少的红花!   其实钱如大可不防,因为夜宫昊从来没有临幸过安秀儿,夜宫昊一直在内心排斥着夜云天(先帝),可是他不知道他比夜云天还要痴情。   “楚儿——”安秀儿发了一会儿怔,可她也不是蠢人,只是发呆了一会儿,看着他们抬上一个血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半会儿,刚刚停住的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像是努力抑住扑在那人身上哭泣的冲动,她远远的望着,像是入了魔怔一般道:“楚儿,楚儿…”   “这…”林夕若深吸一口气,她虽然算是死门关上走上一会的人,可也没有见过如此瘆人的场景。   那名叫做楚儿的宫女,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死去多时,她的面容已经被血污浊,一半尽是恐悚的刀痕,一半好像被什么人撕扯下来,而其他部分的惨状就更不用提了。   “不要看。”夜宫昊看林夕若愣愣的样子,心道她是吓坏了,连忙将她拉到身后,吩咐地上已经愣住的太医道:“还不快给她诊治!”   “是。”医箱是太医随身带的,那名年轻太医走到楚儿身边,却是有点不知所措,人都这样了,还救什么?   也许是女子的执念太深,地上的楚儿慢慢睁开了唯一能动的眼睛,血迹斑斑的手挣扎几下,指向如妃,吃力的道:“好…冤…”   说完手有垂了下去,只是那瞪着钱如的眼睛一直没有闭合,好像是死不瞑目。   林夕若虽然躲在夜宫昊的身后,可还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心意微动,却还是没有感觉得到小若,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楚儿垂下手臂。   “楚儿——”安秀儿没顾上身边人的阻拦,兀自扑到了楚儿身上,虽然哭着伤心,可心里却是百味交杂,看刚刚钱如惊愕的神情,想必是楚儿至死都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以求安宁,可是自己却只是将楚儿当成了一枚棋子。   在这深宫中,就这么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却死了,安秀儿望着楚儿惊悚的脸,攥紧了拳头,心里暗自道,楚儿,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你的父母,给他们个安宁!   安秀儿就在拭泪的当上,也没忘记从袖中掏出绣帕,似是无意的在太医眼前晃过。   那年轻太医心中一慌,再看到安秀儿手上那串佛珠后,忽然额上就冒出了滴滴汗珠。   “太医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就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太医的反常时,林夕若忽然开了口。   “你还想说什么?”夜宫昊真正生气的时候从脸上是看不出来异常的,可是在他旁边的林夕若分明能感觉的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臣的确受人指使,而微臣只求一死。”太医深吸一口气,虽然面朝夜宫昊,然而视线却在钱如身边的陌紫身上顿了顿,面庞竟然浮上丝丝笑意,虽然他知道她对他无意,可还是愿意倾尽一切,“那主谋便是贵妃娘娘,秀妃娘娘所言不假,物证俱在,臣无从狡辩,臣愿意一切招来,只求一死…”   “皇上,这等人是不配留在宫中了,把他遣出去吧!”林夕若心下了然,打断了那太医接下来的话。   “这儿岂有你一个嫔妃说话的份?”林太后早已因为林夕若先前的举动不满,如今想来这一切祸乱皆是由她引起,怎么也不能附和她:“皇帝,就这么轻的处罚怕是不妥吧!”   “便听了爱妃的。”夜宫昊好像偏偏是与林太后作对,缓缓开口说得挺孝顺:“这些后宫琐事便不劳母后操心了,皆有俪妃做主便是。”   “来人啊,将这太医打一百板子,扔出宫去!”   “哀家乏了,不比年轻嫔妃们。”林太后无故受了冷场,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由着浮萍将自己扶进去道:“哀家老了,可心里还清楚得很!”   这一句话明显是说给林夕若听得,她笑的很从容,心里却如同林太后一样很不是滋味,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亲人,如今都不能够坦然相对吗?   “如妃剥夺封号,也一并遣出宫吧!”夜宫昊谈到钱如的处置,语气忽然缓下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自己要作孽,也由不得他不念故情了!   “皇上,皇上!”钱如挣脱钳制住她的老嬷嬷,扑到夜宫昊面前道:“臣妾跟在皇上身边日子最长,如今皇上就要这么不顾情分吗?”   “臣妾可以为了皇上什么都不要,如今便是这个下场,皇上,你好狠的心!”钱如悲戚的哭着,脑袋瓜却尚有一丝清醒,她清楚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说,“臣妾跟在皇上身边,受尽了骂名,原来,原来,便是如今…”   “皇上,贵妃姐姐好歹也是晟王殿下的生母,若是将她赶出去了,怕是不利于小皇子啊!”林夕若看夜宫昊微微有了几分动容,忙开口道。   这话表面是为钱如开脱,可暗则是提醒夜宫昊不要忘记了如妃的所作所为,她对自己的孩子都能下的手,能让皇子成为争宠的工具…   “又不是她一个能够抚养皇子,以后晟王便由你抚养吧!”夜宫昊听了,看着面前已经狼狈不堪的钱如,想到她的狠毒心肠,彻底冷了心,连最后的一分动容都消失了,便听得他说:“朕念着情分,便保留你贵妃的封号,只是自此烟霞宫便画地为牢,作冷宫吧!”   “皇上——”钱如眼睁睁的看着夜宫昊挥袖离去,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办法再挽回他的心了。   “妹妹可要多谢姐姐将儿子送给妹妹。”林夕若看着夜宫昊远去,倒也不急着去追赶,慢慢走到钱如面前屈了膝,用只有她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如今便是你为竹落,雨嫔,以及被你害死的许多人偿命的时候了!”   说完林夕若起身出了安寿宫,再没有管钱如脸上尤为精彩的神情。   “姐姐可是没见到如妃吃瘪的样子,真叫人爽气!”林夕若出了安寿宫没多久,身后的安秀儿就跟了上来。   “这声‘姐姐’妹妹担不起。”林夕若微微蹙了眉,倒是没有显出太多的喜悦,她可不会认为钱如会善罢甘休。   “是,倒是姐姐我失了分寸。”安秀儿很快改了口,勾了笑道:“妹妹可还满意姐姐这份见面礼吗?”   “姐姐好手段。”林夕若话中有话,聪明的人都是明白的。   其实她真是没想到安秀儿对钱如的怨恨之心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而只是仅仅为了给她的一份见面礼吗?   看样子,是不答应也不行了,不过这也蛮好,至少多一个盟友也要比多一个敌人好,再者说她有了拿捏安秀儿的把柄,事情也会好办得多。   当日如妃遣了人来拿祈巫的绣帕,却不知道祈巫根本就没有刺绣,也不会,这时还要拿给钱如过目,便拿了碧云的去充数,等到给太医时,便换成了那条金绣帕,太医自然是不识得这等贵重之物的。   而那太医是钱如先前收买好的,检验皇家血脉是整个太医院一起监督的,她没有办法买通整个太医院,可却能买通一个年轻太医,而到了皇上面前再用明矾弄淆血检,尤其这太医还是她身边丫鬟陌紫的相好。   当然仅凭一个丫鬟是办不成大事的,钱如暗下找到了那太医的年迈母亲,以此来要挟他,只不过后来安秀儿拿出了那太医母亲的贴身物品…这也是那太医后来改口的主要原因。   之后的种种便皆可以解释了,只是在这场局中,两人也不能称得上赢,毕竟代价都太大,安秀儿失去了唯一真心待她的人(楚儿),而林夕若则和自己的姑母渐渐疏远…   第八十五章:皇帝寿辰   “臣弟见过皇兄。”风尘仆仆的夜宫离姗姗来迟,对着夜宫昊行了一礼:“臣弟来迟,皇兄莫要怪罪。”   “无妨,能来就是好的。”夜宫昊看着林太后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笑容之中也透了些许寒气。   “谢皇兄。”夜宫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注意到夜宫昊身边的林夕若,他微微有些愣住,不过到底也是通透的人,知道些宫中的事,否则也不能在朝堂和江湖之中来去自如,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想来便是宫中传闻纷纷的那位俪妃了,那位能够令皇兄多次罔顾祖规的美人了,夜宫离对上那双极其熟悉的眸子,抬起了手中的酒杯道:“臣弟恭祝皇兄又得到了一位美人。”   “皇弟这话怎么说的酸酸的?”夜宫昊爽朗的笑起来道:“皇弟若是眼红,皇兄便为你早日择个妙龄女子,娶来做王妃吧!”   “臣弟可不要,那些女子最麻烦了。”夜宫离也在含糊的应着,“臣弟只欲纵意江湖,若是带上了那些个女人,岂不是麻烦的很?”   末了,他也不忘打趣夜宫昊道:“臣弟是没有皇兄这份福气,坐拥这么多美人!”   “你们两兄弟只管叙旧,倒是忘了哀家!”林太后看他们两人这副关系甚好的样子,笑道:“既然离儿来了,便开始吧!”   ……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娘娘饶命——”随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了林夕若身上。   而那宫女并只觉脚下被人一绊,扑到了林夕若身上,看她华丽的衣裙上尽是油污,手忙脚乱的拿起绣巾擦拭,却是越弄越乱,慌张的哭了起来。   “你起来吧!”林夕若并没有在意,又向着夜宫昊道:“皇上,臣妾还是换套衣裙再来吧!”   “好。”夜宫昊皱着眉头看了那犯错的宫女一眼:“这是哪宫的,如此毛躁,如此静不下心,遣到杂役房吧!”   林夕若听了并没有说什么,虽然此事是自己设计,让那宫女摔倒,才罚了她去杂役房,可当时只觉得对一个宫女而言,不常在御前出入,也未免不是个好事。   更何况经历了之前种种,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善良的林夕若,她的心已经彻底凉了,再也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相信一切了。   随着林夕若的离开,夜宫离只觉得心里像缺了什么一样,没一会儿也悄悄的溜出了宴席。   “王爷——”令夜宫离没想到的是,林夕若早早便在外面等候了他。   “微臣见过俪妃娘娘。”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夜宫离才复又开了口道:“皇嫂可有什么事?”   这时他并没有称呼她为“俪妃”,干脆的点出了她的身份。   “王爷好眼力。”林夕若也不拖泥带水,爽快的承认了身份:“我想求王爷一件事,还希望王爷能够帮助我。”   “他知道吗?”   林夕若知道夜宫离口中的他是指的“夜宫昊”,摇了摇头道:“他只以为我失忆了,并且…习性大变。”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分不出来的。”夜宫离叹了口气,只以为她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我早说过,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王爷这句话我受不起。”林夕若有些闪躲他的目光,若不是不得已,她真的是不想麻烦他的,还是趁早把话说明白比较好,哪怕他会拒绝,她也不强求。   “你始终心里都是他,只是我喜欢,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夜宫离和夜宫昊真不愧是亲兄弟,连霸道都是如出一辙。   “只求无论何时王爷能够护住林家。”林夕若深深地向着夜宫离行了一礼,即使她在宫中步步为营,不知道何时就会万劫不复,她不能连累林家,只希望爹爹能够在朝堂之中,能够多一个朋友。   “也望在突发之时,王爷能够主持大局。”林夕若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以后筹谋,当然那是万不得已她才会拿出的手段。   “这是?”夜宫离接过林夕若递过来的锦盒,金线绣成的腾龙呼之欲出,他自然认得,这是父皇以前的东西。   随着锦盒的打开,一道兵符和一道暗旨呈现在夜宫离面前,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紧张的将锦盒盖起,望着林夕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本来就该是王爷的,我不过私自保留了许久,曾经以为可惜平息一切,如今…”林夕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权当是以防万一吧!”   “我会的。”只是这简单的三个字,便让林夕若安心很多,夜宫离望着她憔悴的眉眼,叹道:“你又何必在他身边?”   “我要救一个人,权当是为了那人。”说到后面那句话时,林夕若的神色明显黯淡许多,她又忽然抬了头问道:“你可知道水玉灭国后,那些皇室子弟被关在了哪儿?”   “你喜欢他,曾经的水玉国主?”夜宫离也不是白痴,当时闹得沸沸腾腾的消息他又焉能不知,更何况昔日“凰懿皇后仙逝”的消息也曾令他一度荼蘼:“我只知皇兄在郊外有一个暗牢,那里重兵把守,但就算是我也不能够知道那暗牢的具体位置。”   “多谢王爷告知。”林夕若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又向他行了一个万福,刚准备离开却被他拽住。   “你总是这么多情,可又这么无情,若是事成,便和我一起走…好吗?”夜宫离在她手里塞了一个白玉佩,看她僵掉的动作,又放开了手,自嘲道:“嗬,是臣逾礼了,娘娘请吧!”   “好。”林夕若答应的声音很低,微不可闻,而夜宫离自小习武,收入耳中,还没来得及欣喜,佳人却已经渐行渐远…   无边的黑暗中,林夕若捏着玉佩的手慢慢沁出了汗。   这一边是歌舞升平,而歌舞升平中隐隐藏着不安,在那一边烟霞宫的一片漆黑中,也是隐藏着暴风雨到来的前奏。   “今日是皇上生辰了。”钱如趴在门框上,如今的她已经不见当日的意气风发,只是一个后宫的可怜之人,她轻轻地叹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皇上也并非不念着娘娘…”要不然就不会允她还住在这儿了,陌紫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添伤心罢了!   “可是本宫不甘心啊不甘心啊——”钱如的声音在空旷的庭前回荡,异常凄厉,“本宫非要那贱人付出代价不可!”   “娘娘——隔墙有耳。”   “哼,是吗?”钱如似是对陌紫的话不以为然,指着那空旷的大殿道:“宫中尽是看高踩低的狗奴才,都是去看热闹了!本宫还要防什么,防这空荡宫殿吗?!”   “还是你,陌紫,也会背叛本宫?!”钱如话锋一转,忽然就说到了陌紫。   “奴婢不敢。”陌紫心里一“咯噔”,跪了下来,“奴婢自小跟着娘娘,怎么会有那个念头,娘娘明鉴啊!”   “起来吧!”   “娘娘何不去找御史大人?御史大人只有娘娘这么一个女儿,一定会帮娘娘的。”陌紫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连忙献上计策。   “他?”钱如冷笑数声:“他若是把本宫放在心上,岂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由着本宫被那两个贱人欺负,若不是本宫嫁入宫中,怎会有翻身之地?”   钱如脑筋一转,忽然又笑了起来道:“本宫倒是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帮本宫。”   “娘娘说的是谁?”   “自然是那个烧火丫头啊!”   “可是…”陌紫想来这事仍旧惊心,后怕的道:“可是…那婴孩已经死了,娘娘该如何拿捏?”   “只要她以为孩子还活着便好。”钱如阴冷的目光看得陌紫头皮发麻,“谁让那个婴孩那么不经摔?”   第八十六章:神秘的力量   当冷宫也就是烟霞宫传来钱如疯了的消息时,那天正是小皇子夜晟轩的周岁生日。   “俪妃妹妹——”匆匆来的宫女在安秀儿耳边一阵细语,待那宫女退下后,眉眼是掩不住的高兴,她拉了拉林夕若的衣角,示意她外面谈。   林夕若眸里染上好奇,见宾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便将怀中稚嫩的婴孩托给了奶娘,随着安秀儿出了宫殿。   “什么事啊?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妹妹不知,那冷宫中的如妃疯了!”安秀儿笑得轻蔑,“也是,想那如妃一向轻狂,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定然承受不了,真是报应!”   “皇上知道了吗?”   “钱如身边的陌紫通传过了,可是皇上没有理睬她。”安秀儿说罢掩面轻笑,“如今怕是已经失了皇上的心了,活该在这儿宫里痛苦了。”   “她若是疯了,这戏可就不好看了。”林夕若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心里却是不苟同安秀儿的观点,依她的意思,如妃哪里能够承受寂寞,善罢甘休?   “妹妹当初为何要阻止那太医说下去,斩草除根岂不是更好吗?”安秀儿话锋一转,忽然绕到了这个问题上,不过这也是她多日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如妃在这宫中呆了那么久,皇上是个多情的人,念着多年的情分怎么也不会轻易杀她,更何况,孩子到底无辜,权当是为自己积福吧!”林夕若抬头细细审视了如今安秀儿的得意,不禁心里发怵,如此一个心狠的女子,她怕是不能够相信,也亏得自己当日没看得出来,细心教导了她那么多,也不知是不是为自己平白找了麻烦。   “将她命留着,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是更好吗?”   “俪妃妹妹说的是。”安秀儿眉眼浮过稍纵即逝的哀伤,狠了颜色道:“她害的楚儿那么惨,我必定是要报仇的!”   “当日是你决定如此,如今又觉得后悔了吗?”林夕若话一出口便是明里暗里讽刺安秀儿的心狠,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够这么不留情,然而又觉得不妥,再次开口道:“当然在这后宫中,妹妹和姐姐都有许多无奈。”   “走吧,且与我去看看如妃姐姐才是。”林夕若看那越来越暗,越来越低的天色,也没吩咐备下銮驾,径直往烟霞宫走去。   “这事我去便好了,妹妹如今正得盛宠,莫要再扯出瓜葛,想必皇上等会儿也要来的。”   “他不会来的,因为今天…他要陪一个人…”林夕若说到后面忽然压低了声音,脚步顿了顿又向前去:“走吧!”   “谁啊?”安秀儿跟上了她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一个重要的人嗬,林夕若轻笑却并没有回答,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发现雪妃画像的时候,她现在也算明白了那日夜宫昊醒来眼中露出的杀气是为何,原来隔阂早就出现了,不过是她一直没有发觉而已…   “奴才见过俪妃娘娘,秀妃娘娘。”自从烟霞宫成为了冷宫之后,这里就冷清了许多,而守门的两个侍卫见今天宫里头热闹,以为不碍事,便锁了烟霞宫门溜出去看了热闹,却全然不想林夕若会来这儿,见到皇上身边的宠妃,两个侍卫都是忙不迭的行礼。   “怎么回事?”林夕若不用想便知道缘由,只是她的声音没有喜怒,“你们这些人,可别见高踩低,好好待着如妃姐姐,否则本宫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嗯?”   “是,是。”   “好了,本宫要去看看如妃姐姐,你们且把宫门打开。”林夕若见那侍卫稍有迟疑,从手腕上解下一串玉珠,放在了那侍卫手上道:“可方便吗?”   “方便方便。”侍卫见了玉珠,谄媚的笑着将门打开,“娘娘请——”   “嘎吱——”随着门打开的沉重响声,里面的那位也好似感觉到一样,欢喜的跑出了内殿,便见她素面朝天,直拉着林夕若哭诉道:“皇上,你是终于来看臣妾了吗?”   林夕若见她光着脚丫便跑了出来,暗自蹙了眉,再瞅瞅钱如蓬头垢面,有些不习惯的挣脱开她紧紧揪着自己衣裙的手。   “皇上,皇上不要臣妾了…”钱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眶中的泪珠也随着鼻涕落了下来,往日的雍容华贵已经消失的一塌糊涂。   “奴婢见过俪妃娘娘。”就在林夕若半信半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陌紫从后院跑了出来,小心地将如妃从地上扶起道:“娘娘您这样都把自己弄脏了,皇上会不喜欢的。”   “不喜欢…不喜欢吗…”钱如痴痴地念着,竟是听话的由着陌紫将自己扶进去。   “看她那副可笑样子!”   林夕若没有理会安秀儿的话,兀自进了内殿坐下,而安秀儿也紧跟了上来,两人都是沉默,只不过所想不同,终归…不是一路人。   “你家娘娘怎么成了这样子?”   “俪妃娘娘——”陌紫忽然跪了下来道:“求求俪妃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娘娘吧!”   “你这个坏人!”钱如看见陌紫哭,自动的将林夕若视为恶人,把她手中的茶盏夺下,砸了出去,然后又晃悠悠的跑到陌紫身边,轻轻地用手帮她拭干眼泪:“乖—陌紫不哭,不哭—”   “娘娘——”陌紫瞧了瞧自家主子,又跪着爬到林夕若身边,不停地磕起了头:“如妃娘娘也是可怜人,如今她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请俪妃娘娘放过她吧!   “你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许久不说话的安秀儿忽然开了口,用绣帕掩面笑道:“陌紫姑姑好糊涂,又不是我们把她逼疯的,你来求俪妃妹妹作甚,倒是去求皇上啊!”   “好了。”林夕若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如妃,阻止了安秀儿越说越过分的话,心里忽然就涌上了一丝慨叹,慢慢的走到她身边,用绣帕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皇上…不要丢下我…臣妾很乖的…”钱如目光呆滞,紧紧的握住了林夕若的手,喃喃道。   “小如?”电光火石之间,林夕若忽然就开了口,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得到小若的躁动了,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她体内游走…   还由不得她细想,那股神秘的力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林夕若恍惚了一阵,很快又回了神,只吩咐陌紫道:“照顾好你家娘娘。”   便留下这一句,就和安秀儿出了烟霞宫。   “妹妹这是怎么了?”安秀儿看着心不在焉的林夕若,只觉得奇怪,“依妹妹以为,如妃是真疯还是假疯?”   林夕若并没有回答,看着前面的宫人们匆匆忙忙,几个快步向前,随手拽了一个宫女询问,“这是怎么了?”   “奴婢见过娘娘——”那宫女不认得人,却认得林夕若身上名贵的料子,连忙回禀:“回娘娘,是杂役房的一个宫女自尽了!”   第八十七章:局中局(1)   “你这死丫头,碎碎念什么呢?还不快回去!”掌事的女官因天色黑暗,没有看清林夕若的样貌,等到提着灯笼走近,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奴婢见过俪妃娘娘,秀妃娘娘。”   “定是这丫头不得力,惹恼了娘娘,奴婢一定惩治!”掌事的女官看林夕若面色不虞的样子,以是这宫女办事不得力,转头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揪着宫女的耳朵恶狠狠的道:“你这个蠢笨的奴才,还不快给娘娘请罪!”   “她是奴才,你是什么?”安秀儿以前落魄的时候,受了不少这样势利奴才的气,如今看见相同的嘴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是是…”那掌事宫女惶恐的点着头。   “你们下去吧!”林夕若瞥了安秀儿一眼,刚见她们离去,又叫住了那个小宫女:“引着本宫去看看。”   “是,娘娘。”小宫女在那掌事宫女记恨的目光里惶恐的走向林夕若,虽说俪妃如今在宫中是炙手可热,宫中的人都是巴不得攀上高枝,得娘娘赏识,可是她一个小宫女,实在是不奢求这些,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这寻死的人是谁啊?”林夕若顺着脚下的路走着,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回娘娘,之前据说是御前的人,可是笨手笨脚的把汤汁撒到主子身上,便被罚了过来。”   林夕若闻言却没有再说话。   “娘娘,就在那里了。”小宫女在前面掌灯,沿着脚下的小路一直往里面走去,手指着的地方是一处灯光朦胧的屋子,屋子外只有几个守着的人,没有外面那么热闹。   “奴婢见过娘娘。”守门的两个老宫女见是林夕若,很恭敬的行了礼,只是心里都纷纷猜测,不知她来此处是何用意。   “把门打开。”林夕若看两个老宫女面露害怕,有些不满道:“怎么,本宫进得去你们娇贵不能进去?”   “奴婢不敢。”两个老宫女快速的抬头互相望了一眼,权衡了利弊之后又唯唯诺诺的答应。   “姐姐若是害怕,便在这等吧!”林夕若转身看安秀儿似是不想进去的样子,心里冷笑了一声,真是,害多了人也会害怕吗?在这宫中,活人可比死人还要可怕千倍!   “那姐姐便在这儿等妹妹了。”安秀儿听闻此言,连忙欣喜的点了点头。   随着门的打开,一股湿臭之气就传了过来,林夕若微微蹙了蹙眉,虽然是杂役房,可是每年夜宫昊拨下的银子也不少,难道就脏乱成这样吗?   等到两个宫女点了灯,林夕若微微凑近才看清了那名宫女的相貌,那宫女貌若无盐,脸上像蒙了层黑一样,脖子上那条青紫的勒痕异常触目,虽说是这样,可她右手微微颤动,明显还是有生存的迹象。   林夕若突然就发了怒,兀然站起来怒道:“她还活着,为什么没有人给她医治!”   “这…”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为何她会对一个小宫女如此伤心,只听得一个老宫女上前颤颤巍巍的道:“娘娘,奴才们都是卑贱的身子,如何能请得动太医,也只能是看造化了!”   “罢了…”林夕若像是瞬间用完了力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把她抬到本宫的宫里去,再将太医叫来!”   “是。”   “俪妃妹妹,你这是?”安秀儿看着林夕若讶然,搞不懂也捉摸不透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妹妹乏了,就先回宫了,其他的事明日再说吧!”林夕若懒得废话,真是她还急着救人呢,哪来这么多废话!”   “奴婢恭送娘娘。”刚刚引路的小宫女屈膝行了礼,刚想要告退却又被安秀儿叫住。   “娘娘可有什么事?”小宫女送走了林夕若,刚舒一口气,也又不曾林夕若走了,这还有位大主呢!   “你叫什么名字?”安秀儿瞧着宫女长得清秀,又全然没有其他人的攀炎附势,顿时起了小心思,楚儿刚死了,那些个老宫女心思沉,使唤不上劲,倒不如…   “奴婢…奴婢唤作芜儿…”芜儿不知道安秀儿的意思,别的宫女倒是听出些意思,娘娘问你名字,自然是瞧上你,若是能够离开杂役房,多去皇上面前转两圈,指不定呀,就能攀上高枝呢!偏偏这芜儿不识趣,这副不情愿的样子,真是叫人着急,恨不得上去替她!   “芜儿?”安秀儿看她这副样子,虽然有些呆呆的,可是正合了自己的意,不玲珑又如何?她自有办法调教,可比那些不知心里想什么的人好多了,想到这里她轻笑道:“以后你便是本宫的贴身宫女了!”   “还不快跟上来?”   “是。”芜儿还在发愣的空当,便听得安秀儿一句催促,连忙低着头跟在了她身边,完全无视了身旁投过来有羡慕有嫉妒的目光。   …第二天…   “我这是在哪里?”沫儿微微睁了眼,却不是她那个简陋的屋子,看见在旁边熬药的祈巫,开口询问道。   “这是宁玉宫的偏殿。”祈巫放下手上的扇子,回了一个安心的笑给她道:“我家娘娘心善,便将你救了回来。”   “要我说呀,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可别再寻死了,活着多好呀,这样子大好的年华,死了多可惜…”   “宁玉宫?”沫儿似是有些惶恐,也没有听祈巫的“长篇大论”,正要起来的功夫,却见林夕若从殿外踏了进来。   “先躺下。”林夕若有些愧疚,毕竟也是因为自己她才遭了那番罪,怎的来说她到底无辜,看她作势要起来,连忙住了她的动作,柔声道:“无须多礼。”   “暮秋?”沫儿听话的点点头,将身子埋进了被子里,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样貌,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   “嗯?”林夕若也是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一想到这些天的努力,又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故作疑惑的开了口。   “你这是什么?”林夕若细细打量沫儿脸上那层黑黑的东西,昨日她也没注意,如今也是觉得不对劲,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   林夕若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往绣帕上到了几滴,在沫儿脸上涂抹起来,随着那张容颜的显露,暗自吃了一惊,沫儿!她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会在宫里?   这时心里纵然有千种疑惑,也不能开口询问,只是淡淡的一句道:“你既生得如此美丽,又为何用陈年的炭灰将自己涂丑呢?”   “奴婢惶恐,不是有意欺骗娘娘。”沫儿挣扎着起身,在床上跪了下来,道:“娘娘不知,奴婢也是没法子,只因宫中悚人,奴婢是为了保命才…”   “如此啊——”林夕若早听闻钱如的善妒,此时也不加怀疑,轻声道:“那日委屈你了,从此你在本宫这儿就不需要拘礼了。”   “奴婢不委屈,是奴婢做错了事情。”沫儿听她话中有留下自己的意思,欣喜的谢了恩,“奴婢谢娘娘。”   第八十八章:局中局(2)   “碧云姑姑,你在做什么呢?”虽说林夕若收下了沫儿,可是对于突来的沫儿也并不是完全放心,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便将沫儿安置在了院子里扫扫地什么的。如今沫儿看见院中熬药的碧云,好奇的便凑了上去:“这是谁生病了呀?”   “自然是小皇子生病了,这些天小皇子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样,上吐下泻的,娘娘正忧心着呢!”碧云一提起便是满脸愁色,抬头见是沫儿,又笑道:“伤势可好了些吗?”   “嗯,承蒙俪妃娘娘搭救,已经好些了。”沫儿的脸色此时还是有些苍白,不过可比当日躺在地上不死不活的要好多了。   “好些了就好。”碧云也听闻了她自杀的事,只猜想杂役房苛刻,存了劝慰的口气道:“杂役房虽然苛刻,可你也不至于寻死啊!如今到了俪妃娘娘这儿,好好干好事情,可别寻死了!”   “是。”沫儿一想到那种日子,难过的泪又洒了出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姑姑没去过那些地方,自然不知道哪里的女官是多么恐怖,她们竟那样对我…与其被她们折磨死,还不如了断的愉快…”   “罢了,能逃出来的就是好的。”碧云愕然,她一直以来跟在小姐身边安逸的很,就算是在贤妃花落雪那儿,也没受什么苦,如今的确是不能劝慰人的,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了这句话。   “碧云姑姑——”沫儿抹去眼泪,看上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小女儿家的娇态,然而心里却是别有心思,这些天不能靠近内殿,自然也少了接近她们的机会,如今是把一股脑的疑虑都抛了出来:“要我说,这俪妃娘娘,怎这么像…”   “此话不可多说。”碧云心下一惊,阻止了她的话,“俪妃便是俪妃,你既然在这儿,就不该乱说话!”   “奴婢知道。”沫儿撇撇嘴,一副女孩子家娇俏的情态,“可是碧云姑姑之前是在先皇后那儿的,可为何又到了俪妃娘娘这儿,暮秋她…又为何不理我?”   “你呀!”碧云学着林夕若的样子,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叹气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主子是主子,我们做奴才的需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姑姑劝你一言,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莫要多管闲事,在这宫中,就做个聋子瞎子哑巴,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到了出宫的年龄,娘娘看在你尽心服侍的份上,也会给你指个好人家!”   “知道了。”沫儿答应的很委屈,碧云看她这副样子倒是放心了不少,她刚刚的话本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也算警告,如今看她这个样子想必不过是单纯了些,不知分寸了些,只要没坏心,也没什么好防的。   适逢说话间,从宁玉宫外来一个小宫女,递了一封信给她,碧云急急的拆开,才看了几行,便羞红了脸。   沫儿看她这副样子,心中立即猜了几分意思,再看碧云自从看了信之后,再没有之前熬药的气定神闲,反而是多了几分急躁,她计上心头,笑意盈盈道:“看姐姐可不是有急事?若是这样,妹妹帮姐姐便好了。”   “你…?”碧云似是有些疑惑,思忖了半刻才下定决心,“既然如此,就劳烦你了。”   “嗯。”沫儿点点头,从碧云手中接过了扇烟的扇子,等到碧云一溜烟跑得没影的时候,才慢慢坐了下来,低着头慢慢的扇着,只是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欸——沫儿,碧云呢?”祈巫抱着怀中哭闹不已的夜晟轩,本是想来找碧云,却不料看见在这儿熬药的沫儿,“莫不是她把你丢在这儿,自己去偷懒了?”   说罢故作气恼的转身道:“真是这样,我必定去告诉娘娘!”   “碧容姑姑不是这样的。”沫儿摇摇头,这话虽然是对着祈巫说的,可是视线却不离她怀中的夜晟轩。   “你就是好说话。”祈巫撇撇嘴,看着怀中的小皇子睡得香甜,对着沫儿笑道:“瞧,我们俩光顾着说话,倒是忘了小皇子,亏他之前闹腾,如今倒睡得安稳了!”   “这里风大,我就先抱小皇子回里屋睡觉了,药若是好了,端进来就行了。”   “碧容姑姑——”沫儿看祈巫要走,忽然就叫住了她,可在她回头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搅动了几下衣襟,慢慢走到祈巫的身边。   看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蛋,沫儿顿时心里无限怜惜,不由自主的就伸出了手。   “你做什么!”祈巫看她这般不正常,心里一紧张,将夜晟轩抱到旁边。   “小皇子好可爱。”沫儿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可是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平安他现在也不知怎么了,是不是好好的活着,有没有病着,有没有哭有没有闹?   “原来你喜欢小孩子啊!”祈巫看她脸上涌起深深的失落感,这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好笑的道:“你这般喜欢小孩子,将来一定是个慈母!”   “不,我不是慈母!”沫儿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多么突兀,转脸又故作害羞的道:“碧容姑姑,你取笑我!”   “将来谁娶了沫儿可真是有福气。”祈巫抱着夜晟轩便回屋了,却不想身后的沫儿听闻她这一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霎时面色惨白。   还会有人要自己吗?沫儿俶尔好笑的摇摇头,又不知过了多久,看着面前的药已经熬的差不多,端着药便慢慢走到了里屋。   “是沫儿啊!”祈巫轻轻地摇着摇篮,示意她轻声,“把药放在这里便出去吧!”   “是。”沫儿的手心已经紧张的沁出了汗,听了她这话,如获大赦一般出了内殿,却在经过香炉的时候,袖中有些许固状的东西掉入了香炉之内。   “娘娘——”祈巫瞧她走了许久,这才转身掀了内帘,将那碗药恭敬地端给了林夕若。   林夕若搅动了几下银勺,只微微闻了闻,又端了过去,淡淡的道:“给小皇子服下吧!”   “是。”   此时窗外零落的阳光透到林夕若身上,便见得她勾起倾城的笑,神秘莫测,钱如,若是你赌得起,本宫便陪你!   第八十九章:局中局(3)   下面的人刚传了小皇子病重的消息,夜宫昊便见得衣着破乱的的钱如闯了进来。   “晟儿——本宫的晟儿——”钱如见了夜宫昊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跪下来,哭泣道:“皇上,求求你,不要让臣妾和晟儿分开,不要——”   “他终归是朕的皇子,朕不会亏待他。”夜宫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照顾晟儿自有俪妃,无需你操心。”   “臣妾这些天茶不思饭不想,皆念着晟儿,臣妾什么都不要,只要晟儿!”   倘若是从前,夜宫昊还会有些许动容,可是帝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已看清她的嘴脸,如今只觉得嫌恶,“若是这般疼爱,又何苦当日利用孩子来争宠?”   “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如今的钱如只期盼自己的苦苦哀求能够换得他的一丝动容,也不枉自己如此奴颜婢膝,“晟儿是臣妾十月怀胎所生,从前都是臣妾迷了眼,如今只要能见得晟儿安康,臣妾愿意废了名分出宫去!”   闻言夜宫昊正眼打量了她好几回,衣衫朴素,如墨的青丝只有一根斜斜的玉钗子挽起,尚有很多发丝落在面颊上,其实钱如本身也是长得极美的,只不过往日胭脂气太重,遮住了那种贵气,反而显得俗气。与林夕若不同,她的美是一种傲气自负的美,一种与生俱来凌人之上的气质,自然也注定了她不是玲珑通透的人。   “也罢,你便随朕去吧!”夜宫昊不知是想到些什么,如同冰雪的面色转好了些,微微抬首,午后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格外舒服惬意,只不过钱如心境不同,只觉得刺眼,一向娇气的她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挡,夜宫昊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慢慢抚着手上的玉扳指,也没有叫她起来,自顾自的踏出了龙腾宫。   “谢皇上——”钱如闻言止不住内心的喜悦,只是刚抬头,面前却不见了夜宫昊的身影。   “皇上,等等臣妾——”钱如又岂能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哦,不,现在是人为权死,如妃也是顾不得以往的形象了,匆匆追了上去。   “大胆,还不快给本宫行礼!”只可惜钱如久居深宫,追人的本事实在是不咋地,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宁玉宫,夜宫昊早已进去,而守门的两个宫女却是伸手拦住了她。   “你是哪家子娘娘?”碧云记着林夕若的吩咐,故作不认识。   “对呀,碧云你可别信她,瞧这么破烂,定是下奴房的人,怎生跑到这里来捣乱!”不得不说祈巫内心还是有些小腹黑的,上次钱如仗着身孕,将她和碧云狠狠责打一番,又对林夕若百般陷害,她早就不爽了,如今得了林夕若这样子的吩咐,自然起劲的附和着。   “你们…”也如林夕若一早预料的一般,钱如的愤怒之态展露无遗,只是在这儿空当,她却不能发作。   那么可惜下面碧云的一句话,算是让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你这下奴,还不赶紧离这儿远些,我家娘娘正得盛宠,又有子嗣傍身,若是惊扰了娘娘和皇上那可怎么好?”碧云也如同林夕若之前吩咐的一般,尽挑着令如妃生气的字眼儿,快些激怒她。   本来林夕若是嘱咐了许多的,可是如今看来,也未免太高估钱如了。   钱如脸上的颜色变化的精彩,霎时就冲了上去,只听得“啪啪”两声响,碧云的脸便红肿了起来。   “贱人,如今本宫失势,你们便受了那个贱人的指使来作践本宫吗!”钱如狂怒之下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是多么大逆不道,“晟儿是本宫的皇子,皇上也只有这么一个子嗣,亦是皇长子,待到晟儿他日即位,岂容那个贱人嚣张!”   “你不配为晟儿的母亲!”还没等钱如反应过来,她的脸上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抬头看到的却是夜宫昊那张青黑的脸。   在屋里便能听到这偌大的动静,真当他是聋子吗?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林夕若咬字清晰,然而钱如听进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只是吃一堑长一智,好半会儿忍得性子,竟也没有发作。   “贵妃?她岂能配得上!”夜宫昊看着钱如狼狈的样子,最终还是犹豫了心,只道:“看了小皇子,便回你的冷宫呆着,名号一便剥夺了去吧!”   “皇上,屋里还有小皇子呢!”林夕若将眼角的冷色藏去,柔柔的又向如妃施了一礼:“姐姐请——”   “若儿…”夜宫昊面色有一闪而过的内疚,如何都是委屈了她,只是她这般“识大体”,倒是让他觉得陌生极了,也或者很多事情都变了,而这种变化令他恐慌…   “皇上——”林夕若一阵嗔痛,而眸光却是在偷偷打量着夜宫昊,莫不是他瞧出什么端倪?   “对不起。”夜宫昊有些歉意的帮她揉着手上的红肿,挽着她的手也入了屋子。   “看样子小皇子是已经睡了呢!”林夕若轻笑着走到钱如身边道:“既然如此,姐姐该放心了。”   “既然小皇子无恙…”夜宫昊说着顿了顿,“钱如你便回去吧!”   “皇上刚刚唤臣妾……”钱如忽然就凉了心,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那种滋味从心底蔓延到全身,她总以为她帮了他那么多,他理所当然的应该对自己好的,自己和他青梅竹马,为何就抵不过那个女人!   “晟儿——”钱如似是不愿意离去,只是明显出现了濒临崩溃的状态,踉跄几步反而掀倒了熏香用的炉子。   那香炉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停止转动,那香末也自然撒了出来,只是好巧不巧的,刚好褐白色的灰末一股脑儿沾染了林夕若的绣裙。   最要命的是这落在夜宫昊眼里便是蓄意报复,这不摆明了作死么?   “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钱如虽然不情愿,可为了能够在完成自己意图之前不被拖下去,毅然跪了下来,只是慌神之下,实在难以记得自己要说什么,脑袋瓜飞快的运转,可指着香末说得牵强,“臣妾疑心这里面有定神香!”   “从来不知姐姐竟懂香料,若是有疑虑,遣了太医来便是,何必打翻了香炉如此麻烦?”林夕若遮面轻笑,而夜宫昊却是面色一冷。   第九十章:局中局(4)   “小孩子家难免哭闹,俪妃妹妹你怎生用这么狠的药?”话一出口就再难收回,如今钱如只能一口咬定,当然这也是她扳倒林夕若的最后机会了。   余光里瞄到林夕若身边的沫儿,心中暗喜,看样子她这一步棋没有走错,瞧如今林夕若能将沫儿放在身边,怕是已经信了她,而沫儿…她轻笑,有把柄在自己手中,她也不敢与自己对着干!殊不知林夕若将她这番得意的情态尽数收到了眼中。   “俪妃若是针对我,克扣饮食衣物也罢,只是定神香对婴孩损伤极大,若不是今日我把它撞翻,怎知你竟存了这番心思?”钱如越说越乱,反而自相矛盾。   “妹妹不敢。”林夕若微微屈了膝,而夜宫昊却是再见不得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伸手拉起了她。   “如今她已没有名分,若儿无需对她行礼。”   “姐姐何出此言?”林夕若慢慢走到钱如身边,笑容也渐渐委屈起来,“妹妹作为代管内宫的人,姐姐跟在皇上身边最久,妹妹怎敢克扣姐姐的东西,今年的汐冷香只有三斛,除了皇上和太后,便给了姐姐,偌,姐姐身上这香味可不是汐冷香吗?”   “就连上次外面误传姐姐疯癫,妹妹也是派了最好的太医呢!”   “收起你的手段!”夜宫昊闻言思绪也被林夕若引了起来,前些日子冷宫来人说钱如疯癫,如今可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较劲吗?   “够了,朕不是不知道你们的事情!”若是钱如和林夕若这么大动作,而夜宫昊却全然不知的被蒙在鼓里的话,那他也太没有气魄了些,而这句话不仅是说给钱如听的,更是说给林夕若听的。   林夕若咬咬唇,仿若是不知道夜宫昊所指何意,比起钱如的惊慌失措,林夕若轻巧一句话便将许多事情引了出来,如此看来,这两人智商还真不是一个档次滴!   “姐姐若是疑心,便唤太医来吧!”林夕若仍旧笑的明媚,只可惜落在钱如眼里变成了算计,心里又不由得有几分犹豫。   若是失败了,她可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她要赌吗?   不得不说林夕若忽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其实确切情况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香炉里到底有什么,她以前只道沫儿是受了如妃指使来给小皇子下药,再给她安排个蓄意谋害什么的…   好吧,她承认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可是沫儿并没有下药,又是谁在她宫里捣鬼?   正在林夕若脑袋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的,微微一动就成了浆糊的时候,钱如也不淡定了,她果真是被唬住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钱如此时是没那个资本赌了,这等买卖太赔钱,更何况……钱如瞄了一眼沫儿,莫非她已经发现平安死了?要是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背叛她啊!   思索了好半天,钱如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晟儿有妹妹悉心照顾,臣妾也放心了,臣妾告退。”   “恭送娘娘。”沫儿屈膝行了礼,见如妃这般反常的出去,心里是一阵惶恐,便又朝着林夕若和夜宫昊行了告退之后急急地追了出去。   “夕若——”夜宫昊只喃喃了这一句,那双幽深的眸子便紧锁在林夕若身上,大殿寂静,林夕若也是默默地不说话。   那么久的时间仿佛永恒,终于他再次开口,手抚上她的发丝,几近叹息,“你还要骗朕多久?”   “你知道?”林夕若低下眉目,她的言语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含着深深地讽刺,“还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呢!臣妾都忘了皇上是多么高明的手段……”   “就这样耍着我很好玩吗!”   这一次林夕若没有自称臣妾,而是“我”。   夜宫昊却不怒自笑,将她揽进怀里,幽幽的叹气,“这才是你,为何你就不信我是真的想对你好呢?”   他承认,他喜欢温顺的女人,可是看她乖巧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又心疼,他不喜欢她这样,他爱的不是那样的林夕若。   “好?”林夕若仿若是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也或许是这些天压抑的太深了,她有不可遏制的愤怒,“是你不肯放过我!折去我的双翼,将我禁锢在这黄金牢笼里就是好的吗?”   “这千里江山,我希望能有一个人陪我。”对于此时的林夕若,夜宫昊有太多愧疚,他没有办法狠下心去,只是好言好语的劝慰着她,“身居妃位的确委屈了你,可是终有一日,我会封你为后。”   “如果我不想要呢?”林夕若声音变得哀婉,几乎泣不成声,“我求你,放过我和林家好不好?”   “休想!”夜宫昊眸子里有难以遏制的怒火,纵使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出口的话仍然是那么冰冷,“他就那么值得你记住吗?都死了还念念不忘!”   林夕若闻言惊愕,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只是这时候她非死了脑筋,一根筋犟到底,“你才不爱我,你明明知道这宫中有多危险,却还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将我放在这里,你明明都知道,却一直在耍我……”   林夕若只要一想起这些天他明明都知道,却还虚情假意的陪着自己演戏,就气恼的不行,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耍戏的猴子么?   “我以为你这样会开心!”夜宫昊没等林夕若开口,便吻上了她殷红的唇,霸道而缠绵。   而就在时间之久让林夕若都觉得是在谋杀的时候,他才放开了她。   “夕若,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为了你,我可以放过林家。”夜宫昊对上她还不知所措的眸子,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林夕若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皇上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醒来的那一刻。”夜宫昊再度开口说得却是与夜宫离原模原样的话,“喜欢一个人不会分不出来。”   “臣妾还自诩聪明……”不知是何时,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滑到了夜宫昊的脖子上,而林夕若笑的犹如罂粟花一般充满诱惑而致命,“可是我还能信你吗?臣妾可记得皇上的手段呢!”   没错,她承认,在夜宫昊说他可以放过林家的时候她的确有那一霎那的心动,可是她不能肯定,也不能拿林家去赌。   终究那些死去的人,譬如竹落雨嫔,落雪叶熙成为了他和她之间无法跨越的代沟……   第九十一章:谁是赢家?   “你早存了杀我的意思?”夜宫昊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可是看她笑得妖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疼痛,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压下眼中噬人的火焰的。   “作为一个帝王,你太狠心了,我不敢相信你。”林夕若可不是那些酸楚的书生,一口一个“忠君爱国”,她不过是个小女子,纵有倾天才华,也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哪怕逆天而行。   “你为何不愿意相信我爱你?”夜宫昊骨子里是个傲气的人,然而这句话说到最后却成了哀求。   林夕若看了他许久,还是忍不住动容,注定的心软,一如她爱上他一般,天命如此却不知何时才能斩断这孽缘,她终于艰难的开口道:“放我走吧,从此江湖宫廷,不要再见了!”   “那你不如现在杀了我。”夜宫昊妖孽的眸子里风情万种,倘若是别人,林夕若万万不会在意,可若是从夜宫昊口里说出来,那还是很有震撼力的,“我会留下诏书,让离亲王辅佐小皇子即位,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可能放你走。”   她有些犹豫,然而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夜宫昊忽然夺下了她手中的匕首,也不许她反抗,将她钳制在怀中。   “臣妾还是低估了皇上的本事呢!”林夕若低低的笑了,她抬起头是玉石俱焚的决绝,“可是皇上,若是这样臣妾宁愿一死!”   “你宁愿死也不愿跟着朕?”他明显愤怒,无意识之中又换回“朕”的自称,“那你就不为林家考虑吗?”   “可是陛下会放过他们吗?”林夕若抬起精致的脸蛋,悲戚的笑了,“皇上你可以囚禁臣妾,难道能阻止得了臣妾寻死吗?”   其实林夕若也是在赌,赌夜宫离会帮她护好林家,在说今天这番话之前,她不是没有打算过,可是她绝不会允许有人用她的家人来威胁她,她不是琉璃人,她只是林氏之女!   “林夕若,你不要逼朕!”夜宫昊的眸子里终于泛了红,他的手劲很大,捏的林夕若下巴生疼,可是她仍然是那么固执的望着他,未有丝毫动摇。   “那么曾永嘉呢?那个水玉的余孽!”夜宫昊终是放开了手,可是说出的话却让林夕若的心彻底的寒冷冰封,“若是你走了,我便将水玉的余孽一个不留,暴尸于城头之上!”   “他们在哪儿!”看着夜宫昊算计的笑容,林夕若无力的瘫软在软座上,“夜宫昊,算你狠,我不走就是……”   话语之间还颇有撒娇嗔怪的意味,好吧她真的不是吵架的料,更何况姑奶奶的,花叶熙已经死了,她如何能让夜宫昊将水玉皇室屠杀殆尽,怎么说也帮他留下一个血脉才是,该死的夜宫昊!末了她也不忘在心里暗自骂了夜宫昊一句。   “我要见他们!”不过要是夜宫昊认为林夕若就此会安分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更何况他也没这么认为,早早猜到了林夕若的心思,回答的干脆,“不行!”   “为什么,要是你骗我怎么办?”林夕若在心中暗自腹诽,她这次说的可是实话,要说小心眼么,好吧她承认有,不过也只是一丢丢啦。   “看一眼又不会把人救走的!”   “安分呆在这里,我回去处理政务了!”夜宫昊听她念念叨叨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只抛下一句冷冷的话匆匆就要走。   “那……要是后宫嫔妃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儿会处理好为夫相信若的。”本来还在宁玉宫门口,可是一瞬的工夫,夜宫昊又“飘”到了她面前,附在她的耳边道,“我信你。”   只这一句话便让林夕若眼眶有些发涩,可不过半会儿的功夫,又气恼起来,如何,如何又让他扰乱了自己本来坚定的心?   碧云先前就听见屋子里的争吵声,可碍着夜宫昊又不敢进去,如今看夜宫昊出了宁玉宫,这才踏进了内殿,却不料想刚进殿就遭到了“袭击”。   “娘娘——”碧云极其心疼的劝住她,不知是为了那些可怜的瓷器还是为林夕若担忧,“这些瓷器都是上好的,娘娘何必生气坏了身子?”   “再去内务府领便是!”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夜宫昊才能让林夕若不淡定,不过对于夜宫昊来讲也同样是如此。   “碧容——”林夕若想了想再度开口,“去内务府领些冰稠来,就说本宫的桌布旧了……还有江南进贡的蓝白瓷器……”   她如此这番说了一大堆,直叫祈巫和碧云听得目瞪口呆,这可都是最名贵的东西,她家娘娘何时变得这么奢侈了?   就在祈巫领了命要下去的时候,林夕若却又叫住了她,“对了,你找个时机把苏忠主找来。”   既然他让她留下来,她何不承了他的意,好好折腾一番?   “俪妃娘娘——”碧云将闲杂的人都屏退小声道,“小皇子还要用药吗?”   “没有必要了。”林夕若无力的挥了挥手,“用多了难免有伤害。”   她设了一场局,借小皇子假病想引出如妃,可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夜宫昊……林夕若看了看夜晟轩兀自叹气,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婴孩睡得正香,不为世事烦扰,可便是这样一个婴孩却也由不得自己,从一出生变成了皇家利用的工具,自然包括她。   “娘娘何须如此辛苦?”碧云声音低低的,然而抬头看见进来的苏忠主,弯膝行了礼。   苏忠主是夜宫昊身边的人,比碧云那高的可不是一个地位,可如今皇宫最得宠便是俪妃,苏忠主一向是个玲珑通透的人,在见过了林夕若后还是向碧云回了礼。   “今年各地献上的美人如何?”   苏忠主一向是自诩能看透别人心思的,而这宫中令他看不透的是少之又少,皇帝算一个,以前的皇后算一个,如今的俪妃……   不对,或许本就是一个人,苏忠主想到这儿忙忙收住了思绪,皇家的事哪是他能猜度的?只要皇上喜欢便好。   “献给皇上的美人自然是没得说的,不过也比不得娘娘国色天香,娘娘意思是……?”苏忠主比划了个“杀”的手势,却被林夕若阻止。   “皇帝子嗣单薄,挑上十个姿色上等的,今日给皇上送去。”   林夕若眼皮都不抬一下,似是专心摆弄手上的镯子,许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突兀,如同平地响雷。   “下去吧!”   然而此时苏忠主有再多的疑惑也不敢开口,领了命便下去了。   “皇上后宫本就佳丽三千,娘娘已是乏力,如何……?”等到苏忠主走后,祈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如何敢乏力啊!”林夕若唇角凝起笑意,却微微泛着苦,作为一个后宫嫔妃,她在前朝后宫已经够吸引人注意的了,皇帝如何能专宠,便也不过寻点法子来自保了,更何况这样还能让后宫那群虎视眈眈的妃子们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   不过林夕若再次忽略了夜宫昊的心理承受能力,譬如……现在?   “你做什么?”对于越走越近的夜宫昊,林夕若心里未免发慌,如花美人不宠幸,来这做什么?可是……话说回来,她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喜么……   “看来小若儿是太空闲了,都是为夫放纵,嗯?”夜宫昊虽然说着调笑的话,可是眸子里却充满了怒意,上次的安秀儿是这样,如今还要给他塞女人,自己的魅力难道已经低成这样了么!   第九十二章:终于妥协   窗外初升的太阳洒下一串串清辉,轻轻柔柔的拢这上好妆的林夕若,这本是极和谐的一副美人图。   可这美人着实怪了些,大早上起来,恨恨的剪着花草,好像是跟这花有什么仇一样,嘴里也不时嘟囔着什么。   所以说当夜宫昊把视线落在她如同嫩葱一般的手……上的剪刀上,忽然就不淡定了。   不知道夜宫昊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更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林夕若一向是个后知后觉的主,在感觉到自己身边越来越重的压抑气氛时,抬头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以至于……那把剪刀很成功的伤到了自己。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林夕若从柜中取出伤药,娴熟的就要上药,关键是夜宫昊倒是比林夕若这个当事人更紧张,夺了瓷瓶一声不响的帮她上好了药,然后……一言不发。   “让臣妾为皇上更衣吧!”林夕若敛眉,一副温顺的样子,仿若昨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跟朕在一起让你很难受么,嗯?”夜宫昊紧紧蹙眉,“你是寻死还是要出家?”   “皇上说笑了。”林夕若极别扭的躲过他炙热的目光,大早上好好的发什么疯,昨天哪件事不是他占便宜?如今怎么一副比她还委屈的样子!   “抬起头来!”其实夜宫昊也没有办法说清现在心里的感受,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所以在林夕若抬起头的刹那,又吻住了那殷红的唇瓣。   “唔……”林夕若瞳孔瞬间放大,却是狠狠地咬了下去,大早上起来就发情,后宫那么多女人还不够吗!   夜宫昊仿若不在意,嘴角点染的血迹衬得他愈发邪魅,“若儿,这一辈子你都是朕的!”   林夕若的心猛然就漏了一跳,又迅速的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泛红的脸,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一瞬间的动容。   如何,如何能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皇上该让臣妾见见那些人了。”林夕若又不动声色的抬起头,温柔而淡漠,那是夜宫昊让她留下的砝码,她怎么也得亲眼验证一下方能放心。   “朕不许。”夜宫昊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天知道他这般自负的人是有多么害怕失去她,是的,他不信,不信所有人,他害怕林夕若在见到曾永嘉之后会动摇留下的心思,也不许,不许任何一个男子接近她。   “臣妾一定要见。”林夕若二话不说,将那剪刀的刃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因为动作过大,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再次破裂,一丝血迹顺着她若凝脂的肌肤滑下。   “你为何总是拿自己来威胁朕!”夜宫昊几乎要抓狂了,红着眼道,“你的眼里永远都是别的男人吗!”   她不语,就这般的望着他,而夜宫昊心里也是慌得很。   两人对视许久之后他终于甩袖出去,冷冷留下一句,“酉时(即现在的下午五点到七点)在这里等朕!”   这次是例外,林夕若没有起身相送,她瘫软在菱花镜前,看着自己浓艳的妆容几乎作呕。   “娘娘——”碧云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的传来,“今日要用药吗?”   “下去吧!”在沉默半晌之后,林夕若终于开口。   “是。”碧云本该欣喜的,可是如今这现状她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自家娘娘怎么说都是琉璃的人,老爷也是宰相,嫁给皇上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也深知皇上和自家主子之间的嫌隙,更何况如今皇上已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娘娘此时要留下子嗣,到时候会不会反而是一种难舍的牵挂?   自碧云退下后,宫人们都很知趣的没一个人来打扰她,而她也是菱花镜前呆坐了一上午,脖子上的伤口更是无暇顾及,便由着它,可伤口却自然而然的凝了起来,不再流血。   这一天她都是心不在焉,午饭也没有用多少,想了许久之后俶尔才发现天色已暗,夜宫昊遣来的轿子已经在宫门口等她。   夜宫昊早在轿子里等着她,虽说天色已暗,可他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憔悴,不由得怒从心起,“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臣妾知错。”林夕若上了轿子便和夜宫昊自动的保持了一定距离,可还是重蹈覆辙被他拽到怀里。   “皇上……”林夕若心里还是忍不住慌乱,看着如今和他的亲密举动,再瞧瞧刚才宫人虽然俯首却不住细语的样子,莫名的忧伤了,明日宫中又该躁动了。   夜宫昊却不理她,伤药他一向是随身带的,细细的抹匀了她已有些溃烂的伤口,然后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消失一般。   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林夕若偷偷挑了车帘,那侍卫竟是问也没问便放了行。   又约莫半个时辰轿子的颠簸,总算是到了她想到的地方。   那是一个寻常的宅子,在琉璃国处处可见,只是在这么幽静的树林里显得有些诡异。   “主子,主母——”男子好像是从天而降,恭敬地对着夜宫昊和林夕若行了礼。   夜宫昊没有理睬,牵着林夕若的手走进了宅子,刚一进入,门就忽然关闭,林夕若吓了一跳,而那男子却没有跟进来。   “走吧!”夜宫昊只道寻常,掌心的温度令林夕若安心不少。   走过几道弯折的小路,又循着阶梯下了几层,在看到眼前情景之后林夕若暗暗吃了一惊。   在这么一个宅子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多房间,想必是夜宫昊用来关押重要犯人的,林夕若想到这里怒气又上来了,居然给她来这一手,像迷宫一样的暗牢,就算她能进得来,也不能找到啊!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夜宫昊很是优雅的打了个响指,成功地唤回了她游走的意识。   林夕若这才意识到眼前这条很长的小道还没有走完,又乖乖的跟了上去。   “夜宫昊,我等势必做了鬼也要向你索命!”   “你这个魔头,能坐久多长皇位?做出屠城那般的恶径,天下必反!天下必反!”   ……   “这里便是水玉的皇室子弟了。”夜宫昊对于那些辱骂的话仿若未闻,只是搂着林夕若轻声道,“我许你放走一个人,你会放谁?”   “当真?”林夕若暗喜,却轻蔑的的抬了眉,缓缓对着那些人道,“你们谁想活命?”   此言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刚开始还嘀咕几句,后来几乎都变成了讨命的话语。   “娘娘饶命,都是我等不识贵人!”   “是啊,娘娘行行好,放我走吧!”   “不对,你一向恶事做尽,该是娘娘饶了我!”   ……   不得不说水玉这帮子人只要听到关乎于命的话题,立刻变得谄媚起来,丝毫不察觉他们前半生皆是食的水玉俸禄,也不知若是花叶熙尚在,会是什么想法。   林夕若勾起嘲讽的笑,视线并没有落到那些人身上,挣脱了夜宫昊,慢慢走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个人身边,轻声道,“你……想活下去吗?”   第九十三章:暗牢劫狱   “妖妃!我等皇室子弟,岂能折辱在你一个女子手中!”男子冷哼一声,刚才喧嚣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都是惭疚的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你都是阶下之囚了,嘴倒是硬得很。”林夕若先前看他样貌熟悉,如今听他开口说话,这才悠悠想起她曾在花叶熙身边见过这人,是逍遥王。   逍遥王是花叶熙的皇叔,帮助水玉的老皇帝夺了皇位,可是却遭到猜忌,便得了这么个悠闲的王位,直到花叶熙即了位,这个名不经传的逍遥王才显现出他的才能。   林夕若迅速的在脑海里将自己知道的过了一遍,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眉目回转,俶尔指着他开口道:“便放了他吧!”   顿时底下又嘈杂成了一片。   “逍遥王原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原是早就和琉璃的人通了关系……”   “真是好大的本事,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你们可别议论,人家毕竟是本事,这时候能保命就是好的!”   听着这些碎碎语,逍遥王顿时沉了脸色,怒向林夕若道,“本王生是水玉之人,死是水玉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怎生是弃国求荣之人!”   “看样子可是没人领你的情。”夜宫昊瞧瞧这逍遥王,眸露欣赏之意。   “若是这么死了,不是太可惜吗?”林夕若慢慢低下身子,只悄悄说了一语,“要是活着,他日东山再起都还有机会,可你确定你就要这么死了吗?”   寻常人听不见,夜宫昊自小习武,自然是收入耳中,脸色忽然就暗了,如今虽知是放虎归山,可是为着她开心他宁愿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更何况一个逍遥王,他从不放在眼中。   逍遥王不再言语,林夕若满意得笑着,回到了夜宫昊身边,这才注意到他脸上不善的神色,心知该是被他听到了,也不多加言语,巧笑道,“皇上一国之君,该不会骗臣妾吧?”   “自然。”夜宫昊只一个眼神手下的人便立刻会意,除却放走逍遥王,其他的皇室子弟都无一例外的押回了各自的房间,然而等着他们的结局自然是不用说的。   等办完这一切,夜宫昊慵懒的望着她道,“若儿可是满意了?”   “皇上可是说让臣妾见一个人的。”   “这个不行!”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如何能让她和那个危险的人呆在一起?   “皇上还怕什么?”林夕若巧笑嫣然,捂面笑道,“莫不是皇上不相信自己的魅力?”   她故意将“魅力”这两个字咬得很重,而夜宫昊虽然知道她在使激将法,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诚然,他还能比不过一个手下败将吗?   “带上来!”   人已至面前,林夕若心中却开始犹豫,手心都紧张的沁出了汗,那是她在水玉最后熟悉的一个人,他本来可以杀了她,可是他却救了她一命,而她却害得他国家灭亡,间接地害死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想起那日在巫族古庙的幻境中,那个素时固执坚强的男子却害怕得发颤,她怯怯地低下头,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却还是坚定了决心抬起头来。   电光火石只见两人的目光对峙,曾永嘉望着她的目光复杂极了,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初便该杀了你!”   “没有一个人会像皇上一般爱你,可你却一手葬送了水玉!”   夜宫昊眉头微皱,曾永嘉便没了言语,原是哑穴被人点住了。   “如今她是朕的。”夜宫昊极其霸道的在林夕若的额上印下一吻,嚣张的看了过去。   或许林夕若看不懂,可是夜宫昊却是知晓曾永嘉明显是喜欢着她的,他不喜欢曾永嘉瞧着林夕若的样子,若不是碍着她,他还真想把那双眼剜下来。   正林夕若似要开口的时候,耳边的厮杀之声却由隐而显,便有人慌张的来报,道:“主子,属下们正要放逍遥王出去,却不想逍遥王撂倒了几个守卫,还……还将那群水玉余孽尽数放了出去。”   “荒谬!便制服不了一个贼子吗?”   “属下本是要拿住他的,却不想还有帮凶。”那人迟疑的抬了头道,“属下也不知那逍遥王是何时与外人勾结,可是今日除了皇上还有娘娘便再没其他人来过了。”   “若儿,你怎么看?”夜宫昊转刻问了林夕若,可话语中明显透着不信。   “皇上觉得呢?”林夕若反问道,“这一日臣妾可都是随着皇上的。”   “追杀,一个不留。”夜宫昊开了口,却是毫不留情的杀戮。   “是。”那人领命下去,却不想刚起身便被人一刀毙命。   “走!”黑衣人麻利地解了曾永嘉身上的锁扣,拉着他便要走。   “真当这里是摆设吗?”林夕若看不清夜宫昊是何时动的手,只觉眼前银光闪过,大量的箭翎便从壁灯上射了出来。   黑衣人也是个武功高的,没多久又冒了些同伙前来协助,而随着“刺客”的转移,守卫也追着来到,顿时场上乱成一片。   夜宫昊本是可以坐着看戏的,但偏偏不是个安稳的主,双方交手都有伤亡,空气里的血腥味在这么点小的地方弥漫,林夕若只觉得恶心,而夜宫昊眸子却泛了兴起的红色。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夜宫昊手下培养的都是大笔精英,当然如若不是这一回,她也决不知道夜宫昊还有这么多暗着的手笔。   林夕若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看着曾永嘉那边的力不从心,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容,随即便是一把利刃插在了自己的心尖上。   大片的红色染红了夜宫昊的眼眸,凌厉的掌风下倒了不少人,不过……还有些许是自己人……   有人愣住,看着匆匆溃逃的曾永嘉一党也没有去拦截,好半会儿夜宫昊的情绪好了些,当然林夕若的伤势还没解决,情绪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主子,人,还要追了吗?”   “叫离亲王进宫来!”夜宫昊虽是习武之人,懂些自救的法子,可随着刀刃的深出,大量的鲜血再次涌出来,尚在昏迷之中的林夕若疼痛的支吾了一声,顿时夜宫昊汗如雨下。   夜宫离闻讯匆匆赶来时,已经是子时(即今天的23点到1点),而等忙活完林夕若的事情后,已经是丑时了。   “她现在如何?”夜宫昊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离林夕若,目光里满是愧疚,他不该疏忽了她的,以至于她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差点就伤了心脉,皇上这段日子还是不要让她劳神劳心才好。”   “朕定要好好处置那群逆贼!”夜宫昊言语的时候眸中冒出怒火,下了旨意,“这件事便由皇弟着手办吧!”   “臣弟遵命。”夜宫离微微扯了唇角,有点不可置否,神思忽然飘渺起来,如果……如果皇兄知道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如今这般把事情交给他做呢?   第九十四章:邪魔初成   “如妃娘娘近来可好?”   自从钱如那日黔驴技穷之后,在烟霞宫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日日都是残饭冷羹,宫中的嬷嬷太监个个见高踩低,日子如何便能够想到。   而这些日子钱如的高傲也慢慢收了起来,现在就算为了吃食去求一个嬷嬷,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日三餐她都要忧心,纵然恨林夕若到骨子里,可是还有什么心思去对付人家呢?   本来就是不甘心,听到熟悉的声音,钱如那颗静不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   “看样子娘娘的处境不是很好。”夜羽仙出关已有好几日,诚然他这些天也看了不少笑话,昔日他和钱如是权宜之下结盟,钱如是大小姐脾气,而且夜羽仙那时没有成型,万事仰仗着她,忍了她许久,终究是个小心眼的人,看到她现在这样子觉得解气不少。   钱如仿若未闻,视线落在夜羽仙手背上的图腾,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居然和魔王签署了契约灵魂,那可是重罪。”   “那又如何?只要能报仇一切我都在所不惜。”夜羽仙明显陷入疯狂,可是窗外的零丁作响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娘娘救我,奴婢只是路过,对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什么也没有看见……”陌紫浑身战栗,只是朝着钱如不停地磕着头,似乎是希望钱如能够救她。   钱如似是有些动容,无论怎么说,陌紫不仅从小服侍着她,而且无论她盛衰,都尽心跟着自己,想到此她便开了口,“陌紫是我的近侍,你便不要计较了。”   夜羽仙眸中暗紫色的光微现,没有理睬钱如,向着陌紫纤嫩的脖子便咬了上去。   “啊——”   “你入魔了。”随着一声惨叫,陌紫已经是倒在地上无了声息,而且容颜迅速的衰败下去,钱如纵使手段毒辣,可那些事从来都不是亲自所为,如今见到这般场面,再看着他身上愈发浓厚的黑色烟雾,竟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而夜羽仙舔干唇间的血迹,尚且还在回味,只是轻蔑的瞥了她一眼道:“你这等资质我尚且不放在眼里,我的目标,是梦若。”   “你有什么办法接近她?”钱如心里气恼的很,却是知道如今夜羽仙是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人,受了这么多的苦,一时的低声下气便也罢了。   夜羽仙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的隐去了身形。   “爹爹?”钱如皱眉,不知道钱多这个时候来是为何。   “女儿救我!”钱多一进殿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女儿落魄,承不得爹爹如此厚望。”她闻言冷笑,原来是有事才来找自己。   钱如对自己这个凡间的爹爹是没什么感情的,从小他就不管自己,娶了几房姨太作乐,若不是自己早早筹谋,怕如今已是被抛尸荒野了。   “娘娘帮得。”钱多也不管钱如愿不愿,一股脑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此事当真?”钱如面色有些慌乱,好些时刻才定住心神,“爹爹如何这般糊涂,居然在两国之战时趁机捞好处,那是能捞好处的时候吗?”   “娘娘责罚的是,可是老臣与娘娘是一家子人,娘娘若是不帮老臣,怕是也会连累娘娘啊!”钱多此时也是后怕的很,他本来胆小怕死,可是偏偏那水玉的使臣予了他大箱黄金,他这才冒了险,送出消息,并且在朝中周旋。   可谁承想,那个老不死的林宰相硬是和他作对,揪着事情不放,如今还把着证据,他脑子又不灵光,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进宫来求求女儿,要知道这进宫还花了他不少银子,现在想想就是心疼。   “你威胁本宫?”钱如轻笑,慢慢走到钱多身边道,“父亲,若是你死了,不也就没有这回是了吗?”   “你!”钱多震惊的好久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颤巍巍的道,“这可是在皇宫!”   “本宫虽然被夺了封号,可是还能住在这四妃之首的宫殿里,父亲以为本宫便处置不得一个奴才吗?”   钱多这才意识到自己此番进宫极为隐秘,只穿着寻常下人的服装,若是钱如狗急跳墙之际杀了自己,那还真是没几个人会在意自己死活的。   钱如却轻轻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有点令人头皮发麻,“女儿自然不会不管爹爹死活,对吧?”   “对对。”钱多现在已经是只有答应的工夫了,如今这张狠毒的脸与他记忆中害羞的小女孩实在是重叠不起来。   “父亲有什么把柄在丞相手里?”钱如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纵然是她的亲身父亲,她如此尽心其实也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一些来往的文书。”钱多看女儿这模样似是有了办法,可过会儿时候又丧气的低下头去,“罢了,也迟了,那些珠宝的藏身之所已经被林雨明知道,怕是他今晚便会谒见皇上……”   “本宫知道了。”钱如一抹得意的笑浮现在眼底,挥了挥手颇为嫌弃的道:“你速速回去,本宫自有办法,只是你若是被人看见,那可就糟了。”   “老臣遵命。”钱多心底是对钱如的话不以为然的,可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且将所有都押在女儿身上,试上一试了。   他正欲离开却又被钱如叫住,“父亲可记住,待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要轻举妄动,言多必失的道理,父亲想必明白。”   “是。”   钱多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夜羽仙显了身影,他抱着双臂,轻蔑的道,“这样蠢笨的人类,娘娘该如何救他?”   “还仰仗仙人。”钱如说得恭敬,却句句击中要脉,“刚刚你也尽数听见了,若是他出了事,我也要受到牵连,再说林宰相是林夕若的父亲,更加可恨,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一重身份,才被封了皇后,我如今便要她家破人亡!”   “哦?”只要是关于林夕若的,夜羽仙都会有兴趣,对林夕若的憎恨,他不比钱如少,更何况她可是唯一的死门……   “你打算怎么办?”夜羽仙这次是难得的直截了当。   “娘娘静候佳音便是。”便见钱如凑上去小声的如此说了一般,夜羽仙脸上慢慢敛去笑容,留下一句后就隐去了身形。   第九十五章:朝堂阴谋   “什么时刻了?怎么还没来人?”钱多自从宫中回来以后便不停地在门口张望着,可过了好几个时辰,也没半点人影。   该不会是她已经放弃了吧?钱多心里暗自猜度着,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伶仃的火光在远处若隐若现,他心里一喜,迎了上去。   “老臣拜见皇上——”走近了些,钱多才意识到,来的是大批御林军。   “怎么御史早早便得了朕要来的消息吗?”夜宫昊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话语之中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皇上休要与这等逆臣多言,有无没有一搜便知!”没等钱多开口,随着夜宫昊的林宰相便开了口。   夜宫昊没答话,迈开步子进了御史府。   “钱爱卿这府邸可是金碧辉煌。”夜宫昊看似在逗笑,然而每一句话都让钱多紧张到极点,“看样子朕的皇宫也要逊色不少呢!”   “这宅子原先是一位落魄大官的,后来微臣便用极其便宜的价格买了下来。”钱多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皇上请用茶。”钱多屏退了下人,自己奉了茶上去。   “还有宰相呢?”夜宫昊吩咐禁卫军下去搜查后,吹了吹茶水,笑的意味深长。   “翠儿,上茶。”钱多是绝不可能亲自给林宰相奉茶的,然而皇上在这儿,还是命下人端了茶水上来,要知道他可真想把茶水泼到林宰相脸上!   “怎么,御史看样子很心急?”夜宫昊自然是没有错过钱多脸上无意之中流露出的着急,捏着茶盏的手也微微用了一分力,不料想他纵容他这么多年,居然胆子已经这么大了?   钱多不是为官的料,这他知道,往年他不过碍着钱如的情分,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一步一步铲除了钱多的党羽,且夺了他的权利,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   罢了,若是林宰相上奏属实,那么这一次便是诛灭九族的罪!   夜宫昊碎碎念着钱如二字,嘴角勾起冷笑,她倒是和她爹爹极像!   “老臣惶恐。”   “怕是心里有鬼吧?”林宰相素时为人正直,眼里见不得官场那些腌臜事,便开口讽刺道。   “也不知道是谁使得计!”钱多说得阴阳怪气。   两人本是要掐架的情势,可碍着夜宫昊也并没有多大动作。   ※※※   “皇上,属下们已按宰相大人的吩咐彻彻底底搜了一遍,可是并没有找到。”许久之后,才听得禁卫首领上来禀报。   “那销金窟呢?”林宰相面露奇怪之色,又急急追问道。   “那里……也没有宰相大人所说的黄金亿两,只有……”李昕泽似乎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只有一些青楼里出来的歌姬。”   “老臣知罪……”钱多一闻这言乐了,伏在地上请罪道,“老臣不该在风月场所寻欢作乐,丢了朝廷的脸面,还望皇上恕罪!”   朝中之人谁不知道钱多除了爱钱还好色?况且青楼里的清倌被大官赎回去在琉璃皇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夜宫昊也是愣住了,他细细打量了禁军统领好几遍,终于才又开口道,“林宰相,以后你不可再随便听信小人之言,还不快向钱爱卿道歉?”   很明显夜宫昊是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便只见林宰相别扭的“道歉”之后,钱多脸上那得意之色。   “皇上,皇上为微臣做主!”可接下来钱多的动作便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他忽然就跪倒在地上,誓要讨个公道不罢休。   “既然是个误会,爱卿又何必较真?”   “皇上,老臣并不是为此嫉恨,而是因为,因为叛国之人另有其人!”此时钱多面对夜宫昊眸子里并无惧怕,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道,“那叛国之人便是宰相大人!”   “你说我?笑话!”林雨明袖子一扫,只以为是无稽之谈。   “老臣不敢欺骗皇上,此事臣也有过错。”   “哦?”   “微臣没有将宰相叛国之事及时上报,本是念着水玉已灭,宰相大人怎么说也是两朝功臣,臣本不想纠结此事,可是宰相大人得知,便要这样诬陷臣!”钱多说得义愤填膺,却全然不想自己的话中有着一个极大的漏洞,而林宰相和夜宫昊竟是当时也没有察觉。   “宰相大人之前便找到微臣,希望微臣能够将那些‘证据’交给他,可是微臣并没有答应,他便要假造文书且弄一个‘销金窟’来拉臣下水!”   “简直是无稽之谈!”林宰相对钱多所说子虚乌有之事并不为惧,只是听得别人辱没自己声誉,怕夜宫昊多起疑心,忙起身上禀,“老臣绝无背叛陛下之事,还望陛下明鉴!”   “爱卿是两朝功臣。”夜宫昊含笑看着他,只是那笑微微有点冷,俶尔视线落到钱多那里,便是刺骨的寒意了,“御史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微臣无话可说,只是可怜臣一片赤胆忠心。”钱多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跪在地上上报道,“皇上既然搜了臣的宅子,也该一搜宰相府邸以证清白!”   “要知道,床榻之贼难防啊!”   这最后一句钱多说得有些玄乎,话里不知指的是谁。   夜宫昊略有奇怪的瞧了他一眼,总觉着钱多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然而他最后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击垮自己心底的防线,眼帘微垂,又下了命令,“摆驾宰相府!”   林宰相在夜宫昊起身离开时也随了上去,瞧着一边不动声色的钱多,这才意识到,所有的一切已经脱离了他的预算。   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慌,随即又迈开了大步,他没做亏心之事,何需惧怕一介小人!   ※※※   酒……哦,不,是茶过三巡,夜宫昊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还记挂着宫中未醒的佳人,如若不是疑心当日水玉来势之猛,他才不会在这儿耗这么长时间!   不过好在搜查许久的禁卫军总算有了些进展,便见随着禁卫首领的上来,后面还跟着几抬华丽的箱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这是在宰相书房里发现的。”禁卫首领恭敬地递了东西上去,又道,“这也是在宰相暗格里藏着的文书。”   不料夜宫昊视线只匆匆扫过去,便突然发了怒,奖文书摔在了地上。   林宰相疑惑,慢步捡起了文书,却也是面色惶恐,本生是钱多通敌的罪证,却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他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想到自己是被狠狠算计了一把。只是其中缘由,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林宰相想了想却又什么也没说,夜宫昊以为他默认,恍惚中居然看到与林夕若如出一辙的自傲。   “宰相还有什么话要说?”夜宫昊怒视着他,面色青黑的可怕,如何也不能想到半夜被打扰,居然是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   “老臣被人算计,无话可说。承蒙皇上前些日信任,却又不想再次遭到奸人陷害。”林宰相对着夜宫昊深深的一拜,怎么看都不像是通敌大恶之人,“还望皇上能够宽恕宰相府一干人等。”   第九十六章:再起争执   林夕若努力的尝试睁开眼,可眼前还是一片朦胧,耳边的声音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碧云,碧云,不好了——”祈巫喘着粗气,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别吵着娘娘。”碧云将她拉到一边,拍着她的背慢慢给她顺气,“慢些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宰相大人入狱了!”祈巫的声音不大,却正好传入林夕若的耳中,但林夕若并没有清醒过来,其次她也想继续听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皇上又是为了什么?”   “是昨晚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据说当时跟着的人都死了,是被皇上杀的,宰相大人入狱的消息我也是听她们说得。”祈巫摇摇头,一脸不知所措,“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可怎么办?她现在又不好出面处理,毕竟皇上……”   “皇上已经知道了。”祈巫当日不在宁玉宫内,不知道情形,而碧云虽说没有眼见,却一字不漏的都听了下来,她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家娘娘这一回能否有惊无险的渡过,“皇上是个多么聪明的人,甚至在我们先前便知道了,只是娘娘自小与宰相大人感情深,我怕她又和皇上闹起来。”   “你可记住了,不许在娘娘面前提起此事。”碧云想了半晌终于再次开口道,“也不许那些个宫女太监在娘娘面前嚼舌根。”   “那宰相大人呢?若是真是宰相大人有个万一……”祈巫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多么的不吉利,连“呸”了三声,“我不该说这些的,可是若是瞒不住娘娘,怕是后果会更严重。”   “宰相大人好歹是两朝功臣,没什么缘由皇上不会抓他,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碧云不知道是在安慰祈巫还是安慰自己,道:“皇上对娘娘还是上心的,宰相大人……应该不会有事的,就像上次那样,对吗?”   祈巫不是之前跟着林夕若的,自然也不知道林宰相之前被那个远房表弟连累的事,碧云心里隐隐不安,总是感觉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翻过。   然而床上的林夕若却听不下去了,她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个可怕的梦境,那个在巫族古庙里血色的梦境……   “不!”然而她终于清醒,却是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在了地上。   “娘娘!”碧云连忙到她身边,手却被她紧紧抓住。   “宰相大人……怎么了?”林夕若细细的喘着气,视线紧紧的落在碧云身上。   她不像上次那样,表现的那么明显,脸色除了苍白,没有其他的表情,可是谁又知道她的心里是多么恐惧呢?   正在说话间,夜宫昊便踏了进来,几步走到她身前,望着她嘴角的血迹,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本是想发怒,可想到林夕若素来舍不得碧云和祈巫,便只得扶住她的身子,渡了几许内力给她,柔声道,“究竟是谁惹了你生气?”   话语中冷然透着一股戾气。   “臣妾见过皇上。”林夕若在床上微微行了礼便被夜宫昊按下,他想到在门外听到的那些话,再度皱了眉,将碧云和祈巫遣了下去。   “臣妾听闻宰相被皇上关了,就连宰相府也被封了,皇上可否告诉臣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夕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话语到了最后已经变成质问,“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动宰相府吗?”   “我是逼不得已。”夜宫昊的声音很低,只怕是她会怒极攻心,他现在真是怕极了失去她。   “究竟是为了什么?”林夕若倒也很是“听话”,只是一句都不肯停歇。   “你还记得当日水玉来势汹汹,一连破三关吗?”夜宫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慢慢牵引她的神思,看见她不好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   “没事。”林夕若神色黯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三关皆是地形险峻,水玉那么快便将三关擒拿囊中,这不是很可疑吗?”夜宫昊想了想还是尽数道出,“本来宰相是上奏说钱多与敌国通信,做了不少手脚,可等我派了御林军搜府时却并没有找到,反而是在宰相府里搜到了文书……”   他顿了顿,看着她道,“你觉得呢?”   “钱多?”林夕若念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脑中灵光闪现,却笑了出来,“皇上,究竟是御史从中捣鬼,还是皇上算计好的?”   夜宫昊闻言却猛然站起,好些时候压下心中的怒火,才闷声道,“你先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走,而林夕若却始终没有挽留,终是在宫殿门口,夜宫昊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信我。”   林夕若有半刻失神,却俶尔笑的更大声,碧云颤颤巍巍的走到她跟前,还没开口,便见林夕若一口鲜血吐出来,再次昏厥。   “娘娘!娘娘!”   顿时宁玉宫里一片混乱。   ※※※   “皇上,宁玉宫来人了。”苏忠主看着夜宫昊自回来后便不善的脸色,小心地通报上去。   “不见!”夜宫昊一想起林夕若便气上心头,他已经如此小心翼翼的去喜欢她,为什么,为什么她始终不相信?作为皇上他有许多无奈,每天要提防那么多明枪暗箭,却为何连枕边人都不愿意相信他!   “可是……”苏忠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夜宫昊的怒吼声打断,“朕谁也不见,全部给朕滚出去!”   “是。”苏忠主不敢抬头,唯唯诺诺的出了御书房。   “苏公公,怎么样了?”苏忠主一出来,祈巫便着急的上去询问。   “皇上他……他不见。”苏忠主看着祈巫失望的神色还想要说什么,不料祈巫不知是想到什么,又忽然急匆匆的离开。   ※※※   “太后娘娘,奴婢求你,救救俪妃娘娘!”祈巫只听碧云曾提到过林太后,如今也是没了法子,来着安寿宫找林太后。   而林太后听完了祈巫的几言概括,却沉默,好半会儿才开口道,“既然太医都被秀妃叫去了,你便去求秀妃吧!哀家老了,不想再管这宫中琐事了。”   “太后娘娘……”祈巫惊诧的睁大眼睛,不知道为何娘娘的姑姑居然会这么狠心,她咬咬牙,想要把俪妃就是林夕若的事情说出来,可想到娘娘吩咐自己的话,又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碧容姑娘,走吧!”林太后身边的浮萍见林太后发了话,毫不留情的将祈巫赶出了安寿宫。   祈巫看着安寿宫的大门渐渐关闭,心中的绝望也愈来愈大,想了想又失落的回了宁玉宫。   “碧云,对不起,我……”祈巫踏进宁玉宫便见着四下忙活的碧云,心里更加不安。   “还不快过来帮忙!”碧云没听清祈巫说了什么,眉眼却见喜色,“可多亏你叫来了离亲王,否则娘娘该怎么办?”   第九十七章:后宫风云   “啊?”祈巫看着碧云憋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我没有去找离王爷啊!”   “可是离王爷说是宁玉宫的人找他来的啊!”碧云不由得紧张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有些停顿,“不会是中了别人的计吧?”   “我就说,一定是秀妃捣鬼,不仅太医被叫走,皇上也不见!”祈巫愤愤的说着,可这话明显是没清楚碧云说得什么意思。   “算了,能救娘娘就是好的。”碧云俶尔却又放下所有担心,“你刚刚在宫中几番奔波,怕是宫中上下都知道了消息,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等到碧云和祈巫说了几语进去时,夜宫离正在给林夕若扎针。   门外暗淡的阳光柔和的笼着夜宫离的侧面,与夜宫昊一般与生俱来的好容貌,可眸中却温情无限。   “若是当时皇上没有把离亲王的太子之位废掉,或许就不是今天这样了。”碧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和祈巫在远处望着,忽然对着夜宫离叹了口气。   其实入宫后林夕若和夜宫离的接触并不是很多,但这也并不代表碧云不知道夜宫离对自家娘娘的许多关心。   “啊?”相比较碧云而言,祈巫对于林夕若以及琉璃国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她也注意到了夜宫离对着林夕若独有的眼神,她认得,昔日她这样炙热的目光也落在巫司长老身上,那个舍去了眼睛救她的男子。   “当日先皇是下令,无论离亲王还是现在的皇上即位,都要立小姐为后,离亲王又是太后的皇子,也或许今天小姐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碧云自顾自的说着,而祈巫却在想自己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边的夜宫离的医治也告了一段落。   “离王爷。”碧云和祈巫意识到夜宫离的走近,慌忙的行了礼。   “娘娘怎么样了?”碧云看了看仍旧毫无声息的林夕若,问道。   “她和皇兄吵架了?”夜宫离有些忧心的道,“她还是这般脾性,如何能够在后宫中活下去?”   “还是宰相大人的事情,要不然娘娘情绪也不会这么激动。”碧云看着夜宫离,心里忍不住直叹,同时先皇的儿子,为什么性格差异就这么大呢?   “等娘娘醒来,还希望离亲王多劝劝娘娘。”碧云说完拉着祈巫便匆匆的告退了。   “夕若。”夜宫离没有推辞,慢慢的坐到林夕若的床边,凝望着她瘦削的脸,轻轻地唤出声,眉底是化开来的温柔。   林夕若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暗,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而回忆起昏迷前的事也只是令她心烦。   好在一盏茶水及时的送到她嘴边,她微抿红唇,抬头却映入那人的眸子,不是碧云,不是祈巫。   “离王爷。”林夕若在明白事态之后,静静的倚在榻上,听夜宫离费着工夫劝慰她。   “权衡利弊我自然明白,可是那毕竟是我的母族。”然而林夕若听到后面,却没办法再继续保持沉默,“你要我装作和丞相府毫无关系,这怎么可能!”   “可是娘娘若是插手又能如何?”夜宫离只轻轻一句话便让林夕若意识到她的能力是多么渺小,再没了言语。   “娘娘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夜宫离想了想还是说出来,虽然在这个时候对于林夕若来说有了孩子只是更让她心烦,可是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了多久,更何况孩子对于林夕若而言,也是一张保命符。   ※※※   “皇上,秀妃娘娘已经遣人请皇上过去好些次了。”   太阳落山之后,黑夜就弥漫开来,苏忠主看自己主子这一天都黑着脸的模样,再次感叹这年头饭碗可不是好端的。   “今晚朕不去秀妃那儿了。”夜宫昊这一天都是烦心的很,即使繁忙的政务也没有办法让他挥去脑海中那个永远和他对着干的女子的身影。   “摆驾宁玉宫!”   说到底犟到最后,还是夜宫昊先服输了。苏忠主闷声跟在夜宫昊身后,作为夜宫昊身边的老人,不用想都能琢磨出夜宫昊如此反常是为了什么事情,不过这俪妃……他叹了口气,可真是皇上的一个大劫难啊!只是他心里……为什么总有一丝不安呢?   然而到了宁玉宫,方才证实了苏忠主这种预感还是很灵的,听着主子的怒吼,他不由躲到了一边,他一向是个识趣的人,主子和俪妃的事他还是不要搅和的好。   “离亲王怎么在宁玉宫中?”夜宫昊进来看到的便是夜宫离拉着林夕若手的“和谐画面”,如今看着林夕若的淡定依旧,心里忍不住醋意翻滚。   “皇兄——”夜宫离起身,似是要解释,却被林夕若拉住。   “臣妾见过皇上。”林夕若先是行了礼,言语微有挑衅,“便是皇上看到的那样,如何?”   “你!”夜宫昊气极,虽然知道她心里有气,是故意气自己,可还是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而林夕若手腕生疼,却愣是一声不吭,傲气的看着他。   “皇兄,皇嫂她已经——”夜宫离似是想要将林夕若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却被林夕若狠狠一瞪。   夜宫昊和林夕若几乎是同时怒道,“没你的事!”   “臣弟告退。”夜宫离沉默了半晌,也许是意识到夜宫昊和林夕若这样的导火线是什么,知道自己在这儿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只能越添越乱,便识趣的离开了。   “松手,你弄疼我了。”林夕若嗔痛,眼角瞄到一边的锦盒,心中一惊,却用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枕边的锦盒往里推了推。   夜宫昊瞅着她被自己弄红的手腕,不由得心软,可是视线却锁在了被林夕若推到里去的那个东西上。   “那是什么?”夜宫昊瞧着林夕若神色紧张,愈发觉得有猫腻,而她也愈发紧张起来,硬是没让他夺过去。   “拿过来。”夜宫昊神色冷峻,见她还是不肯放手,右手微动,那锦盒便落在他手里。   而林夕若却只能甘着急,错手之下居然将锦盒打翻。   “咚——咚——”便只听得清脆两声,一枚龙形玉佩和凤形后玺便滚落出来。   瞧着夜宫昊青黑的脸色,林夕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第九十八章:帝王薄情   夜宫昊弯下身子,捡起了那枚凤玺,视线却落在那枚玉佩上。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余光里打量着林夕若,却发现她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终是忍不住将凤玺砸出宫殿,“朕愿意去相信你,可你给朕的就是这些吗!”   她不语,其实真正的情况是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水玉的凤玺是花叶熙给她的,也许在这个时候真的会造成很大误会,难道能把别人的东西给扔了吗?   “那是父皇的兵符。”夜宫昊在提起老皇上的时候,目光复杂。   “那是先皇给我的。”林夕若这时却紧张起来,伸手去夺,她不怕夜宫昊误会自己,反正早就误会了不是吗?可是她不想让夜宫昊在这个时候对夜宫离动手。   “先皇给你?”夜宫昊玩笑的将玉佩反转,玉佩背面是一个“离”字,他阴冷的目光落到林夕若身上,“你还想骗朕到什么时候!”   他忽然大笑,那是一个帝王流露出最绝望的脆弱,“就算如此,父皇你属意的还是夜宫离,就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可为什么又会有儿臣,为什么在将皇位传给儿臣之后又将兵符给了夜宫离?!”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知为何林夕若忽然很难过,抓住他的手想要解释些什么,比如说先皇还是爱他的,比如说……   可是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被夜宫昊甩出了好远。   林夕若嗔痛一声,唇角有温热的液体,更让她心慌的是腹部的疼痛,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人的慌忙,可是随后冰冷的言语才令她明白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再次令她坠入地狱。   “俪妃不守妇道,着日起打入冷宫!”夜宫昊眉眼冷峻,没有再看林夕若一眼,大步出了宁玉宫。   “娘娘——”苏忠主却并没有跟着夜宫昊离去,他清楚的知道皇上这个时候不需要人跟着,他望着林夕若的眼里有一丝怜悯,却不得不完成主子的吩咐,轻声道,“还请娘娘移驾——”   “滚开!”祈巫一向性急,要不是刚刚碧云拉着她,她早就要进来了,匆匆到林夕若面前,却见到主子眼眸里的绝望。   “苏公公。”碧云歉意的行了礼,也是慌忙的到了林夕若身边。   “别为难别人了。”林夕若的声音极其飘渺,她累极了,累的很想睡。   “我们走吧!还请公公带路。”林夕若颔首,没有多余力气,看样子是不想带任何东西,她烦心的很,只想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筹划筹划未来。   “碧云姑娘,还是帮俪妃娘娘收拾些东西吧!到了冷宫,难免要打点人的。”苏忠主看林夕若面如死灰,不由得叹气,俪妃虽说跟皇上吵架,可分明也不是不在乎皇上的,只是……主子之间的事谁能够猜得透呢?   “多谢公公提醒。”碧云听话的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收拾了好几个包裹,她看着林夕若却还有几分迟疑道,“那……那小皇子呢?”   许是碧云和祈巫还有苏忠主看错了,林夕若眼里居然闪过嘲弄的笑,道,“皇子?本就不是本宫亲生的,更何况本宫这种养母只会给他蒙羞,莫非是忘了,皇子尚在哺乳期的时候,母亲被打入冷宫便是要再记到别人名下吗?”   “是。”碧云不敢多说话,她看着林夕若身下渗出的血迹,知道娘娘是想到了什么,只是看着熟睡的夜晟轩似乎是没受到什么影响时,轻轻地叹了气,这样的一个皇子,才出生便要几番“换母”。   苏忠主引着林夕若到了冷宫之后,也没逗留,行了一礼之后,又匆匆回了自家主子那里。   林夕若看着还算整洁的屋子,忽然笑了,眸子里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平静,“原是帝王家最薄情。”   “娘娘。”碧云知道主子心里难过,又看着她失神的样子,担心的询问道,“要奴婢去叫太医吗?”   “太医?”林夕若勾起唇角,那样陌生的她令碧云和祈巫都有些害怕,“怕是都巴不得本公死,把医箱拿来吧!”   “是。”自小林夕若就对学医感兴趣,虽说大官人家以医商为耻,可宰相和夫人纵容着女儿,私下请了人来教她,也没有想到在以后的宫廷生活中,这居然也成了一种保命方式。   ※※※   “皇上,夜深了。”   “滚!”夜宫昊分明感觉到来人,愈发烦躁,这个苏忠主怎么这么不识趣,不是已经叫他下去了吗?   “皇上,夜深了。”   可是好像来人一定要“寻死”一般,再次重复了一遍。   夜宫昊终于不耐烦的抬头,在看到来人的脸之后,眉头深深皱起,有着出于本能的厌恶。   “皇上这般讨厌臣妾吗?”今晚的钱如没有施妆,做足了姿态。   “你来做什么?”夜宫昊似乎也没有多大惊讶,好像是已经忘了钱如被他禁足的事情。   “臣妾这些时日已经认识了错误,当初臣妾妒心太重,如今已经不敢奢求什么,只求皇上身边能有臣妾一席之地。”钱如见夜宫昊没有动作,愈发放肆的倚在他身上,声音娇俏,“皇上既然已经将俪妃打入冷宫,那晟儿还是交给臣妾吧!”   “你调查朕?”阴冷的神情再次出现在夜宫昊的脸上,只是对待林夕若的时候,眼底深处尚有一丝不忍,而这时是彻彻底底的冷。   “臣妾不敢。”钱如自诩已经摸透了夜宫昊的心思,然而却没有意识到帝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猜度他心思。   “事情怎么做朕自有安排。”夜宫昊冷冷的下了逐客令,这个时候他还不能动她,只是一想到林夕若的事情,他就没办法再对她和颜悦色。   孩子……他眸色微暗,转瞬却是狠厉,怪只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皇上忙心政事,却也要关心身体。”钱如把食盒提上来,端出一碗羹汤,细细的吹着,递到他口边。   见着夜宫昊似是不悦,钱如收回了手,慢条细理的抿下勺中羹汤,再次匀了一勺,撒娇一般的道,“皇上。”   夜宫昊终是冷着脸将羹汤喝完,味道不错,可是他却没心思品尝,倒像是完成差事一般。   钱如却没有离开,看着夜宫昊眸子里泛了温情,轻轻地凑近了他的薄唇……   顿时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而夜宫昊却下意识的推开了钱如,本能的不愿意她靠近,见着她失落的神情,勉强柔声安慰道,“如儿,毕竟这是御书房,你先去吧!朕晚些时候回国去看你的。”   “是。”钱如整理好有些散乱的衣服,心里却已经忍不住得意起来,毕竟这才是初期,昊这样对她已经不错了,她不着急,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第九十九章:噬心蛊   所谓人言可畏,这话是一点也不假的,第二日林夕若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而与此同时钱如不仅被解了禁足,更是恢复了贵妃的位分,本来皇上也是要将皇子夜晟轩交给钱如抚养,奈何太后百般阻挠,最后竟是秀妃领养了皇子。   “皇上。”夏日已至,钱如也穿得清凉,摇着绣扇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奇怪的却是自打解禁以后,钱如装扮却不同以往的华丽,而是朴素极了。   “小如……”夜宫昊的笑意直达眼底,放下了手中令他头疼不已的政务,将美人搂进怀中。   “皇上该操劳自己身子。”钱如话语软软的,转瞬却变成了委屈,“晟儿怎么说也是臣妾十月怀胎所生,如今托付给秀妃妹妹,臣妾心里总是不安稳。”   “昨日太后干扰,朕也不好说什么。”夜宫昊望着那与他记忆里相似却总有些怪异的面容,心里有点异样,却又很快压下,说出的虽是狠毒的话语,对着钱如却是百般温柔,“等林家满门抄斩,朕定将咱们的晟儿交付于你手中。”   “谢皇上。”钱如剥了手中的葡萄,递与他口,她虽已欣喜至极,可这些日子已经明白君王心难测,只是靠着夜羽仙才有这一时的荣华,她权度着话语,尽量使自己的话句句圆滑,“皇上,俪妃她不守妇道,这样的人留着也是败坏皇上的名誉,不如……遣了她出宫可好?”   “小如还是心善,这样的贱人,便由着她在冷宫自生自灭!”夜宫昊在提起林夕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没有昔日的深恋,只有突来的厌恶。   “是朕糊涂,竟将她再次带入宫中,祸乱朝纲,不想她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夜宫昊忽然头疼的厉害,微微眯起了眼,原来爱到深处,竟是极致的恨意。   “你对皇上做了什么?”苏忠主一直低着头侍奉在身后,见皇上如此反常,自是不由得起了疑心。   前些日皇上纵使心狠,却还是念着俪妃,而晚上却莫名留了如妃过夜,且不提御书房是什么地方,烟霞宫早有守卫守着,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妃娘娘究竟是如何闯出来的?   没等他琢磨透,那天早上如妃从御书房出来后,皇上便下了将如妃解禁的命令。   宫中那些争斗,苏忠主作为一个老人并非看不透,只是若是谁将注意打到了皇上身上,那么他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许!   “下去!”夜宫昊听着别人对自己爱妃不礼的话语却震怒,喝令他离开。   “苏公公只是太过担心皇上,皇上怕是太操劳政务。”如妃好似不以为然的笑笑,忽然就走到了熏炉旁。   她巧笑,深深吸了一口道:“这香是好的,有助皇上休息,还烦请苏公公叫人点上。”   “老奴告退。”苏忠主从心底便不喜欢这女子,无论从前还是以后,就算是会和皇上吵架的俪妃也好过这口心不一的如妃。   而钱如只是慢慢按着夜宫昊头上的穴道,随着熏香在御书房内冉冉升起,夜宫昊也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娘娘现在恩宠,会不会忘了小仙呢?”笑声从空中传来,钱如抬头,却霎那间惨白了脸色。   “你怎么来了?”钱如有些担忧的望了望夜宫昊,注意到夜羽仙身上缠绕着的黑色雾气,皱了眉,“你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无妨。”夜羽仙有些轻蔑,然而望着夜宫昊却没有再前进半步,显然钱如是没有发现的,只道他的心法已经如此强大,已经不惧司空的神力。   “以后别让他再见林夕若,总会生出麻烦。”夜羽仙望着夜宫昊的视线有些疯狂,那种渴望权利的疯狂,“哼,没有多久,我就会取代他,取代云徽,成为三界之主!”   “我知道了。”钱如现在面对夜羽仙是听话的很,她很清楚如今这一切来之不易的幸福,都是仰仗着他的,更何况他如今连司空都不怕,自己又能怎样对抗他呢?   只是他那么小心眼,真的会放过曾经恶言相向的自己吗?她忽然又想起了夜宫昊,夜宫昊是司空的转世,曾经作为神君的他,一定不会置天地于不顾,那么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是不爱他,钱如望着夜宫昊的视线忽然变得复杂和纠结……   “你该撺掇他,尽快对梦若下手。”夜羽仙有些不满于她的失神,略微嘲笑,“娘娘如今已经承了这么大恩宠,却迟迟不动手,是不是想毁约?”   夜羽仙后两个字说得很轻,似是提醒,似是威胁,钱如一下子惊了神。   “本宫岂是那样的人?”钱如有些忧心的看着夜宫昊,“可是你不是说,他不能和林夕若见面吗?那么……”   她咬了咬唇将心中的疑虑尽数说出,“他这些天只要一碰我就会头疼不止,这些天我虽然表面上风光,可是噬心蛊会不会突然就失了效用?”   钱如有些担心,甚至恐惧夜宫昊知道一切之后会恨她,会极度的讨厌她。   “要是……要是别人知道本宫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自进宫以来就一直没有被皇上碰过,那本宫岂不是成了宫中的笑柄?”   “是你当初不肯将噬心蛊尽数下药,噬心蛊自然没有办法发挥它的作用。”夜羽仙看着她无措的神情,只是嘲笑她的愚蠢,“男人么,这宫中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住嘴!本宫是皇帝的女人,岂能容忍他人染指!”钱如虽然恶毒,骨子里却还是清高,即使她的爱已经变得畸形。   “反正事情你自己解决,我要的是结果!”夜羽仙对于她的愤怒不以为然,像是下达命令一般,“还希望娘娘能够尽早除了梦若。”   而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一直在偷听的祈巫终是站不住脚跟,踉跄几步,还没有来得及逃走,转眼间就被夜羽仙抓进了御书房。   “你要做什么!”祈巫瞧了瞧目前唯一能够救她却仍在沉睡中的夜宫昊,惊慌的不顾任何礼仪,想要叫醒他,“皇上,皇上,救救娘娘,不要中了奸人的毒计啊!”   “他不会醒的。”钱如得意的笑容还没有在脸上褪去,夜宫昊却有了动静,他的话语极其模糊神色又极其痛苦,呢喃几句,却不知是“若儿”还是“如儿”。   夜羽仙见状,一道黑雾从手中喷薄而出,夜宫昊很快安睡下去,而祈巫却再不能言语,只是用怨恨的神色看着钱如和夜羽仙。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的娘娘该怎么办?   “还是死人比较靠谱。”夜羽仙眼露杀意,却被钱如阻止。   “把她扔给秀妃吧!”钱如迅速的掩饰起因为夜宫昊那几句模糊不清话语而慌的心神,不知道打得是什么算盘,“本宫相信她是个聪明的人。”   第一百章:杀与不杀   “娘娘——”身边的小宫女递了茶盏上去,却是惶恐极了,那种骨子里的对钱如的恐惧。   而钱如还没接住,那茶盏便顺着她的衣裙滚落下去,滚热的茶水一下子迸溅到她脸上手上。   而她却反常的不发作,冷着脸将宫女遣出去之后,继续愁眉不展。   “看来陌紫不在了,还真是许多事情不称意呢!”   倒不是钱如性子好,而是她真正脱离了夜宫昊的庇佑之后,真正的明白了所谓宫中是不能留把柄的,昔日她太过争风吃醋,如今……她想到了夜羽仙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气恼。   林夕若……是不能再让夜宫昊接触她了,夜羽仙如今也已经找出了能够不通过夜宫昊的手,而是与她本同根生的钱如来封印她的办法。   可是,真的要那么做吗?钱如没有夜羽仙想象的那么愚蠢,梦若死之后,他再没有惧怕的东西,那时候还会需要自己吗?还是兔死狗烹?   钱如犹豫了许久,终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唤过了宫女吩咐道,“邀秀妃去冷宫瞧瞧,记得叮嘱她别忘带礼物。”   ※※※   “这里可真荒芜。”钱如略有嫌弃的挥了挥绣帕,却仍然难以掩饰住空气里那股腐烂的味道。   秀妃没有答话,她的面色依旧平静,可是握紧颤抖着的手却分明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   “进去看看俪妃吧!”钱如似是对她这样的反应很满意,一边走着一边说着,“所谓荣宠不过一夕之间,帝王心最难测,你说会不会我们下一刻也来陪俪妃?”   “姐姐说笑了,皇上很宠姐姐。”安秀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见到钱如会害怕颤抖的小女孩了,她本来只求能够逃脱出魔爪就心满意足,可是随着她慢慢成了秀嫔,成了秀妃,她的野心也愈来愈大,当然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皇帝宠爱的自己,只能夹杂在以前皇后和如妃,现在是俪妃和如妃之间求得生存。   以至于她知道皇后死后她很开心,钱如被打入冷宫后她很得意,也会在俪妃吐血之后落井下石,将太医全部叫走,暗中助了如妃一臂之力……她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自从她选择这条路开始就不能回头!   “妹妹是个聪明人。”就在钱如和安秀儿谈话之间,两人已进了冷宫内殿。   林夕若本是在殿前晒晒阳光的,奈何一定有两个人来碍眼,她也没什么好颜色,再者说身子自小产之后就一直虚弱的很,除了恨意再没什么能够支撑她活下去。   “妹妹别走。”钱如见林夕若不理她们,着了急拦住她。   “林氏一族没被打倒,你很失望吧?”林夕若知道她俩铁定是有什么算盘,倒也不着急走了,自顾自的坐到了石桌前。   “妹妹你还不知道?……”贸然出声的是安秀儿,却被钱如阻止。   “是离亲王还是谁告诉你的?”钱如想了想,自诩发善心,还是没有把林家将满门抄斩的消息告诉她,她更想看看林夕若在亲眼目睹时候的伤心欲绝。   “不过你觉得你能跟本宫斗吗,姐姐,嗯?”钱如笑得得意,却丝毫不掩饰她的妒忌之心,从千年之前开始的嫉妒。   “来日方长。”林夕若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又瞥了安秀儿一眼,冷哼一声,“不过一条狗罢了!”   “难道俪妃不知道狗也有狗的厉害吗?”钱如瞧了安秀儿有些退意的神色,丝毫不容得她后悔,“秀妃妹妹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安秀儿深吸一口气进退不得,不过在她答应和钱如定下约定的时候就该想到代价,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皇子傍身,难道就不该舍去什么吗?   安秀儿轻轻嘱咐了身边宫女,没一会儿便见宫女匆匆出去又匆匆而回,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卫。   “祈巫!”林夕若慌忙之下竟喊出了祈巫的真名,她顾不得祈巫满身血污,抱住了已经垂危的她。   “好个主仆情深。”安秀儿觉得解气,其实自她进宫来,林夕若对她都算很好的,而她如今这可算作“莫名其妙”的怨恨大抵也是在这深宫中成了怨妇一枚,怨恨所有比她幸福的人,“本来以为妹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如今也是这番失措的样子吗?”   “可是秀妃心善,让你俩见了一面,且好好珍惜吧!”钱如瞧着了林夕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愈发得意,可是这还不够,她还要再狠一点!   钱如遣了人下去,自然也包括秀妃,碧云本是不肯,却被林夕若一个眼神制止,也只得愤恨的出去在外面守着。   “你还要如何?”林夕若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祈巫,忍不住落泪,这个时候她是那么痛恨自己是这样的渺小,就连自己所在意的人都不能保护。   “唔…唔……”祈巫却挣扎着所剩不多的力气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舌头被剪掉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恐惧又怨恨的看着钱如,望着林夕若的目光又那么担忧,娘娘……娘娘该怎么办?   “姐姐不记得妹妹了吗?”钱如暗自催动口诀,迅速转动手上的玉戒,那是夜羽仙从神界带来的宝物,当时为了和她订约而留下的信物。   “不记得千年之前的司空神君和云徽神帝了?”   那一道白光迅速的钻进林夕若的眉心里,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女子娉婷起舞,女子树下抚琴,还有一个高台下燃起的倾天火光……   忽然那些东西又消失的一干二净,钱如只觉得气血上涌,暗叫不好,收了口诀,只急急地将林夕若推入冷宫的冰冷河水之中。   “你要记住,你需要恨!”这是钱如匆匆离开前说得最后一句话。   因为突如其来的寒冷,林夕若的神识清醒了不少,这时候虽然夏日将河水晒得暖暖的,可是谁又知道河深处是刺骨的冰凉呢?又正如谁知道这富丽堂皇的皇宫背后掩藏的是森森白骨呢?   她以为她会死,一起死去的还有她的心,所以她不再挣扎,可是老天却不知是厚爱她还是想继续折磨她,她终是没有孤独的死在冰凉的河水里。   模糊之中,她见到一个身影迅速向她游来,那个怀抱很暖,她忍不住抱紧,呢喃道:“昊。”   第一百零一章:制衡之术   “娘娘,烟霞宫中遣了宫女过来,该如何办?”宫女一边给安秀儿染指甲,一边小心地问着。   “怎么办?”安秀儿冷笑,“本宫这儿又不差她一口饭,且养着吧!”   “那贵妃娘娘那儿呢?”宫女打量着安秀儿的神情,见她面色无虞,这才继续说下去,“娘娘吩咐要杀了她的!”   “你算什么东西!”安秀儿却在她说完的瞬间将茶杯砸到她身上,茶杯的碎片磕碰到了宫女的额头,一抹血迹便从额上慢慢滑落,可那宫女不敢去用绣帕擦拭,连忙跪在了地上。   “便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如妃的人吗?”安秀儿冷冷一笑,“你虽是如妃送来的,可是到了本宫这儿就是本宫的人,得守规矩!”   “是。”宫女只是温顺地承下,可是内地的心思,却也没人猜得透。   “怕是你等会儿便要去汇报如妃,本宫有二心了吧!”安秀儿说得很轻,却咬字清晰,她舒尔换上狠毒的颜色,“若是你忠于本宫,你家里人也会有福泽,可要不是……”   安秀儿故意停了下来,她的话说得已经很清楚,再者说能被钱如派到她身边的人,想来也不是蠢笨之人。   “奴婢定以娘娘马首是瞻!”宫女心惊,可是家人被别人所掌握难免有所顾忌。   “你家是个经商的,不过你弟弟倒是极聪颖,不能考取个功名,真是可惜了。”安秀儿忽然放缓了语气,拍拍那宫女的手道:“起来吧,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既是如此,那本宫就赐你个新名字,承意。”安秀儿笑的温婉,可谁又知道那温婉背后是被扭曲了的心,“承意,自是承的本宫的意。”   “谢娘娘。”承意惶恐的起身,一个名字,能被皇妃赐名是无上的荣幸,而原来的名字,父母给的名字,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在权势面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毕竟这就是封建统治的悲哀。   “好了,今天的事怎么回禀贵妃姐姐你该知道。”安秀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又将芜儿叫进来伺候。   “奴婢见过娘娘。”芜儿乖巧的给安秀儿揉着眉角,一边又不无担心的道,“娘娘,如妃的人真能信得过吗?”   “自然信不过,不过料她在本宫面前也耍不了花招。”   “可是娘娘既是如此,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呢?”   芜儿是安秀儿那日和林夕若去烟霞宫回来时候遇到的掌灯宫女,因着安秀儿喜欢,便要了过来。【见第八十七章《局中局(1)》】   虽说芜儿跟着安秀儿也有些时候了,可是宫中还是有许多事情令她思索不开。   “一个宫女去了,还会再来,而收在自己身边,如妃放心,本宫也放心。”安秀儿倒是慢条细理的解释过去,楚儿死后,她需要一个心腹,当然不能养了一条毒蛇被毒蛇反咬,只能是一张白纸才好调教。   “哦。”芜儿还是迷茫,却不再问下去,只是紧张的低下声音道,“娘娘,刚刚在门口奴婢遇见了烟霞宫送来的人,怕是在偷听。”   “沫儿?”安秀儿长叹一口似乎没有在意,“不过是贵妃在宁玉宫安插的一枚棋子罢了,据说和俪妃有些交情,不过俪妃,就输在不够狠!”   她啧啧叹气,说的却很大声,“不过贵妃也是好手段,能让那人听命于她,还能将一个已经生产过的女人送进宫来,真是不知道若那忠心耿耿的奴才知道孩子已经死了,会怎么样呢?”   芜儿还是不解安秀儿说这话的一丝,只是倒吸一口冷气,“贵妃居然这么狠心,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她自己的孩子都舍得,还有什么舍不得?”安秀儿捂面拭笑,“那孩子死得惨,死后就连个坟地都没有呢,不过是择了个枯井扔下去罢了!”   话音刚落,门外的沫儿便按捺不住,贸然进了大殿,眼睛空洞,好久之后泪水才扑朔而下,“秀妃娘娘……您…您的话,可是真的?”   林夕若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像被打碎了的镜子,并不完整,以至于令她迷糊的不明所以。   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祥云和黑雾紧紧缠绕在一起,厮杀声充斥在天地之间,她愣愣的看着刀剑穿过她身体,转瞬之间天地变色……   随着青衣男子坠入深渊,一只九头鸟也从九重天上坠落,莞尔却化成了蒙血的黑衣男子,只一会儿便灰飞烟灭,可令她恐悚的是,那黑衣男子消失之前,一双血眸冷冷的盯着她。   她只觉心口一疼,悠悠的从梦境转醒。而睁开眼,却是夜宫离执着金针扎在她眉心上。   林夕若嗔痛,仿若还是昨日不知世事的快活样子,倏尔又觉得不合适,只道,“多谢亲王救命之恩。”   夜宫离似是有些不快,还没说话又听林夕若急急问道,“碧容呢?碧容呢?”   “娘娘。”碧云扶她坐好,却是别过她的视线答道:“娘娘节哀。”   “节哀?”林夕若有半刻失神,仍然掩饰不住那份恨意还有迷茫,但她终是压下了所有情绪,只是平静的问道,“她在何处?”   “在偏房里,本来宫里侍奉的人是打算白布一裹丢到乱葬岗上的,奴婢求了许久又使了些银子。”碧云看着她平静的样子有点心慌,“娘娘你若是难过不必如此勉强。”   “把她好好葬了吧!”林夕若挥了挥手,既是叫碧云去安排祈巫的身后事,也是留了个清静。   “今日之事,怕也为难了你,毕竟是在风口上。”林夕若勉强扯出歉意的笑,夜宫离此时不能出面,她是知道的,也不想去拖累了别人。   “只是我很怕,我再也护不住碧云了,你能不能把她带出去?”   “那你呢?”夜宫离反问,回答他的却是凄苦一笑。   “能怎么办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带你走!”这句话俶尔就从夜宫离口中蹦出来,自然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已经盘算很久,可是他怕她拒绝,他害怕她虽处冷宫也不能绝那些后宫妃子的陷害,更怕她在知道林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会崩溃。   “走?真的走得掉吗?”林夕若脸上迸溅出希望的光芒,可是一瞬又熄灭,“皇上这些日子防你防的也紧,你如何能够带着我走掉呢?”   夜宫离不语,因为林夕若说得的确是实话,这些日子就算是母后也被多处限制,就连他此番进宫也是托人带话给母后,让她宣自己进宫。   林夕若见他这样,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是在情理之中的,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只是她又不得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开口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先皇那么宠爱你,为什么你会自请不要太子之位?”   “因为你曾说过,你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想要的是江湖纵意。”夜宫离凝视着她,一字一顿,说得无比认真。   而林夕若却躲开了他炙热的目光,好久不语,就在这沉静的令人窒息的时候,她又开了口道,“我想到法子出去了,那个我交给你的锦盒,还在吗?”   “怎么了?”夜宫离见她自动保持距离,不由得黯然,可是脸上却连一丝多余的痕迹都不存在。   “先皇曾说若是万不得已要出皇宫,可以在锦盒里找到奥秘。”林夕若本来也是没想到锦盒的,只是随口那么一提,便想起了。   “是么?”夜宫离仔细瞧了瞧锦盒里唯一有的密旨和兵符,皱眉许久,手才一扬,那密旨的卷轴便从中见裂开一个口子,露出微微泛黄了的页脚。   第一百零二章:皇宫密道   “小姐,照顾好自己,记得……”碧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夕若打断。   “怎么今日如此罗嗦?怕是出宫后便要给你寻了人家嫁出去!”林夕若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见着夜宫离催促她离开,她拍了拍碧云道,“找到了你的东西,变快些来找我们!”   “嗯。”碧云眼眶里似有晶莹的东西,而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望着扮成宫女样子的林夕若远去的没了影子,那一滴晶莹才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碧云狠狠心,转身进了屋子,却并没有照着林夕若说的,从冷宫后门出去,她坐在梳妆台前,用画笔描了眉,点了唇,依着林夕若的样子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扶好了头上的钗子,碧云刚起身泪珠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小姐,好好活着,再也不要回来这个伤心地了!”碧云最后望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皇宫,脸上溢出了决绝之色,燃着烛火的蜡烛落在地上,很快的染成了火海。   而倾天的火光中,那女子锦绣华服,三千青丝,窈窕面容都随着屋子的倾塌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   “娘娘,怎么了?”芜儿见钱如停下銮驾,连忙上去问道。   “没什么,扶本宫下来。”钱如袅袅的走到宫门前,宫门守卫都是忙不迭的行了礼。   她轻笑道,“起来吧!这是谁要出皇宫?”   “禀娘娘,是离王爷。”   “原是离王爷。”钱如话音刚落,便见夜宫离挑了车帘下来道:“娘娘拦住本王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她笑意更深,“王爷陪了太后娘娘一天,着实孝顺。”   钱如又道,“不过,既是有美人相陪,王爷怕是很久都不会回皇宫了,本宫自会替王爷转告给皇上的。”   夜宫离脸色微变,然钱如却早已在他疏忽的时候坐上了銮驾,便听得太监扯着尖尖的嗓子道,“起轿——”   ※※※   夜幕微垂,冷宫那儿已是火光冲天,林夕若脚步一踉跄,几欲回去,却被夜宫离拉到了一处宫墙后。   巡逻的侍卫反复看了两遭撤销了警备,夜宫离这才解了林夕若的穴。   “碧云还在里面,怪不得今日她百般推辞,说是有东西落下,原是早就做了打算。”林夕若只是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她无助的就像一个孩子,“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快走吧!”夜宫离没有时间再与她细语,催促她离开。   林夕若没有言语,只是紧紧的跟着夜宫离,神思却有些恍惚,碧云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前些时候自己还说允了她的亲事,如今却阴阳两隔。   又避开了几轮守卫,两人来到了离金銮殿最近的一处宫墙后面。夜宫离早些时候就打探了侍卫的巡守时间,趁着两班交接时候,扔了一粒石子过去,果不其然,守卫的注意被吸引过去,而夜宫离便抓着这一刻的工夫,带着林夕若进了金銮殿。   不过还是出了一些疏忽的,林夕若因着余光看见了沫儿,神情一恍惚,很成功的被绊了一脚,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足可以引起守卫注意。   夜宫离不禁皱了眉,将她迅速的拉进了殿,听着守卫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一把袖刀也从衣袖中待发……   不过刀还是没有用上用途的,那边一声痛呼引走了守卫们的注意。   林夕若倒是听出了那声音的来源,低声道,“是沫儿。”   “嗯?”夜宫离疑惑。   “说来话长,这次我进冷宫也有她的‘功劳’,只是我怎么也不解当年她本要出宫,为何又会成了如妃或是秀妃的人。”林夕若也是不解,不解沫儿为何要帮助她。   “要我帮你杀了她吗?”夜宫离的语气依旧温和,掩饰不住的是如夜宫昊一般那股子王家之气。   依着林夕若和夜宫离这个位置,清清楚楚的可以看到那边发生的一切,而依着夜宫离的工夫,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的。   林夕若却阻止了她,静静的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切。   “诶呦……”沫儿蹙起好看的眉,貌似疼痛难忍的样子,而她的衣裳也被血染红了。   “怎么了?”事情发生在皇上平时上朝的金銮殿旁,禁军统领李昕泽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没瞧着凶手,只见“受害人”。   “哪里来的狂徒!”沫儿却很是恼怒的看着李昕泽,“你怎么动手伤人呢!”   “沫儿姑娘误会了。”李昕泽曾经见过沫儿,那时候沫儿寻死,俪妃将整个太医院折腾了一番,才救回来,这般大事,他一个负责宫廷安全的禁军统领不会不晓。   “沫儿姑娘不是在如妃娘娘那儿当值吗?怎么在这儿?又是谁伤了你?”事关宫廷安全,李昕泽急急地询问道。   “往那儿了。”沫儿胡乱指了个方向,听着如妃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如今奴婢已经在秀妃娘娘那儿当值了,是娘娘遣奴婢来寻皇上的,不料路过这里,就遇见了狂徒!”   “原是这样。”由安秀儿寝宫到御书房是得经过金銮殿,李昕泽倒也没有多怀疑。   不过这时候非要有个人来插嘴道,“统领,属下明明见到凶手往金銮殿里去了,怎么会是沫儿姑娘说的那般呢?”   “你又没被伤着,你怎么知道!”沫儿似是不高兴了,而情绪中却流露出着急。   李昕泽犹豫了半刻,大手一挥道:“搜!”   “欸,慢!”沫儿着了急,此时见大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只能是尽其所能的瞎编道,“金銮殿是皇上上朝的地方,又没有另一个通道,凶手怎么会去那儿自寻死路呢?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会生气的!”   “沫儿姑娘怎么如此紧张?莫不是有猫腻?”李昕泽之前便对她起了疑心,见她阻拦,更是要搜上一搜,示意手下的人进去。   “暮秋,快逃!金銮宝座底下有条密道,快逃啊!”沫儿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将金銮殿门紧紧关住,用身体将殿门掩住,声音虽然发颤,可是眼中却毫无惧意。   李昕泽惊诧,好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阻止不了一众属下射出的箭翎。   那一夜的血沿着富丽堂皇的金銮殿门蔓延开来,而那个女子身中万箭,被射死在大门之上,却怎么也不肯松手,嘴角却含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第一百零三章:密事真相   “沫儿——”箭翎凄厉的声音划破长空,然而随着金銮宝座下密道的呈现,夜宫离将她拽进了密道,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黑暗之中。   夜宫离点起火折子的时候,林夕若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沫儿临死前塞给她的一封血书。   一张锦布没能写多少,寥寥几语已经把事情交代的够清楚。   原是当年沫儿本是要出宫的,却不想在出宫没多久被钱如拿住,又见沫儿怀孕,疑心是皇上的便带了回来,等得知这一切竟是个大乌龙时,不由得气恼,又想来借此来拿捏林夕若,却不想林夕若后来又随了花叶熙离开,于是钱如在沫儿生产之后就把她遣了杂役房去。   直至后来钱如拿孩子威胁她,令她想法子接近林夕若,殊不知那群宫女也是受了钱如的命令,熙攘在那里,由着林夕若心生疑惑去问她们。   就连芜儿,那个为林夕若和安秀儿掌灯的宫女也是钱如安排,后来竟被安秀儿瞧上,留在了身边。   那日安秀儿将真话说与她听,她没了孩子,亦无了牵挂,心如死灰,得知林夕若的境地,只求一死能够赎减罪孽。   信的最后还告知了能够出宫的那条皇宫密道,不过如今看样子沫儿并不是如她所说是受了秀妃的命令去御书房找皇上,而是去冷宫将所有的真相都告知于她吧!   “怎么了?”夜宫离看她面色凝重,询问。   “没什么,同我一般的可怜人。”林夕若手一扬,那张锦布便落在火折子上,转瞬成了灰烬,百般情绪皆藏进眼底,陌生的不令人接近。   暗道的出口是一家客栈的厢房,他们被路过的伙计看到,带到了老板面前,那个客栈老板居然也不惊讶,反而恭恭敬敬的对着他们行了礼。   原是先皇夜云天的人。   因着冷宫起了大火,众人都将死去的碧云当成是林夕若,因此夜宫离和林夕若待在客栈里也算是安稳。只是不知怎的,城内的守军仍然戒严,夜宫离总是不许林夕若出去,她总觉着有些怪异,却又不愿意再去怀疑。   那一日风和日丽,林夕若央了好久,夜宫离才许带她出去走半个时辰,且一双妙手将她易成了一位普通男子的样貌。   ※※※   “轻叹长安,如今繁华无?”看着满街繁华,林夕若却莫名的起了伤感之情,几年前她和夜宫离的相见也是在她偷偷溜出皇宫的时候,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夜宫离许是安慰她,道:“他们先前都以为你死了,如今去找他们也显得突兀,等过了些时候,才禀明你爹娘也不迟。”   “嗯。”林夕若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如今唯一能够信赖的人也是小心翼翼的用着这么一个谎言来哄骗她。   “还喜欢酥糕吗?”正好瞧见有卖她喜欢的酥糕,夜宫离见她点头,含着笑意让她在一边等自己,殊不知这一等就出了变化。   林夕若好不容易挣开拥挤的人群,四周却是陌生的景物,她瞅了瞅不远处依稀看见的夜宫离身影,想要过去,耳边却传来抽噎之声。   那是一个年老的夫人,躲在偏僻的墙角哭泣,脚下还燃着纸钱。   林夕若忍不住上去问道,“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那妇人却是有些慌张,抹了几把浑浊的眼泪。   她心下了然,只是以为老妇人家里有人去了,安慰道:“逝者如斯,老人家别太伤心了。”   却没想那老妇人又呜呜哭泣,只断断续续的道,“老身…先,前受到,宰相大人的恩惠,却不想如今这一个清廉的好官,却,受到……满门抄斩这般的命运……”   “宰相?满门抄斩……?”林夕若脚步不禁踉跄,她再度开口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又是哪门子宰相?”   “除了林氏宰相还能有谁?”妇人满脸悲伤,只是疑惑道,“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今日午时三刻午门抄斩啊!”   “午时三刻?”林夕若再也承受不住如此令她崩溃的消息,往后一个趔趄,转身疯了一般离开。   夜宫离是循着林夕若过来的,不听言语,就看林夕若那崩溃样子,便猜出了她已经知道真相。也来不及追究,急匆匆的又追了上去,手上新买来的酥糕也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而藏在暗处的钱如终是现身,见她出现,那个老妇人却收起满面泪容,谄媚的围上去道:“老身办事还算得力吧?那……之前谈好的工钱……”   钱如轻笑,却在下一刻将一把利刃插入老妇人的心间,那刃上涂了毒药,妇人一声也没出,便归去西天,只留下扭曲的面容。   “真是贪得无厌!”钱如嫌弃的拍了拍手,下一刻却因那一团黑雾的出现也变得惊惧。   夜羽仙的话语里冲着怒气,道,“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去做!你是不是想借她来对付我?”   “没……没有,我是最恨她的,怎么可能帮她?”钱如躲开那令她害怕的目光,却不知道如何往下编下去。   一般来说夜羽仙这个时候不该是暗中修养吗?钱如暗自想着,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这些年自诩摸透了夜羽仙的一些死门,比如说夜羽仙修炼的术法虽然强悍,却在每年夏天阳光最盛的日子造成反噬,每每这个时候夜羽仙都是找了僻静地方,绝对不会出现,直到秋天降临。上次她被打入冷宫而夜羽仙迟迟不出现就是这个原因。   可如今明明才七月下旬,正属烈日,却为何会……?   “看样子是留不得你了。”夜羽仙掌心一缕黑烟升起,随着他的靠近,钱如也莫名感觉到压力,那种恐惧感如当年被押上诛仙台一般无异。   “你不能杀我,要不然你就没有办法除掉梦若!你以为司空会那么好对付吗?”钱如强忍住心中的所有恐惧,不再后退,她攥紧了拳头,无法掩饰的是深深地憎恨,“你若是杀了我,我身上的母蛊一死,夜宫昊也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这么说是不能杀你了?”夜羽仙却仓促的笑了出来,他手中的黑烟终于消失,而在钱如悬着的心放下的那一刻,他手一扬,一个朱红色的虫子便飞入了她的嘴里。   “唔,你给我吃了什么?”钱如拼命的想要吐出口里的东西,目光却慢慢呆滞。   “愚蠢的女人!”夜羽仙手上的黑烟笼住他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许久之后才有路人惊叫起来,“快来人啊!死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太后仙去   血色彻底弥漫了她的整个世界,等林夕若匆匆赶到的时候,那“斩”字令牌轰然落下,一起崩溃的还有她那颗心,彻彻底底。   那么多她熟悉的人,相府里的老管家,账房的先生,刀起头落,那么多无辜的人顷刻之间就死在她的面前……   爹爹,娘亲!   林夕若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看到了爹爹的目光,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啊……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一个身为父母,临死之际却还是不放心,还唯一牵挂着的。   她恨!她好恨!可是爹爹的目光已经给了她半分冷静,她不能冲上去,她还要活下去,她还要活下去为家人报仇!   林夕若的仇恨的目光紧紧锁着监斩台上神情自若的夜宫昊,是这个人摧毁了她的一切,她想要保护的一切!   那日巫族的幻境已经显示了一切,可还是自己一意孤行,可自己还曾经为这个男子动容过,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这个魔鬼!   可是更让她厌恶的却是自己的反应,明明很恶心,可她的神经却好振奋,那种说不出来的渴望,对于血液的渴望……   不!林夕若忽然惊叫,却在下一刻脖颈一阵疼痛,落在了跟上来的那个怀抱里。   ※※※   “够了!”在林夕若,哦,不,是那个林夕若扮成的年轻男子离开后,夜宫昊心里忽然疼了起来,他有些不由自主,阻止了对宰相夫妇的行刑,可命令下完了,又开始恼怒,恼怒自己的情绪波动,遣了暗卫跟着离开的人,冷着脸便回去了。   “是。”   底下的人遵命,而夜宫昊本欲离开,却又迈着步子折了回来,他指着地上跪着的林宰相夫妇,又道,“且让他们看着,明日午时再行刑!”   刚才他真是糊涂了,怎么可以对害了自己母妃的林氏一族手软呢?夜宫昊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男子仇恨的目光,滔天大恨,可是他又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未进宫门没多久,林太后的人就走了三遭,终是在林太后的贴身宫女——浮萍来的时候,夜宫昊才允了前去。   “皇儿,你当真灭了林氏一族?”林太后早听得外面喊轿之声,未等夜宫昊进殿,便急急地追问道。   “母后今日怎如此狼狈?”夜宫昊只是轻轻地扫了她一眼,道,“帝王之榻不容得他人酣睡,昔日母后所教,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好,好!”林太后向后趔趄几步,不住的摇头,“母后是老了,皇帝够狠,够狠!”   “孽障已除,母后养育之恩儿臣铭记在心,自会保母后在这深宫之中一世无忧。”   “你还是怨恨母后,是也不是?”林太后几经叹息,终于变成不由己的无奈,“一朝天子一朝臣,由着你母妃,你如此痛恨哀家和林氏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你真真正正喜欢过夕若吗?对她又有几分是利用?”   只一句险些令他崩溃,很多复杂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显现,夜宫昊一时间不语,后来缓缓抬起眸子,尽是阴暗,“母后是糊涂了,帝王家哪有什么真心?母后想必还不知道俪妃便是林夕若,身为嫔妃却不守妇道,该杀!”   “你说什么!”林太后只觉得喉里一阵咸腥之味,怪不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原来夕若之前真的没死,为什么性情会大变她来不不及思考,只是耳边一直回响着夜宫昊那句“不守妇道”。   “不!皇上,你要相信离儿和夕若之间是清白的!那日……那日俪妃病重,秀妃将所有太医叫走,是如妃的诡计啊!”电光火石之间,林太后这才猛然想起,俪妃被打入冷宫的时间居然那么巧合,就在宰相被打入大牢之后不久。   “这是一场局啊,皇上!”林太后看着夜宫昊一如既往的冷漠,终于冷了心思,这已经不是当初在她膝下嬉笑的孩子了,他是一个帝王,手握重权的帝王,大势已去,还有什么用呢?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本来守在门口的苏忠主却急匆匆的进来道,“皇上,冷宫的那位娘娘已经醒了,就是,就是一醒来又要寻死!”   “夕若!”林太后灰败的眼眸中终于燃了一丝亮光,她没有放过夜宫昊眼底深处的那丝焦急,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就连夜宫昊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情绪。   “皇帝!”在夜宫昊临走之际,林太后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脸上是水波不惊的平静。   “当年是哀家欠你和母妃的,可是前人们的恩怨,便随着前人的逝去而消逝吧!”林太后的嘴角慢慢滑出一缕鲜红,可眼底却有解脱的笑意,“这一次牵扯的已经够广了,皇帝要早识得自己的心,莫要,莫要辜负了眼前之人啊!”   夜宫昊愣住了,那种错杂的感觉再次浮上了他的心头,而就在那一瞬间,林太后停在空中的手划出一个凄怆的弧度,毫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她囚住她一辈子的地方。   岁月即使在林太后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还可看出当年天下闻名的风采,那个仗剑天涯的少女,那个满怀豪情的女子,仅仅只为一个“情”字,甘愿囚锁深宫。   “太后,太后!”门外的浮萍听见动静,再也按捺不住冲进来,她是在林太后入宫后跟着的,虽说时间比雪梦(夜宫昊母妃)短,却是林太后身边最忠心的那一个。   “皇上,太后娘娘待您不薄!”浮萍将林太后的尸身放好,红着眼站起道,“雪姑娘是太后娘家的侍女,可是她却忘恩负义勾引了先皇,引起祸乱,她以死谢罪将皇上您交托给太后娘娘,这些年娘娘待皇上怎样,难道皇上都熟视无睹吗!”   “放肆!那是朕的母亲,圣母皇太后!”   “先帝是不会承认的!皇上的母亲只有太后娘娘,母后皇太后一人!”浮萍却毫然无惧,她看了看林太后,又看了看夜宫昊,忽然有点心伤,自家主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从前都是太后娘娘不许奴婢说,可如今娘娘已经先去,奴婢不得不说!太后娘娘将整个天下都给了皇上,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浮萍早就看不惯自家主子这般委曲求全,明明就不是娘娘的错,为什么一定要她一个人去承担!   “太子之位一旦定下,岂是那么好动摇的?若不是娘娘求了先皇许久,皇上哪有如今的君临天下?”   “太后娘娘根本就没有害死雪姑娘,是雪姑娘一心求死,自尽在娘娘面前!”   最后一句如同一道响雷在平地上炸开,夜宫昊的身形不令人察觉的微微颤了颤。   他的思绪有些乱,浮萍说的这些无一不和他从前的认识相悖,难道,难道他恨错了人?   脑中似乎有千种声音作响。   “你最恨的是林夕若,是她的母族摧毁了你的一切!”   “你那么爱她,可是她却不守妇道!”   “你不计前嫌任用林氏宰相,可他还是背叛了你!”   ……   一个妖媚的女声在耳边不停回响,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呢?   夜宫昊还来不及做出权衡,便感觉面前一道身影闪过,抬头却见浮萍一头撞在了精美的柱子上,血从她的额头上滑下……   苏忠主探了她的鼻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而夜宫昊只是留下一句“厚葬”便匆匆离去,甚至没有乘用銮驾,他现在必须得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五章:坠落悬崖   夜宫昊到冷宫的时候,那女子极安详地躺在床上。   虽说是这样,可就看四周的狼藉,便知道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微皱,苏忠主明白他的意思,连忙上前道,“皇上,俪妃娘娘自醒来后就一直寻死,奴才们实在是拦不住,这才将娘娘敲昏。”   “俪妃?她不是!”夜宫昊轻笑,即使那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他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敢肯定那人绝对不会是林夕若!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有一太监打扮的男子匆匆上前与他耳语几句,夜宫昊颜色瞬间变了。   “好!很好!”夜宫昊笑的令人惊诧,然而他转身离开的潇洒,却吩咐苏忠主留下照看道,“给朕好好看着她,不许有任何差错!”   夜宫昊复又回了御书房,不料还没坐稳,便听禁卫统领求见。   “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够了,究竟什么事?”此话夜宫昊不知是听了多少遍,早已厌烦,而李昕泽(禁卫统领)也着实来的不是时候,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如今皇上这形势,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说了。   “微臣是来请罪的!”李昕泽几乎不敢抬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道,“前日,有刺客从金銮殿逃离……”   夜宫昊听完整件事情,脸黑的是不能再黑了,“那你们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今天才说!”   现在夜宫昊总算是明白整件事情原委了,刚刚在冷宫他便认得被烧成重伤的那位并不是林夕若,适逢有追踪刑场那位奇怪男子的暗卫来报,是那男子实则是一位女子,而将她带走的却是离亲王。   这也是他为什么颜色大变的原因,本来还疑惑重重守卫,他知道拦不住皇弟,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夕若是如何逃得过去呢?   原来是从密道离开,至于为什么知道,他想这是毋庸置疑的,父皇当年将兵符都留给了夜宫离,想必皇宫密道也被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只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夜宫昊微微勾了唇角,有点冰冷,父皇啊父皇,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你就如此偏心!   难道夜宫离真的是自请废掉太子之位,是林太后一手将他推上皇位吗?   迄今为止,夜宫昊第一次有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掌控范围之内的感觉,也直接忽略了还跪在地上的禁军统领。   ※※※   “看,是七色花!”林夕若本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夜宫离采摘草药,这里是长安城里唯一的悬崖,也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   林夕若小产之后又被推入河中受了伤寒,再加上灭门之劫重重的创伤了她的心脉,如今身体损伤得十分厉害,怕是活不够几年。   自从城内的守卫松了些,夜宫离便天天出来寻找能够延续她生命的灵药。   自然夜宫离这个是不可能跟林夕若实话实说的,不过夜宫离不知道的是林夕若本身就懂医,实则是不想灭了他如火一般的热情,而且在屋子里闷的也乏了,这才顺路一起出来“晃晃”。   于是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便到了这处灵药最多风光也最好的悬崖之处。   夜宫离远远的听见林夕若惊喜的声音,施上轻功敏捷的跃了过来。   可不是那朵悬崖峭壁上颤颤发抖的小白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神奇的竟有七种颜色变化着。   夜宫离眸色微动,转瞬之间便飞身到悬崖之上,将它采摘回来。   那七色花一接触人手,立刻消失了光芒,连七片叶子也在明媚的阳光里化成了灰烬,只留下最终的花子,如同琥珀一样的七色花子便落在了夜宫离的手中。   “你怎么把它摘了?”林夕若实则就是个来看风光的,根本就没想着这七色花究竟有多大的药效,就连那一声惊呼也只是为了这难得的景象。   天边的云霞仿若织女修成的锦绣织布,流光百般,却掩饰不了林夕若那眉角的落寞。   夜宫离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轻轻地看着她开口问道,“夕若,放下所有的仇恨,你愿不愿意?”   他甚至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放下如何,不放下又如何?”林夕若第一次在夜宫离面前露出如此坚决的神色,“但是,只要有一丝能够扳倒他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这些天她虽然白天很如意,可是每每夜幕降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所有林氏族人死的那一刻,她应当记住她的仇恨,灭族之恨!   “其实宰相和林夫人他们……”夜宫离正在犹豫着说与不说林宰相及夫人并未被处斩的消息,忽然耳边厮杀声充斥旷野。   为首的是那个黑色而又妖孽的身影,极其熟悉,哪怕变成灰林夕若也认得。   “夜宫昊!”林夕若冷冷扫了四周,无声无息不知是什么时候包围起来的禁卫军,看上去都不简单,怕是禁卫军里最豪华的阵容了。   “皇上果真看得起我,竟是这般的隆重。”   面前的夜宫昊固然妖孽,却隐隐透着几分邪气,但是林夕若没有多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恨她,她要杀了他,仅此而已。   要说单挑,那群禁卫军固然是高手,却全然不是夜宫离的对手,而夜宫昊虽然与夜宫离功力相当,可打起来,夜宫离会毒,还是略胜一筹的。   但是人家那数量也不是好忽视的,虽然说也就二十多个,可夜宫离以一敌众,难免会不支,好在夜宫离尚游刃有余,不占上风,却也不占下风。林夕若在旁边看着,却起不到丝毫作用,只能说不拖后腿就是好的了。   可没有人会忽略这么个大活人,很快那二十多个人就分出了些人来对付林夕若,不用说,那些对付林夕若的人都是夜宫离解决掉的,很快悬崖之上只有最后五个人与他们对弈。   但是这五个人细看身上都没有一丝伤痕,非寻常之辈。   而夜宫离那边就不容乐观了,身上已是多处见血,终于那边的夜宫昊不再是观战,一把锋利的袖剑从他手中划过,凌厉的向林夕若这边袭来。   那双冷峻的眸子里,只有厌恶。   林夕若有霎那的心疼,转瞬间却变成深深地恨意以及对自己的厌恶,怎么可以为了这个魔鬼再波动自己的情绪?!   她闭了眼,因为躲不过,也不想再让夜宫离分心,与他无关的事,她知道凭他的本事能够逃出去,自然,是在没有她的情况下。   可是当夜宫离终于挑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转头却看见这边的危险时刻。   他想冲过来,可是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他想将手中的剑投掷过去,可是功力已经损伤殆尽。   而夜宫昊也明显感觉到夜宫离那边的变化,只一挥袖,夜宫离便如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口中一抹殷红染红了地面。   林夕若终于又睁开了眼,不知怎的,看着受伤的夜宫离,她的胸中居然有一股气血在翻涌着,掌心的红光喷薄而出,飞舞着的曼珠沙华如同火焰一般飞过去,妖娆而妩媚。   “我恨你!”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林夕若忽然就那么不让人防备的从悬崖之上跳下,让人错过的却是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血色,如同……地狱里的罗刹。   “夕若——”夜宫离支撑着鲜血淋漓的剑,走到悬崖边缘,却,只有那翻涌的衣角,好似下了决心一般,他身形踉跄,随即也落入那无边的云雾之中。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远来的夜宫昊却奔到悬崖边缘,是那撕心裂肺的一声震彻云霄。   头痛欲裂,脑海中的画面却愈发清晰起来,可是这只能令他更加痛苦不堪,因为他知道,这一生,他都没有办法告诉她所有的真相,以及,那句“我爱你”。   而在不远处,一个黑色身影慢慢浮现,可是那面容却不正是夜宫昊吗?重伤夜宫离和林夕若的夜宫昊?   便见他慢慢勾起笑意,下一刻却不可抑制得从口中涌出黑色的鲜血。   卷四:神魔之战   第一百零六章:水中之城   没有人看见在夜宫离和林夕若坠落的瞬间,那朵七色花子从林夕若手中飞出,诡异的停在两人四周,同时西边的天空忽然金光大作,仿佛将天地生生劈开。   便有一道红色光芒和黄色光芒如同流星一般从天际划过,迅速的包围了二人,随着他们落入无边的迷雾之中,天地重归于平静之中。   ※※※   “宰相大人,我等在驿站已经等了这么久,为什么皇上仍然不愿接见?莫非皇上是瞧不上我们?”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异服的虬髯大汉,一瞧便不是本地人士,想是边关那等风水才能孕育此等粗犷之人。   “这……”钱多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本身就没什么真才实学,林宰相一门被满门抄斩,一国也不能无相,夜宫昊便看在钱如的面子上封了钱多为新任宰相。   如此一来,林宰相昔日门生便多有不服,不过那些不服之人多被罢了官活着逐出了京城,剩下的便是与钱多蛇鼠一窝的了。   曾有一文一武把持朝政,文是林宰相,如今已被满门抄斩;武是慕容老将军,可是自从老将军最疼爱的一个女儿慕容玉儿在宫中“病逝”,老将军悲痛万分,一病不起,后来索性辞了官职,自此,军权多掌握在夜宫昊手里。   如今留在朝中的便是慕容家的少将军——慕容修,承袭了慕容老将军的职位,镇国公之位。   可是水玉已灭,没仗打,他如今在朝中也没什么权利。   作为慕容家的人,慕容修也是有些血性,如今看着钱多对一个小小使臣支支吾吾,再也看不下去,锋利的刀刃瞬间就从手中架到了使臣的脖子上。   “大胆蛮夷!我泱泱大国,这金銮殿上哪由得你放肆!”那种在修罗场上炼出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慕容修,而刚刚还“脾气很大”的使臣立刻安静下来,哆嗦了好久,颤巍的话还没出口又被慕容修那股子杀气给震慑下去。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有鬼。   皇帝已有十日不曾上朝。   宫中传了小道消息,说是皇帝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各方势力立即蠢蠢欲动开来,但是毕竟是小道消息,一时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一连十天有余,皇帝都不曾路面,为了打探消息,各路诸王立刻派遣使臣求见。不过瞧这阵势明显就不是来求见的,而是来逼见的。   慕容修是个武将,也没什么弯弯肠子,想的便是若有人敢冒犯皇帝,便用手中之剑将那人斩于剑下!   金銮殿上的气氛诡异了很久,终于又有使臣站不住了,上前道:“慕容将军,我等皆是奉各路亲王之命,诚心拜见皇帝陛下,却遭受百般阻挠,莫非,这之间有什么蹊跷?”   此话一落,皆是附合之音。   可是又不能真的吧这么多人都杀了吧?慕容修再没有脑子,这点还是清楚的,更何况各路亲王派出的都是心腹之臣,其重要程度并不亚于宰相对皇帝的工作。   眼瞧着大殿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慕容修还是果断的出剑了,直指造事之人的命门。   然而半晌之后……寂静,诡异的寂静,以至于慕容修剑落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听得清清楚楚,余音不绝……   “吾皇万岁万万岁!”   慕容修抬头,却立即在下一刻跪倒在地,顿时跪拜之声响彻大殿。   “众爱卿平身——”反观夜宫昊的面色,却是好得很,根本不像是重病之人。再者说,一个重病之人,还能在如此远的地方使石子阻了慕容修的杀招?   众使臣心里立刻琢磨开来了,这皇帝不会是忽悠他们吧?看样子,得立刻回信给主上,禀明一切,莫要擅自发兵才好。   夜宫昊自然知道底下的使臣在想些什么,开口却还是和颜悦色的道,“众位远道而来,是朕接待不周了,慕容将军,还不快给别人道歉?”   差点杀了人不过是一句道歉,摆明了皇帝是要偏袒爱臣,不过谁又有这个胆子去质疑呢?就连慕容修刚要致歉,也被那使臣“识相”的拦住道,“将军也是忠于皇上,如何能受得这个礼数?”   “无事就好!”夜宫昊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晚上朕会备下酒宴,为远道而来的诸位接风洗尘。”   “退朝!”   无人再敢有异议,看夜宫昊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之前皇帝病重的小道消息自然都不攻而破了。   真是害死人的小道消息!看着夜宫昊满面笑容的离去,众使臣纵使是有意见也只能是在心里暗自腹诽。   “皇上——”钱如是极少数知道夜宫昊重伤的人之一,本来就对夜宫昊强行上朝多为担心,在后面等的是心急如焚。   “无事!”夜宫昊遣退了宫人们,却终是在下一刻支撑不住,一抹殷红从口中喷薄而出,染红了衣袍。   “皇上!怎么能说没事呢?太医……太医……”钱如慌忙,可是喊人的声音却被夜宫昊阻止。   “小伤而已,无事。”夜宫昊看着钱如慢慢的勾起唇角,似是安慰,可是那笑意……终究,未达眼底。   ※※※   “夕若,夕若……”   耳边几道呼唤,林夕若眸子慢慢睁开,眼前模糊的事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有些蠕软,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可不知为何全身却轻松的很,毫无坠落悬崖时的伤痕累累。   林夕若转头,对上了同样一片迷糊的眸子。   “莫非我们是死了吗?”她轻笑,俶尔又否决自己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她还活着,只是悬崖底下的这个世界有些奇怪。   “走吧!”夜宫离眉目温和,执着她的手往前去。   他认得?林夕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脚步却没犹豫的跟上了他。   “这是哪里?”林夕若再度开口问道。   这次夜宫离答了话道:“一个传说中的地方,一个仙境,一个魔域。”他想了想,为了不令她起疑,又道:“素时曾在书中看到过。”   “呃……”林夕若不答话,再次细细打量了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抬头望去,没有蓝天,只有一片海蓝色,四周也是蓝色的,若说这悬崖底下是一片海,可是在海的深处却没有半点生物,更加诡异的是,林夕若站在海底最深处,居然没有一丝不适。   而面前的这座……建筑物?便有点像一座皇宫,一座有些古老的皇宫?   夜宫离看着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叹了口气,自己如今还瞒着她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可是,他真是怕,她会承受不了啊!   他将掌心划破,那血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结成了莲花的形状。   而血滴凝结之处,居然也慢慢化成了一朵白色的莲花,慢慢的,慢慢的加深了颜色。   花瓣迅速旋转着,等到林夕若可以看清楚的时候,那莲花之上居然懒散的躺着一个红衣男子,狭长的凤眸轻轻抬起,视线落到林夕若身上时,忽然笑得人神共愤。   那是一种不同于夜宫昊的妖孽之美。   第一百零七章:妖王夙笙   “好美的人儿,居然比我还美,真是令人嫉妒呢!”莲花上的男子低低的笑了,脸上尽是委屈的神色。   夜宫离闻言眸色一暗。   “你是谁?”   “你觉得呢?自然是妖啊!”男子笑了笑又给林夕若的称呼加了个前缀道,“有趣的美人儿。”   “莲花妖?”好在林夕若见过之前那么些稀奇事,如今也是略微惊讶之后便恢复平常。   夜宫离有些愣住,抬眼望向男子,却听他承认,此下差点站不住脚跟。   “你说是便是吧!”男子向上挑了挑眉,视线落到这边的夜宫离身上,又道:“原来神帝也有为美人如此落魄的一天。”   这话是男子传了密因给夜宫离听的,有意的避开了林夕若。   “你想做什么!”夜宫离颜色瞬间冷了,无形之中都散发着压力。   “看样子,神帝已是恢复神识了,真是恭喜。”男子依旧慵懒,“如今神帝不过一魂一魄,夙笙再不济能对付也早对付了,这一点,神帝大可放心。”   “这是神若帝女?”夙笙视线轻移到林夕若身上,一双眸子笑的风情万种,“还是多年前的绝色倾城,不过也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神帝不如将她赐给本王做妖后可好?”   这是夙笙第一次提起千年之前的事,那场惊天动地的神魔之战,而他口中的“神若帝女”便是梦若,那是她的封号。   “休想!收回你的心思,她绝不是你能够肖想的!”夜宫离出于本能的将林夕若护于身后,半刻又放缓了语气道,“本帝需要在你这儿避一时半刻,归附神界,本帝许你妖界一个安宁。”   “神帝这是在和本王谈条件,岂不是要有点诚心?”夙笙紫色眸子隐隐藏着些妖气,一举一动之中都是妖媚祸人的意味。   九尾妖狐最善媚术,不过骨子里也有与生俱来的傲气,不屑与其他妖族为伍,而且还有严重的洁癖,今日夜宫离,也可以说自他记忆恢复之后就是云徽,在听到妖王夙笙由着林夕若将他误解为一只莲花妖,难免惊奇。   不过话说回来,夜宫离能够恢复记忆也算是少不了夙笙的功劳。   昔日神界与地界开战,地界又分为妖、魔、冥三道,魔尊被神若帝女打散了魂魄,而妖王则被神帝云徽封印在神界与人界的交界处,就是这处悬崖底下。   夜宫离本不同于林夕若,他只是云徽的一魂一魄所化,而真正的云徽却自千年之前的那场大战后便闭关修炼,他承了云徽的念想下界而来,却不得不遵守三界的规矩洗去记忆,而在这处神气尤为集中的地方,又恢复了记忆。   而林夕若则是完完全全的梦若转世,也就是神若帝女,她下凡历劫,记忆虽能解开,却恐有性命之虞,所以夜宫离和夙笙谈话时故意避开了她,就是不希望她强行破开记忆。   “除了她,本帝能做到的一定应允。”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林夕若终于忍受不了如此长的安静,呃,当然在她听来是安静,毕竟那两人用密音谈话都忘了她这个大活人了。   “美人,嫁给我如何?”夙笙展颜一笑,移步换影将林夕若揽到自己身边。   那张美得神人共愤的脸顿时近距离的出现在林夕若面前,她有些痴了,而全然她的神情落到夙笙眼里像是被他迷惑,可只有林夕若自己知道,她实在是感叹于这“女子”的美丽,没天理啊!   所以她又笑道,“美人,你要是缠着我,还不如去缠着他,他至今还没娶妻,你俩倒是般配!”   林夕若说着便将夜宫离推了前去,夜宫离的神情便有些不好看了。   而夙笙勾勾唇角,同样不知道说什么,好半会儿才道:“我这地方都是心有怨念的人才能进得来,你呢?”   他一挥手,便有许多怨灵自水底而出,发出凄厉的惨叫,又一挥手,那些怨灵便乖乖的沉于水底。   林夕若脸色变了,然而夙笙却没顾夜宫离几乎想要掐死他的神色继续说下去,“你要是同我做交易,我或许会帮你。”   “好。”林夕若抬眸,真正的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波动,“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你又能为我做什么?”   夜宫离的神色很快淡漠起来,他隐隐猜出了林夕若的心思,也不打算阻止,因为好像司空那臭小子犯下的孽,活该他自己去承担,而阿若,还是和他回神界做帝后的好,他绝不会再让她伤心。   “我想要找一把剑,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我可以尽一切可能帮你达成所想。”而夙笙笑意更深,令林夕若忍不住想到那妖媚惑人的狐狸,也是这样精打算盘的模样。   “它被一个着实可恶的人封印了,就封印在这座你我面前的城里。”   可恶的人?夜宫离扯了扯嘴角,脸上的淡漠几乎要维持不住。   “好,事成之后,我要你帮我,杀了他!”林夕若神色未变,可是眉眼之间是妖娆的恨意,夙笙惊愕,上前握紧了她的手,那张绝世无双的面容很快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抑制不住的更加惊愕,慢慢在嘴角汇聚成了笑意,千年前她那么深爱的一个人,如今也会变成这样的恨意吗?   “既是被封印住了,我们如何能够拿到?”林夕若低下头去,可是紧紧攥着衣角的手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那人设了阵,唤名龙之九城,由龙之九子分别守护,只要过了九关,便可以拿到我的那把剑。”夙笙没有再语,流光从他的指尖飞转开来,莫名的水流笼住了林夕若和夜宫离,顷刻之间两人便无了踪迹。   而夙笙的脸色却霎时惨白,他用指尖沾了些许嘴角殷红的血迹,苦笑,“最近的状况可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云徽,既然是你锁住了我,那么便劳烦你走一趟好了!”   可是他转身,那一团黑雾却慢慢在水底蔓延开来,幻化成一个人形开口道,“妖王近来可好?”   “夜羽仙君?不对,你已经不是仙了,你的魂魄居然如此散乱。”夙笙瞧着那人,笑容渐渐凝固,“近来本王这地方可真是热闹,梦若帝女,云徽神帝,就连魔尊也来了。”   “你知道是本尊?本尊还想着,你们都以为本尊已经死了。”夜羽仙,唔,或者此时来讲是殃翎魔尊比较确切。   “魔尊好本事,若是就死在千年之前那便不是魔尊了。”   “妖王看样子千年以来过得不是很称意,不如和本尊合作可好?”   “和你合作,你确定你还有第二条命?”夙笙走近魔尊,细细打量道:“这副模样可比你之前好看多了,本王倒是可以考虑,把你收了做男妾。”   殃翎魔尊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了,自动的忽略他第二句话,急急道:“这次本尊绝不会再失败,绝不会再疏忽被云徽那小儿打败,事成之后,你我共为三界之主,如何?”   “那么,本王可要辜负魔尊的好意了。”夙笙神情严肃,一改玩笑之态,“千年之前本王一己贪念令妖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今时今日,本王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当真是为了妖界,还是为了那位九重天上的神若帝女?”殃翎魔尊这话说的极轻,他道:“你爱上了她,否则千年之前也不会甘愿为她所缚,对不对?可是你这样爱她又能如何?她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妖后!”   “妖王铁定心思是要帮神界了吗?”殃翎魔尊眼中渐渐浮现杀气,“要是这样,就休怪本尊不客气了!”   黑色的瘴气从他的掌心喷薄而出,那黑色几乎要掩盖了整个水底,而一股纯澈的力量亦从水底满眼,以肉眼见不到的速度吞噬了那黑暗。   哼,要想在他这里放肆,也不是那么容易!   夙笙指尖的流光越来越快,在那股黑色瘴气喷薄而出的同时,重重的打伤了殃翎魔尊。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夙笙眸光一闪,避进了那水城之中,就算是死,他一个妖王也不会折辱在他的手里!   第一百零八章:龙之九城(1)   林夕若来到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那人有够无聊的!”   第二句话时终于忍不住骂人:“那人真是太贱了!”   第三句话只有三个字:“救命啊!”   而夜宫离神情淡然,只是在听她骂人的时候,面色微微变了变,那人……呃,不就是说的他吗?不过貌似当初封印夙笙,好像也有她的功劳诶!   然后就被她拉着狂跑不已,夜宫离淡然的神情才终于浮上一丝笑意,不过自然没有被林夕若看见,要是被她看见,一定会挨骂的。   “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林夕若向后望了望,见那巨兽尚未追上来,这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龙之九城,那是第九子,貔貅。”   回答林夕若的不是夜宫离,而是另一边好奇的瞧着他们的陌生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嗷呜——”   身后巨兽的嘶鸣声再次传来,林夕若神色大变,刚准备夺路就逃,余光却瞄到另一边依旧云淡风轻的男孩,那样子,着实不像一个五岁的男孩子呢!   她勾了笑意,并没有管身边的夜宫离,向那尚有一些距离的男孩奔去。   “你这个女人,你干什么!”男孩气鼓鼓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狼狈的女子,却不得不由着她将自己拽跑。   拜托,他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不就是一个貔貅吗?   不知道在这个奇怪的森林里跑了多久,只要林夕若和夜宫离,呃,还有那个奇怪的小男孩停下来一会儿,貔貅就会很快的赶来。   三人不要命似的狂跑,倒是每逢“绝路”的时候,男孩都会扯扯林夕若的衣袖,指给她正确的地方,此外便再没话了。   “唔,我们到底跑了多久了?”林夕若喘着气,一边却丝毫不敢松懈的观察四周的情况,这一跑没有两天也有一天一夜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就这么一直逃着,到底也不是办法啊!   “喂,女人!你可不可以松开你的手?”男孩看着被林夕若揪的不成模样的衣褶,样子颇为嫌弃。   林夕若这才注意到除了她和夜宫离外,还有一个,半路被她拽过来的小男孩,眸中顿时凝起笑意,笑得人畜无害,“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会出现在有如此凶兽的地方?”   “那你们不也是吗?”男孩撇撇嘴,不想理林夕若,却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林夕若没有计较男孩的恶劣程度,她又不是笨蛋,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好吧,不过她和夜宫离实属是无奈,再者说就凭男孩那危急关头的几次指点便能猜出男孩绝非平凡之辈。   男孩瞅了瞅林夕若,就在林夕若以为男孩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才颇为不情愿的道,“铁桃。”   “铁桃?桃子?”林夕若终是忍不住捏捏男孩肥嘟嘟的脸蛋,神色却平顾黯然,如果,如果她的孩子还在,就好了。   “幼稚!”这两个字从男孩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别扭,却只是令林夕若笑得更欢快。   “阿若,你要带着这男孩?”夜宫离看林夕若笑得欢快,皱了眉,这男孩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了许久没得出个答案,若说是朋友,他实在不记得三界中还有这么个人物,若说是敌人,可为何在危急关头又指点他们?   “欸,那貔貅怎么没追上来?”林夕若停歇了好久,终于知道从刚才到现在的诡异是从哪里而来了,那就是之前停下来只要休息一会儿,貔貅就立刻追上来,而如今停下来怎么都有一刻钟了,可是貔貅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她重新打量这森林,说实话一进来就被那个长得像狮子一样的东西狂追,路上也没怎么休息,也没什么时间好好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如今细细看来,跟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不一样。   这个世界,整个就像蒙着水雾一般,无论是什么颜色,都透着水蓝,而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繁盛的枝干绕在一起,挡住他们头上的天空,林间的光线有点灰暗。   “轰!”一声巨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好像是地底的困兽所发出来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整个大地却开始摇动起来。   而林夕若脚底的土地却开始生出裂纹,慢慢的生长开来,猛地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连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林夕若就坠入了那破开的深渊中,紧接着夜宫离也落了下去。   神色最为平静的却是铁桃,那个只有五六岁样子的男孩。他慢慢走到深渊边缘,就像平平常常一般跳了进去。   “这又是什么地方?”林夕若敛去脸上的笑意,严肃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四周富丽堂皇,这是一座装饰尤为精美的宫殿。   光是那大殿上铺的地阶,就是用暖玉做的,四周的水晶,宝石更是数不胜数,丝丝光线投在上面,在半空中折射出了五彩的颜色,简直恍惚了人的眼。   几乎是那一瞬间,夜宫离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还是急切的看了一眼林夕若,见她眸子依旧淡漠,这才放心了下来。   “怎么,有问题吗?”林夕若的视线并没有在这富丽堂皇的装饰上停留太久,对于她而言,那只不过是个数目而已,一堆死物,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呢!   只是两人交谈的瞬间,完全忽略了一旁男孩脸上缓缓浮现的笑意,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概是阵法,不过,只要我们对这里的东西不起贪念,不去碰它就没有问题了呢!”夜宫离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没废话,从林夕若发上取了个发钗,手指微动,那发钗便如离弦之箭朝着大殿中央的那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紫色宝石飞去。   第一百零九章:龙之九城(2)   “皇上,你醉了。”   女子遣退宫人,缓缓至夜宫昊面前行了一礼。   “你来了……”夜宫昊开口,还想说些什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收回去,自顾自的给自己再次斟满了杯。   “皇上,你醉了。”女子叹了口气,却也没法,将脸上面纱解开,那半边脸却尽是被火灼伤的痕迹,怖如鬼魅。   若是令人见到便又要大吃一惊了,世间传闻琉璃皇宠爱云贵妃,不许他人窥探其容颜,因此贵妃常常以薄纱拢面,可是谁又曾想这传说中美不可方物的女子尽是这番模样?   “小姐知道了会心疼的。”这女子却也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在冷宫大火中烧的面目全非的碧云,小姐消失已经一年了,这一年皇上一面应付着前朝乱党,又一面装作忘记林夕若与钱如作戏,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失态过,也或许因为昨年的今天是小姐失踪的那一天。   “若是她还在,定会恨朕的,到底是朕对不起她。”夜宫昊忽然抓住她的手道,“朕找了她许久,可是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朕总是想着,若是她还能恨朕也是好的,可是朕不敢想象,若是她,她……”   “皇上想哭就哭吧!”碧云没再说些什么劝慰的话,这一年的时光,她跟在夜宫昊身边,见惯了人情冷暖,虽然知道他作为一个帝皇的诸多无奈,可是他对小姐的所作所为她是不能忘记的,而他们二人,真的是孽缘啊,一个个都要折磨着对方,至死不休。   “只是皇上别忘了,您是皇上,琉璃的皇上,天下的皇上!”   “天下?”一杯浊酒斜斜的洒在地上,夜宫昊微眯眼睛,似是醉了的样子,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自嘲的笑笑,半刻起身,留给碧云的只是一个极其萧瑟的背影和一句苍凉。   “摆驾烟霞宫——”殿外尖尖细细的嗓音传来,停在碧云耳朵里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她何尝不知,皇上对小姐的心意,也知道那如妃的百般手段,只是,只是小姐被伤得那么深,若是有朝一日回来,她怕,他们二人也只是刀剑相向。   而倚在銮驾上的夜宫昊同样思绪飞远,一年了,一年了,他总也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他每一日都生活在那精美的华戏之中,朝堂重臣皆是钱多一党,为了除去这些蠹虫,他不得不做出宠信钱多的假象,而暗中却在着手布置自己的人手。   他知道是钱如害了若儿,可是他还不能杀她,只是因为他是皇上,整个天下的皇上,他必须稳住钱如,一边宠爱她,一边又在抑制她的力量,雨露均分,他控制得极好。   只是他不会碰那些女人,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他爱的只有林夕若,他的妻子也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人没有资格!   因而每次如妃侍寝之时,他都会装作头疼难忍,而钱如因为做贼心虚,却也不敢惊了他的记忆,害怕这得之不易的微薄宠爱也会消失。   这一年,他知道的更多,比如说母妃的死,他终于明白母妃临死前只是希望他好好活着,而自己却执着于仇恨执着了那么久,那日林太后死去的眼眸透露出的担忧,分明和母妃的无异啊!   对于林家的心结也彻底放下,可是他和若儿真的能重来吗?   那日他虽阻了行刑,可是翌日林家之人还是被尽数灭了门,当他清醒过来,几乎崩溃。   只是幸好后来他发现了林宰相夫妇的踪迹,跟踪过去,发现有人早就将林宰相夫妇用人替换下来,他悄悄抓了一个人过来,才发现那些人皆是夜宫离的死士,是用皇室的秘术训练,主人死,则这些死士也会随之死去。   夜宫昊这才知道夜宫离并没有死,那么是不是代表林夕若也不会死?   他不敢想,可是又深深地嫉妒,陪在林夕若身边的人是夜宫离,而不是他,夜宫昊!他害怕极了失去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从前他要这皇位,要这江山,不过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深深的自卑,可如今他只想要她,这万里江山再华丽,一个人欣赏也总是会寂寞的。   如果,如果还有来生的话,他一定不会辜负她,这些日子,钱如并没有给他停止用药,而他却怕再度忘了她,寻了许多药石,用来抵消那些药物的作用,可是同样也深深地损害了身体,也许只有碧云知道,皇上他,已经在开始寻找继位人了!   夕若,夜宫昊再度合了眼,因为他知道过了这扇门,他就不能够再思念他,只是夕若,这万里河山,他等她来拿,仇,他也等她来报!   ※※※   “这是第几城了?”   “第五城,龙五子,饕餮。”   “真是越来越难缠了。”林夕若刚嘀咕了一声,那嘶吼声又渐渐在耳边清晰了起来,那震耳欲聋甚至都令人觉得大地要被震开来。   自从夜宫离打破了那紫水晶,也就是阵眼之后,三人便出了城,接着闯过来龙二城,龙三城,龙四城。   刚开始都是被神兽追着跑,而因为龙九子的属性不同,他们每次所处的地方也不同,只有到城市的中心,才能摆脱了神兽,进入迷阵。   其实这迷阵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考验的则是人内心深处的丑恶与利欲,比如说龙第九子,貔貅,也就是他们闯过的第一城,世传貔貅能吞万物而从不泄,是贪欲的象征,所以说第一关考验的是人的贪欲,这对于夜宫离和林夕若来说简直没有丝毫诱惑力,而夜宫离虽然说法力所剩无几,可是记忆还是在的,便每一关的时候都很顺利的破了阵眼。   不过,就是每次被神兽追着可真是不好受,而铁桃则会适时的时候提醒林夕若和夜宫离,帮二人避过了不少危险,可是自从进入了第五城,铁桃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也或许,这个小男孩的真是身份终将会揭露开了。   而这饕餮神兽着实与前面四关不同,算下来,他们应该至少跑了五天五夜了,也不知道饕餮哪里的劲,不过这九城还算有个唯一的好处,那就是不吃饭也不会觉得饿。   只是林夕若又怎么知道,由于夙笙的介入,此时空间与外界已经完全混乱,她又怎么知道,就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外面已经过了一年的光阴?   “嗷呜——”神兽的嘶鸣声好像就在耳边,林夕若不仅自己要跑,手里还拽着个铁桃,本来她是抱着他的,可惜铁桃死活挣脱开来,而夜宫离见林夕若辛苦,本是想让他带着,谁知道铁桃死活不愿意靠近夜宫离,便就此作罢。   可是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铁桃的步伐越来越慢,林夕若终于狠了狠心,将身后的铁桃揽进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严密的挡住了他,而那饕餮巨兽锋利的爪子,也随着那呼啸声落在了林夕若的肩上,深深地,深深地,没入。   第一百一十章:龙之九城(3)   “阿若!”夜宫离手心依稀散发出冰蓝的火焰,而铁桃却是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夜宫离愤怒的神情,微微的皱了眉,下一刻,一切幻境消失,留下的只有一处绿水潺潺,桃花纷飞的人间仙境。   一切幻境消失,没有饕餮神兽,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林夕若慢慢睁开眼,铁桃仍旧在她怀中,而眼前的景象安静宁和。   “你不要命了。”铁桃闷黑着脸,她居然如此不要命,可心里却溢出了暖意,原来千年来,还是会有一个肯真心实意待他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林夕若看着铁桃那副小大人的样子,本想故作轻松,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别扭的转过了脸,却见到夜宫离同样担忧责怪的眼神,更加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干笑几声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我不是寻常人。”铁桃看着她,想看出什么不一样,可那神情明明就像是早知道一般:“如果是这样,你还会救我吗?”   “我知道啊,铁桃,铁桃,反过来念就是饕餮,对吗?”林夕若柔柔地笑,就像是开了很多次的玩笑道:“其实龙五子饕餮内心也是个别扭的孩子。”   “留下来吧!”铁桃忽然开口,他的身形渐长,慢慢幻化为一个年轻男子,黑衣黑发,他站在阳光里,全身却有一种无法抑制地黑暗气息,一如那人,在她面前卸下所有骄傲,却最终被她推入深渊。   “龙之九城,你们闯不过的,除了这里,天下之大没有你们的歇身之地。”铁桃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担忧,夜宫离亦是心中一紧,却也不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不是一直想要安静的生活吗?留在这里,一切都会如你所愿。”铁桃不明白她究竟在犹豫什么,千年之前的神魔大战影响甚大他不是不知道,而他也是从那次开始和自己的八个兄弟被囚在了这里,如今殃翎魔尊重生已经今非昔比,更何况是神魔合体,而云徽神帝,看着如今模样,就算是法力没失,也未必是魔尊的对手,如今魔尊已经找上门来,而云徽身边的那个姑娘,看着神帝对她那么在意的样子,不用想天地间只有一人,那就是下凡而来的神若帝女。   殃翎魔尊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本来他也不该管的,毕竟他们龙九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更何况千年之前他们是亲手被云徽神帝关入水城的,而今殃翎魔尊来势汹涌,本来也是达成了协议,捉住云徽和神若邀功,保这座水城安然在三界之中。   可是他终究心软了,他根本舍不得对那个女子下手,也许是因为那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想要她留下,这种情感,说不清,道不明。   “铁桃,你是要拦住我们吗?”林夕若看着饕餮复杂的神情,知道他是在犹豫,虽然本该暗喜,可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是寂寞的,而她算计了他。   “你真的决定好了?也许你们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见林夕若点头,铁桃终于不再为难,龙九子都是有气魄的人,绝不会纠缠着不放。   林夕若不语,只是眸中的神色又坚定了几分。   ※※※   “救命啊!救我!”   少女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充斥着集市,然而集市依旧热闹,路边因为少女的呼救声围了一些人,可是只是远远的在路边观望,偶尔有几个登徒子看着少女窈窕的身姿想要上前去,可视线在碰及少女身后的追兵时又怯了步。   居然是三殿下狴犴的人!王城的人岂是他们这些不人不妖的可以得罪得起的?   慌不择路之际,少女往热闹的集市跑去,有丝丝琴声传来,众人一惊,都止了步。   花满楼,虽然是一座青楼,可就是二殿下睚眦也是退让几分的,除了身份高贵的人偶尔来听听小曲儿,又有几个嫌命长的来闹腾?   “姐姐救我!”少女见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夫人向她走来,面露喜色,也不知哪儿来的劲挣开了凶猛的追兵,也没管袖子被撕裂,躲到了那夫人的后面。   却听那夫人开口,声音温婉,“不知你们是何故要为难这姑娘,可今日能否卖花娘一个面子?”   “这……”那凶神恶煞为首的虬髯大汉犹豫的止了步,眼前的这花娘虽然看上去是位娇娘子,可是她的狠辣手段在整个九城里都是闻名的,更有据说,这花娘是二殿下睚眦的得力大将,他们面露不满之色,却不敢发作,只道:“是,虽是三殿下要的人,可花娘的面子小的们又怎敢不给?”   “那就谢谢兄弟们了。”   见着追兵远去,花娘带少女入了花满楼,围着的人群也慢慢散开,只是偶尔从人群中有了些许叹息道:“欸,这姑娘啊,算是又入狼窝了!”   而在花满楼里,花娘细细打量着这面前的少女,未施粉黛的素净的脸上掩饰不住芳华,犹如弯月的纯澈眸子,长长的睫毛勾出一个魅惑的角度,如此的绝色,就算是三界也不能找出一个与之相媲美,都说千年前的那位绝色倾城,想来也未必能够盖得过面前这位。   花娘愈看愈满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女似是惊恐,半刻才嗫嚅道,“我,我叫若儿。”   “若儿?”花娘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笑得神秘莫测,“好名字,这个名字好!”   ※※※   夜晚,华灯初上。   “公子,看上去十分面生啊!”花娘拈着绣帕娉娉婷婷的走来,瞧着面前风华绝代的男子笑得妖娆,除了她家大人她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相貌的男子,尤其是身上无法忽视的气质,浑然天成的霸气令常人不堪忍受,那是一种俯视众生,睥睨天下的狂傲。   想必应该是出身不凡的,男子全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清冷气息,可不是这城里普通的人所拥有的,难道是三殿下的人,莫不是为了那个少女所来?短短几刻花娘脑子便转的飞快,心中很快便有了对策,道:“公子真是来巧了,今晚便是花满楼的花魁大赛,公子可要留下看看吗?”   男子颔首道:“一间上好的包厢。”   “好,公子这边请。”花娘将男子引上二楼雅阁,叫人沏了杯茶送来,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她只叫了几个清倌上来弹奏便又下去了。   “丫头,过来!”花娘向那个前几天刚救的少女招招手,这少女虽说不是自己从小调教,可礼仪相貌都十分的好,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的是风尘女子身上不曾有过的纯澈高傲的气息,而又十分懂得进退,才几天,花娘就对她喜欢的不得了。   “花妈妈——”少女低头,似是局促不安。   “二楼雅阁来了位贵人,身份应该不凡,怕是除了你,没有办法能够入得了那位公子的眼,妈妈我只叫了花容和月貌去弹曲子,我叫人带你下去沐浴熏香,你可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是。”少女并没有露出十分喜悦的样子,可眉角的一扬毕竟是出卖了她的心理活动,花娘自然也是将她的这一个小变化收在眼里,却更加觉得满意。   骄而不躁,这是好的,当然要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倒是要担忧了。不过收陌生女子入楼一向是没有这个规矩的,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端,她怎会冒这样的风险?   “公子,若儿见过公子。”少女的到来令男子抬眸,男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将花容和月貌遣了出去。   花容和月貌便有些不甘的看向少女,怎么又是她,这几天花娘给她的待遇是整个楼里最好的,而今这般俊美的公子也只正眼瞧得她!   虽是不满,可花容和月貌毕竟也是花娘调教出来的人,不过半刻,二人便怀着不同的心思退出了雅阁。   “欸——”见二人出去,少女总算歇了口气,半刻才想起身后的公子,颇为埋怨的道:“真是不知道铁桃哪来的怪主意,就你今天的这举动,我在楼里就要又多几个敌人了!”   “谁叫你长得这般好看?”男子清冷的脸上浮出了笑意。   这二人却也不是他人,正是夜宫离和林夕若。   第一百一十一章:龙之九城(4)   “不是我说,这龙八城果真和其他的不同。”花满楼一面临街,一边的窗户外是楼下嬉闹的场景,而林夕若从雅阁的另一边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集市上热闹的情景与凡间无异,而前面被神兽追得昏天黑地的场景却不复出现。   “这一关的神兽是第二子睚眦,平生好杀,喜血腥之气。”夜宫离一挑面前的琴弦,惊起不绝的回音,自他来到,便能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力量汹涌,说得很是严肃,“这一城和下一城都不是前面的那么简单了,饕餮在九子中也算凶猛,否则也不可能越过狻猊和狴犴将我们送到这里,可是他对睚眦和囚牛还是恭敬的,只怕这两位都不好对付。”   “知道了。”   之前将他们送来的时候,饕餮已经将这两城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睚眦虽然嗜血,却对凡间的事物十分感兴趣,因此刚才他们一路上所见皆是人界烟火,而身处这样烟火气息浓重的地方,睚眦也慢慢变得骄奢起来,喜酒,喜美人,尤其是花满楼的美人。   因为此关设在何处只有睚眦知道,所以要想过这一关必须要接近睚眦。   也不知道饕餮哪来的主意,着人安排了前头街市的那一幕,好让花娘顺理成章的收了林夕若,当然他是借了他三哥狴犴的名头。   而先前饕餮顺便也帮他们将身上那点仅剩的气息用术法给遮蔽了起来。   值得一说的是,这座水城是云徽神帝为了镇压妖王夙笙而建立的,刚才在街上见到的人们,其实都是当年的妖界叛军,因为数目庞大便一块儿镇压在水城里,不过因为有仙术施加,这些城里的生物都没有什么术法的,除了九个城市里各自的王城中人,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妖精也都变得像个凡人似的,结婚生子,没有意外便不会死去,可因为比凡间终归还差了些,没什么律条,小打小杀,或是误闯了王城的妖被斩杀,每年死的妖还是有一定数目的,也不至于妖满为患。   不过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妖了,没有了法力的妖,除了不死以外,和凡人是一样的。   “可是。”林夕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夜宫离似笑非笑,道:“可是,你要怎么进龙八王城里面呢?”   “我自有法子。”夜宫离挪了她一眼,还没怎么说话,突然就按住了林夕若的手。   “怎么了?”林夕若奇怪,却见他示意自己不要说话。然后便见他侧身在门后,将一个女子拽入了房间内。   房门“砰”地一声关闭,而女子的面色也霎时惨白。   “花容?”林夕若刚惊讶出声,话语却被淹没。   “你要做什么?做什么!”花容不住后退,面容因为害怕而扭曲,“你这个贱人,你们在干的这些事,我要告诉花娘,你们休想活着出去!”   明明林夕若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花容还是颤抖,她是如此怨恨面前的女子,凭什么她这个时候还如此云淡风轻,这个时候她难道不该跪着求自己吗?   花容毕竟想得太过美好,她被压抑的气氛或者说被她自己给弄得崩溃,竟有些识不清眼前状况:“我现在就去告诉花娘!”   她再也待不下去,夺路而跑,然而本站在她身后的夜宫离手中一道剑光闪过,将欲离开的花容利落地诛于剑下。   “你把她杀了?”林夕若却是不禁地向后趔趄几步,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语言都很是苍白无力,她该怎么说呢?若是不杀了花容,那么他们都要死,她还能如何去责备他?   “对不起。”夜宫离看她不适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在她面前杀人的?看见她落泪,那一滴滴的泪珠都灼伤了他的心,他笨拙的为她拭去了泪,安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杀人了。”   或许,在林夕若心里,夜宫离永远是如同谪仙一样的形象,不染凡尘,可是她终究忘了,夜宫离是一个皇子,是夜宫昊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以这么说他能够安然在皇宫和江湖只见游刃有余,除了有一些林家的缘故,大部分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势力的。作为一个亲王,一个随时被帝王猜忌的亲王,他的双手同样也沾染了血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是再见到林夕若的时候,他却觉得她太过干净,干净得令他不敢触碰。   其实夜宫离如此,花叶熙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们都是在刀尖上活着的人,无论是臣子或是一国之主,他们的内心都是黑暗的,一生都追逐着温暖,追逐着那个本不属于他们的温暖,哪怕这温暖到了最后会灼伤他们自己。   “没关系。”林夕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出的却是那般异常冷静的话语:“把她解决了吧!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这一关我们都是要闯过去的,哪怕添上更多的鲜血。”   “二位可当花满楼是什么?又将我花娘置于何地?”突兀的女声忽然拔高了声音,冷冷地撞进了二人心里。   “花妈妈。”林夕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她从桌上的茶壶里缓缓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道:“请用茶。”   “你不怕吗?”花娘挑眉,不明白林夕若何以在她的地盘上,还是如此的“嚣张”。   “算了。”想必她和主子应该见过面了,否则不该这么平静的,花娘想起那个人,脸上的笑容终于黯淡了一些,“你也不必叫我花妈妈了,那是楼里的姑娘叫的,你还是叫我一声花娘吧!”   “若是花娘真想抓我们,便不会一个人过来了。只是还要感谢花娘当日救了若儿。”林夕若细细饮下杯中的茶,而夜宫离却是不敢疏忽,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如何笃定这个花娘就没有包藏祸心?   “花娘又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林夕若端着茶盏的手却有些微微发抖,但是她很快将茶盏放下,按住了手,依旧笑得温和。   “什么事?花娘我可是不懂若儿姑娘在说些什么。”花娘笑得却比她更加温和,而她水袖一挥,那地上刚刚死去的少女便化成一股轻烟,消失在凡尘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龙之九城(5)   “我们既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王城的事我会安排好的。”花娘抬头,再次端详了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微微垂下的睫毛掩饰了她的落寞,这样的美人,也是主子千年来唯一,唯一关心的人。   不过是一个凡人,真的能够闯过龙八城吗?主子对她可真是大费苦心,就在自己接到命令后还吃惊了许久。   “多谢。”林夕若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帮助自己,她以为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比如说她帮助自己的目的,可是她竟只叹了口气,破天荒的,脸上的笑意逝去,像被什么东西深深掩藏。   “回去休息吧!三日后花魁大赛,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花魁大赛,除了新选的花魁进献王上,剩余的也可供达官贵人们挑选赎回家去,来的人甚多,身份也非同寻常,作假不是那么容易的,冒那么大风险不值得,更何况,想必她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助来得到花魁之位。   “是。”林夕若目送花娘远去,才回头便对上夜宫离那双思索的眸子,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似是在顾虑什么,而她按捺下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道:“如今她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她。”   “她是有妖法的。”她到底是谁?夜宫离在脑海里回忆着,在这个龙八城里,就算是睚眦的人,也不会有刚才如此强大的术法,能够将花容在一夕之间化成烟尘,还有在那一瞬间透出的熟悉气息,她究竟是谁呢?拥有和睚眦不相上下的术法的女子。   “难道,难道她是睚眦?”因为之前有过先例,林夕若很容易就往那一方面想了,既然拥有那么强大的术法,那么是睚眦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睚眦竟然是一个女子吗?”   “不,她不会是睚眦的。”夜宫离很快的否决了她的这个猜测,道:“龙九子都傲气,绝不屑于扮成女子,更何况,她用的是妖法,而龙九子都是天地精华孕育而来,一出生便是神籍。”   “那她是谁呢?”这个问题林夕若只想了一会儿便丢到脑后,这时候实在不适合多想问题,还是听花娘的话,好好为花魁大赛做准备比较好。   ※※※   “欣儿,你做什么呢?”月貌见林夕若身边的欣儿端着衣物行色匆匆,拦住了她,而双手却忍不住触摸那纯白色的绸缎,薄若蝉翼,尤其是那衣裳上用天蚕丝绣成的青鸾栩栩如生,衣裳上面还摆放了一套首饰,有与衣裳相称的发钗和吊坠,月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向往。   “这是我家姑娘晚上比赛的时候要穿的,今天锦绣山庄刚送来的,花娘先前说了不惜任何成本,但一定要是最好的。”   “花娘对她可真好。”月貌不同于花容,她的心思要来的深一些,听了这话她便收回手去,这东西珍重,纵使她爱不释手却也终究不是她的,在这风头上,除了她和林夕若,还有许多觊觎花魁之位的姑娘,她还是不要被人下了套好。   “那是自然,我家姑娘……”   欣儿聒噪,还在说着,而月貌神色淡淡的,转身离去,却没有注意到欣儿眉角一闪而过的狠毒。   “若姑娘,衣服到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林夕若抬头,从嘴角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辛苦你了。”   “姑娘快试试,这套华美的衣服也只有姑娘能够配得上了!”欣儿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干净和纯粹,这也是林夕若将她留在身边的原因,是人,都总会回溯那些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比如说天真。   林夕若没有答话,她的双手轻轻抚过衣裙上的青鸾,展翅欲飞,却终究飞不出黄金的囚笼,她极喜欢凤凰,从前喜欢是因为她是太阳鸟,向往着阳光,那么美丽,可是现在,凤凰的美丽是用涅槃来维持的,现在她便要做那一只浴火的凤凰。   可是在衣裙上绣凤凰毕竟太过张狂,她想了想最后选定了青鸾。   林夕若的眸中并没有露出像月貌一样的向往,她突然烦躁,将那华美的衣服拂于地上,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拿走!告诉锦绣山庄的人,我要的不是这个颜色,不是!”   “若姑娘?”欣儿明显还是一副未明事理的模样,看着林夕若的失常,却只诺诺道:“姑娘想要什么颜色的?奴婢这就再去。”   “红色,绣上曼珠沙华的式样!”林夕若拈起一支珠钗,竟从中折断,尖锐的断痕划过了她纤细的手指,晶莹的血珠从指尖滑落而她却仿若未觉。   “钗子也一并都换了!”林夕若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双眸有些微微泛红,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怖,欣儿忍不住退后几步,只答应了“是”便匆匆离去。   “花妈妈。”欣儿出门不久却遇见了花娘,低头行了礼,可举止都有些慌乱。   “怎么了?”因为欣儿是林夕若随身侍候的人,花娘对她的异常举止也关注了几分,皱起眉询问道:“若姑娘呢?”   “在房里,花妈妈快去看看姑娘!”欣儿的样子似是手足无措,“锦绣山庄的人若把衣服送过来了,若姑娘今日本来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就发了怒,说是衣裳不合意,看上去,看上去……”   “竟有这样的事?”花娘随着欣儿进了房门,可刚推开门,便见到一室乱糟糟的情景,华美的衣裳被随意扔在了地上,才不过片刻就变得破烂不堪,而精致的首饰也被丢得满地都是,甚至那珠链都从中间断裂开来,滚落一地。   “今日有谁来过了?”花娘转身厉声问道。   “没有啊。”欣儿咬咬唇,而却被脚下一颗珠子给绊倒,跌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又有些犹豫地道:“只是在拿衣服的路上,见过了月貌姑娘。”   “好了,你下去吧!”看屋内的林夕若还在发着脾气将满架瓷器乱砸一气,花娘叹了口气,将欣儿遣了出去,而在没有人见到的地方,却勾了一抹无法察觉的笑意。   欣儿,这丫头,绝对不简单。   表面虽然看上去纯澈干净,可还是没有办法除去刻入骨髓里的黑暗,就凭她刚刚故意摔倒,将一粒珍珠藏于袖中,就够她怀疑的了。   这丫头,难道只是单纯的贪财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神若复苏   “若姑娘,若姑娘!”花娘抓住了林夕若的手,努力的想使她镇定下来,可是近距离的接触她这才发现她的瞳孔深处居然有一朵诡异的曼珠沙华,那红晕便从里面圈圈晕出来,花娘心下一惊,顿时,一种强大的力量反噬了过来。   花娘当下放开她,只拈了一个咒,令她昏昏地睡了过去。   “夕若!”夜宫离也本是来看她准备的如何,哪想一来便看到如此乱糟糟的场景,他接过花娘怀中的林夕若,那红色的雾气已经随着林夕若的睡去而慢慢消散,而夜宫离亦是一惊。   他的声音之中有着隐隐愠怒:“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而花娘一脸不敢置信,她真是没想到主人居然会把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放在花满楼,主人这是要做什么?   那这个男子又会是谁?她的双手灵巧的在空中舞动,织出一个符咒,然而在混乱的光咒之中,她也没有没有能够看得清,而那夜宫离只是一颗心挂在了林夕若身上,并没有阻她,花娘一个术法便将林夕若从他怀里移到了床上,她生生抑住喉咙里那股血腥,冷笑道:“阁下真是好大的本事,连一向弑杀的五殿下饕餮也出手帮你,阁下是不是该好好介绍自己?”   “彼此。”夜宫离态度冷淡:“龙之九城被封印千年,而你一个花满楼的舞女,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术法,那么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呢?”   “你是龙二子的人?”   “不是!”花娘忽然想起什么,惊讶道:“难道你们没有和主人联系?”   这话说出口,花娘已是想收回口都不能了,只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别人的情况下,居然已经让自己的情况被别人了解得差不多了。   “主人?”夜宫离不住蹙眉,想了许久也没有能够在记忆中找出这么一个人物来。   “你们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就算是主人要的人我也绝不会手软!”花娘纤细的手似是无意的划过夜宫离的眉心,那一道蓝光闪烁,她忽然笑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云徽神帝,也怪不得神若帝女会在你身边,只是神帝只剩一魂一魄,不知道能不能接下花娘一招呢?”   “你若是敢伤她,这世上绝不会再存在水城!”夜宫离全身散发出肃杀的气息,神色却不变,而句句也都是威胁的意味:“即使是只剩一魂一魄,可是神界还在!”   “呵!神帝真是开玩笑了。”花娘忽然又笑得寻常,她说:“既然已经达成了约定,花娘绝不会食言,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在今天晚上神帝都会清楚,而闯过龙八城,那是神帝的事,花娘也绝不会阻拦。”   “她怎会如此失常?”话虽是这样说,夜宫离也不敢有半分疏忽,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力量悬殊又是如此之大,再加上林夕若特殊的身份,他们每一日过得都异常艰辛。   “是涣神香引发了她的魔性,我想下药之人应该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想令她不能成功参加花魁大赛。”花娘并没有对林夕若体内的魔性有太多好奇,活久了,无论是神魔,都会有魔念的,所谓“神魔”之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过她先前蛰伏在体内的魔性是被什么东西压住的,不知神帝还有没有那……?”   “不是我。”   那个时候夜宫离还没有恢复神识,而他自落水城之后便也感觉到林夕若身体里那力量的冲突,可能也正是因为那黑暗气息,才会令饕餮与她亲近。   “只是现在气息有些疏淡了,不过现在要紧的并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你们能够接近二殿下睚眦,闯阵破关!”青色的气息从花娘的指尖引到林夕若身上,花娘抑住体内气息翻滚,匆匆地离开了,只最后道:“她不会儿便会苏醒,至于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神帝还是亲自问帝女的好。”   夜宫离没有理她,上前握住了林夕若的手,却只听她呢喃:“昊,为什么,为什么……”   林夕若的面上有泪水滑落,也笼着丝丝瘴气,他伸手,拭去那泪珠,指尖的蓝色气息也将瘴气尽数吸收,而他的面色却有些不好了,仍然笑着看她,可眼眸里分明就是深深的失落:“究竟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必为他难过,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喜欢你。”   夜宫离叹气,想要离开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被林夕若紧紧抓住,他轻轻地抽出手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   “若姑娘,花妈妈叫奴婢送来这几套衣服让姑娘挑选。”   来的是一个眼生的侍女,林夕若从她手上接过衣服后又不禁疑惑道:“欣儿呢?”   “回姑娘,欣儿姐姐她今日有事,花妈妈让奴婢来服侍姑娘。”   “你先出去吧!”林夕若颔首,手指漫不经心的挑起了衣裳,而翻来翻去总归显得太艳,艳得又那么俗气,她皱了皱眉,她今日这一舞本就是裁好的衣服,若是这般也会减了颜色,这时候才显得术法的好处,只是花娘虽然能够变换,可是来往于龙八城的有些身份不凡,上面残留的妖气会格外引人注目,因此她才打消了这主意。   “嘻嘻,姐姐,姐姐!”   一个声音突兀的从半空中传来,那人红衣黑发,眉眼中透着妖邪,长长的拖地长裙的颜色如同血一般殷红。是小若。   “姐姐,嘻嘻,我帮你好不好?”小若笑着,笑容之间透着丝丝诡异,可是这样的小若总是会给林夕若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她并不惧怕,反而很安心,鬼斧神差的点了点头。   模糊的记忆好像就终止在这里,她的神思被场上的琴音打断,抬起的眸子与夜宫离的那双刚刚好对上,她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连花娘过来问话都慢了反应。   “若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林夕若摇摇头,微笑,似是令她安心。   “还说没事,你的乐器呢?”花娘总是觉得这样的林夕若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了,按捺下心中的奇怪,只暗中打量,却又没发现什么不寻常出来。   “啊?”林夕若像是刚回过神来,却发现月貌已经从高台上下来,走过她俩身边,给花娘行了礼:“花妈妈。”   她又转向林夕若,霎那间眸子里有没藏得住的惊艳,可片刻又恢复寻常,道:“若妹妹本来长得美,今日如此盛装,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儿来。”   “我走了。”而林夕若却没理睬她,那满口虚伪也不知道月貌怎么忍住恶心的,昔日她和月貌也没给她背后使绊子,她今日事成便可离开,才不想再与这些人周旋。   月貌好不尴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努力维持的温婉几欲破碎。   而等林夕若上了高台,这才发现她的确是忘了一样东西,她的琴。   可她低头,那柄墨色的琴居然再次出现在她手中,她的手指抚上了琴身,那里有着三个字,长相守,多美好的字眼,可惜一切都只是虚妄而已,真是不知道这琴的主人是以怎样的心态刻下这三个字,念念不忘却永远得不到,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若姑娘!若姑娘!”   而台下的人群已经因为林夕若那张有着倾世之姿的面容轰动了起来,她却连笑也没有,只淡淡地坐下,拨动了琴弦,如水的琴音散落在天际,女子红衣黑发,竟有不知名的殷红的花瓣漫天而起,随着琴音旋转着,而琴声还想着,红衣女子却挥动了水袖,袖中的红绸出得凌厉,可转瞬却化成似水柔情,女子一颦一笑之间尽是妖娆妩媚。   高台之上终于只剩旋转的花瓣和漫天的红绸,琴音忽然消逝,花瓣也从空中晃晃悠悠的落下,好像下了一场花雨,而那红衣美人却不知是去了哪里,恍若一场梦。   “这个美人,我要了!”   闻声寻去,却是一个男子,白衣黑发,样貌甚是好看。   花娘正要恼怒他不知规矩,而走到他面前却愣住了,她慌张地屈膝行礼,却被那人不动声色的阻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妖族公主(1)   “这位公子许是不知道规矩,若是想抱得美人归,那也是要看公子本事。”花娘引了那公子上座,与对待一个寻常的客人并无不同,只是隐隐约约多了那么几分恭敬。   而此时的林夕若已然身处夜宫离的雅阁里,高座之上,两人都将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刚刚的姑娘都是花满楼拔尖的,只是不知道客人们最属意哪位姑娘?”   “月貌姑娘娇媚,若姑娘犹若神人之姿,不同的风姿,着实难以比较。”   “是啊,有了月貌姑娘和若姑娘,其余人都是庸脂俗粉,哪能与她们比肩?”   座下的公子斟酌几分,最后竟是月貌和林夕若留了下来,而除了她二人,其余的姑娘都是被人叫价买走,回去做了个妾侍姨娘。   林夕若在楼上见到此情此景,不由讶然:“花娘饶费这么多年心血,怎地今日全数卖出?”   “我们走后,她这花满楼还开得下去吗?”夜宫离想了许久,花娘背后的主人他已经猜出了六七分,只是……罢了,可又有诸多疑点让他不敢确认。   “也是,花娘既不是二殿下的人,等我们出了八城,这花满楼的确不将存在。”林夕若忽然将话题引到月貌身上,她说:“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花娘对待月貌是不一般的。”   “你疑虑什么?”眼看她和月貌的比赛就要开始,夜宫离只是劝她宽心:“花满楼的姑娘都绝非泛泛之辈,既是入了花满楼,便都是花娘的人,自然多为上心。”   “嗯。”林夕若虽是应承着,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只落在楼下高台上的月貌身上。   月貌一身鲜艳的粉色,却不显得俗气,只将她衬得更加妩媚动人。她拈起兰花指,回眸处只这么挑眉一笑,便叫在座众人都失了魂,落了魄。   又听得她吟唱,媚意横生:“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一首小曲罢,她便行了礼散去,直至那身影消失不见,众人才回过神来。   “媚术,九尾家的媚术。”夜宫离此番轻语,林夕若并没听见。   她见月貌才艺已毕,便也没正经地下去,只从高楼上这么一跃,便踏着殷红如火的花瓣,轻轻地落在台上,凌风之姿,恍若天人。   而角落的男子只是瞧着她似曾相识的舞姿,失了神。   本是七弦瑶琴,无端却断了一弦,她撩拨着琴弦,琴声有些缭乱,而也有些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要断开一样。   忽然那一瞬,无形的杀气凌厉的袭来,似是对琴弦无比的熟悉,很巧妙的躲过了琴音,却也不伤林夕若,只是这么一来,中间有一根琴弦便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迅速地断裂开来。   “崩”地一声异响异常突兀,而林夕若竟有无可抑制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夜宫离大惊,然而在他的神息未及之际,已是有人赶在他前面凌空而来将林夕若搂进怀中。   “公子我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若儿姑娘本公子要了!”依旧欠扁而妖孽的声音,却不是夙笙是谁?   一时花娘大惊,夜宫离也是大惊。   不为了其他,而是因为龙之九城以仙术密封,妖魔皆不得入,而即使是城中的小妖,妖术也早在千年之前被化得干干净净,而龙九子个个都入了神籍,可夙笙却是明明白白的妖王,不会连这些道理都不知道。   因此夜宫离虽然怀疑夙笙就是花娘背后的主人,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花娘背后的人就该在花满楼,而夙笙又是不大可能进龙九城的,因此他才诸多犹豫,不敢确定。   花娘是不会拦住夙笙的,而夜宫离偏偏失了神,竟由着夙笙将林夕若带走。   然而总归是算漏了一个人,不过那也不算是一个人。   而等他将林夕若从夙笙手里夺回来,众人这才发现,座下公子尽是都走光了,余下的,不过是那男子,夙笙,花娘,夜宫离和林夕若了。   而那男子竟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径直将林夕若丢给夜宫离,面色冷得不成样子。   “二殿下可是有闲情逸致。”事已至此,夙笙也把事情挑明了说出,明明身负重伤,却仍旧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还伸手在林夕若身上施了术法,以保证她不会受到外界干扰。   “有闲情逸致的怕是妖王才是。”睚眦指的正是夙笙进入这被神气封锁的的龙之九城。   夙笙脸色未变,花娘倒是紧张起来。睚眦看见她神情,却没由地恼怒,一指道:“便是他令你背叛我吗?”   “花锦本是妖王座下,又岂会存在背叛之说?”花娘不卑不亢地说着这话,可视线却终究不敢投向睚眦,中间缘由,怕只有她自己才能说得清楚。   “你确定他能够过本座之城?”睚眦眼眸深邃,似是在等待什么,“花锦,本座希望你能够想清楚,他能够给你的,本座一样能给。”   “二殿下好狂的口气,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可惜了,她本是妖,而你是神族,本不是一道,又何苦纠缠?”   “云徽,你给本座闭嘴!”睚眦恼怒,道:“你性命危在旦夕,还敢来说教!今日即使本座不杀你,殃翎魔尊难道会放了你?神若帝女爱慕司空帝君之事,闹得三界纷知,你又能比我好得了多少?”   “你是神族,他当真会放过你?”夜宫离知道林夕若身上有夙笙术法,尚在睡梦之中,言语便也没有忌惮:“这小小水城,要湮灭也不过一朝一夕之间。”   “神又怎样?我早就不甘心被这神族身份所束缚了!”睚眦这回连“本座”也不自称,龙九子虽说师承不同,可性子都是一样的暴躁,将事情“一竹筒豆子”全部倒了出来:“殃翎魔尊只与你等有仇,我与他素无交往,何必再节外生枝与他大业作对?”   “二殿下,难道你不明白吗?殃翎魔尊疑心素重,一向是非我族类,必定异心,你又何必帮着他?”花娘好声劝着,她虽然全心全意为着夙笙,可是这么些年,也是睚眦保她在水城无忧,虽然她也为他诛杀了一些妖魔作为报酬,可是他明里暗里的关心同样令她无法忽视,也或许,如果她比遇见夙笙更早遇见他,也许现在的局面是不同的。   “花锦,本座容你已经够多!”睚眦看面前聪慧女子,却更加恼怒,这些年他已经容忍她足够多了,他自夙笙进来便知道是花娘瞒下了一切,龙八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之中,她又岂能妄想他会不知?可是他并没有赶来问她,这么多年,她为了躲他一直给他不停地送年轻貌美的女子,却尽数被他赏给将领,这么多年了,难道她居然在心里一点位置都不曾给他留下吗?   可是身为龙九子的骄傲又不想向她低头,利刃自他手心席卷而出,包围了众人。   瞬间,夜宫离因为魂魄残缺法术低微,夙笙被神气侵蚀,两人都对付得有些吃力,而花娘法术未消,又因为睚眦还是不自觉地给她手下留了情,便稍稍轻松些。   可纵然是一神二妖对付睚眦,也渐渐是处了下风。   而花娘不知怎的,竟有些分神,好像是在犹豫些什么,可当她出手将夙笙面前的那个睚眦分身打碎,她眼眸中的艰决愈发明显,长篇的咒语自口中而出,凌厉的旋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花娘手心轻移,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身影。   就在大家都猝不及防的时候,风色又慢慢停歇,而令人惊讶的是,一柄血色的剑竟没入了睚眦的胸口,血色慢慢地落下来,伴着他俊逸的面容愈发显得阴邪。   第一百一十五章:妖族公主(2)   “你想杀我?”睚眦眼中浮出痛苦之色,掌风扫过,那伤他的少女便落在了地上,猛地呕出一大口血出来。   “原来是妖族的浮欢公主夙玥,竟是在花满楼隐了这么多年。”   花娘不曾说话,而夙笙眼疾手快,一个指光出去,格挡了睚眦的杀招。   “王兄。”她声音怯怯,而容貌却是月貌无异,原正是千年前因为那场仙魔大战而贬落水城的浮欢公主夙玥。   “可是凤凰血玉?”夜宫离走近,拈起她眉心的玉坠子,顿时心下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上古神玉,妖族至宝才在这水城中安然无恙。   “正是。”夙玥答应一声,脸颊却莫名其妙地浮上了红晕之色。   “是你放的涣神香。”夜宫离下一句语气却急转凌厉,周边的微弱神气也因为情绪的变化而躁动起来。   “……不,不是我。”夙玥睁着一双美丽的眸子,想要挣脱开他,本是妖族公主,有在这花满楼待了这么多年,心机城府也并不浅,只是在夜宫离面前,辩解得竟有些着急:“是王兄吩咐我的。”   “二殿下身边危机重重,除了神若帝女,妖族纯正血脉也能伤得了二殿下,王上也是害怕若姑娘出了意外。”花娘见夙笙并不解释,虽然不喜欢林夕若,却有些为他误解夙笙的意思而急了:“王上并不知道若姑娘……”   “他自己都不在乎,你替他着急干什么?”睚眦冷冷看着花娘,即使是受了重伤,脾气依旧臭得和当年九重天上的司空有的一拼,“今天,无论怎样,本座都不会让你们破了这城!”   “二殿下曾与花锦有恩,花锦并不想伤了殿下,花锦求殿下……”   睚眦瞧了花娘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道:“如若本座不答应,你是要亲手杀了本座吗?”   “……”花娘没有说话,可是眉间的神情已经足矣让睚眦明白些什么。   “放与不放于本座而言其实都没什么多大的关系,可是花锦,本座向来不是个无私的人。”   “殿下想要什么,花锦都会为殿下取来。”   而睚眦仿若未闻,道:“我要你留下,花锦。”   他用得是“我”。   “花锦,你大可不必勉强。”夙笙看着她,眸子很深邃。   “王上,花锦自陪伴王上亦有万年光景了。”花娘拂身跪下,亦是最后细细看了这张令她眷恋千年的容颜一次,“千年前王上还是王上,花锦跟着王上;仙魔大战之后,王上被贬,花锦也是跟着王上,千年时光,请恕花锦这次不能再陪王上了。”   她起身,亦是毫无犹豫地走向了睚眦,她等得够久了,然而睚眦等她的时光也足够长,这一次她不想再后悔了,她想她会试着把自己那颗落在夙笙身上的心好好地收回来。   “我后悔了。”站在她身后的睚眦忽然开口,他望着她冷笑,令花娘看着有些心慌,“你以为你算什么?既是妖王诚意,便把她给本座吧!”   睚眦手指之处,竟是夙玥。   而花娘还在迷茫之际时,睚眦一抬手,凌厉的风色呼啸而来,将众人卷了进去。   “走!”迷雾之中,夜宫离揽紧了林夕若,夙笙抓住了花娘的手,将尚愣住的花娘拽了进去。   “不!”这是花娘第一次拒绝夙笙,她看着远处的睚眦,满脸是泪,她甩开了夙笙的手,拈了口诀,来到他身边。   “我不走了,我就陪着你,陪你看日出日落。”花娘抓住了睚眦的手,却惊慌地发现他不断地溢出大口的血,冰冷的面貌被血色染得愈发俊逸,记忆中那个永远不会倒下的龙二子睚眦已是这副衰竭之貌,她哭得满脸是泪,“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放心,死不了。”睚眦伸手,慢慢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只是这次,你得等很久了呢!”   他被夙玥重伤,强行打开结界必然是元神沉睡亦或是消散的结果,可他还是见不得她伤心,到了最后却又不忍她在这水城中孤冷寂寞,他将她赶走,可她又回来了,他还是对她软了心。花娘看着睚眦在自己怀里慢慢无了声息,化出原形,终于哭出了声,这天地再大,终于只剩她一个了。   ※※※   “这是什么地方啊?”林夕若睁开朦胧的双眸,刚刚因为夙笙的术法睡得很深,对于外界之事都毫然未觉。   “许是龙八城的结界。”   林夕若这才注意到夙笙旁边的少女,姣好的容颜,正是花满楼里的月貌。   “花娘呢?”她旋顾一周,问道。   “她是夙笙的妹妹,夙玥。”夜宫离向她解释道:“花娘是夙笙的手下,如今她完成了任务,也等到了她要等的人,自然就不随我们来了。”   “嗯。”林夕若不再追究这个问题,扭头打量了四围的雾霭,犯了难:“这一关又该如何过呢?”   “睚眦平生弑杀,这结界大概也与杀戮拖不了关系。”说话的是夙笙,他一改嬉戏之态,说得认真:“这雾霭很是奇怪,就像,就像是……”   “就像是在隐藏些什么。”林夕若接过了话,顿时眸光一闪。“可到底会是什么呢?”   “龙之九城。”许久,才听得夜宫离这么一句。   然而夙玥闻言眸色暗了暗,袖中一道流光直袭林夕若。电光火石之间夜宫离连忙护住了她,可是那被黑雾笼着的利箭还是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伤痕,有丝丝透着黑色的血迹渗出。   夙笙和林夕若似是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这个变化,便见四周天色大变,一个身着镶金暗紫色衣袍的男子出现在雾气之中,便见他脸色冰冷,右手边执着一柄竖笛,既是乐器,却也是……杀人的利刃。   而夙玥却是向那男子单膝跪地道:“主人。”   “云徽神帝,夙笙妖王,许久不见了。”来的不是他人,正是这最后一城,也是龙长子的囚牛,他眼色明显不屑:“如今你们已是落魄,如何能为三界之主,妖道之王?”   “云,徽?”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林夕若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可她什么也抓不住,似是一段,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   “哟,这是神若帝女吧!”囚牛把视线转移,而夙笙和夜宫离却开始紧张起来。   “昔日九重宫阙上,帝女无限荣华,怎落得今日如此落魄?却又不见那司空神君呢。”   “司空,神若……”林夕若喃喃地念着,她双手扶住了头,有红光从她身边溢出,夜宫离大惊,连忙将仅存的一些神息输送到她身体里,才慢慢使她平静下来。只是这一切做完之后,也有不可抑制的鲜血从他捂住唇畔的手缝里渗出。   “本座却也不是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不过也绝对不是那仁慈的佛祖菩萨,这一切便看你们造化好了。”囚牛踏云而去,看样子笑得很得意:“十日之后,本座等着给你们收尸!”   “夙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囚牛远去,夙笙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夙玥开了口。   “王兄——”夙玥眸子清丽,却毫无半分愧疚之色:“我虽为妖族公主,可和王兄却无半分情义可言,夙玥今日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妖道,却也不是没有为王兄考虑,如今只有顺从殃翎魔尊三界中才能有妖道的一席之地,王兄虽然爱慕神若帝女,可毕竟,毕竟帝女有司空神君和云徽神帝,毕竟,毕竟是不属于王兄的……”   “夙玥,千年前本王已错过一次,如今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令妖道处于万劫不复之地?”夙笙眉目依旧笑得妖娆,恍惚夙玥说的那些话对他并没起什么作用。   “王兄,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是对的。”   “如今王兄入了水城,法力受损,又岂是大殿下的对手?王兄三思。”夙玥见夙笙仍然没有动摇的意思,叹道:“既是与王兄情谊一场,夙玥能为王兄做得也只有这么多了。”橙黄色的光亮从她眉心散发出来,那玉坠子便落在了夙笙手上,她最后施了一礼,随着囚牛翩然离去。   有丝丝琴声弥漫在雾气中,那丝弦之乐美妙而平和,令人沉醉……   而夜宫离却大惊,他连忙施了结界护住林夕若,许久听得他道:“龙长子囚牛痴迷音乐,能织以幻境,却不想这龙九城居然原来是在龙八城的结界里,原是梦中梦,最难破解。”   第一百一十六章:情之一字   “凤凰血玉?”夙笙唇角勾了笑,而下一刻却见他右手一挥,那玉坠子便落在了林夕若的眉心里,化成了一个凤凰的形状。   “你为妖族,凤凰血玉可以掩盖你的气息。”要说夙笙的心思千年前便弄得众人皆知了,夜宫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最好不要对她有妄想,她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   “可惜她爱的也不是你。”夙笙看着夜宫离身边并没有受到他们谈话影响的林夕若,再次笑得倾国倾城:“神帝还是关心一下自己伤势比较好,免得英年早逝了。”   “恐怕是妖王先要化出原形了。”夜宫离嘴角带了笑,那模样竟是不一般的好看,有意无意的扫过夙笙身后若隐若现的……一条狐狸尾巴。   夙笙忙用法术遮掩好,恼得不行,然而夜宫离总是这般淡淡然却轻易便能让人有想掐死他的心。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呢?”夜宫离和夙笙谈话总是密音传入避着林夕若的,因此在她看来,两人之间除了有些诡异,其他倒也没什么不正常,又得凤凰血玉庇佑,因此这三人之中最惬意的恐怕就是林夕若了。   “快了。”迷雾中有银光闪过,夜宫离只伸手便将它擒住,闪着银光的刀刃熠熠生辉,却在夜宫离没接触多久的时候,便化成了轻烟。   夙笙心道是夜宫离神息在身所致。   可这么一来,夜宫离只觉有噬心的疼痛,手臂上凝结的血色又开始流淌起来,划出狰狞的痕迹,夙笙虽是有些担忧,却也不忘送了密音嘲讽道:“看样子大帝是要先行羽化了。”   “你有什么法子救他?”林夕若抬头看夙笙,眼神极为迫切。   “我却有什么办法!”夙笙虽是玩笑之语,却字字真言,将林夕若的心打入深渊:“先前中了囚牛的暗招,又在这阴森之地,怕是他要一寸一寸腐烂在这里了。”   “真的没有办法?”林夕若紧紧地盯着夙笙的双目,却没有看到丝毫欺骗的痕迹,她不说话,只是抓住了夜宫离的手。   “放心,我不会死的。”夜宫离有些害怕这样的林夕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绝望到比死亡还可怕的平静,红色而妖冶的气息翻涌着,似乎随时就要喷薄而出。   “对不起,还是我将你连累了,是我将你和林氏一族的兴衰掺合在一起……”林夕若这样看着他,可面容上却并没有哭泣的痕迹。   “是我自己作茧自缚。”夜宫离苦笑,说到底还是情之一字作弄世间痴情人,从不想他神界大帝也会这般被命运之盘紧紧束缚,他伸手将她拉近,却始终不敢逾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可是你不要丢下我!”林夕若俶尔扑进夜宫离怀中,哭得动容,令夜宫离想起,她也不过双十年岁,却已经这般历经人世沧桑。   “爹爹娘亲都死了,都不要我了,姑母也不要我了……”林夕若抱紧他,“可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了,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夜宫离闻言身形却一僵,许久才平缓了气息。倒是忘了,自己的母亲林太后和她父亲林宰相林雨明是亲兄妹。人世一场,却这般造化,夜宫离苦笑,那个她深爱却又深恨的人,自己真是羡慕得很呢!   “要哭去别处哭去!”夙笙看得嫉妒,酸溜溜地开口道:“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这种人,即使是阎王却也不会收的!”   林夕若抬头看他:“真的?”   “可若出不去,当真是要送命在这儿了。”夙笙虽说说得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可妖力被神息侵蚀,实则却也不比夜宫离好多少。   能困夙笙,唯梦若一人。   夜宫离又呕出一大口血,暗自叹息,一代妖王夙笙曾经睥睨天下,却也在遇见梦若的时候,甘愿画地为牢,坠入凡间,封印在水城结界之中,只为等待一个人的来世。   只可惜他们来得都太晚了,在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住满了一个人的身影,无论爱与恨,自此都与他们无关。   “睚眦弑杀,结界里难免会有凶兽;囚牛善乐音,最会蛊惑人心。这两者中的任何一样都不可小觑,偏偏却让这两样组成了一个‘梦中梦’结界。”   “若说以前,倒有一人亦善乐音,天下不能与之匹敌,只是可惜——”夙笙拖长了音,夜宫离自然知道他口中是指谁,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琴音渐急,密布在天地的每一处,令林夕若有些昏昏欲睡。   “……”夜宫离抓住了她的手,她朦胧中看见他嘴张了张,却只是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若儿——”   黑暗中有些许呼唤,林夕若睁开了眼,却对上那略为担忧的邪魅眸子。   电光火石之间,她竟是想也不想,等意识到她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只看面前那人惨白着脸色,衣袍上晕开了一朵殷红的花。   “皇后娘娘——”碧云从殿外跑进来,似是被眼前这一幕所惊到,呆了好久才支吾道:“娘娘……皇上,皇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夕若往后踉跄几步,手中那只滴着血迹的玉钗也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而夜宫昊抚上她脸庞,“还,恨我吗?”   她看见他的手迅速垂落,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思考,直到碧云将伤药拿给她,她才机械地为他包扎好伤口,而这过程中神思恍惚,却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宫昊被她这不大纯熟的包扎技术疼得转醒过来,略为委屈地看着她:“小若儿,即使你吃醋了,也不必要这般狠心吧?”   “只是这样?”林夕若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能够想到的却只是有关他的一切。   她仔细地打量着夜宫昊冰冷而妖孽的俊容,却怎么都难以解释刚才自己过激的行为,难道,难道真是因为他背叛了自己,所以自己才会一醒来就那么激动吗?可是,为什么她又毫无印象呢?   她的手停在半空,却忽然扑进他怀里,呜咽地哭了:“昊,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我梦见好多人都死了,你也不要我了……”   “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哭。”夜宫昊叹息着吻上她的眸子,那霸道和妖孽却是一尘不变的:“若儿不喜欢她们,便将她们都逐出去好了……”   “从此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可好?”   林夕若怔怔的看着她,在愣了半晌后,也乖乖地蜷缩在他怀里,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可是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眠着她:这不就是你想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忘记了的又何必再想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玄霜兵刃   不得不说夜宫昊办事还是很雷厉风行的,没几天,便将后妃尽数遣出了宫,不过有些人乐意,   也不少人跪在她那凤舞宫前,无非是哭诉对皇上一片深情,指责皇后善妒,求着能留下的。   外面的侍卫来报时,林夕若正慵懒地躺在夜宫昊怀里,闻言看向夜宫昊,却不料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只道:“既是对朕如此深情,那便去太庙为朕和皇后祈福好了。”   “如花美人,你可忍心?”林夕若笑着看他。   “不忍心的只有若儿一人。”夜宫昊半倚着身子,黑色的眸子愈发深邃,好看的薄唇微抿,吐出的却是令一干宫妃心碎的话:“既是她们一片深情,朕何不成全?”有侍卫很快将一干宫妃拖走了,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耳根子也清静了许多。   这日林夕若在碧云的劝下出来走走,路中也听闻有个别宫人嚼舌根,说是夜宫昊那日原话一传,便鲜少有纠缠着的后妃了。   再者就是说如今的圣上对皇后是如何如何的好,林夕若听了一笑,可心里却还是空空的,像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所有的记忆里只有她与夜宫昊相识到相恋的过程,这些天皆是如此。   可看这夜宫昊俊逸的面容,她又将那股强烈的不安压到心底,有一人待她如此,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林夕若叹了口气,再没有了都弄莲花池里那群鱼的心思,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了出去,还没转身,余光中便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极其落寞。   “他是谁?”林夕若拉了拉碧云的衣袖。   “是离王爷,娘娘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吗?”林夕若反问道。她不知不觉中竟已走了过去。   “臣弟见过皇嫂。”夜宫离行了礼,他面容生得极好,果真与夜宫昊是兄弟,基因遗传那是没得说,可较之夜宫昊的邪魅来说,夜宫离温润如玉。   “离王爷,皇上有令传王爷过去。”正说话间,有太监过来恭敬地行了礼。   看着夜宫离远去的背影,林夕若不自主地抚上了头,在碧云关切的询问中又摇了摇头,慢慢地往宫中走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林夕若刚到宫中,便有一个小太监上来拜见,先是暗示林夕若将人都屏退了下去,后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离王要见我?”林夕若取来火烛将信纸烧了,对这事的可信度还尚存疑虑,可这些天心里的不安和空缺催促着她要去一探究竟。   想了半刻,林夕若也没叮嘱碧云,匆匆便出去了。   事后证明,如果你做一件事情前不说清楚的话,那么会造成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以至于碧云看林夕若久不回宫,下意识地归类为,皇后娘娘……额,被绑架了……   “皇嫂。”   “离王爷。”两人互相见了礼后,林夕若看着那张与夜宫昊颇为神似的容貌,又审视了周围颇为荒凉的……冷宫,慢慢开口:“不知王爷寻本宫来究竟有什么事?”   “皇嫂可还记得臣弟?”夜宫离看林夕若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那,花叶熙呢?”   “本宫……应该,记得你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冲破禁制,可却还是一片空白。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夜宫离看着一身锦绣华服的林夕若,心道是别无他法,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随着冰蓝色的神息的蔓延,夜宫离的面色也慢慢难看了起来。   “你放手!”林夕若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转头却愕然地发现不知不觉这荒僻的冷宫居然多出了许多禁卫军。   夜宫昊那张妖孽的脸也变得怒气冲冲,一旁还有慌忙用手捂住脸却从指缝里偷偷打量着她和夜宫离的……碧云。   “娘娘!”碧云冲过来,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娘娘……奴婢,奴婢还以为娘娘……被绑架了……”   闻言林夕若微微弯了唇,她现在很想笑,却着实笑不出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夜宫离的佩剑忽然出鞘,那柄长剑自碧云的后心穿透了碧云的身体,有大量的鲜血顺着剑身躺下,碧云惊恐地看着林夕若,双手停在半空中,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瘫软下去,倒地的那一刻蓦然化成了云烟。   林夕若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变故,那殷红的血竟让她感到许许振奋,她还没有思考的空间,那柄长剑居然已到了她的手中,身后有长风推送,有刹那的血色迸溅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将长剑抽出,好像是将心生生剜出的疼痛,那人的容颜瞬间衰败下去,他伸出手,似是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最终在她面前垂下。   她回头,而夜宫离神色淡漠,淡淡地看着她,竟是解释也没有。   “不!不——”长剑落地,天色忽然大变,霎那间有一道耀眼地红光从天地裂变处将林夕若笼罩,这红色隐隐约约又透露出黑色的气息,自林夕若的眼眸中蔓延开来,将她的衣裙也染成了如嫁衣一般的红色,她手抱七弦长琴,尽管那七弦已是断了二弦,她慢慢地向夜宫离走去,不似神仙,反似妖魔。   这一步一步之间,那天幕竟然像撕开一般,转瞬便又成了他们一众人刚刚进入结界时候的样子。没有琉璃皇宫,也没有夜宫昊,有的却是身着一袭殷红如同血色嫁衣的林夕若。在天幕撕裂的一刹那,一大口血自夜宫离唇畔坠落,他抬头,看到的却是一般情形的夙笙。   “她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她是受了多大刺激,居然冲破了禁制?”夙笙又险险躲过林夕若的一招,埋怨地看向了夜宫离。虽说都从幻境里出来了,可也不难看出来夙笙和夜宫离都是有损伤的。   “受到刺激吗?”夜宫离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却在下一刻长剑出鞘,引了林夕若向那结界最薄弱的地方攻去,瞬时,破晓,大亮。   一柄长剑浮在半空中,那剑身是水蓝色的,四周竟有静止的水停在它身边,一片虚无。   而林夕若手中的琴也狂乱地响起,虽震聋欲耳,却一会儿便停了,她的身子也软软地瘫了下去。   夜宫离连忙扶住她,而那剑感受到来自夙笙的气息,没入了夙笙的手心,由于神器的解封,夙笙的气息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貌似也不受水城神气的限制了。   “众位这就想走吗?”囚牛飘落在他们身前,缓缓地笑了。   龙九子为神族,自是生得个个俊美,如若不是见惯了夜宫离的温润如玉和夙笙的妖孽媚人,林夕若怕是也要失神许久。只是夙笙黑了脸色道:“别笑得那么难看!污了本王的眼!”那语气也颇为嫌弃。   夙玥站在囚牛后头,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妖王神器得手,这结界又如何困得住?只是不知帝女和神帝情形可还好?”囚牛未说几语,便交起手来。夙笙得了神器,和囚牛交手也未处于下风,只是也没占到几分便宜。而夜宫离和夙玥交手的同时,却还照顾着一个昏迷的林夕若,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夙玥下手时竟留了几分情,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居然还有几丝不忍。   可虽是这样,夜宫离的招式也有些急了,他不过只是云徽的一缕魂魄,如今神识觉醒也不过是因为来到这座被神气封印的水城中,自然不能在法术上取胜,唯有在招式上还能压制夙玥,却没法在短时间内取胜。   “神帝可是心急了?”   “你为妖族浮欢公主,何苦帮着殃翎魔尊?他究竟会不会在称霸三界之后过河拆桥,你我心知肚明!何苦让他毁了三界?”   “是吗?可是究竟能够毁掉三界的,神帝不会不知道吧?”夙玥笑得妖媚妩人,这九尾妖狐家的绝色和媚术在夙玥和夙笙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说啊,什么三界大义,全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用来迷惑世人的!”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夜宫离的长剑没入夙玥的肩头,却奇怪地见她不多不闪。夙玥叹气:“你这人啊,怎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她双掌生风,生生地阻了囚牛,将夙笙,夜宫离和林夕若托在半空,画血为符:“王兄,一定,一定要守好妖族!”   第一百一十八章:重遇故人   “这个破地方,总算是出来了!”夙笙一双凤眸笑得风情万种,站在悬崖之上,那红衣黑发随风飘起,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画。他的视线落在夜宫离怀中仍旧昏迷着的林夕若身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担忧。   “神帝这是打算怎么办?”夙笙的声音轻而又轻,带着些许嘲讽:“杀了她?”   “不可能!”   “难道神帝就眼睁睁地看着三界被毁吗?”   “她不会记得的。”夜宫离眸色坚决,看着夙笙一字一顿道:“本帝绝不会令此事发生!”   夙笙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叹道:“神帝,若是没有司空,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可惜……”   “可惜没有如果。”夜宫离接过了他的话,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道:“即使没有司空,也会有花叶熙,而她,却将是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算出的命数。”   “花叶熙?”   “人皇。”   也不知何处幻化出一个竹屋,夜宫离抱着林夕若甚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夙笙在原地呆了半晌,叹道:“想我一代妖王,情路竟是如此坎坷!”   林夕若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只觉得头昏欲裂,刚睁眼,便有一美得雄雌莫辨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一笑便叫众生失了魂落了魄。   林夕若眨眨眼,贸然出声:“美人姐姐,我……我这是在哪儿?”   “姐姐?”夙笙黑了脸,见夜宫离迈过门槛,拂尘而去,只是在与夜宫离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不忘了嘱咐道:“你自己与她说清楚!”   “这……我,怎么了?”   夜宫离将她刚支撑起的身子又摁下去,手中用勺子扳着药羹,脸色淡漠:“我们跌落悬崖,不记得了吗?”   “那……”   “那人名叫夙笙,是崖底的神医。”   夜宫离将药羹尽数给她喂下,也回答了她所有要问的问题,待到将碗放在桌上,要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她淡淡道:“还有要问的吗?”   “我……”林夕若想想又摇摇头:“没了。”   可夜宫离竟是看出她所想,又道:“如今天下之大,莫过一寸不是琉璃的土地,而夜宫昊散尽了后妃,唯留如妃和云妃。”   林夕若没有抬头,听着脚步声远去,有一滴清泪滑落在地上,她攥紧手心,默然道:“夜宫昊,此生,你不死,我不休!”   夜宫离出了屋,抬头正看见夙笙黑着脸倚着一棵竹子:“想不到神帝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红耳不跳!”   “彼此。”似是懒得理会夙笙,夜宫离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被夙笙叫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他。”夜宫离淡淡地扯开嘴角:“不然呢?”   “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夜宫离顺便补充了一句:“我想她也会很乐意。”   ※※※   从夜宫离口中得知,他们跌落悬崖,外面已经过了四年,而在这四年里,夜宫昊已经将琉璃的疆土拓展到天下每一处角落,正是太平盛世的年代,只是很少人再记得当年的水玉,很少人记得当年遭遇诛族之祸的林氏一族,更何况还是背上“通敌”骂名的林氏一族。   只是偶尔也会有“水玉余孽”兴风作浪。   “三间上房!”夜宫离将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当即便有小二将他们三人引入二楼,林夕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夜宫离刚刚消失一段时间原来是去取银子去了。   林夕若看着夜宫离从楼下上来,手上还抱着一堆绫罗绸缎,她嘴角不经抽搐了几下。   “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都挑了点。”夜宫离不着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解释道。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比较于夙笙的云淡风轻,林夕若显得很好奇。   “在宫外游历时,办了些产业。”夜宫离眸光微暗:“你先好好休息吧!”   叫上夙笙,二人出了厢房。   “神帝伤得这么重,却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夙笙那双狐狸眸子流光飞转,将夜宫离拉入厢房后,一柄水蓝色的宝剑静静地躺在他手间,锋芒毕露。   “那可多谢妖王好意了。”夜宫离掩住唇边笑意,却还是淡淡地笑了出来。   “不过是看你和本王一条船上罢了。”夙笙挥了袖子离开,省得看那笑容心烦。如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他才懒得将神器拿出来呢!   入夜之后,林夕若辗转反侧,可眼前记忆像潮水般清晰地涌来,她抓紧了自己的手,有冷冽的气息自窗口扑来,她凝神一看,竟是一人破窗而入。   “是你?”林夕若愣住,许是没有想到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而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又想到刚入城时夜宫离与她说得那些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门外响起清晰的敲门声,林夕若还没反应过来,那门便被人用脚踹开,灯火,人声顿时嘈杂了一室。   林夕若进城时蒙着黑纱,而此时明晃晃的灯火之下,那张曾经艳绝天下的容颜便这般毫无遮拦地显示在众人面前,她回头,他却是已经躲好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说来得这人还真是和她颇有渊源,慕容玉儿的兄长,慕容修。也正是脾气暴躁剿灭灵溪山庄一众人等的主将。   她曾在兵营多处地方见到过他,如今他能认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我……应该认识你吗?”林夕若看着他:“军爷们许是认错人了,不晓得深夜惊人好梦究竟为何?”   “是,臣等即刻退下!”慕容修抱拳,一时间只想着将这件事赶紧上报给夜宫昊,倒忘了来得初衷,匆匆便带领兵队又离开了。   出门的那一刹那,一个似是副将的兵士犹豫着问他:“可是……”   “走!”   不晓得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复杂,夹杂着多种情绪。   “他……真的死了吗?”林夕若的声音有点干涩,即使夜宫离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年光阴,可一切都清晰如昨,天下的版图早已不同,踏着昔年水玉的边界,她只觉得心酸。   他点头。   “那……你们还好吗?”   “自皇上死后,橙妃殉国,你竟不知晓吗?”   盛传无论是凰懿皇后还是俪妃都已入葬,然而他如今看见她,居然还是有那么几分欣喜的,他想他疯了,他早就疯了。   林夕若摇摇头,自她成为俪妃之后,只晓得应付宫妃,倒也不知外面的消息,更何况,夜宫昊从来不让她晓得。   “林家覆灭了,你……在哪儿?”   林家曾经那么辉煌,而覆灭一事也几乎天下轰动。   林夕若垂了眸,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件事。曾永嘉静静地看着她:“我曾答应皇上,要好好照顾你,你怎么也算救了我一命,他们已经发现了你……那么……”   “跟我走吧!”曾永嘉在黑暗里向她伸出手,他明白她已是他此生的牵绊,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当年在巫族古庙里他看到了如今的结局,却还是没有下杀手,究竟什么原因,大概他自己知道,却又不知道。   “我恨他,我想杀了他。”黑夜里林夕若的眸子熠熠生辉,闪着暗红色的光芒,这一次她无了顾忌,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而黑夜的转角处,有一个人深深地叹息,看向林夕若的目光悠远而繁杂,她还是那般绝世无双,自己又怎能忍心看着她死?   所谓天劫,也不过早就注定好了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战场相见【大结局(上)】   “皇上,臣愿请战!”   “皇上,臣也愿!”   ……   一位又一位武将站出,而高座之上的夜宫昊眸光却深邃,他修长的中指扣着桌面,沉吟着下了决定:“不!朕决定,御驾亲征!”   “皇上,不可啊!”   “好了,退朝!”无顾那些文臣阻拦,夜宫昊离开了前朝,殿外大雪肆虐着,又是一个寒冬。   “皇上是去云妃娘娘那儿吗?”   苏公公上前询问,见夜宫昊冷然的神色,忙请了銮驾:“起驾——烟霞宫——”   是了,只是不晓得皇上冷落如妃多时,怎又会想到去看她?苏公公虽然疑惑,却也没失了做奴才的规矩。   帝隐忍四年,雷霆手腕,拔除钱御史一党,为当年的林宰相翻了案,只是这无限风光之后,谁又晓得这位年轻帝王竟是在暗夜里怀念着另一个人,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人。   “朕自己进去。”在烟霞宫远处,夜宫昊便叫人停了銮驾,缓缓步入殿内。   烟霞宫里极其荒凉,不复当年钱如初承妃位时的意气风发。   “臣妾见过皇上。”钱如行了一礼,却不是很恭敬。   虽然没有昔年那些华丽的首饰,可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已精心打扮过。   “你叫朕来究竟什么事?”   “皇上连看臣妾一眼都不愿了吗?”自从那一日之后,夜羽仙日日夜夜控制着她,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够暂时恢复神识,可是纵然清醒又能怎样?   “外界都传皇上您宠极了臣妾,纵然臣妾父亲犯下滔天大错,您却还是没有废除臣妾的妃位,可是也不过是将臣妾软禁在这儿,承受这一世的宫墙寂寞,不是吗?”   “臣妾听闻皇上要御驾亲征了,是真的吗?”   “那又与你何干?后宫事务,朕自会交代给云妃,不劳你操心了。”   “为了她,是不是?”钱如紧张地看着他:“你绝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钱如拽住他要离开的衣角:“你会死的,你绝不能去!”   从来林夕若和夜宫昊之间,只能活下一个,她不想他死,如是而已,只是现在即使天下人的话他都信,却唯独不肯信她,只是因为,他恨她。   夜宫昊冷静,挣脱了她紧抓着衣角的手,毫无留恋地离开了烟霞宫,一如当日他离开林夕若般决绝。   钱如坐在地上,目光迷茫,难道……难道她真的错了吗?有大滴泪珠自眼角滑落,她不晓得为什么,大概只是因为已经明白,无论过去现在,无论她如何的手段,那人都不会爱她,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嫌弃。   ※※※   夜宫昊袖手站在朦胧的月光下,漆黑的夜色衬得他更加落寞,他似是在等一个人。   许久月光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那是一张与他极其相似的面容。   “皇兄——”夜宫离似笑非笑。   “她……还好吗?”   “还好。”夜宫离看着他,目光复杂:“九死一生,不过,她还是闯过来了。”   “她就在军营,是吗?”   “皇兄找臣弟来仅仅是为了问这些吗?”夜宫离并没有回答他,即使他再怎么恨他,也无法改变林夕若深爱着他的事实,可是无论如何他和她都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果,而自己也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夜宫离眼帘垂下又抬起,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皇兄明日会见到她的。”   “如此,甚好。”夜宫昊勾起神秘莫测的笑容,极为优雅地转身,踏尘而去,他的背影,萧瑟而落寞,都埋葬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   夜宫离在大雪之中极稳地走着,本是要回自己的帐篷休息,可不知为何却又绕到了林夕若的帐篷前。   而踌躇许久,却又没有进去。   “有事吗?”待林夕若发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明日,你要出战吗?”   林夕若骨骼极好,虽是先前十几年都荒废在闺阁里,可毕竟是仙骨与常人不同,在悬崖下的四年里,夜宫离和夙笙一起给她重新编排了记忆,如今的林夕若今非昔比,对付寻常高手已是绰绰有余,只是……偏偏明天那人是夜宫昊。   “那是自然。”林夕若的双手抚过锋利的剑锋,模样极为认真:“爹娘死的时候,我曾发誓,定要亲手杀了他!”   “一切小心。”   千言万语都不过化为这一句,天色微暗,虽然平静,却夹杂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他隐隐地猜到了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如今他不过一缕残魄,这一切他又怎能够左右,只希望,明天一切都还来得及。   ※※※   自水玉灭国后,一些幸存的效忠于水玉皇室的兵士隐藏在天下各处,后来听闻逍遥王越狱,便纷纷揭竿而起,朝廷虽是派了兵队镇压,可那些人如同鱼入大海,如同大海里的一滴水,力量极为分散,后来竟不了了之。   此次出击已是谋划许久,而那些积蓄力量的兵队也集中在了一起,在京城外出其不意地将潼关拿下,一时京城如同网中的鱼,为了安抚人心,夜宫昊也是亲自出战。   “逍遥王,曾将军——”林夕若未着盔甲,也未拿兵器,她一袭红衣,暗红色的眸色衬得她更加妩媚。   不晓得为什么,从昨日起,便隐隐有些预感,就好像……这身体再不属于自己了。   兵士们先前虽对逍遥王和曾永嘉封一女子为先锋颇为不满,可论起实力,却是不比林夕若,倒也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夙笙倚在旁边看着她,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一柄长剑便飞入林夕若手中,那剑身雕刻着精细的花纹,镶着红金色的边,杀气极重,林夕若眸光又闪了一下,重归于寂静。   “你!”夜宫离自是将夙笙此番动作行径皆收于眼底,见他竟施加妖力,干涉人间,颇有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不牢神帝操心。”夙笙密音入耳,颇为挑衅地看着他:“神帝若是怕这怕那,干脆就回那九重天好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所谓天规天谴,本王肆意惯了,不比你们这些在九重天的神仙,如若是你和司空也这般,也未免太懦弱了!”   夙笙一副“我就是要插手”的神情,和夜宫离之间倒是火药味极其浓重。   林夕若并没有管他们之间的不对劲,长袖一挥,便从帐篷中飞身上马,轻盈如画中仙。   策马飞奔出无人阻拦的城门,她在离着那人不远处停了缰绳。   “若儿——”那容颜依旧,夜宫昊看着她,神情实为复杂。   “琉璃皇糊涂了,凰懿皇后五年前便死了,而俪妃也死在四年前那场大火里。”林夕若眸中的恨意汹涌地翻滚着:“琉璃皇莫不是认错人了?”   第一百二十章:神魔之战【大结局(下)】   一时间夜宫昊眸光复杂,神思恍惚,就连林夕若御剑刺来格挡的动作也慢了半分。   刀光剑影在寂静的天地间作响,天色愈发昏暗,衬得林夕若那双血眸愈发清晰,飞沙走石在他和她的身边卷起,似是卷起那堆令人心痛的回忆。   “皇后可是怨朕搅了好梦?”   “臣妾不敢。”   ……   “你定不能负我,若是你负了我,我必叫你此生不得安宁!”   “此生负尽天下不负你!”   ……   “午时三刻,斩!”   “夜宫昊,此生,你不死,我不休!”   那剑也算极有灵气,在她指尖飞快地流转着,而也不及夜宫昊身经百战,眼看剑无法回鞘,他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那剑锋便从林夕若的耳边划过,未曾伤及一分。   “姐姐——姐姐——”小若的声音响起,天色愈发昏暗,沉闷得可怕,林夕若眼中的血色似是浓得要滴下来,她御剑,顺着呼呼的风声送入那人的心脉。   他跌落于马下,纵然狼狈,那令人不可忽视的尊贵气息却没有消减半分,他抬头看她,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脆弱,一挑眉却是依旧笑得邪魅。   那剑又生生地在他身前停住。   林夕若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可心里犹如流水般的难过却又掩盖了那汹涌的恨意,她许是没有那么恨他。   “若儿。”他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脸上竟是得意的笑。   她本想推开他去,可那一剑刺破了他的心脉,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衣袍落在地上,晕开一朵绝美的花,说罢了,她还是不忍心。   他抓紧她的手,不让她挣脱:“若儿你知不知道,其实所谓皇位天下,我只是不甘心而已,父皇负了母妃,我曾以为那个冰冷的皇位会是我的余生的全部,可是我输了。”   “如果重新选择,我定然覆了天下,也只要你一人。”夜宫昊抚上林夕若的面容:“若儿,这一世终是我负了你。若有来世,我再不会松开你的手。”   他的手在她脸上滑落,那温度将她灼伤,天色更暗了,飞沙走石在他和她之间掠起,千军万马似是凝固了,而天地之间所有人都被挡在外面,只剩下了他和她。   她看着那人在她怀里慢慢无了声息,他身上的血与她的红衣融合在一起,她眼眶干涩,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小姐!”   一人疾奔的步伐在她身边停下,她抬头,那人脸上的面纱被风吹落,露出一张疤痕交错的脸,碧云侧过脸去,似是不愿意让她看到。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碧云忽然跪在她身前,嚎啕大哭:“可是小姐,丞相和夫人没有死!”   “爹爹?娘亲?”林夕若像失了神一般,她静静地看着碧云脸上有大滴泪珠滚落:“小姐,当年……当年是奸人陷害,皇上,皇上一直未曾忘却小姐……”   她站起身,身形踉跄,却是还没有走到碧云面前,一口鲜血便吐在地上,开出妖娆的花朵,那双被血色氤氲的眸子又重新黯淡下去。   “小姐!小姐……”   碧云的声音被风沙扭曲,渐渐在耳边消逝。林夕若不可抑制地倒在地上,如潮水般的记忆像她涌来。   千年前,水城中……那些复杂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天上忽然风云变幻。   而飞沙外面,夜宫昊看着夙笙,彼此都露出一个苦笑:“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   四道光芒从天际划过,千军万马不复存在,再看梦若,却是红衣黑发,面容冰冷,一如天山上万年化不开的冰雪,司空则白色锦服,面容亦是冷得可怕。   夙笙打量着一身正装的夜宫离,不,准确来说是云徽:“神帝。”   人间的湮灭,也见证了神格的回归。   可是那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一道黑色的雾气缠绕在天地之间,倏忽化为了人形。   却是在夜羽仙身体里复苏的殃翎魔尊。   “真是一出好戏呢!”殃翎魔尊的笑声听着很刺耳:“只是如今本尊只需动动手指,便能叫你们毫无反抗之力……云徽,这是你欠我的!你害我差点魂飞魄散,今日我便要将从前的一起讨回来!”   “天地之大,却也容不得你放肆!”梦若没有顾夙笙的阻拦,御风而上。   比起夙笙的惊讶,云徽和司空神情依旧淡然,只是二人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许久,夙笙才讪讪道:“她竟如此不同,竟能够……抵挡魔尊的锁魂印。”   一柄长琴在她手中浮现,正是那柄七弦瑶琴,却无端断了二弦。   “你何苦与我作对?”殃翎魔尊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一挥袖便将她的凌厉攻击挡在身外:“若是你能归顺于本尊,本尊绝对会给你不低于在神界的地位!”   “做梦!”昏暗的风沙将梦若的发丝卷起,在空中撕扯着。   “你这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司空负你伤你,你该恨他入骨,却为何还要站在他的一边!”之前对梦若颇为忌惮的殃翎魔尊如今看起来尤为随意,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大功将成前的得意。   “梦若既为神界帝女,又怎能计较个人恩怨?”梦若一时神格回归,大敌当前,却也没有思及,而殃翎魔尊却是隐隐地再告诉她,一切,都和千年前的不同了。   人世一场,她又怎能将前尘尽忘。一时间,眸光复杂。   “既是你不归顺于本尊,那么……”殃翎魔尊将手中黑色雾气拍出,梦若心下一惊,那瑶琴又幻化为一柄长剑,险险地挡住攻击。   司空神色微变,似是要上前,却又被云徽拉住,他神色淡然:“你我皆法力全失,你是想让她分心吗?”   “你说怎么办!”夙笙亦是一脸焦急,狭长的狐狸眸子里尽是担忧。   云徽没有答话,却是袖中有流光飞出,加入了天空中的混战里。夙笙当即会意,水蓝色的长剑也如流星划过长空,盘旋在梦若指尖。   三大神器具现世,殃翎魔尊目光轻蔑,微离了半寸,而神色却在下一刻大变。   “这……怎么可能!”   便见飞沙走石,三道流光盘旋在梦若周围,她闭上眼睛,长风在风中飘舞着,红色衣裙如血般殷红……   殃翎魔尊黑了脸色,黑色雾气愈发浓厚地从手中拍出,却始终无法越过梦若身边的重重阻碍。   梦若复又睁开眼,那双眼睛如血般殷红,凌厉地透着杀气,她怀中抱着一把七弦瑶琴,镶上金红色的边框,七根完整的琴弦闪着夺目的光芒,却又与之前不同。   “不!”殃翎魔尊手中的雾气还没凝结,便被梦若以音为线编制的网重重缠绕,那闪着红光的线又有如刀刃般尖利,却又如火般灼热,如冰般寒冷。   她在天际之间坐下,随着曼妙琴音的响起,她的身影重叠,在天际之端散开来。   “不!”   又是一声琴音破碎,殃翎魔尊极为狼狈地跌落在地上,仰望着云端的那人,一如千年前的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殃翎魔尊身边的黑色雾气犹如望不到底的深渊,他忽然抬眼看她,眼中有着决绝的疯狂:“神若帝女!难道你竟不好奇自己的来历吗?”   “他们都因本尊的锁魂印丧失了法力,可唯独你!”   云徽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虽然能推断一切,可是无论是梦若还是林夕若都是一个谜,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推测……   “你自诩为高贵的神族,可是你不过是个魔而已!本尊的复活还多亏了帝女帮忙呢!”殃翎魔尊笑得极为阴冷:“你真的以为本尊便能毁灭天地吗……不!只有你,自盘古孕育天地以来的第一位兵主,才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你身上流淌着的是魔的血液!”   “本尊死了,即使不能杀了你们,也要令你们生不如死!”黑色雾气再次缠绕,殃翎魔尊的笑声渐渐扭曲,一团比墨还要浓黑的雾从梦若身体穿过,却在阳光下一声惨叫,渐渐湮灭。   “姐姐,姐姐——”   小若的声音响起,顿时两张容颜,两种声音迅速地重叠着,“姐姐,我就是你啊!姐姐——”   光影重叠,梦若想起了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殃翎魔尊所言,不虚。   她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孕育的一朵白色莲花,却生在奈何桥下,忘川河边,虽是孕育天地精华而生,却亦正亦邪,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便是如此。   佛祖有心渡她,将她的恶封印在忘川河的另一边,为曼珠沙华,就是后来的小若,因此也孕育出了三大神器之一舞弦琴心。   而善的一部分却化成了曼陀罗花,修得神位,为神若帝女。   可惜她是兵主的事情瞒不了永世,只因为她爱上了司空。她和司空就像一个美丽的错误,注定相爱却永世为仇,至死不休。她终是因为司空坠入尘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姐姐……”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那声音遥远得如同来自异时空,梦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身盛妆的梦如。   因为帮她化去一部分黑色雾气,梦如本就低微的仙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你,又是何必?”梦若叹息着,伸出手,却又被梦如握住。   “姐姐,你恨我吗?”   虽是梦如在千年前被邪魔侵入心念,渐渐迷失本性,才至于对转世后的梦若恨意入骨,可是若不是因为嫉恨,邪魔又怎能找到一丝缝隙?   “可是姐姐,我恨你!”梦如看着她笑意凄惨:“我们虽以姐妹相称,可谁都知道,你孕育天地精华而生身份尊贵,而我,不过是忘川河边的凡花,我样样都比不得你!”   “可是姐姐,若是你死了,他会一直恨着我,而我死了……”梦如没有说下去,那双昔日明媚夺目的双眸溢出泪花,她的身子在空中慢慢变淡,她启唇,那声“姐姐”湮灭在风中,她的身子一下子碎成了残花。   无数的黑色雾气盘旋在梦若身边,她神色哀伤,眸中有着令人心惊的决绝,云徽惊慌,却是在下一刻被梦若封住,停在原地。   “只能这样了,不是吗?”梦若淡淡地笑了,她闭上双目,有一滴泪珠顺着脸庞滑落,落在地上,开出绝世的曼珠沙华。   “若儿!”   司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惊慌和绝望,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如血的火焰在她身边腾空而起,热浪卷袭着她,梦若的身形在滔天的火焰里愈显黯淡。   忽然,她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她诧异地睁眼,那张清晰如昨的容颜浮现在她眼前:“你疯了!”   “我说过,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司空戏谑着吻上她的唇:“怎么千年了,你的法术还是没有长进,一个定身决便妄想奈何得了我吗?”   黑色的雾气透过司空的身体,可他的神情带着她千年前未曾看过的桀骜不驯和笑意,她看着他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成如雪般的颜色。   梦若眷恋地用指尖抚过那张与她纠缠了千年的容颜,在下一秒却用尽全力将他推开:“忘了我吧!”   她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着,纠缠出玉石俱焚的决绝,红色的裙摆如血般殷红,她伸出手,却还没来得及触摸到那张容颜,便迅速地湮灭在滔天的火焰中。   对不起,我还是等不到你的来世了。   番外篇   番外·男主(上)   他算计了一切,却唯独算不到人心。——题记   自从母妃的死的那一日,他所有喜怒哀乐的情感也都被尽数埋葬在那个杂草丛生的冷宫里。   那一袭代表着无上尊贵的镶金凤凰裙角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个女人笑得一脸慈爱,可是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她抚摸的指尖,微微地侧身:“儿臣参见母后。”   十岁,足够明白所有事情。   在这个后宫里,只需一句话便能掩盖皇后杀害他母妃的真相,改了母亲,,只是他很想问一问那个素未谋面的生父,你还记不记得在冷宫里有一个你的女人和你的儿子?   他冷漠地看着太监宫女将母妃的尸体拖走,草草埋葬,冷漠地看着宫女太监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嘲讽着他的身世。   原来他不过是父皇醉酒后的一次错误,他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哀莫大过于心死,在袖底的手攥紧成拳,那个女人却匆匆跑来,将他揽进怀里,素来温柔的她竟是责打了那些奴才二十刑杖。可他还是冷冷地看着一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父慈子孝,多么可笑的笑话!他嫉妒夜宫离能够拥有完整的爱,适逢水玉和琉璃交战,他自请去了战场,有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女孩拉住他,哭着和他去了战场,她说她叫钱如。   他很感激她,因为在那样许多被鲜血染红的日子里,有这样一个还关心着他,她哭着为他的伤口上伤药,她笑着问他会不会娶她。   他没有回答。   因为感激并不是爱。   登临天下之后,他封她为贵妃,可是封妃当晚,他却烟霞宫门前独站一夜,他不想碰她,因为他不想伤害她。后宫的妃子一个个纳进来,可是他却无比地清楚这些妃子不过是权衡朝臣的一枚枚棋子,固然要巩固皇位,可他却向来不是个喜欢被左右的人,花贤妃是敌国间谍,似淑妃是老太妃的侄女,玉德妃则是牵制慕容将军的一枚棋子。   每年母妃的祭日,他都会喝得酩酊大醉,可纵使是大醉,他也不会失去作为一个帝王应该保持的警戒,他看见一个长得极像母妃的女孩,如若不是因为那几分像,普通宫女妄想爬上他的床,他早将她斩于剑下,他闭上眼睛假寐,冷冷看着她用钗子在手臂上刺出血,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冷冷地看着清晨她娇羞的面容,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可他还是赐了她位分,为雨贵人。   后宫的女子都是想要荣华富贵吗?那么他给她!这金碧辉煌的寂寞深宫有什么好的,既然她想要,那么他就给她永世的宫墙孤寂。   钱如所做的那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没有爱情,所以才会如此不在意罢。他不晓得那个曾经善良的女孩为何会变成如今的局面,也或许这才是她的心机。   他不曾妄想会爱上一个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以为他要守着冰冷的皇位过余下的一生,除了林家之后,封钱如为后也未尝不可,只是他厌恶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也不会去碰任何一个女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留有子嗣,在遇见林夕若之前,他心如止水。   林夕若是一个变数,直至影响他的一生。   爱情来得总是这么莫名其妙,只是,他怎么可以爱上她呢?   新婚之夜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应付她,却不知道去的那一刻只看见一个倚在床边熟睡的女子,那女子火红嫁衣,容貌艳绝。   第二日钱如设计陷害她,在从前他默许,可是这一次,他却不忍心,他不在意竹落的死活,毕竟不是他的子嗣,毕竟没有爱情,对于雨嫔的背叛,他没有感觉,反正她也从来不是自己的女人。他生气的只是林夕若的沉默,她的不辩解。   他第一次失眠了,深夜露重,他不忍心,他竟是放弃了扳倒林家的机会,可是牢房却忽然起了一场大火,他冲进大火,不想失去她,如是而已。   这也是他第一次训斥钱如,以前的钱如怎样做,哪怕是杀了宫妃他都可以视而不见,可偏偏她是特别的。   他讨厌有别的男子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会因为她的失踪将宫廷内外翻了个底朝天,他会心绪不宁,这是君王的大忌,可是他不愿承认,他,怎么能爱上她呢?   母妃的祭日,他喝得酩酊大醉,他没有睁眼,却第一次没有反感女子的接触,他居然放下了防备,沉沉地睡了。   他与她作戏,殊不知丢失的也是他自己的心。   江山美人,他知道孰轻孰重,可是他还是没办法容忍她躲在花叶熙怀里哭泣,如妃设计了他,他雷霆大怒,却被钱如问得哑口无言:“皇上,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可是他后悔了,他后悔放手了,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他居然在凤舞宫捉住了她,他欣喜,即使她只是为了一个宫女回来的。   他由着她在后宫里折腾,可让他气恼的却是她将别的女子生生退给他,难道他就那么不值得在意吗?   她在酒杯里下药,他笑着一饮而尽,在她离去后,却冷着脸将安秀儿的穴位点住,他的女人只会是她,药效不难解,只是格外煎熬,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既是送上门,他又为何不要?   他上前封住了她的唇,他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只是这一刻他不想放手,他忽然想和她孕有一个子嗣,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拴住她,也绝了那些男子肖想的心?   可是他还是失去了她,是他将她生生推开,如妃有孕了,可是他该如何告诉她,孩子不是自己的,他若是昭告天下,钱如又如何立足,他纵然不爱如妃,却还是有一份感激在里头。   他的爱一向决绝,他看着她跳下城楼,看着她在别的男子怀里,他拉开弓箭,却射偏了。   得不到的便要毁灭,可是为什么他如此舍不得?分明只是一个仇人家的女儿啊!   他杀进水玉,却看到烧毁的皇宫里有一个盛装的女子,姣好的容颜已被大火烧得不堪,他几欲癫狂,时至此时,他才明白,这种爱,刻入骨髓,也许就是从第一次不忍开始的。   他再次找到了她,这一次他真的不想放手,真的只是想放弃一切,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了,爱入骨髓,他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失忆是假装的,只是他愿意倾尽天下地去宠她,他愿意为她遣散后宫,但是他只是觉得心疼,他不愿意要这样的她,她应该放肆地活着,他挑明了一切。   如果他知道这一次会再次失去她,那么他宁愿放她离开,他从来不晓得一个女子的心是脆弱的,他用家人威胁她,虽使她留下来,却也令她恨自己入骨。   等到前朝的一道道折子上来时,他才明白,他又错了,后宫向来联系着前朝,他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会伤了她,她怀孕了,可是太医告诉他,这个孩子注定会胎死腹中,甚至威胁母亲生命。   他看着她摔倒在地,他看着她身下开出殷红的血花,却还是冷冷地将她打入冷宫,如果这样,能够保护她的话。   可是一切还没有来得及,他已经丧失了他对她的爱,他再一次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坠入悬崖,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夜宫昊,我恨你!”   他该如何去解释一切,他只是被人下了蛊而已,他不会杀了如妃,却也不会放过她,他要将她囚禁在深宫内,让她生不如死。   他封了她身边因救她毁容的宫女碧云为妃,他静静地听着她过去的事情,冰冷的皇位上,是万世孤寂。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天下于他不过一根鸿毛重,如果重新选择,他宁愿放弃一切。   慕容修上报她还活着的消息,他欣喜欲狂,哪怕与她相见,是在杀伐的战场里。她的眼眸闪着血光,翻滚着汹涌的恨意。   她杀伐凌厉,若说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的,唯有他自己。   他宁愿她杀了他,也不要看见她的恨意。   她手中的长剑刺破心脉,他狼狈跌于马下,却在她的怀里微微笑了,还是在意的不是吗?   此生我注定负了你,若有来世,我定然不会放手。——夜宫昊   番外·男主(下)   对他而言,这天地没有了她,长生不老,万人敬仰又有什么意思?——司空   神帝边上的女仙已经请他请了几回,而他却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任凭女仙梨花带雨地离去,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一双镶金素白的靴子落入他眼帘,他鬼使神差地抬了眼,便见一张浑然天成的容颜,虽未施粉黛,却绝色倾城,如水的眸子里透着寒气,似乎不曾有过神情变幻。   “梦若见过神君。”她虽是行礼,却丝毫不输气势:“梦若此来,是奉了神帝之命来请神君前往瑶池。”   难得这么一位开门见山的,他性子素来冷淡,向来不喜神界宴会,云徽神帝偏偏不知趣,每每瑶池盛会却还请了几大波女仙来烦他。   那些个女仙都是浓妆,熏得头晕,却还站在那儿欲语还休地绕了半天才说出神帝要请您的意思,由此看来,像梦若这般坦诚的女仙真心不多。   不过人家却也不是女仙,可是自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帝女,封号神若。   “帝女客气。”他竟是一反常态地放下手中的书,正儿八经地打量着她:“便是云徽叫你来请本君吗?”   他皱了皱眉:“代本君谢了他好意便是。”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料梦若还是没有离去,难道她也与那些女仙是一样的吗?心里隐隐有些失望。   “神帝说,无论如何都要将神君带过去。”梦若神色依旧不变,却在下一刻指尖流光飞烁:“司空神君,得罪了。”   任凭他法力高强,却也没法子挣脱这据说是盘古大神留下的锁魂决。   他黑着脸来到瑶池,天界神仙都忙不迭地给他行礼,一向不喜热闹的司空竟是来了瑶池,对于清冷神界里百无聊赖的神仙来说,绝对是条爆炸性新闻。   他余光偷偷往那个“罪魁祸首”瞄去,却发现她和云徽站在一起,清冷高贵的气质相辅相成,宛若一双璧人,他心里忽然很不是味。   瑶池盛会千年一次,再次见到她是千年之后,这一次竟是没用云徽请他,便驾着两朵浮云来到了瑶池,他目光迅速地扫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微微有些失望,却在下一刻看到天际有残花落下,她竟是顺着浮云踏风而来,坐地抚琴,是那般从容不迫。   一见倾城,再见倾心。   此后便有了些魂不守舍的意味,月老一边缠着红线一边摇头:“神君,您这是患上相思了呀!”   相思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晓得,想要的便去争取,这是他一贯准则,神界战神,一向是这么果断。   他踌躇许久,终于决定去水月镜花找她,而只看见她妹妹梦如,再一细问,竟是被云徽召去了瑶光殿,已是几天不曾回来。   他再没心思听下去,竹林里丢下梦如便甩袖离开,曾察觉有人靠近又踉跄离开,以为只是普通神仙,擦肩而过,便是千年。   却没曾想那竹林深处竟是囚着上古恶兽的地方,梦如呼救的声音自竹林深处传来,他皱皱眉又踏了进去,终归是她的妹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的妹妹死在自己面前袖手旁观吧?   在禁地与恶兽周旋时却毫然不知外界已然是天翻地覆,他没有接到神令,耽误了出征时机,天界损失惨重,他理应受罚,可是他不后悔,只因为是她,就连她的妹妹他也不忍心。   爱到了如此荒唐地步,可是她却跪下来求情,愿以身受罚,虽然知道是为了她妹妹,半分没有顾及他,却还是欣喜,而担忧却又大过欣喜。   诛仙台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上古神君都能粉身碎骨的地方,她不过一介帝女罢了,他想开口求情,却被梦如阻拦:“神君,神帝已然大怒,你若贸然开口,说不定……神帝还会加罪于姐姐……”   他虽身居高位,女子家的嫉妒心却是不懂,如今他最毁不过的便是当年诛仙台上没有挣脱绳索,将她拥入怀中。   他与她还有梦如共落尘世,神格再度归位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在凡间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他看向她宠辱不惊犹如当年的面容,心下隐隐作痛,若是……若是当年能说明了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在凡间时伤她负她,想必她是恨极了自己罢?   只恨魔尊的锁魂印封住了他的法术,千年之后,竟又是让她一个人去面临天地浩劫。   他看着她在半空弹响七弦瑶琴,看着她与魔尊交手,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被云徽拉住:“你没了法术,你想拖累她吗?”   魔尊败了,肆意大笑,他看着她淡淡的面容,却没有忽略她衣底攥紧成拳的手,任哪一个在当了数万年的神仙之后忽然被告知是流淌着魔的血液,哪个神仙都会受不了吧?   她不想拖累天地,所以选择毁灭,天地大道之间他知道孰轻孰重,可是这一回他不要再放手,他拥她入怀,魔息散入他的骨髓里,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成雪一般的颜色,他从来以天界正神唯尊,可唯独此刻才知道长生不老,万人敬仰有何用,这天地间对于他没了她,便再没半分意思。   可是她却生生推开了他,在空中碎裂成光的颜色,她的嘴唇微动,他知道,她说的是:“对不起,我等不到你的来世了。”   哀莫大于心死,他心如死灰地跪在云徽面前,自请堕入魔道,为新一届魔尊,从此不入神界半步,呵,这神位还有什么用处,她再也不能回来了……   如若不是云徽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她并没有死,他想他定不能苦苦熬过这些年。   他在天地间苦苦寻觅,终是在她诞生的地方,寻到了丝丝她的气息,忘川河边,有如血的彼岸花,而他却微微地笑了,这一次,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完结感言+番外后续   到这里,历时大约一年的宰相千金就完结了。   这是某依的第一本书,中间断断续续,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不过还是很感谢很多人,因为他(她)们的支持让某依得以完结这本书,在这个网站其实第一个认识的应该是谱子和糖果,然后是编辑叶子……   再然后就应该是挽儿和影子了,挽儿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也应该算是某依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读者了,很感谢她的一直支持,也希望她能够迅速地把文完结了……   然后关于后续么,明天开始放番外篇,亲们如果有特殊要求可以在下面留言,某依会关注的,嗯,不多说了,至于新坑么……在番外篇放完之后也会放上来的……   嗯,番外篇可能还有几万字……   默默地溜走……   附:其实吧,这个结局也是某依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了,也不晓得亲们能不能接受这个结局,某依本是让想给夜宫昊(司空)和林夕若(梦若)在一起的,可是他和她都太骄傲了,某依想,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最后梦若才会死了,他和她也正如彼岸花一般,相爱而不得相守,所以某依最后决定还是梦若死了,让司空一个人去怀念她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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