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妖王鬼妃》 作者:诺诺宝贝 ☆、第一卷 楔子   “刺啦”一声,一道金色闪电从天际劈下,劈开了浓重的黑夜,劈开了沉闷的天空,狰狞着、叫嚣着,犹如冲破了封印的怒龙,声威浩大,让人们紧闭了房门,钻入了被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敢捂紧了耳朵,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电闪雷鸣中,有个人在山野中奔跑,手上抱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孩童,另一只手上竟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那孩童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任由那电闪雷鸣在头顶炸响而浑然不觉,只紧抿着小嘴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 而那个婴儿,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就着在天空中劈闪的金光,看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大大的眼中有着一丝不该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能够拥有的神采。 这男人跑得很快,在这崎岖山路上奔走却如履平地,脚步落下,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踢踏声,迎面而来的树枝草叶也在他的面前主动的朝两边分开,连他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丝毫,更不必说被他护在怀里的两个孩子。 “爹,我们不等娘一起了吗?” 那三岁孩童忽然轻轻的问了一句,顿时让男人浑身巨震,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臂倏然收紧。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甚至脚下速度更快的往前飞掠而去。 有一道闪电从头顶的天空直劈而下,躺在他怀里的那个婴儿清楚的看到从他的眼中滑落了两行眼泪,是鲜艳的红色。 她心神猛震,从刚才醒过来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始终有些混沌无法反应过来的思绪,忽然间清晰了起来。 她明明记得她已经死了,也是在这样寒冬季节却突降惊雷的天气里,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醒来,却为何竟会莫名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而且该死的竟然变成了一个婴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感觉浑身被挤压着,吸扯着,然后终于浑身一轻,但是还不等她睁开眼睛重见天日,就感觉脸上一烫,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简直就好像有烧红的烙铁忽然贴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之后,她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说着让他们赶紧离开,不用管她。男人不理,定要带着她一起走,隐约中,已经能听到有人声在不断的接近。 她奋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目所看到的是一张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莹白之色的粉雕玉琢的小脸,脸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似乎还在小声的抽噎着,另有一只小手正用力的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侧转了眼珠子,只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很是虚弱的躺在那儿,手上有一把森涔涔的匕首,正直对着她自己的咽喉。 “带着孩子们,快走!”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此刻却非常的虚弱,说了一句便需用力喘息几声,才又说道,“就算一起离开,我反正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没有我这个拖累而只是带着两个孩子,以你的身手想要安然离开不是问题。夫君,别让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男人忽然低吼了一声,声音凄厉,如受伤的猛兽。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抱起两个孩子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黑暗之中。 在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忽有闪电从天际劈下,让她终于能够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 皎皎如月,灼灼其华,明珠生晕,绝代风华! 只是她身下的那一滩浓重的血迹,却在告诉着世人,她大出血,已经是活不了了。 又是“刺啦”一声,比先前的任何一道闪电都要更加凶猛的金光划破天空,那个男人抱着两个孩子,突然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而在距离此地足有几千里的一处奢华富贵之地,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插在他胸前的利器,然后一点点的顺着那握匕首的手,往上看去。 “为什么?”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神情狰狞,已没有了半丝雍容之态的女子,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伤心,最后却全都化为了绝望厌弃。 那女子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缓缓的松开了手,忽然趔趄了下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她状若疯狂,扯着头发,扯着衣服,然后捂脸瑟缩成了一团,呜咽着说着:“你为什么要出生?我什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怪物?都怪你,都怪你!你是恶魔,你是妖怪,你是怪物……全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会不再喜欢我,我才会成为了天下所有人的笑柄,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为什么……” 他怔忪的看着她,眼中渐渐的有晦涩被渲染了开来,让他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紫色眼睛,越发的妖异了。 然后他身子一歪,软软的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道惊雷忽然在头顶的天空炸响,吓得女子猛然跳了起来,尖叫着到处乱窜,慌乱之中竟一头撞在柱子上,也昏死了过去。 ☆、第一卷 第一章 鬼娃娃 这里是大炎国的南方边缘之地,一个叫三石村的小村落,离最近的集市庆丰镇足有六十里路程,四面环山,其中那最高的一座山,便叫做紫霞山。 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紫霞山本不叫紫霞山,之所以现在会叫紫霞山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天,天上的紫霞仙子降临在那座山上,赐福于凡间,于是从那之后,那座山就被改名为了紫霞山。 端木恬单脚站在院子里练习着平衡,正好抬头就看到了那被命名为紫霞山的最高山峰,并想起了前两天在村口香樟树下听到的那个被村子里的人们代代相传的神话故事。 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六年多了,除了刚出生的时候被父亲抱着奔波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们就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安家落户,这六年多来,日子倒也过得很平静。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两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着急慌忙的跑到了她家门口,对着她喊道:“恬恬不好了,你爹又喝醉了,还把王屠夫的儿子给打了,你和你哥哥快去看看吧!” 听到声音,正在厨房准备着午饭的端木璟也走了出来,只见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即便只是穿了粗布衣衫,也掩不住他身上的优雅气质。 他缓步走了出来,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走路的姿势,偏偏他做来就有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很舒服的优雅,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种魅惑人心勾人心魂的潜质。 看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小孩吧,不就在看着他发呆么?尤其是那个小女娃子,更是红扑扑着脸,眼中一片水汪汪的。 他走到端木恬的身旁,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侧头轻声说道:“我们先去把爹叫回来吧。” “嗯!”转头看着他,轻点头淡然应声。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如同是仙童仙女携手而立,男孩俊秀女孩俊俏,就连那容貌都有七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赏心悦目。 然而当女孩转回头,那画面顿时就变得惨不忍睹,让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的觉得,如此对比,未免也太过残酷。 却原来,端木恬的左边脸颊上长有一巨大的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了她左边的那整半张面孔,鲜红欲滴,怎么看怎么狰狞,怎么看怎么鬼气森森,在这个红色胎记的反衬下,她另外半边的绝世容颜顿时就无限渺小了下去。 六年多前,他们刚来三石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叫她鬼娃娃的,不过在被她爹爹连着揍了十几个人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称呼出现在端木恬的面前。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跟着那两个小孩朝外面走去。 在村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旁边,有唯一的一家小杂货店,平常都经营一些油盐酱醋、细碎针线布料之类的小物品,当然也有酒这个东西,是三石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去那里,聊天的、玩耍的。 开店的是一个寡妇,家里有个八岁的儿子,就是今天跑来端木恬家通知的其中那个男孩儿。 村里人都喊她作黑寡妇,只因为她相当极其的泼辣凶悍,论打架,便是村子里的那些男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对村子里的小孩却都不错,偶尔去镇上进货的时候,还会带点糖果回来,分给去那玩的小孩尝尝鲜,所以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她。 端木兄妹两来到那里的时候,正有一大群人围在香樟树下,对着中间在起哄,黑寡妇倚门站在她的小店门口,冷眼看着,不时的哼哼两声。 “这些臭男人,一个个不去好好干活,尽跑这里来瞎起哄!” 她冷冷的骂咧着,转头就看到端木兄妹已就在眼前,忙站直了身子,朝他们连连招手,说着:“娃娃,过来过来!” 端木璟拉着妹妹就一起走了过去,轻声问道:“阿婶,我爹他好好的怎么会打了王屠夫的儿子?” 她看着端木璟就是一阵笑逐颜开,一听到这个问题却又立马脸色轻诮,撇着嘴说道:“还不是那小子嘴贱,骂恬恬是鬼娃娃,被你爹给听到了。” 端木恬轻敛着眼睑,心中微暖。 这些年来,爹爹越过越落魄,似乎是在自暴自弃,自己把他自己给放逐了,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撒酒疯,甚至端木恬有时候忍不住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她和哥哥两人,他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再留恋人间。 旁边的香樟树下,起哄声不断,看不清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个什么情况,黑寡妇在耳边喋喋说着,“你们两个娃娃可千万别冲进去,弄不好还把自个儿给伤着了。你们就站在这里,等过会儿带你们爹回去就行了,应该也快结束了。哎呦不是我说,你们的这个爹也实在是太不争气,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你们,真是……” 端木恬忽然转身就朝人群中走去,黑寡妇一愣,就想伸手拦下她。 这大人打架,两个小娃娃掺和进去,那多危险? 但跟着端木恬的脚步,端木璟也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她伸出的手前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阿婶提醒。” 然后也转身跟着妹妹挤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推推嚷嚷的,兄妹两这么一挤顿时就有些歪了,那被挤的人顿时恼怒就想要呵斥,可一低头就看到这兄妹,当即住了嘴,还主动将路给让了出来。 “呦,这不是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吗?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帮你爹一起打架不成?” 他们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但似乎总也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总有人称呼他们为公子小姐。 或许是因为端木璟这个小子虽年纪尚小,但却一身的贵气遮掩不住,或许是他们觉得这样粉雕玉琢的娃娃跟他们在村里见到的其他小孩都有些不同,也或许,是因为端木峥即便是一身落魄,也让人觉得他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家三口人,从来也没有如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 总之原因有许多,到了现在,恐怕是谁都不知道究竟到底哪一个才正确,而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周围的哄笑声,兄妹两都是默然不语,只顾着钻进人群里面。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挤到了中央的兄妹两,只是神色却是各不相同的,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有皱着眉头对这兄妹两表示担心的。 端木恬很快就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只是却又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的那位能抱着她和哥哥两个人冲破成千上万的敌人所包围的爹爹,那位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也能如履平地,踏雪无痕的爹爹,此刻却抱头蜷缩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在王屠夫的拳打脚踢下呜咽。 胸口忽然一阵阵的发紧发闷,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里而浑然不觉,被哥哥握着的手一阵疼痛,她也依然无知无觉。 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就直直的朝王屠夫走了过去。 此刻在这香樟树下,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就连那王屠夫也停下了拳打脚踢,停下了谩骂转过头来看着她。 “鬼娃娃,你来找死吗?” 他瞪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着,那一瞬,端木恬看到躺在地上瑟缩呜咽的爹爹,所有的瑟缩和呜咽都停顿了一下。 她忽然加快脚步,在爹爹站起来之前就冲到了他前面,伸手去扶他,轻声说着:“爹爹,我们回去吧。” 一阵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但她浑不在意,端木峥在顿了下后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再理会任何人,只顺着她朝人群外走去。 可王屠夫却不干了,他觉得这父女两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就抢上前来怒吼道:“站住!你这个废物,老子有说你可以走了吗?别以为打了老子的儿子,你就可以就这样离开!今天我要不让你跪下道歉,我就打死你为止!” 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唰”的猛转过头去,死死的盯上了他。 这一刻,她身上猛然爆发出了浓郁的黑暗气息,发丝无风自动,越发的像一个鬼娃娃了。 这王屠夫是庆丰镇上有名的屠夫,平常时候都是住在镇上的,只隔三差五的才会回来一次,性情乖张,又下得去手,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他一向是横行乡里的角色,从来也没有人敢触了他的霉头,更不用说是竟敢打他的儿子了。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宝贝得紧,一听说被端木峥这个废物酒鬼给打了,哪里肯放过他?然而此刻面对端木恬的目光,却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整个后背都忽然冷岑岑的。 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但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发觉自己竟被一个小娃娃给吓到了,不由便越发的恼羞成怒,大踏步的再次冲了上来。 却在这个时候,端木璟从旁边冲了过来,抬脚就对准王屠夫的膝盖用力踢踩了下去,只一下便将他踢得一个踉跄,后“轰隆”一声巨响,王屠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却还嫌不够,又是一个前冲冲到了王屠夫的面前,抬腿跨到他身上,两只尚且白嫩的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就是一连串耳光招呼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滞了,瞪大眼睛木然看着端木璟那个一向最是温和亲善的小子,此刻却正跨坐在王屠夫的身上,闷声不响的左右开弓,不过几个来回便将王屠夫的那张本就比普通人要宽厚些的脸,打得更加宽厚了。 良久,他才停下了手,施施然从王屠夫的身上站起来,掸掸衣角迈着独属于他的优雅步伐走到端木峥的另一边,伸手扶着他却笑着对端木恬说道:“我们回家吧。” 端木恬忽然嘴角一勾,低头微微笑了起来,应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们的爹爹朝人群外走去。 一直等到他们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那被端木璟给打成了猪头的王屠夫才终于回过神来,只听闻身后一声怒吼炸响,紧接着响起的还有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喧哗声。 ------题外话------ 宝贝开新文了,亲,赶紧收藏收藏哈,有了亲们的支持,宝贝才更有码字的动力~么么么,╭(╯3╰)╮ ☆、第一卷 第二章 跪下 回到家之后,端木恬让爹爹在堂屋凳子上坐下,然后出去院子里打来了清水,仔细的擦拭着爹爹身上的污渍,然后又拿出了跌打伤药抹在他身上的淤青,用力搓揉开。 端木峥木然坐在凳上,丝毫不觉得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他做这些有什么不对。 他的这个女儿,从小就跟普通人不同,比长了她三岁的哥哥还要更加的懂事,也让本身就没什么经验的他习惯性认为,小孩子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低头,看着在他手臂上搓揉伤药的女儿,看到她左边脸颊上的那个巨大胎记,忽然眸色深了几分,伸手轻抚在上面,喃喃说着:“恬恬,不疼。” 端木恬愣了下,抬头看向他,并没有能看到他眼里已然消逝的深色,还当以为他是在对她说他的瘀伤不疼,不由便轻蹙起了好看的秀眉,抿着嘴角轻哼一声,搓揉着淤青的动作突然更用力了些。 不过这样的疼痛对端木峥来说,连皱一下眉头都做不到,他只是又敛了神色,木然坐在凳子上。 一直到有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端木璟端着两盘菜进了堂屋,放在父女两面前的桌子上,又转身出去端来一碗汤,再第三次出去,捧了三碗米饭进来。 “爹,妹妹,该吃午饭了。” 他轻轻软软的说着,将饭碗筷子分别放在端木峥和端木恬的面前,动作细致,神色温和,说好听点是温雅,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温吞吞。 端木恬迅速的收起了伤药,跑去外面院子里洗了手才又跑进屋里来。 那动作跟端木璟比起来,却是两个极端,似乎就是眨了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但看起来却绝不难看粗俗,而是让人觉得很利落很干脆。 一家三人围坐在堂屋内的方桌旁,闷头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桌子上是很简单的两菜一汤,一盘烩土豆,一盘拌豆腐,还有一碗野菜汤,看起来几乎没有丝毫的油水,但在这三石村,能在平常时候就拿出这样一桌菜来的,绝对不会超过双手数的人家,而且他们还有白米饭。 相比较而言,三石村并不穷,但这是一个能吃饱就阿弥陀佛,该感谢上苍的时代,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三石村里,便有不少连肚子都填不饱,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人家。 而之所以端木恬家能比别人吃得好,是因为她的父亲虽整天喝得醉汹汹的,也不太管他们,但却略通医术,这即便是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也是很吃香的,大家平常有个小病小痛,都会跑这里来找他看治。 一块肥肉突然横空里飞了过来,落进端木恬面前的饭碗里,她抬头就看到对面哥哥正在对她眨眼睛,她默了一下,甩筷子挑起那块肥肉,又飞进了爹爹的饭碗里。 “我不喜欢吃肥肉!”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端木峥的筷子一顿,然后夹起那片肥肉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肉是奢侈品,大凡去卖肉的,都是要挑了那最肥的一块,因为对普通百姓来说,整一年里也难得能吃上荤腥,自然是越肥越得他们的心意。 刚才的那一块肥肉,是深藏在那盘土豆下面的,是前几天端木璟跑了六十里山路去庆丰镇上,用小半筐的草药换来的,一直省省的吃到现在,那是从满盘子的土豆堆中千辛万苦寻找出来的最后一块。 他当然知道妹妹不喜欢吃肥肉,但一向他夹的菜,爹爹都不吃。 吃尽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他轻轻放下碗筷,才抬头对端木恬说道:“妹妹,我昨天在后山上设了个陷阱,过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没有猎物。” “好!” 端木峥抬起了头,看向儿子问道:“功夫练得如何?” 爹竟在询问他的功夫进展?端木璟顿时受宠若惊,忙回答道:“已练到第三层,不过最近已经停滞不前好些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也放下了碗筷,道:“说说看。” 端木恬主动的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端了空碗走出去,屋内,端木璟正在说着他遇到的困境,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盘碗落地打碎的声音,还有恬恬的一声惊呼。 屋内父子两一静,然后端木璟直接站起来,转身飞窜了出去。 看着儿子飞窜出去的身形,端木峥目光微怔,然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也走出堂屋外。 院子里此刻已围满了人,领头的便是那被端木璟公子N巴掌下去打胖了的王屠夫,身后跟着的那些,有被王屠夫叫来的,也有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端木恬此刻就跌坐在王屠夫的面前,身旁地上一滩盘碗碎片,她的手背上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正鲜血淋漓。 “妹妹,你怎么样?”端木璟窜到了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顿时紧抿了嘴唇脸色微沉,抬头冷冷的看向了王屠夫。 王屠夫被他的这个眼神看得有点发怵,想到刚才就是这小子突然窜出来,一脚就将他给踢倒了下去,膝盖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以至于走起路来都有些坡脚。 又想到也是这个小子,竟敢骑到他身上将他给打成了猪头,顿时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朝端木璟抓了过来。 “小子,今天老子我要不教训教训你,老子我就把姓倒过来写!” “你的姓倒过来写还是那个字。”端木恬捂着被割伤的手背,冷冷看着王屠夫说道,“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话你竟然也说得出来?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姓名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吧?” 端木璟拉着妹妹后退了两步,正好躲过王屠夫抓过来的手,听到妹妹的这话不由“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他不过是个屠夫而已,就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妹妹你又何必跟他去浪费这个口舌呢?” 王屠夫一抓抓了个空,又被这兄妹两这么说了两句,不由便越发的恼怒,怒吼一声就直接朝两人冲了上来。 “小兔崽子,老子杀了你们!” 他前冲的动作忽的戛然而止,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端木峥已站在了两孩子的身边,此刻正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王屠夫的手腕。 “你想杀了谁?” 王屠夫一愣,总觉得这个酒鬼跟刚才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了,但他并不在意。 手用力一扯,想要从他的钳制中扯出来,但一扯竟纹丝不动,抓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就好像铁制的镣铐,死死的钳制了他的动作。 他终于变了脸色,但并不就此死心,还在使劲的拉扯挣脱,嘴上骂骂咧咧的:“你这个废物,赶紧放开老子!竟敢打了老子的儿子之后又殴打了老子,今天这事没完,你们要么跪下从这里一路磕头到我家,不然的话,就让老子加倍打回去!” 端木峥木然的神色中缓缓浮现了一抹沉凝,冷冷说道:“谁是老子?” “老子……” 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忽然闪身窜了出来,一左一右的侧对着王屠夫的膝盖,狠狠的用尽了全力的踢踩下去。 只听王屠夫一声痛哼,然后“砰”的一声,他膝盖一弯,直直的就跪倒在了端木峥的面前。 如此变故,就连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王屠夫,忽然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而旁边那些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一片哗然,看向端木兄妹两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微的不一样了。 就连被王屠夫喊来助威的那几位,见此状况也犹如是一闷棍落下,让他们连哼都没有能哼一声,就默默的后退几步,退入到了看热闹的村民堆中。 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已,何曾见识过这么“凶残”的两个小孩?乍见之下不由得就被吓退了,他们可不想跟王屠夫一样,也被个小娃娃扇耳光,扇成了猪头! 还是站在这里看看热闹就行了吧。 那么砰然一跪,王屠夫他自己也是懵了下,直到两个膝盖的疼痛狠狠冲击着大脑皮层的痛觉神经,才将他给痛醒了过来。 这痛,有被两娃娃踢踩而成的,也有因为这重重一跪,而与地面磕碰成的。 他又恼又羞,恼羞成怒以至于那张本就因为肿了一圈而显得狰狞的脸越发扭曲成了一团。 他下盘用力就想站起来,却不想这个时候端木兄妹两又是极有默契的同时出脚,再次踢在了他的膝弯,让才悬离了地面的膝盖再一次遭受了无情的蹂躏。 “分明是你自己管教不好,让你那没有教养的儿子嘴贱骂我妹妹!”端木璟不温不火的说着,抬脚轻轻的踩在了王屠夫的左边膝盖上。 “我爹爹不过教训了你那嘴贱没教养的儿子,你竟敢跑来趁我爹爹酒醉而将他殴打辱骂,我们不愿与你争执你却还要死抓着不放,被我哥哥打成了猪头也是活该!”端木恬也抬脚,“砰”的一下踩在了王屠夫的右边膝盖上。 “我们不想与你闹,想着那事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就算是结束了,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乡里乡亲的能和睦相处就别红了眼伤了脸皮。你却竟还敢跑来我家,撞倒了我妹妹,打碎了我家的碗,还害我妹妹受了伤!”端木璟微微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只听有“吱咯”声从王屠夫的膝关节内传出来。 “你嘴巴还不干不净,满嘴的小子老子小兔崽子还对着我兄妹二人喊打喊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痛快不了的嚣张样,你还真以为你手上有一把屠刀,杀过几头猪牛羊,就谁都怕你,谁见了你都得退避三舍让着你?”端木恬脚脖子一拧,踏在他膝盖上狠狠的踩了下去,好像有“嘣”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崩断了。 王屠夫的脸色倏然苍白又转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已然是听不清这两小娃娃在说些什么,但他倒也硬气,刚才还因为被踢跪了下来而痛哼,现在面临着更大的疼痛他却竟反而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直站在那木然看着的端木峥忽然目光一闪,伸手轻轻的搭上了他这对儿女的肩膀。 他有时候总觉得他这对儿女身上的黑暗气息比他这个曾行走在腥风血海中的人还要浓重,就如他们此刻的行为,便是他小时候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从没做出过这般狠辣的事情。 是生来如此,还是被沾染上了那天晚上的血厉黑暗之气? 从他们的动作,以及王屠夫此刻的脸色来看,他能确定他怕是已经被这两个孩子伤到了腿上的经脉,现在就算没人压制着他,他想要自己站起来也是做不到了的。 此刻看热闹的人群一片死寂,都瞪大了眼睛长大嘴,呆呆的看着依然不温不火的端木璟和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形如鬼娃娃般的端木恬,此刻他们看去,就连那个整天都是醉汹汹的,无所事事不事生产还形容萎靡的端木峥,也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有人从远处奔来,似疯癫般的扯开挡在前面的人群,从中直穿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在庭院里的王屠夫,顿时高声哭喊着扑了过去。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啊啊?”她扶在王屠夫身侧,似乎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拉拉不动,她就更激动了,“唰”的转头盯上了端木峥,指着他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账废物,打了老娘的儿子不算,还教唆你的混账儿子打了我当家的,现在你们又对我相公做了什么?你们……” 这是一个典型的乡村妇女,那一副怒目圆睁指手划脚口沫飞溅破口大骂的模样,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喋喋不休不带重复的词汇量,无不在凸显着她的凶悍和泼辣,俗称——泼妇! 端木峥直面如此凶悍与泼辣,刚还有点生气的神情,一下子就木然了。 他虽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也见识过许多妇人骂街的阵仗,但至今他也没有能习惯这样的狰狞。往常他都是直接绕开的,今天却是他想绕也绕不开。 他的夫人是进退有度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即便是偶尔的调皮淘气撒泼,那也是让人觉得娇憨可爱的,而绝不可能会是如眼前这样的面容扭曲神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口水。 于是,端木峥看着还在不重样的谩骂着的王屠夫家的娘子,呆了。 “你骂够了没有?”端木恬冷冷的看着她开了口,尤其是当看到自家爹爹那越发木然的神情之后,心里更是难以言喻的涌上了丝丝火气,脸色却越发冰冷和漠然,说道,“再骂,我便让你也陪你男人一起跪下!” “你这个……” 王屠夫的娘子大怒,手指向端木恬就要开骂,可猛然对上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睛,还有那似乎更加鲜艳欲滴的艳红色胎记,她突然就在心里打了个突,一个瑟缩就住了嘴,只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依然恶狠狠的。 又有人气喘吁吁的抖着一身肥肉奔进了她家院子,挥舞着双手扒拉开人群,然后一个小胖墩就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他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也是一呆,然后颠着他那一身肥肉冲到了王屠夫的旁边,拉着他喊道:“爹,你怎么跪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赫然是王屠夫的儿子,就是那个喊端木恬鬼娃娃被端木峥给听到了,于是就被打了的家伙,看他的脸上,现在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端木峥的目光在他脸上的红印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默然移开视线,将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拉了回来。 他伸手架着王屠夫的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女人见状也忙伸手一起扶,可这两人,一个是个女人,一个还是个孩子,王屠夫又偏偏体格颇重,这一扶一拉竟是没有能将他给拉起来。 女人当即又想要大骂,倒是小胖墩心细,一见爹的脸色不对,忙对他娘亲说道:“娘,你先别忙着骂,爹好像腿脚受伤了。” 女人一愣,竟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手哭天抢地了起来。 这下,便是端木恬,也不由得呆了。 小胖墩倒是一脸的平常,只是着急他爹的腿脚,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对端木峥说道:“端木大叔,我不该说恬恬的坏话,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求求你,给我爹治一下吧,他的腿脚是不是受伤了?” 终究也是小孩子心性,刚才还将端木峥恨之入骨,转眼就忘了,不过他竟会这么说,倒还是让端木峥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将王屠夫扶起来。 却不想王屠夫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强忍着疼痛咬牙说道:“老子还死不了,用不着你假好心!” 端木峥于是又收回了手,木然说着:“伤到了经脉,若不及时擦药酒化开瘀伤,以后的行动灵活恐怕也会受影响。” 正在对峙的时候,突然又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这次进来的却是“呼啦啦”的一大片,一看那些人,竟还是隔壁村的村民。 他们一进来就着急慌忙的喊着:“端木大夫在不在?有人上山遇了猛兽,受伤严重!” 围在那看热闹的三石村的村民“哗”的一下让开了路,看到那被抬着进来的隔壁村的村民,有人惊讶的问着:“呀,这么严重,这是在哪遇到了猛兽呀?” “紫霞山……” ☆、第一卷 第三章 紫霞山 突然出现的伤者,让本是围在这看热闹的人再也无心继续看热闹,就连王屠夫都安静了下来,被几个村民架着拉进堂屋里找了把凳子坐下,而隔壁村的那些人则将那伤员抬到竹榻上放了下来。 那人伤得很重,浑身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早已陷入到昏迷之中,并且还昏迷得很不安稳,脸上的神色扭曲似在挣扎着什么,口中不时会发出些声响,但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不仅仅受伤严重,而且在昏迷前定然还受了极大的刺激。 端木峥走到竹榻前,伸手掀开了那人身上已基本破碎的衣服,旁边有两个村民站着好帮个手,看到那掀开的衣服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他的大部分人都被赶出了门外,但都站在院子里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将从隔壁村来的那几个村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着。 不过似乎并问不出什么来,因为他们也是在山上找到的那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知道他是昨天与同村的另外几个人一起去了紫霞山,但现在却还才只找到他一个人。 “哎呦,他们没事跑紫霞山去做什么呀?那里最近几年可邪门的很。”有个壮实的大妈摇头感叹着说道。 旁边马上有人应和,道:“那里以前就特别多的猛兽,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也就偶尔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才敢与人结伴了进去,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最近几年,那里是越发的邪门了,周围这一片村落里全部加起来,总共有好几个人进了那里就再没有回来了吧?而且我听人说那里有鬼,稍微靠近些,就能听到鬼叫声。” “是啊是啊,我上次进山砍柴,还远远的听到从紫霞山那边传来的声音呢,真是鬼叫声没错啊,听着可瘆人了!我当时一听,那感觉简直好像是整个脑袋都一下子炸了开来,连捆好的柴都不要,掉头就跑回来了,之后再也没有接近过那里!”有人现在说起来,仍然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新子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啊,怎么突然跑去紫霞山了?”有人疑问,而他口中的新子,正是刚才被抬来的那名伤员。 有隔壁村的人说道:“还不是他媳妇,不知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说是城里有贵人发出重金来收购黑熊胆,她就吵着让新子去猎熊。” 人群一静,然后有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可不就是作孽么? 屋内,端木峥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外面那些人的讲话,一点点的将还粘连在新子身上的衣服布料剥下,那浑身的鲜血淋漓,狰狞的伤口,他看着这些伤口,手忽然顿了一下。 他低垂着头,所以旁边的人并没有能够看到他眼里在那一刹那闪过的惊疑,随后他又恢复了平静,木然到面无表情的做着手上的动作,眼前的鲜血淋漓和狰狞伤口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另一边,端木璟在妹妹的手背上了药,然后又走到王屠夫的前面,给他那被他家妹妹踩伤了的膝盖抹药,用力的搓揉着。 刚还咬着牙连吭都不吭一声的王屠夫,却在现在这个时候连连抽着冷气,他的娘子在旁边对端木璟横眉竖眼的,倒是小胖墩缩着脖子站在旁边,不时的朝端木恬的方向瞄一眼。 说起来,今天的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那一句“鬼娃娃”所引起的,如果不是他嘴贱,如果不是他当着端木大叔的面嘴贱,他爹就不会去找端木大叔算账,也就不会被端木璟这家伙打肿了脸,不会越发咽不下气跑来算账结果反而被伤了腿脚,现在更不会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在这里承端木璟这小子的救助。 呃,爹的脸色好难看。 这小胖墩名叫王通,说他是小孩,其实也不小了,比端木璟还要大两岁,今年十二岁的他早就过了懂事的年纪,只是因为家里爹娘的宠溺,有些将他给宠坏了,本性倒是并不坏,否则他刚才对端木峥也说不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脚步挪了挪,一副想要跟端木恬说句话的模样,但在这个时候,从几人的身后,那躺在竹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颤起了满身的肥肉蹦着跳转过身,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看向了竹榻,便看到那人突然尖叫着挣扎,看到将他抬来并留在屋里帮手的那两个人用力的将他压制在榻上不敢放松,看着端木先生却竟站在旁边,看着他挣扎什么动作都没有。 谁都不知道这突然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眼看着那两人就要压制不住榻上的人了,坐于凳上的王屠夫忽然单脚跳了起来,直接就朝那边扑了过去。 只见他双手在新子的两边肩膀上一按,竟一下就将他给压制了回去。 回头,狠狠的瞪着端木峥,道:“你这个庸医,就只会干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干瞪眼吗?” 端木峥木然的看他一眼,依然冷淡漠然的说道:“我本就只是略通医理,如此严重的伤势,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把他救回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屠夫不禁又是一瞪眼,有心想要再骂几句,却被端木峥的这句话噎得不知要骂什么才好。 那新子被三个人压制,却还在挣扎着,口中的嘶吼忽然变为几句异常清晰的话语:“鬼,鬼啊……走开走开,别靠近我……怪物,妖怪,怪物!啊……” 然后他又开始了尖叫,挣扎得也越发剧烈以至于身上的那些本已经有些凝结的伤口,又崩出了新的鲜血。 而刚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几个字则无比清晰的落入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顿时让人一怔随之心中一寒,尤其是站在院子里刚才还在讨论着紫霞山邪门的那些村民们,更是齐齐打了个冷颤,有人转头看向紫霞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敬畏。 这新子虽然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但也是这周围附近一片有名的猎手,便是想要再找出几个比他更好的,恐怕也难。而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恐怖的事情,竟能将一个优秀的猎手也吓成这般癫狂的模样? 鬼?妖怪?怪物? 眼看着若是让他继续这么挣扎下去,让那些伤口全部都给迸裂了开来,恐怕就是神医也难救活他,无论在屋内压制着他的三人,还是等在院子里的那些村民,无不露出了焦急之色。 端木峥目光有些闪烁,有些惊疑不定,他忽然伸手,在新子的身上轻轻一拂,刚还剧烈挣扎的新子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似昏迷又似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屠夫和那两隔壁村的村民不由愣了下,可很快,他们的心神就被接下去所看到的鲜血淋漓给吸引了过去。 足足一个时辰后,端木峥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竹榻上,新子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安静的躺在那里,再没有挣扎和梦呓。 新子的老婆已经从隔壁村跑了过来,抱着个一两岁的小娃娃,后面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再后面,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紧紧跟随。 他们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但却被村民们拦在了院子里不让进去打扰端木大夫治病,然后他们娘儿五个就挤在院子里,哭得如丧考妣。 端木恬站在堂屋门口,神色淡漠的冷眼看着,旁边,王屠夫家的娘子狠狠吸了下鼻子,侧目睨了过来,说道:“哎呦我说你这丫头,咋就那么硬的心肠?新子媳妇也是个可怜人啊!” “不值得可怜。”端木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漠然说道,“这附近的人都知道紫霞山上才有黑熊出没,也知道紫霞山很危险,没道理就她一个人不知,但她却还是因为贪图钱财而逼着新子大叔去猎熊,才会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局面,怪得了谁?” 屠夫娘子一呆,习惯性的嗔骂一句:“哎,你这个……” 这个什么?她却没有能再说下去,好像觉得端木恬说得有道理,可又不想承认,毕竟他们刚刚才吵了架,似乎还没吵完呢。 她掏出手帕捏了捏鼻子,哼唧着说道:“那她也是为那个家着想,为孩子们着想嘛,有了钱才能吃得好穿得好。而且,他们家孩子多,转眼她肚子里就又要出来一个了。” 端木恬这才发现这新子媳妇的肚子确实很圆润,似乎真的是怀孕的样子。这不禁让她有些默然,暗道这人未免也太会生了吧,而且看她的年纪也不大,这么生下去,岂不是很快就能生出一支足球队来? 她扯了下嘴角,没有再说话。心里却仍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从他们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他们家比普通人家是要富裕一些的,还不到为了几个钱就去紫霞山涉险的地步。 说来说去,就是贪心作祟。 那两个隔壁村的村民从屋内走了出来,王屠夫也单脚的跳了出来,在经过端木恬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当真是狠辣,那么一脚踩下来,让他感觉简直就好像是整条腿都被她给踩断了!现在虽然已经缓和了些,但依然有种落不了地的疼痛感。 端木恬视若无睹,转头看向了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的爹爹。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新子的媳妇抱着孩子忙上前了几步,眼睛已哭得通红,急急的问道:“端木大夫,我家那口子怎么样了?” 端木峥依然是那一副木然的表情,闻言平淡的说道:“不宜移动,让他暂且留在这里,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进了旁边小屋,新子媳妇神色越发凄婉,旁边的村民们也是唯有叹气。 “我说新子媳妇,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紫霞山有多危险,尤其最近几年更是邪门得紧,你怎么能让新子去那里呢?”还是那个壮实的大妈,神色不虞的责怪着。 “就是啊,我说那城里的贵人是出了多少钱来收购黑熊胆啊,让你这么折腾新子?”又有另外的人加入了进来。 新子媳妇抽泣着,嗫嚅着说道:“我这不是着急吗?眼看着小娃子又要落地,那就又是一张吃不饱的嘴。我听说里元村的于大叔前些天还从紫霞山寻了支人参,卖了一两三钱银子呢,我便以为那紫霞山或许也没那么危险,谁知道……呜呜!” 端木恬抬头看了还聚在她家院子里不肯离去的村民们一眼,听着那些话,不置可否的轻挑了下眉,然后转身便跟着爹爹进了那个小屋。 “爹爹,你在找什么?” “有几处伤口太深,一直在渗血丝,找些白及和紫珠,生肌止血。” 这个小屋里就藏着些寻常的草药,还有其他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端木恬得到回答后“哦”了一声,然后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埋在草药堆里寻找着的爹爹的身影。 外面院子里依然热闹得很,甚至本不在这里的都闻讯赶了来。 端木璟也进了小屋,在她的旁边坐下,轻声说着:“也不知道那紫霞山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这么危险。”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里面,多的是人们所不知道甚至是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东西,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这有什么好奇怪?” “你呀!姑娘家家的,别整天说这种恐怖的东西。”端木璟莞尔,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 端木恬侧头让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爹爹,问道:“爹爹,你有没有去过那紫霞山?那里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停下手上的动作,端木峥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微微发亮的眼睛,微敛了眼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那里做什么?” ☆、第一卷 第四章 进山采药 为了方便照顾新子,新子的媳妇也留在了这里,端木璟给她找了把躺椅放在堂屋的竹榻旁边好让她休息,也幸好现在是初秋时节,即便是到了晚上,气温也并不冷。 现在已是夜深人静,旁边端木恬和端木璟的卧房内,兄妹两却还没有睡,正赤脚面对面站在地板上,伸出双手轻触在一起,在练……太极拳! 一墙之隔的旁边堂屋内,不时的有隐隐轻泣声传来,不过兄妹两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紧抿着小嘴,一本正经的你来我往中。 “妹妹,你这太极拳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有点奇怪。” 端木璟轻声问着,不过端木恬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漠的说道:“我说这是我从出生的时候就藏在我脑袋里面的,你信吗?” “我信。”他抽着嘴角,睁眼说瞎话。 于是端木恬抬头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废话少说,练着就行了,效果怎么样?” “很好,原本在体内经脉中有些乱窜的劲气都平静下来了,而且还形成了一个跟以往都不同的奇特的回路。” 原来是前几天,端木璟练功练岔了路,内力都在筋脉中乱窜了起来,当时是晚上,爹爹也不知是喝醉酒跑哪里去了,端木恬便用她那与哥哥同根同源的内力想要帮他平复下来,结果却连她自己的内息都被他给搅了个乱。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现在人小,功力尚浅,即便是练岔了路有点走火入魔,最多也就是受伤,修养几天就会恢复了的。可端木恬那么一加入,情况就一下子变得危险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海中自动的蹦出了前世记忆中的太极心经,便顺着练了起来,没想到那乱窜的内息竟真的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她前世学过许多的全世界各地的功夫,但最主要的还是以中华古武术为主,只不过前一世她练习多年,也不过就是强生健体,招式厉害,从来也没有练出过那传说中的内力。 内力,那是存在于传说中,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东西,一直到穿越重生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种一直被她认为是传说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她就每天都与哥哥一起练习,并很快发现将太极心经和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练的功法结合在一起能加速他们经脉中内力的运转速度,与以前只单纯的修炼功法相比,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真是意外之喜! 安静中,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地面摔碎了的声音,房内的兄妹两不禁停下了动作,对视一眼然后跑出了门外。 这个声音对他们来说,却是无比熟悉的,在过去的六年多里,总是隔三差五的能听到,甚至有时候还是连续不断的。 他们跑出房门外的时候,正好见新子媳妇也似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正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看到他们跑出房外,便下意识转头看了过来。 端木恬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直接跑到堂屋另一边的卧房门前,伸手就推门走了进去,倒是端木璟礼貌性的朝她点点头,然后也跟着妹妹进了那房间。 一进房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酒浊之气,入目看去,所看到的也是一如他们过去几年里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情景。 端木峥抱着酒坛子醉汹汹的瘫坐在地上,旁边“咕噜噜”滚着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另外还有一个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的。 他蜷缩着坐在地上,低头还在喃喃的说着些什么,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端木恬皱了皱眉,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想要将他怀里的那个酒坛子拿开。 手臂突然收拢将酒坛抱得更紧,他也不说话,只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似想要让开女儿来夺他酒坛的手。 “爹爹,已经很晚了,外面新子大叔还在昏迷,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这酒等明天再喝吧。” 她从来也没有阻止过爹爹喝酒,或许是因为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事情,所以每当看到爹爹这个模样的时候,她只会为他感到心疼,又怎么忍心连这借酒浇愁的机会也给他剥夺了? 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她却觉得爹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把自己喝得醉汹汹神志不清的话,只会更难过,甚至说不定就…… 忙摇头将这个突然泛起的可怕念头甩出去,用力抓着他怀里的酒坛子想要夺过来,声音却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说道:“爹爹,你看天都早就已经黑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扶您上床休息?” 他依然用力的抱着酒坛,闻言还轻微的挣扎了几下,但端木恬却也用力的坚定的抓着酒坛不放,端木璟就站在旁边,并不上来帮手。 爹一向只不会对妹妹发脾气,所以现在这事也只有妹妹才能做到,他若是上去了,保不准爹就会直接一酒坛子砸了过来。 相持了好一会儿,端木峥终于还是缓缓松开手,木然的任由女儿给他擦脸然后扶着他摇摇晃晃的上了床,端木璟就在旁边跟着,防止妹妹扶不住的时候好及时的搭把手。 一直到儿子女儿又出去了之后,躺在床上似已经神志不清的端木峥忽然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死死的抓着被角轻声呜咽。 新子在即将天亮的时候醒了过来,但却神志不清,神色惊惶,口中还不停的说着些什么,躺在竹榻上也不安分,好像在挣扎驱赶着什么。 端木峥被迫起来,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因为被打搅了睡觉还是因为喝醉了酒有些不舒服的缘故。 一直到天亮,有隔壁村的村民早早的就过来看望新子了,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看到新子虽已经醒了过来,但整个人都神神叨叨有些不灵清,似乎是受刺激过度以至于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似乎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可以把人抬回去了。”端木峥对他们视若无睹,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着稀饭,热腾腾的一碗下肚之后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又说道,“每天给他换一次草药,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痊愈。” 虽然过了一夜,但他还是一身的酒气,新子媳妇也应该是对这些人说了昨晚上的事,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的人脸色便有些异样,闻言忙就顺着应了下来。 “昨晚多有打扰,我们马上就把我大哥抬回家去。这次我大哥能得救,真是多亏了端木大夫。” 端木峥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算是默认下了。 于是他们又找来几个村民,七手八脚的将新子给抬了回去,这闹腾了一天夜的院子终于算是安静下来了。 端木峥慢悠悠的继续喝着稀饭,并没有任何的表示,端木璟也只是侧目瞥了那些人一眼,端木恬更是连个表情都没有,迅速的喝下两小碗稀饭后,将碗一放,抹了下嘴角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说道:“爹爹,我今天上山去采些草药。家里已经积了一些,我再去采些来就可以一起拿去镇上买了。” “嗯。”他木然点头。 她便出门到院子里,刚背好药篓,哥哥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背起放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小药篓,侧头与她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正好也可以去看看本来昨天就要去看看的那个陷阱。” 从堂屋内望出来,端木峥看着那两个孩子背着药篓出了院门,目光闪烁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在层层叠叠的起伏中都显得特别鹤立鸡群的最高山峰。 而端木恬兄妹两出了家门之后便从村后行走,沿着弯弯绕绕的石子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并看到了在山脚边小溪里卷着裤管挖螃蟹的王通,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都是同村的村民家的孩子。 王通也看到了他们,当即颠着颤巍巍的白肉奔了过来,笑眯眯说道:“你们要去山上采药啊!唉唉,你们挺厉害呀,还能认识那么多草药,要我肯定直接当杂草踩死了。” “……你有事吗?” “一起抓螃蟹不?现在螃蟹可多了,而且又大又肥,拿回家用清水一煮,蘸着醋吃味道好极了。” “……” “呃?”见这兄妹皆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有些发囧,伸手抓了抓头发,忽然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昨天……那个,昨天的事……” “你想替你爹来找我们算账?” “哎?没……没有啊!” “那就好,我们还有事,就不在这里跟你闲扯了。”说着,端木恬拉着哥哥转身绕过王通就往山上走去。 王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呆了呆,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忍不住的跳脚,指着两人的背影气咻咻的喊道:“死丫头,你那是什么态度?亏得小爷我还想因为昨天的事跟你陪个不是,呸,你个鬼娃娃!” 这一骂之后,他却竟是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下,没有见到会突然出现扇他一巴掌的人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哼唧着骂骂咧咧的颠回小溪里继续挖螃蟹去了。 ☆、第一卷 第五章 端木宸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进了山,两人都没有要在山脚外围多作停留的意思,直直的就先来到了端木璟先前说的那个他布置陷阱的地方。 他说是一个陷阱,但其实那连环陷阱,而且还布置得相当阴险刁钻,但凡有任何生物进入到了那个范围内,想要再安然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且为了防止附近进山的村民不小心踩进陷阱里面,他还在外面特意做了提醒的标志。 远远的,他就看到那陷阱已经被发动过了,不由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的对端木恬说道:“妹妹,看来我们今天能吃到新鲜的肉了。” 端木恬点点头,也稍微有那么点期待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进入到了陷阱范围内。 这陷阱确实是被触动过了的,而且还是相当利落干脆的连环着从头发动到尾,看来踏入陷阱的还是一只相当厉害的猛兽。 端木璟直接走到最后一环的陷阱旁,低头看去却突然一呆,连嘴角眉梢的一丝笑意也当场僵硬在了脸上,然后施施然转身很仔细的检查起了前面的陷阱。 看他的反应就知道,那猎物定然是跑了,这让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转头仔细的将每一环陷阱都看了遍,忽然目光一凝下意识伸出了手,几乎是在同时,端木璟也发现了并朝那边伸出手去。 “这是什么?” “好像是衣服布料的碎片。”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那闯进了陷阱里的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个人?” “什么人这么笨竟会踏入到这里?难道是眼睛瞎了没有看到外面的警示?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也应该看明白那图案的意思吧。” “确实是有些倒霉,不过算了,等我把陷阱还原,总能再猎到的,这一片可是有不少的动物。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不小心闯进了这里,有没有受伤。” “受伤也活该!” “……”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山泉水边,有人解开了缠绕在手臂上的布条,就着清泉水将伤口清洗了一下,胡乱抹上一些草汁后又重新包扎起来。之后他又低俯下身单手用泉水抹了把脸,正想站起来,然而一个下意识里抬手扶膝的动作却不小心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让他不禁一僵,并轻抽了一口气。 他一脸郁闷的低头看向那条受伤的手臂,扯着嘴角小声嘀咕道:“该死的简直是倒霉透顶!最好别让本公子知道那么个阴险的连环陷阱究竟是谁布置出来的,否则定要将他剥皮拆骨再红烧了喂狗!不就是猎只野兽吗?而且这附近最多的就是兔子!” 嘀咕完,他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子,整个人也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才发现这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咋一看去还真有点小白兔的味道。 他站在那儿举目朝四处张望,半饷垮下了脸幽幽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天下之大,现在又山野茫茫的,我该到哪里去找大哥的踪影呐?端木宸啊端木宸,若是不能找到大哥并把他给带回去,你就等着被剥皮拆骨再红烧了喂狗吧!” 然而话虽然这样说,他的行动却与表情几乎是背道而驰。 只见他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唰”一下就跳到旁边一处平坦的石头上面,然后在那躺了下来,大睁着眼睛欣赏头顶的那方小天空,晃悠着腿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的从周围林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几句轻言细语。 “妹妹,陷阱已重新布置好了,这次应该不会再有谁闯了进去,我们明天再过来看看吧,这附近其实还是有许多动物的。” “嗯。” “那我们现在往那边走吧,前些天我去镇上的时候,看到药铺里在大量收购藤梨根茎,我记得两个月前我们还在那边摘过藤梨果。” “嗯!” 这兄妹两的相处一向都是如此,端木璟性情温和,平时话也不多但在妹妹面前却总是会忍不住的有那么点喋喋不休,这不能怪他,真的!实在是因为在一般的普通的寻常的没什么特别兴致的情况下,他家妹妹的话太少太少了。 就如此刻,他说了这么多,她却只用单个音调来回应他,算是在告诉他她有在听他讲。 两人说着就朝端木璟所指的方向走去,却忽然旁边枝叶摇摆,人影闪烁,然后在他们前面的必经之路上多出了一个人影。一出现就杀气腾腾的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们,并叫嚣着说道:“好啊,原来那个阴险的连环陷阱是你这小子弄出来的,老天有眼,这么快就让公子我遇上了你,你就等着喊我爷爷吧!” 端木璟在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就下意识横移了半步,将妹妹挡在身后,此刻听到他这话不由微微一愣,又听到妹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哥,你看他的衣服。” 他闻言看过去,只见此人长身玉立,一袭精致的绯红色锦袍衬得他竟有一种面若芙蓉的感觉,此刻那锦袍的前摆被高高撩起塞在腰上,应该是为了方便走崎岖山路,而在左边的衣袖上,却有一道似乎被撕裂的口子,从那里面看进去隐约还能看到有布条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端木璟眨了下眼,觉得此人身上的这件衣服与他们刚才找到的那点碎布真像,颜色一样材质看起来也一样,而且那点布料还好像似乎正好能补充到他那被撕裂开的衣袖上面。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抽,又继续将视线往上移,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少年,看着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不过此刻这张好看的脸上却正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然而看到这张脸,端木璟不知为何忽然愣了下,只觉得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看起来这么熟悉。 这个人自然是端木宸公子,他刚才正在那边石头上唱小曲,正好听到了这兄妹两的对话,当即便激动的冲了过来,想也没想,看也没看清楚的就先甩出那么一番话来。 现在他也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两个小娃娃,不由也是一愣,似乎是觉得那样阴险刁钻将他都给伤了的陷阱竟是出自这个看着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娃娃的手,颇有些不可思议,又好像是乍然在这山野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了这么两个粉雕玉琢灵气逼人的小孩,有点点受惊。 再仔细看,尤其是看的站在前面的端木璟,他又缓缓皱起了眉头,眼中浮现一抹狐疑之色。 怎么觉得这小孩儿看着这么眼熟,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这么一狐疑,刚冲出来时的气势就被泄了七八分,也不知他想到些什么,眼中忽然闪烁,然后堆出了笑脸,笑眯眯问道:“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只是他的这个笑容落在端木兄妹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奸诈,而且他这前后的神态变化未免也太大了点,端木恬本就不是真的小孩子,端木璟也不是一般的小孩,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谁都没有想要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而他们的这么一对视,露出了刚才被挡住半点脸的端木恬,她连山的那个鲜红色胎记一下就浮现在了端木宸的眼前。 忽有抽气声重重的响起,端木宸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端木恬脸上的那个胎记,满脸的受惊之色。 刚才因为角度关系,他只看到端木恬的右半边脸,那是真的粉雕玉琢灵气逼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另外半边脸竟会如斯狰狞。 端木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他的这个反应却让端木璟微沉了眼色,轻哼一声拉着妹妹转身就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一直到他们钻进了林子里之后,端木宸才反应过来,突然就伸手拍了下他自己的脸,神色懊恼,然后也转身钻进了林子里面。 “哎哎,你们别走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顿了下后,他又喊道,“慢点等等我,我对这里不熟,第一次到这里来不认识路,已经在这山林里转了好几天了,你们能不能给我带个路?带我到随便那个小城小镇上都行啊!” 不过可惜,任是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他。 端木恬本就不是什么热心人,而且这个人算起来还跟他们有那么点仇怨,刚才跳出来时又是那么杀气腾腾的模样,她会再去理会才怪了。 倒是端木璟,本是个好孩子,但无奈被此人看到他家妹妹的脸后的反应给惹恼了,此刻便无视了身后的喊声,反而还拉着妹妹越发的钻进了林子深处。 就如端木宸公子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这里不熟,第一次来这里压根就不认识路,而前面的两个小祖宗却是将这里当自家后院的,本身虽年纪还小,但却同样的身怀神功,所以在半个时辰后,端木宸公子不但把人跟丢,而且还在林子里把他自己彻底的转晕连原来的路也找不回去了! “小兔崽子,你们最好祈祷以后都不要被我看到,不然公子我见一次打一次!”端木宸站在山林之中,转头四顾全是参天的大树,脚下已经没有路了,想起这半个时辰的遭遇,不禁悲愤交加恼羞成怒,指天就大骂了起来。 可骂了两句,他又忽然住了嘴,微低头伸手托着下巴静静沉思,脸上的表情好一阵闪烁不定。 而此刻,端木璟和端木恬已经绕出林子又回到了他们原先要走的山路上,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走到边缘朝下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倒着往下爬去。 “妹妹,下面有什么?” “好像是一株龙腾草,我下去看一下。” “小心点!” “嗯。” ☆、第一卷 第六章 紫霞山上的鬼叫声 日头开始偏西,端木恬背上的药篓也已半满,身后端木璟除了半满药篓之外,还另外扛了一大捆的藤梨根茎,准备好可以下山了。 “妹妹,等将这些药草都晾干了,我们就可以到镇上去,再过几天就是中秋,我们就那天一起去镇上看看吧,去年中秋的时候,镇上可热闹了。” 他总觉得他得把妹妹多多的往热闹地方带,免得她越来越冷清。 端木恬只淡淡的点头,“好。” 一抬头,忽然一愣并顿了脚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接近了紫霞山,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进入到紫霞山的范围内了。 今天的紫霞山并不如往常的那般冷清,站在他们这里也时常能听到人讲话声叫喊声,但他们都只是在很边缘的地方,并没有谁敢深入进去。 “这些应该是来寻与新子大叔一起进山的那些村民们的,听说前些天和新子大叔一起进山的还有另外三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音讯。” 她听到哥哥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是落在那个方向,踏前了一步。 手腕忽然一紧,拉住了她继续往前的脚步,她一怔转头,便见端木璟轻拧起了眉宇,面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的看着她,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有些紧并且还在微微往后拉着,语气却依然温和,说道:“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不禁又是一愣,随之微微勾着嘴角浅笑道:“我没有想要去那里。” 谁知她这话一说,端木璟的两条眉毛反而皱得更紧了,嘴角亦是下垂了几分,难得的面上竟浮现了些许厉色,说道:“你看到紫霞山时,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还说你没有想要去那里?” “……” 有吗?她自己怎么反而不知道竟还有这回事?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有些发囧。 她确实是对紫霞山有些好奇的,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去那里涉险,所以想不明白这眼睛怎么就闪闪发亮了,而且还被哥哥看了出来。 侧目看到哥哥的脸色有些发黑,她扯了下嘴角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道:“我们回去吧。” 端木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兄妹两手拉着手的往回家的路走去。 然而他们才不过刚迈开脚步,身后的紫霞山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似尖叫又似乎是鬼叫或者是别的什么声音。 那一瞬,便如同有无数的凶厉鬼魂尖啸着倏然飘过,引得林子里刹那间鬼气森森幽冷阴暗,连头顶的太阳都被乌云遮蔽了光芒,再照拂不到大地。 两人猛的顿住了脚步,刹那间犹如被寒流翻滚着碾压而过,让他们窒息,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冷颤,浑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唰啦啦”的掉落了满地。 对视一眼后,骇然转头望向了身后。 身后,一片安详宁静,林木郁郁,青草葱葱,不知名的鸟儿婉转轻啼,偶尔有一两只扑腾着翅膀从树木间飞过,又很快的隐入到另一棵大树的繁茂树冠中。 紫霞山边缘,有人声呼应,村民们还在尽量的寻找着失踪的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三个人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一切都与刚才没有丝毫两样,就好像那凄厉的尖啸那怵然而过的暗无天日还有他们兄妹两感受到的阴冷幽暗和毛骨悚然全部都只是幻觉,从来也不曾真实存在过。 有清风从林间徐徐吹拂而过,端木恬忽然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只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她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被风一吹顿时凉飕飕的。 手心里一片濡湿,却不知是她的冷汗,还是哥哥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端木璟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管怎么说,他也终究还只是十岁的孩子,不能跟端木恬这种披着七岁小孩的皮的外星生物相比。 况且,即便是端木恬,那一瞬间也是冷汗直冒。 端木恬微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紫霞山的方向。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错觉吗?他们兄妹两同一时间产生了同样的错觉?不然的话,又该如何解释眼前的平静祥和?就好像那异常只被他们兄妹两感受到了一样。 下意识踏前了一步,却在下一秒被用力的拉了回去,转头便见端木璟眸色沉凝,说道:“不许去!我们现在马上离开,回家!” 他竟这么快就平静了下来?端木恬也不禁微讶,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不由得就住了嘴。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一向温和,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的本身也不过才十岁的哥哥,她忽然莫名的生出了些许怯意。 怯意?她愕然,但很快就将这一点异样甩出了脑外。 轻抿下嘴角,她并没有坚持要上紫霞山,而顺端木璟的意被他拉着几乎是跑步朝山下奔去。 忽然,身后那个方向又响起了一声尖啸,凄厉狰狞,只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的心底发寒,头皮发麻,不知究竟是怎么发出又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种声音。 端木恬下意识的顿了下脚步,然而端木璟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握着她的手越发收紧,往前奔走的脚步也突然加快了许多,有些踉跄有些仓皇。 “哥哥,你走慢点。” 山路颠簸,如此快速的奔走对端木恬来说丝毫没有问题,可她背上的药篓却随着颠簸而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背上,小屁屁上……很疼的好么! 她也知道他是担心她,担心她会好奇心起,忍不住跑上了紫霞山,又乍然听到那样凄厉的尖啸,遇到那样甚是诡异的情景,越发的被吓到了。 毕竟他再老成再懂事,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昨天还看到过隔壁村的新子被血肉模糊的抬到他家,自是对这有着诸多传说,又听说甚是邪门的紫霞山心生畏惧,更越发急切的想要拉妹妹远离这里了。 端木恬轻抿着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紫霞山一眼。 昨天听到有个村民说,他曾在紫霞山附近听到过从那山里传来的鬼叫声,是不是跟他们刚才听到的那两声一样?然而又是为何,那些在紫霞山边缘地带搜寻着人的村民,却似乎浑然不觉? 前方林子里忽有人影闪烁,然后一个绯红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面前,看到他们时竟还愣了下,随即面露惊喜之色,指着他们就笑道:“哈哈好啊,原来你们跑这里来了,嘿嘿,老天爷今儿个真是特别长眼,竟又让本公子逮着你们了!” 乍然看到这早就被他们甩掉的家伙,这边两人也是一愣,然后端木璟忽而眉头一皱,将妹妹护在身后一把拔出了砍刀指向对方,紧绷着脸冷冷说道:“让开!” 端木宸又是一愣,看着那对着他的砍刀,然后视线上移落到了端木璟的脸上,眨眨眼,忽而蹦跶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别激动别激动,大不了我不跟你算被你们的陷阱弄伤了这笔账嘛!算我技不如人成不成?” “……”这人的思维未免也太跳脱了吧! 见这兄妹两谁也没有要回应他话的意思,他就又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站在对面打量着他们,又抬头透过他们的头顶看向他们身后紫霞山的方向,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对了,我问一下啊,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身后的那个方向传来的,不过应该距离还很远,我就是听到那个声音顺着跑过来的。” 被他这么一阵蹦跶,因为被奇怪的声音和现象吓到了以至于有些反应过激的端木璟也已经稍微缓和了些下来。 听到他这句话不由转头与妹妹对视一眼,随后对端木宸点头说道:“确实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如同幻觉一般,那边有几个比我们还要离得近的村民,却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这样?”他声音一顿,然后莫名的眼冒起了金光,灼灼生辉的看着他们,惊叹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内力深厚了,那声音听着应是离得还很远,又不是一般的尖啸,普通人听不到也正常。” 这样? 听他这么解释,两人有仔细一想,似乎可能还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着的压力,顿时缓和了下来。 “我听说我们村子里有个人以前也听到过这个声音,他可没有什么内力。”端木恬突然开口说道。 “那说不定他当时正好距离不远,给听到了呗!” “……” 见这两个小娃娃又沉默不语,只静静的看着他看,端木宸扯了扯嘴角,摸摸脑袋,然后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道:“那个,先前的事情我们就不去管他了吧?我虽然可能吓到了你们,还对小妹妹的脸露出了很无礼的表情,但你们的陷阱也伤到了我不是?” “那是你自己笨。”端木恬无情反击。 “……”端木宸公子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自己堂堂宸公子竟跟个小娃娃去计较实在是有失风范,况且现在还有求于他们呢,等解决了眼前的困境之后,再跟他们慢慢算账也不迟。 这么一想,他就又放开了笑容,拱手说道:“好好好,那我对先前冒犯二位的事情在这里跟你们赔个不是了。那么,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随便到哪个小村小镇小城里都行。” “你迷路了?” “……对!”宸公子咬牙,毅然承认了这个让他深觉颜面尽失的事实。 端木恬不禁微微勾唇,觉得这人倒也有趣,而且不知为何莫名的让她心生好感,又看着有点熟悉,好像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似的。 不禁一皱眉,微敛了神色,淡淡道:“那你就跟上吧。” 然后反手拉着哥哥朝下山的路走去。 端木宸在身后大松了口气,转头看那两并肩而行的小小身影,眼中忽然划过一道莫名精光,然后迈步颠颠的跟了上去。 在他们背后的紫霞山上,幽暗洞窟的深处,一片腥臭盘旋,而在这样的幽深腥臭中,此刻正回响着细碎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咀嚼声。 黑暗里,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从血肉模糊中缓缓抬起了头,满满的血污堆积中,有两道紫光倏然迸射而出,森冷夺目。 ☆、第一卷 第七章 我是你叔 下山的路并不近,一路快走,等他们站在山上终于能看到下方村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边的太阳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 在山顶站定,端木恬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对端木宸说道:“你往这边走,不出三里路就会有一条路,只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庆丰镇上。” 端木宸愣了下又眨眨眼,神情有些无辜,似乎无法理解端木恬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端木恬在说完话之后就不再理会他,直直的朝山下村落走去。 走出两步,她忽然停下转头,看向也跟着她走了两步的端木宸,问道:“我们已经带你出了山,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妹妹。”他眼珠滴溜溜转着,说道,“你看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很快就会天黑,你们难道不能先收留我一个晚上,等明天天亮了之后再让我离开吗?不然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晚上赶路而且还是赶的山路,万一又迷路了可怎么办?” 好看的两弯秀眉顿时微微的皱了起来,漠然说道:“我家小,我们自己住着就已经很满了,哪里还挤得下你?” “那……那你帮我在你们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问问?”一见她神色不虞,端木宸公子连忙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会儿,嘴上说着,“放心放心,我会付房钱的。你看这周围全是山,我一个人大晚上的走山路,会害怕的。” 说着这话的同时,他已经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荷包,双手捧到端木恬的面前,眼睛眨啊眨,水汪汪的一片。 端木恬不禁满脸黑线,暗道这家伙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怎么甩也甩不掉呢? “从这过去,也不过才六十里……”以他的功力,若全力赶路,应该能在天彻底黑下之前赶到那里的。 但是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端木宸只是听到“六十里”这三个字就率先蹦跶了起来,惊呼道:“六十里?竟然还有六十里的山路?” 惊呼过后,他忽然又软趴趴的在山顶瘫软了下来,一手扶额一手扶腰,神色凄然形容憔悴的呻吟着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浑身都没力气了,再走下去我恐怕连命都要没有了。” “……” 此刻的端木宸也不管他如此对着两个加起来也不比他大多少的小孩撒泼是不是有失他的贵公子风范,只是想到前面还有至少六十里的山路在等着他,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虚弱不堪,瘫软在地上越发的没力气了。 端木恬满脸的黑线,就连一向温和亲善的端木璟都不禁看着他抽了抽嘴角,然后端木恬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他手上的荷包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一愣之后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宸公子只觉得头不晕了,腿也不酸了,浑身又重新充满了力气,从地上迅速蹦起来就跟在后头颠颠的一起往山下走去 “这就是你们家啊?看起来也不是很小嘛,难道是你们家有很多人?” 他们很快就进了村子,站在院门口,端木宸举目张望,看着院子里的几间屋子,笑眯眯的说道。 端木恬不理他,推开了栅栏门就走进院子里,屋子里很安静,但以她的耳力和感知,还是听到了在堂屋里响起的些许细碎声响,还闻到了一股子的酒味。 爹爹又在喝酒了。 她在院子里放下药篓,又转身进了堂屋,端木宸也跟着走了进去。 “爹爹,我回来了。” 端木峥就坐在堂屋里,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又趴回到桌子上,对女儿身后多出来的一个陌生人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端木宸跟在端木恬身后,看到堂屋内的人时眼中飞快的划过一道莫名光芒,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他,似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湮灭,被失望所覆盖。 大哥乃是整个大炎最惊采绝艳之人,丰神俊逸玉树临风,更兼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是能在千军万马中纵横睥睨的绝代人物,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烂醉如泥,形容萎靡的男人? 而且此人虽然身怀内力,但却内息紊乱,已经到了将要走火入魔的边缘。 确认了想确认的事,端木宸虽有些失望,但该有的礼数却还是有的,便拱手作揖道:“在下端木宸,一路寻找亲人经过此地,却不想竟在山林里迷了路,幸得两位小朋友的帮助才走了出来。今日天色已晚想要在此留宿一夜,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趴在桌上烂醉的端木峥忽然手指轻颤了一下,随之却如若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的,依然趴在那里动都没有动弹一下。 旁边,端木恬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忽然一愣,再看向趴在桌上的爹爹,又转头看看端木宸,眼中忽而流转过一丝诡异之色,然后缓缓的敛下了眼睑。 端木宸?端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人跟爹爹竟是长得很像的。只是这些年来爹爹越发的消沉,整天都与酒为伴,更是从不曾好好的打理过自己,常年都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让她这个女儿都有些记不清他的长相了,才会在见到端木宸的时候没有能马上认出他来,只觉得看着眼熟,只莫名的心生好感。 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端木宸也有些怔愣,他其实并没有彻底死心,所以就主动报出了姓名,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会有点反应。 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转头顺着看过去,便见小姑娘正轻拧着眉头看他,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啊?别打扰我爹爹休息,不然我赶你出去哦!” 端木宸的目光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能找到丝毫他期待能找到的神色,不禁在心里暗自一叹,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但他马上又在脸上放开了笑容,冲着端木恬连连说道:“我这不是想跟你家大人打个招呼吗?毕竟要打扰你们一个晚上呢。” “你可以现在走啊,就不打搅了。” “别别,外面天色都已经花了,你这不是存心想让我露宿荒野吗?”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就转身朝堂屋外走出去,清清淡淡的说道:“出去帮我哥哥做饭去,想东西吃就得自己动手。” “哎呦,别拉别拉,我自己会走!”他被拉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顿时就哀叫连连,忙将自个的手臂从小丫头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转而却又眼珠一转,说道,“我说小妹妹啊,你现在可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是不是也该把你的芳名跟我说一下啊?” “女孩子的闺名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好好好,我不问!真是的,不就是个小丫头吗?”他轻声嘟囔,随后又再次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总没问题吧?你可知道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端木峥的人?” “没听说过。” “呃,那这附近有没有从几年前才刚来这里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边应该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甚至有可能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端木宸忽然没了声音,低头看着端木恬,又转头看向了在那边小厨房里忙碌的端木璟,再次转头看了眼身后堂屋的方向,微微凝了神。 “你这人真奇怪。”却听端木恬清冷的看着他说道,“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不是到处都是吗?我家就这样的。嗯,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呃?” 却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端木宸不禁又有些迟疑,难道是他想多了?或者是这个小丫头演技高超,小小年纪就已练就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姓什么?” “木,木头的木!” 正说着,忽然从门外“轰隆隆”的冲进了一魁梧大汉,赫然正是那王屠夫。 昨天被端木恬踩伤的脚似乎还有点坡,不过他现在半点也顾不得脚伤,抱着他的儿子王通就直冲了进来,并大声呼喊着:“端木大夫,我儿子被毒蛇咬了,你快给他看看!” 端木恬:“……” 端木宸:“……” “你说,你姓木?”端木宸敛了笑容,凝了神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一片火热。 端木恬嘴角轻抽,暗道这王屠夫来得未免也太不是时候,莫非是因为昨天将他给打狠踩狠了,他这是存心来报复的? 想虽然是这样想,面上却半点神色也不露,漠然说道:“那又如何?” 端木宸看着她眯了眯眼,忽然抬头朝听到王屠夫进来的响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的端木璟喊道:“端木璟!” 端木璟闻声转过了头来,一看是端木宸不禁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端木恬顿时眼前一黑,伸手扶额。而端木宸则咧嘴,露出了两排白晃晃的牙齿,笑得阴森又狰狞,咬牙恶狠狠的说道:“我是你小叔!” 堂屋内,端木峥忽然轻叹一声,然后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然而王屠夫这个时候却是抱着王通直接冲过院子,冲进了堂屋里面,差点与迎面走出来的端木峥撞到了一起。 “端木大夫,这小子被毒蛇咬了,你赶紧给他看看吧。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陪不是了,你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只要你能救我儿子,事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问题!” “……” ☆、第一卷 第八章 古语有云 王屠夫抱着被毒蛇咬伤的儿子冲了进来,当时王通已经意识迷糊,嘴唇发紫,气息奄奄。 端木峥让王屠夫将人放在竹榻上之后,就动手开始了连番的救治,端木宸虽心中激动,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若不小心耽搁了这小胖子的救治,害他一命呜呼,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站在旁边,紧紧的盯着端木峥,似乎生怕他会就此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并且从他那蓬头垢面中终于依稀找出了熟悉的痕迹。 他心神巨震,断想不到曾经风姿卓越的大哥竟会变成如斯落魄的模样,让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微热,有点想哭。 七年前,他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那时的记忆到现在都有些模糊了,但他却清楚记得大哥的模样,那种他每每望向大哥时的欣喜和仰慕植根心底至今也没有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倒越发的沉凝了。 他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战死疆场,所以他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的样子。像父亲一般看顾着他长大的是大了他整整十五岁的大哥,也让他在小时候一直就觉得父亲应该也是像大哥这样子的。 这种执念一出现,便是到现在也没有能消失。 大哥是家族的骄傲,甚至是整个大炎的骄傲,然而这样的骄傲却在七年前突然消失,那一场变故,几乎让大炎朝政也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这些年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家里都从不曾放弃过寻找大哥的踪影,前段日子他一听说在这附近有个疑似大哥的人,当即就坐不住直奔出了京城,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临行前母亲的话语。 她说,你不听劝告一定要去,那么我便告诉你,你此次若不能将你大哥找回来,你自己也不许再回来!若敢回来,左脚踏进家门我就打断你的左脚,右腿踏入家门我便打断你的右腿! 这些年,他们几乎将整个大炎都给翻了个遍,连大炎外也不乏寻找的人,每次一听说有疑似有相似有类似大哥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急冲而去,却每次都是期望而去失望而回。 倒没想到他运气竟这么好,第一次出门寻找,就真被他找到了人。只是他看到的,却是这般让他几乎不能接受的情景。 他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然后转身笑眯眯的看向了站在旁边的两个小朋友。 端木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突然迎面而来的那只手却毫无滞碍的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后抓拢,一下子就将她给拉了过去,被一起拉过去的还有从刚才听到端木宸的那一句话之后就始终有些神思不属的端木璟。 “乖侄儿乖侄女,走,小叔带你们去交流交流感情!” 他就那么一手一个的拎着侄子侄女朝门外走去,端木恬倒也没有挣扎,却不知是懒得挣扎还是因为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不想浪费无谓的力气。 正在给王通放着毒血的端木峥手上的动作微顿了下,敛下的眼睑中有什么无声的划过。 端木宸拎着两个孩子出了堂屋门,将他们放在院子里之后他也就地蹲了下来,看着端木璟说道:“小璟,你对我可还有印象?” 七年前,他不过才三岁,七年过去,以前的事恐怕是早就已经连丝毫印象也没有了吧。 却不想端木璟闻言竟点了点头,道:“记得,我一直记得那时候的事。” 端木宸一愣,忽然脸色微变,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小璟,你娘她……” “死了。”端木璟依然是慢声细语的说着,神色平静,只是眸光却微微幽暗,低喃着说道,“我记得娘流了许多血,说她已经活不成了,让我们赶快离开。后来爹一直带着我和妹妹两个人在跑,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端木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能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他也不过才三岁而已。 是因为天赋异禀,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对他刺激太大,以至于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端木宸也是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眼中迅速的划过心疼,然后继续是那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样子,伸手反指他自己,问道:“那你也有记得你小叔我咯?” 端木璟点头,又摇了摇头。 “呃,小璟侄儿,你这点头又摇头的,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有些眼熟,隐约好像也有点印象。” 虽然仅此而已,但端木宸还是笑弯了眼,然后也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头看向了站在另一边,从始至终都神色漠然的小侄女,这个七年来他也才第一次见面,先前都不知道她是侄儿还是侄女甚至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亦无法确定的侄女。 他笑得如春光般烂漫,仔细看,却又似乎有那么点贱兮兮的,凑到了端木恬的面前,说道:“小侄女,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哎呀我说你现在以前不管我怎么问都不告诉的,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是你叔叔,你故意不想让叔叔我知道啊?” “你自己不也没有报上姓名?” “呃,好好好,这事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觉得你们两个小家伙看着眼熟,又听说这附近有疑似我大哥的人,就有所猜测和怀疑,怕报了姓名之后把你们给吓跑了吗?”他漫不经心的解释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又说道,“不过小侄女,你刚才竟敢骗我说你姓木!你知不知道我端木家有祖训,大丈夫行走于世,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小女子。” “呃……” 站于旁的端木璟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他妹妹虽有些漠然平常也不太爱讲话,但却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一般人根本就说不过她。 端木恬转头看他,说道:“哥哥,我饿了。” 端木璟闻言忙点头,看着她的神色之中满是宠溺,温柔说道:“我这就是去做晚饭,刚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很快就好。” 确实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王屠夫突然抱着王通冲进来,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端木宸的事情,现在怕是已经能吃了。 他转身就朝厨房走去,见状端木宸不禁又是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神色清冷的小侄女,他又忍不住的心痒痒想要去逗她。 “我说小侄女,这烧饭做菜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你这个女孩子来做的吗?” “谁规定的?” “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 “古语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 端木恬凉凉的瞥他一眼,忽而转头对在厨房里忙碌的哥哥喊道:“哥哥,你只需像往常一样准备我们三个人的份就行,不必理会那多出来的闲人。只是留宿他一晚,并不包括还要填饱他的肚子。” 端木璟不禁莞尔,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宸公子当即便觉得惊悚了,一把扑了过去,抓住正要转身不知干什么去的端木恬,满脸悲愤交加的说道:“一宿两餐,随菜便饭啊小侄女!再说,咱现在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能狠心将亲叔叔置之不理,再等明日天亮就把饥寒交迫的他赶出门外?”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是此刻被他腻抱在怀里的小侄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 古语有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更何况,这还是个女子与小人的结合体,那便越发的不能得罪丝毫了! 从身后堂屋内走出了两个人,却是王屠夫抱着已经清醒了过来,看样子似乎蛇毒也已经解了的儿子,对着端木峥千恩万谢,全然没有了昨天的气焰嚣张,蛮横无理。 端木峥却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淡淡冷冷的说道:“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蛇,只是被耽搁得久了些,回去后好好的休息上两天,就会没事了。” “是是是,多谢端木大夫。那个……那个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就先带这小子回去了,明天再那个登门道谢。” 端木峥半点反应也无,对此王屠夫也没像昨天那样觉得被忽视被无视被蔑视了,这附近谁不知道端木大夫性子木讷冷淡? 王屠夫抱着儿子离开回家去了,端木峥就站在堂屋门口,缓缓转头看向了端木宸。 端木宸也在这个时候忽然收起了所有的嬉笑之色,放开端木恬挪步到了堂屋门前,抬头看着端木峥说道:“大哥,你……” 话刚出口,端木峥便突然出手,那动作悄无声息而又风驰电刹,根本就还没有能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端木宸就已经被点了穴,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爹爹?”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看着他疑惑道。 他伸手抓住了只剩眼珠子还能在眼眶里乱转的端木宸,低头对女儿说道:“晚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说完也不等女儿的回答,就拎了端木宸走出院子,并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端木恬有些怔愣的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缓缓的敛下眼睑,嘴角轻勾,勾出了一抹似非常愉悦的弧度。 端木璟在这个时候从厨房内探出了脑袋,问道:“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爹爹和小叔出去了,说让我们先吃晚饭,不必等他。” ☆、第一卷 第九章 侄女你真心灵手巧 再回来的时候,端木宸是被扛着回来的,鼻青脸肿,浑身瘫软的被扛在端木峥的肩膀上,然后很随意的,如同是扔什么东西般的被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人体落地的声响,却只让端木恬抬头漠然看了一眼,端木璟则跑出去,端了热在灶上的饭菜进来,在端木峥面前摆好。 果然是没有端木宸的份!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端木宸公子眼见这个情况,顿时眼前一黑,伴随着一声呻吟般的惨叫,他又栽倒回了地面。 “自己去厨房找!” 端木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吃饭,并凉凉的说了这么一句。 宸公子委屈的撇嘴,但还是再次爬了起来,歪斜着身子挪出门外,期间还不时的响起他的抽气声,似乎是被打得不轻。 堂屋内只剩下了一家三人,端木恬终于暂且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向低头吃饭的父亲,道:“爹爹……” 不过她话才出口,端木峥便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必多想,以前是怎样,以后也还是怎样。” “嗯,好!”她有些松了口气的点点头,尽管不明白爹爹带着端木宸的这一出去,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具体情形,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她就满意了。 她虽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是从哪一点来看,都能看出端木峥出身显贵,甚至还有可能位高权重,这也就等于是在说她自己也定然是身世显赫的。 然而与那家世显赫,荣华富贵相比,她却更愿意在这个僻角的三石村里宁静度日,就他们一家三口,不理外面的风雨,不管世间的风浪,也自不必被那些事情所牵扯。 再激烈的人生她都经历过了,这于亿万之中也难以遇到一次的重生奇迹出现在她身上,让她能重活一世,她只愿与过去六年多来所过的日子一般,平静安宁,不问世事,只关心切身的柴米油盐,只关心身边的家人亲人。 想到此,她忽然心中微动,转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给草药分门别类的端木璟。 他终究不是她,而只是个最正常不过的寻常小孩,虽然与一般普通的小孩相比要显得成熟了些懂事了些聪明了些天才了些,但这也并不能否认他只是个寻常小孩的事实。 端木恬能享受平静并乐意享受,但她是那特例中的特例,而她又怎么能要求这位一直对她疼宠有加的哥哥也与她一样安于平静?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端木璟微微侧转过头来,对着她温润一笑,与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区别。 端木宸在这个时候拧着身子从外面蹒跚着走了进来,转头看过去的端木恬,正好便错过了端木璟眼中忽然加深的黑色。 “大哥,好歹我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就拿这个招待我?”端木宸歪在桌边,捧着一碗白饭,看着桌子上的两个没有半点油水的菜,不满的哼唧着。 抬手举筷子的动作似乎又牵扯到了身上的某个伤口,顿时一僵并“咝”的抽了口冷气。 端木峥眼皮都不抬,只顾着专心吃饭,半饷冷冷的说道:“你明天就回去!” 一愣,然后宸公子连浑身的疼痛也顾不得的当即蹦跶了起来,手舞足蹈张牙舞爪的叫喊道:“我不回去不回去!母亲大人可是说了,我若不能带着你一起回去的话,我左脚踏入家门她就打断我左脚,右腿进入家门她就打断我右腿。所以你别想让我就这样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 端木恬坐在旁边听到这话顿时一囧,暗道她的那位祖母真是相当的彪悍。 在现在这个时代,该是怎样悍然的女子,才能说得出这么一番话来? 而直面这句话的端木峥也不禁动作一顿,眼中迅速的划过了一点不知名的神色,然后悠然淡漠的说道:“那你就住着吧。” 宸公子撇嘴算是接受了这个决定,一放松便觉得他刚才那么一蹦跶,牵扯到了身上几乎每一个伤口,顿时哼哼着又趴回了桌上,眼神甚是幽怨的看向自家大哥。 眼珠一转,他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竟在做针线活的端木恬,顿时一呆似乎觉得这般行为出现在她的身上,是十分非常极其相当之不正常的现象。 当即捧了饭碗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捏了她膝上布料的一角,促狭道:“呦,小侄女你还会做女红啊?” “很奇怪吗?”她抬头瞥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手上的活,淡然说道,“爹爹和哥哥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这么厉害?” “小叔你的衣服好像破了,要我帮你补一下吗?” “哎?好啊好啊,小侄女,你真是这世上最好最乖最聪明伶俐的女孩儿!” “……” 她可以收回帮他补衣服的这句话吗?话说,这人真是她亲叔叔?是她爹爹的亲弟弟?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端木恬在心里翻个白眼,就不再理会这个人,把心思都放到了手上的工作上面。 这本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情,当年爹爹带着她和哥哥在三石村安定下来之后,身上没钱,许多东西都得靠自己。 她亲眼看到爹爹躲在屋里给她和哥哥缝衣服,那么一个武功卓越的人,却被一枚缝衣针扎得满手红点,最后缝出的衣服还惨不忍睹。 那时她就躲在门外,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忽然便红了眼,觉得这就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亲爹,她理该也必须尽自己所能的将他照顾好。 于是等到再稍微大些的时候,她就去找了村里的妇人,请她们教她缝衣服做鞋子。 村里的人当时虽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有些怕她,但她一向乖巧懂事,也不吝啬嘴甜的喊她们阿婶大娘姐姐大嫂的,一来二去便减少了她们对她的惧意,她们也愿意跟她说说衣服要怎么裁剪缝制,鞋子又要怎么裁剪缝制,鞋底要怎么纳。 她本就聪明绝顶,又不是寻常的小孩子,只是将衣服缝成能穿的样子并不讲究要多精致,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并缝出了第一件衣服。 之后,爹爹和哥哥以及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就全部都由她来打理的,并随着经验的增加,她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甚至于他们现在穿的衣服的式样,都是与这个世界所有的式样有些不同的。 夜渐深,三石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熄了灯盏,上床休息了,端木家的屋内,却还有点点昏黄的光芒透出。 屋内,端木宸翻看着手上的衣服,眼角眉梢里全是满意的神色,啧啧称赞着:“乖侄女果然是心灵手巧,这衣服经你一缝补简直就跟新的一样了,连缝补过的痕迹都没有啊!” 他本是不在意这么一件衣服的,况且以他的身份也断然不会愿意再穿一件坏了又经过缝补的衣服,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么?他也不敢挑剔啊!但小侄女的手艺还是让他惊喜了把,稍稍抚平了些心里的褶皱。 端木恬根本就不理会他,整理好针线篮子就要回房去睡觉,却不想端木宸也站起身跟在了她的后头。 “你干什么还跟着我?” “睡觉啊!”他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端木恬顿时就黑了脸色,转身凉凉的看着他说道:“虽说你是亲叔叔,但毕竟也是个男子,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吗?” “小璟就不是男子了?你们不也同室而眠了这么多年?” “他是哥哥,而且年纪尚幼,而且我们也是分床而睡的。” 端木宸伸手,屈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你不也还是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大不了我跟小璟睡一张床就是了,是吧小璟……小璟?” 却见端木璟已一个闪身就进了房里,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些对话。 端木宸微微黑了脸,然后也没有再做多余的挣扎,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般的伸手一把抱起端木恬就直朝他们的房里闯了进去。 端木恬:“……” “哎对了,乖侄女啊,小叔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端木恬。” “端木甜?甜甜?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甜?” “……恬静的恬。” “哦,也不……哎呦!咝……” ☆、第一卷 第十章 捏捏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其声凄厉,宛如鬼哭狼嚎。 难得没有喝酒,而是站在他自己房内窗边,看着窗外无边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端木峥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掀了掀眼皮,然后转身,迈着无声轻盈而优雅的步子,走到床榻前翻身躺了上去,闭眼睡觉。 与他有着一间堂屋相隔的那个房内,端木宸趴在床上,背上跨坐着半面天使半面魔鬼的端木恬,她一手绕过他的脖子一手按在他后脑勺,只见她轻轻的那么一拧,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宸公子的脖子上传了出来,同时传出的还有宸公子的张嘴尖叫。 “啊——” 端木恬恍若未闻,双手松开,半蹲着一脚抬起,将膝盖顶在了他的背上,双手将他的右手抓起往后用力的那么一扳再一拉一扯一拧一揉,又是一连串的骨骼爆裂声响起。 宸公子又是张嘴便要尖叫,却有一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布突然塞进了他的嘴里,生生将他的尖叫堵在嗓子下面。 他怒目而视啊,却见端木璟这小家伙轻柔和善的看着他,讲话也是慢声细语的,温和亲善的,说道:“小叔,你忍着点,妹妹的这个手法虽然初时是痛了些,但效果却是十分好的,不仅能加快缓解小叔你身上的钝伤,过后还会觉得浑身轻松舒坦。您若觉得疼痛难忍便叫出来吧,不过可切莫咬到了舌头。” 宸公子真是感激涕零啊,原来这小侄儿是怕他会疼痛尖叫之下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啊,真是好孩子啊,真是乖侄儿啊,真是……啊呸啊! 为什么他觉得这小子在温润表皮下,正笑得阴险? 为什么他觉得他这一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话,其实只不过因为不想被他给魔音穿耳? 宸公子怒了,他觉得他这简直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正要将口中的破布吐出来,却又是这个时候猛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这阵声响的还有来自于两边肩膀的剧烈疼痛。 他觉得他的肩膀肯定已经被拆散了。 宸公子双目圆睁,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丫头,她绝对是在狭私报复,报复他刚才说她的名字不好听! 而端木恬此刻已站了起来,一脚踏在床板上,另一只脚则踩在他的后腰,脚踝一拧,力量瞬间发至脚尖然后又迅速传递转移到脚后跟上,用力那么一踩。 “咔嚓”一声,宸公子顿时浑身一僵,然后缓缓的瘫软了下去,身子却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的……腰啊! 端木璟站在旁边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迅速的划过一抹“好疼”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他曾感受过的,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被如此蹂躏的情形,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不过这事后的感觉也确实非常舒坦,就好像连灵魂都变得轻盈了,只是后来妹妹再也没有如此给他松过筋骨,说是年纪太小,骨头都才刚开始生长,不宜如此大肆的松筋动骨,那次如果不是他磕碰了满身的钝伤回来,她也不会动手的。 他都不明白妹妹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许多东西,不过每次问,她的回答都是天生就会,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多问,并有些习以为常了。 就当她异于常人,天生就与普通人不同好了,反正不管如何,她是他妹妹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一刻钟后,端木宸公子瘫软在床上已经只剩下了哼哼,不过与刚开始的凄惨不同,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舒坦,就连先前被大哥痛殴而造成的伤痛都被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下来。 他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在空中软绵绵的云层上飘荡着的,让他只想就这么趴着一直睡下去,不要再起来了。 端木恬从他身上跨过下了床,出门将满身的汗水都擦洗了一下,便再没有理会其他的任何人自顾自的上床睡觉了。 次日,依然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一天,三石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个不明来路的端木宸而有任何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端木恬一大早醒来就看到了一张异常灿烂的笑脸,并且在她整个穿衣、洗漱、吃早饭的过程中,这个绯红夺目的身影都没有从她的眼前晃开过。 “小叔,你有什么事吗?”她终于忍不住暂且放下碗筷看向他询问,不然她真担心她会被他盯得食不下咽消化不良。 宸公子顿时就像是浑身没骨头般的飘到了她的身旁半倚在桌上,并将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笑得没鼻子没眼的说道:“小恬恬,我手臂很酸,你帮我捏几下?” “……” 他对她的那个称呼让她刹那间寒毛直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低头抬筷扒饭,冷冷说道:“你是小孩子吗?” 我勒个晴天霹雳啊! 宸公子瞬间被击打得体无完肤,他竟然被他才年仅七岁的小侄女说教了,还说他是个小孩子! 虽然说,他确实也年纪不大,才不过十五岁而已,尚还只是个刚长开的少年,但毕竟,他是她叔叔啊,亲叔叔啊! 讪讪的收回了手,可接着他又眼珠一转,伸手轻搂着她,笑眯眯的说道:“小恬恬你今天是打算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上山,采药。” “……没其他的事了?” “你觉得呢?” 宸公子眨了眨眼,又转眼四处看了看,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这里不是京都繁华之地,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高门贵族的公子千金。 想到后面哪一点,他就忽然忍不住的鼻子泛酸,谁说他面前这两个不是高门贵族的公子和千金?谁能说不是?谁敢说不是? 端木峥在这个时候木然的从房内走了出来,一副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模样,端木恬和端木璟转头看他,并喊了声:“爹爹。” 端木宸也转头看他,却是忽然是就收了嬉笑之色,说道:“大哥,就算你宁愿在这清贫僻角之地过这清苦的日子,但你有没有为小璟和恬恬想过?他们才这么小,甚至都还没开始接触这个世界,你忍心让他们陪着你在这里混沌度日?” 坐下的动作猛的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落座,敛着眼睑木然说道:“我没阻止过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跟你回去,那就去吧。”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还才这么小,而你是他们的父亲,这些年也一直都与你生活,只对你熟悉,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开你独自跟我回去?” 端木峥木然,不语。 端木宸忽的越发拧紧了眉头,说道:“大哥你如此这般落魄的模样,若是大嫂她地下有知……” “闭嘴!”端木峥猛然抬头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那一向木然的眼中刹那间迸射出两道凌厉如剑的冷芒,凛然生威,让人不敢直视。 端木宸怔了怔,张了张嘴,然后轻哼一声瞥开了视线,转而看向端木恬,便又是一张笑脸,循循善诱着说道:“小恬恬,小叔带你去京城好不好?那里可漂亮可繁华可好玩了,什么刷杂唱曲斗艺应有尽有,你要嫌这些不够好玩,小叔还可以带你去掷骰子打马吊,斗蛐蛐遛鸟,你若还是觉得没意思,那便你自己说一个出来,小叔定为你办到。” “……”他这是想要把她培养成跟他一样的纨绔吗? 端木峥在旁听着,也不禁脸色有些发黑。他虽从不要求女儿是个温良贤淑大家闺秀,但也绝不会希望她是个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纨绔千金。 端木宸根本不看人脸色,言毕又将目光转到了端木璟的身上,说道:“小璟啊,你可还记得祖母?她老人家这些年可时时都在念叨着你,你要不要随小叔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肉 面对端木宸的提议,端木璟明显怔愣了下,很显然,小叔的这个切入点让他有些意外,也有那么点不知该如何才好。 祖母? 他其实早已经记不得祖母长什么模样了,只隐约还有着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也觉得那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他神情有些恍惚了下,然后摇头说道:“我想跟爹和妹妹在一起。” 端木宸不满的嘟嘴,又转向端木恬,道:“小恬恬,你难道也不想跟小叔回去吗?不想去京城看看?不想回家里去看看祖母?” 这语气……好像她如果摇头说不的话,会显得多么无情多么不孝似的。 但她还是摇头,说道:“小叔,你别为难我,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这里有什么好的?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每天山上采药干活儿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得自己动手来做,有什么好的?” 确实没什么好的啊。 端木恬微微一呆,禁不住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侧头看着他说道:“那京城又有什么好的呢?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的?” “那可就多了,你这是没见识过,要见识过肯定就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知道,京城里有繁花似锦,有锦衣玉食,有富贵荣华,甚至连我走个路吃个饭穿个衣服都有人在旁边服侍着。出门不用走路,自有撵轿或着马车供我使用,下雨不用打伞,自有下人为我撑着。我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可以有事没事去什么地方闲晃走上一走,我说我想要什么,要愿意我就自己出去卖,要不愿意就自会有人一直送到我手上为止。” 端木宸呆呆的听着,倒没想到她竟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似乎亲身经历过一般。 端木恬收回了视线,随手扒拉着饭碗里的米粥,又轻声说道:“可是小叔,这些有什么好的?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来服侍,甚至我会觉得身边始终跟着那么几个人是很不得自由的一件事。我就一个人一张嘴,也吃不了太多的山珍海味,而且吃多了总是会腻的,吃素对身体好。而我若真想要什么,我自会自己想办法去得到,即便是不去京城,也是一样的。小叔,京城有什么好?在那繁华之下有多少龃龉?在那富贵之后又有多少的争斗?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咱家在京城的身份地位,但也隐约能够猜到定是非富即贵甚至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尊贵。所以小叔,你能确定我跟你回去了之后,不会被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你能保证,我跟你回去之后真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不仅端木宸,此刻就连端木峥都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呆滞了,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也依然有些无法相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口。 这样的话,这样的深度这样的觉悟,便是京城里的众多贵人们,也没有啊! 端木宸忽然失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她的那几个连问,也再说不出劝解的话。 他觉得若再说下去,反而是他庸俗了,虽然他一向自认是个庸人。 长吸了口气,又叹息着说道:“若非亲耳听你说来,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你这么一个小丫头说出来的。你说得或许都对,可是小恬恬,那里毕竟是咱的家。”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端木恬一时间都差点扛不住。 忙敛了心神,轻声说道:“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在这里长大,爹爹和哥哥也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如果小叔你觉得这里还不错的话,不妨多住几日。” “嗯,好。”端木宸愣愣的应了声,然后一呆,再然后便埋下头专心喝起了粥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饭桌边上的气氛有点沉凝。 直到有人咋呼着走了进来,堂屋内的四人透过大门看了出去,就看到王屠夫手上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大步走了进来。 “端木大夫起来了吗?”他咋呼着进了堂屋,第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峥,然后又见到多了端木宸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微一愣,便笑着说道,“呦,来客人了呀!” 敢情他昨天傍晚过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看到宸公子的存在。 他随手就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那赫然是一块相当肥嫩的肉,看那大小,足有两三斤。 “昨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今天便从家里拿了这么一块肉过来,昨天真是多亏了端木大夫啊,不然我家那小子怕是要凶多吉少。我刚看到他那浑身发黑的模样,都以为他就要不行了!” 亏得他那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模样,竟还能笑得这么和善,丝毫也不见了前天来找端木峥算账时的嚣张和狰狞。 端木峥他们还没反应,就见端木宸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走过去便将那一刀肉接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哎呀你这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嘛,这位大哥你吃早饭了没有?要不坐下一起吃点?” 王屠夫呆了,就连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也看着没脸没皮的小叔,呆了下,倒是端木峥一派镇定,连眼皮都不掀一下,表现得相当之淡定。 “这位是……” 王屠夫迟疑,不解。 宸公子却相当自来熟的连笑着说道:“在下是端木大夫的弟弟,前来投奔大哥,也将会在这里住段时间,以后也算是乡亲了,还请多多关照。” 王屠夫的目光在宸公子的身上溜了一圈,看到宸公子那精致的绝对是上好锦缎的绯红袍子,又落到了他那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的脸上,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木然坐在桌边喝粥的端木峥身上,神色古代而又带了几分诧异。 他虽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也能看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出身定是极好的,怎么竟会是端木大夫的……弟弟? 而且这弟弟也似乎太小了点吧,难道是表弟堂弟之类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端木大夫竟还有这么尊贵的亲戚。 端木宸当然是不会知道,就因为他现在的这么一亮相,却给他接下去的日子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与麻烦,他要能预知未来的话,此刻肯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而王屠夫眼看着这少年就要伸手来拉他入座,一起吃个早饭,他忙回过了神并连连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已经用过早饭,还有活儿要干就不再多留了,告辞!” 说着他便转身出了门外,而端木宸则拎着那块肉笑眯眯的思索着,并喃喃说道:“这刚想着肉呢,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嗯,是该红烧好呢还是清蒸或者炖了来吃?” “小叔,你会煮吗?” 端木宸闻言不禁一呆,然后幽幽的把目光转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却见端木璟施施然放下碗筷,笑得温润而又亲切,道:“小叔,君子远庖厨。” “……” 端木恬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用力撞了他一下,将挡路的他给撞到旁边,然后若无其事视若无睹如若无物般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走了出去。 “你你你……” 宸公子气极,抓狂,却在大哥突然瞥过来的冰冷目光下不禁瑟缩,不敢追上去找小侄女的不痛快。 “妹妹,你去哪里?”端木璟也站了起来。 端木恬脚步未停,淡漠的说道:“上山。” 说着,已在院子里背起了药篓。 “我与你一起去。” 端木璟闻言忙就追了出来,但却在经过端木宸身旁的时候忽然领口被抓住,然后小叔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只见他磨了磨牙,恶狠狠的说道:“小璟,你今天就留在家里陪小叔我吧!” “呃,小叔……” “废话少说,快给我去煮肉,我要吃肉!” 端木恬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背着药篓径直出了院子,身后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哥哥在叫她,不过她只是轻轻的翻个白眼,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进紫霞山 端木恬依然是顺着昨天走过的路进山,并在与昨天差不多同一个地方,看到了在那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知正在干什么的王通,同行的,也依然是昨天那两个半大男孩子。 “这里这里在这里!” “好啊你这个孽障,总算是让爷爷我逮着你了。小六你过去那边,别让它给溜了!” “好……哎呦我擦,它往那边跑了!” “拦住拦住!我××……虎子你在梦游呢你?” 然后那三人“嗖嗖”的钻进了草丛里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端木恬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 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这胖子昨天还才刚被毒蛇咬得意识不清浑身发黑的,今天竟然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跑了出来,而且看这架势以及刚才从草丛里传出的声响推测,他们这莫非是在捉昨日咬了他的那条毒蛇? 她为这个想法而深感无语,在原地略微踌躇了下便转身也进入到了草丛。 王通他们并没有走远,三人正呈品字形互相面对着站在那儿,神情严肃,紧紧的盯着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的猎物。 从端木恬的角度,已经能看到有一深色的物体在那边草丛中缓缓蠕动,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秀眉。 她一向讨厌这种软体的生物,虽然并不怕,曾经也在蛇窟中闯过,可讨厌就是讨厌,并不会因为不害怕,就能将讨厌给消除了。 正好是面朝着她方向的王通很快就看到了她,抬头不禁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笑眯眯的打招呼道:“恬恬,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听到他的声音,另外两人也不禁转过头来看她,让她忽然眸色一沉,因为在他们有这个转头抬头动作的时候,那正被他们围困着的毒蛇趁此突然发动了攻击。 “小心!”她猛踏前一步,看着那毒蛇弓起,然后迅速弹跳到高空,张开狰狞的比它的脑袋还要大得多的嘴,朝正面着它的虎子扑咬了过去。 此刻端木恬离得他们有点远,那虎子是个憨憨的小子,反应似乎并不怎么灵敏,另外两人也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转身猛扑过去但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时候,横空里突然飞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砍刀,“唰”的一下将那扑向虎子,还在半空中的毒蛇给劈飞了出去,并“噗”的一声钉入到草地里面。 那砍刀锋利,正好劈砍在毒蛇的七寸位置,并破开了它的筋骨,狰狞的蛇头只余一层蛇皮将其连在身上,它却还在那里扭曲挣扎着。 王通三人一呆,下意识顺着刚才砍刀飞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便见端木恬迈步走了过来,看到那被砍刀切割了大半但还连在上面的毒蛇,又是皱了下眉,说道:“你们把这蛇弄走。” 虽然被砍断了大半边脖子,但这蛇还鲜活得很,一被捏到王通的手上,便身子迅速反卷绞上了他的手臂,被胖子拎着尾巴在旁边石头上“啪啪”的甩了两下才稍微软绵了下来,但依然没死。 端木恬在旁边看得脸色发黑,当即也就不再继续观看,拿回了她的砍刀别回腰间,就要转身上山。 “恬恬!”王通却在身后喊她,见她顿下脚步侧转过身去,便举起了手中那还在蠕动着的毒蛇,冲她晃了晃,说道,“我们一起将这孽畜剥皮煮了吃了吧!” “……” 她转身就想走,又听王通喊道:“你喜欢怎么吃?烤了还是蒸了?” 她于是又停下脚步,眉宇间闪过一抹思索之色,然后转头说道:“剥皮,切段,放在清水中煮,放点盐,再放点姜蒜去腥味。煮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能得到她的回答,似乎让王通很高兴,忙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就这么煮!” “我还要去采药,你们自己慢慢弄吧。” “哎好,那我们傍晚再弄,我让小六去家里拿了锅来,就在那溪边烧火,恬恬你早点下山啊!” 她漠然点头,嘴角却不自觉中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然后转身出了草丛,往山上走去。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她从来也没想过除了再一起吃顿蛇羹之外,跟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别的更深层一些的交集。 她上了山,身子在林间轻盈的跳跃,任何崎岖难走的道路都不能阻挡了她的脚步,并很快她背后的药篓就半满了。 这山上有着丰富的草药,但都只是些很平常的药草,便是这满满一箩筐,其实也不值几个钱。 大概是中午时分,她正躲在树荫底下啃干粮,抬头就看到了远处那几乎可以说是高耸入云的紫霞山,微一愣,想到了昨天听到的尖啸声,然后敛眉,继续啃,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要去那里探个究竟。 吃饱喝足,又重新整理了下药篓里散乱的草药,然后就站起了身,决定再找一圈就回去,她还念着那一锅蛇肉呢。 她虽然讨厌那软软的腻腻的还长相颇为恶心的生物,但却一点也不排斥那鲜美的味道。 然而大半个时辰后,她忽然再次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已耸立在她眼前的紫霞山,眼中流转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就跑到了这里。 今天的紫霞山比昨天安静了许多,显然是那些来寻人的隔壁村民们也已经放弃了寻找,不愿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林木郁葱,风景秀丽的紫霞山,紧抿着嘴角,眼中却有神情闪烁,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迈步便踏入了进去。 黑暗中,有什么忽然抬起了头,紫光乍现中,只见他仰天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极其尖锐凄厉的长啸。 刚进入紫霞山内的端木恬猛然停下了脚步,只觉得一阵阴冷扑面而来,让她连心底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缓缓抬头,看向了刚才那尖啸传来的方向。 而此刻在三石村的端木璟,正吃过午饭背了药篓打算要上山去找妹妹。 被小叔纠缠了一上午,便是以他的好脾气也差点翻脸,现在他是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个简直比他还要更像小孩的小叔! 而今天看到妹妹出门的时候,他总也有些心神不宁,觉得可能要发生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又想到她昨天看到紫霞山就发亮的眼睛,他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就越发的强烈了。 妹妹她该不会跑去紫霞山吧? 然而他还没踏出院子,就被从背后伸来的手给拉住了脚步,然后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端木宸的笑脸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璟你该不会现在还要上山去吧?你看看天上的太阳,等你走到山上的时候,它恐怕都要落山了!” 挣了几下也没有能把自己的肩膀从他的手上挣出来,端木璟的脸色又开始发黑,眼神已经无限接近端木峥,透着一股子的木然,无力的说道:“小叔,我有些担心妹妹。” “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是才刚来这里,还是以前小恬恬从来也没一个人上过山?我看小恬恬的功夫怕是一点都不必你差呢。来来来,我们去抓鱼去吧!” “……” “我昨儿下山来的时候,看到那附近似乎有条溪流,那水清澈,似乎还有不少的鱼在里面游荡。我们去抓鱼吧,正好顺便也能在那等小恬恬下山,晚上给她煮鱼汤补补身子!” “……”是你自己想吃吧? 然而不管端木璟愿不愿意,端木宸硬是扯下了他背上的药篓,又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好几圈,拿了捕鱼盛鱼的篓子,然后拉着他抓鱼去了。 “小叔……” “哎呀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走快走!” 端木璟满脸黑线,又挣脱不得,只得被拉扯着前行,却没有能看到端木宸在转身之后,眼中划过的一抹狡黠之色。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紫色的眼睛 林木郁葱,花团锦簇,有彩蝶翩翩,有不知名的鸟儿清灵啼唱,就连所呼吸到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 阳光从林间透过照耀而下,给所有的景色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缕微风轻柔拂过,带起大片的色彩摇曳,芳香四溢。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端木恬站在山谷上,俯视下方山谷里的如画美景,呆了呆,然后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迈动脚步,朝山谷内走去。 花香越发的浓郁了,直欲让人迷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端木恬却猛然清醒,紧随而至的是心中凛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神专注而表情沉凝,连往前迈动的脚步都停顿了下来。 她刚踏入进来就察觉到了这里的花香有着强烈的迷幻作用,普通人怕是根本就抗拒不了,即便是她也差点被迷惑。 她虽现在功力尚浅,可也不是一般的二三流角色能相比的,况且她曾专门受过此类训练,心神坚定非常人能比,即便是一般的迷幻药也未必能对她产生效果。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才刚进入边缘,刚闻了一口花香就被恍惚了心神,如何能不让她谨慎小心? 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她伸手到药篓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一片草叶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顿时便宛如有一股清泉流进了脑海,让她意识一清,眉头却轻轻的皱了起来,因为她觉得她的舌头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定了定神,她才又朝山谷内走下去。 尽管放慢了呼吸,但还是有越来越浓郁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那香味很香,闻着却丝毫不会因为太过浓郁而有刺鼻腻味的感觉,反而觉得很舒服,舒服得仿佛连灵魂都要随香味飘荡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朝香味更浓郁的地方接近,再接近。 端木恬却在中途生生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环境并没有能让她露出丝毫惊异的表情,毕竟比这还要更奇怪更诡异的地方她都去过,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类所不知道甚至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这能对人产生迷幻作用的香味,她本身就见过不止一种两种。 而她现在停下脚步是因为她看到了前方已经出现在她视线内的一个山洞。 那山洞的洞口很小,大概不过一米直径,有大量的绿色藤蔓生长在岩壁上并朝那山洞里面蔓延进去,藤蔓上,一朵朵巨大的红色鲜花在阳光下怒放,妖娆艳丽中却又透着几分鬼魅邪肆。 目光闪了闪,没有任何根据的,她就是觉得这弥漫得整个山谷都是的惑人香味,是从那些大红花里散发出来的。 她也认不出这些花,从来没见过,却不知是她在了解各种奇花怪花异花毒花的时候把这么奇特的一种给漏了,还是因为这是在这个世界才有的类型。 又伸手从药篓里找了她口中那种草叶,手指用力的将它揉开,揉出其中的汁水贴在了两边太阳穴上,刚一贴上去,她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刚才揉开了草叶的两根手指,也森冷森冷的。 可她的意识,却是全所未有的清醒。 这种草叶叫凝神草,是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的,与她前世见过的薄荷有着相似的功效,但却要更刺激更激烈。现在贴了这么两片在太阳穴,口中还嚼着一片,她已经有预感,恐怕在接下去的至少两天内,她是别想睡觉了。 她一向不是好奇心重,会轻易涉险的人,面对着眼前的这个情况,若按她往常的性情肯定是掉头就走,绝不会轻易踏入进来。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甚至连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都没有泛起。 绝对的清醒下,她想起了昨天哥哥对她说的,她看向紫霞山的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不禁莞尔。 莫非这紫霞山内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不成? 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她轻轻一笑之后,就直接朝那山洞走过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香味果然是越来越浓郁,走到山洞口的时候,即便是她那样准备,也不禁有些神思不属,恍恍惚惚的了。 站在山洞口看向里面,但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再没有犹豫,当即一矮身钻进了山洞里面。 这山洞也不过入口小了点,里面却相当宽敞。 借着洞口的光芒,她抬头看到那些绿色藤蔓生长着红色的花朝山洞的深处一直蔓延,并随着深入而显得越发妖冶,也在幽暗中更加的鬼气森森。 进入山洞,她就觉得前方的细碎声响清晰了些,当即眯了眯眼,极目看向深处黑暗中,并在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之后慢慢走了进去。 她走得不快但也不慢,眸色沉凝心神凝聚,谨慎而又小心戒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这个山洞很深,弯弯绕绕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但四面洞壁上的绿藤红花却竟在黑暗中散发着点点光芒,恍惚中让人觉得如同行走在地狱路上,周围的每一点亮光都是一只在冷冷的盯着你的鬼眼。 这真是一个……鬼地方! 花香浓郁,引人如痴如醉,端木恬又嚼了嚼口中的凝神草,手指贴着太阳穴上的凝神草揉了揉,顿时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越发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幽暗。 在浓郁的花香中,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糜烂的腥臭。 前方石壁上的点点亮光开始变得稀少,在她又往前走了几十步之后彻底消失。 花香依然浓郁,但却是从身后飘进来的,比花香更浓郁的,是血腥味和糜烂的腥臭。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尽管四面封闭,也没有了那会自发光的绿藤红花,但这里却并不是漆黑一片,隐隐的有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进来的光亮,将这个幽深的山洞照得一片幽暗,以端木恬目力,隐约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 刚才还能听到的细碎声响已经没有了,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她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幽暗的世界,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紧抿着嘴唇,双眼微眯,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小心戒备。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神识散发出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她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死死的盯着她。 那是她从生死边缘练就出来的直觉,曾无数次的解救她于危难之中,所以她一直都十分的相信。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定下心神,然后缓缓的朝前方昏暗中那让她有点在意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靠近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腥臭似乎就是从这些东西传出来的,她很快就走到了那堆东西前面,就着那昏暗到几乎看不清事物的光芒,她看清了地上就在她脚边的那堆东西,不禁脸色一变。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有锁链拖走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有劲风直扑而来,她猛然转身,却不想这一转身,竟然就直直的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闪烁着妖异的紫色光芒的眼睛。 ------题外话------ 哦吼吼,终于要见面了,亲,你们不赶紧表示表示?拒绝霸王啊,快快收藏啊,有了你们的支持,宝贝我才会更有码字的动力哦!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初见 端木恬没想到她转身过去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双紫色的眼睛,那紫色幽冷而残虐,于冰冷中又透出几分妖异,似乎只要被这双眼睛看上一眼,便连灵魂都会被吸走。 劲风扑面,杀气袭来,同时一起过来的还有漫天的腥臭,端木恬从怔愣中刹那回神,脚步侧移避过了这一次攻击,却不想竟一脚踏进了脚边的那一堆腥臭物中,顿时面颊一抽。 到这个世界后的宁静安逸生活,让她的心也平和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挡不住这般的惨烈,心神也不禁为之波动了下。 在她脚下的,可是一堆白骨腐肉,刚才的一瞥已让她看清,那不属于任何动物,而是属于人类,并且还不只是一个人类。 想到这些年来进入紫霞山就会莫名失踪的人,以及前两天还才刚消失不见了的隔壁村村民,她忽而心中一冷,有些许波动的情绪倏然沉凝,眸色深深如两汪寒潭,冷冷的看向了对面那一击不着便没有再行攻击,而是站在那同样冷冷盯着她,蓄势待发的身影。 这一看,她便又是一愣。 山洞里光线太暗,即便是以端木恬的目力,也依稀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这轮廓,却像是一个人影,而且还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应该是属于小孩的人影。 一刹那间,她只觉有一阵寒流倏然从头顶灌入,直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甚至于连刚到想到那些莫名失踪的人而产生的冰冷杀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一些。 她静静的看着他,一如他也在静静的盯着她,寻找他认为最合适的攻击时机和角度。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她想到了刚才随他而动的锁链声,有一个荒唐而又极其惨无人道的想法便不可抑制的涌入到了脑海之中,心底似有什么在疯狂的冲突咆哮,让她觉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昏暗中的两点紫光有些闪烁,然后很快又重新归于幽冷,四肢落地的蹲在那儿从喉咙底下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同时还有一个森冷的字从口中溢出:“死!” 这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无形中就带着极深极沉的冷,恍惚中似有鬼风从平地里幽幽的旋起,似要将人连皮带骨同灵魂一起全部都吸扯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个字落在端木恬的耳中,却莫名的心中一喜,因为这表示在她眼前的,确实是一个人没有错,而且听这声音清润中难掩稚嫩,很显然这还是一个尚未成长的小孩。 一个小孩,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竟被锁链捆缚于这个鬼魅的山洞之中,以迷幻的花香吸引人类或者动物前来,并以此为食以此为生…… 端木恬缓缓的握紧了手,身上有冷虐的凶悍之气旋绕,此生以来,从未如此刻这般的煞气翻涌杀气毕现。 那是她从黑暗地狱,从死人堆中,从腥风血海中积累而起的独属于她的气息,黑潮翻滚,凶煞鬼厉,能将人的灵魂直接湮灭! 如此气息盘旋,也让对面的人一阵紧张,然后当即飞扑而起,朝她攻击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又有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端木恬看清楚了,确实有一根黝黑的铁链在地上拖动,一路盘旋到那人的脖子上,宛如毒蛇一般。 攻击已到了面前,那样的凌厉让她不敢掉以轻心,忙错身再次避开,并伸出手欲要挡下他那已到了她面门的手。 只听“嘶”的一声,端木恬忽然闷哼一声迅速收回了手,却见左边袖子已被撕裂,而手臂上,乍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肉翻卷的狰狞伤口。 她捧着手臂皱了皱眉,但他却并不想要给她任何机会,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的停顿,转身就又朝她扑了上来。 紧抿了嘴角,端木恬的脚步忽然变得虚幻,形如鬼魅,倏然飘离了他的面前,一脚,踩在了蜿蜒在地上的那条黝黑铁链。 这铁链很粗,足有她的手臂粗细,而且十分的凝实,她脚尖勾着抬了下,只觉得异常沉重。 眉头一皱,正要再研究,那人却再次的冲到了她的面前,黑暗中有什么泛着锋利的森芒,直直的朝她咽喉刺来。 “叮”一声,竟是刀剑相击的声音,端木恬临危之中下意识摸出了她上山时随身带着的砍刀,被她挡下的,竟赫然是一把幽冷的匕首! 她顿时眉心一跳,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蓬头垢面之下一双紫色的眼睛,幽幽的,冷冷的,就如同是暗夜里被点亮的两点鬼火。 “死!” 他又说了这么一个字,眼中倏然冷光迸射,抵在她砍刀上的匕首用力,恶狠狠的意图刺穿了她。 他的力气很大,而且似乎体内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传递到手中的匕首上,竟让端木恬抵挡的手臂都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左臂上的伤更疼了,她能感觉到那伤口中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好像是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让他非常兴奋,他幽冷的眼神中忽而染上了几分疯狂。 便是这个时候,端木恬突然抬脚,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将他踢得倒飞了出去。 黑暗中响起他的闷哼,端木恬却不理他,转身飞快的奔向了身后。 在刚才将他踢飞出去的时候,她又看清了那锁链的尽头,似乎就在那个方向上。 这锁链很沉很重,看着浑然天成,显然不是一般的铁链,想要将这样一条锁链弄断是不切实际的,但再坚韧的东西都总有薄弱的地方,对眼前这条锁链来说,它最薄弱的地方,应该就是在那个人的脖子附近,或者,锁链的尽头,与这山洞相连的那个位置。 那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接近的,那她便去另一端! 就着那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锁链的尽头,被生生的钉入了山洞之内又用铁浆浇灌,看起来竟似乎比锁链本身还要更加的坚固。 端木恬瞳孔猛然紧缩,这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竟要以这样的手段捆缚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 这孩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在这里呆了多久?他的父母亲人呢? 无数的疑问涌入了她的脑海,但她此刻无暇去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神是怎样的森冷又疯狂,体内尚且还不深厚,但也绝不浅薄的内力疯狂涌动汇入到了她的双臂之中。 左臂上的伤口再次迸裂,她却恍若未觉,缓缓的举起了双手,运转起了全身的劲道,悍然朝那锁链劈了下去。 尖锐的撞击声伴随着火花四溅响起,在这幽深的山洞中回荡炸响,直炸得人耳中嗡嗡,头晕目眩,连站立的身子也不禁摇晃了几下。 有碎石从头顶落下,似乎整个山洞都因为她的那一劈而被震动了,一副即将要坍塌的模样。 被她踢飞出去的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又被直接掀翻到了地上,然后倏然转头看向端木恬所在的方向,眼中那两点紫光忽然剧烈的闪烁了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开口,虽然语气生涩,似乎是太久不讲话已经不太会讲话了,但他此刻的声音起伏,终于出现了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 然而此时端木恬耳中嗡鸣,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 只见她在那儿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稳住摇晃的身子后,也不顾从头顶掉落的碎石,只盯着那被她一刀劈出了一个巨大口子的山壁,眼中光芒一闪,然后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从头顶掉落的碎石砸到了他也浑然不知,只是静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中的紫光忽然间璀璨。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崩坍 端木恬觉得她简直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做这种绝对会把自己也给一起活埋进去的事情。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停不下手中的动作,总觉得她必须得这么做。 她要救这个孩子,救这个被捆缚于此,被折磨如斯的孩子。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里捆缚到死,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变态才做得出这般惨无人道的事情,她想…… 她想带他活着出去,离开这里! 此刻心中,这个愿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浑然忘记了从头顶掉落的越来越多的碎石,不顾此刻两耳失聪脑袋嗡鸣,不管从体内泛起的一阵阵乏力的感觉,只顾着举刀,劈砍! 身后,他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锁链,顶着纷纷的碎石,在摇晃轰鸣宛如就要天崩地裂的山洞里摇摇晃晃的朝她走去。 便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比先前几次还要更剧烈的巨响,天崩地裂般的摇晃中,有什么从石壁上轰然砸落了下来,他骇然抬头看去,便看到捆缚了他自由的锁链,被生生的连同浇灌固定的铁浆一起从石壁上劈砍了下来。 他呆了呆,端木恬却直接跳了起来。 此刻她听不见看不清,脑袋还晕眩着甚至站立不稳,但她还是转身摇晃着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挥手指着她刚才进来的方向,喊着:“快出去!” 只是她耳鸣失聪,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所幸他看懂了她的手势,当即拖了锁链就转身往外跑。 然而,锁链虽沉重,尚还在他能拖动的承受范围,可此刻在锁链的另一端,却还有一个更加沉重的铁疙瘩,他再是力气大,也一时间被扯住了脚步,拼尽全力,不过只将它拖动了一点点。 他抿紧了嘴唇,紫色倏然暗沉,双手抓着连在他脖子上的锁链,一点点的往外挪动。 端木恬此时也跑到了他的旁边,却并没有去帮他一起拖,而是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霎时浑身紧绷,下意识就放开锁链伸手抓向她,但却在中途突然顿时。 抬头看到她眉头紧皱,嘴唇开合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尽管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他还是缓缓的收回了手,总觉得,她该是不会想要害他的。 山洞里摇晃得更加厉害,两人都需紧贴在洞壁上才能勉强站稳没有摔倒下去,端木恬伸手在缠绕于他脖子的锁链上迅速的摸索,终于动作忽然一顿,眼中闪现了一抹惊喜之色。 光线昏暗,又摇摇晃晃,还漫天的都是碎屑粉尘,她越发的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只能凭借着感觉来摸索。 山洞内已经从那被她劈出了一个大洞的位置开始坍塌,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刀下去竟会有这般威力。 情况危急,但端木恬依然神色镇定,没有丝毫慌乱,手上的动作迅速而又精准,但眉头却缓缓的开始皱起。 她摸到了锁的位置,可是那里已经因为时间太长而锈作一团,虽然与刚才被她劈开的地方相比定然是脆弱了许多,但她可不敢像刚才那样来对待这个位置,除非她想要砍了他的脑袋。 在她手上抓着的,是她随手拔下的自己的发簪,想要撬开已经锈死的锁链,忽然“咔”的一声,发簪断了! 冷汗顿时“唰”的一下从额头冒了出来,山洞崩塌的速度正在加快,并朝他们咆哮着冲击过来。 难道她要拖着那么沉重的铁疙瘩往外跑?那不是找死么? 他在这个时候举手,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把匕首递给了她。 端木恬不禁一愣,他刚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还想对她动手,都已经做好了防备,却没想到他竟是将这么一把锋利的凶器交给了她。 抬头看去,却只看到有淡淡的紫光闪烁,显得格外透彻。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当即抓过他手中的匕首,继续撬锁。 匕首很锋利,即便是在这个阴暗幽深又充满着腥臭的山洞里呆了多年,也不见丝毫的锈迹,依然锋利得让人心寒。 撬锁的时候不小心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他都只是身子一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他在看她,看着这个面目模糊看不大清楚,此刻也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人,那双紫色的眸子第一次散发出如此干净透彻的光芒,没有伤心没有绝望没有晦涩没有幽深森冷,反而让人觉得……很温柔。 她在救他!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让他不可抑制的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生来,他就是个怪物,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惶恐害怕,没人喜欢他,没人愿意靠近他,甚至他们都恨不得他去死,就连亲生母亲也讨厌他甚至是憎恨着他。 三岁那年,他被母亲在胸口捅了一刀,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开始好转,那匕首他始终珍藏着,不敢丢弃,便是此刻正在他脖子旁边不停晃动的那把。 七岁那年,他被母亲推给了一个男人,从此再没见过她,而他也被捆缚在这个阴暗的地方,生吃被那奇怪的香味引来的动物,甚至是人肉。 他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挣扎,在痛苦中扭曲,在混沌中忘记了自己。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那混沌的意识忽然间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并记起了许多事情。 他的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透彻的紫眸也变得恍恍惚惚,各种情绪纠结缠绕捆缚在一起,让他忽然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让他活着,想过要救他,这么疯狂这么不顾一切的,要救他! 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端木恬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在昏暗中看到眼前的紫色朦朦胧胧的似被罩上了一层轻纱薄雾,有晶莹的液体从他眼里滑落,在他早已看不出本色只黑乎乎的脸上冲刷出了两条沟壑。 她一呆,“你哭什么?” 周围轰鸣声大响,她又暂时失聪,这话连她自己都没有能听见,而这个时候她忽觉得手上一轻,那锈死的锁竟被打开了。 她再顾不得其他,飞快的将锁链从他脖子上扯下,然后拉了他就转身朝山洞外奔去,速度极快,当真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一块碎石从头顶落下,“砰”的一下就砸在了她的脚后跟,让她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却忽有力量从手上传来,将她又重新拉了起来,然后反握着她的手就当先朝山洞外奔去。 那握着她的手,很紧很紧,捏得她生疼。 山洞幽深,弯弯绕绕,绿藤红花闪烁着点点光芒,更有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然而此刻,便是再浓郁的香味恐怕也迷惑不了这正在逃命的两人,只是脚下藤蔓遍地,给他们的奔逃产生了极大的障碍,不过所幸,这缠绕纠结的藤蔓,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缓解了山石当头落下的速度。 终于,前方有白光出现,两人都是眼睛一亮,使出最后的力量朝出口狂奔。 那仙境般的山谷中,此刻正在轻轻的轰鸣,如同地震一般。 周围某个方向的山头,不知为什么似乎在缓缓开裂崩塌,便是在这个时候,忽有两个人影从那被绿藤红花缠绕的山洞里飞般的钻了出来,出来后却并未停止脚步,而是继续飞快的往前奔跑,一直到“轰”的一声,那山洞彻底的崩塌,巨大的气浪直将两人都给掀飞了起来。 他被重重的掀飞砸落在地上,但却浑然不觉得疼痛般又迅速爬了起来,转头就去看那被掀飞的时候实在是抓不住了,飞向另一边的端木恬。 他转头,看到她就在他旁边不远的草地上,轻咳着在缓缓爬起来。 他不禁一喜,便要过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她脸色一红,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随之整个人都软软的萎顿回了草地上。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我背你 端木恬的突然吐血吓了他一跳,连忙跑过去想将她扶起,一伸手,却看到自己满手污秽,不仅仅是手上,还有身上脸上,满满的全部都是散发着腥臭的污秽。 而她,虽然此刻披头散发也算是蓬头垢面很是狼狈,但看着却依然白白净净,就连脸上那个血红色的胎记也散发着粉嫩的光芒。 他忽然便缩回了手,不敢再碰她。 此刻已是落日余晖,整个天空都被映照得红彤彤的,那红光照耀到山谷里面,将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彩,他呆呆的看着在夕阳光照下浑身都在散发着柔光的她,越发的往后瑟缩了些。 “你……你怎么了?” 端木恬喘息了几声,微微掀起眼皮看他,说道:“我没力气了,你扶我坐起来。” 他忙伸手,又忽然将手给缩了回去。 端木恬看得一呆,然后目光缓缓的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看到他那满身的腥臭物,已看不到他本来的肤色,还粘连在身上的衣服也早看不出颜色布料和式样,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她神情忽有些恍惚,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是不是也曾这样? 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他是不是浑身僵硬,她只借着这个力缓缓坐了起来,盘腿坐好。 然后才放开他,又伸手指了指旁边,说道:“我先前在山谷上往下看的时候,好像看到那里有条溪流,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去那边洗一下。” 他看她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闻言却也马上就跳了起来,转身朝那里奔过去。 端木恬盘膝而坐,缓慢而又小心的运转了下体内的内力,便觉得经脉隐隐的疼,但内力流转起来并无滞碍,她也就放心了。 应该是内力消耗过大所致,过几天就会没事了的。 抬头就看到了她刚才进去的那个山洞,那个山洞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烟尘纷飞中,她看到连在那山洞之后的山峰,竟然也发生了小型的坍塌,不禁一呆。 是她的功夫已经好到能移山填海了?还是在她刚才的劈砍中,正好倒霉的破坏了山体内的某个重要支点,而发生了山洞坍塌并牵连得整座山都出现了移位? 看了会儿她就不再继续张望,而是闭目缓缓的调息了起来。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时分,她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以恢复力气,不然只怕今天都不能回家了。 内力运转了两个周天,筋脉的疼痛已被极大的缓解了,丹田内也终于又出现了一缕气息。 有悉索的脚步声接近,她睁开眼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清洁光溜的人迎着落日的余晖缓缓走来,橘色的夕阳落在他身上,折射出一片迷蒙的光彩,宛若仙童。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愣,连眼神都似乎被恍惚了下。 她一直都以为端木璟已经是长得极好看的了,现在就已经有了魅惑人心的容貌和气质,长大后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祸国殃民的妖孽呢。端木宸也是极好看的,并不比端木璟逊色,俊秀佻达,眉目含情,最是吸引女人。 但此刻看到这个人,她才发现这世上竟还有比那两人都还要更好看的人,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整个人都如是那陌上的花开,让人只一眼就再舍不得移开视线,尤其那双眼睛,华丽的紫色,于尊贵中蕴含着独属于他的神秘,怎是一个尊贵优雅所能形容的? 真没想到,那个被捆缚于黑暗,以鲜血生肉为食的孩子,洗去了一身的污浊之后,竟是长得这般妖孽模样。 当真是个妖孽! “你长得真好看!” 回过神,端木恬丝毫也不吝啬夸奖。 他愣了下,认真的看着她的神色,只见她眼神清澈,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清冷,但在他看来却是柔和的。 他忽然有些害怕,微微敛下了眼睑意图遮挡起眼中的紫色,端木恬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脱下她自己的外衫递到他面前,说道:“你先穿上这个吧,我总不能让你这么光溜溜的跟我进村子里面。” 他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竟光溜溜的站在她面前,忽然便脸色通红。忙接过她的衣服背过身穿了起来,有些手忙脚乱,还将衣服给撕破了。 他越发的窘迫,越窘迫就越是手忙脚乱,那衣服便翻来覆去被他乱扯一通,怎么也穿不到身上去。 端木恬看着不禁默然,脸上挂下了几条黑线,终忍不住说道:“你直接系在腰上就行了吧,男孩子露个上半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一听,忙将衣服一拢,迅速的系在了腰上,正好挡住前后两个重要部位。 端木恬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她来时的路。 太阳又下落了点,她必须得快点回去了。 不过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忽然轻哼一声栽倒了下去,刚转过身的他见状一惊,忙上前伸手扶着她,低头就看到她左脚的后跟上鲜血淋漓。 他想到了他们跑出山洞时那砸在她后跟的石头,看她跑得那么快并无异样还以为并没有砸到,原来不是这样的。他眸色忽然便深了几分,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用力,对她说道:“我背你。” 背了她之后,他才又发现她左手臂上的一道狰狞伤口,那是被他伤的。 他定定的看了会儿,然后敛下眼睑,闷声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却并不觉得颠簸,只是这么一安静下来,伤口的疼痛就开始一点点出现来刺激她了。 “我是端木恬,你叫什么名字?”她觉得该找点事转移下注意力,况且,也确实该对他有些了解才行,总不能救了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他一顿,想了下之后才说道:“君修染。” “你几岁了?” “我……现在是天元几年?” “天元十二年。” “那我十岁。” 如此回答,让端木恬一愣,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那个山洞里的?” “七岁那年,八月初九。” 端木恬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身子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些僵硬,忽然便不再继续询问,只安静的伏在他的背上,沉默着往山下走去。 七岁那年的八月初九吗?今天是八月十二,这么说,他竟是在那山洞里被足足关了三年零三天! “是什么人,要那样对你。” 她喃喃似自言自语,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倏然抿紧了嘴唇。 前方林子里忽有窸窣声响起,然后人影闪烁有两个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君修染霎时停下脚步满身戒备,却有惊讶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竟然是端木宸和端木璟。 她抬头看向对面,也惊讶道:“小叔,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宸却在看着君修染,脸上神色微变,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讶,然后看向他背上的端木恬,看到她那狼狈得浑身的是鲜血的摸样,不由大惊,忙道:“小恬恬,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位是谁?” “这是君修染,刚才山上碰巧遇到的,发生了点意外,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小叔,你来背我吧,他也受伤了,先回去。” 在听到“君修染”这个名字的时候,端木宸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然后忙走上前来将端木恬从他的背上接了过去。 “小侄女,我说你这怎么弄了满身的伤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倒是小叔,你怎么会和哥哥到山上来的?” “刚才我们在山下感觉到了从紫霞山那边传来的震动,小璟当时就跳了起来,说什么也要上山来找你,怎么拉都拉不住,那我就只好也陪着他一起上山来了。没想到竟还真出了事。” “在山下就能感觉到紫霞山传来的震动?” “是啊,怎么,难道你们刚才就在紫霞山上?” 端木宸这么一问,旁边端木璟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皱起眉头狠狠的瞪上了她。 端木恬顿时嘴角一抽,伏在端木宸的背上呻吟道:“小叔,我伤口好疼,你快带我回家去吧。” 端木宸:“……” 端木璟:“……” 她却又转头看向君修染,说道:“你走慢些,我让我哥哥陪你。” 他眸光一闪,似有一点暖意浮现,然后轻点了点头。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疼死爷了! 端木宸背着她迅速的冲下山,一下子就将端木璟和君修染两人落得远远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已翻山越岭,直接冲到了山脚三石村后方,迎面“哗啦啦”的冲来一小队三人,其中一人的手上还端着口锅,都抬头紧张的看着他背上的端木恬。 “恬恬,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们还在等你下山来一起吃蛇肉呢,都已经煮得差不多快可以吃了,你看!”说着还将端在手中的那口黑锅往上拎了拎。 “刚才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都感觉好像地震了一样。” 端木恬从小叔的肩膀上抬起头,冲他们浅浅的笑了下,说道:“我没事,只是遇到了一点意外稍微受了点小伤而已,这肉你们自己吃了吧,我想我现在得先回家去包扎下伤口。”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们忙又“唰”的一下让开了路,却见王通摇头说道:“那不行,这蛇是你抓的,先前也说好也一起吃,我们不如端了你去家,再稍微烧会儿就能吃了。” 另外两人也连连点头,并抬起脚步就跟在了已背着人风一般往前卷去的端木宸身后,朝她家奔去。 那时,端木峥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紫霞山的方向,刚才的那阵震动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非常微弱,但怎么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只是他并没有多想,也无暇去多想,直到看到端木宸背着恬恬冲进了院子里,看到他背上的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还一身的血渍,他才终于忍不住的脸色一变,木然的眸中乍然迸射出两道冷光。 “怎么回事?” 端木宸直接背着人从他身边“唰”一下飘了过去,奔进堂屋里将她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又转身“唰”的一下冲出门外,飘进了旁边那间放置各种草药的小屋里面,他的声音这时才从小屋内传出:“大哥,你去打盆清水来,得先给恬恬清洗一下。” 一只脚已踏入堂屋门槛的端木峥听到这话,当即收回了脚步,转身回院子里打了清水,才又端着进了屋。 端木宸的速度也快,这个时候也从小屋内出来,又进了堂屋,手上抓着一大把各类草药,走到端木恬的面前蹲下,就要给她处置伤口。 端木恬有些惊讶,道:“原来小叔也懂得药理吗?” 他抬头,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哼唧着说道:“本公子虽然现在功夫还比不上你爹,但这给人看病治伤的本事,却不是你爹能比的。” “呃……莫非端木家的人都要学医术?” 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按说以他们这样尊贵的人,断不可能会浪费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才对,难道端木家还是什么医药世家不成? 呃,不可能! 端木宸又是轻瞥她一眼,手上的动作飞快,确实是比她爹爹要娴熟顺畅漂亮得多。 他低下头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母亲精通医理,从小就会教导我们这些,大哥比较忙,也似乎不怎么有兴趣,所以就才学了个皮毛而已,我却是这些年来一直在母亲身边,就算不想学,但耳濡目染之下总还是会多学到一些。” “祖母?” “对,就是你的祖母!”他又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她,用一种诱拐儿童的语气说道,“怎么样,小侄女,要不要跟小叔回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啊?” “……” 看到她忽然淡漠下来的表情,端木宸不禁撇嘴轻哼了一声,小心脱下她的鞋袜,又撕开裤腿,手指从脚背一直捏到小腿,捏得很认真很仔细,反倒是无视了她脚后跟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捏了半饷,他轻轻松口气,说道:“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到她的脚后跟,笑眯眯说道:“只是皮肉伤,小叔我保证一点疤痕都不让它留下!不过你最好还是好好的休息几天,别轻易落地。” 说着,他就已经动手拿布蘸了水给她清理,端木峥将捣好的药递过来,他顺手接过给她敷上。 那药敷到伤口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疼痛感,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端木宸却抓得很牢很稳,抬头看她本想安慰几句,却见她除了眉头稍蹙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表情。 不禁愕然,他怎么觉得他家小侄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他有些不满的撅撅嘴,说道:“小侄女,你难道不能表现得更像个小孩子一点吗?这药敷在伤口可是很疼的,你应该挣扎着尖叫着大喊大哭着,也好让小叔我安慰安慰你嘛!你这样子闷声不响,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的。” “……” 端木恬黑了脸色,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脚可能会更疼的话,她真想就这么一脚踹过去! 从外面又冲进来了两个人,正是被端木宸落在了后面的端木璟和君修染两人,在这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叮叮当当的抬着个大黑锅的王通他们三人。 端木璟有些气喘,看着妹妹那已经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左脚,又看到小叔此刻正在处理的妹妹左臂上的那道极其狰狞的伤口,脸色一变,忙上前了一步,急急的问道:“怎么会伤得这般严重?其他的地方可还有伤?” “就这两处严重些,其他的都只是小伤,不碍事。”端木恬抬头对上哥哥关切的目光,浅笑着说道。 透过他看向站在身后的君修染,见他直直的盯着她手臂上的伤痕,不由轻抿了下嘴角,转而又对端木璟说道:“哥哥,你去找一身你的衣服让他换上吧,山上的事情,我过会儿再与你们细说。” 一直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的端木峥这时才转头看向后进来的人,看到君修染的时候眼中忽而闪过一抹惊讶,然后一点点的沉凝了下去,看着他转身跟端木璟进入房里,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君修染。爹爹,你难道认识他?” 端木峥目光又是一闪,侧身与抬起头来的端木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她,却说道:“我带你去房里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 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她虽然还小,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为治伤露个小胳膊小腿尚且还在能让人接受的范围内,再露可就有点不好了,毕竟现在这里还有三个在那推推搡搡的跟她没有任何亲属血缘关系的男孩子。 只是爹爹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让她觉得他似乎是在转移话题。 不禁转头看向对面房间,若有所思。 而端木峥说着就将她抱起进了他的房内,端木宸也颠颠的拿了水盆草药跟着进去,然后又很快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外关上房门,他就突然“哎呦”一声,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刚还在旁边推搡的王通三人见状一惊,下意识想上前来扶他一把,但宸公子却又在下一秒站稳了身子。 只是当他转过身来之后,便看到他此刻正哭丧着脸,右手捧着左手,龇牙咧嘴的囔囔着:“疼死爷了!” 却原来他左手臂上被那个陷阱所伤的位置,因为背着小侄女跑了这么一路,好不容易有些愈合的伤口又被扯裂开来了。 也亏得他能一直忍着,到现在才喊出来。 他捧着手臂“咝咝”的连抽凉气,一抬头却看到对面三双六只乌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那眼神怎么看,就怎么滴让他不爽,好像是在鄙视他堂堂美少年竟还不如恬恬一个小女娃子。 他顿时嘴角一抽,脸微黑,眼珠一溜落到了虎子和小六抬着的那口黑锅上面,当即连忙说道:“快快快,赶紧出去生火接着煮,可不能让它凉了,那会失了鲜味的。赶紧赶紧,再煮会儿就能趁热吃了!” 说着,已一步飘到三人面前,伸出右手将他们都给赶出去到了厨房。 房内端木恬听到外面的响动,也是微微黑了脸,歪着脑袋看向爹爹,忍不住问道:“爹爹,小叔他真是你的亲弟弟?” 端木峥眼角一抽,默然无语。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三殿下 端木宸和王通他们一起蹲在厨房里烧火,他这个京城贵公子倒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能如此毫无压力甚至是颇有兴致的跟几个乡下小子蹲在一起,眼巴巴的盯着已开始散发诱人香味的锅,默默咽口水。 房门打开,端木璟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来,端木宸蹲在厨房里朝这边张望,看到穿了一身端木璟的衣裳的君修染,甚是不着调的吹了声口哨,笑嘻嘻说道:“哎呀你这小子,穿了衣服之后本公子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君修染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弯腰,喊了一声:“小叔。” 端木宸一呆,然后“唰”一下就跳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我叫端木宸。” 看着宸公子的眼中迅速划过一点异色,他缓缓的敛下了眼睑,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默,沉沉的似带着一股子死气,一直到对面的房门开启,他身上的气息才忽然鲜活了起来,转头看过去,看到端木恬被她爹爹抱着出来,身上的伤都已经清理包扎妥善,他不禁上前两步,紧紧的盯着她。 端木恬也抬头看他,脸上清清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说道:“我没事。” 刚才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很瘦,但此刻看到他穿着同岁的端木璟的衣服,却显得空荡荡如同衣服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么看来,怎么觉得哥哥简直就是个胖子呢? 外面,响起了端木宸的咋呼声:“可以了可以了,再烧下去,都要烂了!” 然后“呼啦啦”的,四个人直接端着锅从厨房里涌出,并冲进了堂屋里面。 端木恬再次的满脸黑线。 话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他真是来自京城的豪门贵公子? 他的修养呢?他的风度呢?他的规矩礼仪呢? 结果,这一顿晚饭吃得相当极其的热闹,王通他们三个也都被留下一起吃了一顿,期间端木宸跟他们各种吵闹,但不管是端木峥还是端木宸,都没有再提起关于君修染的事情,王通他们倒是问了端木恬一句山上的情况,却都被端木宸插诨打科的转移了开去。 而对于君修染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们也不过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并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奇怪举止。 这山村里的孩子,反倒是比任何人都要简单许多。 君修染一直在闷头吃饭,几乎不怎么去夹菜,尤其对于那两碗肉类,他更似在有意识的回避着。 面前饭碗里忽然多了一筷子青菜,他一愣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端木恬,却见她安静吃饭,脸上清清冷冷的并没太多表情,也没有看他。 他忽然又低下了头,越发的埋进饭碗里面。 饭后,王通他们三人就拎着锅告辞离开了,饭桌边,端木宸忽然一指君修染,道:“你去洗碗!” 端木恬诧然抬头,却见他翘着个二郎腿,撅嘴对君修染嘟囔道:“你难道想要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吗?只不过是让你去洗几个碗而已,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本分工作。” “小叔,你不能因为今天中午让你洗了碗,就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给别人。”端木璟笑着轻声说道,但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却纹丝不动,而是微笑看着端木宸,又转头看向了君修染。 君修染:“……” 端木恬低头,喃喃道:“我讨厌洗碗。” 他于是自觉的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虽说端木峥还什么都没有表示,但似乎谁也没期望过他会有什么表示,便是君修染,也发现了这个男人话极少,神情木然,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无动于衷。 “你小心点啊,可别把碗给摔了,不然摔坏一个,就得多洗三天的碗。” “小叔,你今天中午洗碗的时候,是不是把碗给摔坏了?” “……” 宸公子低头,开始仔细的抠指甲。 他宸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洗碗这种粗活呢! 君修染捧了碗筷出去,堂屋里一瞬间忽然就安静下来,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端木宸也不继续抠指甲了。 端木峥抬头看她,问道:“恬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知道他们是故意打发君修染离开,要对她进行问话了。 端木恬沉吟了下,便将今天上山后所遇到的事情一并全部都仔细的说了一遍,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人的事情,一次性说清还能免得他们疑惑纠结担心。 随着她的话语,旁边三人的脸色不停变换,在听到她竟那么不多做考虑就进了那个奇怪山洞里的时候,端木璟已拧紧了眉头,而当听到她说起那山洞里的诡异,以及之后的血腥和腥臭,端木宸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又说到她直面当时的君修染,却竟转身举刀悍然劈向了锁链的时候,便是端木峥,也倏然紧皱眉头。 “妹妹,你疯了!你怎么能如此不管不顾不考虑后果的做出这种事情?”端木璟忽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他一向亲柔温和的神态都已消失不见。 “坐下!”端木峥漠然说道,眉头已松开,脸色也已缓和,喝止了儿子之后,又转头来看向女儿,道,“这事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便是想救他,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大可以先与他交涉让他放下对你的防备和敌意,然后再给他开锁。” 端木宸也在旁边连连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不赞同,道:“大哥说得对,恬恬,我以为你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 端木恬微愣,然后低头敛眉,嘴角却弯出了一个清浅的弧度,道:“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想救他。” “为什么想救他?” “想就是想,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不觉得……”端木宸的声音忽有些飘忽,带几分迟疑支吾,问道,“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奇怪吗?” “有吗?”端木恬诧然抬头,随之便了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样的瞳色确实不是能让他们轻易接受的,甚至说不定还有可能因此而……她又轻轻收回了视线,喃喃说道,“紫色的眼睛啊,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宸公子惊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叔,你不能要求天下的每个人都长得一样,就像有的人肤如凝脂,有些人却天生黝黑,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黑色或者是接近黑色,但也总会有那么小部分是别的颜色,如白色,如黄色。而且人的眼睛本就不是纯黑,是有区别的,只是因为区别不是特别大,便也就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黑色了。” 这三石村里就有一个天生头发发黄的,除了从小就有一个黄毛的绰号之外,也并没有被区别对待啊。 或许是因为眼睛这个部位,太过特别了点。 堂屋内静了一瞬,然后端木宸笑着摇头说道:“小恬恬,你的论调总是跟别人不同。”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呃,确实是这么回事,其实看久了也会习惯的,还觉得挺好看。可小侄女,就像你刚才说的不能要求天下每个人都长得一样,你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这么轻易甚至是完全无意识到他眼睛的奇怪。你可知道,他当年刚出生的时候,便因为那双眼睛而被认为是妖魔转世?若非身份特殊,几乎就要被当场溺毙。” “就因为那双眼睛?” “对,就因为那双眼睛!” 端木恬微微抿紧了嘴唇,神色忽而变得冷峭,森凉的说道:“我倒觉得,那些因为看到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就认为那是妖魔转世甚至想要因此而溺毙一个无辜婴儿并自以为是在为民除害还在为自己的残忍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他们自己少见多怪疑神疑鬼没有见识的人,才是妖魔转世。” 这一句话说来,语气平缓幽幽飘忽连气儿都不带喘一口的,让听到的三人都是一呆,然后宸公子忽然“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 端木恬凉凉的瞥他一眼,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该我问了。” “小恬恬,你想问什么?” “爹爹和小叔你们,似乎知道君修染的身世。” 宸公子顿时神色一僵,缓缓的转溜起眼珠,瞄向了身侧的大哥。 端木峥却抬头,看向了堂屋门外,说道:“我想他既然能记得自己的名字,那就应该也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世,是吧,三殿下?” 端木恬一怔转头,就看到君修染从堂屋门外转了出来,从她这里看过去,能看到他眼眶微红,越发衬得那双眼睛紫光粲然。 他抬头缓缓的从堂屋内的另外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忽然嘴角勾起眼角弯下,露出了一个绝世风华颠倒众生的笑容,眼中紫光璀璨,闪烁着极尽温柔的神彩。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呆,似有什么忽然从心底划过,在她平静的心湖里划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第一卷 第十九章 走失?遗弃! 端木恬没想到他竟然就站在门外,刚才也没有刻意的查探,现在看到他从门外转出来便不禁有些意外。 而且,爹爹刚才称呼他什么?三殿下? 在被他的笑容恍惚了一下之后她就迅速反应过来,看着他从门外一步步迈入进来,轻挑了眉梢,道:“三殿下?难道你竟然还是位皇子?” 他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端木峥,低头弯腰就深深的拜了下去。 端木峥的目光忽然一闪,但却安坐在那儿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要让他起来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缓缓的旋出了一点异样的神采。 “你为何会在紫霞山上?” 他也没有起来,依然躬身弯腰保持着那个下拜的姿势,听到这个问题时浑身轻颤了下,之后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连语气都是平静的。 “七岁生辰那天,母妃破天荒来找我,说虽然我长得与别人有些不同,她也忍不住心有怨怪,可无论如何,我总是她亲生的儿子,又怎么能真的忍心弃我于不顾?她带我出了宫,说要为我庆生,我……我跟着她,出了宫之后看到一个男人,他伸手就来抓我,我想躲却不想母妃竟在背后将我推向了他,之后就被那个男人带到了那个山洞里面,一直到今天才出来。” 端木恬的眸色随着他的话而剧烈波动了起来,然后又迅速回归平静,却是比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阴郁幽深,浓浓的黑色盘旋在眼底,似要将人吞噬。 端木宸在旁边猛抽了口冷气,惊呼了声,道:“怎么会?三年前德妃娘娘分明说是与你在街上走散了,我母亲进宫去探望的时候,还听德妃娘娘哭诉,说不该为了想要能安稳的为你庆个生而擅自带你出宫,结果把你给弄丢了。之后皇上更是出动一万禁卫军满城搜索,最后没有能找到你,德妃娘娘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并因此而……” 说到这儿,他忽然就住了嘴,脸上迅速闪过惊愕不敢置信并最后了然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也沉沉的平缓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低头喃喃自言自语着,吸引得端木恬转头看他,问道:“怎样?” 他抬头看她,神色中有几分茫然,呐呐道:“三年前,三殿下在宫外走失,德妃娘娘伤心欲绝后悔不迭而大病一场,皇上为了安抚她的伤痛,也称赞德妃娘娘慈母心肠,又……呃,两年前,德妃娘娘产下了六公主。六公主天真可爱,深得皇上的宠爱。” 最后的那句话,已经能说明许许多多的问题了。 君修染忽然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却在这个时候,又听端木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有什么打算?” 他猛抬头,看向依然坐在那儿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丝一毫的端木峥,眼中紫光大盛,透着暴虐冷冽之气,死死的抿着嘴唇,咬牙说道:“我要回京,请王叔相助!” 王叔?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都不由惊讶,转头相视一眼,然后看向了父亲。 却见他依然无动于衷,敛了眼睑连看都不再看君修染,漠然说道:“我早就已经离开,也没有想要再回去的打算,只想在此安静的了此残生,帮不了你。” 君修染没有失望,也没有激动,只是就那么躬身抬头紧紧的盯着他。 直面这样的注视,端木峥依然面无表情,然后站起来转身进了堂屋旁的房内。 “砰”的房门关闭的声音,让堂屋内的四人都不禁震了震,君修染也缓缓的低下了头。 眼前地面上出现一双布鞋,然后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了起来,是端木璟。 “天色不早了,你又还有伤在身,早些休息吧。” 他看他一眼,轻点了点头。 可接下去,又遇到问题了——他们该怎么睡? “小恬恬,小叔陪你睡哦!”端木宸轻飘飘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期待之色。 端木恬当即脸一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要!” 宸公子当即两眼水汪汪,盯着她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你想跟谁一起睡觉?事先声明啊,我可不要跟姓君的小子睡,虽说是个殿下,我若能趁着梦中将他狠揍一顿肯定很有成就感,但我更怕他会半夜习惯性的将我给杀了。” “……我跟他睡。” “哎哎哎?小恬恬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呢?竟然说要跟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孩子一起睡!” “……” 她可以揍他吗? 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宸公子眼睛一眨,稍微往后挪了一点点,却撅着嘴一脸的无辜加不满。 事情似乎就这么被她给一言定下了,虽然宸公子满腹怨念,端木璟也有点神色不虞,似乎觉得这样有点不妥,倒是她,真不在意这么点小事。 夜深人静,端木恬他们的房内还有昏暗的灯光闪烁,房内,端木璟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练功,端木宸伸手搭在君修染的手腕上,眉头轻蹙,端木恬半躺在床上,修改着几件衣服。 终于,端木宸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君修染,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好像是被下了毒。”他依然平静,但说到下毒这事不知让他想到了另外的什么事,忽然脸色一变,道,“我刚才忘了跟你们说一件事。” 端木宸见他脸色也轻挑了下眉,“怎么?” “那个男人。”君修染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惊惧,喃喃说道,“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来看我,如果被他发现那山洞崩塌,我也已经不见了的话……” 这话让端木宸也不禁脸色微变,“唰”一下就跳了起来,盯着他道:“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把你扔在那里自生自灭?” 摇头,道:“不是,他会经常过来,喂我吃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我说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奇怪,敢情是被喂了三年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端木恬在床上小心的换了个姿势,挪一挪有些僵直麻木的脚,头也不抬的漠然说道:“管他是什么人?若敢找到这里来,杀了他便是!” 君修染一怔,转头看向她,不自觉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柔和的光芒。 宸公子难得的脸色发黑,抬头无语半饷,终忍不住说道:“小恬恬,你杀得了人家吗?” 能被德妃托付,能带着一个皇子躲过层层守卫而来到这个边缘之地,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残虐事情的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黑夜里,紫霞山上忽有人影从林间飞掠而过,其形如鬼魅,飘忽不定。 十二的月亮已经很圆,皎皎月光照射而下,给这山林间笼上了一层轻纱,也将那个人影照出了一片阴影。 他的速度很快,似乎是眨眼间就已经飘进了紫霞山的深处,最终落在一处山谷内。 这山谷有绿树红花,有芳香扑鼻引人沉醉,只是这里似乎最近发生过什么意外,在其中一处地方上堆满了碎石,连同与那处相连的山体也出现了小型坍塌。 这里,赫然就是白天端木恬来过,也是捆缚了君修染三年之久的那处山谷。 那个人站在曾经山洞的位置,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透出阴冷森然的幽光。 他看了半饷,开始转身在周围仔细查看起来,似轻纱朦胧的月光,并不能对他的视线产生太大的干扰。 他很快就在溪边找到了一身早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材质式样的衣服,并认出了这是从君修染身上脱下的,他还找到了一个被埋在碎石下的药篓,那是端木恬在进那个山洞前解下放在山洞外但却在山洞坍塌的过程中被埋在了碎石中。 森凉月色下,忽然听到他桀桀阴笑了起来,如夜枭,似鬼厉。 ☆、第一卷 第二十章 中秋庙会 一夜平静,第二天早晨,端木恬是被一阵强烈的被注视感惊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一双紫色的眼睛,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睁开眼睛来,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此时,君修染正盘膝坐在床外侧,身上已穿戴好了端木恬昨天晚上连夜改好的本是端木璟的旧衣服,面朝着她的方向,也不知看她的睡相看了多久。 端木恬微微有些囧然,忍不住暗暗思索了一下,自己的睡相应该似乎大概可能好像并不是很难看,也没有打呼磨牙说梦话这种习惯,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咝”的一声,她忘记了左手臂上的伤,这一动就被撕扯了一下,当即抽了口凉气。 君修染见状忙伸手来扶她,目光从她的左手臂扫过,轻声说道:“对不起。” 她并不在意,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坐好之后抬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似乎还早,连太阳都还没有升起,但哥哥和小叔都已经起床出去了。 又转头看他,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坐在这里,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脸微红,低头并摇头,他难道要告诉她,他只是忍不住坐在这里想要看看她而已吗? 端木恬又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弄不明白便也不再纠缠,伸手去够放在旁边的衣服,却有另外一只手快了她一步,拿着她的衣服看她,道:“你手上脚上都有伤,我帮你。” 她一愣点头,倒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以至于当哥哥从门外进来,看到君修染竟在帮她穿衣服而不禁微黑了脸色的时候,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妹妹,你怎么能让他为你穿衣服呢?”早饭后,院子里,兄妹两坐在一起整理草药,端木璟终于忍不住对今早上看到的事情提出了意见,道,“虽然你们还小,但毕竟男女有别。” 端木恬闻言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淡淡的一眼,就好像是在说,哥哥你的思想真是太龌蹉了! 端木璟不禁再次黑了脸,然后轻轻鼓囊起腮帮子,低头静静的生起了闷气。 君修染抱了一大捆的药草站在小屋门口,也不知他是否有听到什么,只是看着端木璟的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异样的光芒,然后低头轻轻的弯起了嘴角,再若无其事的将药草抱过去放在他们面前,蹲下和他们一起挑拣整理了起来。 端木宸叼着根草叶从外面溜达了进来,看到那凑在一起整理药草的三小孩,不禁无聊的撇了撇嘴角,他怎么觉得这三个小孩都是如此的老成呢?以至于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他才是那个小孩子的错觉。 宸公子不由得郁郁,眼珠一溜然后身形也飘了过来,戳戳端木璟的肩膀笑得贱贱的问道:“小璟,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无奈璟公子正在独自生闷气,闻言学着妹妹的样子淡淡瞥他一眼,说道:“小叔,若要好玩,你便不该继续待在这里,回你的京城去吧!” “呃?” 怎么回事,他的小璟侄儿怎么好像心情不大好? 宸公子无辜的眨眨眼,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视线溜过她被包成粽子的脚和手,一撇嘴后直接忽略她转而望向了君修染,在他旁边蹲下,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说道:“三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有那么点无聊?” 他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干脆的摇头,道:“没有!” “……” 宸公子忧郁得直嚼草叶,眼角瞥到吸引了这三人几乎所有视线的药草,简直就好像是在看着情敌一样。 随手扒拉了两下,不屑的说道:“不过只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草药,并无大用。” “便是这些并无大用的草药,换来了小叔你这两天的所有吃喝,就连你现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用这些换来的。” “呃?”宸公子不禁摸摸鼻子,呐呐说道,“我先前不是有给你银子呢么?哎对了,小侄女,我的银子呢?你竟然真拿走了我的银子之后就再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端木恬抬头淡然相望,道:“那些难道不是你的住宿费用?” “小恬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小叔,你竟然好意思收小叔的住宿费?” “小叔。”端木恬忽而嘴角微勾,绽放出一抹极其惊艳的笑容,说道,“您可是我和哥哥的长辈,这第一次见面,您这个长辈怎么都没有见面礼的呢?” “……” 端木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刚才的那一点闷气也因此而消散了干净,转头看向他们的小叔。 宸公子顿时僵了表情,手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要摸出个见面礼来。 有几颗脑袋从院子外探了进来,竟是王通他们三人,看到在院子里挑拣草药的端木恬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推推攘攘的走了进来。 宸公子一见到他们就不由乐了,看着王通说道:“我说你这胖子,怎么被毒蛇咬了之后转眼就又活蹦乱跳的?昨天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去抓蛇报仇,今天怎么又跑出来了?” 王通的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头却很好,听到宸公子的这句话嘿然一笑,拍着胸膛说道:“这么点小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吃下那孽畜的血肉之后我就觉得已经全好了!” “嗯,那你现在跑我家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王通顿时脸色一正,转头看向了端木璟,说道:“小璟,再过两天就是中秋,镇上有庙会,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爹说了,我们到了镇上之后直接找他就成,住的地方他也会给我们安排好的。” 听到这话,最先有反应的就是宸公子,“庙会?这里中秋还有庙会啊?那庙会上都有些什么?好玩不?” 他正嫌无聊呢! 而一说起这个,王通也是一脸激动,连说道:“那东西可多可好玩了!除了求神拜佛之外,街上还会摆出许多的摊位,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有!” “那你说说看,都有些什么好玩的?” “耍杂的,斗蛐蛐的,扎小人的,每天早上还能看到舞龙舞狮,放炮仗……” 虽然这些对宸公子来说,可能不过只是小儿科,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目光灼灼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又问:“这庙会有几日?” “三天!就从今天开始,十三、十四、十五三天!” “竟然有三天的时间?”宸公子当即“唰”的转头,看向了小侄女。 不过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很清楚在这个家里面,不管是任何事,只要小侄女点了头,基本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端木恬却无动于衷,她对这种热闹的场合一向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在这三石村住了这么多年,她当然是知道每年的中秋在庆丰镇上有庙会这件事,但到现在为止,她也不过才去看过一次,而且还是草草的走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但她很快又抬起了头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王通问道:“你说你爹会帮我们安排好住的地方?” 前一次去,是凌晨出发,当天就回来的。 王通点头道:“我爹是这么说的,说多亏了端木大夫不计前嫌的出手救我,不然我这小命怕是没有了,所以你们如果去逛庙会的话,他会给安排好住的地方,也就可以省得一天来回,还能多玩会儿。” “那就去吧。” “小恬恬,莫非你也要去?” “有问题?” “你的脚现在可不方便走路。” “那小叔你背我去。” “……” 虎子在旁边忙说道:“不用背不用背,我娘说过会儿就要去镇上,可以坐我家的马车去!” 这虎子就是村口香樟树下小杂货铺的老板娘黑寡妇的儿子,他家有一匹老马,平常黑寡妇都是靠它拉车去镇上进货的。 “小恬恬啊,我以为你不是会喜欢凑热闹的人啊,怎么伤手伤脚的竟然还想要跟着去玩啊?”宸公子在旁边斜睨着她说道。 端木恬瞥他一眼,对这位跳脱的小叔,她已经甚是无语。 转头又看向虎子,道:“阿婶她是今天就要回来的吗?还是会在镇上留一天?” “我娘说想去庙会上摆个小摊,说不定能赚点银钱,所以今天就不回来了。” “哦,这样……那虎子,你能现在回去一趟,把你娘叫来这里吗?我有事想跟她商量。”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抢占位置 马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马车,而不过就是在马身上拴了一辆平板车而已,没棚没顶,就连底下的车板也是破败不平的,垫了些茅草在上面,让人坐着不至于感觉太颠簸。 这样的一辆马车上,却是挤挤攘攘的满满都是人,端木恬、端木璟、端木宸、君修染、王通、小六还有就是虎子和他娘,整整齐齐八个人啊! 虎子在最前面赶着马车,马车上,黑寡妇絮絮叨叨的说着:“恬恬啊,你说的这个真能成?别是糊弄阿婶的吧?” 端木恬将受伤的左脚搁在右脚上面,免得因为颠簸而碰到伤处,闻言淡然说道:“便是真糊弄阿婶的,你试试也无妨,大不了就是浪费半天的时间。” 宸公子坐在旁边左摸摸右瞄瞄的一脸新鲜,但很快就过了这个新鲜劲,开始举目往前张望,不满的嘟囔着:“怎么还没到啊?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啊!这马走得也太慢了,还没我走路快呢!” 黑寡妇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眉儿一竖,气咻咻的说道:“那你倒是下去走路啊,这马会走这么慢还不是因为多了你这么个大小伙子!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真好意思跟小娃娃挤在一块儿?” 被一个乡野妇人如此训斥,对宸公子来说绝对是从来也没有过的遭遇,但也亏得他一向没脸没皮,似乎也不会计较这么些许小事,闻言不过哼唧两声,“下去就下去。” 然后便“唰”一下从马车上翻身跳了下去,反倒吓得黑寡妇一惊,他却已安然站在地上,摩拳,擦掌,在原地蹦跶两下,又听“唰”的一声,他忽然奔跑,竟是一下子就超过了马车的行走速度,转眼就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黑寡妇又是一呆,伸手指着他消失的方向却转头看着端木恬,满脸震惊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他他……” 王通和小六却趴在那儿盯着他跑远的身影,满脸惊叹:“哇!” 就连虎子也将专注于赶马车的心思给吸引了出来。 “我小叔他跑得比较快,阿婶不必惊讶。”端木璟在旁浅笑着说道,一派寻常理所当然的表情。 而端木恬则又挪了挪,这么个姿势坐在简陋马车上于山路中颠簸,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有人靠近了过来,伸手握住她的脚,将他自己的脚垫在了她的脚下。 一怔抬头,便见君修染低头坐在旁边,握着她小腿的手并没有在把自己做了她的脚垫之后松开,而是轻轻的给她捏着。 这人…… 端木恬也不禁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挣出来却被他握紧,此时又听黑寡妇在说:“呦,这小伙子倒是细心,还知道这样会让恬恬舒服些。恬恬啊,这也是你家亲戚吗?” “不是,他是我昨天在山上碰巧遇到的,迷路了一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便将他先带回了家里,是朋友。” 低头给她捏腿的君修染眼中忽而紫光一闪,然后柔柔的化了开来。 朋友? 六十里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沿途遇到好些从附近村子里往庆丰镇去的行人,有走路的,有骑驴骑马的,当然也有像他们这样坐车的,马车或者牛车,一个个都兴致盎然的要去赶庙会。 等他们终于到了庆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将要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 他们刚停下马车,就有人仙儿般的飘了过来,身上挂满各色小物件,撅嘴不满的说道:“慢死了,我都已经逛了一圈了。” 正是先一步跑来的端木宸。 黑寡妇盯着他又是愣愣了好一会儿,半饷说道:“你这小伙子,跑得还真快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小叔,尾巴掉地上了。” 他那贱贱的模样,总是会让端木恬忍不住兴起狠狠打压他的冲动,而对此,宸公子也一向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小侄女过不去啊不是? 摸摸鼻子,嘿然一笑,走过去就将还坐在马车上的端木恬抱了起来,侧目瞅瞅她被包成粽子的脚,摇头晃脑的说道:“小侄女啊,你现在可是正被掌控在我的手心里,赶紧讨好奉承谄媚吧,不然我把你扔地上哦!” “小叔,你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嗯嗯,小恬恬你真是好眼光,知道小叔我是如此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 “……”她可以把话收回来吗? 王屠夫家的娘子出现在了镇口,看到他们这群人就走了过来,却一过来就随手拎起了王通的耳朵,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活腻味了,昨天一整天不着家,老娘找了你半天都找不见人影。说,死哪里去了?” 黑寡妇忙在旁边劝说,“好了菊花,哪个小孩子能安分的待在家里?现在我是话给你带到了,人也给你带来了,你也该带我们进去了吧,今天晚上可还要打搅你们呢。” 一听到“菊花”这个名儿,窝在小叔怀里的端木恬就不禁抽了抽嘴角,虽然早就知道她确实有这么个闺名,可每次听到总还是会有些感觉怪怪的。 端木宸低头,有些莫名的看了小侄女一眼。 随后他们就在菊花的带领下进了镇内,她家在镇上是有一个小院子的,平常时候就王屠夫一个人住,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把媳妇也给叫过来。 今天他们真是很忙,所幸端木恬他们也不需要他们来招待,只略做停顿之后就又出了门,菊花阿婶看着他们那出门的阵仗,似有些惊愕,但随后便被忙不完的活儿给吸引了所有心神。 这庆丰镇只是个小镇,也就一条大街而已,现在因为庙会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街两旁是各种摊贩,还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有。 途经一在售卖狗皮膏药的摊位,宸公子兴冲冲的凑了上去,这在京城里可没得见。不过很快他就满脸讪讪的被赶了出来,他却还在那里叫嚷着:“你这东西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出门来骗人还不许人说啊?” 端木恬等人突然齐刷刷的撇开了头,并快步往前走去,一副谁也不认识这人的模样。 “那里有个空位,赶紧的,挤进去!”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忽然一指向旁边,喊道。 此刻正有另外的一拨人也发现了那个空隙,正在往哪里冲,而且距离还比端木恬他们要近了许多。 “快点快点!”端木恬在哥哥的背上喊着,在这么一个热闹的时候,想要找出个空位可不容易,而且这里的位置似乎还挺不错。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抢占了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的空位,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唰”的一下,只见人影一闪,一直都只是沉默的跟在端木恬旁边的君修染忽然消失在原地,并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那空位上。 那些人一愣,看着这突然就抢占在了他们前面的小孩,看到他“叮叮当当”的将手中拎着的东西在那空位上摆放了下来,终于有所反应。 “嗨小子,这里是我们先发现的。” 其中有个瘦杆儿的男人跳了出来,伸手就要来推君修染,想将他给推出去重新把空位让出来。 然而这近在眼前的伸手一推,却竟推了个空,反倒让他自己收力不住踉跄了下,而君修染依然在低头将东西整理出来,在空位上一一摆放好。 他一愣,旁边的他的同伙也一怔,然后另一个男人对着那瘦杆儿骂道:“你瞎了?” 说着也上前来,伸手就去抓君修染。 而这个时候,端木恬他们也终于是跑到了这里,眼见这个情况,黑寡妇当即想也没想的就冲出去并蛮横的插进到两人之间,直接对着那个男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啊?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被一个小孩子抢了先竟然就想要动手,你说你丢不丢人啊?想打架啊?来啊来啊,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说着,她已经开始撩袖子撸胳膊,一副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端木璟将妹妹放下,君修染适时的拿出一个小凳放旁边,让她坐下,然后和虎子还有小六一起躲在黑寡妇的身后,瑟缩着似被欺负了的模样。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神秘人出现 黑寡妇真不愧为黑寡妇之名,其彪悍之态,直接让对面的三个男人都不禁心生畏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旁边的摊贩以及经过的路人,一见这边是三个大男人,另一边却是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这心就立马偏向了弱小的一边,纷纷对那三个男人指责了起来。 正是最热闹的时光,宸公子终于姗姗来迟,也不知道跟那卖狗皮膏药的摊贩交流出什么感情了没有。 他只一见眼前的阵仗就当场跳了出来,却是一副根本不认识端木恬等人的模样,直指着那三个男人便喊道:“我说你们三个大男人犯的这是什么贱?竟然跟女人孩子去抢这么个位置,故意想让我们都知道你们的人品有多低劣,德行有多败坏吗?”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偷眼睨着这位小叔,暗道难道最贱贱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不过他的这番言行倒真是给起了个很好的带头作用,本只是小声议论指责的人群一下子就声音响亮了起来,最终让那三个男人深感扛不住被如此围攻,狠狠的瞪了黑寡妇一眼后,转身灰溜溜的离开另觅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端木恬他们几个小孩子已经默默的将架子都搭建好了,并生了火,“刺啦啦”的烤起了串儿。 那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就飘散了出去,引得尚未散去的围观群众纷纷驻足张望,此时又听虎子张嘴大声吆喝:“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快来瞧,新鲜出炉的烤串!荤的一文钱一串,素的一文钱两串嘞,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端木恬顿时就抽了嘴角,嘿然无语。 这吆喝的话还是她想出来的,但此刻听着虎子如此吆喝,还是有些莫名的欢乐。 现在正是将要中午但却还没到中午,大家都已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但却还没到吃饭时间的时候,如此浓郁的香味顿时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搜寻,原本要散去的人群也“呼啦啦”散了一半又留下了一半,跑得最快的,赫然就是宸公子。 似只是眼前一晃,他就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低头紧盯在火上“咝咝”冒着香气的烤串,眼冒星光满脸的垂涎欲滴。 “小叔,帮忙!”端木恬无情的击打着他的垂涎,想吃白食?那是绝对不可能会被允许的! 没错,端木恬想要做的事,就是在这庙会上卖烤串! 中秋过后,这天气可就要越来越冷,若现在不能为过冬做好准备,这个冬天就会过得很辛苦。 她本是打算多上山几次,多采些草药,换来米粮衣布好过冬,只是王通的到来让她动了这个心思,想到前一次她来参加这个庙会,虽只是草草的逛了一遍,但也将这么一条街都走遍了,似乎遍布也没有看到前世庙会上最是耳熟能详的一些小吃。 不过一时心血来潮,效果却是极好的,看黑寡妇那合不拢的嘴就知道了。 远处人群中有个胖子在探头探脑的不知找什么,看到那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地方愣了下,好奇心起便挤进去,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阿婶,怎么是你们呐?” “呦,小胖,你这是跑出来的,还是你娘允许你出来玩会的?” 王通顿时脸色讪讪,摸着脑袋支吾,瞥一眼虎子和小六,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摄于黑寡妇的淫威而不敢开口。 她好像也知道他想说什么,顿时脸色不好的骂道:“怎么?又想来找我家虎子跟你去玩儿?你们瞧瞧小璟和恬恬,还有这个……呃,这个弟弟,人家可都比你们小,却都比你们懂事,你这小胖子,你爹娘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你还敢跑出来。回去回去!” “哎别啊,阿婶,一年也才一次庙会呢,我总不能一点都没玩着就光干活了吧?哎你们这个烤串儿怎么卖?我也来两串!” 端木恬直接将串好的两串生的塞进了他手里,道:“自己烤,不收你钱。” 事实证明,小恬恬的这个举动是十分英明的,因为王通很快就发现在这里烤串比在家干活有趣多了,还能不时的吃到些让他垂涎的串儿。 “小恬恬,你真阴险。”宸公子凑在小侄女耳边轻声说道,他就觉得他家侄女给胖子烤串让他自己动手是有预谋的,是有目的的。 端木恬瞥他一眼,无声的默认了。 当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都回去吃晚饭,一下子变得稀拉空挡,黑寡妇笑眯眯的凑了上来,问道:“恬恬啊,咱今天赚了多少?” 这收钱的活儿是由端木恬负责的,尽管黑寡妇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 端木恬掂了掂放在脚边的钱袋,沉甸甸的,道:“具体的要数过才能知道,不过应该有上千文了吧。” “哎呦,有这么多了呀?”她顿时喜逐颜开,精神都一下子焕发了开来,但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已经所剩无几的生串,一顿,道,“看来我们明天得多准备些。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剩下的这些我们拿回去自己烤了吃,这几个小家伙可是已经馋到现在了。” “好。” 旁边王通最先欢呼,然后跳起来的既不是虎子也不是小六,而是宸公子! 端木恬为这个小叔深觉丢脸,可人家宸公子压根就不在意,什么风度什么风范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礼仪,统统都见鬼去吧,他想吃烤串吃到饱已经想很久了! 收拾摊位的速度绝对是惊人的,不过转眼间,端木恬甚至都没有把钱袋扎好袋口,他们就已经一切收拾妥当,等着回去了。 端木宸直接背起了那个足有十几斤重的钱袋,一阵风似的飘然离去。 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由他背着往回去,轻声说着:“真丢人。” 端木璟莞尔轻笑,君修染忽然转身,往身后看了一眼。 有个人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神情阴冷,目光森森,正在打量着路上的行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君修染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色一变,又倏然回转过身,低头敛息,将身子藏进了身侧人的阴影中。 “那个男人来了。” 他低低的用只有他与身旁兄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端木璟和端木恬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端木恬忽然从哥哥的背上直起身扑向了他,扑在他背上轻声说道:“快走,别回头。”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趁夜离开 “我说新鲜了啊,就那么些东西,不过大半天的工夫,你们就赚了这么多钱?我还以为你们这是去哪打劫了呢!” 回到小院,正在清点着铜钱,菊花阿婶回来了,一看到那么多铜钱顿时一呆,在听说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又是满脸惊叹,语气神态中难掩遗憾和羡慕。 大半天的时间就能赚来这么多,确实是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端木恬分了一百文钱出来,递给她说道:“阿婶,王通也帮了忙,这是他的份,你代他收一下。” “哎呦恬恬你这也太客气了,这小子能帮什么忙呀,不捣乱就不错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伸手欢喜的将铜钱接了过去,王通忙凑了过去,不满的说道:“娘,这可是我的,我辛苦了大半天,手上都被烫到了好几处呢,你可不能私吞了!” “行了行了,娘先给你保管着。”她笑着说道,又点出了十枚递给他,道,“喏,先给你十文钱,去庙会上要看中什么了也可以买买。” 王通捏着那十文钱,不满的嘟起了嘴。 端木恬自是不会去理会这些,又分出了一百文推到眼巴巴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六面前,说道:“这是你的。” 他笑容刹那灿烂,正要伸手来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黑寡妇伸出了手,按住那些铜钱说道:“小六,这钱阿婶先替你收着,等回村子里之后阿婶会把它们交给你爷爷,你说成不成?” 小六愣了下,然后点头道:“好,谢谢阿婶。” 这小六父母早逝,是祖父祖母将他养大的,算起来似乎还与黑寡妇有些亲戚关系,平常多有帮衬,眼前的这一幕倒也合乎情理。 她也一样点了十文出来交给他,说道:“难得咱小六也能赚钱了,你爷爷奶奶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这十文钱你自己收着,庙会上看到什么吃的玩的,也不至于只能眼巴巴看看。” 看他们都已经分好了,端木恬才又说道:“阿婶,现在这里还剩下九百八十六文钱,我们人多,这个事情又是我起的头,不过那些菜却都是阿婶你们出的,所以我拿五百文,剩下的给你,你没意见吧?” “呦,那些小菜能值几个钱啊?这么分可是恬恬你们吃亏了。”菊花阿婶听到这话不禁如此说道。 近五百文钱啊,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啧啧! 这黑寡妇真是运气好,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好的事呢?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也能赚钱呢? 而被菊花阿婶那么一说,黑寡妇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摆手说道:“这怎么能成?我也不过只是跟着凑个热闹而已,可不能收这么多。” “既然阿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她直接将五百文的一堆收了起来,一言将此事定下,又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惜今天带的少了,不然晚上还可以赚不少呢,这三天的庙会,晚上也应该是极热闹的。” 菊花阿婶顿时神色一动,说道:“那还不简单?现在开始准备也还来得及嘛,正好能赶上晚上的集市。” 黑寡妇也颇为意动,毕竟对她们来说,便是一文钱,也是珍贵的。 端木恬便说道:“那好呀,阿婶你们就一起去准备吧,晚上也可以一起去,我们就不去了。” “你们不去了?” “嗯,一年也才只有一次庙会呢,我以前听说有些地反晚上比白天还热闹,想去看看,顺便还可以买些布料回来,冬天就快要到了,我得给家里人准备些过冬的衣服。” 对他们这些小山村里的人来说,五百文钱已经是一笔巨款,能买许多东西了。 “恬恬真懂事,我要有个这么懂事的闺女,那可真要连做梦都笑醒了。可惜偏生了这么个整天都只会到处乱跑的臭小子!” 宸公子不禁在旁边侧目,废话!我家小侄女岂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两位阿婶匆匆出去为晚上的赚钱大业做准备,王通和虎子以及小六都被拎了出去,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端木家的三位再加一个君修染。 端木恬忽然就敛了脸上的所有柔和之色,转头看着君修染,道:“你看清楚了吗?真是那个男人?他出现在庆丰镇上了?” “是他不会有错,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人。”君修染眼中的紫光有些沉郁,嘴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有些冷冽有点杀意也有丝惊惧。 端木宸有些惊讶,刚才他是先一步跑了回来,现在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不禁眉头一皱,道:“难道竟这么凑巧的他已经去过了紫霞山?还发现了你并没有被活埋在紫霞山下,而是出来了?” “那山谷中定是有些痕迹的,要发现这个不难。”端木恬说道,“不过你昨天才刚离开,他今天就找到了庆丰镇上,很显然他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正好去过了紫霞山。” “他一般多久会去找你一次?每次找你都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端木宸一问就是连续的三个,又说道,“你把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我们多了解一些,也就多了对付他的把握。” 晚饭的时候,王屠夫家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一顿,饭菜也很是丰盛,之后,菊花阿婶和黑寡妇阿婶就匆匆的出门摆摊去了,王通本想溜出去,却被他娘一把捏住耳朵给拎了回来,倒是虎子和小六很是听话,乖乖的随她们摆摊去了。 端木恬他们也在随后出了门,不管如何,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把那么一个丧心病狂心狠手辣阴桀残忍的家伙引到这里来。 他们出门去街上溜了一圈,却竟然再没有见到那个人,就好像那人不过是君修染的一时幻觉。 “妹妹,现在怎么办?”端木璟看着热闹的集市,轻蹙起了眉头。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眯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说道:“我们回去!” “回去?” “对,回三石村!” 宸公子顿时一个趔趄,扭过脖子来看她,说道:“小恬恬,六十里路啊!” “你就当是跑马拉松呗!” “马拉松?” “呃……就是跑步,以你们的速度定是普通人拍马也比不上的,六十里路全力奔走的话,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宸公子一撅嘴,道:“我饿了!” “……” 不过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管他愿不愿意,端木恬下了决定之后,宸公子便是饿死在当场,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即,端木璟找到了在街上摆摊的黑寡妇他们,与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是他们要回三石村去,然后也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惊愕不解,转身就奔出了庆丰镇。 他们都是身怀内力的人,尤其君修染,当他速度全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轻功竟然极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修炼的。 端木宸背着恬恬,三人走出了庆丰镇后就极速朝三石村的方向掠去,黑夜中,让人分不清身形,只觉得有影子倏然拂过。 不知何时,庆丰镇外出现了一个鬼魅身影,森森盯着前往三石村的方向,而后忽然整个人拔地而起,转眼间已消失了踪影。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青眼狐狸 幽暗的夜幕,森凉的月光,山林中树影重重宛如鬼魅,不知从哪里吹起了一阵轻风,肆意的玩弄着娇嫩的枝叶,有两个影子忽然从林间山路上一闪而过,比重重的树影还要更像鬼魅。 他们飞掠而过所带动的空气,让本在随风摇曳的枝叶“唰”一下朝同个方向绷直,然后缓缓的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随着轻风摇摆,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暗夜又恢复了属于它本身的宁静。 然而没过多久,竟又有一个黑影从这里飞掠而过,比刚才的那两个还要更加的急速。 今夜,似乎注定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幽暗的树林里响起了夜枭的叫声,然后“扑铃铃”的有什么拍打着翅膀冲天而起。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由他背着她往前飞掠,忽然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轻轻的说了一句:“来了!” 这一声极轻,没传出多远就逸散在了夜风里,而端木宸也忽然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则迅速而又悄无声息的,折身冲进了旁边树林里面。 夜风轻拂面,皎皎的月光越发的森凉,四周寂静无声,端木宸转身看向来路,不知看了多久,在月色下终于能看到远处有一人破空而来,其形如鬼魅。 托着她双腿的手突然收紧,只是看到那人的身形,宸公子便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对面过来的,绝对是个高手! 端木恬收紧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他点点头,依然看着那不断接近的人影,只莫名的侧了侧身子。 那个人影终于接近到了双方能互相看清楚的距离,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两人惊“咦”了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一路追着我叔侄两?”端木宸紧盯着他,质问道。 月色下,能清楚的看到对面那人的面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容竟意外的很是柔美,没错,就是柔美。只是这一份柔美却被他那一双阴冷森然的眼睛给破坏殆尽。 该如何来形容这双眼睛呢? 鬼气森森,幽冷残虐,月色下似乎在散发着森冷的光,像狼……不,即便最凶残的野狼,在他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只怕都要落荒而逃。 他的这双眼睛很长很长,斜斜的朝两边额角蔓延,就像是在他脸上用刀划出了两道痕迹,只是这么看着,便让人觉得一阵阵发冷,好像是被什么鬼魅给盯上了一般。 端木恬看着这双眼睛看了很久,总觉得如此熟悉,好像是曾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听说过,一直到他眼中忽然划过一道青光,她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传说中的青眼狐狸吗? 听说长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天生凶残冷酷又狡猾胜狐,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甚至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她以前一直都不信这样的传闻,只觉得那定是人们接受不了这样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就人为的将其夸张扩大甚至是神化了,就像君修染的那双紫色眼睛一样,让他被世人以为是妖魔转世,其实在端木恬的眼里,那不过是长得跟别人不同而已。 怎么能因为一双眼睛就认定了一个人的本性,甚至是荒唐至极的说他是什么妖魔转世? 可此刻看到这个人,看到了这双她也只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眼睛,她忽然有点相信那传说中对这双眼睛的主人的描述了。 凶残冷酷,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做得出那种事情?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宽袖长袍,月光下咋一看去仿佛是黑色,宽大的袖摆随风而动,折叠出点点星光,有隐约的香味传来。 端木恬忽然伸手,捂住了宸公子的口鼻。 对面那人也忽然抬头,冷冷的看向了她。 端木宸又侧了侧身,将捂在他口鼻上的手蹭开,说道:“乖侄女,放心,不过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 蒙汗药?亏得你能想出这个名词来! 那人的眼中有森然的青光闪过,莫名的让人心底发寒。他看着端木宸,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另外两个人呢?” “什么另外两个人?”端木宸挑眉,一脸的无辜之色,道,“这里就只有我叔侄二人,哪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莫不是那孤魂野鬼?我侄女胆子小,你可别吓坏了她。” 他忽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阴桀,如平地里生出的一阵鬼风,直扑人面而来。 然后,笑声又忽然的止住,他抬头冷冷盯着端木宸,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山野僻角中人,你是何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宸公子溜着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神色一正,嘴角一勾,微抬起下巴倨傲道:“本公子为何要告诉你?你有这个资格吗?” 在人前,宸公子一直都是跳脱的,没有架子的,平易近人的,甚至是没脸没皮的,这是端木恬第一次看到小叔摆出他的贵公子架势,便见他面容冷峭,神情倨傲,这么看去,竟赫然又是另一种风格。 端木恬侧头看他,目光不由得闪了闪。 而对面的青眼狐狸见此,顿时目中寒光大盛,凶煞之气直扑面而来,冷冷道:“不管你是谁,动了不该动的人,你的小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呵,那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来取本公子的命!” “想死?你以为这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 “原来你想将本公子也给抓去山洞里以锁链捆缚,在生死的挣扎中遭受黑暗与血腥的折磨。你以为本公子也是个七岁的孩子吗?还是你以为连我大炎的三殿下都被你如斯折磨,你就当真可以折磨任何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端木宸身上猛然爆发出了极凌厉的杀气,似乎这股气早在他心里憋了许久,此刻才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契机,这一爆发,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青眼狐狸直面如此凌厉的杀气,终于变了脸色,看着他的眼神好一阵闪烁不定,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只要知道我大炎的皇子殿下何等的身份尊贵,即便他当真是那什么妖魔转世,也容不得被你这等低贱之人欺凌侮辱!” 他轻轻松开了手,放下背上的端木恬,随手在腰间一抹,手上顿时多了一把寒光涔涔的软剑。 这软剑长得也奇特,不像普通的软剑那样平滑,似有什么图腾盘绕其上,而且是黑色的。 青眼狐狸看到这软剑的时候愣了下,又抬头紧紧的盯上了端木宸的脸,半饷眼中忽而青光一闪,道:“你是端木宸?” 那语气中,竟似乎有几分惊惧。 宸公子却一下子就乐了,倨傲不再,而是又恢复了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轻佻的扬了扬眉,道:“没想到本公子竟这么有名,连你这躲在边缘之地偷偷折磨个小孩子暗乐的卑劣之人都知道本公子!” 一认出端木宸,这青眼狐狸就立马有了几分退意,连被如此说竟也只是怒意一闪。 因为他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可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也不是像君修染那样声名狼藉被许多人厌恶憎恨排斥甚至连亲娘都恨不得他消失的贵子。 这个人的分量太重,他若真敢动了他,不说只是个德妃,便是有皇帝护着,只怕也要被千里追杀、乱刀分尸! 所以他说:“看在你是端木家公子的份上,只要你将人交还出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的话……你该清楚,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端木宸闻言晃了晃手中软剑,轻笑着说道:“你这是想要让我端木家的列祖列宗都从阴曹地府冲出来把本公子给围殴了吗?” ------题外话------ 亲耐滴们,五一快乐哈!大家都有出去玩儿么?外面可都是人啊都是人~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拦路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青眼狐狸忌惮于端木宸的身份,又不肯放弃了君修染,而端木宸自知现在的他并不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但又绝不可能会将君修染交出去,一时间,两方形成了对峙,谁也不肯让出一步。 端木恬踮着左脚往后退去,免得过会儿若真打起来时妨碍了小叔,她虽然功夫不错,但面对真正高手的时候却还差了一些,至少眼前的这只青眼狐狸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得了的。 毕竟,相互之间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 她往后跳的动静却吸引了青眼狐狸的注意,看着她的目光一闪,道:“你说,这小丫头是你的侄女?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端木家竟有这么一位容颜若鬼的小姐?” 端木宸顿时脸色一沉,却听小恬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家里认为我长得这般丑陋若是传扬了出去实在是有失端木家的颜面,所以就将我自小送到了这山野小村之中,不让外人得知。” 她的声音轻缓悠扬,似乎说的并不是与她切身相关的事情,也似乎对自己那半边鬼魅的容貌丝毫也不在意,让端木宸一愣,青眼狐狸则微眯起了眼睛,使得那双本就极其狭长的眼睛越发的宛如两条丝线镶嵌在脸上。 他似乎对端木恬非常的有兴趣,看着她的目光森凉凉的,面上缓缓浮现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端木宸忽然侧移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手中黑色软剑忽然绷直,斜斜的指向了他,冷声道:“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个念头,若敢伤了本公子的小侄女,我端木家必与你不死不休!” 青眼狐狸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桀桀,透着无尽的森冷,道:“在这荒郊野外的,我便是杀了你们,又有谁能知道?” “你要知道,这世间大凡杀人的人,一般都会在无人能看到的时间地点,但到最后总还是会被人查到。而且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少了两个人?你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吗?” 笑声停止,他森森的看着眼前两人,道:“能让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给我陪葬,我似乎并不亏。” “你确定你舍得陪我们去死?” 端木恬在小叔背后不禁勾起嘴角轻笑了笑,暗道小叔虽平时不着调了些,而且本身也尚且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真正面临事情的时候,表现却真是极好。 大凡像青眼狐狸这样的人,都是很惜命的,绝不会认为拉着两个身份比他尊贵得多的人陪葬,就是赚了。不到最后时刻,他们是不会愿意跟人鱼死网破的。 而此刻端木宸的身份,对他就是一种震慑。 虽然端木恬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权势背景。 气氛又沉凝了下来,这青眼狐狸神色幽冷的盯着端木宸,忽然面上渐渐泛起了一层黑色,倏然拔地而起就直直的冲了过来。 端木宸一惊,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动手,难道是先前对此人的性情估计错误?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端木宸冷哼一声,举剑往身前一划,那锋利的软剑划过,似乎连空气都被割裂了开来,肉眼可见的涟漪迅速的朝冲上来的青眼狐狸看似轻柔的飘了过去。 青眼狐狸冲上来的身形忽然一顿,而端木宸却在这个时候拔身朝他反冲了上去。 “铿”的刀剑相击的声音在这月色山林里回响,随后越发急促的交击声连绵响起,端木宸与那青眼狐狸斗作了一团。 狭窄的山路上,只见人影闪烁,绯红和墨绿似已缠绕在了一起,难分难解。 端木宸虽然经验不如青眼狐狸,功力也不如他的深厚,但端木家公子所修炼的功法自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便是打不过这青眼狐狸,也不会在短时间里落了下风。 端木恬开始缓缓后退,身后忽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微一顿,然后偏移了方向,朝山林移过去,直到后背贴上了一只手。 “快走!”她轻声说着。 身后的人顿了下,然后将她转过身去,把她背了起来。 端木恬一愣,忙又说道:“你自己走,他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走了……” “不,他会杀了你的!”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背起她就直接窜进了山林里面。 那与端木宸交手的青眼狐狸忽然转头看向了这个方向,月光下只看到山林里有什么窜过,他目光一闪,再转眼一看端木恬原来站立的位置,已没了人影! 眼角忽有黑光闪过,凛然之气扑面而来,黑色软剑以一个与它本身极其不符的凶悍蛮横之势朝他劈了过来。 “你可千万别走神,本公子要是不小心杀了你,说不定会心疼的。” 端木宸甚是不着调的声音响起,他冷哼一声,迅速的回转身子对上了那来势汹汹的黑色软剑。 两人一触即分,青眼狐狸竟借着与端木宸相接的力道,身形后退,朝山林里飞快的退去。 忽有人影闪烁,在他后退的方向上倏然闪现一个绯红身影,又听宸公子说道:“就你也配与本公子比轻功?刚才不过是还要等那几个小家伙才会被你给追上。” 随着他话一同出现的,还有“唰”的一道黑光匹练,直朝青眼狐狸的后背划去。 另一边,君修染正背着端木恬在山林里飞窜,月色朦胧从枝叶间透下,在两人的身上照出了斑斑影迹,四周围树影婆娑,对着他们张牙舞爪,两人却都恍若未见,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忽然伸手一指,道:“往这边走!” 这周围的一大片山林,端木恬早已经十分熟悉,由她指路,指的都是便捷近路,很快就离三石村更近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心里忽然莫名升起了一阵警兆,君修染也在同时停下了脚步,抬头直直的看向了前方。 前方山林中有踏碎落叶的声响,在满目的婆娑树影中,有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此人身形颀长,穿一身墨绿色的宽袖长袍,面容柔美,却偏生长了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如被长刀利剑在脸上狠狠的划了那么两下,青光闪耀,阴冷森然。 看到这个人的出现,搂在君修染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紧了些,端木恬抬头看着他,道:“你为何会在我们前面?我小叔呢?” 青眼狐狸桀桀而笑,视线从端木恬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森然道:“你以为挣脱了锁链,跑出了那山谷就能逃离我的掌心了吗?” 君修染不禁后退了一步,缓缓放下背上的端木恬,却依然挡在她前面,直盯着青眼狐狸说道:“放她走,你该知道,动了端木家的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又桀桀冷笑,道:“端木家的人?那你以为我现在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恬恬,快跑! 君修染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青眼狐狸,已然是浑身紧绷。 “你将他如何了?端木宸可不是我,便是消失不见了也无人会问津。”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他一步步朝君修染接近,目光森冷,面上还闪烁着一种叫做暴虐的光芒。 君修染抿紧了嘴唇,随着他的接近一点点后退,忽然伸手将端木恬用力的推了出去,直接推进树林之内。 “快走!” 那青眼狐狸不由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这个行为,转头饶有兴致的看了已从地上爬起来的端木恬一眼,又转回头看向了君修染。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还会这么的善良,三殿下。” 他如此说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刹那间青光闪烁,森冷狰狞,如要噬人一般。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其森冷竟丝毫也不下于他,抿紧了嘴唇侧转身背对端木恬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的背后,端木恬从地上站了起来,受伤的脚后跟在刚才被推进来的时候磕碰了下,有些疼,但她似感觉不到疼痛,只站在那儿定定的看着君修染那看起来是如此瘦削单薄的背影。 抿了抿嘴,她忽然转身奔进了树林里面。 青眼狐狸没有追,而是站在那儿冷眼看着她转身离开,低头看向君修染冷笑说道:“看吧,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人,无视你的险境而转身自己逃命去了。” 君修染越发的抿紧了嘴角,但却站在他面前纹丝也不动。 他就是要她离开,不想她也落入到眼前这个人的手中受尽折磨,即便她真的弃他于不顾自己去逃命,这难道不是他一开始所希望的吗?他不在乎被独自留在这里,不在乎她转身就离开,不在乎……不在乎! 大不了,就是回去继续原来的生活,至少这两天他很开心,感受到了从来也不曾感受过的温柔。 够了,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青眼狐狸的嘴角往两边扯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笑得狰狞,伸手就抓向君修染。 君修染肩一沉,便想反抗,却听耳边森冷的声音说道:“你想让我去追那个小丫头吗?” 他忽然就静默了下来,乖乖的被抓了个正着,轻敛眉,浑身都再一次透出了一股死气,一直到耳边的森冷声音又说道:“真是个天真的小家伙,你觉得我会放这么一个见过了你我的人安然离开?” 浑身一僵,他猛的扭转过脖子死死的盯上了他,身上气息翻涌,浓郁的黑色以他为中心狂涌而出。眼中的紫色似乎是转瞬间忽然变成了血红,那般凶煞,那么狰狞。 “你该死!” 他扭住了君修染的肩膀,压制了他的所有挣扎和反抗,看着他面目狰狞,却笑得越发开心了,森森的说着:“对,就这样,这样的表情才能配得上你。” 说着,他轻易的将他拎了起来,转身朝树林里面走去,道:“走吧,我带去你找你的那位没良心的小情人。嗯,小情人,这个好,不如我将她也抓了,让她以后就陪着你吧。你可是皇子殿下,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给你解闷的女娃呢?桀桀!” 君修染浑身都几乎是在痉挛,忽然仰起头,拼尽了全力的喊道:“恬恬,快跑!” 前方林子里,端木恬忽然抬起了头,然后越发的缩进树后阴影里,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低垂着头,便是月光透过枝叶照拂而下,也照不透她身上浓重的阴影。 有脚步声在接近,君修染的叫喊就像是指路的明灯,在清楚明白的告诉着端木恬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而那青眼狐狸竟也并不阻止他。 端木恬越发的缩成了一团,一如许多年前,她也曾如此刻这样蜷缩在黑暗之中,然后…… 君修染的声音已经到了身后,忽然激动近乎是惊惧的娇叫喊了起来:“恬恬,快跑,别躲在那里!” 端木恬低头看到脚上的伤口又迸裂了开来,正有丝丝血迹浸透而出,荡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很淡很淡,微不可察,然而对血腥味极端敏感的某些人来说,却好像是那指路的明灯。 很显然,那青眼狐狸和君修染都是对血腥味极端敏感的人。 她想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却已出现了一双墨绿色的靴子,以及一双悬在空中胡乱蹬着的脚。 “桀桀桀,你可以闭嘴了。” 森冷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他似乎在君修染的身上点了两下,然后君修染就再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却依然还能动着。 那双墨绿色的靴子又走近了几步,距她不过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端木恬缓缓抬起头来,看出去的眼神惊惧而又空茫,似乎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她就那么空茫的看着他,手捂在受伤的脚上,随着他的再次靠近,不禁越发的往后瑟缩。 君修染在他的手上剧烈挣扎,这好像是让他有些不耐烦了,冷笑一声就甩手将他给扔了出去。 便是在这个时候,神情空茫惊惧,捂着脚上的伤口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来,右脚在身后大树上用力一蹬,反身低头朝他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一头撞在了青眼狐狸的胸口,撞得将注意力放在君修染身上而忘了对她防备的青眼狐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尚未等他回过头来,月光斑驳中,忽有白光一闪,随之便是“噗”的一声,有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柔软的肚子里面。 他猛然一僵,从鼻子里传出了一声闷哼,然而端木恬丝毫也不愿放松,在将匕首刺进他肚子里的同时,她双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拧又一划,竟是意图将他给开膛破肚了。 青眼狐狸的反应也极快,在她那一拧的时候就迅速后退,但肚子却依然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他站定,然后才终于回过头看向了端木恬,脸色狰狞的扭曲成一团,杀气毕现。 被他扔出去的君修染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幕,顿时一呆,尤其是看到恬恬手上的那把匕首时,更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里,却发现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匕首,不知何时已跑到了恬恬的手中。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骤然间一片紫光璀璨。 原来恬恬并没有弃他不顾! 尽管他刚才还在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并不在乎,恬恬能转身离开正是他所希望的,可其实在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确实是真实的有些失落的。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事实并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样,尽管他有些失望她没有跑掉,但也有些开心。 他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背对着他的青眼狐狸而去。 而另一边,端木恬落地打了个滚之后也迅速跃起,左脚的伤口因为这突然的用力而越发迸裂,在空中洒出了一溜的血珠。 在很多年前,她也曾像今天晚上这样蜷缩在黑暗阴影之中,然后将被她等候的猎物——灭杀!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笨蛋,装死不就好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几乎是同时跃起,呈夹击之势朝位于他们之间的青眼狐狸飞扑而去。 身后有杀气袭来,迎面亦有锋芒毕现,青眼狐狸无论转向那边都势必会被另外一人从背后攻击。 他站在那里一手捂着肚子,从指缝间不断的有鲜血流出,甚至还有一截小肠从一手遮挡不过来的伤口里拖出到了外面,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一股恶臭,那是存在于肚子中的污秽。 端木恬的那一击实在是太狠太辣太刁钻,手中的匕首也十分锋利,虽最终没有能成功的将他开膛破肚,却也刺破了他的肚子,以及肚子里面的某些内脏,一击就让青眼狐狸重伤。 所以此刻,青眼狐狸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端木恬,满目凶光灼烧,对身后的君修染竟丝毫不加理睬。 虽被重伤,但这青眼狐狸内力深厚,肠子都从肚子里流了出来也依旧气息沉凝,反而越发的凶悍,举手就朝已扑到面前的端木恬拍了过去。 这一掌来势汹汹,带着股凶悍残虐之气,让端木恬不禁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不敢正面相接。 她与青眼狐狸离得本来就近,飞扑到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他挥手拍来的时候,她正是伸手刺出手中匕首的时候。 那一刻,劲风扑面,她忽然低头意图避过他这一掌,却见他在她低头的刹那也是手腕一翻,再次朝她拍了过去。 忽有锋芒从旁边乍现,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的转了方向,直朝他的手臂砍去。 他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手臂,则势必要转移方向,而一旦他偏移方向,即便只是一瞬间的迟缓,端木恬就将会挣脱他布下的那个攻击圈。 君修染在这个时候也扑到了他的身后,张开四肢就缠绕到了他的身上。 青眼狐狸冷哼一声,忽然抬脚朝端木恬踢了过去,并同时转身一掌拍向君修染,端木恬手中的匕首也“唰”的一下,从他的臂旁空气中划过。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携着汹涌气势而来的腿,端木恬躲避不过,眼中忽而闪过冷冽之气,反转匕首就朝那腿直刺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她忽觉眼前恍惚,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了她腰腹的位置,随着剧痛传来,她整个身子都朝反方向倒飞了回去,轰然撞在身后坚韧的树干上,又被反弹出来,重重的摔落地面,当即便鲜血狂喷。 “恬恬!”君修染惊呼一声,紫光倏然转冷,缠绕在青眼狐狸脖子上的双手用力收缩,将自己越发的贴在了他的背上,同时双脚勾向前,朝着他那需用手捂着才能阻挡内脏往外流的肚子用力的踢了过去。 “哼!”青眼狐狸当即脚下一个趔趄,闷哼一声,那拍向身后的凌厉一掌也顿时因此而偏移了他原来的方向。 君修染拼尽了全力,死死的勾着他腹部的伤口,经脉中内息疯狂流转,双手用力似乎都能听到了有骨骼爆裂的声音从青眼狐狸的脖子里传出。 青眼狐狸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越发的青光岑岑,伸手一把抓住了君修染的脚踝,下一秒他就被狠狠的从背上扯落了下来,被他拎着脚踝狠狠的甩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身子撞上了大量的树条枝桠,“噼里啪啦”声中,身体宛如遭受了一轮鞭刑,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将山林的泥石土地都给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吭。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才刚动,先前一直被压抑着腥甜便忽然冲破了压制,只见他脸色一红,然后“噗”一声喷出了红色艳丽的鲜血来。 吐了一口血,他却反倒感觉舒服多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透过被他砸出了一条通道的林间看向已呈暴怒之态的青眼狐狸,忽而在紫光璀璨中冷冷的笑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峭说道:“废物,你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而已,今天你最好能在这里杀了我,别想再将我带回去继续供你折磨。” 青眼狐狸一手紧捂着腹部伤口,已被彻底的激怒,那张脸即便没有被他的眼睛破坏此刻也不再柔美,而是狰狞着扭曲在一起,死死盯着君修染,咬牙森森的挤出了几个字:“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徒然跃起,朝君修染冲了过去。 却在此时,刚才摔落地上就气息微弱,在地上挣扎却无论如何也再爬不起来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来,斜斜的再次朝他一头撞了过来。 青眼狐狸狞笑一声,五指成爪迅猛的抓向了她,却在将要抓到她的时候见她忽然身子一拧,拧成了一个古怪诡异直叫人不可思议的姿势,正好就避过了他的手爪继续朝他冲来。 他一惊,连忙抽身后退,却依然有锋锐从他身上划过,将他的墨绿衣袍划破,在腰侧划出了一道新鲜出炉的血口子。 青眼狐狸眼中青光一闪,冷冷的看向端木恬。 这小丫头怎的如此难缠?看她模样也不过六七岁,却竟能三番两次的伤到了他,莫非这端木家的血统当真有那么好,连个七岁女娃都如此的变态? 刚才的那一击,凌厉而刁钻,还有她身上的那股子凶悍之气,甚至是她对这一攻击的时机把握,都绝对不可能是那些练了几招手上功夫,其实连血都没见过的公子小姐们能够拥有的。 在他心思转换的时候,端木恬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在地面一借力之后继续朝他冲了上去,攻击的角度依然刁钻而狠辣,是人们最难防御抵挡得下的角度。 这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招数,这经过了她前世千锤百炼早已经融入到灵魂的招数,这专门用来杀人的招数,此刻终于施展而出,配合着她前世从没有拥有过的所谓内力,尽管与眼前的这只青眼狐狸相比未免有些微不足道,但这一刻,她一往无前,连灵魂都似乎在欢畅的叫嚣。 这一刻,在青眼狐狸的眼里,这个正冲向他的小丫头忽然浑身的气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凌厉凶悍,如同一头蜇人的野兽! 他狞笑,再一次五指成爪,悍然无畏的迎上了她手中的锋利匕首。 “叮!” 手爪与匕首触碰,响起的竟是铿锵金属之声,端木恬一怔,又见眼前恍惚,有风迎面吹来却刺痛了她脸上的肌肤,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迅速后退,后退的脚步却踩到了不知是石子还是树枝,一滑之后本就受伤的脚跟传来尖锐的疼痛,引得她脚筋忽然痉挛了一下。 她暗叫不好,可身子却已经因为脚支撑不住而倒了下去。 有什么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刮得她面颊生疼,如此的近距离她才终于看清,那是指甲,黑色的指甲。 这青眼狐狸的指甲,竟宛如五把锋利的匕首,而且还泛着黑沉沉的幽芒。 “你真以为凭你个小丫头就能打败我?刚才不过是没有防备被你偷袭得了手,现在,你去死吧。” 青眼狐狸站在她面前,面容狰狞而泛着森然之色,话落便露出了他的五指尖爪,直朝她刺了过去。 端木恬盯着那迅速刺过来的利爪,想翻身躲开却发现本也只是强撑着最后一股气跳起来击杀的她此刻已经浑身无力,再凝聚不起闪躲甚至的攻击的力量。 杀气迎面而来,她抿紧了嘴唇死死的盯着他,意图凝聚起体内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力量,然而所有努力都不过徒劳无功。 难道真要就这么死了? 不过也应该无憾了,这些年,在这异世界,她过得很幸福。 这些年的往事迅速的涌入到了脑海,她忽然便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却有人飞扑而来,在那利爪将要刺进她体内的时候凶悍的撞开那只手,然后转身一扑便扑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随后又“噗”的一声,是利爪入肉的声响,那人倏然一僵,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笨蛋,继续装死着不就好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爹爹赶到 嘴角的浅笑徒然僵硬,他们贴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还有那楼着她的手臂,坚定而有力。 浓重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了开来,似乎就是从她的鼻尖弥漫的。 动了动眼珠子,她看到就在她眼前,有一只惨白骨节分明的手,五指成爪深深的插入到了他的背后,鲜血从那五个空洞里涓涓流出。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耳边他的呼吸变得不稳,有什么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起并疯狂的冲突咆哮了起来,然后轰然碎裂。 不知从体内的什么地方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那插入到君修染背后的手,手指用力死死的捏紧脉门,引得青眼狐狸不禁闷哼了一声。 他诧异抬头看向端木恬,不明白这个刚才面对他的击杀却连闪避的力量都没有的小丫头,为何竟会突然又生出了这样的力量。 这一抬头,他便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郁郁暗沉得如深渊地狱般能嗜人心魂的眼睛,一片森凉,一片死寂,也一片的凶煞轰然直扑灵魂而来。 他大惊,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小丫头怎么竟会有这样的眼神。 下意识想后退,但扣住他手腕的那只小手却异常坚定,有光影闪过,直将空气也划裂了开来,凌然朝他的手臂斩去! 他心中一凛,忽然抬脚踢在了君修染的背上,直接将他给踢飞了出去,连带着端木恬一起,踢飞了起来,而端木恬一时被吸引了心神,手中一松然后就和君修染一起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又是重重落地,端木恬不禁闷哼一声喉中一甜随后又喷出了鲜血来,君修染更是已陷入到了半昏迷的状态,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却依然紧固。 他的背上出现了五个血肉翻卷的血洞,涓涓流出的是沉沉的黑血。 端木恬一怔,眼前忽然闪过青眼狐狸那黑色的指甲,不禁脸色一变,挣扎着翻身而起,凝聚起体内那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涌出,但被刚才那么一摔又摔散了的最后一点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君修染,你别睡过去,快醒醒!”她拍着他的脸,眉头紧蹙,神色紧张。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她脸上有月影斑驳,那紧皱的眉,那关切的语气,还有与他紧贴着的软软的身子,他忽然觉得很温暖,而这一暖,便暖了很多年。 只是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青眼狐狸已经穿过层叠林木,走到了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君修染,说道:“你竟愿意替她去死,三殿下,你果然还是磨难不够,还太天真了,所以现在,你只能去死了。” 端木恬猛抬起头死死的盯上了他,却见他也转头看向她,脸色在那青眼狐狸的映衬下越发的狰狞,朝她缓缓的举起了那还沾满君修染鲜血的手,说道:“你说你刚才继续躺在那里装死多好,说不定我还会一时心情好放过了你,其实我真不想杀端木家的人,可惜……你去死吧!” 说着,手忽然刺过来,端木恬不禁瞳孔一缩,想要闪避已经是不可能,可若这一击再落到君修染的身上,他怕是必死无疑。 她忽然用力的抱紧了他,欲翻身而起,却在同时那已经意识迷糊的君修染忽然收紧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死死的压住了她。 她似乎听到了破空之声,直朝他们而来,那黑色的不似人类该有的利爪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再次落入到君修染的背上。 端木恬忽而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那双眼睛越发的漆黑如墨,幽幽的如一潭漩涡,被压制的身子拼命的想要挣脱他的压制。 利爪几乎都已触碰到他的后背,这一次的位置赫然竟是心脏的位置,便是在这个时候,忽有人影从林中闪出,甚至都没看清那影子的动作,青眼狐狸就忽然安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端木恬一怔,却见那人影并没在她面前停留,而是紧随着青眼狐狸那倒飞出去的身影追了上去,半空中,有什么被他轻轻一抛,抛落到了端木恬面前。 “妹妹,你怎么样?”那被抛落的,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就冲到端木恬的面前,看到君修染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一呆,随之满脸慌措的伸手将这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哥哥?”端木恬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哥哥,又转过头去看向了那追青眼狐狸而去的身影。 先前他们兵分两路,让熟悉山林的端木璟从山林里行走,抄近路赶回了三石村去搬救兵,就是担心那人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得了的,而他们则沿着山路行走,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总算是赶到了吗? 端木璟看到被君修染压在下面的妹妹,虽没有什么狰狞的伤口,但却也满身血迹,顿时心疼的直皱眉,小心的将她从君修染的怀里拉了出来。 而君修染此刻又安静了下来,沉沉的陷入到半昏迷之中。 另一边,端木峥当真如鬼魅似幽灵,身形飘忽,在沿途的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虚影,不过眨眼间就追上了被他踢飞出去的青眼狐狸,并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前一秒还在狂虐端木恬和君修染,让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坐等死亡的降临的青眼狐狸,在这一刻忽然被强行转换了角色,在端木峥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还击之力。 在端木峥的手中,直面着这个面无表情,目光冷冽的男人,青眼狐狸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正笼罩在他头顶,并恶狠狠的伏盖而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招就将他扼住的男人,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惊慌,“你是谁?” 他从不认为这世上竟会存在着能将他一招击杀的人,尽管他现在因为被端木恬那个小丫头两次偷袭得手而受了重伤,功力不足全盛时的三成,但也不可能会有人让他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这个男人,是谁? 端木峥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手指一点点用力,狠狠的掐进了他的脖子里面,身上飘荡着的,是沉凝的能直接碾碎人心脏的杀气。 青眼狐狸挣扎着,一如先前君修染在他手上挣扎时的模样,他死死的盯着端木峥,眼中渐渐的流露出了震惊癫狂之色,他好像认出这个人来了。 “端木峥,你是端木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个发现让他很惊恐,似乎比被人扼住了咽喉还要更加的让他惊恐。 端木峥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说道:“端木家的人,你也敢动?” 他虽七年前就远离了京城,不再理会外面的任何风雨,可毕竟体内流着端木家的血,况且这人要杀的,还是他的女儿,在这世上最最让他在意的女儿! 眼神不禁一冷,手指徒然收紧,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手下一滑,那青眼狐狸竟似泥鳅一般的,从他手中滑溜了出去。 如此奇怪的变故让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下,而那青眼狐狸则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朝远处遁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之内。 端木峥冷哼一声,身形徒然拔地而起,迅速的追了上去。 有激烈的声响从山林里面传出,但很快,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归于了平静。 到这个时候,端木恬才终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看到爹爹一如往常般平静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身上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沾染上,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轻声问道:“伤到了哪里?” 他的声音平缓语气平静,根本就不像是有多担心的模样,可就是这样平静平缓的话语,让端木恬忽然莫名的鼻子一酸,然后竟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端木璟顿时一呆,长这么大都还没见妹妹哭过呢,这这……这是怎么了? 端木峥也似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伸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有些僵硬的抚着她的背。 她觉得真是丢脸极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可眼泪却不知怎么回事,自顾自的直往外流淌,止也止不住。 她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抱着爹爹就哭了个痛快。 山林里忽然又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在这安静得只听得见某人大哭声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端木恬都不由得从爹爹怀里抬起了头,看向那个方向。 枝叶摇摆,有人龇牙咧嘴的从那里钻了出来,看到这边的场景顿时一乐,道:“小侄女你这是干什么?谁欺负你了?”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又一只青眼狐狸 “小叔?”端木恬没想到出来的竟然会是端木宸,不由得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怎么就不会在这里了?我把那混账家伙打跑了之后就马上追着你们过来了,刚才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就顺着走了过来,没想到会是你们!”说着,宸公子已颠颠的奔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眼中水汪汪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不禁越发的乐呵了,道,“这是怎么滴?莫非是被吓哭了?”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端木恬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便是不明所以的端木峥和端木璟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若真是将人打跑了之后就马上追上来,怎么会到现在才来,是他迷路了在中途耽搁了时间?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胡扯? 不等人发文,端木宸的目光忽然直直的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看到他身上的伤立马也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嬉笑之色顿去,蹲下就查看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端木恬轻蹙秀眉,看着他说道,“我们不过才刚进入山林没多久就被那青眼狐狸拦住了,还倒以为你已经被他给……之后一直在与他纠缠,若非爹爹及时赶到,现在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两具尸体。” 她才刚说完,端木宸就惊呼一声,道:“不可能!我跟那人打到刚才,他大概觉得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自然是赢不了他,可他想打败我也不是简单的事,所以就退走了,我也马上转身朝你们追上来,到现在也绝没有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两边的话似乎对不上了,说完,皆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道,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不成?”端木恬喃喃说着,这一说便忽然一个激灵,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惊道,“根本就是有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话刚说完,似乎是有点激动,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势,突然就忍不住捂嘴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越发的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只觉得浑身疼,内脏经脉都疼,有什么腥甜的黏糊糊的温柔的东西涌了上来,从指缝间悄然溢出,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微微有些痉挛。 如此剧烈的反应顿时吓到了身旁的人,端木峥忽然将她抱起来,伸出宽厚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后背,运功与掌心将暖暖的气息送入到她体内,以缓解她身体的不适。 同时,只见他轻轻的迈出一步,转眼就到了十步之外,再一闪身就失去了踪影。 “先回去!” 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这边端木宸瞅了瞅端木璟那小胳膊小腿之后,认命的把君修染背了起来,紧跟而上。 山林迅速的恢复了属于它本身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有墨绿的身影从林子的深处走出,看到了那已经是七零八落的碎尸,他冷冷的看着,忽而森然一笑,抬脚就将脚边的那一颗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脑袋踢了出去,“骨碌碌”的滚进了灌木丛中。 “竟在这里遇上了端木峥,算你倒霉。”顿了下,他抬头看向另外的一个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那小丫头竟是端木峥的女儿,而那个小怪物,也寻求到了端木峥的保护,这下不好办了。我可没兴趣跑去供人分尸。” 他又看了脚边地上的碎尸一眼,神色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悲愤,似乎七零八落的被碎尸在这里的,并不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两人如一人的孪生兄弟,他甚至都不愿意为他收个尸,转身就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而另一边,端木峥抱着因为绷得太紧太久,突然放松之下顿时便有些身体经受不住的女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三石村他们的家里,端木宸背着君修染紧随其后,最后面,端木璟反倒是慢悠悠的行走着。 房内,并排的两张床上,两个小孩一个躺着一个趴着,都是神情萎靡,陷入到了半昏迷之中。 端木峥将女儿扶着坐起,转身到了她背后同样的盘膝坐下,手掌贴在她背上小心的为她度气,旁边,端木宸则忙着先要解决君修染体内的毒。 那青眼狐狸的利爪显然是极毒的,君修染已整个人都开始泛黑,端木宸看着都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东方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竟是就快要天亮了。 端木璟站在自家堂屋门口,抬头看着东方的一线白色,脸上出现了一抹与他的年龄,以及他一向以来的温和性情都极其不符的深色,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房内,又响起了咳嗽声,然后是显得有些吃力的喘息声,他眼神微动,转身走了进去。 “妹妹,你怎么样了?” 端木恬刚醒过来,正有些萎靡的耷拉着脑袋,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体内一阵火辣辣的疼,听到哥哥进来的声音以及他的问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照顾好你妹妹!” 端木峥忽然对走到了床边的儿子说道,然后他一步跨到了君修染的身旁。 端木璟忙扶好妹妹,并一起转头看了过去。 君修染依然在昏迷,不过脸上的黑气倒没有再继续扩散,端木宸坐在他的背后运功为他逼毒,已是满头大汗。 天渐明,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然后听到黑寡妇在外面喊着:“端木大夫,端木大夫在吗?哎呦这该死的,昨晚上那几个小家伙急匆匆的就跑了回来,都没有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到家了没有?” 房内几人一怔,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对视了一眼,然后他扶着妹妹在床上躺好,就转身出了房门。 “阿婶,我们早就到家了。让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能听到黑寡妇松了口气,随后说着:“到家了就好,你们这几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只说了一句要回村子就转身跑了,这大晚上的虽说月亮已经很圆,但也不能这么鲁莽啊。” “阿婶教训得是,是我们没有说清楚害阿婶你担心了,还专门追了回来。” “恬恬他们几个呢?还在睡?” “是,昨晚跑了一晚上,都累坏了,还不肯起床呢。” “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们了?来跟阿婶说说,阿婶找他们算账去!” “谢谢阿婶,没人欺负我们。只是恬恬脚疼,又睡不惯床,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这样啊?” “是!” 又随意的扯了几句,黑寡妇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她昨天也是实在放心不下这几个小孩,收了摊之后才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就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那她可怎么跟端木大夫交代? 现在看到端木璟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端木璟将她送出了门外之后,便折身进了厨房。 房里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忙,那他就准备吃的吧。 ☆、第一卷 第三十章 黑玉印章 这一回,是真的重伤了。 重得连床都下不了。 甚至在坐起的时候都要人帮忙搭把手扶一下才行了。 端木恬躺在床上有些昏沉沉的,莫名的想起了前世今生,便是浑身疼痛,她竟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前世受伤的时候,从来都是独自在角落里自己舔舐,像现在这样闹哄哄的安慰询问担忧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这感觉…… 她真想一巴掌把面前这个聒噪的家伙拍飞出去! “小叔,我受伤了,很累很虚弱,需要休息。”她终于睁开眼睛,咬牙对着凑在她面前打转的宸公子说道。 宸公子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撅起嘴,嘟囔着说道:“我也是关心小恬恬你嘛,你都不知道你那样安静闭眼的模样有多渗人,简直就好像……” “死人一样。” “呃……” “所以小叔,你让我休息一下好么?休息好了才能看起来不再像个死人!” 眼珠子溜啊溜,又不满的嘟囔了两声,然后他哼唧着转身凑到旁边另一张床边去了。 “哎,三殿下啊,你现在感觉如何?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虽然你好像因为这三年来被他们喂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而对那毒也产生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你体内可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混乱了起来。” 刚睁开眼睛的君修染,顿时“咻”的一下,又闭上了眼睛,一副我在睡觉我在休息,谁也别来打搅的模样。 宸公子黑了黑脸,终忍不住伸出手来狠狠的戳了两下君修染的脸。 房门打开,端木璟从外走了进来,对他轻声说道:“小叔,我爹让你去他房里一趟。” “做什么?没看到本公子正忙着呢吗?” “小叔,他们需静养,才能好得快。” 端木宸一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转身晃悠悠的走出了门外,君修染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刚才他听见他说:好那么快做什么,本公子还想在这多留几天呢。 眼中恍惚的有点异色划过,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床上的端木恬,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起。 而宸公子来到了端木峥的面前,刚才还嬉笑的脸色此刻却一本正经,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兄长说道:“大哥,你赶我,我也不走!” 端木峥:“……” 下一句,他却又不着调了,溜着眼珠子说道:“京城我都已经待了十五年了,能玩的基本上都已经玩遍还玩腻味了,我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去。反正母亲说了,要不能带着你一起回去的话,我就不许回去,嘿嘿!” 端木峥的面颊不禁抽了两下,却丝毫也没有打算要理会他意愿的意思,伸出手摊开在了他的面前,手心上,一枚小巧玲珑又晶莹剔透的黑玉印章静静的躺在那儿。 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端木宸顿时神色一凛,猛的后退了一步,抬头盯着端木峥,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带着这个回去,母亲会明白的。” 见大哥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宸公子的脸上忽而现出了一抹冷笑,眼神也微冷了些,道:“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端木峥敛着眼睑,木然说道:“七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再回去,这东西我一直藏着想要找机会送回京城,现在既然你来了这里,那就由你带回去吧。从今以后,端木家由你继承!” 一点点的冷芒在眼中飘忽凝散,端木宸冷哼了一声,道:“本公子不稀罕!” “小宸……” “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儿子,便是你不想再回去,端木家也理当由小璟来继承,你把它给我,算什么?反正本公子没兴趣也不稀罕,若是你一定要让弟弟来继承的话,你大可以去找别人,相信还是会有人很想要的。” 端木峥眼中忽然厉芒一闪,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 宸公子也丝毫不让,即便眼前的这个是让他最最敬重的大哥,但此时此刻,面临着这件事情,他绝不退缩! 兄弟两又冷冷的对峙了会儿,然后端木宸哼唧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说道:“等君修染那小子伤势再恢复一些,无碍赶路的时候,我就带他回京城!关于大哥你的事情,我会如实向母亲回禀。”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端木峥目光闪烁了些,又低头看向静静躺在他手心里的黑玉印章,五指收拢紧紧握在里面。 “小叔,你要回去了吗?”端木宸又迈进隔壁房内的时候,端木恬躺在床上侧头看他,轻声问道。 他一顿,缓缓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君修染,道:“等这小子能下地走路之后,我就带他一起回京城。” 闻言,君修染忽然眸色一暗,缓缓的敛下了眼睑。 宸公子晃悠着飘到了他面前,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似乎正有着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便伸出手又用力的戳了戳他的脸,说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先前你不是还请我大哥相助你回京的吗?现在莫非是不想回去了?” 君修染任他戳着,缓缓抬头忽而便满脸的灿烂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我还要回京城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啊?”宸公子轻挑眉梢,“嗖”一下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来,说来让本公子听听!”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易的对别人讲?” “本公子也是别人吗?” “是!” “那谁是你的自己人?” 君修染突然就闭嘴不言,轻轻的又敛下了眼睑。 端木璟忽然伸手来拉他,说道:“小叔,我们别在这里打搅妹妹和修染休息了,还是出去吧。” “出去干嘛?不去!” “今日是中秋,难得竟能与小叔团聚,我们一起出去准备些吃的吧。” 今天是中秋了? 端木宸微微一呆,算算日子,确实是今天。 他撇撇嘴,身子一歪就歪倒在了君修染的旁边,呻吟着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也是伤员啊,前天晚上本公子可是与那变态的男人打了好久,其实早已身受重伤,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才会一直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我没力气了,动不了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还是小璟运气最好,最舒服,不过就是跑了来回一趟,一点伤都没有,啊啊,本公子不行了,头好晕啊!” 房内的另外三人,顿时齐齐满脸黑线,端木璟嘴角一扯又走过来拉他,说道:“既然小叔你都已经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到了现在,就请继续撑着吧。” “小璟侄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是你亲叔啊!” “所以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粥 睡了一整个白天,到晚上的时候,端木恬的精神稍微好了些,端木璟特意找了躺椅,垫上厚厚软软的褥子,放在院子里让她躺着,赏月的同时,看他们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尤其是当看到哥哥将她抱出来放到躺椅上之后就再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啃起了听说是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婶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的月饼,还咬得特起劲,那味儿特别香的时候,她不由得撇了下嘴角。 这都什么人啊? 他好像还在生气,气她竟为了救君修染而弄得满身伤,甚至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面,以至于他现在对君修染都有些莫名的敌意。 他觉得自从这小子出现之后,妹妹就受伤不断,先前脚上手上的,还勉强可以算是皮外伤,现在可是内伤再加失血过多,连床都起不来了,实在是过分! 算起来,竟然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他活蹦乱跳的妹妹就因为这小子的出现而变成了这副娇弱的模样。 终于,在他吃下一个半月饼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头笑盈盈看向她,轻柔的问道:“妹妹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块月饼?” 然后没等端木恬回答,他又微笑着轻声说道:“哦差点忘了,妹妹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宜吃这些又干又硬还不怎么容易消化的东西,还是喝粥吧。” 喝,粥?! 好吧,喝粥就喝粥,确实吃得清淡些,软绵些比较好。 于是她点头,他也拿起了从刚才就放在那里的一碗白米粥,走到她旁边说道:“温度正好入口,我喂你吃吧。” 她又点头,看到他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她面前,然后张嘴喝了进去。 一入口,她顿时就浑身都僵硬了,差点没忍住直接吐出来。 苦的! 她皱了皱眉,却又听哥哥在耳边柔声说道:“我在粥里加了些固本培元的药草,能让你的伤势恢复得更快些,好了之后也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端木恬蠕了蠕嘴,一口咽下了嘴里那极其苦涩的白粥。 一落肚,她顿时觉得连肚子里面都满满的全是苦涩的味道,绝对比喝药还要更苦更难以下咽,也不知哥哥他到底在这粥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 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一点紫光闪烁,转头看去便正好对上了君修染含笑的眼睛,一怔,然后小嘴一抿,又漠然的转回了头。 端木璟又给她喂了一口,然后也转头看向趴着躺在旁边的君修染,微笑道:“我也为三殿下准备了一份,待我喂了妹妹吃完之后,再服侍您。” 君修染一愣,随即说道:“不必,我自己会吃。” 这个人对他的敌意太明显了,尤其是在遭遇了那个变态男人害得恬恬身受重伤之后,他可不敢让他喂他吃东西。 端木璟闻言点头,先放下了手中的碗,转身去厨房又端了一碗粥出来,轻轻的放到君修染面前,含笑道:“那三殿下请慢用。” 这碗粥色泽诱人,白里透红,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怎么看怎么好吃。 君修染却不敢轻易染指,在看到恬恬吃了他喂的粥之后的神情变化,他就知道他面前这碗粥的味道绝对也不会比恬恬的那碗差。 “三殿下不饿吗?”端木璟轻柔的笑看着他,道,“已经不烫了,现在喝应该是最好的。” 君修染嘴角一扯,也对他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面前这碗清香扑鼻的,白里透红的米粥,凑到嘴边的时候他还觉得实在是香,这个味道真是诱人,然而等到他将一小口粥喝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浑身一僵,端着碗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再看他的脸色,只见刹那间两边面颊泛出了红晕,然后瞬间转白,又转青变黑,当真是千真万确。 在旁边看到这里的宸公子忽然“噗”的一声,将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可是亲眼看到小璟侄儿在君修染的这碗粥里额外添加了一把狼筋草。 这狼筋草没有任何的药用价值,可食用,汁液有点淡淡的红,生吃时有股清香还有点甜,可一旦将其加热煮熟之后,那味道却极苦,比黄连心还要苦了不知多少倍。 寻常的一杯茶中,若是加入一寸长的一根加热煮熟过的狼筋草,那苦味就已经让人难以入口,而小璟他却在那一碗粥内,加了一把。 在这个家里,似乎就只有小璟会做饭,他想要不吃,还不行! 君修染趴在那儿抽了抽眉心,这一口粥喝进了嘴里,他顿时就觉得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哥哥?”端木恬在旁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自家哥哥。 端木璟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到她旁边,又拿起了放在那里的粥继续喂她,君修染也忽然勾起嘴角展开了笑颜,同样若无其事的咽下口中的苦到极致的米粥,又面不改色的将碗里剩下的也都一小口一小口喝光了,然后转头看向端木璟,说道:“多谢,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米粥。” “能让三殿下感到满意,是我的荣幸。” “如此手艺,便是皇家御厨也比不上,若是去开个酒楼饭庄,定能客似云来。” “我正有这个打算,到时候还请三殿下多多捧场。” “这是自然。” “当然,这还得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并且可别再被人关起来了。” “多谢关心,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而且我相信,我一定能活得比你久。” “本就该如此,毕竟我比你要早出生几个月。” “如此,可要叫你一声大哥?” 端木璟忽然脸一黑,轻柔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咬牙之意,断然道:“不敢当!” 君修染却笑得更灿烂了,嘴角的弧度大大弯起,笑看着他,然后转移视线,轻柔的落到了正仰面躺着因他们的对话而无语望天神情漠然的吃着苦涩米粥的端木恬身上,紫光柔和,轻轻的流转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忽然“唰”的一下,端木璟脚步轻移,以身体挡住了他看向端木恬的视线。 端木宸在旁边坐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端木峥也微凝了眸色,忽然说道:“回京城之后,不许再到三石村来!” 君修染当即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了他,端木峥却已转过头去,对也是脸色微变,似要说什么的端木宸说道:“我说过,我没打算再回去,而小璟和恬恬他们要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你们这次离开之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在这里也住了些年,不太想再去另外寻个安静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再来烦他,他就拍屁股走人,让他们想再找都找不到! 宸公子的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好看,但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就又懒懒的趴回到桌面上。 而君修染则低头敛眉,交叠着垫在下巴下的双手微微收紧了些。 院子外有脚步声,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婶和黑寡妇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颠颠的跟着王通和虎子两人。 到了院门外,王通和虎子首先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一见院子里一躺一趴的两人不由一呆,忙窜了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天去山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所以就这样了。”端木璟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又看到走进来的菊花和黑寡妇,便问道,“你们现在这个时候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虎子抓了抓脑袋,嘟囔着说道:“我哪知道?是菊花阿婶来找我娘,然后她们就一起过来说是来找你爹,我们也跟着一起来了。哎,摔得不要紧吧?严不严重?”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总不能跟他们实话实说吧?这可是要吓死人的。 菊花阿婶和黑寡妇见这两人的模样也是一惊,忙询问了几句,得到端木璟云淡风轻的几句回答后,也没有多疑,安慰了几句。 之后她们自己搬来凳子坐下,两双眼睛忽然就齐刷刷的落到了宸公子的身上。 宸公子顿时心中一阵发毛,直觉的认为肯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两位……阿婶,你们这样看着我是要做什么?”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说媒? 两位阿婶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宸公子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让人发毛的,就好像是在挑拣着什么货物一般的眼光将宸公子上下左右的全部都打量了一遍之后,两人转头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眼神,然后又忽然莫名其妙颇为神经质的笑了两声。 那笑声尖尖细细的,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至少宸公子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终于,她们无声的眼神交流够了,这才又转头看向宸公子,脸上是笑眯眯的,看着似乎很和蔼可亲,但在宸公子的眼里,依然是让他很头皮发麻的。 首先开口的,是菊花阿婶,但她说话的对象,却竟然是端木峥。 只听她说道:“端木大夫,这个小伙子是你的弟弟?” 端木峥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那张木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依然是木然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黑寡妇于是又问道:“这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端木大夫还有个弟弟啊?” “……” 难道告诉你们本人离家出走,一直都没有与家里有联系? 端木峥显然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于是就直接以最干脆的方式来对她们的这个问题做出了回应,那就是沉默! 怎奈,这两位阿婶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早就对端木峥的木然沉默习以为常,转而又问道:“不知道你这弟弟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 “十五。” “都已经十五了啊,那可不正好?不知可有婚配了没有?” “……” 端木峥转头看向了宸公子,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两位大晚上的跑到他家做什么来了。 宸公子也是悚然一惊,想到了今天白天与小璟侄儿一起出去时候遇到的那个对他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以及另外的几位目带审视的中年男女,顿时“唰”的一下,冷汗挤挤攘攘的布满了额头。 他也好像,有点明白这两位阿婶跑来做什么,刚才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尼玛! 开玩笑! 本公子的婚事岂是你等能够染指的? 端木峥瞥他一眼就马上又将视线收了回去,漠然说道:“小弟的婚事,自有家中母亲为他做主,还轮不到我来多嘴。” “端木大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你是他的亲大哥呢,这所谓长兄如父,你为他操心婚姻大事,也是应该的。”菊花阿婶说道。 黑寡妇也应和着,说道:“就是这么说的,十五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订亲了。我这里就有个好人选,是个温顺而且还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今天还特意和爹娘过来看了小伙子一眼呢,哎呦,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面泛桃花啊。” “是啊,这还得多亏我家那口子呢。上次在端木大夫家见了这小伙子,就觉得这人长得实在是俊俏,后来与人说起来就忍不住赞叹,结果一下子就吸引了人来,还是庆丰镇的刘财主,想要招赘个好女婿。” “那刘财主可是庆丰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小伙子要真能成,那以后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 “就是就是……” 两位阿婶还是喋喋不休,端木峥很干脆的直接就两眼无光神态木然了,端木宸的脸色则越来越黑,眉心抽搐眼角轻扯面颊抖动,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模样。 还特意跑来看了他宸公子?还回去的时候面泛桃花?还刘财主?还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还……还招赘! 你妹!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宸公子忽然“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正说到兴起,喋喋不休口沫横飞的两位阿婶刹那噤声,转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难得脸上竟还有笑容,虽有些僵硬但也不难看。 他看向她们,扯着嘴角说道:“多谢两位阿婶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还小,没想要这么早就订下婚事。” 见他如此说,两位阿婶又齐齐松了口气,然后菊花阿婶说道:“你这话可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已经十五岁了,再不找个好姑娘赶紧定下,往后年纪大了,想要再找好姑娘可就难了。” 端木宸当即又是嘴角一扯,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又僵硬了几分,道:“即便真要找媳妇,也自有我母亲为我操心,两位阿婶就别费心了。” “哎,你这话是在说我们多管闲事了?” “不敢不敢,两位阿婶也是好心,我怎么敢怪你们多管闲事呢?只是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就这么草草就决定了,必定得经过我母亲大人的同意。” “这话在理,那不如就去请你母亲过来一趟,商量商量这个事?” “我母亲忙得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事跑到这里来?”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了,再保持不住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在我母亲看来,这就是小事,因为她绝对不会同意我入赘出去!所以来不来都一样。” “呃……” 他又嘴角斜撇,眉梢轻挑,说道:“两位阿婶在这中秋之夜这么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还抽出时间来给我说媒,真是太让我感动了,不过今天真不是一个说媒的好日子,两位阿婶还是吃个月饼,赏赏月亮吧。” “月亮有什么好赏的?不就那么一个?”黑寡妇不满的挥了挥手,又转头看向端木峥,不死心的问道,“端木大夫,你对这事有什么意见没有?” 端木峥眼皮都不动一下,敛眉看着桌子,说道:“我这弟弟脾气不大好,恼了就喜欢打人,偏生还从小就力气大,也不知道那刘财主家的小姐能不能经受住他这样的一巴掌。” 就好像是在回应着他这句话一般,刚才被端木宸拍了一巴掌的桌子忽然“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 两位阿婶顿时“噌”一下跳了起来,看着散落在了地上的桌子,顿时就傻眼了。 半饷,黑寡妇干笑着说道:“看来真是我们多管闲事了,我就说,这小伙子一看就跟我们这些平凡人不一样,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操心?” 菊花阿婶也是满脸讪讪,说着:“我还以为这该是段好姻缘,那刘小姐也是温顺的好姑娘,没想到反而是你们不稀罕了。” 黑寡妇扯了她一下,又笑着说道:“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今天可是中秋呢,理该一家人在一起才对。” 说着,拉着正蹲在旁边看了场好戏的自家儿子离开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忽有“噗”的一声,谁人终于忍不住的喷笑了出来。 宸公子当即猛转过头,便见一向清清冷冷没太多情绪的小侄女,此刻竟笑得花枝乱颤,双眸之中,一片水光盈盈。 他黑了脸,伸手便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怒道:“不许笑!再笑,信不信我揍你?” 端木恬瞥他一眼,根本就在意他的威胁,伸手抹抹笑出来的水光,继续颤着肩膀笑。 她就觉得,这事儿当真是好玩极了。 本来以为这事到这里也该是结束了,然而却谁也没想到那刘家的小姐竟会亲自找上门来。 那是第二天上午,端木恬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带着个差不多岁数的小丫鬟出现在了她家院子门外,红着小脸轻声问道:“请问,端木公子在家吗?”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刘小姐 这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就像……君修染昨天晚上喝的那碗狼筋草米粥。 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手绞着秀帕,一副惴惴不安含羞带怯惹人怜爱的娇弱模样。 十三四岁,还才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可以嫁人了。 尽管说女子十五及笄之后才算成年,之后嫁人,但实际上,十三四岁甚是十一二岁就嫁人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小城小镇小村落中,或者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端木恬坐在躺椅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娇羞的小姑娘,不禁暗叹一声古代的人真早熟啊,在她的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部分连小学都还没毕业呢,这里却都已经直接上门找男人来了。 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似乎是不敢抬头来看,也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 对面,宸公子满脸黑线,扯了扯嘴角本想至少扯个笑容出来,但无奈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能成功。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正是昨天他和小璟侄儿出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夹杂在几个中年人之间,偷偷打量他的小姑娘,也就是……那个刘财主家的女儿? 忍不住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他觉得他再没有遇到过比这还要更为难的事情了。 骂她吧,她一个小姑娘,还如此一副娇柔羞赧的模样,他实在不好意思出口。 不骂吧,他自己心里不痛快! 简直是作孽啊! 他皱了皱眉,又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作沉思状,又低头看地继续思索,心里已经将那罪魁祸首王屠夫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如果不是那人多嘴乱说话,会给他惹来这样的麻烦事吗?而如果他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天就根本不该出现在王屠夫那混账东西面前! 说媒?订亲?拒绝之后小姑娘现在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尼玛啊! 本公子的婚事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决定的?本公子的媳妇又岂是能由别人来决定的?开玩笑! 院子里始终安静得好像根本就没有半个活人,连旁边正在等着看戏的那几个混账小子小丫头都在下意识的放轻放缓放慢呼吸,努力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宸公子在心里大骂,并在想了好半饷之后突然抬头看她,道:“这位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端木恬顿时嘴角一抽,刹那无语。 小叔,你这是想要装不认识,并同时把难以启齿推到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上? 那刘小姐听到这话果然是一愣,抬头看向他却在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又马上低下了头,脸越发红了,支吾着说道:“小女子……小女子刘……刘氏念如,见过端木公子。” “哦,刘小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 她以为他该是知道的,可他如此一副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反应,却叫她如何是好? 她越发的绞紧了秀帕,期期艾艾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倒是她旁边的那个丫鬟,似乎有些生气,对着宸公子便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分明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做什么还摆出这样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端木恬在旁听了不禁再次暗叹一声,这自古,就有许多的丫鬟要比小姐出色许多啊! 琴棋书画有个屁用?知道如何为人处世与人相处交流并能有着至少一种谋生之道,那才是正途啊! 宸公子听到这丫鬟的话,顿时就剑眉轻挑,说道:“这可新鲜了啊,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是以前见过还是曾经是旧识啊?” “哎你……你昨天不就见到过我家小姐的吗?” “昨天啊?”他微抬头,皱眉思索,道,“昨天确实好像远远的看到过什么人,不过真没看清楚也没记得那些人长的什么模样,哦原来竟是你家小姐吗?那不知你家小姐这巴巴的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那刘念如小姐的脸顿时“唰”的一下就白了,身为待嫁闺中的女子却竟跑去偷看男子,这可是十分不知羞耻的行为,这端木公子莫非是在指责她吗? 她于是又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宸公子也有些被吓到了,她要真哭出来,他可真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那丫鬟一见自家小姐如此模样,顿时也慌了,当即便将矛头指向了宸公子,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账小子,我家小姐愿意嫁给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领情也便罢了,竟还这样欺负我家小姐!说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个乡下小子。” 宸公子再没脸没皮那也是在面对特定的某些人某些情况的时候没脸没皮,归根结底他依然是豪门贵公子,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容不得人随意挑衅,尽管他一向不轻易与人计较,但此刻被一个小丫鬟指着鼻子骂,也不禁来了脾气。 端木峥昨天晚上曾说过,他这个弟弟的脾气不太好,当时端木恬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句用来搪塞那两位阿婶的借口而已,不过此刻却忽然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宸公子忽然就冷了脸色,冷冷的盯着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上前一步,“啪”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那小丫鬟当即被巨大的力道作用在脸上然后尖叫着飞了出去,他却还嫌不够,紧跟着上前几步,又一脚踹出将刚落了地面的丫鬟再次踢飞到半空中。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本公子脾气好不成?”他又往前走几步,抬腿一脚踏在了她的后脑上,徒然用力,便又是“砰”的一声直将她的脑袋踩进了地底下。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端木璟飞快的跳了起来冲过去就抱住他的腰,想将他给拉回来,说着:“小叔,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 宸公子冷笑,站在那儿纹丝不动,道:“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竟也敢指着本公子的鼻子大呼小叫?小璟侄儿,你知道以前敢这么对本公子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端木璟闭嘴,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宸公子却无视他的沉默,冷漠着近乎无情的说道:“都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可以对端木峥腆脸谄媚,因为那是他大哥,他可以由着端木璟和端木恬对他各种无礼蹂躏,因为这是他的侄儿侄女,他也可以不计较那天去镇上时黑寡妇对他的指责,因为她并无丝毫的恶意,反而还带着一股子的亲切随和。 可眼前的这个,算什么东西?还敢来指骂他宸公子? 刘念如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忙转身跑过去,看到脑袋都被踩进了泥土地里面,正在拼命挣扎着的丫鬟,顿时眼泪就“唰”的一下掉下来了。 “端木公子,你……你放了青儿吧,她不是有意冲撞你的。” 端木宸同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但终于还是将脚收了回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屋。 端木恬坐在那儿安静的从头看到了尾,看着刘念如伸手扶起了她的丫鬟,眯了眯眼,淡然说道:“刘小姐还是快回家去吧,我家小叔对入赘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刘念如一顿,转头看她。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的看向端木恬,尽管在先前的时候就早听说过这位被人暗中称作是鬼娃娃的女孩,可真实见到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忙收起了视线,嗫嚅着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今天来,就是想说,我爹他……他并没有要招……招赘的打算。” 忽听屋内“砰”的一声,似有什么摔落地面,然后宸公子又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刘念如问道:“刘小姐这莫非是在说,想要嫁给我?” 她脸一红,下意识摇头,觉得不对,点头,也不对,她便直接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我……我先告辞了。” 然后扶了已站立不稳的丫鬟,转身离开。 端木恬转头看向站在堂屋门口一脸沉思的某人,道:“小叔,那刘财主好像巴巴的想要把女儿嫁给你呢。” 端木宸目光一寒,勾着嘴角冷冷的笑了声,道:“刘……财主!本公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身影一闪便已出了院子,不知道是打算要去干什么。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就不告诉你 宸公子还没回来,刘念如却又出现在了端木恬的面前,跟她一起的,除了那个被宸公子那样一顿蹂躏现在已经站都站不稳却依然被强拖着来的丫鬟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的山羊胡男子,以及几个身材健壮的看似家丁的男人。 看到这些人,端木恬不由得轻挑了眉梢,漠然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刘家小姐一如既往的低垂着脑袋,跟在那中年山羊胡男子的身后,听到端木恬的话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端木恬不禁有些囧然,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那山羊胡男进了院子后就左右张望,一副正在找人的模样,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懒懒的斜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端木恬身上,温和一笑,道:“这位就是端木小姑娘吧?不知道你小叔他在不在家?” “他出去了。” “那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端木恬基本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目光从那丫鬟的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你们这是来为你们家被打的丫鬟算账的?” 山羊胡一怔,忙摆手说道:“不不不,这事分明是这死丫头不懂规矩,冲撞了端木公子,就是被打死,也是她活该。我们这是特意来向端木公子赔罪的。” 端木恬忽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越发懒散的窝进了躺椅里面,目光也更加的木然无神,就那么淡漠的看着他,道:“这事真新鲜,你们可是庆丰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我们却不过只是犄角旮旯里的乡野农户,哪里敢当得起你们的赔罪?” 山羊胡的脸色顿时有些讪讪,搓着手说道:“端木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怎么说,咱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个丫鬟却竟敢责骂端木公子,真是混账之极。所以我现在将人又给带来了,听凭端木公子的处置。” 那丫鬟闻言顿时浑身一颤,端木恬不过淡漠的瞥她一眼,然后对那山羊胡说道:“你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热衷于讨好我小叔,还想要将女儿嫁给我小叔。” “呃,这个……不瞒端木姑娘,在下在年前曾去过趟京城,有幸在街上见到了端木公子。”他忽见端木恬眼中厉芒一闪,忙又说道,“端木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将你们在这里的事传扬出去,也不会就此事对任何人提起。” 这人,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眼巴巴的凑上来。 端木恬目光游离,瞥了眼一直很安静的在旁边自顾自打坐的君修染,想起了他当初对爹爹行的那个大礼,还有那一声“王叔”,不禁目光闪烁。 其实她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在京城甚至是在朝堂之上,有着怎样的权势地位,只是从这零碎的片段中能猜出个大概。 王叔?莫非爹爹他竟还是个王爷不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王爷,不然可当不起皇子殿下的大礼以及那一声王叔。 思索着,她又转头看向山羊胡,道:“既然你知道我小叔的身份,就应该明白,他是不可能会娶你的女儿为妻的。” 他一怔,竟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端木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让我这女儿能服侍端木公子,已经是三生有幸。” 这意思是说只求能当个小妾?甚至小妾当不成,当个侍妾当个暖床丫头也成? 端木恬轻皱了皱眉,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她越发的冷峭,连看都不再看这些人,说道:“你这人真奇怪,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却偏要送女儿去当个丫鬟,那虚妄的荣华富贵就那么好,都让你连唯一的女儿的幸福都不顾了?” “呃,端木姑娘……” “你们回去吧,这事你对我说没用,我小叔也不会答应的。与其想着把女儿送出去当个丫鬟小妾,还不如认真的去找个实在的,会一心一意对你女儿的普通人。” 在旁边闭眼打坐的君修染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了她,紫光闪烁,似若有所思。 刘财主有些傻眼,他也算是在商场沉浮拼搏了多年,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还应付不了一个七岁的小丫头。 他们又在院子里磨蹭了会儿,之后才终于有些不甘不愿的离去。 端木恬窝在躺椅上,冷冷的轻哼了一声,“无聊!” 打坐中的君修染,忽然缓缓的绽开了一抹笑容。 (喂,三殿下,专心打坐,当心走火入魔!) 端木宸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回来,神情悠悠一派轻松写意,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之后,摸着下巴说道:“查清楚了,那刘财主名叫刘戚,从祖上开始就是做茶叶生意的,积累了些许的财富,在这庆丰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为人滑溜有点奸诈,但人缘却似乎不错,很多人即便稍微吃点亏也愿意跟他做生意。另外,家中有一妻三妾,四个妻妾却多年没有任何子嗣。” 说到这儿,宸公子忽然“啧啧”了两声,道:“本公子觉得,这人就是人品太差了,才会生不出孩子。” 又是摇头晃脑了一阵,随后说道:“不过后来经多方求医问药,终于在十三年前正房夫人有了身孕,十月后为他生了个女儿,就是那刘念如。他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甚是宠爱,一直养在深闺之中,也养成了其懦弱胆小的性格。其他的,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巴上了本公子呢?难道本公子当真如此的魅力不凡风采迤逦,让那老家伙一见之下就认定了要我当他的女婿?” 端木恬听着他在那里自吹自擂,未了说道:“因为人家在年前曾在京城大街上见到过你,也知道你端木宸公子的大名和身份,现在没想到竟又在这个犄角旮旯里遇到,如此好的机会自不肯错过。” “呃?小恬恬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那刘戚财主在你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带人过来了,对我说起了这件事。” “哎?那后来呢?”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眨眨眼,然后宸公子忽然朝她扑了过来,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无视她徒然转黑的脸色,贴着她的脸用力蹭了蹭,欢喜的说道:“小恬恬,干得好!” “……小叔,你有订亲了吗?” “那些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丰神俊逸的本公子?” “祖母她老人家难道都没有给你安排?” “小恬恬,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祖母,我的母亲,她老人家从来也不干随意为人牵扯红线这种事情。”说到这儿,他忽然放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如当年你爹和你娘,那也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甚至是私定了终身之后,你祖母她才跑去你外祖家把你母亲给要到了咱家。” “哦?小叔,你给我说说我爹和我娘的事呗。” “不说!”他忽然撇开脸,哼唧着说道。 “为什么?” 他于是又哼哼两声,贱笑着说道:“就不告诉你!” “……”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离别(上) 日子总算恢复了平静,也就那刘戚经常的会跑到他们家里来,对每个人都各种谄媚,本来动的那个想要把女儿送给宸公子的心思,倒是在几次碰壁之后打消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许是底子好,也许是年纪小,当然两人都有内力护体才是最重要的。总之不过几天之后,他们就已经能下床在院子里溜达了。 而随着伤势的恢复,他们分别的日子也在一天天接近。 今天已经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半个多月的恢复,伤势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没有错。 端木恬从屋内走了出来,朝坐在院子里的君修染走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忽然飞快的将手中的东西收进了怀里,然后才转身看向她。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最近几天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并没有询问,也没有多想,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将手中捧着一套衣服递到了他面前,说道:“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有什么地方不好的,我也能及时的修改。” 他忽然眼睛一亮,目光直直的落在她手中的那套衣服上面,再挪不开了。 “你做的?”他轻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道:“天气转冷,你总不能再穿单薄的衣衫,正好我们前段时间在庙会上赚了些钱,足够买好几身衣服的布料。我赶着时间先给你的做了起来,你试一下。” 他忙站起来,伸手接过就小心的往身上套。 宸公子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斜睨着他身上的衣服,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新衣服呢,穿着果然是更人模人样了。” 君修染不理他,全当他这是在羡慕嫉妒恨。 端木恬做的这些衣服,跟那些普通的式样都不一样,穿起来更方便,便是最粗陋的布料,穿在身上也特别的好看。 宸公子在旁边看着君修染身上的衣服,轻轻挑起了眉梢,忽然转身就黏糊到了她的身上,撅嘴嘟囔道:“小恬恬,你可不能偏心,只给他做衣服。” “我也要给爹爹和哥哥做衣服。” “我呢?我呢我呢?” “你不是有的穿吗?” 一呆,然后继续撅嘴,眼中水汪汪的一片,就那么楚楚可怜的看着她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也要,我可是你小叔!你怎么能给这个与你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做衣服,却忘记了你小叔我的份呢?” “……” “小,恬,恬……” 如此含情脉脉娇滴滴拖着声音的呼喊,让端木恬刹那间鸡皮疙瘩落了满地,黑着脸扯着嘴角说道:“你一向穿的都是丝绸锦缎,这种粗布衣衫会弄伤了你娇贵的皮肤。” “你小叔我一向皮厚。再说,这可是小恬恬你亲手做的,就算穿上之后犹如刀割,我也绝不脱下啊!” “时间上恐怕赶不及。” “没关系,我可以再多留两天,等到你把衣服做好为止。” “布料不够了。” “我马上去买!” “……” “难道小恬恬你其实是不想给我做衣服?给所有的人都做了,却惟独把我一个人落下?” “……小叔。” “嗯?你答应了?” “你是小孩子吗?” “本公子确实尚未成年!” “……” 尼妹!如此没脸没皮,你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从门外涌进来几个身影,看到院子里的三人之后又齐齐转身朝他们奔了过来,正是王通、虎子和小六三人。 这三个人,似乎不管到哪里,都是在一起的。 “我们听说了!”没等询问,小六就急匆匆的开了口,看着君修染和端木宸说道,“你们要离开了是吗?怎么先前一直也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听到这话还真是一愣,因为他们确实是对谁也没有提起过,不管君修染还是端木宸,似乎都更热衷于就那么安静的悄然离开。 “你们是从哪听说来的?” “刘财主说的。”虎子嗡声说道,“今天我们看到刘财主在套马车,就问他干嘛去呢,他告诉我们说是你们要搭他家的马车回去京城。” 他们三人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庆丰镇上摆摊烧烤,虽然生意再不能跟庙会的那几天相比,但相对于三石村来说,却也收入不菲,就住在镇上王通的家里。 前些天他们回村子来,还抱怨说生意难做,街上已经出现好几家跟他们抢生意的烧烤摊了。 那刘财主也确实滑溜,一见这三个孩子跟端木恬他们走得近,便也对他们特别和善,平时在镇上面多有照应。 “没想到你们家竟然是在京城呢,那可是这天下最好的地方了。”王通双眼发光,转而又嚷嚷了开来,“不过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要回去了竟然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朋友啊?” 朋友? 宸公子有些愕然,他再平易近人,可以跟他们一起下水摸鱼上树摸鸟,但其实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将这么几个乡下小子放在眼里的。 可此刻突然听到他们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忽然便有些感动,觉得这几个土不拉几的小子,比京城里的那群衣冠禽兽,确实是要好玩多了。 君修染也有些怔忪,然后敛了眼睑,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个清浅弧度。 除恬恬之外,再没有人对他说过“朋友”这两个字,还是一副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 端木宸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离别的那个场景而已,所以就想悄悄的离开算了,如果有缘,肯定还能再见面。” “这话说得奇怪,再见面是再见面时候的事,现在你们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是现在的事,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就扯到一块儿去了呢?”王通晃着脑袋不满的说道。 旁边小六和虎子也跟着说道:“听刘财主说,你们这两天就要离开了,具体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啊,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去送你们!” 宸公子转头看向端木恬,笑眯眯的问道:“小恬恬,你还需要多少天?” 端木恬脸一黑,冷冷的说道:“五天。” “这么久?你好慢哦!” “你要一件还是一身?” “一身!”回答得毫不犹豫啊! 端木恬嘴角一抽,然后直接将脑袋撇到了别的方向。 旁边,君修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眼中紫光璀璨,嘴角笑意温柔。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离别(下) 五天后,宸公子终于穿上了小侄女亲手缝制的新衣服,依然是他最中意的绯红色,不过那布料却从丝绸锦缎换成了最普通的粗布。 他一脸欢喜的摸着身上的衣服,那有些粗糙的触感并没有让金贵的他生出半点不满,反而觉得这个式样的衣服,就该是用这种料子才是最好的。 理了理衣摆袖子,宸公子朝端木恬抛了个极其风骚的媚眼,笑盈盈道:“小恬恬,有没有觉得你小叔我越发的风度翩翩了?” 端木恬在旁边帮忙打包行礼,头都没有抬一下。 端木璟也抱了个包裹从房内走出来,轻放在端木宸的面前,说道:“小叔,这是你的东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 “小璟真乖。” “谢小叔夸奖,毕竟小叔你自己不动手,总得有个人帮你整理,不然只怕你又得再多待几天了。” 咦?他的小璟侄儿莫非是在……责怪他? 宸公子眨眨眼,忽然凑了上去,眼珠斜斜的瞥了下旁边的端木恬,伏在端木璟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璟,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小叔能快点回京城去啊?” “怎么会呢?”端木璟面色柔和,轻声说道,“想到又要与小叔分别,侄儿心里不知有多舍不得。” “嗯?那难道是很高兴本公子把姓君的那小子带走了?” 端木璟顿时神色一正,微微的抿紧了嘴角,低头敛眉,无声的微笑。 此时端木峥的房门打开,端木峥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来,三人顿时转头看去,却见端木峥神色木然面无表情,而君修染也是神色平静,紫光闪烁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柔的笑意,第一时间就静静的望向了端木恬。 “走吧。”端木峥淡漠的说了一句,就当先走出了门外。 身后,君修染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裹,悄无声息的,将一个小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端木恬一怔,抬头看向了他。 他看着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本想做个大的,但一直也做不好,到最后只剩下这么点了。” 她不由轻轻一笑,说了声:“谢谢。” 正要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却听到哥哥在旁边喊道:“妹妹,可以走了。” 她随手将那感觉比她的拇指也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塞进了袖子里面,和君修染他们一起出了门。 “我爹爹与你说了什么?”她好奇问道。 刚才爹爹特意叫了他进去房里,不让任何人旁听的不知说什么话去了,让她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难道能告诉她,端木王叔让他此次离开之后就再不许到这里来?还说以后的事情,一切都由她自己来决定,但却不许任何人擅自将她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他答应了,而关于这些也只需他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对她说出来。 至于以后的事情…… 君修染低头走路,很好的隐藏起了眼中流转而过的异样光芒。 他们一路来到了三石村村口的香樟树下,那里早有人在等候,王通他们三个就聚在那儿等着为端木宸和君修染送别,还有那刘戚,亲自随着马车过来接两位,似乎还打算要一路送他们到京城为止。 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在三石村的人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觉得这端木家的弟弟可真是撞了大运了,竟能得到刘财主老爷的如此另眼相看,还正巧遇上了人家也要去京城,可以顺路搭个马车。 而至于事实的情况到底如何,则只有当事的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不过端木大夫的弟弟竟然是从京城来的,这件事也在三石村里引起了一阵小轰动,但也并没有太轰动,只道端木大夫家本就在京城,就是不知道端木大夫怎么好好的京城不待,跑他们这个小山村里来了,谁也没有往某个极高处的方向去想。 毕竟,这里都只是些小老百姓,见识有限,消息又闭塞,想要知道点外面的事,还真不容易。 端木恬她们刚一出现在香樟树下,王通他们三个就率先“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两个不知包了什么的小包裹,分别递到了端木宸和君修染的面前,王通还神神秘秘的拍了拍,说着:“这可是好东西,只有咱这个地方才能吃得到,连京城里也肯定没有。我们特意去找了些来送你们,你们路上饿了可以吃些,也可以当特产带回去京城,算是我们送你们的礼物。” 两人都伸手接了过来,端木宸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最近生意发财了呀,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到京城来,我带你们逛京城去。我家就住在京城盘龙街一号,你们随便在街上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该怎么走。” 他们可不知道盘龙街一号这个地址代表着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只连连点头,对京城那个繁华之地,都是向往的。 君修染也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会住到什么地方去,给不了你们一个具体的地址,不过你们以后若来了京城,只需稍微弄出点响动,我就会知道你们来了,定会去找你们。” “那敢情好,我还真想去看看京城长的什么模样,到时候你们可得负责接待我们。” “这是自然。” 黑寡妇“啪”的一个爆栗子敲在了虎子的脑袋上面,笑骂道:“少说胡话,京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就你这模样,肯定还没走到京城就被人赶回来了!” 京城,那是一个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听说他们这个小村子里竟有两个京城来的客人,确实是一件十分激动人心的事情,很多本与端木家没什么交集的村民们,也纷纷涌到了村口来看,似乎想要看看,京城的人是不是跟他们长得不一样。 这一看,发现还真不一样。 长得可真俊啊,一身的气派不俗啊,哎呦,还有紫色的眼睛呢! 这可真稀罕! 连宸公子都有些扛不住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了,忙拉着君修染就登上了刘财主家的马车。 窗帘掀开,君修染从里面看了出来,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就站在马车旁边的端木恬的身上。 “恬恬。”他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端木恬闻言微笑,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后要更小心些。还有一句话,虽然可能说出来会显得很不敬,但不该相信的人,就不值得信任。” 他一愣,随后绽开了笑容,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轻柔,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还等着与你的再见,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 端木宸的脑袋忽然挤了过来,直冲着她笑,咧着牙说道:“小恬恬,你先前不是还嫌小叔我都没有准备见面礼的吗?关于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觉得送小侄女你这个见面礼最是实在,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红缎包裹的精美盒子,她不禁有点惊讶,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还漠然的说道:“这么迟的见面礼,倒是第一次见。” 君修染伸手将挡在他面前的脑袋推开,然后又看着端木恬说道:“恬恬,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以后,无论是任何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定能为你得到。” 她一愣,如此重的承诺呀。 虽然她并没有真往心里去,也并不在意能得到什么好东西,但听着还是开心的,点了点头,道:“好。” ------题外话------ T^T本来……本来我一直以为是明天V的,结果今天编编通知,延期了。亲们,我对不起你们,再等几天哈~ ☆、第一卷 第一章 回京 京城,这个国家毫无争议的最繁华之地,这里奢华鼎盛,名流遍地,每日每夜都在上演着一幕幕繁荣的景象。 南城门外,正有一小队车马行来,缓缓顺着人流行走,穿过巍峨雄伟的城门,进入了这个繁华之地。 他们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是有人多看了他们一眼也只因为他们的车马简陋。 窗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只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从帘后露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这一路经过的风景,旁边,有细碎的讲话声音。 “刘戚,你知道盘龙街一号怎么走吧?” “这个当然,京城里谁人不知道盘龙街啊?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会把公子安全送回府上的。” “安全?到了这个地方,谁若敢来招惹本公子,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安全呢!” “是是是,倒是在下多虑了。” “行了,废话少说,快赶路!回头,我会跟户部的人去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行个方便。” 刘戚顿时一惊,连忙说道:“在下这么一点小生意,哪里敢劳烦户部的大人们?” “你烦不烦?那些个什么衙门里面的小角色,本公子可不认识。” “……” 看着窗外的君修染忽然眼神一动,看向了前方。 那里很平静,一如他们正在走过的街上,但很快,忽有骚乱起,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狂奔而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冲撞,手中马鞭飞扬,“噼里啪啦”的朝四周人群抽击而去,最里还大喊着:“让开让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赶紧给本殿下让开!” “啪”的一声,他甩着马鞭朝君修染他们所在马车抽了过来,车夫闪躲不及被抽了个正着,顿时从马车上滚落下去,马也受了惊,在原地一阵不安的走动,带动马车也是一歪。 马车内的人顿时也跟着一歪,端木宸没防备差点直接扑到君修染的身上去,还……还亲到了他! 亲、到、了! 他看到君修染刹那皱起了眉头,伸手“唰唰”的用力擦着脸,满脸都是嫌恶之色啊! 宸公子也怒了,伸手一抹嘴,“唰”的跳起来就要朝外面冲出去。 擦!竟敢惊动本公子的车驾,便是皇子殿下也没得话讲! 可他起身刚要冲出去,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身后的君修染一眼,眸色微闪,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今天这账先记着,等日后本公子定找他讨要回来!”又转头对神色惶恐的刘戚说道,“让那车夫赶紧爬起来,避到旁边去。” 君修染不禁有些讶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透过那一线缝隙看向窗外,看到一骑快马从旁边呼啸而过,身后还紧跟着一群随从。 二皇子君修源,今年十三,自小跋扈,乃淑妃所出。 端木宸忽然凑了过来,盯着窗外呼啸而去的那队人,咬牙阴测测的说道:“本公子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不过既然你是跟我回的京城,那么往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太为难人,只管来找本公子便是,刚才的事,你也给我好好记着,本公子跟君修源没完!” 君修染在他靠近的时候就下意识离得他远了些,听到这话,眼中不禁划过一抹异色,随后点了点头,道:“好。” 只是他这个动作是怎么回事? 宸公子脸色瞬间转黑,阴测测的盯上了他,然后倏然远远的坐开,伸手用力擦起了嘴。 次奥!本公子的清白都被毁了! 君修染也在旁边擦脸,直将脸揉擦得红通通一大片。 视线转移,再次看向窗外,紫色的眼眸中有着无尽深色。 他又回来了,回到这个他所有伤痛困苦的起源地,从现在开始,他再不会如三年前那样任由人欺凌,终有一天,他会登上一个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告诉那些说他是妖魔,欺凌他侮辱他排挤他甚至是意图杀害他的人,这就是妖魔的样子。 然后…… 他手指轻动,细细的触摸着身上的衣服,那粗糙的触感却让他的眼里溢出了最温柔的神采。 此刻,他们回到了京城,而在他们身后几千里远的三石村,端木恬正坐着山脚下的那条小溪旁边,看着溪水中偶尔游过的小鱼,秀眉轻蹙,若有所思。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侧头看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她随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个以绯红色绸面包裹的盒子,正是几天前小叔离开前送她的那个所谓见面礼。 她盯着看了会儿,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哥哥,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他的视线也落到了那盒子上面,脸上微微的带着一丝轻柔笑意,道:“银票。” “你怎么知道?难道小叔他也送了你这么一份?” 摇头,道:“没有,小叔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已经不需要见面礼了。” “……”果然是很有宸公子的风格。 她手指在侧边一按,只听“啪”的一声,盒子被打了开来,面临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微微泛黄的纸张,正是那传说中的银票! 这一叠,每一张都是一百两银子的面额,足足一百张,这样的数额若只是待在三石村内,怕是几辈子都吃不完吧。 “哥哥,你怎么猜到的?” “小叔不像是会去精心准备见面礼的人,身上也没有带特别的东西,他又说了最是实用,我就猜测他可能直接送了你银子。再看这盒子才这么点大,若放银子怕是并放不了多少,他既然说了是见面礼,便不可能轻了,那就只能是银票。” 端木恬不由挑眉,这古代的孩子莫非都这么聪明?还是她家哥哥特别聪明了点? 她仔细端详着盒子内的那一叠银票,半饷问道:“咱该怎么花这些钱?总不能藏着不用吧?” “这是给你的,自然由你自己决定。” 她不由撇嘴,对这个回答似乎不满,然后又合上盖子,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木璟的目光从她另一只手上摸着的小物件上扫过,轻轻的闪了那么一下,然后在溪边鹅卵石上躺了下来,仰面望天。 不得不说,虽然才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但他们两个尤其是小叔的离开,竟好像让整个三石村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一卷 第二章 弹指十年 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出现停顿,端木恬他们一家在三石村继续清静的生活着,唯一会来打扰他们平静的就是镇上的那个刘财主。 自从攀上了宸公子后,他就越发的忙了,也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京城跑,生意似乎也越来越红火。但他再忙,总还是会经常跑到三石村来,尤其是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几乎马上就要出现在三石村里。 端木峥虽嫌他烦,但也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每次都安静的听他说京城里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听惯例的禀报一样。 京城里再没有来人,也不知道端木宸回去之后是怎么对他母亲说的,竟真的放任端木峥隐居在这个小山村里面了。 偶尔能从刘财主的口中听到些许宸公子和君修染的事情,关于宸公子的,无非就是他又跟京城里谁家的公子发生了冲突,又揍了谁骂了谁还打到人家的府上去了,如何的嚣张跋扈横行京都。而关于君修染的则相对比较少,但端木恬听着,却每每都会有种心惊的感觉。 听说,他回京城之后先去了端木家,次日由老夫人亲自带他进了宫。 外面有传言,说端木家的宸公子出外游玩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失踪三年的三殿下,便忙护送着他回京,皇上怜他流落在外受了辛苦,对他多有关怀,德妃娘娘乍见亲儿更是惊喜万分,亦是对他关爱有加。 听说,二皇子在御花园骂他是妖魔,恰好被路过的皇上听到,皇上大怒,当场斥责二皇子无兄长的模样,竟如此这般的辱骂自己弟弟,更在皇宫之内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罚其禁足三月,没有圣意不许踏出寝宫大门半步! 听说,德妃娘娘忽染恶病,有流言说三殿下乃妖魔转世,德妃娘娘的病定是被他所克,这流言一直传进了皇宫,传到了皇帝陛下的龙案之上。 次日,他一路从后宫跪着走到议政殿,说他如此怪物,活着也不过是个祸害,请父皇赐死。 帝大怒,当场将那上书的大臣打入大牢,给他定了个妖言惑众的罪名,随后走下龙椅,将因为一路跪行而双膝血肉模糊,已站立不起来的君修染抱回了寝宫,并宣召御医,亲自问药。 端木恬安静的听刘戚喋喋不休着在京城里传扬的各种小道消息,微敛了眼睑。 他也在为着他的目标而努力着呢。 而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过了两年。 这一年,刚过了十二岁生辰的端木璟被父亲打发出去历练游学,那时,端木恬突然就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他们是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个小山村里面平静度日的,而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她也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春光烂漫,鸟语花香,空气清幽,天空高扩,这里是大炎国南方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位于韶州府境内,名为花城。 有人说,这花城便是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还有着一种京城所没有的清灵婉约,就像那水,就像那女子,聘婷婉约,柔情似水。 正逢阳春三月的好时光,花城内有百花盛开,便是行走在街上,闻到的都是香甜的花香味。 花城,果不愧为花城之名,不仅仅只有春天,而是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开,住在花城里的人,就是生活在花的包围之中。 现在是天元二十二年,三月三赏花节,男女老少纷纷涌出家门口,往城南的月湖走去,就是那养在深闺,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能迈的闺中小姐,今天也被特许出门,一时间月湖边上纷纷攘攘,好一片彩霞翩飞,人比花儿还要娇。 这边,几位少年郎聚在一起,一双眼睛溜来转去几乎都要忙不过来,互相追寻着让他们心动的姑娘,品评着哪个姑娘娇哪个姑娘俏。他们眼里哪还有花的存在?满满的全部都是那在花海中穿梭来去,轻喃细语娇笑声声的姑娘! 那边,有姑娘倚在花树旁边盈盈而笑,有姑娘立于月湖旁欣赏着悠悠湖水,也有姑娘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绢儿扇半遮面,轻声说着那边的公子好俊俏。 偶有低低的笑声传出,又娇又软,直挠得少年郎们越发的心痒难耐,眼中已冒出了隐隐的绿光。 就是在这么一派美好的景色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顿时将周围那一片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给吸引了过去。 “阿嚏!” 那是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穿一身青灰色劲装的男子,眉目开阔长得甚是俊朗,即便他此刻正鼻子通红,被严重的破坏了形象,也依然有不少姑娘对他投去了爱慕目光。 眼角扫到他旁边的一个人影,所有人都一怔,顿时那爱慕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间转移,转移到了他身旁那位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身月白锦衣,身材颀长姿态优雅,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着万种风情,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看他的容貌,顿时只觉得一股妖孽之气扑面而来。 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唇瓣粉润竟是比那最美的桃花还要更加的诱人,当真是月为神,玉为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最吸引人的当初他那双眼睛,明亮璀璨中,有紫色沉淀,与尊贵优雅中再蕴含了一抹神秘。 人群中忽有惊呼声响起,“如此风采迤逦,尊贵优雅,更有紫色眼眸,这难道是三殿下?”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其中对君修染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从妖魔转世变成了天降谪仙,同样是一双眼睛,是妖魔还是谪仙,不过就是全凭那一张嘴罢了。 而在这样的转变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和代价,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算不清了。 月湖边上忽然就起了骚动,所有的人都开始朝着那抹月白色涌过去,更有怀春少女激动得满脸通红,全然不顾了所有矜持礼仪以及那什么淑女形象,而是只顾着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拔足狂奔。 三殿下?三殿下竟然出现在花城,还到月湖来了! 该死的你别挡着我。 哎呀呀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亏得你还自以为是花城最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男人吗跑那么快? 你这贱人跑得比谁都快,还敢说我? 让开让开! “阿嚏!”那青灰色劲装的男子只觉得所有的花香全部都在拼命的往他面前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鼻子越发的红了,双眼还泪汪汪的。 他觉得他可怜的鼻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真不该来,甚至为此竟还傻傻的跟那群混账玩意儿大打出手,投毒、暗杀、群攻、陷阱、背后捅刀子……手段都快要用尽了才好不容易将人全部放倒,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从他们面前飘然而过,随主子到了这里。 结果,他才刚进入花城就开始打喷嚏了,起先还只是觉得鼻子有点痒,偶尔才会打个喷嚏,可到了这月湖边上之后,情况就一下子严重了。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啊,他竟从来也不知道他竟然还闻不得花香味,以前又不是没有在花丛中走过,从来也没出事啊! “阿嚏!”他又打了一个,顿时眼泪鼻涕全都忍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了,端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君修染若无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那震天响的喷嚏声,只稍微离得他远了点,目光只专心在月湖边上搜索,施施然问道:“消息可靠吗?恬恬她真在花城?” 他捏捏鼻子揉揉脸,闻言忙说道:“绝对可靠,端木姑娘确实是在三天前到了花城,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想到那个女子,君修染的眼中不禁轻轻的漾起了一丝温柔之意,浑身的气息都瞬间柔和了下去。 那随从看得一愣,暗道端木姑娘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能让主子如此心心念着多年,这次还特意转道来了花城,就是因为半路听说端木姑娘出现在花城,他就连正事也暂且放下不管了。 这些年,他一直跟随在主子身边,眼睁睁看着他如何的冷心绝情笑里藏刀心狠手辣,这世上似乎根本就没有他所在意的人,连德妃娘娘都丝毫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却在每次提到或者是听到端木姑娘的消息时,那浮在眼里的笑意会瞬间直达眼底。 他一直想不明白,主子明明那么思念端木姑娘,也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却为何从来不去那个地方,还不许他们接近打搅,难道那里竟有什么凶神恶煞不成? 什么?去别的地方找她? 那可难了,真不知道端木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整个人那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啊,想要得到她确切的行踪实在是太难,有时候明明查探到她在那里的,转眼间竟然就又不见了。 上次好不容易得到了确切行踪,却正逢主子奉旨前往边关慰问军中将士,主子当时就直接放下手上的事情,悄然离开了队伍去找端木姑娘,可等他们到的时候,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次,肯定能见到了吧?他可是对端木姑娘好奇很久很久了。 还有,见到了端木姑娘之后,他一定要很严肃的质问一声,这么多年,她为什么就不来京城找主子呢?害得主子思念成疾相思成狂。 嗯,这个好,就这么办! 君修染忽然转过头来,轻轻的没什么重量的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心中一凛神色一正,暗暗对自己说道,下人就要有个下人的样,主子的事是你能随便乱管的吗? 而此时,那些如狂蜂浪蝶般蜂拥而来的人也终于到了面前,君修染不禁眉头一皱,他来这里是想来看看恬恬是否会在这里出现,可不想被这些人包围。 ☆、第一卷 第三章 惊鸿一瞥 “公子,你看那边好热闹啊,许多人都往那边跑过去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湖边的花海之中,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那儿举目眺望,并对站在旁边的那个年轻公子说道。 这两人,无论主仆都十分的普通寻常,没有任何丝毫的奇特之处,就像是在街上随便遇到的那个谁,引不起别人想要多看一眼的兴趣。 唯一有那么一点稍微与众不同的,便是那公子的脸似乎要比普通人稍微红了些,但这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他们站在花丛中,看着前方人潮拥挤,就像是某个年代在街上看到了某位国际大明星一般,而且还正巧那在街上行走的全部都是他的狂热粉丝。 透过人群的缝隙能看到那里面似乎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因为有点远,也实在是被太多的人包围,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单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十分的美好。 人群还在推推搡搡,有人在争吵着什么,但因为吵得实在激烈,所有的声音全部都交杂在了一起,就只剩下“嗡嗡”的一片声响了, “公子,你说那是什么人啊?我们过去看看!” 那公子却漠然的转开了视线,显然是没有丝毫的兴趣,面无表情的说道:“人太多了。” 看花多好,凑什么热闹去看人呢?难道那人竟要比花还好看不成? 那小厮不禁有些失望的撅撅嘴,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又说道:“公子,你说那些人都这么巴巴的跑了过去,是去看的什么人啊?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你如果想看的话,就自己去吧。” “那怎么成?我还得伺候公子呢。” “那就在这里站着。” “……” 公子真不解风情,这么好的热闹竟然都没想要去看一眼! 不过他家公子显然是没有要牺牲自己的心情来满足他的好奇心的想法,自顾自的逛起了花海,远处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只余嘈杂一片,哪里还能分辨得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况且他也没那个好奇心去特别分辨啊。 隐约中,忽然有几个字从嘈杂中突然清晰了一瞬,他一愣转过头去再次看向了那推搡的人群。 正要迈步往那边过去,想要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人,却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另一边匆匆跑来,看到那个人,他便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虎子?你跑这么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人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很雄壮魁梧,一脸的憨厚老实相。 他用力喘息了两声,才说道:“恬恬,铺子里出了点事,你快回去看看吧。” 这个作普通公子打扮的人,赫然就是端木恬! 她一听铺子里出了事,顿时就将刚才的那一丝疑惑甩到了九霄云外,那小厮也一惊,全然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忙就转身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人群中,君修染正面对着一大群热情得过了头的人,脸上虚虚浮浮的流露着一抹微笑,眼角的余光忽然透过人群的缝隙瞥到了远处的一抹身影,不由一愣忙转头便看了过去。 那人已转身要离开,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她的脸。 很普通,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更没有那个鲜艳的红色胎记,可他却忽然间心头一震,直觉的以为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忙转身就要追上去,却在这个时候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美艳女子含羞带怯的站在了他面前,盈盈福身道:“小女子付月英见过三殿下,今日能得见殿下,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听闻三殿下文韬武略,智谋无双,小女子忍不住心生向往之,不知是否有幸能得殿下您的指点?” 被她这么一挡,君修染再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出去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端木恬等人的身影,他的眼神顿时刹那间冷了下来。 旁边随从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凛,忙“唰”一下到了那姑娘的面前,伸手将她挡开,而君修染则早已经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君修染此刻的心情绝对是激动的。 就快要十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与小时候相比已然是几乎两个模样,不管是他还是她。 但他就是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恬恬,虽然脸不一样,脸上也没有独属于她的那个红色胎记,但她的神态她走路的姿势甚至只是眼中那一抹清冷的眸色,都是属于他连做梦都在想念着的那个人! 而端木恬此刻却已经登上马车,正在朝与月湖相背的方向飞速奔走。 八年前,在哥哥离家历练游学之后,她也开始了属于她自己的事业,只因为那一刻那个莫名的预感,让她果断的放弃了继续在那个小山村里平静度日的念头。 尽管那是她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凭借着当初小叔留给她的那些银票迅速拓展开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事业。 前世,她虽不是经商的,但商业却是她必须要学习的一门重要课程,并且也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为了某个秘密任务而从事着商业活动,所以现在再做起这个,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世界规则不同而有些不习惯之外,很快就得心应手了。 她当初的起点就不是庆丰镇或者是庆丰镇那附近的小城,而花城! 这个被认为是大炎南方最繁华,同时也离三石村并不十分远的城市。 尽管她早就已经将触角散发了开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花城的生意依然是最重要的。 马车上,她正在询问着虎子商铺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需要他特意跑到月湖来找她回去解决。 虎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憨厚的小子一向待人和善,极少与人红脸,从他现在的这个脸色上来看,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而且不是小事! “是谢家的大夫人!”他拧着眉毛,闷声说道,“她带了人来铺子里吵闹,说用了咱铺子里的胭脂之后脸上就开始冒红疙瘩,害她都不敢随意的出门了。她怀疑我们的胭脂有毒,定要我们赔偿,不然就去官府告发我们!” 花城里最多的就是花,乃是上好的纯天然的制作胭脂水粉香料的原材料,端木恬更是找了几个对这方面有特别研究的人,再根据她所知的药理,相互配合研制出了各类护肤品,深受女子的欢迎,几乎整个大炎的女子都知道冰肌脂粉铺里的胭脂水粉以及各类护肤品是最好的,而这花城里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就是冰肌脂粉铺的总店。 此刻听到虎子说了这么一件事,端木恬面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只道:“那你们可是看出来那谢家大夫人脸上的红疙瘩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一直蒙着脸不让人看,只硬说是我们的胭脂有问题,简直是害她被毁了容,我们也不知道她脸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所谓的红疙瘩又是怎么回事。”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那“小厮”插嘴,此刻的声音听着娇娇软软的,赫然竟是个女孩子。她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说道,“那个女人肯定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姑娘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上次是她侄儿开了个脂粉铺,却尽都是些垃圾货色,上门的客人少得可怜,眼看着就要开不下去,她就是来咱铺子里闹事的。” 竟还有这事? 端木恬也有些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哎?这不过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客人闹事,我轻松就把她给解决了。” “是吗?那今天这事也你来解决吧。” “没问题!” 她笑眯眯的弯起了两只眼睛,全然没有半点被差遣的苦逼,反而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叫跃跃欲试的气息。 虎子摸了摸脑袋,嘟囔两句,“你行不行啊?可别逞强,我觉得那女人很难对付,刁钻泼辣还蛮不讲理。” 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一个小拳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示威般的晃了晃,哼唧道:“那是你自己笨,没本事!” “……”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斗嘴,嘴角莫名的勾了勾。 ------题外话------ 亲亲亲,明天,就在明天,就要真的V了!本来是说18号的,昨天又说改成明天17号了。 嗯,就是明天,就要上架了咩~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也请一定要继续支持哦~O(∩_∩)O~ 闲话就不多说,宝贝我滚去码字了。 ☆、第一卷 第四章 皇上来了 这女孩叫紫鸢,是她八年前刚到花城的时候从街上捡来的,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她被人从一家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里赶了出来,说她手脚不干净,偷了作坊里的东西。 她被赶出来之后去捡了块石头,“砰”的一下就把那作坊的匾额给砸了下来,并对着大门口朝里面破口大骂。 本是打算去那作坊找老板商量些事的端木恬恰巧见到了那一幕,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真不错,原本的计划也当场就被她搁置了下来,将这小姑娘捡回去并另外再找了别的作坊合作生意。 没想到这一捡,倒是捡到了宝。 这小姑娘对各类花卉极其熟悉,更是从懂事开始就在胭脂作坊里做工,也认识许多这方面的人,给端木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后来这花城内的冰肌脂粉铺就直接交给她来打理了,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马车很快就到了脂粉铺门口,还没停下就已经能听到吵嚷声从铺子里传出来,紫鸢当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唰”的一下就冲进了铺子里面。 “哎你小心点!”虎子伸手想拉她,没拉着,不由皱着眉头喊道。 端木恬也站了起来,却在下马车前回头对他说道:“虎子,喜欢人家就要说出来,你这样可是追求不到女孩子的,紫鸢也不小了,都已经十九岁了,你娘最近也催你成家催得越发紧了吧?” 他一愣然后脸迅速的通红。 端木恬不由轻笑一声,转身下了马车,进入到铺子里面。 现在的铺子里面,绝对比外面的大街还要更加热闹,谢家的人正在铺子里大吵大闹,其他的客人们有部分吓跑了,但更多的却都留在那里看热闹。 虽然说今天是三月三赏花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跑去月湖那边赏花的,在花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赏花,有些商铺中还会藏有外面见不到的珍稀品种。 谢家,也算是一方富贵人家,开有酒楼客栈,听说祖上还有人曾入朝为官,至今仍与朝中的某些大官有走动,在这花城内,就连城守大人都会给他们留三分颜色。 此刻就坐在脂粉铺内的谢家大夫人乃是谢家现任家主的正房夫人,似乎并不得夫君的宠,还是个心胸狭窄没什么修养的女人,几乎花城的大街小巷每一家商铺都怕她,有人说,就连她的夫君都是怕她的。 当然事实如何外人也说不清楚,端木恬亦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个,她进了铺子之后不过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在旁边找了凳子坐下。 紫鸢已站在了谢家大夫人的面前,说着:“你说你用了我家的胭脂之后脸上就长了东西?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什么没凭没据?难道我的脸就这么让你们的东西给毁了吗?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把这种会毁人脸的东西卖给客人?”谢大夫人当即就激动的尖声叫了起来,手指直戳紫鸢的鼻尖,涂了大红丹蔻的指甲闪着澄亮的光,在紫鸢的眼前闪啊闪。 紫鸢让了一步,让过她那直戳过来的指甲,说道:“你说你用了我们的胭脂后脸上长了东西,那你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脸上是否真长了东西吧?不然我完全可以说是你在无理取闹,故意破坏我们铺子的声誉和生意!” “什么?你个臭丫头竟还想看我的脸?我的脸被你们的胭脂给毁了,哪里还能出来见人?” “你不愿意让我们看,我就说你的脸根本就没事,什么被毁容长了东西都只是胡说八道,刻意诋毁我家铺子的名声,我完全可以去衙门告你!” “你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啊!” 端木恬在旁边听得微微挑起了眉头,忽然说道:“紫鸢,别浪费时间,我还有事呢。” 那谢家的大夫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了这突然插嘴进来的少年一下,忽然轻哼一声就要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了端木恬的话的紫鸢忽然伸手,一把掀飞了谢大夫人脸上的面纱。 “啊——” 谢大夫人当即就尖叫了起来,其声音高亢而尖锐,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都忍不住耳朵一疼脑袋一晕。 音波攻击啊! 紫鸢被她直刺得趔趄了一下,晃晃脑袋才抬起头来,看到谢大夫人的脸时不由得一呆,她脸上确确实实是长满了红疙瘩,看起来极其渗人。 转眼间,谢大夫人已“唰”的一下夺回了面纱,捂在脸上怨毒的看着紫鸢,尖叫着喊道:“现在你相信了吧?看本夫人有没有胡言乱语诋毁你们,就是用了你们的胭脂之后,本夫人的脸上就长满了这种东西,你说你说,你们要怎么负责?” 紫鸢有些呆了,她本是以为这谢家的大夫人又是来找事的,没想到竟真是脸上长满了东西,这…… 而同样看到了谢家大夫人脸上状况的端木恬在一怔之后猛的站了起来,对紫鸢说道:“紫鸢,离她远点,那是天花!” 铺子内倏然一静,然后所有人全部都“唰”的一下后退,在谢家大夫人的周围形成了一段真空地带。 谢大夫人也是一愣,然后脸色猛变,突然狰狞着朝端木恬冲了过来,喊着:“你这该死的小兔崽子,竟然为了逃脱责任而污蔑本夫人长天花!” 端木恬轻易的就躲了过去,依然是离谢大夫人远远的,转头对刚退去了脸上的红晕走进铺子里的虎子说道:“虎子,马上去请大夫。” 他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怀疑谢家的大夫人这是长了天花,你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虎子的脸色顿时也变了,忙转头看了那狰狞着张牙舞爪的谢大夫人一眼,又关切的从紫鸢身上扫过,然后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铺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沉凝,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都一时间心生惶恐。 这天花,在这个时代可是不治之症! 端木恬又转头对他们说道:“各位也先别离开,大夫很快就会请来,也能请他给大家都去去身上的污气。” 闻言忙点头,谁也没有敢动弹,更不敢接近谢家的大夫人。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一看到大夫人的那张脸也是一惊,忙拿了药垫给她仔细的看诊,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谢大夫人也终于开始慌了。 莫非,真长了天花? 不不,这怎么可能? 另一边,君修染紧追着出来却已经失去了恬恬的身影,又在那附近寻找了一圈,无果,正在往城北的方向一路寻找,目标直指冰肌脂粉铺! 前方街上有大群的百姓聚集,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君修染抬头看到那高高悬挂在上的匾额,脸色微变忙快步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那随从先一步奔了过去,拉着旁边的百姓询问道。他也不由凝神仔细倾听。 那百姓一脸惊惧,摇头说道:“天花,那谢家的大夫人竟然长了天花,还以为是这里的胭脂有毒害她脸上长满了东西,跑来这儿闹事。” 只“天花”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君修染听得脸色一变,连忙就要走入进去。 却有人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急切的说道:“主子,您不能进去!” “让开!” “主子恕罪,属下不能让您进去。主子,来日方长,端木姑娘一定不会有事,下次再见也是一样的。” 天花啊,开玩笑!若是主子不小心沾染上了,他死一万次也不够恕罪的啊! “让开!” 君修染脸色沉凝,冷冷的说道。 而此时,端木恬正被紫鸢避过外面的人急匆匆拉进了内室,并一路走到后门然后将她推了出去,说着:“快走快走,该死的那谢家的大夫人果然是个祸害,长了天花竟然还跑来闹事,我¥,&……” 紫鸢在那儿跳脚,端木恬有些默然的看着她,道:“没那么夸张,再厉害的传染病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传染的。”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快走!真是倒霉透顶,这事儿一出,脂粉铺肯定也要关门一段时间。那大夫人在这里闹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被传染,要真有的话,我们更倒霉。公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你若是也被传染了,叫我怎么跟其他人交代?还有,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儿要忙吗?赶紧去忙吧。”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虎子,却见他憨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恬恬你快走吧,我得留下来,这铺子的事肯定有得要忙。” 见此,端木恬再没有多说什么,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钻进了已等在后门的马车里面。 马车从脂粉铺房门驶过,朝花城外行驶而去,马车内,端木恬盘膝坐着,闭目练功。 突然想起了刚才在月湖边上遇到的情景,想起当时隐约中她似乎有听到“三殿下”这几个字,顿时又睁开了眼睛,对马车外说道:“先去月湖!” “是,公子!” 马车调整了方向,朝月湖行去。 但等她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恢复了平静,有姑娘们在赏花,又少年郎们在看花,刚才那人潮蜂拥的情景已消失不见。 她站在月湖边上看了半饷,没有见到任何她想见的人,便也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就上了马车,离花城远去。 而彼时,君修染正一脚踏入脂粉铺的大门内。 那随从紧紧的跟随在他左右,一进大门就脑袋飞转了先转了一圈,防备任何意图接近主子的人,同时也在搜寻的传说中的端木姑娘的身影。 虎子和紫鸢正从后院走出来,看到那在现在这个时候竟还跑进了他们铺子里的人时不由一愣,虎子忽然就指着他惊呼道:“你是……” 紫色的眼睛太特别,这么多年来,虎子也算是跟随端木恬走了许多地方,再没见过第二个长有紫色眼睛的人,当然他也听说了他们大炎的三皇子殿下,并且还从恬恬的口中得到了确认。 所以此刻看到这个气质不俗风采迤逦的公子,那双紫色的眼睛以及尚且还有点熟悉的轮廓,让虎子很快就认出了他。 那随从当即就斜斜的睨了过去,这大个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拿手指着主子,他是该砍了他的手呢还是砍了他的手还是砍了他的手? 君修染却已迈步走了到了虎子面前,视线迅速的在他身后周围扫视了一圈,不由眉头轻皱。 怎么不见恬恬的身影? “虎子,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十年过去,虎子的外貌倒是真没有太多的改变,不过就是高了些也更壮了些,所以君修染很快就认出了他来。 “认得认得,你是修……”他下意识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但又忽然顿住,后退半步朝他躬身行了个礼,道,“草民拜见三殿下!不知三殿下您来这儿是有什么要紧事?” 君修染看了他一眼,眸色中划过一点异样的神采,然后问道:“恬恬呢?她现在在哪里?” “呃?恬恬刚离开。” “离开?” “是啊,就刚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这城里出现了天花,还是在咱铺子里的,接下去可能还会有点麻烦,恬恬还有事要忙,我们就先让她离开了。” 君修染忽有些怔忪,刚离开?他们……又错过了? 那随从忽然小心的往后挪了挪脚步,眼珠子乱转啊转。 哎哎?端木姑娘刚离开?是不是如果刚才不是他拦着主子的话,主子说不定能正好见着端木姑娘? 这么说……这么说…… 君修染忽然转头,很轻很轻的看了他一眼。 刹那间,寒毛直竖,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连被花香味刺激得忍不住想要打的喷嚏,也被他强行忍了回去。 不过刚离开的话,是不是还追得上? 君修染又看向虎子,问道:“她是往哪边离开的?” “这里就离北城门最近。” 话音刚落,虎子就觉得眼前一闪,人已经没了踪影。他一愣,然后摸了摸脑袋似有不解。 旁边,紫鸢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此刻也终于伸出手来戳了戳他,一脸好奇的问道:“咋回事咋回事?这位公子是三殿下?他怎么会来找公子的?而且看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是跟公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啊。”虎子愣头愣脑的说道,“就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天。” 紫鸢撇嘴侧目,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不过公子小时候竟然跟三殿下一起玩儿过?她顿时又开始两眼闪闪发亮,连此刻铺子里的问题也暂且被抛到了脑后,拉着虎子就问道:“你不是跟公子从小就一个村的吗?那这么说你小时候也见过三殿下?快跟我说说,三殿下小时候都是怎么样的啊?” 虎子:“……” 而君修染离开之后再不想在花城内停留一刻,当即骑了马往北城门追出去,却不知道端木恬因为有些介意先前在月湖边上听到的那几个字,而转去了城南,随后也是从南城门离开的花城。 三天后,依然是在韶州府,不过现在是在韶州主城内,大街上,有一青灰色劲装男子耷拉着脑袋亦步亦影的跟随在一身穿月白锦袍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的俊美公子身边,眼珠子转溜着左看看右瞥瞥,嘴角轻扁着满满的全都是楚楚可怜。 他真倒霉,真的! 此次就不该跟随主子前来,还害得主子又错过了与端木姑娘的相逢,尽管马上就一路追了上去,但却再没有能遇着。 看看吧,主子这一路来的低气压啊,他那越发温柔的可亲的笑容啊,昨晚上路经山林的时候,还把他独自一个人扔进了狼窟里面啊! 哎呦屁股好疼!昨晚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狼病。 “是这里吗?” 君修染忽然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脚步,青衣随从听到问话忙抬头,看着头顶那大大的匾额,点头恨恨的说道:“是这里没有错,那跟咱们抢生意的混账,就住在这里!主子,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进去。” 哎?就这么大方的进去了?不用计划一下?不用来个暗杀放毒下药陷阱背后捅刀子之类的?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君修染已经直接迈步,踏入了这酒楼之内。 密室幽暗,但布置得却很雅致,君修染站在松香木书架前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上面的书册,青衣随从安静的站在旁边,眼珠却乱溜,神色中已有几分不耐。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身姿风雅俊美不凡,尤其是他那微微弯起的眉角,让他整个人都瞬间温润,嘴角轻含笑,却又与君修染的笑容不同。 君修染的笑,笑得越温柔便越觉得冷峭,他的笑,则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清风。 而他此刻身上所穿的,竟赫然也是一身月白的锦袍,就连样式甚至所用的针脚都与君修染身上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温润笑脸顿时就微凝了几分,而这个时候君修染也已转过身来,侧目看着他说道:“果然是你,端木璟。” 此人正是端木璟,他脸色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看着君修染说道:“不知三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君修染到了这个时候,才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理了理衣袖,低头轻声说道:“本王果然没看错,这件袍子确实是出自恬恬的手。” 端木璟嘴角一扯,道:“你那件不过是试验品,因为有了几分瑕疵,妹妹她才又重新做了一件,而原本的那件则被放到铺子里去做了展品,倒是不知道三殿下竟愿花万两白银来买这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袍子。” “哦?这么说来,这还是恬恬做的第一件?” “……”他什么理解能力? 一见面就这么斗了一场,君修染其实也有点想不明白端木璟为什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若只是因为小时候他害得恬恬多次受伤,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他抬头看向他,说道:“话我也不多说,你该知道我专程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殿下的心思岂是别人能猜测到的?在下能承蒙殿下亲自前来,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就算了,你与我抢生意什么的,本王也不是很在意,可你不能给我使绊子。” “殿下这话说得奇怪,在下不过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里能有资格给您使绊子?” “小本生意?”君修染忽而轻笑了一声,摸着嘴角轻声说道,“本王对你的那些小本生意更没有兴趣,只关心你的月满楼。” 端木璟的眼中刹那间有精光闪过,挑眉看着他,但之后并没有故作无辜,“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竟连这事都能被你查探到,还找到了这里来。” “找你可比找恬恬容易多了。” 这个回答竟似乎让端木璟很愉悦,勾起的嘴角很轻柔,说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君修染轻笑一声,勾唇说道:“你这般防着本王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防一辈子不成?再说,恬恬总是不可能会永远待在家里的。她已经十七岁了,早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多谢三殿下对家妹如此关心,不过她便是嫁人,也不会嫁给你。” “你觉得本王会让她嫁给别人?” “君修染,你也不过就是在十年前与恬恬相处了短短二十来天,当时大家都还只是小孩,又懂得了多少事?你这样意图纠缠我妹妹,是什么意思?” 端木璟的脸色有些难看,连殿下也不喊了。 君修染也不禁微敛了笑容,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和理由?” 端木璟的眉头倏然一紧,盯着他说道:“与你牵扯到一起便等于是与麻烦为伴。” “我定会将麻烦全部扫清,不让恬恬受到影响。再说,我总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放任恬恬嫁给了别人。” “你……” 君修染忽的又浮现了笑容,看着他说道:“还是说,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你自己本身,其实也是个麻烦。虽然你随王叔远离京城多年,但别忘了,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背负了钦赐封号,端木王府的璟世子。你以为隐居山林,不入京城就真能远离那里的是是非非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方连岳犯境,将我大炎边军打得节节败退,已被连下三城,朝中上下无一名武将能敌。就在四天前,父皇微服出宫离开京城南下,前往三石村找王叔,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三日里能到达。” 端木璟的瞳孔猛然紧缩,然后又缓缓的放开,神色沉凝默然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真以为只需防着我,就能不被重新拉回到京城那个是非之地?能一直过着逍遥江湖的好日子?” 不过听到这话,端木璟却竟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从没这样想过。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踏入到京城里面,端木家的子孙不是如此轻易就能离开那个地方的。我只是……” 君修染挑眉,等着他“只是”后面的话。 顿了下,端木璟才又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就是看不得妹妹与你亲近。” “……” 端木璟已经又恢复到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轻含着笑意,笑看着他说道:“在十年前,你看恬恬的眼神就跟看别人不一样,本公子又不笨,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不过我就是觉得你看着就让人讨厌,自你出现之后,恬恬就一直受伤,到你离开的时候身体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怎么可能让她再与你走近?你还想娶她?你以为我会同意?” 君修染不禁微眯了眯眼,轻笑着说道:“何需你同意?” “你别忘了,我是恬恬的亲哥哥。虽然我家恬恬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即便是我这个兄长也不能决定她要嫁给谁,但她多少还是会听取我的意见。不然的话,你以为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直见不到恬恬,甚至她偶尔去了京城也没有去找你?就算是她的行踪再飘忽不定,在错过之后总还是应该会有被你遇见的机会。” 君修染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盯着端木璟的目光也一点点的泛出了冷芒。 这个……魂淡!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的让自己平息下了体内因这句话而忽然间翻涌的暗潮。 “真不愧是端木家出来的,不过短短八年的时间,竟能独身创出如此势力。”能查探到他的动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尽管端木璟身为恬恬的哥哥这个身份定然给他提供了许多方便。 “多谢夸奖。三殿下也不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当初的一无所有登上了当前的这般高度,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仍然认为你是妖魔转世?” 这人忒不厚道,笑盈盈的直往人家的痛处戳。 不过三殿下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反而笑着说道:“本王现在觉得,其实当个妖魔也挺好,怕就怕不人不妖。” “殿下是在说你自己现在已经是人妖了吗?” “不敢窃取你的名号。” “不必客气。” “不客气。” 两人很是一阵客气推让,不知道的人还当以为他们是在互相推让着什么好东西呢。 半饷,君修染忽然说道:“我不管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又是否对我有诸多不满,你若还是要来跟我抢生意,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只希望,你不再给我使绊子。” 轻含笑意,笑得云淡风轻,说道:“三殿下都屈尊降贵的亲自过来了,我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答应,也未免太不给你面子。” 君修染挑眉,答应得这么轻易? “现在就有个消息相信三殿下你一定会很有兴趣,不知你愿出多少价格来购买?” 半个时辰后,君修染离开密室,端木璟依然是浅笑着站在那里,一直到有人从身后的另一扇暗门里走出来,轻声说着:“公子,您先前不是还极讨厌三殿下的吗?怎么现在又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了他?” 沉默了片刻,端木璟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没什么,不过就是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公子?” 端木璟再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也出了密室。 他虽觉得君修染这个人讨厌,可总也不可能会真的去跟他对着干,那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让恬恬左右为难。他可从没有忽视过,妹妹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东西。 况且,当初既然是小叔带着君修染回的京城,那么某些事情就几乎已经在无形中列好了队,回京城这件事看来是必然会发生的了,而他对君修染的讨厌也仅仅只是因为他害得妹妹受伤,不喜欢看到他与恬恬亲近,其他的,并无仇怨,甚至还颇为欣赏。 这个人,若没有那许多的麻烦缠身,他或许也并不会那么反感他与妹妹走近。 “公子,我们去哪?” “你不必跟着,我要回去一趟!” “是!” 韶州城东城门上方的城墙上,君修染站在那里看着端木璟策马出了城,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视线上移,那个方向,正是三石村所在的方向。 “主子,这么说来,端木王爷他们是要回京城了?” “那就要看父皇能否说动端木王叔了。” “呃?皇上亲自去请,他难道还会不回京不成?” 君修染没回答,只是嘴角一抹不置可否的笑。 青衣随从顿时咋舌,暗道这端木王爷好大的架子,真想跑去一瞻风采。 “主子,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花城。” “呃,又去花城?” 殿下嘴角轻勾,很温柔的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有点点寒芒倏然划过。 他顿时就闭了嘴,只是伸手捏捏鼻子,一脸哀怨。 又要,去花城啊! 花城其实离韶州城并不远,先前君修染之所以三天后才来这里,是因为他花了大把的时间去追恬恬,虽然到最后也没有追到。 第二天中午,他就已经又回到了花城,刚一进去,青衣随从就开始捏起了鼻子,但总还是会忍不住的打喷嚏,三殿下全部无视之,谁让这小子竟敢连主子的路也敢阻拦,害他又错过了与恬恬的相遇,没有将他碎尸万段就已经是看在他跟随他多年的份上了。 走过冰肌脂粉铺的时候,他看到那里挤满了人,不停的吵嚷声从那里面传出,他一愣,下意识的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四天前经过这里的时候听说这里出现了个天花病人,怎么四天后再次经过这里,这里还是这么热闹?莫非又有天花病人出现了?” 青衣随从一心想要将功赎罪,忙蹦跶了上去打听情况。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听到他这话不住的摇头叹气,说道:“听说是官府从这铺子里的胭脂水粉中查出了有毒,怀疑谢家大夫人就是用了他们铺子里的东西才会脸上长疮,要封了铺子呢。” “什么?”他顿时大惊,忙下意识转头去看了主子一眼,见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又转头拉着那百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谢家的大夫人是长了天花吗?怎么还会跟胭脂水粉有关系?” “这我哪知道?说是谢家又请了大夫去看,检查出那其实并不是天花,而是被人在胭脂水粉中下了毒。这不,官府都被惊动了,要封了这铺子呢。” 旁边又有百姓凑过来,小声说道:“要我说,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人家好好的做生意,往自家的东西里面放毒做什么?这不是闲着没事干专程来找事儿吗?再说,他家的东西向来都是很好的,老板还厚道,要价也不贵,我家媳妇就最喜欢用他家的东西,一直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就是这么说的,我家婆娘也就喜欢用这家的胭脂,连小时候摔伤留下的疤痕都变得浅淡了,这次我出来,她还特意叫我给她买一盒面膏回去。结果一来就看到官府的人来封铺子。” 又有人凑了过来,轻声说道。 此时,前方人群忽然有人大声喊了起来:“不好,紫鸢姑娘跟官府的人打起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人群顿时“呼啦啦”的往前涌了过去,就看到在花城里有着很高人气不管男女都喜欢的那个紫鸢姑娘,正撩起裙摆“唰”一下塞进腰带里面,然后又撩撩袖子便要朝对面的衙役冲过去。 铺子里的伙计顿时“呼啦啦”的冲了上去,将她给拉了回来,不停说着:“姑娘别激动,与他们起了冲突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不如先将此事禀告给公子,由他来解决吧。” “滚开,这么点小事都要麻烦公子,公子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都给我放手!今天我要让这群王八羔子封了咱的铺子,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不就是拿了谢家的好处吗?我呸!什么狗屁青天大老爷,不过就是个贪婪奸诈,脑满肠肥的狗官,姑奶奶我咒他生天花到死!” 她骂得痛快,虎子却在旁边愁得直挠头。 这丫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鲁莽?现在岂能跟官府中人起冲突? “噗”的一声,那青衣侍卫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得这姑娘真是有趣,不愧是能在端木姑娘手底下干活的。 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看到主子转身就离开了,忙转身跟了上去,不解的问道:“主子,这事儿咱不管吗?” 这可是端木姑娘的铺子,主子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就将被封而无动于衷? 他抬头看了看天,嗯,没有要下红雨的征兆啊。 君修染凉凉的瞥了他一眼,道:“去衙门。” 哦,原来如此! 而此刻在远处的某个城内,端木恬抬头看了看天空,对身边的人说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们不必再跟着我,给我找匹马,我要回去一趟。” “公子你要回去?那还是让人驾马车送您回去吧,从这里过去可是有好些路程。” “不必,我骑马就行。” “那好吧,我现在就去牵马。” 两天后,她骑马回到了三石村,三石村依然是原来的那个三石村,与十年前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是那巨大茂盛的香樟树,依然是那零落的小屋小院子,也依然是那些人,不过就是比十年前苍老了些或者是长大了些,少了几个但又多了几个。 她才刚进了村口,走过那香樟树下,从旁边的小货铺里就快步走出了一个中年妇人,冲着她就笑道:“恬恬回来了?我家虎子这次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此人正是黑寡妇,与十年前相比,她脸上多了好些皱纹,头上也出现了几丝雪色,但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端木恬翻身下马,说道:“虎子还有事忙。” “呦,这整天的都在忙些啥呀?快有大半年没回来了。” “我让虎子留在花城追求女孩子呢。” 这话一出,她就顿时眼睛发亮,满脸激动的说道:“这小子可算是开窍了啊,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哎呦呦,我是不是该去花城拜访下那姑娘家里啊?” 端木恬顿时就有些囧了,愣了愣神,才说道:“那姑娘阿婶你也见过的,就是紫鸢。” “是紫鸢姑娘?”她顿时惊喜,连连说道,“那可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又能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上我家虎子。” “所以我让虎子留在花城,喜欢人家却什么都不说,可不行。” “对对对,是该多多相处,相处久了,说不定紫鸢姑娘真能成我家儿媳妇了呢。要不,我也去花城帮忙?” “阿婶你自己决定便好,我先回家去了。” “好,快去吧,你也好久没回来了,你爹爹肯定想你,你哥哥也刚回家了。” “我哥哥也回来了?” 她顿时眼睛微亮,告辞一声就往村子里走去。 很快就到了家门口,还是那个简陋的院子,最最普通的装饰,十年过去,看起来还有些破旧了,而她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里遛弯的那匹红马。 她嘴角已在不知不觉中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牵着马就走进了院子里。 屋内的人听到响动走了出来,看到她似有些惊讶,轻声问着:“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暂时忙完了,我就想回来看爹爹,哥哥你怎么也回来了?” 端木峥也出现在门口,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淡漠的说道:“进来吧。” 端木璟走过来牵走了她的马,在旁边那小树上拴好,然后拉着她进了屋里,轻声说道:“我刚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急忙赶了回来,刚与爹说了。” “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离京南下,可能会到三石村来找爹。” “什么?”她顿时一惊,蹙眉说道,“这些年不都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吗?怎么突然就亲自离京来找爹爹了?” “北方连岳犯境,朝中无人能敌。” “找爹爹回去给他打仗?”端木恬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脸色瞬间转冷,极干脆利落的说道,“不去!” 正转身走回屋里的端木峥忽然脚步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到桌边坐下。 十年过去,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依然是那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模样,不过最近几年他没有再如以前那样子喝酒了,但发呆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这个改变,似乎是从十年前端木宸出现在这里之后慢慢开始的。 他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对走进屋里来的女儿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赶了一路回来,先喝杯水吧。” 端木恬伸手抓起,仰去脖子就直接一饮而尽,然后看着他说道:“爹爹,你有什么打算吗?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去另外找个更隐秘的地方吧。” 想到那皇帝是来找爹爹回去给他打仗的,端木恬便瞬间对那个人没有好感了。 打仗?这古代的打仗可是直接耍着武器冲进战场里去的,再是神功盖世的人一旦陷入到了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恐怕也是被碎尸万段的下场,她怎么能让爹爹去做这种事情? 端木峥并没有对这个话题做出回应,反而问道:“这次有快半年没回来了,在外面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端木恬一怔,爹爹从来也不过问她和哥哥在外面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秀眉轻蹙,但还是回答道:“没有什么困难的,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他点点头,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端木恬都不禁有些傻眼,爹爹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其实是想要回去京城的?还是……不得不回去? 想到那第二个可能,她不禁微眯起眼睛,一丝冷冽从眼中迅速划过,然后冷冷的轻哼了一声。 端木璟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柔声说道:“妹妹,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一起出去走走?” 回神,转头看他,有些不满的撇一下嘴角,但还是点了头。 她其实是真的很喜欢三石村,这个宁静的小山村,让她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安宁,即便是现在,每次回来都有种连心情都会特别好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除外。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一天,就被几个不速之客给无礼的搅乱了。 回来的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端木恬就端了躺椅到院子里放好,转身躺在那上面晒太阳,旁边,爹爹和哥哥在下棋。 如此静谧安宁温馨的时刻,在接近正午时分,被一阵叫喊声破坏。 “恬恬,你家来客人了!” 来的是黑寡妇,不过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威严男子,一个面白无须透着一股子阴柔之气眉眼间还有几分风流荡漾的人妖男,还有两个执剑而立目光凛凛的黑衣侍卫。 端木恬当即就“唰”的一下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了那个威严男子,此刻那两个黑衣侍卫的其中一人正在对黑寡妇说着:“多谢这位大婶带路。” “哎哎,这只是小事,不用这么客气。”黑寡妇挥手说着,又转头来对院子里说道,“恬恬,家里可有缺什么?阿婶马上去给你拿来。” “不缺,我刚带回来一些上好的茶叶,足够招待几位客人了,谢谢阿婶给我家客人带路。”端木恬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黑寡妇说道。 她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就回去了。 等到她走远,端木恬才又转头看向那威严男子,道,“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请进吧。” 此刻在家里,端木恬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伪装,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将她脸上的鲜红胎记展示在人前,那男人看到她脸上的这个胎记,眼中迅速划过一丝惊讶,然后点点头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端木峥和端木璟都已停止继续下棋,站了起来,看到这个男人进来,端木峥伸手作揖,微微躬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这果然就是那狗屁皇帝! 跟在后面进来的端木恬眉梢轻扬,却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是端木璟。 他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两下,然后便要拉她下跪行礼。 不过今天的手真多,她还没跪下呢,那皇帝就也伸出了手来,阻止了他们兄妹两的行礼,说道:“朕也是微服出宫,不必行此大礼。” 他的声音倒是很温和,不似他的外表那么威严。他将他们两个扶起来之后就又看向了端木峥,眼中有震惊有不敢置信还有痛惜交缠着闪过,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说道:“阿峥,你怎么变得如此模样?” 此时,那随皇帝一起来的另外三人也弯腰躬身,道:“拜见王爷,世子,郡主!” 端木恬当即秀眉一蹙,端木峥也淡淡的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皇帝,漠然道:“恬恬何时有了郡主的封号?” “朕现在封的!还是你认为,你与宁清的女儿当不得郡主?” 端木峥一下子就沉默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他手臂的手更用力,沉声道:“你现在就随我回京去!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宁清若还活着,见到你这般模样,怕是都要不认你了!” 亡妻就是端木峥心底最深的忌讳,上次端木宸不过稍微提起了一下他就忽然冷冽,此刻面前的这个是皇帝,他虽有所顾忌,但也猛的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清儿若还活着,我便不会在这里!” 皇帝顿时眉头一皱,“阿峥!” 端木峥后退了一步,漠然说道:“我知道皇上前来是为了什么事,但恐怕要让皇上您失望了。我早已远离京城,就算真要帮您也是有心而无力。” “放屁!”皇帝陛下忽然暴怒,直接就爆了粗口,伸手指着端木峥就怒道,“亏你还是端木家的子孙,你却就这么直接抛下了身后的家族,抛下朝中的大事,更抛下那些忠心追随你即便是过了十七年还依然在等着你回去的千万将士?端木峥,朕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得跟我回去,若不然,朕跟你没完!” 端木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威严不再,只剩下满身燃烧着的怒焰的皇帝,双目无神表情木然,然后,轻轻的撇开了脸。 这一刻,端木恬似乎看到这皇帝陛下的头顶轰然冒出了一阵青烟,手指着她家爹爹,怒目圆睁已到了濒临崩溃抓狂的边缘。 然后他忽然深吸一口气,狂躁的左右踱了几个来回,身后的那三人小心的看着他,噤若寒蝉。 他左右踱了几步,又忽然在端木峥面前站定,怒气瞬间收敛,只余冷笑,道:“行,朕明白了,你就是不肯跟我回京是吧?宁清就这么白死了是吧?” 端木峥猛的转过头去,冷冷的盯上了他。 君皇帝却视若无睹,继续冷笑着说道:“你就继续留在这里吧,过你的隐居生活,如你所愿的在这里了此残生,不必去管那害死了宁清的人是如何的富贵荣华,和那享用不尽的香车美人!” “连启明没死?” “死?端木峥,你当真是在这个犄角旮旯待傻了吧?竟连堂堂连岳国的摄政王都不知道了?他活得不知道有多好,在连岳国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就连那小皇帝也是在他的掌控中,任他揉捏!”君皇帝忽然一顿,喃喃道,“当年,他似乎曾被人刺杀,甚至连气息都已经没了,但没想到他命硬竟又给活了过来。那件事,莫非是你干的?” 这个问题好像已经不需要回答了,他眼看着端木峥浑身的气息一收,然后轰然喧炸了开来。 端木恬站在旁边,看到这儿不由转头与哥哥对视了一眼,随后低头敛神,轻蹙起了眉头,心里却在默默的念叨着一个名字:连启明? ☆、第一卷 第五章 回京 这些年来,端木峥一直隐居在三石村这个地方,是真的不问世事,外面发生了什么有着怎样的变化全部都不是他想关心的事情,闭了眼睛和耳朵,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却没想到十七年后,乍然听闻那害死了他妻子的仇人竟还没死,反而活得比十七年前还要更加的好,他心中的激荡可想而知。 那一刻,从他心底轰然爆发出的气息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君皇帝也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那双木然死寂了十七年的眼睛,再一次亮起了光芒,比十七年前还要更亮更冷更加的杀气毕现。 他真该死,竟一直都不知道连启明那个混蛋还活着,让他白白的多活了十七年! 而端木恬兄妹虽然是知道连岳国的摄政王确实是连启明,但无缘无故的,他们跟爹爹说起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对外面的任何事都不关心。 他们也实在是不知道当年害死他们母亲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人,就是端木璟,他虽隐约还对那时候的事有点印象,但毕竟当时还太小,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又如何会知道这件事? 村后山上,这是一座叫风岭的山岗,山岗顶上有一座孤坟,端木峥此刻就静静的坐在坟前。 这是他妻子的坟,却只是衣冠冢而已,当年他抱了两个孩子离开,再折身返回去找她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她的尸首,只在地上找到了一支珠钗和染血的衣角,他便将那些都收集了起来,埋葬于此。 多年前,他曾寻找过,还只身跑去了连岳国都城,明察暗访,却没有任何结果,到后来,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灰意冷不找了,只带了两个孩子来到这个三石村,从此隐居了下来。 他一直都以为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然后他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她了。 却没想到,连启明竟然还没死! 他伸手,一点点仔细的抚过那简陋的墓碑,眼中渐渐的泛出了一丝温柔之色,喃喃说着:“清儿,怕是还要让你再多等些日子了。” 在他的身后,端木恬站在树木之间,听到从风里传来的这句话,倏然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冷冷的看了身旁的君皇帝一眼。 君皇帝倒是并不生气,此刻的他也不似刚见面时的那么威严,反而面带着一份亲和笑意,也看向了她,道:“丫头,你似乎对朕很不满?” “不敢,您可是皇上,谁敢对您不满啊?” 君皇帝一愣,忽有些神情恍惚,目光从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上轻轻扫过,轻笑着说道:“你与你母亲,可真像。” “我母亲?”突然提起这个,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怔愣,看着他问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母亲是我大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皆难不住她,不知是我大炎多少儿郎的梦中情人,当年与你父亲的结合,亦是羡煞了旁人,既羡你父亲也羡你母亲。” 不过寥寥几句话,却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端木恬也不禁微讶,眼前已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当年闪电映照出的那张虽苍白到几乎透明却依然极美好的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轻柔的笑意。 “那么好,我怕是比不上她的。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我都不会,便是单单那容貌,我就相差了不知几千万里。” 君皇帝的视线又从她左边脸颊的红色胎记上扫过,眼中一抹深色。 宁清,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旁边一直在安静听着看着的端木璟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眼中也不由得出现了一抹沉凝,转头看向妹妹的脸,若有所思。 皇上已经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坐在坟前的端木峥的背影,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似乎还想要在这里多坐会儿,我们就别打搅他。” 一说到这个,端木恬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皇帝见状不禁莞尔,忽然伸手甚是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丫头,你要明白,身上背负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避得掉的,就算现在朕不来找你爹,他总有一天也是定然要回去京城。” 端木恬无言,只皱眉让开了他的手,眉宇间一点嫌恶。 君皇帝忽然一乐,没想到他堂堂大炎国君,九五之尊,多少人想要亲近他或者是被他亲近而不得,现在却竟然被个小丫头给嫌弃了。 他轻笑一声收回了手,转身就朝他们来时的路上走了回去,远远站在旁边的那个白面人妖和两名黑衣侍卫忙跟了上去,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又看了坐于坟前的父亲一眼,然后也转身下了山。 前方,君皇帝又停下了脚步,正在转身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问道:“那就是紫霞山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高耸入云,伫立在群山环绕之中的紫霞山,端木恬点了点头,说道:“是,那就是紫霞山,君修染就是被捆缚在那上面三年之久。” 皇上转过了头来看着她,那个眼神有点惊讶还有点若有所思,然后忽然莫名的好像心情很愉悦,笑着转身往山下走去。 端木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只道帝王的心思果然是古里古怪阴晴不定,她还是不要去过多的猜测比较好。 端木峥是一直到了接近午夜时分才从山上下来,但他还没进家门就已看到家里的油灯还点亮着,也看到了堂屋里有不少的人坐着。 似乎是在等他。 他顿了下,然后迈步踏入了进去。 “阿峥,你打算什么时候随朕回京?” 端木峥却转头看向了他的那双儿女,说道:“你们若不喜欢回去,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君皇帝顿时嘴角一抽,但端木恬在听到这话之后竟当即摇头说道:“爹爹若回去,那么我也回去!” 她喜欢这个小山村,喜欢这里的生活,但她更知道,有爹爹和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才是她应该也必须要去的地方。 端木峥一怔,又转头看向儿子,但却只见他轻轻的微笑,神色中满是笃定。 皇上在旁边满意的笑了起来,又问道:“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回去了,那不如就尽快动身吧,边关形势紧张,怕是耽误不得。” 端木恬当即便凉凉的瞥了这别有用心的皇帝一眼,轻哼一声。 第二天天没亮,他们就简单的收拾了东西离开三石村,那时,三石村内还一片安静,大家都还在床上做着美梦,谁也没有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奔出了村子,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的几声狗叫,似乎在向他们告别。 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骑马在最前面开路,后面,是君皇帝和端木峥,再后面,则是那白面人妖和两名侍卫,一行七人直朝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然,那人妖并不是真的人妖,但又确实也算是人妖,因为他是个太监! 这太监能跟随皇帝出宫来,那在宫里肯定是地位不一般,而且看他走路骑马的姿势,就能看出此人身怀内力,功夫还很不错。 不过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奇葩!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算安分,不过很快在他摸清楚了他们几人的性子,发现璟世子虽然看似温柔好说话,但除了郡主外,与谁都保持着距离,其实一点都不好亲近,他还发现,郡主虽清清冷冷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凉爽不敢靠近,但其实心眼挺好,只要别惹恼了她,她一般不会与人斤斤计较。 然后他就这么凑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个人也算是某方面的人才,看着他的那个风骚模样,让端木恬都忍不住的想要拉他到伶馆去卖笑了,肯定能客似云来,撞得钵满盈盆。 此时正在林间休息,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面小铜镜,坐在树下揽镜自照,那动作妩媚,那眼波荡漾,伸手摸摸脸再理理头发,然后又伸手进怀里摸出了一盒胭脂,轻轻的在脸上抹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端木恬走到了旁边的溪流旁,伸手捧起了一捧清水喝着,他顿时一惊,“唰”的收起胭脂和铜镜,并飞快的飘到了她身旁,一脸紧张的说道:“哎呦我的郡主哎,您怎么能喝生水呢?若是万一喝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您要渴了,奴才马上就给您烧!” 说着,还伸手将她从溪边拉开了。 端木恬顿时嘴角一抽,说道:“我哪敢喝你煮的水?肯定是一股浓浓的胭脂味,喝了不闹肚子才怪。” 他眨眨眼,娇笑着说道:“郡主放心,奴才可不敢让胭脂掉进了郡主要喝的水里面。哎,没办法,人老了,就不得不靠这些东西来保持青春貌美,想当初还年轻的时候,奴才的皮肤是多么的水嫩润滑啊!” “你现在也很青春貌美,出去街上溜一圈,保证就勾引七八十来个公子排队向你献殷勤,不必借助于这种外物。” 他笑得越发明媚了,捧着脸说道:“郡主就会逗奴才开心,不过有句话奴才可要提醒郡主您,咱女人啊,不管年轻还是年老,都要注意保养,如此才能让青春永驻。” 咱!女人!?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直觉的认为若再与他说下去,她就要跟他变成同类了。 眼角一瞥,瞥到了他抓在手里的那盒胭脂,眉梢微扬。 他也发现了她的眼神,忙献宝似的将那胭脂捧了上来,说道:“郡主要不试试看?奴才的这个可是冰肌胭脂铺里卖得最好的,价值三百两银子还是奴才半夜爬起来跑出宫去排队到天亮才买到的,京城里的小姐们都喜欢用这个,那效果可好了!晚上抹一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感觉皮肤滑滑的,白天抹一点,就一整天都不会感觉皮肤干涩,摸起来好滑好滑哦!” 这人好闲啊,话说身为宫中太监,是能随便跑出宫去买胭脂水粉的吗? 看着已凑到了面前的胭脂,她不禁身子微微后仰,摇头道:“我就不用了,反正也就长这样。” 他一愣,盯着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若有所思。 正在端木恬以为他是听进了她的话的时候,他却突然双眼发亮目,说道:“其实郡主您长得美极了,只不过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您的这个胎记上面,所以才没有发现。要不这样吧,奴才给你抹些水粉,把这个胎记给遮盖起来,肯定迷死人呦!” 你那个“呦”能不能别加上去?鸡皮疙瘩都掉了满地了好吗? 端木恬却依然摇头,“不用麻烦,我并不是很在意。” 虽然有时候难免会有那么点遗憾,但她也确实并不很在意容貌。 他顿时腰一拧屁股一扭,娇滴滴的说道:“郡主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个女孩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嘛来嘛,奴才给您化个美美的妆。” 说着,他就已经开始伸手往外掏各种粉,端木恬的脸顿时就一下全黑了。 他是没有看清楚她脸上的那个胎记有多鲜艳夺目吗?那么明艳艳的色彩若用粉来遮盖,得铺上多厚的一层? 没错,不是抹上,而是铺上! 她忽然“唰”的一下远离了他的身边,转身就朝正在休息的爹爹那边快步走过去。 那边,却好像正在谈论着什么话题,她走近的时候正好听见君皇帝说:“没想到凤楼竟能与恬恬这么投缘,不过就他那奇葩的性子,也真难为恬恬还能如此平静的与他讲话。” 端木峥并不言语,只是抬头看向了正快步朝他走过去的女儿。 她的脸色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在爹爹身旁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抚平有些褶皱的衣角,淡然而有那么点冷漠。 凤楼便是那个白面人妖,亏得他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真是糟蹋了。 他捧着“叮叮当当”的一堆东西追了上来,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低眉顺眼的坐回到了树荫底下。 看到他手上的那些东西,便是端木峥都不禁抽了抽嘴角,忽然说道:“你怎么不去?” 凤楼从瓶瓶罐罐中抬起了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端木峥,半饷之后才好像反应了过来,伸手反指他自己的鼻子,道:“王爷,您是在说奴才吗?您让奴才去边关打仗?哎哎?那……那是你们男人才做的事情,奴才可不会。再说了,那战场上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奴才娇嫩的皮肤,可怎么办?” 端木恬不禁诧异的看了凤楼一眼,这个人还会打仗?而且似乎本事还不小,不然爹爹如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尽管他自己好像否认了。 而他的话让端木峥顿时就脸黑了半边,此时却又听他贱笑着说道:“如果王爷觉得奴才还有点用处,就带了奴才一起去吧,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言毕,他还朝端木峥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于是端木峥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 君皇帝在旁边轻咳了两声,压下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的冲动,转头也看向了凤楼正在摆弄着的瓶瓶罐罐,道:“你先前不是说随朕微服出宫,身为奴才也该低调朴素,怎么现在又拿出这些东西来了?” “这不是快要到京城了吗?奴才得好好准备一下,免得有失礼仪。” 说着,他就手指挑起了一点胭脂,对着那小铜镜往脸上抹了抹,完毕后对君皇帝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态,道:“皇上,奴才美吗?” 君皇帝的双眼刹那无神,幽幽转回了头,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赶路要紧,明天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凤楼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揽镜自照,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各类水粉,直到所有人都站起来翻身上了马,他才施施然开始收拾东西。 次日,时间已过了午后,京城南城门外却一片热闹非凡,有官员列队,有士兵把守,甚至连老百姓们想要通行都已经被禁止,所有人都在朝着远方的官道翘首张望,而站在最前面的,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夫人。 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着前方官道,神情严肃眼中却正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她在,等着她那十七年未归家的儿子,还有那同样已十七年没见的孙儿和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能见上一面的孙女。 “老王妃,您先坐会儿吧。”旁边,有太监站着,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心说道。 她依然站得笔挺,闻言冷冷的说道:“不必!老身站着就行!皇上他们也该快要到了。” 正是在说着话的时候,前方官道上有烟尘滚滚,有人策马奔腾而来,顿时吸引了全部所有的视线。 前方京城已经在望,端木恬骑在马背上巨头眺望,那巍峨的城墙她并非第一次见,虽然今天才是正式的回来,但以前她也不是没有来过京城。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城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当先一人身穿绛红锦袍,梳着高髻,站在那里就自然的散发出一股凛然威严之气,让人丝毫也不敢因为这是个女人而生出半点小觑。 旁边马背上的端木峥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浑身一僵,不自觉的慢下了速度,与那夫人遥遥相对。 城门口,老王妃亦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她的儿子,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她忽然拔身而起,直朝端木峥的方向飞掠而来,运功于掌便一巴掌朝他拍了过去。 这般气势汹汹而来的一掌让端木恬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出手阻拦,却被旁边的皇上伸手挡了下来,听他说道:“丫头,你莫非想要对自己的祖母动手不成?” 一愣,然后她马上当机立断的将所有气息全部都收敛了起来,看着祖母那么杀气腾腾的冲来,看到父亲出手抵挡,看到那两个人就在京城城门外无视大小官员和上千士兵“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爹出手,此刻看来便发现十七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把功夫都给荒废了,就眼前的这个架势,至少她还不是对手。 城门口的官员们都人齐齐迎了上来,朝着君皇帝轰然跪拜而下,喊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皇帝高居马背上,高声说道:“全部平身吧!朕把端木王爷给找回来了,传令下去,即刻调遣二十万兵马,随时等候随端木王爷奔赴北疆!” 他这是等不及的想要把这个命令发布下去了,北疆战事告急,他都已经快要愁白了头发。 马上有人应声跑了下去,又有人过来,扶了圣上下马,早有御辇等候在旁,迎接皇上回宫。 也有人到端木恬的旁边,在扶她下马之后又伸手牵过了她的马,不经意间抬头一瞥,顿时猛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声抽气声也引得旁边人转过了头来,然后就看到了那样一张被巨大而又鲜艳通红的胎记覆盖了整半边面孔的脸,一时间抽气声从四处响起。 君皇帝也不由愣了下,然后勃然大怒,怒道:“混账!你们……” “皇上。”端木恬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什么,是我吓到了大家。” 暂时停了手的端木老王妃正走过来,听到这话似有些意外,看向了她左脸然后又看向了她的右脸,再看她脸色清淡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情绪,忽然微微一笑,眼中出现了一抹赞赏之色。 她快步走了过来,拉起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乖孙女,祖母可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刚才看此人,只觉得威严不凡,此刻再看此人,却觉得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夫人,头发已花白,脸上尽管保养得宜,但也出现了岁月的痕迹,此时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亲切,还跳跃着点点激动的晶莹。 端木恬低头屈膝,盈盈施礼道:“拜见祖母。” 这一礼,她行得心甘情愿又真心实意,老王妃也实实的受了这一礼,然后才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端木璟就站在她旁边,此刻也行礼道:“拜见祖母。” 有一阵轻风吹过,下一秒端木恬忽然就落入到了一个怀抱之中,有人抱着她蹭了又蹭,欢喜的说着:“小恬恬,你可算是回家来了!十年不见,小恬恬都长这么大了,小叔我差点就认不出来,我可想死你了!” “……” 一根手指“咻”的直指过来,有人怒声说着:“臭小子你想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孙女!” 宸公子一如既往的一身绯红,笑眯眯的带着些许佻达之色,与十年前相比样貌倒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少了稚嫩,更多了成熟的魅力,似乎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散发着灼灼光芒,吸引着狂蜂浪蝶朝他飞扑而去。 不过十年过去了,他的性子倒似乎没太大的改变,依然是这么的不着调! 而且,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了,却至今也没有娶妻成家,整天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惹是生非。 端木恬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侧目看着他说道:“小叔,十年不见,你却还是老样子。” 老王妃伸手来牵了她,另一只手上则牵着端木璟,无视宸公子的存在转身朝君皇帝说道:“皇上,老身想先带我这孙儿孙女回府,就先告退了。” “老王妃也是爱孙心切,朕能理解,请!” 于是老王妃就这么拉着孙儿孙女,旁若无人的登上了端木王府的马车,在皇上和众多大臣的目送下欢快的朝城门内奔去。 跟在皇上身后的凤楼看着那飘然离去的马车,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唰”的一下拿出他的小铜镜,站在皇上的身后自顾自的揽镜自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此刻的妆容让他不是很满意,于是又摸出了胭脂来抹,到后来甚至连眉笔都出现了。 所有的大臣对此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随后君皇帝也登上了御辇。回头,对端木峥说道:“阿峥,你便先回端木王府去,好好的与老王妃说说。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小宸这混账小子又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王府里的事,老王妃怕是也很辛苦。随后你再进宫来商议北疆之事吧。” 身为帝皇,竟如此与一个臣子说话,若不是十分看重的根本就不可能。旁边已经有大臣开始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眼色。 端木峥闻言眼神微凝,缓缓点了点头。 另一边,端木恬坐在马车听着老王妃的喋喋不休,此刻的老王妃再不是城门外那个威严的老太太,也不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朝端木峥冲过去的母亲,而是拉着多年没有能见面的孙儿孙女似有着说不完话的祖母。 她伸手摸了摸端木恬的脸,说道:“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张小脸啊,全被这胎记给破坏了,不过没关系,咱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需要倚靠美貌来吸引人的注意!” 如此直接的讨论她脸上的这个胎记,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便是爹爹和哥哥也从没这么直接的说过,似乎是怕引起她的伤心。 不过此刻听着祖母如此说来,她却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感觉,还能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这个回答却是让老王妃意外的,毕竟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会不喜欢自己长得如花似玉,比这世上的任何别的女子都要漂亮? 老王妃看着她怔忪,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好了,咱不说这个。你快跟祖母说说,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可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们过得很好,在三石村,很宁静,并没什么好受苦的,村民也都和气,不欺负人。” “哎,你这丫头,跟那小子说得差不多。” 那小子自然是宸公子。 顿了下,她有问道:“那这十年来,你们就一直待在那个小村子里面?” “爹爹一直在村子里,我和哥哥出去外面走了走,看了看。” “哦?可有看到什么好玩的?” “看到了这世界千奇百怪,好玩的不好玩的事都有……” 马车在他们的谈话中一路朝端木王府驶去,端木恬与老王妃轻轻的说着话,端木璟则安静的坐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个嘴也说上几句,一时间气氛异常的融洽,丝毫也不见初见长辈时的那种尴尬不自然。 “祖母,您可知道凤楼?”交谈声中,端木恬忽然问道。 “凤楼?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只是有些好奇,这次我们回来他也是与我们一起的,觉得此人甚是……” “奇葩!”老王妃利落干脆的用两个字概括了凤楼那个人,随后又问道,“那恬恬你可知道凤家?” “凤家?祖母说的莫不是那随大炎开国皇帝打拼天下,被封为世袭罔替亲王,与端木家齐名的凤家?” 祖母怎么突然提起凤家?莫非那凤楼竟是凤家的人?可他分明是个……太监! 老王妃点了点头,道:“凤家与我端木家一样,都是从开国皇帝一直到现在,世代替朝廷镇守边疆,家里的男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凤家的上一代王爷年纪轻轻就战死在了疆场,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那人,就是凤楼。” “怎么会?这么说来,那他岂不应该是凤王府的王爷?怎么竟会……” 老王妃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凤楼自小就聪明,文韬武略,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毛病,高门富贵中的公子有事没事总爱擦个粉抹个胭脂的也不在少数,他母亲虽有些不喜,但念他自小就没了父亲,府上又全是女子,身上沾染了些脂粉气也可以理解的,便没有再管他。本来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在他十五岁时,也就是十七年前,皇上遇刺,他当时就在皇上身边,替皇上挡了那一剑,却是伤在了下体。也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说如此可算是一了百了了,从此以后就是女儿身,可以名正言顺的抹胭脂擦水粉穿漂亮的花衣裳,后来还跑进宫里去当了太监。皇上念他的救命之恩,而凤家世代忠良到了他这一代又因此而注定是没有了传承,便由着他在宫里闹腾。” 端木恬有些怔愣,想起那个一路风骚的人,断然没想到他竟还有着一个王爷的身份,可却偏偏又当太监当得风生水起,似乎乐在其中。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没有错。 祖母的这一番话不断的在耳边回荡,忽然心中莫名一动,道:“十七年前?” “是啊,十七年前,那之后没过几个月,你爹娘也出事了。” 端木恬忽然转头与哥哥对视了一眼,兄妹两皆若有所思。 马上缓缓停下,有吵嚷声从外面传进来,端木恬微讶,老王妃却徒然沉下了脸,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说道:“恬恬,你要记住,你是长房嫡出的大小姐,更是咱端木王府的郡主,除了祖母,你爹爹、小叔和哥哥之外,谁都不得对你有丝毫不敬!” 一怔,然后点头。 老王妃便又转头看向端木璟,道:“小璟,你也要记住,你乃世子,即便是你小叔,也不得对你无礼。” “是,祖母。” 然后她才拉了这兄妹两走出马车。 一出马车,就看到前方高门之前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人,一眼望去,清一色的女子中点缀着少少的几个男丁,端木恬忽然眼一晕,眉头就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在这豪门大院内,如此多的女人,就代表着一个意思,那就是是非多! 看到这么多的女人,她忽然有点后悔跟爹爹回端木王府里来了。 那群人见老王妃拉着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马上就挤挤攘攘的迎了上来,有盈盈下拜也有拱手作揖,都朝这边行礼道:“拜见老王妃,恭迎世子和大小姐回府!” 郡主是要皇上封赐的,端木恬现在并没有被正式的封赐,便只能被称为大小姐,不过大家都知道,她被赐封郡主是迟早的事情,人都已回到了京城,那赐封的圣旨恐怕明天就会到端木王府了。 “都免礼吧,世子和大小姐赶了几天的路,都已经累坏了,厢房可都已经准备好了?”老王妃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恢复到了她那威严老太太的模样。 有管事打扮的人从人群的最后面辛苦的挤了过来,恭敬的说道:“回老王妃的话,世子的流云轩和大小姐的出云阁都早已经收拾妥当。” “世子和大小姐这是走了多少天呀?我听说先前你们是住在很远的一个小村子里面,哎呦,那种地方怎么能是世子和大小姐这样尊贵的人儿能够待的呢?一早就该回来了才是啊!”有人娇声说着。 “是啊是啊,我们可一直都在盼着世子和大小姐能早日回来,今天可算是盼到了。”又有人迎合着说道。 “先前巧儿可还一直嚷嚷着要见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的呢,这见着了怎么反而害羞不说话了?来,快去给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请安,世子和郡主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儿呢。”有个夫人推了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出来,笑着如此说道。 “可不是?我都还没见过如世子和大小姐这般俊俏的人儿呢,简直就是天上的仙童仙女下凡来了。”又有个夫人捂嘴轻笑,说道。 “小弟先前曾有幸得见了三殿下一面,便觉得三殿下真乃是神仙之姿,今日见了世子才发现,世子与三殿下相比亦是毫不逊色。”少少那几点绿的其中一点,开口说道。 三殿下? 端木璟眼中微微旋出了一点黑色,哼,君修染! 端木恬也应声转过了头去,然后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先前她一直都是侧着脸面对着祖母的,所以他们都只看到了她右半边脸,那真是冰肌玉骨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然后此刻她忽然转过头露出了另外半边脸,顿时就吓呆了所有的人。 忽有“哇”的一声响起,那被母亲推到前面来给世子哥哥和郡主姐姐请安的巧儿张开嘴就大哭了起来。 被,吓,哭,了! 端木恬顿时有些默然无语,任是她再不在意自己脸上的胎记,然而面临如此情况,总还是会感到不痛快的。 端木璟眼底的暗色亦是更沉凝了几分,然后牵了妹妹的手,直接绕过他们进入了王府之内。 身后老王妃眼中有一抹赞许,先前在城外,孙女阻止了皇上的责难,免除了刚回京城就得罪人的情况发生,就让她甚是满意,此刻孙儿的这个举动,在所有的人面前,护着妹妹进了王府,也让她觉得满意。 然后她冷冷的瞥一眼面前这群人,转身进入了王府大门。 而此刻在南方离京城几千里远的花城内,君修染正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遥望着京城的方向,面上的笑不再虚浮。 “恬恬已经到京城了吗?” 身后,那青衣侍卫正在龇牙咧嘴的揉着青紫交加的脸,他觉得他真倒霉,这次就不该争着抢着的要随主子出来,结果不但鼻子遭罪喷嚏不断,还因为那么一点点小错误而让主子记恨至今,他的脸哦,一定被毁了! 不过听到主子的话,他又马上回答道:“根据传来的消息,端木王爷是在七天前动身回京城的,如果路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君修染眼底涌动着一丝迫切,然后又被他缓缓的压制了回去,转身看着基本上已经面目全非的随从,甚是迷人的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加快速度了,尽快把事情结束好回京城。” “呃?” 主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的这个笑容又是怎么回事?您想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第一卷 第六章 端木王府 端木璟直接拉了妹妹就走进端木王府的大门,将那群因为乍然看到他妹妹的脸而有些呆滞反应不过来的人给扔在了身后,脸色一如既往的柔和薄唇却微微抿紧,眼底有点点暗沉在幽幽的浮动。 刚才的那个管事眼见世子拉了大小姐进王府,当即连忙就跟上,跑到前头去带路,道:“世子,大小姐,这边请。” 他朝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激动,还隐隐泛着水光,在端木恬瞥了他第三眼之后,他终于还是颤巍巍的开口说道:“世子,您离开了这么久,再回来老奴差点都要不认识您了,这些年您过得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外面可有谁欺负了您?” 这话问得,怎么跟祖母她老人家一样呢? 端木璟看着他若有所思,然后莞尔一笑,道:“你是福爷爷?” 他一愣,然后满脸的激动就不自觉的爬满了那张沟壑交错的脸,激动道:“世子,世子您竟还记得老奴,老奴实在是……实在是……” 端木璟眼中的暗沉稍去了些,笑着说道:“模糊中有点印象,看到你就马上想起来了,福爷爷,十七年不见,你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变化。” “世子您这话说的,老奴已经是大半只脚踏如棺材里的人了,哪里还能跟十七年前相比?”说着,他又将目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神色激动莫名,似还有那么点急切。 端木璟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这是从外祖家随母亲陪嫁来端木王府的福爷爷,我小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 从外祖家随母亲陪嫁过来的? 端木恬微有些诧异,然后朝他行了个礼,唤一声:“福爷爷安好。” 他慌忙摆手,说道:“大小姐万万不可,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哪里能受您的礼?” “你是追随我母亲的长辈,受得起这礼。” 这话清冷,面无表情语气平静,老人家听得一愣,然后眼中忽的泛出了水光,伸手抹抹眼睛说着:“看到世子和大小姐都已长大成人,王妃泉下有知也定会深感欣慰。哎,世子大小姐恕罪,老奴只顾着与你们说话,都差点忘了正事了。赶紧这边请,老奴这就带你们去你们的院子,那可是老王妃亲自选定的,王府里最好的两个地方。” 随后他转过身去继续在前面带路,端木璟看着他若有所思,忽然道:“福爷爷,你与我们说说如此王府里的形势吧。” 虽这些年一直都有刻意的多多关注,但总也没有生活在这王府中的老人来得更清楚具体局势,他们刚回来,势必很快就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不能视线把情况都大概的摸索清楚,往后的行动恐怕也会处处受制。 毕竟这王府里面,可不仅仅只有祖母和小叔而已,刚才在门口就看到了,满满的好几大家子呢。 老人家闻言忽然神色一正,然后就开始小声的将他所知道的王府中的情势都说了一遍。 很显然,他早就有准备着的,就等着端木璟和端木恬回来,能帮他们更快的熟悉王府中的事情。 兄妹都安静的听着,并在心中与他们先前也有所了解的情况互相印证联系,很快就对这端木王府内的情况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他们端木家自大炎开国以来,便位居城北端木王府,与东城凤王府一起辅佐每一代皇帝戍守边疆,乃是大炎国中一等一的尊贵,比之皇族子弟也是不遑多让。 而这种家族,几百年下来势必盘根错节,相互之间的关系那是理也理不清的,就单单只是现在就住在王府里面的直系子孙就有许多。 端木家的男人普遍死得早,能在家里寿终正寝的极少,基本都战死在了疆场之上,如端木恬的爷爷,叔爷爷,以后祖爷爷太祖爷爷们。这些男人们一死,留下的就是一屋子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盘大杂烩,相互之间表面和睦,私底下却不知道都斗成了什么样子。 反正她们都闲得很,又享着富贵荣华吃穿不愁,若不找点事情来做,未免也太无聊太寂寞太空虚了。 而且在彼此的争斗中,某些野心总是会越发的一点点膨胀。 端木家的再上一代男人基本都已经死光了,就还剩下一个五爷爷,此刻正在北疆,并且将妻妾子女都带在身边,没有住在端木王府。端木峥的那一代,长房有端木峥和端木宸这两个嫡子,另外还有三个庶出的公子少爷,二房有三子,一嫡二庶,三房有二子,一嫡一庶,四房没有留下儿子,但有一个待嫁的小姐。 而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这一代,那人可真是多了,除端木璟是长子长孙之外,端木恬竟还不是长女,那密密麻麻的一串人名下来,端木恬忽觉眼前有些发黑。 她为什么觉得理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比她在外面奔波十年都要辛苦? “不是说端木家人丁不旺吗?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此说道。 老人家一愣,道:“确实不旺啊,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到现在也不过才这么几个直系子孙,已经是极少极少了。” 端木恬顿时无言以对,这话确实,可她还是觉得太阳穴已经在“突突”的跳了,想到刚才在大门口见到那一大群人,那其中的大部分还不算端木家的子孙,而是媳妇。 她忽然就神情淡漠了,暗道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没想要去染指王府中的事情,只要那些人别来招惹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的去招惹别人,如此相安无事最好。 端木璟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勾,露出了一抹轻笑。 难得能看到妹妹如此激动的反应。 此时又听福老人家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年来,王爷不在府中,宸公子又不管事,这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有老王妃掌管着,实在辛苦,她最近身子也有些不大好,前些天跟老奴提起世子和郡主就要回来,还说要让郡主来接手府中的事呢。” 端木恬刹那悚然,随后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凝,漠然说道:“可以。” 这下,端木璟也不由惊讶的看向了她,刚才还一脸头疼的,现在就说可以了? 只听她有说道:“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算什么?我看不如干脆点分开住算了,相信以端木王府的能力,给他们每一房每一家都安排一个住处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大家都清静,还没有那许多的麻烦事。” 老人家顿时一惊,转头来看着她道:“大小姐您这是要分家?” 秀眉一挑,然后冷冷道:“确实是这么一个说法没错,难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免除争斗,让大家都清净的好办法?” “这……这恐怕是不行。” “为何不行?你是怕他们会不同意不愿意?这有什么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向来分家这件事都是由一家之主说了算,现在端木家的一家之主就是我爹爹没有错吧?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做法的。” “呃……” “福爷爷,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大小姐,难道您竟不知道咱王府里还有一位老祖宗吗?若是她不同意,恐怕即便是王爷,也不能把这家给分了。” “老祖宗?什么人?” “是王爷的祖母,您的曾祖母。” “……曾祖母?她还活着?今年多大了?”不是说这古代的人都短命吗?怎么这老太太竟然还活着? 福老人家顿时冷汗就冒出来了,连忙左右张望了一阵,说道:“大小姐,您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若是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怕是有麻烦的。” “祖母在刚才下马车前对我说,在这王府里,除了她老人家,还有爹爹小叔和哥哥这几人之外,谁都不能对我不敬。” “呃,老王妃她可能大概是不小心把老太太给忽略了吧,毕竟老太太早就已经不管事,一直就在她自己的院中吃斋念佛。” “那她还来多什么事?要管我分不分家?” “……” 端木璟此时也轻轻皱起了眉头,好像在想些什么,随后轻声说道:“这位老祖宗手上有着端木家第一代家主的印信,凭着那个东西,即便是家主犯了错,也能责罚,甚至是剥夺家主之位。” “端木王爷是能随她一个老太太决定的?” “王爷和端木家的家主不一定要是同一个人。” 眸中一抹异色,随之又漠然问道:“那我端木家历代先祖,可有谁曾被因此而剥夺了家主之位?” “这倒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毕竟这是会动荡整个端木家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是决然也不能发生的。” “是啊,将王爷和家主分离,端木家也就等于是分裂了,最早死的保证是空有个庞大繁杂的家族却无权无势的家主。”端木恬冷峭说道,丝毫也不见对那第一代家住印信的敬意。 端木璟不禁无语,福老人家也伸手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大小姐她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端木恬显然是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她一向就喜欢干脆利落些的,弯弯绕绕的事情比较适合她哥哥。 想着,她不由侧头瞥了身旁的兄长一眼。 端木璟微笑挑眉,被她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太太为什么会不同意分家?难道是不明白分家是任何一个家族繁衍之后都势必会发生的事情吗?” “这个……”福老人家又是左右张望了下,然后对端木恬小声说道,“因为老太太一直都不满老王爷继承了爵位,不喜欢长房,又偏爱二房和三房?”而这一旦分了家,那被分出去的几家可就没有如在王府里这么好的日子能过了。 “为什么?据我所知,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难道那老太太并不是正经的王府女主子,而只是个小妾?我祖父并非她亲生,所以她自然不喜欢,不过好像二房三房的那两位叔祖父,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啊。” 我的大小姐啊,别把这事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啊,当心隔墙有耳啊,还有还有,您其实可以说得委婉一些的。 端木璟在旁边忍不住轻笑了出声,摸摸她的脑袋说道:“那老太太倒也不是小妾,而是正经的八抬大轿抬进王府里来的,不过是继室。她嫁入王府之后就只生了个女儿,并无另外的子嗣,又与咱祖父相处得不融洽,曾祖担心他不在后祖父会亏待她,便将那第一代家主的印信交给了她来保管,以作傍身之用。”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跟她压根就半点关系也没有,是吧?” 她忽然勾唇清浅一笑。 你看啊,既没有血缘关系,又跟她的亲爷爷关系不好,似乎还有可能给她制造麻烦,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吗?完全可以无情灭杀之! 端木璟轻轻笑出了声来,点头道:“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福老人家一个人在旁边发囧,没有关系吗?那可是你们曾祖父的妻,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也理该喊一声曾祖母的,怎么会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兄妹两并没有理会他的心情,就这件事他们自己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便再没有提起,抬头,就看到前方一座精致的楼阁,上有匾额写着“出云阁”三个飘逸大字。 “大小姐,这里就是出云阁,是咱王府后院最精致的楼阁,先前二房茹公子家的月小姐喜欢这里,请二老夫人来向老王妃讨要,老王妃都没有允了,说这是给大小姐您留着的。” “那岂不是说,那二房的月小姐要对我不满了?” “呃?” 大小姐,您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端木恬抬头看着眼前的精致楼阁,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极精致,有白色的墙,在阳光照耀下竟还反射出淡淡的粉,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楼阁的样式都不同,似乎是不属于大炎的建造风格,但落在此处却又与周围的景色浑然天成。 只一眼,她就觉得这真是一座让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喜欢的楼阁。 然后她迈步踏入了进去。 进去里面,敞亮的花厅,里面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不过软榻桌椅而已,皆都是由象牙木所制,没有上漆,只将表面打磨得很光滑,触手温润,如玉石一般。旁边墙上挂着几幅画,画的是……尼妹!怎么竟会是仕女图? 要是清雅秀美的吧,那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偏偏竟还是浓妆艳抹的,甚至是带有几分春色的,更有……唔?这好像是春宫图吧?虽然它画得十分含蓄。 端木恬霎时双目无神,只觉得这是谁挂的画,什么品味? 福老人家一看到了墙上的那几幅仕女图,一愣,然后“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想要将墙上的画给取下来,并转头皱眉对站在旁边随侍的丫鬟们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画都是谁换的?混账,大小姐的闺楼之内岂能挂这些东西?” 丫鬟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一个低头小声说道:“是……是宸公子。” “呃?” 又一个丫鬟说道:“今日一大早,宸公子就带着这些画过来了,说原先挂在那儿的太寻常太普通太没有风格,大小姐的闺楼里怎能有这种平常东西?便硬是把这些给换了上去,还不许我们说出去,更不许取下来。” 端木恬不由轻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是小叔的一片心意,那就继续挂着吧,确实是挺有风格的。” “大小姐,这怎么可以?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对大小姐您不好的流言出来呢。” “无妨,既然这里是我的楼阁,那要如何摆设如何布置自由我自己高兴的来,不必去管别人怎么说。” “大小姐……” “好了福爷爷,就这样决定了吧。” 端木恬后退了两步,仔细的看着那墙上的仕女图,看久了竟也发现似乎挺好看,与周围的布置摆设也挺搭。 另类的风格。 至于被人看到了会有流言什么的出现,她并不在意,况且就凭她刚才在城门口的那么一出现,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去的京城里,将会出现怎样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端木王府的郡主,其丑无比! 她微仰头回想了一下,当时城门口出来大小官员和守卫的士兵之外,可否有普通老百姓? 嗯,好像是有的吧,而且貌似还不少的样子,只是都被阻拦在了旁边。 福爷爷依然是不甘心的,不过大小姐都如此吩咐了,作为尽职尽责的下人,他还是放弃了将这些画从墙上摘下的冲动,只是不时瞥过去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看仇人。 端木恬也不去理会他,转身看向了恭敬的站在旁边的几个丫鬟,福爷爷一见她的视线转移,便又忙说道:“大小姐,这几个丫鬟是专门服侍您的,一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还有六个三等丫鬟,要如何安置全由您来安排。” 那十个丫鬟忙朝端木恬行礼道:“给大小姐请安!” “十个?福爷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大小姐,您可是咱端木王府的大小姐,又是郡主,自不能跟其他的小姐们一样,这十个丫鬟还是因为听宸公子说您不喜欢人太多,所以就又删减了部分,仔细挑了最伶俐的十个丫鬟过来服侍您。” “……” 这还是被删减后的人数? 端木璟都不禁有些发囧,想到自己的待遇可能也应该差不多,便不禁发起了愁。 他也不喜欢身边跟着大堆的人啊! 有人从外面飞奔而来,在出云阁外恭敬的说道:“启禀世子,大小姐,宫里来了圣旨,老王妃让你们马上过去接旨。” 出云阁内,兄妹两不禁愕然对视,这么快?他们也才刚进王府里来呢。 当下也不敢耽搁,并肩又朝前院走去。 看着那并肩出去的两人,福爷爷一愣,忙追了出去说道:“世子,大小姐,你们这满身风尘仆仆的,还是人先梳洗一下再换个衣服吧。” “麻烦!” “呃?大小姐,这是对皇上对圣旨的尊敬之意,若是衣衫不整洁的出去接圣旨,是会被问罪的。” 端木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不整洁啊! 不过眼看他还要说,当即又折身走回出云阁,上了楼进入闺房里面。 几个丫鬟连忙跟了上去,在端木恬褪下了外衫的时候,在她身后说道:“大小姐,不知您喜欢哪一件?” 端木恬转头一看,就看到身后丫鬟们打开了衣橱,里面是满满的一柜子一副,顿时脸上出现了满满的黑线,如此多的衣服! 而且,皆都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并且大中小三个号子都有,保证总有一个号子是适合她的。 “这些衣服是谁准备的?” “回大小姐,这都是老王妃亲自去霓裳阁挑选的。因为不知道大小姐您的身形,所以就大小每一个号子都准备了一份。” 一怔,然后走了过去,伸手从这些衣服上面一件件拂过,每一个款式都是三件,满满的……全都是温暖。 她伸手取了一件浅紫罗纱裙,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准备好洗漱的水就行,我不喜欢让人伺候换衣服。” 丫鬟们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应一声后,退出了她的闺房。 等到她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便和早已准备好就等着她的哥哥一起朝前院走去,一路上皆都是嘴角含笑,神色也特别的柔和。 “怎么了?看你这突然的似乎心情很好。”端木璟侧头看她,轻声问道。 “有吗?” “有。” 不禁伸手摸摸脸,随之嘴角越发勾起,媚眼都忍不住有点弯弯的,说道:“我在房里看到了许多衣服,皆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并且每一个款式都有大中小三件。听丫鬟说,是祖母帮我选了来的。祖母真好,为我霓裳阁增添了多少收入啊?” 端木璟莞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前院,刚才圣旨来的时候,那些在门口迎接的人都还没有散去,有圣旨来了,自然就更加的不能就这么散去,所以就全部都还聚集在前院,就等着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出现,好一起接了这圣旨。 圣旨的内容,似乎都已经能够猜测得到,但皇上竟如此快速的将这圣旨给颁布了下来,还是让人很感到意外的,本以为,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朝之后。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端木峥和端木宸在城门口与皇上告别之后往端木王府走,却是几乎与圣旨一同进的门,看到那圣旨的时候,端木宸眼睛一亮,端木峥却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去了后院,待得换身衣服再梳洗一下再来接圣旨。 所以当端木恬兄妹两人来到前院堂前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方的老王妃,以及另一边位置上的……爹爹? 看惯了他那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模样,乍然看到他如此的整洁,实在是非常的不习惯,尤其是发现那个萎靡狼狈的男人在收拾整齐之后,竟是如此的俊朗不凡,魅力不俗,几乎有一种换了个父亲的错觉。 此刻的端木峥一身银灰宽袖锦袍,凌乱的长发被理顺高高的束在头顶的白玉冠中,面容硬朗又俊美不凡,有些冷,让人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的被吸引视线,若是这个模样往大街上一站,指不定会有多少秀帕锦囊“不小心”掉落到他的脚边。 端木恬忽然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哥哥,又转头看看坐于老王妃下首的小叔,忽觉端木家的男人,都是妖孽! 十七年的时间,十七年的落魄,竟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四十岁的男人,此刻看着却如同三十来岁的一般,俊美不凡,成熟稳重,再加上通身的尊贵气息,说不定反而比端木璟和端木宸还要更加的吸引女人的心呢。 端木峥正抬头看向携手进来的儿女,看到他们在见着他的时候都微微一愣,然后他那一向性子清冷从来就不似其他人活跃的女儿忽而目光闪烁,勾起嘴角笑着说道:“爹爹,你真帅!” 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被这么堵了回去,他嘴角轻轻一抽,面上忽有点赧然。 老王妃在旁边笑,说道:“可不是?这么一收拾,可算是能见人了。想当年,你爹爹那也是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祖母这话说得不对,哪里需要想当年?我觉得爹爹现在也一样能迷倒京城的万千少女。” “噗!”宸公子在旁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真没想到十年不见,小恬恬竟变得这么活泼了,还跟祖母一起调戏她父亲,多精彩的好戏啊! 端木峥又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说道:“好了,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准备接旨吧,别让凤总管久等。” 送来圣旨的,正是凤楼,他此刻就坐在旁边看端木峥被调戏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人家有的是时间,老王妃和郡主若是还没有说完话,尽管继续。” 不过调戏一下也就是了,端木恬可没兴趣让个外人来看她爹爹的笑话,便没有再继续,而老王妃也显然是这个意思。 凤楼不禁有些失望,幽怨的一瞥端木峥,然后清清嗓子理理衣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捧起圣旨施施然展开。 顿时下面的人在端木峥和老王妃的带领下“哗啦啦”跪了一地,就只有端木峥和老王妃两人还站着,只是神色恭敬。 此二人,有见驾免跪的特权。 凤楼看着圣旨上面的内容,又哼唧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娇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木硕亲王之女端木恬端庄淑女,聪慧可人……” 长长的一大篇称颂赞美之语,端木恬跪在那儿听着,听到后来直接就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了,凤楼却在那儿念得抑扬顿挫好不开心,一通篇下来几乎连气儿都不喘一下,未了终于说道:“……特赐封为郡主,封号恬,钦此!” 端木峥忽然抬头看了那圣旨一眼,眼中有一抹异色划过。 封号恬? 其他人则三呼万岁后“呼啦啦”的又站了起来,凤楼将那圣旨又重新卷好双手递给了端木恬,笑眯眯的说道:“郡主,这圣旨您可要收好了哦!” 端木恬伸手接过这沉甸甸的圣旨,“辛苦凤总管了。” “不辛苦不辛苦!”凤楼笑得比那花儿还要娇,说道,“郡主啊,奴才跟您说哦,这圣旨其实还是奴才帮您要来的呢。皇上先前还打算等回了宫之后再颁布这道圣旨的,可奴才实在是想见郡主您,所以就半路撺掇皇上将这圣旨给提前下了,反正迟早都是要册封的么!” 此话一出,堂前内的众人又是变了变脸色,看向端木恬的眼神顿时就更多了些探究。 即便是没有见过,即便他们之中有人并不十分清楚凤楼还有一个凤家王爷的身份,但他们却听说过这位在皇宫里搅风搅雨的凤总管到底有多难搞,从来也不对人假以辞色,却没想到他竟对个容颜若鬼的端木恬如此另眼相看。 是传言有误,还是她真的有什么值得他另眼相看的? 而端木恬看着面前的这张千娇百媚的笑脸,不禁有些无语,半饷道:“不知凤总管这么急着想要见我,是有什么事?” “想您了呀!”他眨着眼说得一派理所当然,又捂嘴轻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奴才就是觉得与郡主您特别投缘,感觉特别喜欢郡主,特喜欢跟郡主您聊天,那感觉,简直就好像亲姐妹一样!” 端木峥在旁边黑了脸,冷冷说道:“我可没你这么个……女儿!” 凤楼瞥他一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道:“呀,奴才都差点忘了重要的事。王爷,皇上说了,您若是府上没有很要紧的事的话,收拾收拾赶紧进宫,皇上还等着与您商议北疆之事呢。” 然后他又双手捧心,含情脉脉的看着端木峥,说道:“王爷,您如此穿着可真俊,奴才都快要被您给迷住了。” 这一下,连端木恬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人,怎么就能奇葩到这个程度呢? 端木峥黑着脸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干脆的不理会他,转身对老王妃说道:“母亲,我先进宫商议战事。” “去吧。”老王妃点头道,因着周围那么多人在场,她没有将那句“等你回来老娘再好好的收拾你小子”给说出口。 端木峥进了宫,凤楼却一副根本就没有打算要现在就回宫去的意思,反而拉了端木恬一脸兴奋的说道:“郡主,您刚来京城应该对京城还不熟吧?奴才带您逛街去,定要将这京城的大街小巷全部都逛个遍了才行。” 如此兴奋,就好像这是他平生最感兴趣的事情一般,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说道:“不了,我赶路有点累,想休息。” “呀,这可真是不得了,郡主您赶紧去休息吧,奴才也正好去看看郡主您的闺房。”他轻轻的弯起了媚眼,在原地张开双手,轻盈飘逸风情万种的转了一个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要去参观郡主的闺房了,好开心好开心!” 端木恬已经彻底无语了,脸色漠然的说道:“女孩子的闺房岂是你一个男子能进入的?” 他一愣,然后撅嘴嗔道:“郡主您怎么能这样说?奴才明明是女人。” “不,你是人妖。” “嘻嘻,谢郡主夸奖。” “……” 最终,他还是死皮赖脸的跑去了出云阁参观,一进门就被挂在墙上的那几幅仕女图吸引了目光,并啧啧称赞,直说整个出云阁里,就这几幅画最得他的心最让他满意。 那一刻,端木恬突然觉得此人跟她家小叔,可真配! 他一直在端木王府转到了傍晚时分才依依不舍的回宫,并在临走前再三叮嘱,下次一定要陪他一起去逛街哦,一定一定哦! 端木恬满脸漠然,最后却也敌不过他的死缠烂打,极其勉强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他一走,端木恬就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一下子清净了,任是她的忍耐力,到此也不禁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然后转身就进了王府内。 爹爹一直都没有回来,应该是与皇上商议得正忙,一直到夜色降临,老王妃果断的下令开饭。 这是端木恬第一次与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而且还全部都是……一家人。 她坐在祖母旁边,神情淡漠的低头吃饭,周围的这些虽然都算是家人,她上辈子做梦都在奢望着的传说中的家人,可此刻面临,她却总觉得与她们亲近不起来,深深的隔阂横亘在心里,以至于都有了些淡淡的不耐烦。 宴是好宴,老王妃亲自安排的迎接她和哥哥回家的家宴,王府里所有的人全部都参加了,同时也是借此正式是让大家都来拜见世子和郡主,也让她和哥哥更仔细的知道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菜是好菜,老王妃亲自甄选,福爷爷亲自监督,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就连那盛菜的盘子,都是晶莹剔透宛如玉石,乃是价比黄金的青阳玉瓷。 气氛挺好,所有的人都对她和哥哥恭敬有加,亲善和睦,言笑晏晏。尽管那些看向她的眼神总难免带着几分异样,但谁让她的脸上长了那么一个东西?都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甚至视而不见才不正常。 可她还是隔阂深深。 碗里忽然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饺,她抬头就看到祖母正在对着她笑,说道:“这是祖母亲手做的,你别的任何一盘菜都可以不吃,但就是不能不吃这个。” 她心中微暖,点头应了一声,就夹起那水晶饺送入口中咬了一顿,顿时只觉得满口盈香,这皮不是普通的面皮,馅也不是普通的肉馅,咬在嘴里只觉得软软的糯糯的又很有较劲,从那盈满了口腔的味道中,她分辨出了人参鹿茸燕窝牛肉莲子等等许多的味道,也还有许多没有能分辨出来。 这简直就是一大杂烩,似乎什么东西都有,可那味道却当真是好极了,是从来也没有尝到过的美味。 她眼睛微微发亮,老王妃见她如此当即便晓得更开心了,说道:“瞧瞧你这孩子,长这么瘦,可得好好的补上一补才行,你爹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人,现在回家了,祖母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端木恬于是一下子就囧了,她才不要白白胖胖的! 正要说话,却听同桌的那位听说是二房的老夫人对她说道:“我看郡主也确实是瘦了些,是该补补才对。听说先前郡主一直住在一个什么小村子里面,那里能有什么好吃的?现在郡主回来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可着劲的开口便是,咱王府里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郡主啊。” 坐于她旁边的另一个老夫人也说道:“郡主先前吃的那水晶饺可是老王妃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准备好的,加了许多滋补的好东西,一共也才做了六只,是专门为了给王爷,世子和郡主你们三人补身子的呢。” 倒是那四房的老夫人一直安静的坐在旁边,不过说她是老夫人也实在是委屈了点,因为她看着不过三十岁多岁,虽已经青春不再,但年华尚好。 她是端木恬四叔爷爷的妻子,女儿都还没有出嫁呢。 端木恬在听了那三房老夫人的话后低头看向还留有一半在筷子上的水晶饺,略微有点惊讶。 这东西准备了三天?还只做了六个? 老王妃淡淡的瞥了那两人一眼,然后将又一只水晶饺夹到了她的碗里,并对那端着盘子的丫鬟说道:“你去将这两只送给隔壁桌,让世子吃了,剩下的两只等王爷回来之后,送去给他。” “是。” 然后她又转头看端木恬,笑着说道:“快吃吧,凉了味道就没现在好了,祖母可是仔细研究过的,这么混杂在一起做了吃最滋补。我先前还听你小叔说起,说你七岁那年还受过重伤,可是全好了?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待会儿让祖母好好的给你检查一下。” “祖母放心,早就已经全好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边祖孙两气氛正好,却又听那二房的老夫人说道:“郡主小时候竟还受过重伤?这是怎么回事?” “上山采药时不小心摔倒了。” “什么?郡主如此金贵,竟还要做上山采药这种粗活?王爷可真忍心啊!” 老王妃顿时面色微愠,但瞥见身旁的孙女平静如常,便又将怒气一点点压了回去,撇过头不再看那边。 端木恬当真是平静的,不仅仅只是面上,心里也是一池湖水连个涟漪都没有泛起,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位二老夫人的话一般。 尽管她有点不明白,不是说古时都讲究一个食不言饭不语的吗?怎么这几位老夫人都这么多的话? 是她理解有误还是这个世界的规矩不太一样? 与这边相比,旁边端木璟所在的那一桌则相对平静了许多,男人的话应该是比女人要少许多的。 一直到用完晚膳,有丫鬟收拾了碗盏下去,又有丫鬟送上饭后的茶点,那三夫人浅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说道:“这可是竹叶香,整个大炎,整一年也才不过产十几斤而已,郡主你可得尝尝。” 端木恬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便觉得与茶的芬芳中还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味道奇特,沁人心脾。 然后她又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说:“世子,这竹叶香可是世间一等一的好茶,皇宫里每年也不过几斤的贡茶而已,也就像咱们这样的人才能喝得着,你以前一定没有喝到过这样的茶吧?今日可算是尝到了。” 端木恬忽然眼中黑色一现,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杯底与桌面相磕,发出“砰”的一声轻响,一时间将所有的视线全部都给吸引了过来,老王妃也不禁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她并不理会她们,而是神色清冷脸色漠然的站了起来,转身走到隔壁桌的端木璟身边,一把按住了他端着茶杯的手,轻声说道:“哥哥,你喝惯了云山雪雾,别的茶喝了会不舒服,不要委屈自己。我那里还有一罐茶叶,我去让人给你重新泡过来吧。” 屋子里刹那间一片死寂,尤其是刚才说那句话的那个男子,还有隔壁桌的二房三房老夫人,更是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 云山雪雾?怎么可能?不过就是自小生长在犄角旮旯小山村里的两个小娃娃。 端木恬依然不理会他们,只朝站在旁边随侍她的那个丫鬟说道:“你去我房里,将那放在左边架子第三层第三格的那罐茶叶取来,给老王妃和世子还有诸位夫人公子少爷小姐们都重新泡上一杯。” “是,郡主!” 那丫鬟领命之后就跑了出去,回出云阁去取茶叶,端木璟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她温柔一笑。 其实他一向喝的都是清茶,并不很喜欢放茶叶,更没有喝不喝得惯这一说。不过既然他的好妹妹想要给他找场子,那他就配合着吧,不然若是把她给惹恼了,他也会跟着倒霉的。 ☆、第一卷 第七章 叔带你去看风景 那丫鬟很快就取来了茶叶,那罐子小小的,能被轻易的就握进了手心里,而且样式普通材质普通,一看就知道是随随便便的装了东西进去。 看到这个罐子,众人又纷纷变了脸色,但有人以为端木恬刚才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如云山雪雾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珍贵名茶怎么可能被放在这样一个廉价普通的茶叶罐里面?正打算要过会儿拆穿她的把戏呢。 而有人却认为她既然都敢拿出来让大家都品尝,就不大可能是假的,但那么珍贵的茶叶却只用这么一个罐子随随便便装着,说明对那罐子里面的东西,郡主其实根本就不是很在意。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是如他们先前所想象的那样,生长在犄角旮旯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恐怕根本就不是他们能随意欺凌轻慢的主。 无论是任何一个家族里面,总有聪明人,也总有不那么聪明的人,这样两种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就有可能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就如此刻,在看到回来的丫鬟手上拿着的那个普通又廉价的茶叶罐时,他们各自心里的反应。 那丫鬟有点紧张,双手捧着那茶叶罐,有点点迟疑,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拿错了,但有点激动好奇,郡主她好像跟她们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 然后她朝端木恬行礼道:“启禀郡主,茶叶拿来了,不知奴婢有没有拿对。” 端木恬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这个,你就在这里,为在座的诸位夫人公子少爷小姐们都冲上一杯新茶。” “是。” 有丫鬟拿了新的茶盏进来,在桌上整齐摆放好,然后那丫鬟就轻轻的小心的打开了茶叶罐子,顿时就有一股茶叶清香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人下意识的深吸了两口,顿觉心旷神怡。 于是众人的脸色再次变换,那丫鬟更是差点下意识的又盖上盖子,好像是生怕罐子里面的什么珍贵东西会因此而流走了。 端木恬走了过去,亲自拿过三只茶盏放在面前,用镊子从罐中夹出些许茶叶放入杯中,冲入了沸水。 一时间屋内的茶香味越发的浓了。 那香味浓郁而清雅,如云中雪如山中雾,浓郁是因为多,清雅是因为淡。 泡了三杯,她端起一杯双手捧着奉到了祖母的面前,轻声说道:“祖母,您试试这一杯?” 老王妃忙笑眯眯的接了过来,这可是孙女亲自奉上的香茗,就算只是最普通粗劣的茶,她也甘之如饴。 端木恬转身又端了另外两杯,一杯放在哥哥的面前,另一杯则在某人的星星眼中捧到了他面前,说道:“小叔,您要不要尝尝?” 宸公子当即“咻”的一下接了过去,似乎生怕会有人跟他抢似的,接过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就那么捧着茶盏,一脸感叹的说道:“这可是咱家小恬恬第一次给我奉茶呢,真舍不得喝啊!” “……” 端木恬就只泡了三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能喝她亲手泡的茶,并亲奉到面前的,在座所有人之中,就只有这三人有资格。 什么叔祖母,什么叔叔婶婶,什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在她眼里都没区别,她也不愿意给他们泡茶! 况且,他们配么? 就算她是小辈,可也是郡主,是长房嫡出的大小姐,其他的那些人,便是那些叔祖母也不过只是庶出而已,庶出之子的正妻嫡子也依然只能算是庶出。 老王妃坐在那儿美滋滋的喝茶,尚未入口就说道:“老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也才不过有幸喝过两回云山雪雾,那印象却至今留存脑海,光只是这个味道,就让人怀念了。” “祖母若喜欢,回头我便给祖母送去些。不过我倒觉得金叶尖更适合祖母您。” “哦?恬恬竟还有金叶尖?” “因我不是很喜欢喝茶,所以并没有备着,祖母若喜欢,我定会为祖母您寻来。” “那可会麻烦了?” “不麻烦。” “那敢情好,祖母可是享福了。” “祖母言重了,孝敬您那是孙女的分内之事。” 祖孙两一唱一和交谈得欢畅,旁边众人品茗着,神色各不相同。 其实他们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喝到过云山雪雾的,所以还真是分辨不出真假来,但光只是这个滋味,竹叶香与它一比,顿时就显得普通了。由此可见,这茶即便不是真的那传说中的云山雪雾,也定然是比竹叶香要珍贵的。 而且,郡主刚才与老王妃说什么?金叶尖?那可是不逊于云山雪雾的绝顶好茶,就连皇宫里每年的贡品,都未必能齐全这两样,而且数量还少得可怜。 她究竟是做什么的?莫非他们先前所居住的那个小村子竟恰好是专门生产这两种茶的? 这一顿饭,当真是吃得人心潮暗涌,还每人都品了一盏价比黄金的云山雪雾,且不管他们心里究竟是何感想,也不管回头彼此会有怎样的动作,就只是端木恬来说,她觉得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狠狠的扇了竟敢轻视她哥哥的混账玩意儿一个响亮耳光。 如此,便也差不多了。 她一向就不是喜欢与人计较的人,却容不得任何人轻慢了她的亲人。 最终人散之后,屋里只剩下了老王妃,端木恬兄妹,以及还有一个赖在那里已浑身都瘫软在榻上的宸公子。 老王妃忽然就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看着众人散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乖恬恬,你今天做得可真好。”她又转回头来看着端木恬,如此说道。 她就觉得这孙女实在聪慧,心思灵巧,与她先前所想的,有很大不同,但却更让她欢喜满意。 先前,她还担心这兄妹两回到王府之后虽有着世子郡主的头衔,但也总会免不了被人欺负了去,毕竟他们自小生活在那么一个小地方,没经历过王府深院里的那种事情,乍然碰见只怕会慌乱无措,无法招架。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而且似乎还错得离谱。 宸公子没骨头似的软在榻上,闻言侧过头来说道:“娘,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担心,本公子的侄儿侄女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小恬恬她可厉害着呢。你还不知道吧?你特意为她准备的那满满几大柜子的出自霓裳阁的衣服,其实全部都是小恬恬弄出来的,也就是说,您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全落进了她的钱袋里面。” 老王妃顿时一愣,转头见孙女低头喝水,神色淡漠,她便又转头去看向端木宸,怒道:“竟还有这事?你小子为何到现在才说?” “呃?我这不是见您忙得高兴,不忍心坏了您的兴致吗?” “放屁!”老王妃便这么毫无顾忌丝毫不顾她贵夫人形象气质的爆了粗口,指着宸公子便道,“我要早知道这事,哪里还需要买那么多?你知道那霓裳阁里的衣服有多贵吗?” “那你还买的全都是精品?” “臭小子你还敢说?” “呃……再说一句。” “讲!” “其实据我所知,那冰肌脂粉铺背后的老板,也是小恬恬。” 听到这话,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向他,道:“小叔,你知道得可真多。” 这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查到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外经营生意,还在脸上做了装饰,根本不可能被人给认出来。 她却不知,其实在花城的时候,就有个人一眼认出了她来。 宸公子无辜的朝她眨眨眼,又瞥一眼旁边的母亲,再冲她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说他被允许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完了,咱回头再聊,定要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 老王妃此时也舒了口气似反应过来,转头问道:“恬恬,你小叔所说,可都是真的?” 她略一思索,认为他说的虽不尽详实,但也并没有错,便点头道:“是真的。” 老王妃顿时神色一动,忽而期期艾艾的说道:“乖恬恬啊,既是真的,那你能不能允了祖母一个请求?” “祖母请说。” “能退货吗?” “……” 老王妃忽然满脸的肉疼的说道:“反正那两身衣裳你也穿不下,放在那是浪费,不如就送回你铺子里去让能穿得着的人买了走吧。哎,你那霓裳阁里的衣裳,也实在是太贵了。” “……好,那就送回去吧,孙女怎么忍心让祖母您破费呢?” 咦?答应了? 老王妃顿时侧头看过来,眼中一片星光点点,忽然伸手就将她给搂进了怀里,感染着说道:“还是我家恬恬最好最乖最听话了!” “……” 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小叔为什么会那么不着调了。 有人匆匆从门外跑来,说道:“禀报老王妃,宫里来信儿说,王爷今晚还要在宫里商议北疆战事,不回府了。” 老王妃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并朝那下人颔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说到北疆的战事,端木恬也不由得脸色微凝,又想到端木家的男人一向死得早,心情便越发的沉重了几分,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止爹爹奔赴边关。 什么国之重任,什么保国为民,在她的眼里,全都没有爹爹的平安来得更重要。 可是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北方连岳,那个国家的摄政王,是害死了她母亲的凶手,她怎么能阻止爹爹去找他报仇? 尽管她并不清楚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事,可单只是害死了她母亲这一条,似乎就已经足够的沉重了。 老王妃似察觉到她心情的异样,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带着淡淡的安抚之意。 端木家享尽了荣华,便总得付出与之相对的代价。 深夜,整个端木王府都已一片静谧,但端木恬却还没有睡,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身后烛光轻轻跳跃,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此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隐约的,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她闻声而动,低头看向了楼下,就见楼下正有个鬼鬼崇崇的绯红影子站在那儿探头张望,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左看风景右看大门,就是不看站在楼上窗前的那个身影。 他轻声的喃喃的嘀咕着:“怎么回事?本公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好黑啊好黑,简直是什么都看不见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端木恬身上的阴影忽然遁去,低头看着楼下那跳脱的身影,伸手轻扶在窗棂之上,探身看向他,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公子你为何跑到了本郡主的闺阁之下?” “唰”的一下晃开折扇,在这三月微凉的春日夜风里,施施然摇晃了起来,抬头看她,道:“呀?怎么是小恬恬你啊?这可真不好办了,本公子本来还想出门看花,若看着觉得好便顺手采了,可惜没想到花是好花,却采不得。” 对着亲侄女还能说出如此不着调而轻佻的话,也真不愧是以玩世不恭闻名的宸公子。 端木恬却不禁被他给逗乐了,身后投射而来的烛光在她脸上笼罩的阴影也被不知何时从云层里探出了身的月光给驱散,并在她身上映射出了蒙蒙萤光,虽然她那左边的那张脸,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不过在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只看着她的左边容颜,却总还是会有极少的部分人注意到了她的右脸,而在这些人之外,更有那么几个人,只看到了她的右脸。 如此刻就在她楼下一副打算调戏她姿态的宸公子。 看着他,她的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按在窗棂上的手忽用力,整个人就从窗内翻身而出,再翩然落下,落在了宸公子的面前。 宸公子顿时就两眼放光,贱笑兮兮的凑了上来,伸手环上她的肩膀轻搂着,说道:“怎么?郡主大人您这莫非是初入王府,太过于兴奋激动以至于夜不能寐,便只好独站窗台抬头赏月?” “其实我是在专门等候宸公子的驾临,十年不见,您都不能想象我有多想您。” 宸公子刹那间笑容璀璨,越发的明媚动人了,侧头看着她说道:“呦呦呦,十年不见,没想到小恬恬你竟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本公子听着心里不知有多舒坦有多受宠若惊呢!” “我这是心有所思,便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与会不会说话并无关系。” “啊,本公子不行了,扛不住了!”他忽然伸手抚着心口,一脸虚弱的倚靠在了她的身上,说道,“如此悦耳动听的话从小恬恬你的口中说出来,啊啊,心跳得好快,血液流淌得好迅速,我头晕,我站不住了,快让我倚靠下先!” 端木恬不禁侧目,戏谑的看他,嘴角却轻勾,一抹异常温柔的弧度。 如此呻吟了半饷,他终于好像缓过了气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搂着她说道:“反正你也睡不着,走吧,小叔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三更半夜,还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就是三更半夜才好玩!”他睨她一眼,又转头对身后说道,“小璟,你要不要一起去?” 端木璟就躺在屋顶上,闻言淡然说道:“我就不去了,有小叔保护着妹妹,相信定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嗯,也对,你跟着去做什么?简直是打搅本公子和小恬恬二人相处,交流感情。” “……” 而端木宸已拉了侄女纵身跃起,直朝王府外飞掠而去。 “十年不见,小叔的功夫越发的精进了。” “这不是废话吗?本公子要是十年都没有丝毫进步,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就凭你那脸皮的厚度,竟也无颜存活于世了?” 他脚尖在屋顶轻轻一点,搂着端木恬再次往前飞掠而去,才叹息着说道:“哎~其实本公子一向谦逊,脸皮儿薄得都快要透明了,被人轻轻说上一句我就要忍不住跑回房里去哭上一天。” “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个脸皮薄的人会说出来的。” 闻言宸公子轻轻一笑,话题一转又说道:“不如我们待会儿比划比划?” “不必了,我不过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是小叔您的对手?” “咦?下一句你莫非就要说,如你这样的才是真谦逊?” “……嗯!” 他带着她一路往北,一直来到了城门边上,然后觑了空忽然拔地而起,到中途时脚尖在城墙上轻踩两下便再次拔高,然后“唰”的一下直接飞过了城墙,朝另一边的地面直落了下去。 “哎呀不好,忘了还有小恬恬你,力道把握不对,要摔成肉饼了!”飞过城墙的时候,他忽然说道。 而在他说着的时候,他们已经飞过城墙,正在朝地面飞速落下去。 端木恬顿时脸一黑,忽然举起手瞄准了城墙,只听轻轻的破空声响起,然后又是“叮”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钉入到了城墙之上,随之有一股力道拉扯着两人,缓解了下落的速度。 宸公子一愣抬头,就看到有一条细如毛发的丝线从侄女手腕上延伸了出去,眼珠一转,然后咧嘴贱贱的笑了起来,面上一抹不怀好意。 “小恬恬,你这东西真不错,叫什么名儿?” 落地后,他看到那丝线又迅速的缩回到了端木恬的手腕上,目光灼灼。 “没有名字,不过是个用来应急之用的小物件而已。” 于是他眼珠一转,又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 他又一正神色,看着她问道:“小恬恬,小叔对你好吗?” “……嗯。”她好像已经知道他接下去想说什么了。 果然,他接着说道:“既然小叔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把那小东西送给小叔?” “就只有一个。” “那就再做一个呗。” “没有材料了。” “你需要什么材料?小叔我就算是偷,也给你去偷来!” “……” 你能别把“偷”这么一件事,也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吗? 她放下了袖子,遮挡住宸公子那落在她手腕上的灼灼目光,淡漠问道:“你不是说要带去好玩的地方吗?那地方该不会就是这城墙之下吧?” 他又幽幽的瞄了她手腕一眼,撅着嘴不满的轻哼一声,也不拉她带她了,而是转身当先就朝前飞掠而去。 端木恬在他身后不禁轻笑一声,然后轻身跟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在月色下飞掠,十八的月亮尚且还非常的圆润明亮,照在那两个身影上面,蒙蒙的一层雾,渺渺的一轻纱。 端木恬紧跟在宸公子的身后,也不知他究竟是打算要带她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看这路线,莫非是要带她上山? 只是这三更半夜的,他带她上山做什么?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顶,端木宸已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他,有转头看四周。 月色下,四周朦胧但也并不暗沉,清风拂面,草叶芬芳,景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她依然不明白他这半夜三更的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宸公子转身走了回来,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又仰面躺下,说道:“根据本公子多年来的比较研究,发现在这里看星星是最好的。” 一怔,然后也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只见明月当空,群星璀璨,那样的清那样的透,忽然间便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透了。 不过,他竟然带她来看星星,单只是这件事的本身,就有些让她无语了的。 果然不愧是宸公子的风格么? “小恬恬,身为端木家的子孙,征战沙场早已经是融入到骨血之中无法推脱的责任,无论你有多希望大哥他远离那个地方,你都不可能阻止得了,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这里,照顾好自己。” 耳边忽然响起的他的话,让端木恬仰望着星空的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后微敛神,神色幽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叔。”她忽然问道,“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娘跟那连岳国的摄政王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我一直都以为我娘是因为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才会死的。” 端木宸侧头看她,月色在他脸上凝了一层霜白,轻皱起的眉宇间淡淡的一片阴影,却说道:“当年我还小,并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这些年虽然一直想要查探,但却只是偶尔听到一点细碎的情况,就连皇上都似乎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 端木恬的表情瞬间沉凝,但又很快就慢慢的舒缓了开来。 就凭爹爹现在对皇上的态度,以及当初在三石村里的那些话,应该能确定皇上确实是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但并不是敌人,不然以爹爹对娘的痴恋程度不可能在见到皇上的时候会是那样一种反应。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又一点点舒展,最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往后躺下在草地上,静看着头顶的星空,轻声说道:“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多想或者多做也已经没太大的意义,我只想守护好我现在拥有的。” 宸公子在旁听到这话忽而粲然一笑,知道小侄女这是平静下来了。 于是他眼珠一转,突然就凑了过来,笑嘻嘻一脸贱样的凑到了她的面前,说道:“小恬恬,咱两现在来商量个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过宸公子又岂是会因为这么点小挫折就放弃原本打算的人? 所以他依然很不会看脸色的凑了上来,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说道:“小恬恬,来跟小叔说说,你那奇特的丝线是怎么弄出来的?又是怎么将其钉入城墙之内再无碍的收回的?”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从在城墙下看到她的那条丝线开始,他的心思就没有停止活动过吧? 端木恬抬头,漠然望天,然后在旁边一点点变得幽怨的目光中,缓缓的撇过了眼珠子,并一眼就看到宸公子瞬间笑得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灿烂的笑脸。 终忍不住一翻白眼,又转回过头看那漫天的星辰,再不去理会旁边的人。 星空闪烁,宁静而高远,让人的心,也不禁因此而平复缓和了下来,渐渐的,端木恬感觉有一阵困意袭来,一直清醒的意识也一点点沉入到了混沌之中。 她是在一阵清凉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入目所及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无论月亮还是星星都已经不见,唯有东方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高高的升了起来。 她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袍子,旁边,隐约中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那儿看天空。 听到声响,他也转过了头来,问道:“小恬恬,你醒了?” 此人不是宸公子,还能是谁? 扬手,将盖在她身上的袍子还给了他,也跟着看天空,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看那启明星都已经升起,就快要天亮了。” 启明星升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两人并肩坐在山顶,看向东方,看着启明星升起,看着天边泛白,看着朝霞升腾,看着红日跃出了地平线,宸公子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小酒坛子,拍开封泥直接就着坛子就大饮了一口,然后随手递到她的面前,说道:“欢迎小侄女回到京城,回了家!” 端木恬看着眼前的酒坛子微微一愣,随后笑意一点点在脸上蔓延,伸手接过也是大喝了一口,道:“谢小叔。” 谢你特意如此欢迎,也谢你昨日带我到这山顶来看风景,看星星看月亮然后还看了今日朝阳升腾的如此绚美的全过程。 端木宸笑眯眯看她喝酒,说道:“这酒是我十年前回京城的时候特意跑到这里来埋下的,就等着你们什么时候回家,定要带你们过来这里一起喝酒,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忽的握紧了酒坛,然后又松开,并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如此,可还得剩一些回去给哥哥。” 宸公子将酒坛夺了回去,说道:“本公子可没准备那小子的份,还是我们两个把这喝光算了吧。” “会醉的。” “你小叔我千杯不醉!” “……” “怎么?难道你想带回去?那也成啊,你抱着回去吧,反正本公子是绝对不要抱着个酒坛子在京城大街上招摇而过,面子都丢尽了!” “……那还是喝了吧。” 她也不想抱着个酒坛子在京城大街上招摇过市。 况且,她相信经过昨天的事情,她现在在京城里肯定已经很有名了。 太阳渐渐高升,京城大街上早已经一片热闹沸腾,有人坐在茶馆酒楼里,有人站在大街小巷中,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说着最让他们感兴趣的八卦。 “听说了没?昨日端木王爷回京了,是皇上亲自去请他回来的,群臣都等在城门口迎接呢。” “这事早就已经不新鲜了,我昨天可就在城门口,亲眼看到端木王爷和皇上一起回的京城,端木王爷的世子当真是人中龙凤,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可那郡主却……啧啧,真是可惜了。” “如何?” “那端木王府的郡主脸上长有一巨大的鲜红色胎记,覆盖了大半张面孔啊,看着实在是渗人,其丑无比,简直是形如鬼魅。” “哦……” 有人从街上并肩走过,这一番对话正好随风飘进了他们的耳朵里面,绯衣公子笑面如花,侧头看着身旁戴了斗笠,蒙了面纱的女子,道:“小恬恬,没想到你才刚回京城,就出名了。” 话虽如此,神情也促狭,只眼中,隐隐的有着一丝担忧森冷之意。 哼,竟敢说本公子的宝贝之女其丑无比,那些没有见识的混账东西,最好别让本公子再遇着,不然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这两人,正是从城外回京的端木宸和端木恬。 听着端木宸的话,端木恬只是微侧头,并不很在意的淡然说道:“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管他们做什么?” 如此情况,她早就已经预见到了。 两人穿过街巷,很快就来到了端木王府的大门口,门房见到端木宸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很是一副习以为常,而是朝端木恬行礼道:“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王妃一早就让人来通知,说若见到郡主与宸公子回来,便直接去她的院中,一起用早膳。” 早膳? 她一怔然后点头,说了声:“有劳。” 然后与端木宸一起进了王府。身后门房愣了愣,然后摸着脑袋傻笑了起来。 进了王府后,她就跟在小叔的身旁由他带路朝祖母的院子走去,戴在头上的斗笠面纱也被直接摘了下来。 远远的,她就已经听到有笑语声传来,宸公子在这个时候突然转头,挤眉弄眼又有那么一点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 她莫名挑眉,前方却有丫鬟迎了上来,朝她屈膝道:“给宸公子请安,给郡主请安!老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让奴婢见着你们就马上带你们进去。” 老王妃的屋里有很多人,莺莺燕燕的满屋子都是,在端木恬进去之后纷纷站了起来朝她行礼,神态恭敬,或即便是有所不敬之处也被那低垂的脑袋给遮挡了严实。 她也朝最上方的老王妃行礼,道:“给祖母请安。” 老王妃马上招手将她叫到了身边,回头瞪一眼端木宸,道:“你这混账小子,带恬恬出去玩也不知道注意着时间,竟是到现在才回来。” 回头又对端木恬笑眯眯的说道:“乖恬恬,早膳可吃了?你小叔这带你出去,有没有欺负你?” “娘,你这话问得可真奇怪,我怎么会欺负小恬恬的呢?我不过就是十年没见,忍不住想要跟乖侄女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罢了。昨儿晚上我可是带她去看了好风景,一直看到刚才回来呢。” 宸公子施施然在旁边坐下,丝毫也不觉得在这春日里就摇晃起折扇有什么不妥之处。 端木恬嘴角轻勾,说道:“劳祖母挂心,早膳已经在街上用了。” 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哥哥,见他眉眼轻柔,笑意浅含,也不禁清浅一笑,然后才转头,看向了祖母屋里的那些人。 基本上都是熟悉的面孔,在昨天就已经见过,此刻看她,也大都面带笑意,还在隐隐中有几分谄媚,当然,也有嫉妒的。 端木恬很快就又收回了视线,并不去理会这些人。 虽说是一家人,但她对这些人并无任何特别的感情,也无意被这王府中的事情纠缠不清。 不过她的想法虽好,但却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她才不过刚见视线收起,就听到有人说:“小宸对郡主倒真是上心,郡主才刚一回来就拉着出去游玩,怕是在整个王府里,也没有谁能如此得小宸另眼相看了。” 说这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子,满头的金钗叮当,满脸的脂粉描红,端木恬一看,便认出了此人乃是她爷爷的三房小妾刘氏,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在长房排行第二,女儿嫁给了明荣郡王为侧妃,听说甚是得宠。 她这话一出口,端木恬尚没有回应,却不想端木宸竟突然就拉下脸色,冷然说道:“小宸也是你能叫的?” 屋里的气氛顿时刹那间冻结! 谁都没想到端木宸会如此不顾忌庶母颜面的冷声呵斥,顿时一个个都噤了声,就连老王妃都不由诧异的看了这刚才还笑眯眯一副好脾气的小儿子一眼。 不过说真的,端木宸身为嫡子,“小宸”这样的称呼,确实不是一个妾室能直呼的。 老王妃一怔之后也转头看向了那女人,神情漠然,道:“恬恬乃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又是小宸的亲侄女,会被另眼相看特别对待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是你有什么别的意见?” 那女人脸色很是难看,闻言面颊一抽,忙站了起来说道:“王妃误会了,妾身只是感慨宸公子疼爱郡主,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端木宸在旁边冷笑,道:“小恬恬是本公子的亲侄女,本公子不疼爱她还能疼爱谁?” 二房的老夫人闻言笑着说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在这王府里面,除小嫣儿之外,哪个小姐不是你的亲侄女?” 宸公子低头把玩折扇,连头都不抬起看她一眼,施施然说道:“二婶娘说错了。对本公子来说,谁能比小恬恬这个侄女更亲?” 二房老夫人顿时噎住,而此事的最相关人员此刻却正轻蹙秀眉,微微的,有那么一点不耐烦。 她不过才刚一出现,就马上有人想要挑起事端,若不是小叔突然变脸打岔,此刻面临如此情景的,就是她。 她虽不惧,但最是不耐烦这种事情。 是不是,该管上一管? 从眼前的这个情况来看,先前所想的清闲似乎离她有点距离,而她必然要在这个地方住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想要让人不来烦扰她,实在也好像不大可能。 只是祖母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将这些纷扰理清,她初来咋到又该如何下手? 她眯了眯眼,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祖母,道:“祖母,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也不敢贸然提出来,就怕失了礼。” 老王妃忽而莫名的心头一跳,面上却神色不变一派淡定,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便是,这里就是你的家,在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若是问了失礼的问题,您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问吧。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端木恬又微眯了下眼睛,嘴角微微勾起,勾出一个带着丝丝诡异的弧度,道:“照理来说,当爹爹继承了王府爵位之后,爷爷的兄弟们就应该分出去住了才对,怎么咱王府里竟还有这么多人呢?” 静! 屋子里刹那间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不管原先在动着怎样的心思,又打算要做什么,此刻全部都被这一句话给瞬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更有人猛抬头紧紧盯上了端木恬。 “郡主,您这莫非是想要分家?”有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那紧绷的心却并没有能够松下来。 端木恬转头看去,淡然说道:“三叔祖母误会了,我只是稍微有点好奇而已,所以就想问问。” ☆、第一卷 第八章 君修染回京 端木恬的一句“分家”,让所有的人刹那间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便是原先似有那么点蠢蠢欲动的人,也因为这两个字而一下子安静乖觉了下来。 分家?但凡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一旦分家,他们就不再是端木王府中的人,而只能算是端木家的旁支,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将在一瞬间跌落云端,往后也再没有端木王府能够作为他们的后盾。 这是一件与他们切身相关,并且还很严重的事情。 两位叔祖母看向端木恬的眼神已颇为不善,便是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安静,根据调查显示也可知向来和睦的四叔祖母,也看向了端木恬,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儿,眉头轻蹙,哀怨的敛下了眼睑。 她相公早死,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今年十七,尚且还待嫁闺中,若是就此从端木王府分出去,往后想要为女儿觅得一个好郎君,可是越发的困难了。 众人心思各异,却全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端木恬的身上。 却在此时,听老王妃拍着孙女的手说道:“你那几位叔爷爷全都战死疆场,我们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的妻妾子孙流落到外面去受委屈?而且这么多人住一起,也热闹。” 话虽如此,她另一只握着端木恬的手,却忽然收紧,轻轻的捏了两下。 端木恬若有所思,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是有点不明白祖母您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分了出去,那也是端木家的子孙,断然不可能会让他们受了委屈,而且分了家之后就能各过各的,还没有王府里的这许多规矩,多好!” “恬恬莫非是嫌王府里规矩太多?可是有些不习惯?” “不瞒祖母说,确实是有些不习惯。虽然回来也不过才一天不到,可我却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没有以前自在舒坦。” “呃……” 老王妃也刹那无语了,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却在旁边闷笑,然后又听端木恬说道:“祖母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许多人聚在一起,比较容易出现矛盾和争吵,若是有了矛盾还得祖母您辛苦调解。我听说祖母您身子不大好,不忍见您劳累。” 这话说得多好啊! 至少老王妃听着,那心里是非常十分舒坦的。 于是她有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有乖恬恬的这句话,祖母心里可是高兴极了。祖母倒是不怕劳累,再说,你既然回来了,自然也是要帮着祖母一起处理王府中的事务的,你可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呢!” 是的,郡主! 多么尊贵又让人无奈的身份啊! 端木恬不禁默了下,然后轻点了点头。 既已置身其中,就不可能再将自己从这里的诸多事情中脱离出去。 不过就眼前的这件事,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今天不过试探,接下去是会狂风骤雨还是阴冷暗箭,也是值得期待的。 分家?祖母定是想了好久的,可一直都没有能成功,这其中,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重点,最主要的,应该就是那位多年来一直深居浅出,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听说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端木恬又轻轻的眯了眯眼,看来她接下去很有必要好好的调查一下这位老太太。 端木璟忽然侧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眼中流过一抹轻柔笑意,又转头看向门外,似若有所思。 有丫鬟匆匆进来,屋内沉凝的气氛让她吓了一跳,忙又低头小碎步走到老王妃的前面,屈膝行礼道:“启禀老王妃,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端木恬当即就放下了眼前的问题,很干脆很利落。 王府内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解决,她最关心的是爹爹那里的情况。 爹爹昨日留在宫中一夜未归,也不知与皇上以及朝中的大臣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更重要也是最让她关心的,便是他要在什么时候奔赴战场? 那个血腥的,萧瑟的,残虐又惨烈的地方。 在丫鬟通报的时候,端木峥却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屋里众人忙站了起来朝他行礼,他却连眼角都不瞥一眼,直直的走到老王妃面前,拱手道:“母亲,皇上已下旨,我明日便要奔赴北疆。” “明天就走?”如此匆忙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想到北疆形势危急,为了找回端木峥也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已经是耽搁了许久,现在如此的抓紧时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于是老王妃又点了点头,道:“此去北疆,切记要小心谨慎。” “是!” 端木恬从祖母的身边站了起来,走到父亲面前,说道:“爹爹,你在宫中商议战事商议了一整个晚上,现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端木峥收回视线看着女儿,眼中浮现了一丝暖意。 他忽然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难得亲昵的说道:“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协助祖母处理府中之事。你是郡主,无论是什么事,都只管放手去做。” “爹爹放心,我会记着的。” 如此对话,更是让方才还被她的一句“分家”而弄得心神不宁的众人,越发的提起了那颗心,有人都已经忍不住的转溜起了眼珠子,暗暗思衬着应对之策。 端木峥并不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些人,唯有眼底一点点黑雾升腾,随后又对女儿说道:“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事,或是受了委屈,可以进宫去找皇上请求主持公道。这是进宫的令牌,你收好。” 说着,反手便将一块金色的腰牌递到了她面前,让端木恬不由一怔,老王妃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恬恬乃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若受了委屈老身自不会轻饶了那些混账东西,哪里需要去劳烦皇上?” 话虽如此,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似漫不经心,又似若有所指的,轻飘飘从屋里那些人身上瞥过。 端木恬眉梢微挑,她好像有点明白爹爹的心思了。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她有本事,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但此时分别在即,他将要远离前往北疆,留下她和哥哥两人在京城这么一个是非之地,终究,还是有那么点不放心的。 毕竟先前,她和哥哥虽常年在外奔走,但与京城里的这些事情相比,确实是有那么点小打小闹了,因为其实他也并不十分清楚他的这对子女究竟是做了怎样的事情,只以为,是普通的经商走江湖而已。 端木恬伸手接过了金牌,揣进怀里后拉着他就直接往门外走去,轻声说道:“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去。现在,您快去休息吧,一夜未眠,是很伤身的。” 然后这父女两便旁若无人的走出了门外,屋内端木璟也站了起来,朝老王妃作揖道:“祖母,孙儿也先告退了。” 在得到点头应允之后,他也转身追出了门外。 坐在屋内,还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讲话声。 “小璟,照顾好你妹妹。” “爹放心,我会的。” “皇上说让你过两日就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你准备一下。” “伴读?” “端木王府的世子,不必伴读皇子。” “爹,我可以不去吗?” “你自己进宫去与皇上说。” “……” 身后屋内,老王妃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抚掌说道:“看来,我家小璟和恬恬是甚得皇上的欢喜呢,这才刚回来,就让小璟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还给了恬恬能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 此话让下方的人神色各异,老王妃才不管她们,说完后便犹自端了茶盏浅抿,又忽然叹息一声,却笑眯眯的说道:“这云山雪雾当真是茶中极品,才不过喝了两盅,就觉得这嘴都要被我家恬恬给养刁了。” 于是,有人讪讪,有人则笑着若无其事的讨好奉承,二房的老夫人与三房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忽然站了起来,说道:“老王妃身子不适,应当多多歇息,我们就告退,不在这儿打搅您了。” 老王妃脸上笑意盎然,甚是和善的说道:“坐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乏累了,你们就都下去吧。” 屋内的夫人小姐们于是纷纷告退离开,待得屋里再没有一个闲杂人等的时候,她忽然就沉下脸,看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让人注意着锦园那边的动静,但凡是有任何情况都马上回来禀报!也吩咐出云阁里的那几个丫鬟,让她们都睁大眼睛注意着点,切莫让郡主受到了半点委屈。” 老王妃沉声吩咐着,脸上沉静,眼中精光闪烁。 “是。”有人应声,并对身后的丫鬟们吩咐了下去,随后又转过身来,对老王妃说道,“主子您不必担心,奴婢看郡主也不是泛泛之辈,断不可能让那些人给欺负了去。而且,还有世子呢。世子和郡主的感情,可是真好。” 闻听此言,老王妃也不禁满脸欣慰,感叹着说道:“我看着他们兄妹两感情和睦,互尊互助也是高兴的,只是外面的生活与王府中相比,未免简单,没有这许多的争斗算计,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主子放心,昨儿个不管世子还是郡主,不都做得极好吗?您就寝了之后还念念不忘的夸赞着他们呢。世子和郡主都是极聪慧的人,这么点小事该难不住他们。” “哎,但愿如此。”然后她又转头看向了没有骨头般的瘫软在旁边椅子上的端木宸,眼一瞪,便是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怒道,“瞧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就不去干点正事,我端木王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呃?怎么突然就冲着他发起脾气来了? 宸公子无辜的眨眨眼,然后像只大虫子似的蠕动着挪啊挪,在椅子上稍微坐直了一点,叹息着说道:“母亲你对我发脾气也没有用啊,我倒是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由着他们去闹也就是了,说不定还能给您解决了您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勾唇轻峭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道:“这么多人整日里在王府里勾心斗角吵吵嚷嚷的,有人看热闹有人看笑话,而他们中的有些人,早在当年大哥继承王位的时候就该分出去自己过活,死皮赖脸的一直赖到现在,我看也差不多了。” 老王妃顿时面上有厉芒闪过,沉声道:“说清楚点!” “我的意思是说,该分出去自己过活的人,就不该继续赖在王府里面,该住在王府里的人,也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别做多余的事别说多余的话别想多余的心思。”宸公子说着,施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着他的折扇笑眯眯说道,“本公子可是很看好小恬恬的,什么礼仪规矩,什么伦理纲常,都不过是摆设而已。无事便罢,若是妨碍了她,她绝对会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劈开!” 他侧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母亲,笑得花儿般灿烂,咧着牙说道:“她自小就不是讲规矩的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王府里的那种繁复规矩,所以母亲,您看着就行了,我保证,接下去的日子,咱王府里会非常热闹。” 不得不说,虽相处不过短短二十来天,还是在十年前,可宸公子确实是十分的了解端木恬的性子。 而另一边,端木恬和端木璟亲自送了爹爹去他的寝殿,看着他在床上躺下休息之后才后退离开。 “妹妹,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走出寝殿,端木璟侧头看身旁的妹妹,轻声问道。 端木恬也侧头看他,思索着说道:“先将我房里的那些衣服拿回到霓裳阁去,给祖母结算下账单,然后我想在京城里走走看看,毕竟先前虽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至今也没能好好的看看京城。” “……” 看着哥哥那倏然无语的表情,她不由得弯起嘴角笑出了声来,迈步率先朝前走去,淡然说道:“那些烦扰的事情只要别来烦扰到我,我也不想理会。本是一家人,只要大家都安分守己,和和睦睦平平静静,住在一起也是可以的,正如祖母说的那样,住在一起,也热闹些。” 言外之意就是若有人不识相,不甘平淡,惹恼了她,她也不会管那什么老祖宗老太太的意见,强行分家也不是不可能。 端木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浅浅的笑了开来。 他知道,他的妹妹自小就不是会轻易与人计较为难的人,可一旦让她计较起来,那就是绝不会给人留下退路的利落干脆,而她做事最不耐烦把事情弄得弯弯绕绕,但也不惧别人的弯弯绕绕。 他迈步,追了上去,说道:“哥哥陪你一起去逛京城。” “好!你付银子。” “你拥有全大炎最富盛名的脂粉铺和衣裳店,还需要哥哥给你付银子吗?” “银子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能占便宜而不占,那是傻瓜。” “呵呵,走吧。” 两人一路朝出云阁走去,虽一路静默话不多,但气氛却极好。 到了出云阁后,端木恬便让丫鬟将她衣柜里的那些她穿不上的衣服全部都整理了出来,打包好,决定要将这些全部都带回去霓裳阁,另行售卖。 正在忙碌的时候,端木王府里最大的大闲人就晃悠了过来,一见眼前这阵仗就不由得乐了,当即就脚不沾地轻飘飘的到了端木恬的身旁,瞅着那两个大大的包裹,道:“小恬恬,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觉得王府里待着没意思,打算要洗劫一番然后跑路去了?” “我觉得留在王府里能得到的好处肯定比就此洗劫一番转身离开来得更多。”端木恬头都不抬一下,只将包裹整理好,然后对旁边的丫鬟说道,“你去让人准备辆马车,我要出门。” “是,郡主!” 丫鬟领命出去安排,宸公子则又凑了上来,一双眼睛那叫一个闪闪发亮,直盯着她说道:“小恬恬你这是要出门吗?怎么不早说呢?小叔陪你一起去呗。你想去哪里?想玩什么?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哦,小叔定让你玩儿得连家都不想回!” 最后那一句,怎么听起来这么的贱贱呢? 端木恬终于转头看向了他,随手将一个包裹塞进他怀里,清浅一笑,道:“既如此,就劳烦小叔帮我拿着这个吧,我们先去霓裳阁将这些衣服给退了。” “哦,你要去霓裳阁啊?” 去霓裳阁,你那么兴奋两眼发光做什么? 他又低头看包裹,好像明白了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不禁摇头晃脑的说道:“母亲也真是小气,不就几件衣服吗?竟还要拿去退货。” “我大概的算了一下。”端木恬在旁边轻声说道,“大小一共十六套衣裳,价值近万两银子。” 宸公子抱着包裹抬头望天,幽幽长叹道:“真是偏心啊,本公子每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而已。” “哦?小叔每月的月钱竟有一千两?” 看到小侄女忽然微眯了眼睛,宸公子顿时心中一紧,忙抱着包袱后退两步作防备姿态,警戒道:“小恬恬,你想做什么?” 端木恬不回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福爷爷,问道:“府上众人的月钱都是怎么分的?” 福爷爷一怔,忙回答道:“回郡主的话,府中除老王妃和王爷之外,每个人的用度都有规定,其中宸公子和世子最多,月钱一千两,郡主和老祖宗相同,月钱八百两,三房的老夫人为二百两,妾老夫人一百两,其他的公子月钱分别是三百或者一百两,夫人们嫡为一百两,妾为五十两,少爷也是如此,小姐们的月钱是五十和三十两,只有嫣儿小姐因为身份特殊,而月钱一百两。另外府中管事仆从丫鬟也分三六九等,从百两银子到三两银子,都有。”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听着,只在心里暗暗的算计着,便发现这个王府里面,每个月所需的费用,单只是分发的月钱就是极其惊人的。 按这个世界的物价,与她前世相比较,一两银子至少值六百多元。 想着想着,她就又忍不住想到了这两天见过的夫人姨太小姐们的数量,不禁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如此多的女人。 宸公子站在旁边,拖着下巴笑得贱兮兮的,说道:“小恬恬你莫非是想要好好的理上一理府中的状况?” “不可以?” “怎么会?你可是郡主,在这府中,除了你祖母之外,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掌管内府之事了,除非什么时候你哥哥娶了世子妃进门。” “不是还有个老祖宗吗?” 宸公子顿时一撇嘴,脸色不虞的轻嗤着说道:“她能管什么事?早在当年我父王继承爵位之后,她就没资格管府中的事情了,不过就是手上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才会由着她对王府中的某件事指手画脚,我相信小恬恬对付她肯定是轻松加愉快的。” “……” 小叔,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也有点过早,此事必须要好好的计划一番才行,毕竟是纠缠了祖母几十年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被她轻松加愉快的解决掉?她又不是神仙。 况且,若是那老太太还算和蔼好说话,她也定不会过分。 毕竟是长辈。 刚才出去的丫鬟又回来了,回禀道:“郡主,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出门?” “现在就走吧。” 说着,她已朝门外走去,端木宸当即也颠颠的跟了上去,端木璟微有些失笑,拿了另外的包袱跟上。 走了几步,端木恬却又停下,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不必跟着,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两丫鬟一愣,抬头呆呆的看着她,不禁有些无措为难。 不必跟着?这……这怎么成呢? 端木璟直接从她们身旁走过,倒是宸公子转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眯眯说道:“既然郡主让你们不必跟着,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你们是郡主的人,她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只管做什么便成,要惹她不高兴了,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们的哦!” 那两丫鬟不禁对视一眼,然后朝已经远去的郡主遥遥行了个礼。 遭遇新主子,对新主子的性情还尚且把握不定,她们也是很忐忑的。 而端木恬三人上了马车,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门,便是贯穿了京城南北的主街盘龙街,一路南行,很快就进入到了闹市之中,人群熙攘,摩肩接踵。 霓裳阁便位于盘龙街上,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占据了一片广阔的土地,那店面亦是装饰得精致清雅,于低调中张扬着奢华。 店铺分两层,一层是能迷乱了任何爱美女子眼的各色精美衣裳,二楼则分成了一个个精致包厢,只接待京城里最富最贵的夫人和小姐。 端木王府的马车缓缓的在霓裳阁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撩开,端木恬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周围的整一片空气都刹那凝滞,然后“咝”的一串抽气声。 她抬眼看去,便见正在霓裳阁内挑选衣裳的夫人小姐们正转头看出来,并直直的盯在了她的脸上。 她漠然,只略微有那么点不耐的蹙了下秀眉,暗道往后出门还是戴个面纱比较好,倒是不在意被人如何看待,只不喜欢被如此灼热的注视。 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身后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跟着也走了下来,察觉到周围那异样的气氛,宸公子眯了眯眼,璟世子则眉梢轻挑,一点冷意从眼底滑过。 然后,这两人几乎是同时的伸手,牵起了她就迈步朝霓裳阁内走了进去。 周围响起一阵窸窣的议论声,她们在接触到宸公子和璟世子扫过去的眼神中别开了目光,却依然忍不住朝这边偷偷张望。 端木恬并不去理会这些人,只低头看着握紧了她的那两只手,眼中一抹轻柔的笑意。 别人如何看待她关她屁事?她早已经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目光,只要她所在意的这些人能接受她,愿意如此护着她,就是一件让她深觉满足的事情。 霓裳阁的掌柜匆匆的奔了过来,看到端木恬的时候微有些异色,然后九十度躬身,恭敬的说道:“给璟世子请安,给宸公子请安,给恬郡主请安,不知三位贵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小的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 有脚步声从楼梯急匆匆的传来,一女子从楼上直接就奔了下来,在看到端木恬的时候眼中猛然爆发出了粲然光芒,紧接着又迅速的收敛了起来,伸手将那掌柜的推到旁边,对着端木恬三人屈膝行礼,道:“我说今日怎么一出门就感觉喜鹊高叫呢,原来是恬郡主和璟世子宸公子一起来了小店。三位贵客可别站着了,快请上楼,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家定当竭尽全力也要办到。” 端木宸斜斜的睨了身旁淡漠的侄女一眼,笑眯眯说道:“能得萍姑娘亲自接待,本公子也是深感荣幸。” 萍姑娘当即也笑着说道:“宸公子这话可是折煞奴家了,像你们这么尊贵的人儿,便是请也请不来的,今日前来,奴家若竟敢不来接待,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说着,她已在前头带路,引着三人上了二楼。 有铺子里的小厮从端木王府的马车里接出了两大包袱,小心的紧跟而上。 上了二楼,萍姑娘带了他们进入到最好的包厢内。一进门,她就忽然转身朝端木恬扑了过去,并一扑就着,直接黏糊在了她的身上,磨蹭着说道:“公子,你可算是回京了!昨日听闻端木王府的郡主回了京城,我就差点没忍住想要跑去端木王府找你,又想到你刚回来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才没有去打搅你。” 端木恬不禁莞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接下去应该要留在京城里了,你先放开吧,将事情都给处理一下?” 她抬头,眼中水光盈盈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 “这些衣服你都给处理一下,是我祖母先前从这里带走的,不合我身的那些我都打包了带过来,你给处理一下退货的事项。” 她顺着端木恬的手指看向那两个包袱,不由撅嘴说道:“本店自开业至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退货的情况呢。” 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的走过去处理起了这些衣服,口中小声嘀咕着:“其他的那些庸脂俗粉哪里配跟我家公子穿同个款式的衣裳?全部处理了!” 端木恬听得无语,说道:“别跟银子过不去。” 她哼唧两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是清点一番,很快就完成了,她让人拿来了银票递到端木恬的面前,又说道:“公子,店里又有了新款的衣裳,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祖母为我准备了许多,短时间内怕也穿不过来,下次再说吧。” 她眼珠一溜,又说道:“如此说来,端木老王妃倒似乎很是疼爱公子您,如此,大家也就都能放心了。” “嗯,其他人可都还好?” 萍姑娘瞄了正凑在旁边一起研究霓裳阁的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一眼,然后说道:“都好,就是刚得到消息说花城那边,谢家与官府勾结,想要封了咱的脂粉铺,紫鸢差点与官差直接动起了手,眼看就要被封,但后来那些人又突然匆忙离开,再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 端木恬不禁挑眉,便见萍姑娘贱笑着睨睨眼,说道:“据说,是三殿下途经花城正巧碰上了这事,就去衙门找那大人聊了聊天,之后官府就直接弃了谢家,再不敢为难咱的脂粉铺子。” 三殿下? 旁边的端木璟忽然转过头来,眼眸之中有一点异色闪过,宸公子则在那儿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端木恬也不由想到了半月前在花城的遭遇,当时她便隐约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三殿下”,原来不是错觉吗?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一个小锦囊,想到了十年前与他相处的那二十来天,还有分别时他说的话,忽然有那么点想念。 这些年,一直都能听说有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也知道他早已脱去了他那妖魔转世的身份,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有了极高的声望,更位居亲王之位,又深得皇上的信任,应该是过得很好的。 只是十年不见,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记得她认得她? 端木璟看着妹妹那思绪游离的模样,微微抿紧了嘴角,似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宸公子将这一幕看进了眼里,不禁一乐,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大半个身子挂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说小璟,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还想让小恬恬一辈子都待在端木家不成?女大不中留啊。” 端木璟理理袖子,含笑着淡然看他一眼,说道:“小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自是希望妹妹能嫁得一个好夫君,只是觉得君修染配不上我妹妹罢了。” 宸公子顿时就斜了眼珠子,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犯贱。 端木璟不由嘴角一抽,又道:“再说,妹妹对他也不过就是还念着小时候的那几分情意,与情爱无关。” 宸公子干脆就不说话,只是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眉开眼笑。 端木璟也不由得默了下,然后抿嘴,悠悠的瞥开了视线。 再说在距京城几千里外的花城内,此时依然繁花似锦,连空气中飘荡着的都是满满的香甜味道,行走在路上,无论转头抬头低头,都总能看到各色鲜花招摇。 自半个月前谢家大夫人生了天花却跑去冰肌脂粉铺闹腾被送回家,之后两天谢家与官府勾结欲封了冰肌脂粉铺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之后,整个花城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也真是所幸谢家在花城百姓心中的风评一向都不怎么好,使得这一场风波之后,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原先的被害者,以至于紫鸢姑娘的脂粉铺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还有了一种越发蒸蒸日上的趋势。 更甚至,谢家的其中两家酒楼反而连续关闭,并在随后的售卖中被紫鸢姑娘一举拿下。 谢家内部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如何会突然关闭了两家酒楼? 谢家的大夫人在两天前死了,死于天花,而当日在冰肌脂粉铺的客人中也有几位夫人小姐被她传染,但却都很快就痊愈,并没有任何的损伤。 听说这是因为冰肌脂粉铺的老板提供了一个方子,告知当时在场的大夫,说可以治愈天花。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就在花城内引起了一连片的欢呼,更有人从附近的城市过来求药,随后紫鸢姑娘竟大方的当众将那方子说了出来,并说正常人使用也能预防天花,众人皆喜。 而今日,是谢家大夫人出殡的日子。 一大早,从谢家府邸到城外的那一条原本甚是热闹的街道上就人影寥寥,就连某些商铺也关闭了大门,似乎在躲避着晦气。而谢家也因为大夫人的死因特殊而只草草的为她做了法事,再草草的将她沉入棺木抬出了城去,甚至都没有将她葬入谢家祖坟之内。 城外山岗之上,谢家的人将他们的大夫人下葬之后又封了坟墓,然而他们才刚转身离开,就有几个人突然从林子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铲子锄头之类的工具,二话不说就开始挖了起来。 若是有人见状,怕是要惊恐了,然而这些人的面上却没有丝毫为难对死者的不敬不好意思之色,一个个挥舞着铲子锄头忙得不可开交。 又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当先的,是一个青灰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只是那原本应该是挺俊俏的脸上此刻正纵横密布着浅浅的淤痕,就好像是……被人狂揍了一顿之后残留下来的。 而在他的身后,是神态憨厚的虎子,旁边还跟着紫鸢姑娘,再后面,君修染施施然迤逦而来。 “你们真恶心,挖死人墓也便罢了,还是个生天花死的死人。”紫鸢姑娘捏着鼻子不满的嘟囔着。 虎子摸了摸脑袋,也是感觉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那青衣侍卫闻言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谢家,竟会有那般森严的守卫。” 君修染并不加入到这三人的言论之中,只是看着那忙碌的几人,若有所思。 他们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开了封土,又挖出了棺材,再开馆! 有人伸手进入摸了摸,从棺材里面摸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后转身就朝这边走来,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又动手盖了棺盖,将这坟地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主子,东西到手了!”那拿着包裹的人朝君修染行礼道,并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来。 君修染目光从那上面轻轻扫过,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点头说道:“很好。将这里恢复原状之后你们也都各自分散了吧,这东西先让从安收着。” “是!” 然后便将手中的东西转移到了那青衣侍卫的面前。 这叫从安的侍卫顿时嘴唇哆嗦了两下,相当极其非常幽怨的瞄了主子一眼,才伸手将这刚从棺材里面摸出来的东西捏了过去。 君修染轻飘飘从他身上扫过,笑得那叫一个亲切温柔,然后转头看向虎子,道:“这几天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就不再转回花城了,就此告辞。” “你们这就要回京城去了吗?” 他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却早已经雀跃迫切。 他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拿到了他想拿到的东西,现在终于能安心的回京,他也终于很快就能见到恬恬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转身飞奔而去。 十年……不,九年七个月零十四天不见,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第一卷 第九章 遭遇凤楼 再说京城这边,端木恬在霓裳阁二楼包厢内听萍姑娘跟她汇报着铺子里的情况,偶尔才开口说上两句,也没有避讳着旁边那两个闲杂人等。 “公子,你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我特别吩咐的,就继续这般经营下去吧。”端木恬在她的灼灼目光中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她说道,“我也不在这里久留,还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呢。” 萍姑娘当即说道:“我陪你去!” 莞尔却摇头,道:“有小叔和哥哥陪着我就行了,你还是忙铺子里的事情了。” 于是她撅嘴,偷偷的瞄向宸公子和璟世子,那眼神,幽怨的就好像是在看情敌。 端木恬不禁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那两人,道:“你们研究得差不多了吗?” 宸公子抬头,手上拿着一张图纸,颠颠的凑了上来,笑眯眯道:“小恬恬,这是什么?” “衣裳的新式样。” “你有没有觉得这式样与本公子极其相配?” “有吗?” “有!绝对的!” “那小叔若是喜欢……” “恩恩!”他连连点头,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她,已是满脸激动满目期待了。 端木恬勾勾嘴角,继续说道:“那等这新式样出来了之后,还请小叔你多多惠顾。” “……” 宸公子顿时整个人都黑了,撅着嘴,泪眼汪汪。 亏你还是本公子的亲侄女,竟连这么件破衣服都舍不得送小叔,忒小气! “哎,你这霓裳阁内的衣裳太贵了,最普通的也至少几十两银子,精品更是要几百上千了,你小叔我买不起啊。” “怎么会呢?小叔你未免也太谦虚了。这京城里无数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能买得起的衣裳,小叔你身为端木王府的宸公子怎么可能反而买不起了?单只是每个月的月钱你就有一千两银子,但这只是月钱,对小叔你来说,定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收入。”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小恬恬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心心念的算计着本公子的银子呢?” “唔,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 旁边突然传来轻笑声,是端木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若是铺子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的话,就走吧。天色也不早,出去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可不是?大早上从城外赶回来,又在祖母那儿坐了会儿,又是送爹爹去休息又是整理动力还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都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端木恬当下也没有再多留,转身就出了包厢房门。 然而才刚走出房门走了不到两步,就突然从旁边的另一个包厢内传出女子的斥骂:“混账东西,你们竟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小姐!” 然后有“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夹带着风声“呼”的一下破开房门飞了出来,直朝端木恬的脑袋砸去。 “小心!” 哥哥在身后喊着,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大力徒然从腰间传来,然后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回去,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尚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见那从旁边包厢内飞出的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对面包厢的墙壁上,又被反弹了出来掉落地面。 此刻它静静的躺在了地上,才看清楚那赫然竟是一方砚台,躺在地上已缺了一角,再看刚才被它砸到的墙壁,也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而本是跟在身后的萍姑娘亦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咻”的一下窜了出去,就要闯入那包厢之内,房门却在这个时候从里面被打开,出来了一个丫鬟扶着一雍容尊贵的老夫人。 两方在门口突然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都不由愣了下,又听从后面传来关切的声音:“小恬恬,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萍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当即秀眉轻扬,神情不虞。 而那老夫人也抬头看了过来,身旁的丫鬟在萍姑娘开口前,朝这边恭顺的说着:“方才我家小姐不小心砸出砚台,惊扰了贵人,真是万分抱歉。” 很显然,她们也是听到外面的声响,察觉到可能是砸到了也来霓裳阁的客人,才走了出来。 毕竟能上霓裳阁二楼的客人,定然是非富即贵的,若是不小心竟砸伤了他们,她们却连面都不露一个来询问一声,怕是就要结下仇怨了。 听到这丫鬟的话,宸公子直接冷哼一声,转头看过去,但却在看到那老夫人的时候突然怔住,那老夫人也在看清他的时候,愣了下。 “姑母?” “小宸?” 这两声称呼,让包括端木恬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由得一愣,这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已再次朝端木宸行礼,道:“给宸公子请安。” 而端木恬,忽然就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据她所知,她祖父那一辈,共有姐妹六个,而其中与眼前的这位老夫人年纪相仿,又能如此直言的称呼小叔为小宸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府里那位深居简出的老祖宗的亲女儿。 那老祖宗虽是继室,但毕竟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乃是正室,她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三十六年前嫁给当时的明荣郡王为正妃,当代的明荣郡王便是她的亲儿子,并在十八年前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正是今日在祖母屋里那个华贵的长房三姨太的女儿,也是端木峥和端木宸的庶妹庶姐。 从那包房内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约二八年华,身穿嫩黄罗纱裙,脸上还带着几分肉肉的婴儿肥,一双明媚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此刻她的面上还带有两抹红晕,眼中水泠泠的,似激动的心情尚还没有平静下来。 她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宸,当即眼睛一亮就蹦了过来,却在距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盈盈福身道:“给小舅舅请安。”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正在刚才从这包房里传出的那个女子的斥骂声。 端木恬看到小叔他忽然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角,转瞬间却又马上展开了笑颜,笑得既亲切又温和既良善又无害,说道:“媛儿不必多礼,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到了京城怎么都不来府上?我前些天还听祖母她老人家念叨着你们呢,说眼看着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至,明荣郡王府的人也该进京来了。” 荣芩媛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们也是昨日才刚到的京城,正好赶上王爷舅舅回京,祖母说端木王府里定然是忙得很,怕是我们去了反而更添乱。再则我们一路赶来京城,风尘仆仆,也该收拾妥当了,再行拜访。”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脸忽然微微一红,然后便轻轻的地垂下了脑袋,又盈盈下拜,道:“这就是世子表哥和郡主表姐吧?芩媛见过表哥表姐,方才我不知道你们正好经过,差点伤了表姐,真是对不住。” 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端木恬才从哥哥的怀里站直走了出来,看着荣芩媛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 那老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一过来便亲热的拉起了端木恬的手,说道:“这就是恬恬吧?我本想昨儿个就去端木王府的,又担心府上太忙我去了也只能添乱,今日可算是见着了。都是媛儿这丫头鲁莽,没伤着哪里吧?” 端木恬垂头,盯在老夫人拉着她的那只手上,好容易才忍住一把甩开的冲动,闻言便连忙适时的将手挣脱出来,安放于身侧,行礼道:“见过姑奶奶。” 旁边,端木璟也拱手,道:“见过姑奶奶。” 老夫人将目光从端木恬转移到了端木璟的身上,那眼神一阵阵的放光,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了,连连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们也是来这霓裳阁看衣裳的吗?可是有看中意的?” 端木璟侧头看妹妹,说道:“今日是陪妹妹一起过来的,只觉得样式太多,一时间有些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要哪一件好,眼看就要正午,便想先去用了午膳再说。” “我也觉得这霓裳阁浪得虚名,都不过是些寻常货色,还要价那么贵!”荣芩媛在旁点头附和着说道,那看着端木璟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含情脉脉。 端木恬轻扯了下嘴角,随后便当做是没有看到这位明荣郡王府的小姐对哥哥的心思,淡漠的说道:“京城那么大,有的是衣庄布行,若是这里找不到喜欢的,再去别处寻找也就是了,何必发脾气?今日运气好,是故人也没有伤到什么人,若是换了另外的人还没有能躲避过去的话,可就要惹麻烦结怨了。” 荣芩媛顿时脸色一僵,低头搓揉着衣角嗫嚅道:“表姐还是生气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宸公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媛儿这可就不对了,我家小恬恬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反倒让你觉得是我家小恬恬欺负了你呢?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你来了这个地方,也该当万事小心才对,不然若因此而惹了麻烦,万一还牵连了你父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不禁多看了端木恬一眼,然后笑言道:“这丫头就是鲁莽,还当以为这京城也是能由得她撒泼的地方呢。” 又转头对荣芩媛说道:“你表姐和小舅说得可是对极了,你这性子也得收一收,别一遇到不顺心的就乱发脾气,当心以后都没人敢娶你。” 荣芩媛顿时俏脸通红,扭捏了几下,又委屈的撅撅嘴,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端木恬轻敛眉,忽然莫名的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荣小姐或许是真单纯,这老夫人却不是个善茬,而且虽为姑奶奶但却对他们有着很明显的算计。 她忽而清浅一笑,抬头对这老夫人说道:“时辰也不早,我们打算就去附近的酒楼里先用了午膳,下午再去别处看看,不知姑奶奶是否赏脸与我们一同前往?” 老夫人一愣,转头看着这个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也透着几分清冷淡漠的侄孙女,眸色深沉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然后笑着摇头,说道:“这可好,姑奶奶不知有多想呢,不过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我们也是刚到京城,千头万绪的都还没有把事情都给理清,又要将几个丫头小子都给收拾好免得他们丢脸,实在是忙碌得很。等明日,我定会拜访端木王府,到时候,你可得请姑奶奶喝杯茶。” “那好,我明日便恭候姑奶奶您的大驾。” “行,就这么定了。你们也赶紧去吃午膳吧,可别饿坏了,我们就在这里再看看。” “那我们先告辞了,姑奶奶您也慢慢看。” 三人与这明荣郡王府的老夫人告了辞,便转身下楼,期间端木恬暗中朝萍姑娘做了个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手势,便见她轻撅嘴似不高兴,但还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那老夫人和荣芩媛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他们三人走下楼,然后也转身又走了进去。 萍姑娘在她们身后冷峭的一撇嘴,竟敢说她的霓裳阁浪得虚名?都只是些寻常货色? 擦!你们怎么不说是你们自己见识浅薄没有眼光? 但紧接着,她脸上便如启动了某个程序一般的漾开了笑容,那么殷勤又亲善,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也进了包厢内。 包厢门关上,她的声音隐隐的从里面传出来:“老夫人,小姐,不知你们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请尽管吩咐,小店定会尽量的满足你们。” 而端木恬三人走下了楼,刚一下楼就感觉店里刹那安静,然后又有无数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有在暗中偷偷打量的,也有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看的。 “这就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呀,没想到她竟然长的这个模样,好恶心。” “是啊,我先前听说端木王爷长得英俊神武,端木王妃更是大炎第一美人,还以为这郡主就算不是国色天香,也定当容颜不俗的。” “确实不俗啊。”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当心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就许她长成这样,却不许我们说啊?”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恬郡主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因为脸上长了那么一个胎记,所以才会看起来格外可怖,你们看她右边的脸。” “咦我才不要看呢!看到她的脸就觉得恶心,你还盯着她看啊?当心晚上做恶梦!” “恬郡主虽然难看,可璟世子真好看呢。” “啧,你这丫头莫不是思春了?” “哎呀,真讨厌!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璟世子真好看,便是与三殿下相比也不遑多让,你说,同是一个爹娘声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嘘!小声点!” 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她们以为她们说得很轻,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却不知这三个人每个都耳力惊人,这些小声的窃窃私语落进他们耳中,怕是比她们自己听到的还要更清楚些。 端木恬面无表情,早就习以为常。端木璟却微凝了眸色,嘴角轻抿,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边的宸公子则摇晃着折扇,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些夫人小姐们,笑眯眯的问道:“诸位夫人小姐莫非是对本公子的小侄女很感兴趣?” 往前的脚步猛然顿住,她转过身去诧异的看向了小叔,便见他笑意盈盈,风流倜傥,又施施然的开口说道:“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背后伤人,各位夫人和小姐们当真是好修养好教养好涵养!” 三个好,让霓裳阁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窃窃私语皆都刹那间消遁,有夫人小姐低头垂目,红着脸后退缩进了角落,也有人秀眉飞扬怒目而视。 端木恬转身上前,伸手拉了他就往门外走,随口说道:“小叔,何必与人这般见识?确实是我长得丑,被人厌弃憎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宸公子于是微敛了笑容,轻皱眉说道:“小恬恬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难道你就由得人这般诋毁诽谤?” “哪里诋毁了?又哪里诽谤了?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都不在意,小叔你又这么介意做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个习惯可不好。” 端木恬不由轻笑,说道:“小叔,昨日祖母对我说,咱端木王府的郡主不需要倚靠倾城容貌来引人注目,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哪怕容颜若鬼,哪怕无才无貌无德一无是处,那也是让寻常人只能仰望着而接近不得的金贵,而我又何必与那些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也不是我所在意的,更甚至只能站在下面仰望着我的人去计较?说到底,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别人罢了,跟我甚至都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与她们去计较,还嫌丢份呢。” 难得能听到她如此长篇大论,宸公子一下子就乐了,方才的那点郁郁森然之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忽而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亲昵的搂着行走在街上是那般的旁若无人,并笑着说道:“这话说得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毫不相干的别人,本公子管她们去死!走,小叔带你吃午饭去,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小叔请客!” “听说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天下一绝,一直也没有机会去尝尝。” “哎?那个好贵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吃什么尽管说,你请客吗?” “我以为你对京城不熟。” “那可真是不凑巧,我在很久以前就听说京城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人间绝品,还听有人说,吃了庆祥楼的翡翠鱼,便是死也无憾了。” “哪个混账说的?本公子马上去让他无憾的死!” “先吃鱼。” “……” 他们的身后,有人不满的说着:“小姐,这恬郡主可真够嚣张的。” 身旁有女子微笑着说道:“何处嚣张了?不过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呀,别老跟着其他人去起哄,我看这恬郡主,却是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我看跟小姐您相比,差远了。” “呵呵……” 霓裳阁二楼某包厢内,有人站在临窗的位置,静看着下方携手远去的三人背影,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身后,有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您觉得这一件如何?这是我霓裳阁内最新出品的款式,尚且都还没有挂牌出售,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她转过了身去,看着萍姑娘手中的那件衣裳,也不由眼睛一亮,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应该与静儿很相衬。” 有少女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祖母,媛儿也好喜欢这一件。” 从街头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人,穿艳红衣裳,画艳丽妆容,涂大红丹蔻,身姿袅袅,步履聘婷。 看他那轻挑的眉梢,一抹风流的弧度,看他那水盈的双目,脉脉含情,看他那鲜艳的朱唇,轻轻一勾那般风骚。脂粉扑面,勾画出一片妖娆,红袖飞扬,比那花儿还要娇。 他翘着兰花指,哼着小曲儿,边走着还一边纤腰款摆,步子轻盈而灵动,双手微张在原地转了个圈,便犹如那翩翩彩蝶,欲要起舞欲要飞翔。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望了过来,看着这浓妆艳抹,妖娆娇媚,难辨男女的绝代美人,有人面露惊艳之色,有人不禁凑上前两步,有人却好像认出了他来,脸色一变,遥遥的朝他躬身一行礼,然后“嗖”一下远远的避让了开去。 他侧目瞄了那些人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哼着旖旎娇柔的小曲儿在街上招摇,忽然声一顿,步一停,含情脉脉的双眼一亮,下一秒便如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飘然飞起,直扑前方那位于绯红和月白之间的轻俏身影。 “郡主,您出门逛街,怎么竟然都不喊奴才一声的呢?”他直接就扑挂在上去,黏糊在她身上抱怨着,转而却又眼波流转,娇媚一笑,随之软绵绵的说道,“不过奴才与郡主可真有缘,在街上都能相遇,真让奴才开心。” 那一瞬,端木恬只觉得一阵香风扑来,然后她眼前就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正软弱无骨般的挂在她身上,这慵懒的风姿,这妖娆的颜色,让她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个绝代人妖! 伸手将他从身上扒拉开,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的说道:“凤总管事务繁忙,我不过是逛个街而已,哪里敢浪费你的时间?” 他站在那里扭啊扭,闻言更朝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拧着纤腰说道:“郡主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能陪郡主逛街那是奴才三生修来的福气,求也求不来,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再说了,奴才其实闲得很,并没什么要忙活的事务。” “……我看出来了。” “嘻嘻。”他捂嘴娇笑,眼珠一转从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的身上扫过,又落到她的身上,眨眼无辜好奇的问道,“郡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你和世子初来咋到对京城还不熟悉,奴才却熟得很,就让奴才给你们带路吧。” 宸公子在旁边晃了晃脑袋,斜睨着眼说道:“有本公子在这里,自能带他们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你一个外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吧。” 凤楼撅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哼唧一声,说道:“我这是跟郡主在说话呢,你来插什么嘴?” 宸公子忽然伸手,“咻”的一下将端木恬拉进了怀里,离凤楼远远的,低头对怀里的侄女说道:“小恬恬,你可要离他远一点,这人一身的骚气,即便只是跟他站得稍微近一点,也难免会被传染的。” 凤楼顿时在旁边跳脚,拢了袖子凑到鼻子前用力的嗅着,并嚷嚷道:“哪有哪有?我刚抹了最新出品的香膏,你这般诋毁我,当心我去皇上那儿告状!” “你去啊,本公子莫非还会怕了你不成?你个死人妖,离本公子的乖侄女远点!” “你管得未免也太宽!我看郡主该远离的应该是你这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就知道惹是生非的小叔才对,我家这么纯情可爱的郡主,可别被你给带坏了!”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变得纯情可爱了? 这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吵起来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望,并很快就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顿时冷气连抽,端木宸和凤楼瞬间停下了争吵,冷眼“唰唰”的往旁边乱放。 “切!你们这些庸俗之人!”凤楼眼含冷峭,轻嗤一声,然后伸手拉了她就往前走,又转头对她笑眯眯的说道,“郡主,这眼看着正午都快要到了,奴才带您去吃好吃的,定要将这京城里的所有美食全部都尝个遍。” 端木恬凝眉,幽幽说道:“我原本是想要去吃翡翠鱼的。” “庆祥楼的翡翠鱼?那好啊,奴才这就领你去,今儿个这一顿算奴才请您的。”然后他又回头看向另外两人,轻哼着说道,“人家可只请郡主一人!” 宸公子当即轻嗤一声,对端木恬说道:“小恬恬,还是小叔我请你吧,人妖请的东西,哪里是正常人能下咽的?” “端木小子,你在找死。”凤楼眯眼阴测测的说道。 “凤人妖,你有种就动手。”宸公子丝毫不惧,怡然针对道。 闻言,凤楼忽然敛神,一脸娇羞的说道:“人家早就没种了。” 宸公子当场吐血三升,而凤楼则得意的捂嘴娇笑三声,随后就拉着端木恬扬长而去。 庆祥楼并不在盘龙街这一条主大街上,凤楼拉了她窜进小巷子里面,然后就在那里面七拐八弯,一路走街窜巷,若是方向感不好的人,怕是早就已经被绕晕了,也如果不是身边有着亲近之人,端木恬都快要以为凤楼是想要拐带她了。 这已经是一条偏僻的巷弄了,但一路走进去却并不显得安静,小巷子两边开满了各色商铺,并有不少的客人在商铺中穿梭挑拣,其中不乏身着讲究的金贵公子和小姐。 “这些商铺其实全都多赖了庆祥楼。”端木宸在她耳边说道,“庆祥楼声名远扬,虽然位置偏僻,但却依然有许多的客人专程慕名前往那里用餐,这小巷是前往那里的必经之路,有人便在这里开起了商铺。有第一家就自然会有第二家,时至今日,这里也赫然成了京城里一条有名的商业小街。” “那庆祥楼的菜,真有那么好?我就只听说过一个翡翠鱼。” “翡翠鱼那是招牌中的招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佳肴甚得食客的欢喜,待会儿到了之后,你可要好好的品尝一番。”未了,他又加了一句,“反正有人妖请客!” 凤楼拿眼角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冷哼着说道:“人家请也只请郡主,最多再顺带上璟世子,可没你的份。” “人妖请的东西,本公子才不稀罕吃呢。” “你想吃也没得吃!” 在这两位的争吵中,他们穿过小巷,入目便看到了一幢极普通的二层酒楼,那墙上甚至都有墙皮剥落,门上也没有匾额,而只有一张写有“庆祥楼”三字的招幡挂在门边迎风招展。 如此简陋,与这繁华京都实在是不相衬,更与它那声名不相衬,不过站在门口看进去,就见里面宾客满座,热闹非凡,还有另外的客人不时的进入里面,询问着是否还有空座,小二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端木恬的肚子突然“咕噜噜”一声叫喊了起来,引得身旁三人都不由轻笑了一声,让她不禁微微发囧,她其实并没觉得有多饿。 然后下一秒,她被凤楼直接拉了进去,店里的小二一见凤楼就是一惊,然后又迅速的把目光落到了被他拉着的端木恬身上,看到她脸上的那个胎记有些惊讶,再之后又看到端木宸和端木璟,连忙殷勤的奔了过来,说道:“原来是凤总管和宸公子,您二位可是稀客,快快上二楼包厢。这应该是璟世子和恬郡主吧?小的给二位行礼了。” 他们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进入到包厢内,坐下之后也没有等端木恬开口,凤楼便先说道:“赶紧把你们的翡翠鱼端上来,郡主可是特意为了吃翡翠鱼才来的。另外有什么好吃的全部都端上来吧,今日若是让郡主满意了,往后定也会多多惠顾的。” 小二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您四位请稍等,小的马上去端菜,保证让郡主满意!” 说着他便又退了出去,端木恬看着他离开,忽然莫名的说了一句:“这庆祥楼的老板不错。” “郡主,您都还不知道庆祥楼的老板是谁呢,怎么就知道他不错了?” “因为这店里的小二很不错。” “这何以见得?” 端木恬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你看,他见了我的脸都没有任何的失态,一脸寻常的将我当成是贵客。” 包厢内忽然安静了一下,端木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似想说什么。 端木恬却摇头说道:“别紧张,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这些年看多了世人对我这张脸的惊诧和惊惶,能将此寻常看待的反而少。倒不是很在意他们看我的目光,只是觉得能如此平常的看待别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不将自己的标准随便放到别人身上的人,都是很不错的。像哥哥,像小叔,还像凤总管你。” 凤楼于是眨了眨眼,伸手反指他自己的鼻子,无辜的说道:“郡主,您莫不是觉得这小二能与我们相比了?” “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小二不错,而能调教出这样的小二的那个老板,也应该很不错。” “能得恬郡主如此夸赞,奴家真是三生有幸。”忽有娇媚的女子声从门外传来,然后随着房门打开,一青衣布衫的女子端了盘子从门外走进来,将盘子轻轻的放在桌上,随后双手平放于身侧,行礼道,“奴家给恬郡主请安!方才凑巧听闻郡主对奴家的一番称赞,真让奴家受宠若惊,奴家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这一盘开胃小点心便当是孝敬郡主的,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端木恬微一怔,随之微笑着说道:“没想到庆祥楼的老板,竟是这么一个贤静素雅,清秀可人的年轻姑娘。姑娘如此盛情倒是让我亦有些受宠若惊,这点心,我就收下了。” “嗨,那不是让某人赚了?”宸公子当即侧目,斜斜的睨到了凤楼的身上。 凤楼闲闲一抛媚眼,在那搔首弄姿的说道:“那要不让老板先将这盘点心给记着,等下次郡主过来的时候再免费送上?” “其实我比较喜欢你直接将这盘点心折算成银子给我算了。”端木恬从盘中捏了一块,放入口中轻咬,又转头问站在旁边的老板,“这盘点心,要多少银钱?” 这庆祥楼的老板微微一愣,随即捂嘴轻笑着说道:“回郡主的话,这点心三钱银子。” 于是端木恬又把目光落到了凤楼的身上,便见他神情哀怨,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瞅她,期期艾艾的说道:“郡主,奴才哪里拿得出三钱银子啊?您瞧瞧我这通身上下的,哪一件物品只值了三钱银子?” “你要多付我些,也没问题的。” “郡主啊,奴才赚钱也不容易。” 宸公子直接一脚就踹了过去。 外面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似盘碗落地打碎的声音,随之有人叫嚣着:“死奴才,你不长眼睛啊?竟敢污了本公子的衣裳,找死!”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知公子您突然从包房内出来,没有留意冲撞了公子,请公子恕罪。” “恕罪?你弄脏了本公子的衣裳,难道还想让本公子就这么放过了你不成?” 房内的姑娘一听外面的响动,忙朝端木恬等人行了个礼告退,便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端木恬他们看着她离开,也并没有谁想要起身去外面看看的意思。 这本就是庆祥楼自己的纠纷,他们出去凑热闹就是多管闲事了,在这里坐着的四位,可都不是会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人,况且,外面的那事似乎也不能算是不平事,而是酒楼与顾客之间的冲突纠纷。 争执声从外面不断的传进来,房内四人悠然吃着小点心,喝着小茶,斗斗嘴聊聊天,一直到听到有人在外面说:“嗯?这翡翠鱼是要端去哪里的?你们刚才打翻了本公子订的翡翠鱼,这条鱼就当是补偿了吧,我们可都等着吃鱼呢。” 那女老板为难的说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翡翠鱼是给芙蓉阁的客人的,你们的鱼还要再稍等片刻。” “凭什么?这鱼本公子偏就要了,给我端进去!” “这不行,那边的客人也是已经等了好久。” “臭娘们,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我说这鱼给我们,那就给我们!” 芙蓉阁包厢内,凤楼拈着头发轻挑眉,忽然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并吊着嗓子说道:“那个小兔崽子竟敢抢你爷爷的翡翠鱼?活腻味了?” “哪里跑出来的阉人?竟敢跑本公子面前来撒野,本公子看上你的鱼那是你的荣幸,你不乖乖双手奉上竟还敢……凤……凤……”那门外的公子闻言下意识叫嚣,一回身便见到站在他身后的凤楼,看到他那阴沉似要噬人的眼神,顿时脸色一僵,然后猛然间刷白,几乎站立不稳的软倒下去。 包厢内,宸公子拍着桌子笑得乐不可支,暗道这是哪家跑出来的愣头青,竟敢触摸凤楼那人妖的忌讳,他绝对死定了! ☆、第一卷 第十章 出征 尽管意思差不多,但对凤楼来说,你可以叫他人妖,但却不能骂他阉人,这是他的忌讳,所有胆敢触摸这个忌讳的人,不是被他列入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黑名单中,就是不得好下场,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他,确实不是阉人而只是受伤罢了啊! 他一向都是什么都敢做的,尤其在受伤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而皇上亦是只要他不太过分,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闹的。 所以这朝中上下,大部分的人都对他甚是发怵,宁愿看见他绕着走,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把他给得罪了。 更何况,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罪,都敢得罪的。 此刻庆祥楼整一层二楼都一片死寂,就连在其他包厢内的客人们也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不寻常,而安静了下来。 在芙蓉阁门口,凤楼眼神阴森如要噬人,冷冷的盯着那已然是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眼看着就要站立不稳的年轻公子。 “你刚才,说什么?”他轻轻的如微风吹拂,挠人心房的低声说着,却自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样。 那年轻公子浑身一颤,忽然“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说道:“不知凤总管竟也驾临庆祥楼,我有眼无珠,胆大包天竟想抢您的翡翠鱼,实在是该死,还请凤总管恕罪。” 还才刚说着,那眼泪鼻涕就一起下来了,配上他那还算俊俏的脸,这么看去,竟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而且他的认错态度和话语都还算不错,凤楼也不禁脸色稍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漆黑,连一丝反光也无的匕首,轻轻的贴在那年轻公子的脸上游离,轻轻说道:“来,你再把刚才的那句话说一遍。” “不知凤总管竟也驾临庆祥楼,我有眼无珠,胆大包天……” “不是这句,是再前面的那一句。” 那年轻公子眨了眨眼,可怜兮兮的吸了下鼻子,又扁扁嘴,眼珠轻轻的一转溜,才说道:“呦,原来是凤总管,早知道是您,我哪里还敢抢这翡翠鱼?定当双手奉上,还望凤总管您笑纳。” 这下,连风楼都不禁被他给逗乐了,脸上的阴冷稍去,然后施施然站起身来,随手将匕首往他面前一扔,道:“剁了一根手指,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公子顿时又脸色一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匕首,不敢动手。 凤楼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本总管帮你动手?” 他浑身一颤,近乎求救般的看向了身后,那群在刚才听到响动就涌了出来,与他厮混得最好的所谓兄弟朋友,却见他们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纷纷闪避,谁都没有想要出来帮他求个情的意思。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眼神刹那怨毒,冷冷的从这些朋友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转过身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匕首,就要往手上砍去。 他虽也是朝中大员家的公子,但面对此刻情况却也不敢把身份拿出来压迫凤楼,因为就在前不久,护国公的公子因为对凤楼拿身份,结果原本只让他磕头道歉也变成了直接以针线缝嘴,至今都躲在府里不敢出来见人。 这凤楼,他就是个恶魔,还是个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无法无天,连皇上都纵容着,绝不会太过斥责他的恶魔! 有人从凤楼背后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算了吧,我不大喜欢吃饭的时候看到血腥。” 他一怔抬头,入目便见一只纤柔小手,往上,轻烟罗袖,绝对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再往上,又见其眉梢弯弯,眼角轻扬,肤如凝脂,似明月生晕,如朝霞升腾,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容颜了。 他不由又是一怔,纵观京城上下,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一位绝世大美人啊! 那美人微微侧过了头,顿时左边脸颊上的那个鲜红色胎记展露在了他的眼前,几乎刹那间就将那绝色的半边容颜给遮盖了彻底,甚至让人忍不住生出可怖的念头。 这……莫非是那昨日才刚回京城,就已经声名大振的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凤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盯着端木恬问道:“郡主这是想要保他?” 端木恬侧头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见他眼泪汪汪楚楚可怜时也不禁嘴角一抽,松开了手摇头说道:“我只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看到血腥。再说,你要剁他一根手指做什么?剁下来炖了吃不成?” “呕!”凤楼直接吐了出来,转身虚弱的扶着墙进了包厢里面,不管外面的事了。 这算是……答应了吧? 端木恬手指一挑,将匕首从那年轻公子的手中挑了过来,然后也转身返回到了包厢里面,把玩着匕首说道:“这匕首不错,不知值不值三钱银子。” 凤楼当即轻嗤着说道:“郡主好眼力,这匕首乃寒铁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至少值三千两银子。” “这么贵?那不知与冰肌膏相比,如何?” 凤楼顿时眼睛一亮,刚才还有的那么一点怨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当即巴巴的凑上来腻笑着说道:“郡主有冰肌膏?可是冰肌脂粉铺出品的?” “还有别的地方也出产冰肌膏吗?” 他的眼珠子当即溜啊溜,幽幽叹息道:“冰肌膏虽珍贵,但也不值三千两银子啊。” “再加一瓶雪颜露呢?” “成交!”他当即忙不迭连想都没有想的生怕端木恬说了之后又反悔的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又朝她凑近了些,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求知欲的问道,“郡主,你是如何得到这两样的?这可是绝品,铺子里好不容易才会出现一罐一瓶的马上就会被人抢走,人家想买好久了,一直也没有。” “我与那脂粉铺的老板碰巧认识,倒是可以给我行些方便。” 于是凤总管的眼睛越发的灼灼生辉了,几乎都要将端木恬给灼伤了。 翡翠鱼终于安安稳稳的放在了他们的桌上,端木恬无视凤总管那又灼热转化为幽怨再转化成楚楚的眼神,挑了鱼身上最鲜美的部位进碗里,低头安静的享用了起来。 包厢门外,有人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跌坐在地上的年轻公子扶了起来,并切切关心询问着,年轻公子却冷着脸一把甩开了他们的手,又转头看了芙蓉阁一眼,然后再没有理会身边的朋友们,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等端木恬他们从庆祥楼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凤楼与她依依惜别,并再三提醒叮嘱,一定要尽快将那冰肌膏和雪颜露弄到手哦哦哦! 端木恬无语望天,宸公子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将他从侄女儿的身旁给踹走。 凤楼横了他两眼,又挥手与端木恬告别,然后才转身哼着小曲扭着腰,款款的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那身姿妖娆,那姿态万千。 午后的阳光有点辣,端木恬不禁伸手抹抹额头渗出的薄汗,忽然眼前一暗,眼前就多了一层薄纱,哥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刚才街上看到的,戴着吧,能遮阳,也省得别人老是大惊小怪,虽然你并不在意,可总也会不痛快。” “嗯,好!” 从街角拐出了一个年轻公子,正是刚才在庆祥楼内的那位,他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前方那三人并肩携手而行的身影,忽然拱手作揖,遥遥的朝那边深深一拜。 端木恬他们一直在外面逛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回到了端木王府,一夜未眠的端木峥已起来,正坐在正殿之内,而在他的下方,正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个山羊胡的男人,已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却极好,正在对着端木峥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此人,可不正是那刘戚吗? 他听到身后的响动忙转过身来,见是端木恬三人,又忙作揖行礼道:“小的给世子请安,给郡主请安,给宸公子请安。许多年不见,世子和郡主可是都长大了。” 见到这个勉强似乎也能算是半个老乡的人,以前倒没觉得,现在却莫名生出一股欣然之感。 端木恬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刘财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刘戚当即笑着摆手道:“郡主,什么财主不财主的?您直接称呼小的名字就成。小的昨日就听说了王爷和世子郡主你们回到京城,不敢贸然拜访,便等到今日再来。世子和郡主可是一切安好?” “很好。”端木恬说道,“在几年前就听说你们举家搬迁到了京城,看来生意很红火,可是招赘到满意的女婿了?” 说到这个,刘戚顿时讪讪,偷眼瞄了宸公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由松一口气,忙应道:“托郡主的福,也多亏了宸公子不计前嫌的帮衬,生意还算是不错,也招赘了女婿,虽没什么背景,但却是个实在人,又能干,对我闺女也很好,最大的外孙都已经五岁了。” “那真要恭喜你了。” “多谢郡主,小的现在就住在城南,郡主若是有空,也欢迎随时驾临。” “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去你一个小小商贾的家中?”忽有女子声音响起,然后那长房的三姨太,也就是那明荣郡王侧妃的生母,荣芩媛的外祖母环佩叮当的由几个丫鬟拥护着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朝上方的端木峥,以及端木璟端木宸和端木恬三人行礼道,“给王爷请安,世子,宸公子和郡主有礼了。” 端木宸和端木璟还了礼,而端木恬则眸色微凉,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对着刘戚说道:“有时间,定会去拜访,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刘姐姐了。” 刘戚不禁有几分受宠若惊,那三老姨太的脸色则不好看了。 “郡主,您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能……” “三姨娘。”宸公子忽然晃悠着说道,“郡主要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就算做得不对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这便是那当头一闷棍,让她连哼都哼不出来。 端木恬这个时候才转身看向她,还了礼,随后道:“不知您老人家到这儿来是有何要事?我若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并不是您能随便过来踏足的地方,更不该在王爷会客的时候擅自插嘴,若有什么事,也该去找祖母她老人家。” 老太太的脸顿时就憋成了酱紫色,略有那么点愤愤的盯着神情淡漠的端木恬,半饷才扯动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说道:“是老身鲁莽了,只是刚听说明荣王府的贵客要在明日前来拜访,所以就想来询问一声,该如何招待?” “您招待着就成了。” “这怎么成?” “为何不成?难道您不知道明日是爹爹的出征之日?是招待客人重要还是送别爹爹出征重要?” 老太太蠕了蠕嘴唇,尚不死心的说道:“可那是明荣郡王府上的贵客,连明荣郡王的老王府都会登门拜访,怎能如此草率?” “明荣郡王府与我端木家既是姻亲,就不是外人,相信定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况且,在明日这么个日子登门拜访本就已经是忙中添乱,若是我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相信明荣老王妃定会理解。再说,老王妃还是我爹爹的姑母,更应该疼惜侄儿,一起来送别我爹爹出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太太瞪着眼,所有的话全部都被闷在了肚子里面,再说不出口。 她似乎没有想到一个才不过十七岁的小丫头,竟能凭着这么几句话就堵住了所有的缺口,还把理拉到她那边去。 也因此,她对于端木恬的怨念,是越发的深了。 她对于明荣郡王府的贵客到来这件事可是很期待的,因为她的女儿就是明荣郡王的侧妃,她的外孙女深得明荣郡王和老王妃的宠爱,那是会给她长脸,让她在这端木王府里活得更光彩的凭借。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热情隆重的欢迎,却没想到那个老虔婆对此事不痛不痒,本想找这小丫头撺掇几句,这小丫头却更过分,竟让她去招待着就成了? 这如何能成? 端木恬却只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从站在旁边偷乐的宸公子身上扫过,又瞪了眼只顾着微笑没有半点多余反应的哥哥,最后看向父亲,问道:“爹爹,你可是休息好了?明日出征后怕是要好长时间都不能正常好好的休息,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看着女儿,端木峥的脸色也不禁略微缓和,说道:“明日就要出征,还得安排好许多事情。” “什么事?很重要很要紧?” 他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避讳着有个老太太在场,直走到端木璟的面前,将一黑玉印章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小璟,你是我端木王府的世子,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要担起当家的责任。” 端木璟眸色微凝,伸手将那黑玉印章接了过去,点头应下。 然后端木峥又转头看着端木恬,说道:“恬恬,你是郡主,你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王府内院的那些事,也该由你来管理,无论何事,都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爹爹于你担着。” “爹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也点头,淡淡的从脸色阴晴不定的三姨太太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低头站在旁边,尽量把自己隐身的刘戚身上,忽然说道:“刘戚,刚才你说你打算要前往北疆那边去探探路,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本王一起出发。” 刘戚顿时一惊,忙抬头看了过来,说道:“王爷,小的只是做个小生意……” “本王自有另外的事吩咐你去做。” 他一迟疑,压下满脸的惴惴,毅然拱手说道:“小的但凭王爷差遣!” 这个事情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端木恬仔细的看了看爹爹的脸色,又回头与小叔和哥哥面面相觑,三人皆是不得所解。 这行军打仗,驱逐外敌,哪里用得上一个小小商贾? 因为王爷明日就要出征,当天晚上老王妃便也没有再设家宴,大家都是各自用了晚膳,各过各的。 是夜,弦月高挂,繁星点点,在端木王府内老祖宗所居住的锦园附近,出现了几个鬼鬼崇崇的影子,探头探脑的朝四周围张望,没有看到什么侍卫之类的旁人,便互相小声“悉索”的讲着话,溜进了锦园里面。 很快,锦园的某个房内,传出了告状声,再之后有一个威严老太太的声音响起,“那丫头真这么说?说要分家?” “可不是?老祖宗,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郡主才刚回王府,就想要将我们都赶了出去,往后还不知道会做出别的什么更过分的事呢。” “哼!更过分的事?她难道还想要把老身也给一起赶了出去不成?” 屋里安静了下,又有人说道:“老祖宗,妾身听说明日明荣郡王府的老王妃要带着王妃夫人小姐们前来拜访,妾身便去询问了郡主的意思,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她们来了也是忙中添乱,让妾身随便招待着便成了!” 于是马上有人起哄道:“哎呦,这不是不把老祖宗您放在眼里吗?郡主她明知道那也是我端木王府嫡出的姑奶奶,怎么竟还说出这种话来?” 老祖宗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事本也是你的不对,明知道明天是王爷出征的大日子,对我端木王府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竟还拿这事去问她?再说,这也是你能随便询问的事?懂不懂规矩?” 屋子里于是又一下子安静了,那先前说话的长房三姨太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半饷,听二房的那位老夫人说道:“老祖宗,您也别生气,王爷出征确实是大事,不过贵客登门也马虎不得嘛。再说,郡主可是心心念着的想要把我们分出去自己过呢,这事儿老祖宗您可不能不管。” “这是能由着她胡来的事情?” “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我看老王妃对郡主是疼爱得紧,王爷和世子也将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今儿个还听王爷说他出征之后,这家就由郡主来当了,她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若出了事,全有王爷给她担着呢。” “混账!我端木王府岂是她一个才刚回王府,对府中之事丝毫不知晓的小丫头能当得了家的?” “可不就是这么个事儿?老祖宗,您可得管管。” 沉吟了半饷,又听老祖宗说道:“我听说那丫头脸上长着奇怪的东西,其丑无比甚至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怖。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怎么竟会长成那般模样?而且还才不过刚回来不到两天,就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我听说那是胎记,啧啧,那么巨大的胎记长在了脸上,也实在是……” 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伏在屋顶上的人不由更贴近了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不小心在屋瓦上弄出了细微声响,忽有人冷喝着:“什么人?” 他一惊,当即折身后退,便见有什么闪烁着银光的东西钉入了他刚才所伏的位置,“噗”的一声闷响,那瓦片已碎成了几块。 有黑衣人从黑暗中冲出,直冲他追杀过来。 他并没有想要与之纠缠,脚尖在屋顶一点,就愈发迅速的朝锦园外飞掠了出去,月色中,只见黑影一晃,就出了锦园范围。 那追杀的人在他出锦园之后就停下了脚步,折身回到屋顶。 这个时候,房门开启,有丫鬟扶着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月色朦胧,在屋檐下透出一片阴影,正好笼罩了那老太太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只听她语气甚是平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黑衣人从屋顶跳下,恭敬的回禀道:“属下失责,让小贼溜了进来。小贼溜得快,没有能将他给抓住,也不知他偷听到了多少主子们的对话,请主子责罚。” 一声冷哼从她口中溢出,阴影中似乎看到她抬头看了眼锦园外面,沉声说着:“除了那里的,还有谁会对我这个老婆子这么上心?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要更小心谨慎。” “是!谢主子不怪罪!” 而另外的那个黑衣人在出了锦园之后也缓下了速度,站在树梢伸手一抹额头的冷汗,喃喃嘀咕着:“没想到锦园内还真藏有高手,此事必须得与老王妃回禀一声。” 然后折身朝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次日,天未亮,端木恬就已经出现在了端木峥的院中,和祖母还有哥哥一起,亲手为爹爹整理戎装,老王妃在他的怀里塞了一个平安符,勉励了几句,而端木恬却异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爹爹,若是有危险或是打不过,就跑了。” 如此煞风景的话,让整个屋内的气氛都不由为之一滞,端木峥却忽然绽开了一丝微笑,摸着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该叮嘱的话都早已经叮嘱过,该安排的事情也全都已经安排好,收拾妥当,端木王府的男丁全体触动,与他一起出门上马,前往城外点将台。 端木王府门外,明荣郡王府的贵客正在那儿,看到出门的端木峥就迎了上来,纷纷行礼道:“预祝王爷凯旋而回!” 那老王妃更是上前几步,对着他殷殷说道:“没想到你刚回京城就要如此匆忙的出征,姑母今日过来倒是添乱了,年纪大了也奔波不得,就在这里送你出征吧。你定要安然回来!” 端木峥面无表情的拱手,说了句:“承姑母吉言,告辞!” 说着便翻身上马,身后的人也跟随着他纷纷上马,有人忽然飞身而起,将端木峥旁边马背上的人一拎飞到了隔壁的马背上,转头来看着端木峥说道:“爹爹,我送你出城!” 人群中有片刻的骚乱,便是贵为郡主,女子又如何能随行前往点将台? 可端木峥连眉梢都不动一下,直接点头道:“好。” 此时天边刚有一丝白光浮现,端木王府门口正是一片灯火通明,老王妃领着一众女眷站在大门口相送,看着队伍在一声令下之后,浩浩荡荡的朝城外奔赴而去。 外面街上,往日的这个时候还冷清,今日却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却并不吵闹,而是都在安静的等着端木王爷的战马经过。每人的手上都有一盏灯笼,密密麻麻的照亮了出城的道路。 人群拥挤,有人忽然忍不住痛哭出声,阔别十七年之久,大炎的战神,大炎北疆的守护神,端木王爷终于是又回来了! 队伍从街头拐了出来,打头的士兵高举火把,随后端木峥一马当先,身后左右,随护的赫然是他那一对子女。 看到前方照亮了黎明的灯火连天,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下,然后策马,缓缓的朝城外走去。整片世界都似被感染,显得越发庄严而肃穆,沉静而肃然。 从这一片灯火中走过,在成千上万的殷殷注目中走过…… 天未明,却有千万灯光为他们照亮了道路,端木峥握着缰绳的手忽然用力收紧,策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直至到最后已是策马狂奔,一路奔出了城外。 天渐明,远处地平线上的白光一点点扩大,已有朝霞渐渐升腾。城外点将台上,皇上早已等候多时。 风卷云舒,旌旗猎猎,十万将士列阵在点将台下,在端木峥出现的刹那齐齐转过了目光,有人面露激动之色,有人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有人已泪光盈盈。 点将台上,皇上双手捧起帅印,静看着端木峥从下方一步一步的踏将上来,平地里忽然卷起了一阵清风,卷起地上几片落叶从君皇帝的眼前轻拂而过,让他忽然眯了眯眼,一点晶莹在眼中一闪而过。 端木恬他们都下了马,安静的站在下方看着,有要随军出征的端木家子弟列入到了军队之中,无论先前是否有着隔阂,此刻却也都神情激动。 当在万众瞩目之下,端木峥单膝跪下,高举双手接过了皇上手中的帅印,下方的十万将士也忽然“轰隆隆”的跪了下来,高呼:“恭迎元帅归来!” 其声震天,远远的传递了出去,连空间都为之轻轻的动荡了起来。 端木恬却忽然偏转视线,看向了点将台上的君皇帝。 手心忽然一紧,是身旁的哥哥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也跪了下去,声音逼成了线,传入到她耳中:“相信爹爹,相信他所效忠的,是一代明主。” 闻言敛眉,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军队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征,前往北疆,端木恬和哥哥一起登上了城墙,看着那队伍蔓延到了天际的尽头,蔓延到他们视线所不能到达的地方。 此时太阳早已高升,端木恬不禁抬头望天,只见天高云清,阳光明媚,她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今日天气真不错。” 最是花枝招展的凤楼飘然而来,笑眯眯的说道:“郡主,皇上请你和璟世子过去一见呢。” 兄妹两跟着凤楼下了城楼,有些意外的进入到就在城门附近的一座茶楼。 包房内,君皇帝已褪下了一身黄袍,只着寻常的青布蓝衫坐在窗边喝茶,见他们兄妹两进来,便笑着说道:“来来,一起坐着喝杯茶吧。这家茶楼的点心味道很是不错,你们也都吃些填填肚子。折腾了一大早上,定也是累了。” 端木恬利落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君皇帝不禁莞尔,转头看向还站在那儿的端木璟,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还没你妹妹来得干脆。” 端木璟微笑,作揖道:“谢皇上夸奖。” 端木恬咬着点心问道:“皇上,您不用马上回宫吗?” 君皇帝抚袖轻叹,颇有些落寞的说道:“整天被关在那个地方,朕也想趁此机会在外面多逛逛啊。” “……” 君皇帝又将目光转移到端木璟的身上,说道:“先前朕让你爹跟你说,让你过两日进宫与皇子们一同上课。你回了京城之后可是已经习惯了?府上的事可也已经理会得差不多了?” “皇上厚爱,微臣三生有幸。不过,微臣不是很喜欢读书,不知皇上是否可以允许微臣请假?” 微一怔,然后连摇头道:“不可不可!你既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理该进宫与皇子们一同上课,便是不喜欢读书,去坐着做做样子也是有必要的。” “呃……” “况且,这本也不是朕非要你进宫上课,而是你的外祖父对朕提的要求。” “外祖父?”这下,是连端木恬都不由惊讶了。 凤楼在旁边眨眨眼,忽然问道:“我的好郡主,您该不会回京两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去拜见过你们的外祖父吧?” 端木恬当即与哥哥对视一眼,相顾默然。 还真没有。 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回事。 一是因为事情挺多,二也是因为很少听人提起与母亲有关的事情,虽然他们自己查探着知道母亲的娘家乃是京城望族,外祖父更是皇上的老师,可因为人在他们面前提起的少,所以真是没有想到这回事。 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君皇帝忽然莫名的咧了咧嘴,凤楼也是捂着嘴挪了挪身子,溜着眼珠说道:“你们惨了。” “……” 听说帝师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仁慈厚爱,是一等一的慈善人,凤楼的这句话却是什么意思?为何她会忽然有一种阴风阵阵的错觉? 君皇帝忽咂摸了下嘴,说道:“既如此,你们兄妹两便随朕一同去拜访吧,正巧了,朕也有事要去找老师商量。” 端木恬眯眼,怎么觉得这皇帝不怀好意呢? 君皇帝于是又叹息了一声,颇为苦闷的说道:“老师天纵之才,整日里待在府中实在是埋没了,朕想请他来给皇子们授课,他却说除非小璟也一起听课,不然他宁愿在府中养花修草。” “……” 端木恬又与哥哥对视了一眼,顿时因为回来第三天了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去拜访外祖父他老人家,如果不是因为听到皇上提起他们甚至可能现在还没有想到,而生出了几分愧疚。 当下,陪着皇上一起喝了茶,吃了点心,就前往帝师府。 帝师府在城东,与端木王府相距并不远,同样的高门大院,但却比端木王府素雅了许多,看着便也觉得宁静了许多。 门房在看到端木恬的时候就转身匆匆跑了进去,留下另外一个恭迎皇上,并将他们给请进了府内。 府内也是清雅,一股子的书香气息,让人觉得在这里大声说话都是一种罪过。 他们在前院堂前坐了下来,马上有乖巧的丫鬟奉上香茗。 坐了并没有多久,就听到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然后一花甲儒生当先冲了进来,连坐在上首的皇上都没有多看一眼,直直的把目光落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身上。 视线在端木恬的脸上多停留了一刻,然后忽然转身对站于旁边的下人怒吼道:“将这两个混账东西给我撵出去!” 刚站了起来欲要行礼的端木璟和端木恬顿时默然,无语了。 又有一老太太从他身后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推到旁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走过来拉了端木璟和端木恬的手,欣喜的说道:“乖孩子,你们可算是来看外婆了。” 任是端木恬那样淡漠的性子,此刻面对这老太太的满脸欣喜激动也不禁有些汗颜,忙行礼道:“给外公外婆请安,回京两天到现在才来看望你们,真是不孝。” 老太太忙将两人拉了起来,说道:“没事没事,你们刚回京城,也是忙得很。” “嗯哼!”老爷子在旁边用力哼唧了两声,那斜斜睨过来的眼神,颇为不善。 端木璟走了过去,作揖朝他行礼,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奉到他面前,说道:“外公恕罪,也不知道外公喜欢些什么,就随便拿了点茶叶孝敬外公,还请外公收下。” 老爷子一脸嫌弃的瞥了瞥那盒子,伸出两根手指捏过去,哼唧着:“才这么点?” 然后随手便将盖子打了开,却又在下一瞬间猛的又盖了回去,脸色连变,随后看向端木璟的眼神都一下子变得温柔了。 这竟是金叶尖! 这本是为祖母准备的,不过现在孝敬了外公,倒也理所应当。 旁边,端木恬也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奉到外祖母的面前,说道:“也不知外婆喜欢什么,平时都用什么香膏,便擅自拿了这么一小盒,若是不好,外婆也不能责怪啊。” 跟在皇上身边的凤楼顿时眼尖的看到了她那盒子,正是冰肌膏,不禁眼冒金光,差点没忍住就这么扑了上去,转而看向端木恬的目光,灼灼生辉。 老太太当即一脸欢喜的接了过去,老爷子在旁边睨了两眼,不屑的轻嗤道:“都七老八十了,满脸沟壑连苍蝇蚊子都能夹死,还用这种东西?浪费,浪费……” 声音湮灭在老太太杀人的目光中,老爷子瞥开目光又是哼唧两声,才终于看向了坐在那儿看戏的皇帝,双手作揖,拜道:“老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都是贪吃惹的祸 在帝师府用了午膳,又与两位老人家聊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舍得放兄妹两离开。 期间,君皇帝与老爷子说起了请他进宫给皇子以及部分王公贵子们授课的事情,老爷子直指外孙外孙女,说让他们两人也进宫去听他授课! 端木恬不禁默然,先前不是只要哥哥去就成了的吗?怎么她也要一起去? 她可是个女子,何德何能能够与诸皇子公子们一同上课? 可以请假吗?可以逃课吗?可以…… 在接触到老爷子恶狠狠的目光之后,她嘴角一抽,憋屈的认下了。 而君皇帝在得到他满意的答复之后就离开了,留下端木兄妹两在老爷子面前受苦受难,幸好还有老太太护着他们两人,不然指不定就要落荒而逃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 老爷子他,似乎有点妻管严,不然何以会在老太太面前,总有点气短的迹象? 再说,他身为堂堂帝师大人,府中却也唯有一妻,并无其他小妾侍妾,也可见他对妻子的情深。 老爷子和老太太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时任内阁大臣,二子外派出京,乃御史巡按,三子并不在朝中任职,而是出门去了江湖上闯荡,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便是端木恬的母亲,已故的端木硕亲王妃,宁清。 拒绝了老太太要让马车送他们回去的好意,老爷子在旁边哼唧着说什么年轻人走这么几步路算什么?不用送不用送!随后兄妹两才告辞了两位长辈。 不过他们才刚离开的,就有一辆马车风风火火的停在了帝师府大门前,车门一掀,一儒雅的中年男子便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父亲母亲不由一愣,随之急问道:“爹,娘,我听说外甥和外甥女来了,你们怎么都不派个人通知我一声?嗯,他们现在人呢?” 老爷子将远游的目光收回来,吹着胡子哼唧道:“见什么见?那两小兔崽子刚离开。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会站在这里?等着迎接你啊?” “呃……” 老爷子又瞪了他一眼,道:“未到时辰就下班回府,像什么样子?” 然后在宁大爷无言的沉默下,转身进了帝师府内。 老太太过来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说道:“两个孩子来得突然,我们也一时没想到要通知你一声,不过他们现在就在京城,想要见面还不容易?好了,劳累了一天,快进府休息吧,小璟和恬恬可是给你这舅舅也留下了礼物呢。” “哦?是吗?那快去瞧瞧。” 另一边,端木恬和哥哥一路并肩而行,朝端木王府步行回去。回到端木王府时,又是傍晚,到了祖母的屋里请安,却见那里正热闹。 “你们两个怎么竟是到现在才回来?让客人们都在等你们呢。”老王妃坐于上首,看着进来的兄妹两,嗔怪道。 端木璟忙作揖道:“回禀祖母,今日一早送了父王出征之后,又被皇上叫去了说话,随后还与皇上一同去了帝师府,被外祖和外祖母拉着聊到现在才肯放了我们回来,让贵客久等,真是失礼了。” 老王妃一怔,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该不会就这么去拜访了帝师府吧?我还准备着让你们两明日带了礼物前去拜见。” “祖母放心,是皇上拉着我们去的,就算失了礼,也是皇上失礼。” “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岂能对皇上如此不敬?”老王妃又是责怪,只是老太太啊,您面上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顿了下,老王妃又问道:“皇上拉你们去帝师府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别的吩咐?” “皇上说想请外公进宫去给皇子们授课,得知我们回京两天还尚未去拜见外祖,便让我们随他一起去。别的吩咐倒是没有,就是让我和哥哥从明日开始,每日清晨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 说到这个,端木恬就不禁微黑了脸色,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去。 “郡主也一同去?”坐于老王妃另一侧的明荣老郡王妃,端木王府的姑奶奶此刻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其中的惊诧难以言表,其中的羡慕嫉妒恨深藏心底。 端木恬神色淡漠的回答道:“我本不愿去,可外公却说我若不去听他授课,他便不进宫。我不敢让皇上败兴而回,便答应了下来。” “呦,那可好,咱家的郡主就是跟别的人不一样,能进宫去与皇子和朝中大臣家的公子们一同听帝师大人授课,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面对三房老夫人的夸赞,端木恬依然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外公也是这么说的,说我长得这么丑,如果还跟别的千金小姐们一样养在深闺之中,整日只知道与那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为伴,娇娇腻腻的就等着年纪到了嫁个好郎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倒不如当个男孩子教养,说不定还能有另一番作为。男子么,丑点也无妨。” “……” 屋子里顿时安静啊,死寂啊,唯有端木璟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 这话确确实实是宁老爷子说的,可此刻从妹妹的口中又复述出来一遍,总让他有种诡异的感觉,还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好笑。 忽有“噗”的一声轻响,端木恬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坐在四房“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少女正捂嘴轻笑,四夫人扯着她的衣角又瞪了她两眼,她撇撇嘴,低头掩了笑容,只余两个肩膀在那轻轻颤抖。 “郡主恕罪,这丫头没有规矩,回头我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她抬头,不满的撅了撅嘴,抿着嘴角倔强的看向端木恬。 这是什么意思?拒不认错?还是不高兴自己母亲对着一个既是小辈又是小丫头的人如此低声下气? 端木恬收回了目光,淡漠说道:“无妨,小姑真性情,总比面上谦和恭顺,谄媚讨好,背地里却不知道使些什么阴险手段的人要好得多。”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神色各异,还有看向四房母女两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敌意。 四夫人脸色有些苍白,那端木嫣眉头一皱,神色不善的看着端木恬轻哼了一声。 眼见着差不多了,老王妃便适时的开口说道:“好了,闲话说了一堆,你们兄妹两都还没有拜见过姑奶奶呢。你们姑奶奶远嫁出京,好容易才能回娘家一趟,这一次也是托了太后娘娘寿辰的福,正好能顺便回家省亲,接下去可是要在咱府上住段时日,你们兄妹两可要仔细侍奉了。” 住在端木王府? 端木恬微讶,随之就释然。 虽然说明荣郡王府在京城有别院,但这老郡王妃也是端木王府的姑奶奶,趁着这个机会在娘家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兄妹两便朝老郡王妃行半礼,道:“拜见姑奶奶。” 老郡王妃笑得就跟那盛开的菊花一样,连连说道:“乖,乖!快不必多礼。咱昨日就是见过了的,不过今天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呢,姑奶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两块玉我看着似乎还不错,就当是见面礼了吧。” 说着,有丫鬟捧了一对玉奉到他们面前。 “谢姑奶奶。” 见他们收起了玉佩,老王妃便又指着坐在老郡王妃旁边的一美艳女子,说道:“这是你们的二姑母,此次随你们姑奶奶一同回京,一为太后娘娘贺寿,二也是顺道回家省亲。你们兄妹两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那女子忙站了起来,先朝两人行礼道:“世子和郡主有礼了。” “二姑母。” 她虽是姑母,又是明荣郡王侧妃,但无论是在娘家的地位还是夫家的身份,都比端木璟和端木恬矮了不知多少,自然得先行礼。 又是收了一份见面礼,之后那荣芩媛也出来,含情脉脉的拜见了世子表哥,顺带拜见了郡主表姐,兄妹两与她问了一声好,之后老王妃终于大发慈悲的说道:“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该开宴了。念巧,可是派人过去请老祖宗了?” “去请了,可老祖宗说她清净惯了,也吃不来宴席上的油腻,便不过来一起用膳了,只说让姑奶奶用完膳之后去她那儿坐会,陪她说几句话也就是了。” 老郡王妃闻言笑着说道:“既然母亲想要一个人清净些,我们也就不要打搅她了,嫂嫂今晚特意为我准备的宴席,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哈哈,那好。念巧,吩咐下去,可以开宴了!” “是!” 这一次的宴席倒是比两天前的欢迎宴显得和睦热烈多了,期间一直都气氛很好,顺利的到结束,唯一稍微有那么一点出人意表的就是荣芩媛对端木璟的殷勤。 而见到那般情景,众人都只是含笑默然,不管是老郡王妃还是明荣郡王的侧妃,都是很乐意看到荣芩媛与端木王府的世子亲近的,端木王府内的那些人,尤其二房三房都是依附着老祖宗的,自然也是大加推澜。 如此,便是老王妃,除了略有那么一丝深色之外,也是言笑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托哥哥的福,这听说甚是刁蛮的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对端木恬也是相当的和善,还带着隐隐的讨好之意。 夜清凉,锦园内老祖宗和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坐在一起聊着天,聊着聊着便聊到端木王府内的情况,然后又聊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 “母亲,你看媛儿可是能嫁入端木王府?”老郡王妃忽然问道。 老祖宗闻言不由一顿,皱眉说道:“不过是个侧妃的女儿,如何当得起端木王府世子妃的头衔?再说,你也应当明白,我在这府中也是颇为艰难,若非仗着你父王留给我的端木家先代家主印信,怕是早已经被束之高阁了。如此情况,端木王府世子妃的人选,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母亲误会了,我当然知道媛儿身份不够,所以也没妄想那世子妃之位。只是那丫头怕是对璟世子一见钟情了,璟世子也确实出彩,若是能……母亲你往后在府里的地位,也定能提升许多。” “哼!照你这么说,与其想着把媛儿嫁进端木王府里来,倒不如想法占了世子妃的位置。” “母亲的意思是……静儿?可那丫头因着她母亲的关系,与我一向不亲,她的婚事怕是也由不得我来做主呢。况且,便是真成了,以那丫头的性子,也未必会向着母亲你。” 清晨,当天边还没露白的时候,端木恬就醒了过来。 不管前世,还是到这个世界后的生活,都让她并没有赖床晚起的习惯,只是今天好像醒得有点早了。 侧头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又在床上躺了会儿,还是披衣而起,打开了窗户让站在窗前看外面漆黑的世界。 门外有丫鬟的声音轻轻响起:“郡主,您醒了吗?” “你们继续睡吧,不用管我,我想安静的待会儿。” “是,郡主若有需要,唤一声便行。” “嗯,知道了。” 她站在窗前,想着自到京城之后所发生的事,想着端木王府内的情况,想着这里的人,以及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还想到了昨日回来省亲的明荣老郡王妃和明荣侧妃,以及那荣芩媛。 回京才不过三天,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有人拎着篮子从窗外经过,站在那儿抬头看她。 却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今天出门,她带了个丫鬟,主要工作是帮她拎篮子,那篮子里,放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册,相当沉。 门外早有马车等候多时,不过兄妹两才刚踏出门外,就“碰巧”遇上了荣芩媛。 “表哥,表姐,你们这是要进宫去上课了吗?”她一脸欣喜的凑了过来,目光直直的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却又马上羞涩的移开,看着端木恬问道。 端木恬点头,道:“本该在家里招待表妹才对,却无奈皇上有令,不敢违抗。” “表姐千万别这么说,能进宫与皇子们一同上课,那是多大的荣幸啊,怎么能因为我而耽搁了呢?再说,上课也不过半天的时间,下午和晚上都能与表姐好好相聚呢。”说着,又含羞带怯的瞄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恍若未觉,端木恬也神情淡然。 对这个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她并无好感,但也并无恶感,不过就如同是那不相干的陌生人,见面打个招呼也便是了。 至于说她对哥哥的那点心思,那就更加不是她能管的范围了。 若哥哥喜欢,她定当真心实意的喊一声嫂子,若哥哥不喜欢,自也依然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时辰不早,我们就先进宫去上课了,表妹你在府中只管随意。” “哎好,你们慢走啊。” 兄妹两登上了马车,朝皇宫的皇上一路行去,荣芩媛还站在门口举目张望,然后捂着脸跑了进去。 端木王府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在宫外停了下来。 宫外停留着不少的车马官轿,此时也正是每日上朝的时辰,当然这其中,也有如他们兄妹一样,赶来进宫与皇子同学的。 因着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上课,皇上早已派了太监在宫门外等候,那人选,赫然便是凤楼。 他一见到端木王府的马车就妖妖娆娆的飘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郡主,奴才领你去上课。” 站在旁边的璟世子直接就被他给忽略了。 端木恬转身从身后丫鬟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瓶一罐,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睛放光,喜滋滋的接了过去,不禁有些默然无语。 “还有吗?还有还有吗?” “没了。” “郡主,您可不能藏私哦,看奴才对您那么好。” 端木恬直接瞥开目光,转而问道:“去哪里上课?” 上课的地方是在博览殿,凤楼领着他们到了那里,在路上就已经忍不住的拿出了他的宝贝小铜镜,一边走一边揽镜自照还一边对他们说着话:“郡主你可要记住路了哦,奴才也就今天会去宫门口接你们,从明天开始,这条路就要您自己走了,若是走错了,可别怪奴才哦。” 沿路,不时的能看到有宫女太监,在看到他们三人之后皆面露惊诧,然后纷纷退让到旁边躬身行礼。 博览殿位处东宫,乃是诸皇子听课受教的地方,寻常人不得随意踏入。 端木兄妹到达的时候,那里已几乎坐满了人,乍然看到两个新面孔,除了早先就已经得到消息的几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得愣了下,随后猛然有个声音高叫:“哪里来的丑女人?这是你能随意踏足的地方?滚出去滚出去!” 坐在他旁边的一公子连忙拉了他一下,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他脸色微变,但依然叫嚣道:“什么?这就是那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说中其丑无比容颜若鬼的端木王府的鬼郡主?” 端木璟当即眸色一沉,冷冷的盯上了此人,却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拉了他在最后一排找到相邻的两个位置,坐了下去。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那人似乎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想要继续发难,忽觉眼前红影一闪,抬头便见凤楼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对镜子整理着头发,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呀,二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想欺负璟世子和恬郡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正在凤楼这么说着的时候,又有绯红身影从门外飘了进来,尚未完全现身就嚷嚷了开,“好啊,本公子今天果然是没来错,竟还真有人想趁本公子不在,欺负了本公子的乖侄儿和乖侄女!是哪个混账,站出来站出来!” 端木恬顿时诧异抬头,看着那冲进来的绯红身影,道:“小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宸公子一见到乖侄女就眉开眼笑,脚不沾地的飘了过去,将坐于端木恬另一侧的人直接一拎,扔到了旁边,然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占了人家的位置,对她挤眉弄眼的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第一天来上课,被人给欺负了嘛。所以就过来看着点。” “不会,今天外公来授课。” “……帝师大人?”宸公子愣了下,然后脸色大变,忽的原地蹦了起来,“嗖”一下,又冲出去了。 跑了?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哀嚎,然后宸公子被人拎了后领,又耷拉着脑袋进来了。 课堂内,一个个的全部都忽然间神色一正,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啊。 如此威力,看得端木恬忽觉后颈凉飕飕的,而宸公子被拎了回来之后,又坐到了那被他占用的位置上面,侧过头来苦哈哈的看着侄女,道:“小恬恬,你怎么不早说?” “我昨天就说了,只是你好像一整个晚上都不见人影。” “……” 端木恬看着上方的宁老爷子,喃喃说道:“不是传言说,帝师大人宅心仁厚,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慈善人吗?怎么好像你们都很怕他的样子?” 宸公子摸着脑袋,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也说了,是传言。 传言可信吗? 可信吗可信吗? 整整两个时辰后,便是以端木恬的忍耐力都已经双目无神,头晕目眩了,连续讲了两个时辰却依然神采奕奕口沫悬飞,甚至大有越来越有劲的宁老爷子终于收起了书册,施施然道:“嗯,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儿吧,明天再来。” 众人皆松一口气,不知有多少人已转溜起了眼珠子,算计着明日该如何逃课,却忽见帝师大人神眸一眯,道:“老夫希望明日你们也能够全部来上课,不然的话……” 于是众人又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连点头应下。 再说了,逃课也是不切实际的,家里的长辈怕是早就已经知道帝师大人来授课,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只剩半条命,明日怕也是会被抬着来上课的。 帝师大人满意的点头,然后甩手,在学生们的恭送下走了出去。 博览殿内这才一下轻松了下来,连呼吸的空气都突然间变得清香扑鼻了。 端木恬将东西交给丫鬟整理,忽然迈步朝帝师大人追了上去。 “外公。” 走在前面的老爷子脚步一顿,转过了身来,一见她便没好气的说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叫我什么事?刚才上课还没听够?” “……”敢情老爷子您自己也知道那是种折磨?却还那么一副兴致昂扬的表现,您是故意的吧? 旁边的仆从朝端木恬行了礼,然后悄然远离了一些。 端木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茶叶罐子,说道:“昨天因为去得匆忙,都没有好好的准备,孙女自觉十分过意不去。昨日听祖母提起,说外公您爱茶,便又去找了些茶叶,请外公笑纳。” “嗯?你这是贿赂!” “不不,这是外孙女孝敬外公的。” 老爷子脸色稍缓,摸着胡子傲娇的说道:“比昨天差的,我可不要!” 说着,伸手将茶叶罐子拿了过去,才刚打开了一条缝隙,就忽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老爷子脸色微变,“唰”一下竟又将盖子给盖上了。 抬头,皱眉凝视着神情淡然的外孙女,摸了摸胡子,道:“你去哪里找来的这许多好茶?” 端木恬敛神一笑,道:“外公若是喜欢,我定当再去寻来孝敬您。” 远处,有一中年文士站在那儿探头探脑的,见到这边两人,当即眼睛一亮,忙奔走了过来。 “父亲。”他朝老爷子行礼,目光却不时的朝端木恬身上飘。 老爷子将茶叶罐子收进了袖子里面,睨着他哼唧了两声,明知故问道:“整日里不干正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宁大爷嘴角一抿,对自家父亲那是完全的没辙,而此时端木恬在旁边朝他行礼,道:“拜见大舅舅。” 宁大爷当即转过身去,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乖,乖,长这么大了,大舅舅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跟你娘长得可真像。” “……”大舅舅,您是青光眼吗?脸上那么巨大又鲜艳的胎记,您都没看到? 端木璟也在随后走了出来,行礼道:“大舅舅。” 宁大爷又转头看外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璟都这么大了,若是在外面,可是都要认不出来了。当年,还只是个连走路都摇晃的小娃娃呢。” “是!昨日去得匆忙,也没有能见到大舅舅,很是失礼,正想今日再去拜访。” “那就走吧。”说着,便拉了端木璟的手,又转头拉了端木恬,直往外走去,“不如就干脆去帝师府上住几天吧,你们在外面流落了十七年,大舅舅可是有许多话想要问你们呢。” 兄妹两就直接被人这么拉走了,紧跟着出来的端木宸看着侄儿侄女消失在眼前,不由呆了呆,偏偏他还不能冲上前去“解救”。 老爷子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这个不孝子,这两个不孝孙,竟把他老人家独自扔在这里了! 端木恬和端木璟最终并没有留宿帝师府,因家中有贵客,他们身为世子和郡主,在这个时候出门做客,是很失礼的,再说,帝师府与端木王府相距不远,要见面随时都可以。 而在最初的时候忙乱了几天之后,在京城的日子也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端木王府内虽还有人蠢蠢欲动,但在端木恬最初的震慑之后,大部分人还是有所收敛,至少绝不会认为这突然回来的世子和郡主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况且,此时贵客临门,无论谁,做事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忌和收敛的。 但是对端木璟来说,却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头疼,只因为那荣芩媛只要一得机会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各种殷勤示好,甚至是示爱,而以端木璟的性子,是断然也做不出出言驱赶的事情来的。 “表哥,你回来了?” 刚下马车,迎面就出现了这么一张粉嫩甜美的笑脸,端木璟脸色微僵,随后说道:“表妹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口?你难得来京城一趟,该与府中的姐妹们多多相处,难道是她们招待不周,让表妹你受委屈了?” 荣芩媛顿时羞红了脸,扭捏着说道:“没……没有,人家只是刚好经过,就看到表哥你回来了,便过来与你打个招呼。” 这一副含羞带怯的小模样,怎一个惹人怜爱能够形容的? 然而端木璟见此却是半点反应也无,甚至微皱眉有了点不耐之意,淡然说道:“既如此,表妹自己随意。” 说着,直接绕过她进入了王府里面。 荣芩媛一怔,转过身呆呆的看着端木璟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用力的跺了跺脚。 是世子表哥他太不解风情,还是他根本就是在有意的避着她? 她站在门口,咬了咬手指,一脸的委屈。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你尝尝?” “表哥,听说鹿玄亭有赛诗会,表哥你也要去参加,我可以一起去吗?” “表哥,这是我新绣的荷包,您觉得好看吗?” “表哥……” 温润如玉的璟世子已经越来越朝他父亲靠近,最近两天总是神情木然的,尤其是在看到荣芩媛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在心里叫嚣的凶兽,想要将这个整天到他眼前在晃荡,来碍他眼纠缠他的女子给驱逐出这个世界。 “哥哥,不必委屈自己。”端木恬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对着神情已有几分木然的哥哥,皱眉说道。 他从书上抬起头看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与她们撕破脸的时候,又有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至,我们虽身份高贵,但说到底,确实是刚回王府,即便是有着祖母的支持也根基浅薄,不宜与人结怨,府中的事情,也急切不得,得慢慢的一步一步来。” 端木恬闻言不由眯了眯眼,一脸的不置可否。 正在兄妹两交谈的时候,外面有隐隐的说话声响起,“我听说表哥每天都做功课到很晚,特意做了点心送来。” 是荣芩媛!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端木恬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端木璟也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转头便见荣芩媛端了不知什么东西走进来。 她脸上洋溢着最灿烂甜腻的笑,见端木恬也在这里不由得笑容一僵,然后便有几分不自然的说道:“表姐也在啊?” 刚开始的时候,她对端木恬也是极殷勤的,可在眼看着这兄妹两几乎形影不离,而无论她如何的讨好她都不会帮她在世子表哥面前说几句好话之后,她对端木恬的态度,就一下子聊赖了。 甚至是有许多时候,看到他们兄妹两走在一起,她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敌意。 端木恬自然是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可她并不在意。 所以此刻面对荣芩媛的问候,她不过漠然点了点头,说道:“府中自有下人会为哥哥准备点心宵夜,媛表妹就不必辛苦亲自动手又端过来了。再说,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来我哥哥的院里也不大好,若是传出了与你闺誉不好的流言,就不好了。” 荣芩媛轻撇了下嘴角,然后目光楚楚的看向端木璟,说道:“人家只是关心表哥,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更没有多想,如果表哥觉得媛儿烦扰,打搅了你,媛儿以后定不会再做这些事。” 端木璟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说道:“表妹如此关心,本世子心领了,也甚是感激。不过郡主说得也没有错,你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大晚上的来我院中确实影响不好,若是影响了你的闺誉,该如何向明荣郡王爷交代?” 你娶了我不就成了?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荣芩媛的神情却越发楚楚,因为世子表哥的这番话让她觉得非常难过。 眼眶忽然微微泛红,低头嗫嚅了半饷,她才又找回了声音,说道:“这是……这是我亲手做的甜羹,表哥你饿了吗?” “……我不饿。” 眼泪顿时就滚落了下来,泪眼汪汪的看着端木璟,那摸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端木璟不禁轻蹙了下眉头,然后对外面喊道:“来人,送表小姐回房。” 荣芩媛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将那放了甜羹的托盘摔在桌上,然后转身就哭着跑了出去。 “早就该这样了,也不用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天。不过是个郡王府侧妃的女儿,便是当真将她的脸皮给撕破了,又能如何?”端木恬在旁边说得很风凉。 端木璟不禁无语,他所关注的从来就不是一个荣芩媛好吗?而是她背后的姑奶奶以及锦园里的那个老祖宗啊。 忽然“哆”的一声,一把乌黑的匕首就被钉在了桌面上,端木恬忽然面容冷峭,眸色刹那黑沉,旋出一汪嗜血的漩涡,冷冷说道:“我管她姑奶奶还是老祖宗,识相便罢,若敢做那妨碍我的事,直接灭杀了她们!” 端木璟顿时心中一凛,便是这个时候,他家宝贝妹妹又忽的转头看向了他,依然是那冷冽的带着几分嗜血狂暴的,说道:“我忍你很多天了,谁许你擅自委屈了自己?你反正也不管王府里的事,那这里的事我自会解决,谁让你擅作主张了?谁说我要让着什么狗屁姑奶奶老祖宗了?全给我滚一边儿去!” “……” 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妹妹如此模样,这样的冷虐嗜血残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杀人,可端木璟的心里却是一片暖融。 不禁伸手,将她轻轻的搂进了怀里,连日来的郁郁之气早已消散,又恢复了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轻声说着:“好,那王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她在他怀里点头,已迅速的平静下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被荣芩媛扔在桌上,都有小半洒出到了外面的甜羹,伸手一指,问道:“这个,你还吃吗?” “你知道的,我不是很喜欢甜羹。” “那我吃了。”正好有点饿了,不吃白不吃,若浪费了还是浪费的端木王府的粮食。 “……吃吧” 刚才哭着跑了出去的荣芩媛在回到自己的房里之后,才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当即脸色大变,连哭也顾不得了,伤心难过也暂且忘记了,猛的站了起来又朝门外冲出去。 那甜羹……万万不能就这么丢在世子表哥的房里!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一辆马车在城门关闭,宵禁的最后时刻缓缓驶入了京城,驾马车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年轻男子,夜色太浓,看不清所穿衣服的颜色,只觉得,该是灰色的。 他驾得并不快,且很稳,进了京城之后侧头对身后马车内说道:“主子,已经到京城了,您再忍耐会儿,很快就能到王府。” 马车里只一个慵懒的声音回应:“嗯,无妨。” 他扬起马鞭,“啪”的一下抽击在马背上,赶着马车往前行驶,脸色沉凝,难看极了。 真是该死的,本来早就该回到京城,没想到竟会在半路遇到了伏击。 他们是如何得知主子行踪的?又或者,是什么人透露了主子的行踪? 有人斜倚在马车内,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却在轻揉着一件月白衣袍。 那衣袍上,一片血迹斑斑,其上更有许多的破裂口子。 他手指从那些裂口上轻轻划过,黑暗中忽有寒光乍现,透着淡淡的紫。 而另一边,端木王府流云轩内,端木恬喝下甜羹没多久,渐渐的就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热。 ------题外话------ 啊啊,终于要见面了,表太激动哈~咩哈哈~我自己都有些激动了。o(╯□╰)o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再见 “妹妹,你怎么了?” 端木璟一抬头,就看到妹妹脸色酡红,双眸盈水,一副娇媚不堪蹂躏的模样,不禁被吓了一跳,忙关切问道。 端木恬轻蹙起秀眉,伸手扯了两下衣领,带动起衣服与肌肤的摩擦,让她舒服得几乎呻吟出来。 顿时一惊,如此奇怪的反应,还有这身体的燥热,莫名的空虚饥渴,怎么这么像是那传说中的……中了春药? 猛然低头看向了还被端放在桌子上的空碗,想到这是荣芩媛端过来的,还有她过来时那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身上倏然释放出了强烈的森然杀气。 端木璟被她身上突然的气息变化惊了一下,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空碗,当即心中猛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问道:“妹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晃得端木恬意识都不禁恍惚了一下,轻吟出声,紧接着又猛然惊醒,暗道好大的药劲,才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工夫。 她那一声轻吟,让端木璟也是一呆,然后也似明白了什么,那温润的面容刹那间席卷起了黑暗风暴,拉了她的手正要为她诊脉,却忽然被她用力一甩,直接将他的手甩了开去,然后转身就冲出屋外。 “妹妹!” 端木璟忙呼喊着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他怎么可以眼看着妹妹就这么冲了出去?这可是事关她清白,甚至事关她终身的大事。 此时,荣芩媛正急匆匆折返了回来,刚到流云轩的门口就忽有劲风扑面,有什么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脸一闪而过,吓得她不由尖叫了一声,刚定神便见世子表哥从屋里出来,想都没有多想的,连忙迎了上去。 “表哥……” “滚开!”端木璟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温润有礼?又见这荣芩媛竟又折返了回来,想到妹妹便是喝了她送来的那碗甜羹才会中药,已是动了杀机。 他实在是太了解妹妹的速度,知道以她的速度,若他稍微延迟了一点怕就再也找不见她的踪影,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不得有任何停留的追上她,不然他此刻定要先将这女人给杀了。 什么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什么老祖宗姑奶奶明荣老郡王妃?敢伤了他妹妹,绝对是在找死! 对着迎面而来的荣芩媛,他直接一掌挥出将她扇到了旁边,然后脚尖在地面一点顿时整个人都飘然飞起,迅速的朝着黑暗中妹妹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荣芩媛尖叫着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已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随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也所幸,她本身有着些许功夫的,不然单只是这一下,怕就能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一向都不与人变脸的表哥,刚才却竟对她下此重手,随后她的脸色又不断的变化,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站了起来,就要朝流云轩里面冲进去,似乎是想要去确认什么。 却有人拦了她的去路,不许她踏入流云轩半步。 “表小姐,您请回吧,世子他并不在院中,我们不能让您随意的进入。” 虽然世子没有任何的吩咐,但这些人最是会看眼色,又本是服侍世子的人,自然明白这表小姐定是惹恼了世子,此刻若是还敢放人进去,他们往后也不必再继续待在端木王府里,更不用说是侍奉世子了。 再说,不过是个庶出的表小姐,竟也敢妄想染指他们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另一边,有马车辘辘,行走在繁华京都的街道上,此刻夜深人静,已是宵禁时分,但在这马车的附近,却渐渐的多出了许多人。 “参见主子!”这是进了京城后,从安发出的信号所引来的其他下属。 有人替了从安的位置继续赶马车,有人参见之后又隐入到黑暗之中,紧随相护,马车内忽然传出那个慵懒的声音:“去端木王府!” 赶车的人顿时一惊,忙说道:“主子,已是深夜,恬郡主恐怕也已经歇息了。” 从安在旁边说道:“是啊主子,您还有伤在身呢,先回咱自家王府里把伤治了再说吧。您现在过去,也未必能见到端木姑……呃,恬郡主啊。” 马车内无言,静静沉默着。 从安委屈的扁了扁嘴角,赶车的人也调转了马头,朝端木王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君修染轻揉着手中的月白长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黑暗,紫光中缓缓的漾起了一抹温柔。 他能说,他只是想要更近的去感受下她的气息吗? “主子,拐出这条巷弄,前面就是端木王府了。” 从安小声禀报着,便是在这个时候,前方忽有人影闪烁,直朝他们这边飞掠而来。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马车猛然停下,所有随从全部都铿然拔剑相对。 “什么人?” 马车前摇曳的灯光朦朦胧胧的透射出去,照耀在她的脸上,一片似鬼魅的鲜艳红色,让人几欲当场吓晕了过去。 随从们倏然握紧了剑柄,举剑便朝她冲杀了过去。 杀气袭来,让她的速度微一滞,然后下一秒忽然身形一闪,便有两名随从被直接甩飞了回去,砸倒身后另外三名同伴,而那鬼魅之人则身形飘忽,直接扑进了马车里面。 “主子小心!” 众人大惊失色,轰然朝马车冲了过去,却在此时,忽听到从马车内传出他们家主子惊喜的声音:“恬恬,是你?” 前冲的随从们当即急刹车啊,站在那儿看摇晃的马车,然后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嗯?这马车怎么摇晃得如此厉害? 从里面传来的类似于打斗之声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恬郡主与主子多年未见,正在互相较量着功夫? 唔,应该是这样没有错。 咦咦?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主子的呻吟声? 众侍卫站在马车的五步之外,一个个眼中神采闪烁,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着车内的响动。 马车内,此刻正呈现着诡异的状态。 此刻的端木恬,已是完全没有了清醒的意识,若非刚才杀气袭来让她本能的闪避出手,她怕是就要随便拉个就近的男人调戏了。 先前只觉得这马车内气息沉凝,至少并无杀气,她便直接扑了进来。 一进来,便觉沁香铺面,满满的全部是男子的气息,似乎还有点熟悉。 这就是干草堆上的一把火,在她的体内轰然引爆,将她最后的那一点属于人类的清醒意识也在顷刻间烧成了灰烬,让她直接化身成了狼,将因为乍然见到她,尚且还处于惊喜状态而对她没有丝毫防备的君修染给扑倒了。 突然扑来的力量,撞得君修染后背与马车的板壁发生了沉重的碰撞,让本就有伤在身的他不禁闷哼一声。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反手便将她给抱进了怀里。 十年不见,他正相思成灾,却没想到一见面恬恬便对他如此热情的投怀送抱,怎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可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恬恬?”他感觉她的小嘴正在轻轻啃咬着他的脖子,她的手正在拉扯他身上的衣衫,那么的温柔缠绵又急切,让他也不禁心神为之一荡,以至于这一声呼喊也带了几分嘶哑,轻轻软软的如同呻吟一般。 他忙松开了手,反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身上拉离。 她刚才扑进来时,掀开了门帘,尚未拉好留下了些许缝隙。 挂在车头的灯盏轻轻摇曳着,将点点亮光透过那缝隙照进了马车里面,也让他看清了她此刻双目水盈却无神采,面色酡红满脸春色,被他抓在手上,依然是不耐的扭着身子挣扎,秀眉紧紧的凝结成了一团,泫然欲泣。 君修染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如此模样,莫不是竟被人下了媚药? 是什么人?竟胆敢对她做出这种事? 身上轰然炸开了浓郁到极致的黑暗杀气,直将马车五步之外的随从们也震退了几步,而此刻连感觉杀气都迟钝的端木恬忽然一掌拍开了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嘶!”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彻了这个狭窄巷弄,马车外的众随从皆都猛然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眼冒绿光的盯着马车,恨不得突然长了透视眼,透过碍眼的车壁,将马车内的情景都给看个仔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的衣服被撕破了?是主子?还是恬郡主? 如此激烈啊,哎呦哎呦,马车摇晃得好厉害! 刚才那轰然宣爆的黑暗杀气已在顷刻间消散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马车摇晃,带起车帘摇曳,车头的灯盏轻轻摇摆着,在这巷弄里摇出了一片虚靡的光影。 马车内不时的响起碰撞声,似是马车内的人正在扭打着,挣扎着。 忽然又是“嘶”的一声,有一角碎布不小心被扔出了马车外,十多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的转了过去,然后激动了,热血沸腾了。 这不是恬郡主刚才所穿衣服的颜色!绝对不是! 那么…… 是主子的! 有随从忽然举手,将袖子塞进了口中用力咬着。 唔唔,好刺激! 怎么了怎么了?马车内究竟是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谁来给做个现场直播啊喂! 而此时,终于有他们家主子喘息着,略显暗哑的声音从马车的里面传出:“恬恬,住手,你不能……唔!” 有人用力咬着袖子已开始摇头摆脑,有人抓耳挠腮满脸捉急,有人焦灼的在原地踱步……众人神态反应不一,唯有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是一样的灼灼生辉,热烈得几乎将马车壁给灼烧出一个个孔洞来。 哎呦喂,主子,您就别挣扎别傲娇别犹豫别故作矜持强自镇定了,还是赶紧从了恬郡主吧! 终于,挣扎扑打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换成了另外一种暧昧旖旎之音。 众随从抚掌长叹:主子啊,早就该如此了嘛! 伴随着痛吟闷哼响起,忽有人高高的抬起了头,伸手用力捏着鼻子,却依然止不住那鼻血“哗啦啦”的长流。 最近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啊! 不过可真不容易,主子您终于是把自己给献上了! 马车摇晃得却越发厉害了,伴随着靡靡之音,众随从齐刷刷的背转过了身,有人火气太旺鼻血长流,有人咬着袖子泪水汪汪却一脸贱笑,有人相互挤眉弄眼眉目传情。 看吧看吧,主子他先前果然是在故作挣扎的,不然何至于马车摇晃得还没现在厉害?再说,以主子的身手,他若不愿,又岂是能让人近身甚至扑倒的? 哎呦,主子受伤了嘛。 恬郡主真厉害啊,超彪悍啊,不愧是咱主子看上的女人。 什么郡主?以后要叫王妃了。 没错没错…… 嗯……唔……呃……咦…… 主子果然神武啊,第一次就如此的持久! 有人脚步虚浮,眼前发花,捏着鼻子意图阻止鼻血长流,他觉得就快要失血过多小命不保了。 终于,黑夜恢复了属于它原本的安静,围在马车四周护法的众随从忽然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齐刷刷的在地上躺了下去,还姿势各异,一副被人打晕灭杀了的凄惨模样。 还有人从怀里掏摸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轻轻一捏,顿时血腥味弥漫,在他的身下也出现了一滩惨烈血迹。 什么什么?你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准备着的? 切,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行走江湖居家必备随身携带的基本道具吗? 什么?没听说过?那是你少见多怪好么?别说出来丢人呀! 夜寂无声,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内,端木恬缓缓的睁开眼睛,手心下那滑腻的触感让她怔愣了一下,微侧头便见到一片晶莹剔透的麦色肌肤,有点点光亮从缝隙中透射进来,让她看清楚了此刻所面临的状况。 刹那间,浑身僵硬,又于猛然间,整个人都似被点燃,烧得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烫。 意识散乱前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浮现,想起了她今晚本是在与哥哥聊天,荣芩媛端了甜羹过来献殷勤,被哥哥出言拒绝之后扔下甜羹哭着跑了出去,她正好有些饿了便将那甜羹给吃了,然后浑身发烫,毅然远离哥哥冲出了门。 隐约中,她似乎好像有看到荣芩媛又折返了回来,可她并没有工夫去理会,直接冲出了端木王府。 再之后?再之后怎么了? 她捧着脑袋皱眉苦思,混沌中,她好像出了端木王府,看到了人,然后还打了人,再然后冲进了不知什么地方,将谁给扑倒了。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模糊的片段从脑海中划过,告诉她确实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而且还好像是她强的人家。 而这个人家…… 她转头看向此刻正安静的闭目躺在她身旁,那不知是在沉睡还是昏迷的男人,光线太暗,看不清长相,但也能看出这是个极俊美的人,而他此刻却正一副娇柔可怜惨遭蹂躏的模样,身上的衣衫呈现的是条状,凌乱的遮盖着他少量肌肤,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的青紫痕迹。 端木恬忽然抽了抽嘴角,有些惨不忍睹的轻轻瞥开了目光,然后她才又发现,他们似乎,是在一辆马车里面。 不禁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非她干的,竟还是那拦路劫色的勾当? 她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有信心的,知道她要真做出这种事情来,能从她手中逃出生天的人应是极少,再加上她当时意识不清,一心只想找个男人来发泄满身的欲火,那武力值恐怕还要更上升一个层次。 想到此,任是她也不禁浑身冒起了虚汗。 她倒是不很在意,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么一次而想要让他负责,当然,她也没有想要对他负责的意思。 话说,这事怎么算,也是她吃亏吧?虽然她长的是丑了些。 于是她毅然收回了视线,就着昏暗的光,从碎衣服堆中挑出了自己的,尽量把自己包裹了起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马车。 行动牵扯起身体的酸痛,让她的动作不仅有些僵硬,也越发的凝结了眉心,好容易挪移到马车门外,入目的场景又是让她一怔。 这满地的躺尸,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做了多作孽的事啊? 她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落地时忍不住趔趄了下,忙扶着马车站稳。 之后她再没有看那满地的躺尸一眼,很干脆很利落很冷酷的瞥开目光,就这么直接绕过他们,朝巷弄外走去。 王妃果真是极彪悍的啊!在用完了主子之后,竟然就此飘然离去了,而且还对我等视若无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啊! 有人在地上躺尸,并如此想着。 马车内,君修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透过那门帘的缝隙看着她飘然远去,紫光轻轻闪烁,缓缓的转化为无尽幽怨。 恬恬,你真狠心,用完我之后,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谢谢。 他手指轻勾,勾过了散落在旁边的衣裳,自己动手便穿戴了起来。 虽然破败不堪,但总还是能遮挡下身子的,况且,这上面沾染的,可全都是恬恬的气息。 手忽然一顿,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夹杂在他碎衣堆里的一个精致荷包上,这并不是他的东西,那么自然只能是恬恬的。 忙伸手将其勾了过来,入手便觉得里面有什么小东西,小小的,大概只有手指那么点大小。 捏着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他莫名的心中一动,拉开荷包便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他的目光刹那间沉凝,又在一瞬后乍然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 这是…… 细细的摩挲着手心里那一看便可知年代久远,但却保存得极好的小东西,他忽举手凑到面前,轻轻的贴在了唇上。 寂静中,只听他轻声呢喃:“恬恬,你是我的!” 刚从地上爬了起来的众随从们听到这话,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道主子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如此充满着阴谋算计的说出这句话来? 有个白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满身的杀气四溢,众随从一怔当即反应过来,再次拔剑相向,暗道今晚找主子的人怎么这么多?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像是要来找他们家主子亲热的模样。 况且,也不能让他跟主子亲热啊!主子是恬郡主的! 却在此时,身后马车门帘掀开,君修染就那么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淡然说道:“你们都让开!” 他们有所迟疑,但还是得令乖乖的让了开来,却依然对着这个很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戒备着,只有从安,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忽然间脸色变得非常精彩。 这个……貌似,似乎,好像,是璟世子。 此人确实是端木璟没有错,他追着妹妹的踪影到了这里,便看到她扑进了马车里面去的情景,本想出手阻止,可却又在中途生生顿住了脚步。 就算阻拦了下来,他又该如何? 他难道能因为顾虑着妹妹的清白而眼睁睁看着她受折磨?或者是帮她另外再去找个男人来解她体内的媚毒?这又有什么区别? 而最主要的,还是他认出了侍卫群中的从安,还有君修染的声音。 虽自小就不喜欢此人,但那一刻,他莫名的觉得找别人,倒是不如让君修染为妹妹解了毒。当然在事后,比如此刻,他还是压抑不住对这个占了妹妹清白的魂淡的杀意。 这魂淡,怎么正好今天回京?而且还在现在这个时候经过了这里。 话说,他的王府似乎并不在这个方向上吧? “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恬恬为何会中了媚药?”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然后皆都一顿。 端木璟冷笑一声,又说道:“你不过是恬恬用作解毒的工具而已,别以为凭此就能成全你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君修染挑眉,转而妖娆一笑,道:“你躲在暗处看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看明白?今晚的事分明是恬恬强占的我,本王保持了二十年的清白之身都被她给玷污了,难道不该找她负责?” 众随从在旁边闻言,顿时纷纷侧目,暗道不愧是主子,其脸皮之厚,其内心腹黑,其阴险卑劣,都是一等一的啊。 而端木璟更是眼眸中倏然涌起了无尽黑潮,不再与他斗嘴皮子,纵身便朝他攻打了过去。 君修染当即后退,侧身让过并反手朝他胸腹间拍打而去。 两人瞬间纠缠到了一起,便见一片拳风掌影,夹杂着沉闷的击打声,以两人为中心,竟悍然的出现了一阵旋风,卷起泥沙枝叶,带起一片杀气腾腾。 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从安却渐渐的露出了焦灼之色,他可知主子还身受重伤,短时间无碍,时间长了定不是璟世子的对手,可他虽也自诩武功一流,却也插入不到这两人的打斗之间去,而且也不敢贸然插手。 当即好一阵焦灼不安抓耳挠腮,忽然眼睛一亮,抬头便对着半空中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团喊道:“璟世子,我见郡主刚才离开时,身子有些不适,让她独自回府没关系吗?” 正在对打的两人当即同时一顿,君修染眉心轻蹙,有几分担忧紧张,端木璟也微凝了神色,又冷冷的瞪了君修染一眼,一声冷哼之后转身便朝着端木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君修染站在屋顶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沉的若有所思,半饷忽又轻叹了一声。 其声幽幽,似有无尽的忧愁忐忑。 又伸手摸了摸已挂在他腰间的那个荷包,紫光柔和,带着融融的暖意。 恬恬,不管此事过后你对我将会是何种情绪,我都绝不会对你放手。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再说另一边,端木恬走出了巷弄之后并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辨别了方向便朝端木王府走去。 然而身体初承雨露,又是在那样中了药的激烈情况下,尽管可能君修染确实是有尽量的温柔,她此刻的感觉却依然非常不好。 浑身酸痛尚还在其次,主要还是那个地方如撕裂般的疼,让她不禁觉得双腿疲软,几乎迈不动脚步。 此刻,也飞不起来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似乎只是眨眼间,可现在回去,端木王府就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想要走到那里却还有好长一段路。 她停下了脚步,转身背靠在旁边墙上,轻轻的喘息着,手抚在肚子上轻轻揉动,甚至运功流转起内息,想要缓解下腹的疼痛难忍。 身后好像有打斗声响起,但她不过侧头张望了一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之后便也不再理会。 她本就不是热心人,甚至是颇为凉漠的,所以即便那个刚被她劫了色的人现在又被另外一个人劫色,她恐怕都不会回身去解救,而只会转身更快的离开。 况且,她此刻累极了,脑袋都开始昏沉,好想就这么躺下去睡觉休息。 有白影从空中掠过,并一下就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有尚且还带着体温的长袍忽的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她抬头,轻轻的喊着:“哥哥。” 端木璟皱着眉头,脸上是满满的心疼,伸手温柔的将她包好,然后弯身把她抱了起来,转身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走去,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纵身从围墙翻过。 端木恬安静的窝在他怀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却无比清醒,再加上身体的不适,自然是睡不着的。 “哥哥。”她忽然轻唤,语气清淡如闲话家常般的说道,“我把个男人给强了。” 端木璟闻言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便听“啪”的一声踩裂了此刻脚下屋顶的一片砖瓦,几乎一头从屋顶栽倒下去。 忙稳住心神,抽了抽嘴角,好容易才挤出两个字:“无妨。” 她缩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说道:“你看啊,我本来就丑,现在又没有了清白之身,差的我不要,好的又不要我,我以后怕是更加的嫁不出去了。” “哥哥养着你。” 嫁不出去?开什么玩笑?本世子的妹妹自当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女子,寻常人便是想要靠近一步都不得,现在也不过是被一头猪给啃了两口而已,依然是冰清玉洁,定然会有这世间好男子对她真心相待,疼宠有加。 而此刻,那一头啃了恬郡主的猪,正从屋顶翩然落下,在众随从的注目中朝马车走去。 却在将要登上马车时,忽然脊背一僵,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众人皆大惊失色,忙“呼啦啦”的冲了上去想要查看主子的伤势,他却朝他们挥了挥手,随之手按在马车上一用力,便自顾自的进入了马车里面。 “回王府。” 马上有人领命上了马车,驾车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剩下的人则各自隐入到黑暗之中。 暗中,又有人在互相挤眉弄眼了。 王妃果真勇猛无敌,你瞧,主子都吐血了! 哎呦喂,照这么下去,说不定咱们很快就会有小主子可以抱了呢。 你说小主子是会长得像主子多一点呢,还是像王妃多一点? 小顺子,擦一下你的鼻血! 呃,最近肝火比较旺啊。 另一边,端木璟抱着妹妹在屋顶上飞跃,很快就到了出云阁。 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然后又转身出去让丫鬟们搬来浴桶,烧了热水,说是郡主要沐浴。 丫鬟们虽不解郡主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想沐浴,而且还是世子来吩咐的,但因着世子的脸色如常身上的气息却着实让人觉得恐怖,她们谁都不敢多问,忙不迭的跑去准备了。 当丫鬟们烧好热水,他也又从房外进来,走到床前将一药瓶放在了她面前,脸色也不禁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这是伤药,你沐浴之后擦上一些,应该会舒服些的。” 端木恬也不禁望着他,有些赧然。 我的亲哥哥啊! 他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又问道:“让丫鬟们服侍着吗?” 她忙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他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但深知他家宝贝妹妹的性子,知道他多说也没有用,他又不能亲自帮她沐浴,便只好作罢。 转身让丫鬟们将东西都搬了进来,便又打发她们出去,而他搬了椅子放在旁边,折身将妹妹抱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又叮嘱了几声,才转身出门。 “哥哥。”在他将要踏出房门的时候,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已经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着吧,这里我自己能应付。” 他点头轻应一声。 她便又说道:“还有关于荣芩媛的事情,你别管,让我自己来处理。” 他皱了皱眉,仍然点头应下。 然后房门轻轻合上,端木恬也站了起来褪下身上的衣衫,跨入到了浴桶之中。 温热的清水一点点滋润着身体,让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眯起的眼眸之中,忽有冷芒迸射,森冷残虐又带着嗜血的疯狂,然后一点点的,将整个身子都沉入到了水面之下。 门外,端木璟并没有马上离开回流云轩,而是就站在窗前看外面沉凝的夜色,手轻扶在窗棂上,手指轻点,敲出了几个奇特的音符。 并不见人,但却有细碎的声音传入进来:“公子,您有何吩咐?” “去盯着荣芩媛,在小姐与她算账前,别让她做出多余的事。” “是!”顿了下,那声音又问道,“公子,可是要盯着明荣郡王府那边的动静?” 眸色微沉,声音渐冷,说道:“不必!相信明荣郡王会是个聪明人。” 不过是个侧妃所出的庶女,他就是平时再宠爱,当发生了现在的事,他也断然不会也不敢再对她有丝毫袒护。 端木王府的郡主,岂是能被人随意欺凌的?更何况,还是如此严重,甚至对一个女子来说,极其沉重的事情。 想到此,他不禁又皱了眉。 妹妹她究竟是如何想的?莫不是还想要将此事闹大? 这才不过刚回京城没多久,她本就流言缠身,若是又将此事给闹大了,对她……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以这个世界的规则来看的话。 他站在窗前,静静的沉思,但不管想的究竟是什么,但凡是他家妹妹决定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将这天给捅了,他都未必会出言反对。 身后房内有水声响起,他回神转过身去,轻声问道:“妹妹,可是洗好了?” 房内一静,然后听她淡然轻应:“嗯,哥哥你帮我叫丫鬟过来,将这水搬出去倒了吧。” 他便推门走了进去,房内,端木恬只穿了亵衣亵裤,正站在屏风前拧着头发,他走了过去将她抱到床上躺好,伸手拿了干净的绒布给她擦拭头发。 “先睡吧,不管要做什么,都等明天再说。” “嗯。” 有哥哥在身边,她很安心的闭上眼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隐隐发亮。 她盯着床顶,恍惚中几乎要以为昨天所发生的,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当然,这样天真的想法不过转瞬间,她很快就平静的接受了现实,从床上起来,自己动手穿戴了整齐。 端木璟就和衣睡在外间的榻上,昨晚他并没有回去流云轩。 尽管他知道他妹妹一向坚韧,不与普通的女子相同,甚至对于这个世界的某些事情也并没有如寻常人看的那么重,但他终归还是担心的。 毕竟,此事太过沉重,尽管她事后甚至没有任何所谓激烈的反应,但她也毕竟,是个女孩子。 而且她越是平静,他便越觉得心中惴惴。 “哥哥,你该起来进宫去上课了,不然外公定要揪着你教训。”她侧头看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兄长,说道,“我今日就不去了,你替我向外公请个假,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改日一定更加认真的学习。” 端木璟侧头看她,皱眉不语。 她也看着他,嘴角轻轻的抿出一条直线,说道:“哥哥,你去上课吧。” 他眉头皱得越发紧,紧紧的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神色,忽从榻上翻身而起,“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哥哥你不宜观看。” “为何?” “你只管去上课便是,别忘了,这王府内的事务,由我负责!” 她眼角轻挑,顿时便有丝丝凉意从其中溢出,端木璟却忽然就放了心,知道妹妹并没有如他先前所见的那么平静如常,还是有些情绪的。 如此,便好。 最怕她毫无情绪。 而此刻,在一富丽奢华之地,君修染从打坐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两抹紫光顿时电射而出,摄人心魂。 调息了一个晚上,他的神气已基本上恢复正常,只是此刻看去依然是有些凄惨,那脖子上,那微微敞开的衣领内,一片青红青紫痕迹,既凄惨却又暧昧。 紫光收敛,他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回头看了看放在旁边的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袍,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抹肆意邪魅的弧度,刹那间风华无双,当真是那绝代妖孽。 他伸手褪下了身上的亵衣,手指从那青青紫紫的痕迹上轻柔拂过,口中一声轻笑便止不住的溢了出来。欣赏过后,他才又换上了旁边那昨天晚上被他的恬恬无情撕破的衣袍。 衣衫破败,遮挡了他的身体却遮挡不住全部的欢爱痕迹,他笑得妖娆,又亲了亲那个小荷包随之将其挂在腰上,这才迈步出了房门。 “主子!” 门外有亲随守候,对他行礼也注意到了他此刻的穿着,顿时神情僵硬眼神木然,呆呆的不知如何反应。 主子昨日便不让人将这身衣袍拿走,怎么今日竟又换了上去? 君修染无视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轻笑着说道:“该是上朝的时间了,进宫!” 那随从又是一呆,随之眼神一点点的活络了开来。 唔,他好像有点明白主子想要干什么了。 哎呀呀,主子真是好坏啊! 赶紧的,准备进宫吧!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请父皇做主 时值早朝,文武百官皆都汇聚与朝堂之上,向上方的帝尊汇报着举国上下的大小事务,忽有太监匆匆跑了紧来,道:“启禀皇上,三殿下在殿外求见!” 朝堂内不由一静,然后君皇帝开口说道:“哦?他是何时回的京城?怎么竟到现在这个时辰才来上朝?” 太监支吾着答不出话来,且脸色也有些异常,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比鬼魅还要更加让他觉得惊恐,难以置信的事情。 君皇帝不禁眼神微动,直觉的以为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便说道:“宣他进来!” 太监出去,然后三殿下很快就进来了。 只是他这一进来,便犹如是那一重磅的炸弹,直炸得朝堂上的所有大小官员全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满脸呆滞目无神光,更甚至有眼珠子直接掉落到了地面,“骨碌碌”的好一阵转溜。 上方的君皇帝也是在乍见到他如此形象的时候,猛的坐直了身子,差点没直接从龙椅上跳起来,但也再保持不住他那淡定的表情,“咻”的伸出了手,直指向他,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身被撕烂的衣袍,那若隐若现探头探脑的青紫痕迹,甚至还有抓痕血痕,那一副惨遭蹂躏的凄惨模样,此刻却竟出现在了一向举止优雅仪表堂堂的三殿下身上! 当然,其实最让人惊讶和在意的并不是三殿下的凄惨模样,而是在这副凄惨模样背后所发生的某件事情,或者说,某个故事。 整个朝堂之内刹那间群臣噤声,落针可闻啊! 不过可千万别以为他们的安静是因为畏惧惊惶噤若寒蝉之类的,其中有不知多少人正在低头无限的自我YY呢,还有人在偷偷的暗中传递眼色眉目传情,有一脸贱笑的,有兴致盎然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不敢置信的。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三殿下这莫非是遇上了女采花贼? 可惜啊,咱冰清玉洁纯情美好的三殿下,就这么被玷污了! 这次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姑凉,竟敢染指了三殿下,还看起来竟好像成功了!上次那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对三殿下自荐枕席,可是直接被三殿下叫人将其赤身扔出了门外呢! 是啊是啊,上上次靖侯府中的六小姐意图勾引三殿下,也被三殿下赏给了手下侍卫。 上上上次,他还让人去街上找了一群乞丐共享慕大小姐呢,害得慕大小姐羞愤自尽不成,出家为尼了。哎,那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哦! 看来这次的姑凉比较厉害。 彪悍! 泼辣! 生猛! 彪悍泼辣又生猛,连三殿下都挡不住了! 威武! …… 众大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竟敢说姑凉威武的某位同僚,随后脖子一缩,又幽幽的转回了头。 君修染可不管他们的暗潮汹涌暗中讨论,低垂着眼眸掩住眼底的光华,嘴角微微下垂便是一副楚楚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缓缓的朝上方跪了下去,凄然道:“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君皇帝顿时嘴角一抽,轻呼一口长气,随之身子缓缓往后,靠回到了龙椅上,看着他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何以竟要以这副模样上殿?” 君修染吸了下鼻子,当即引得君皇帝以及群臣的心儿齐齐一抖,当然那心境却是各有不同的。 “儿臣一路急行,终于在昨晚回到了京城。”他低垂着头,声色忧愁的说道,“当时天色不早,儿臣便想要尽快的回到府上,却不想正经过一个巷弄,就忽有一女子迎面而来,甩飞了儿臣的侍卫们,然后冲进马车将儿臣给……” 众大臣们顿时一个个皆都红光满面,瞪大了眼睛满满的全部都是兴致盎然兴奋不已,直盯着他,好一阵急切。 然后呢?然后然后呢? “儿臣拼命反抗。”他继续幽幽说着,其声清幽凄然,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可那女子亦是武功高强,不顾儿臣的反抗竟强行占了儿臣的身子,吃干抹净后还不顾儿臣的死活,将儿臣扔在了街上马车里面,转身便飘然离去。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站在君皇帝下手位置的一个年轻男子面含微笑,忽然说道:“竟有这等子事情?那女子当真是罪该万死!不过以三弟你的武功,竟也奈何那女子不得吗?倒真是让本宫甚觉得匪夷所思。” “不瞒太子皇兄,臣弟在回京的途中遇上了山贼的拦路截杀,不幸受伤至今没有痊愈,确实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低垂着的眼睑忽然眯了眯,随之却又恢复成那一副凄然的模样。 山贼? 朝堂内的气氛一下子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就连君皇帝也眸色微凝,问道:“竟是遇上了山贼?受伤可是严重?” “谢父皇关心,本是已无大碍的,昨晚却又不小心被牵引出了伤势。儿臣吐血昏迷,到今晨才清醒过来,便急急的进宫来请求父皇为儿臣做主了。” 于是那一点微妙,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群臣的心再次被他的话所吸引。 吼吼吼,听到了没有?三殿下竟然都吐血了。 还昏迷了。 那姑凉当真生猛,非常人也! 君皇帝又抽了抽嘴角,不过见他跪在下方,确实是有那么点摇摇欲坠,便说道:“既然身子不适,你就先起来吧。你说要朕为你做主,却不知你想要如何?” 君修染当即慢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闻言便越发的低垂了脑袋,竟还颇有那么几分含羞带怯之态,说道:“儿臣一直都希望能找个与儿臣情投意合的女子,却不想这本是留给心爱女子的清白之身竟被个半夜里拦路的女子给玷污了。” 众人不禁抿嘴偷笑,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却是带着那么点好笑的。 于是皇上又问道:“那么,你想如何?” “既然那女子玷污了儿臣的清白。”他又幽幽的说道,“儿臣定要将她找出来!” “如何?” “让她负责!” “噗!”“古董!”“砰!” 有人被乍然如此惊吓,当即没忍住的直接喷了出来,有人身子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然后所有人都再次张大了嘴,一脸呆滞的转头看向君修染。 三殿下这莫非是受刺激过度,癫狂了? 君修染此刻也已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父皇,一脸笃定的说道:“她既污了儿臣的清白,儿臣自然得找她负责。暂且找不到与儿臣情投意合的女子,便干脆将她带在身边好生调教,自当将她调教成儿臣喜欢的模样。父皇,您以为如何?” 而君皇帝却忽然眸色沉凝,看着他若有所思。 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高呼道:“三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虽然您受了委屈,但身为男人,这么点小事该是不必放在心上的,而那女子如此不知检点,如何能配得上您?” 君修染顿时皱了眉,忽而又展颜笑道:“卢大人误会了,据本王昨日亲身体验观察,那女子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并且,她也是第一次,所以并不存在卢大人你所说的不知检点这一说。” “呃?那……” “你看,她玷污了本王的清白,本王也污了她的清白之躯,正好可以互相负责。”他说着,忽而咧嘴,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阴测测的说道,“而且,她竟敢用过了本王之后就转身离开,莫非是认为本王不配对她负责?那么便让她对本王负责吧!” 众大臣:“……” 又是那卢大人,颤巍巍的说道:“三殿下,那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您?” “嗯?卢大人这是在怀疑本王的眼光吗?” “不不不,三殿下千万别误会,老臣只是觉得以您的身份,断然也不该随便对着一个女子下此决定。” “哦,原来卢大人是想说本王很随便。” “呃?”这卢大人又是一呆,随之慌忙摇头说道,“老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男人嘛,何必拘泥于一个不过是露水姻缘的女子?” “那照这么说来,以卢大人你之见,男人的清白就不算清白了,可以随意的跟随便什么女人都恩爱缠绵,只管尽情享受不必有丝毫负担?” “这……虽不尽详实,但也确实如此没错。” “没想到卢大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原来私底下竟是如此的荒唐不堪。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能上你的床,本王却觉得又脏又乱又让人觉得恶心,况且本王保持了整整二十年的清白就不重要了?” 这话可是得罪了一大片的大臣啊!在场的诸位大臣之中,有几个是家中没有个二房三房乃至七房八房甚至是十几房的? 不过对此,他却全然不顾,又伸手轻轻的理了下衣袖,施施然说道:“本王现在便将话放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也定要找到那玷污了本王清白的女子,让她对本王负责!” 又转头看向上方,道:“请父皇做主!” 君皇帝却并不看他,而是手指轻敲着龙椅的扶手,若有所思。 半饷,在君修染都等着不禁有了几分忐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道:“你这是想要娶了那女子?” “是!” “什么仪仗?”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众人又是大惊,如此仪仗,那是想要娶了那女子当正妃了! 这这这…… 君皇帝闻言却忽有厉芒在眼中一闪,直直的盯上了他,沉声问道:“你既然说她随后便转身离去,当时天黑,你未必就能将她的容貌看了自己,如此情况,你要如何找到她?” 君修染并不相让,毅然说道:“儿臣自有将她的特征记住,便是翻遍了京城,也定当要找到她!” 闻言,君皇帝又不禁眯了下眼,道:“那你倒是说说,那女子有何奇特之处?让你在深夜黑暗之中也能将她给认了出来。” 父皇如此反应,让君修染忽而轻柔的笑了开来,收回视线行礼回禀道:“启禀父皇,那女子的左边脸上长有一巨大的艳红胎记,儿臣认为,如此奇异的特征,便是走便这世间,也未必能再见到第二个。” 殿内忽有抽气声响起,左边脸上长有巨大的艳红胎记?那……那不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吗? 这可当真是那激起了千层浪的小石头,“轰”的一下,整个朝堂都因此而沸腾了。 而君皇帝面对这个回答,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反倒嘴角一抽,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随之又眼中蓦然沉凝,暗暗的念叨着三个字:被下药。 站在皇上下手位置的太子,此时忽然又开口问道:“三弟,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君修染挑眉冷笑相对,伸手指了指脖子上以及从破败的衣袍内探出的青紫痕迹,道,“太子皇兄,你觉得这些可算是证据?还是你以为这是我闲着无聊,自己弄上去的?” 太子顿时脸色微沉,道:“三弟这话过分了。本宫只是觉得恬郡主那般身份,断然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至于你身上的这些痕迹,谁知道是哪个随便的什么女人给你留下的。” “恬郡主?哦,原来她竟然就是那刚随端木王叔回京来的恬郡主,多谢太子皇兄相告。” “你……” “至于你说的恬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这话……太子皇兄,你莫非是没有听清楚我先前所说的,那女子,很明显是被人下了药的症状?”他忽然又对君皇帝说道,“父皇,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在端木王叔出征北疆的这个时候,对郡主下此毒手,父皇可定要明察!而昨晚虽是特殊情况,但儿臣确实是占了恬郡主的清白,关于此事儿臣定会负责到底,亦请父皇恩准!” 太子也转身,朝君皇帝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切不可如此草率行事。恬郡主是否出事尚且还不确定,全都只是三弟的一面之词而已,若是就此许了她的婚事,怕是端木王叔那里也不好交代。儿臣认为,至少也得先去端木王府,确认下此事的真假。” 他就不信身为女子,又是那般矜贵的身份,出了这种事会愿意承认下来! 怎么能让老三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那是个容颜若鬼的丑八怪,那也是代表着端木王府这一大势力的,更何况,听说不管是端木王叔还是那璟世子,都将她视若珍宝。 更甚至,还有那帝师府。 君修染眸中幽幽的浮起了黑雾,说道:“太子皇兄一向宅厚,今日却为何竟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来?身为一个姑娘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定然已是伤痛不已,你却还要特意派人过去确认真假,这叫她情何以堪?” “哦?那若要按三弟你这么说的话,倒不如不管此事真假,都当它从来也没发生过,才是最好的。”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我们当没发生过,对恬郡主来说,也不可能当没发生过。我既然占了她的清白,自当负责到底。” “本宫却以为,这事说不定便是你故意为之,不然何至于昨日你刚回京就正好遇上了这事?尧王府和端木王府可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这只能说明,本王与恬郡主真乃是缘分天注定!” 太子顿时冷哼一声,转而又说道:“你先前不是还说,要让那污了你清白的女子负责吗?怎么转眼间又要对恬郡主负责了?” 君修染浅笑着抬头看他,笑得风采迤逦光彩四射,施施然说道:“谁说我不要她负责了?将本王当做是那解药,又是亲又是扯的夺了本王本是要留给未来王妃的清白之身,用完之后却转身离开,天下如何会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本王定是要找她的,让她给我好好的负责!” “你……”太子也似乎察觉到了说不过他,便又转身对君皇帝说道,“父皇,请三思!” 君修染轻峭的瞥了他一眼,亦对君皇帝说道:“请父皇做主!” 一截艳红广袖忽然飘飞到了空中,然后缓缓飘落而下,随风而舞,似那艳丽朝霞,又如红蝶翻飞。 有人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翩然起舞,舞姿动人,身姿曼妙,看他那眼角眉梢的青春荡漾,听那低柔的音调从他口中轻轻唱出,咿咿呀呀的一曲凄美桃花劫。 此人不是凤楼,还能是谁? 除了他,谁敢在皇宫里穿大红衣袍?除了他,谁敢在御花园内如此肆意的唱情歌跳艳舞?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此的男女难辨,娇媚得就跟那一池春水似的? 有人从远处匆匆走来,在离他十步之外停下脚步,遥遥行礼道:“奴才给大总管请安。” 凤楼停下舞姿,侧头斜斜的睨了过去,端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千娇百媚,问道:“有何事?” 那太监将头低得更下,神情也越发拘谨,说道:“奴才刚得到消息,说是三殿下昨晚回京,却遭遇了女采花贼,此刻正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旨,要找到那女子让其负责呢。” “哦?竟有这事?”凤楼当即眼睛一亮,被勾引起了全部的兴致,问道,“可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听说……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嗯?”凤楼又是一惊,这个回答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恬郡主竟把三殿下给劫色了? 他把玩着青丝,侧着脑袋笑得颇为邪恶,溜了下眼珠子后便转身,不过才走几步却又回过了身,看着这小太监说道,“记住了,这事可不许去别处随便乱说。” “是,奴才不敢乱说。” 凤楼满意的“嗯”了一声,这才又转身飘飘然的离去。 今日那里定是极热闹的,他若还在这御花园内自娱自乐未免也太可惜了,看热闹去! 不过三殿下的速度倒真是无比的迅速啊,竟然刚回京城就把端木王府的宝贝郡主给染指了! 唔……他想做什么呢? 而此刻,在端木王府内,有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出云阁,里面马上有另外的丫鬟迎了出来,轻声说着:“怎么去了这么久?郡主怕是都要等急了。” 那刚跑了进来的丫鬟喘着气,闻言不禁惴惴,忐忑道:“我不小心走了岔路,所以就被耽搁了一会儿,锦绣姐姐,郡主她不会生气了吧?” “郡主她一直躺在榻上也没什么表情,倒是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你还是快把东西拿进去吧。” “哎哎,好!” 说着,两人便一起进了花厅里面。 端木恬正半躺在花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自然是听到了外面那两个丫鬟的对话,但她并不在意,听到她们进来的声音便睁开眼转头看了过去。 “郡主,奴婢不小心走了岔路,让您久等了。”她小声说着,有些惴惴不安。她也并不是能经常出府的,所以才会没认清楚路,却不知郡主是否因久等而生气了。 端木恬悠然的坐起身来,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她忙不迭点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双手奉到她面前,说道:“奴婢按您的吩咐去找那付掌柜拿了这东西,郡主您请看一下。” 端木恬伸手接过,见这小包上的封印完整,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便点了点头,从榻上下来,道:“你们去通知祖母和小叔,让他们去兰馨院。” 兰馨院?那不是姑奶奶她们所住的院子吗? 两个丫鬟不敢多问,只忙应了下来。 一个晚上的沉睡,再加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的休息,让端木恬的身子已经缓了过来,此刻除了还有那么点酸痛和疲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异常。 她拿了那个小包,从榻上下来之后便直接朝门外走去。 有丫鬟马上乖巧的跟了上来,让她不禁顿下脚步,转头便见是刚才被她吩咐了出去拿东西却不小心走岔路而耽搁了些时间的丫鬟,不由说道:“你跑了那么一趟,还是去休息下吧,不必跟着我。” 这丫鬟却连摇头,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说道:“谢郡主关心,不过奴婢不累,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好随时吩咐奴婢。” 端木恬闻言多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子还没有长开,看上去显得有那么点圆润,模样清秀,倒是让人觉得颇为可亲。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的话,奴婢叫元香。”她似有些激动,因为这还是郡主第一次开口问她们的名字呢。 郡主回来也有好些天了,可她平日里根本就不怎么说话,对出云阁里的几个丫鬟也是并不搭理,任由她们爱干嘛干嘛,只别妨碍着她就成,当真是至今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没有询问过。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又说道:“你再去叫个人一起跟着,嗯,就叫那锦绣吧。” “是!” 这锦绣是出云阁里唯一的一个一等丫鬟,平常时候另外的丫鬟仆从全都是由她管着的,心思灵巧,也聪慧,最重要的,是她乃祖母亲自挑选出来。所以如果注定要在王府里培养几个贴身人的话,她应当是个好人选。 随后,她就带了这两人朝兰馨院走去。 是时候该去找荣芩媛算算账了。 明荣郡王府的几位贵客都是住在兰馨院内的,而荣芩媛自昨晚折返流云轩却被端木璟一掌拍飞回到兰馨院后,便直接找了她母亲和祖母,将事儿都与她们说了。 老郡王妃当时便觉得这事儿恐怕得坏了,忍不住出言责骂荣芩媛,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竟还敢乱耍脾气,更重要的是,怎能将那甜羹就这么扔在了流云轩?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再骂也没用,她们若是当场离开端木王府,虽能躲过一时,可事后的情况恐怕要更糟糕。 她们便只能祈祷,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端木璟当时的那般暴虐,是因为发生了别的事情。 昨晚便没有睡好,今天又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坐在兰馨院里等着,老郡王妃甚至都跑去锦园找了那老祖宗。 可到了现在,辰时都快过去,却丝毫响动也没有。 她们已是半松了气,荣芩媛的脸上甚至都有了几分笑颜,并开始哭诉昨晚表哥竟那般对她。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兰馨院霎时便陷入到了一片死寂,荣芩媛刚张嘴要说什么,也因为乍然见到她的出现而被吓得几乎噎过气去。 还是老郡王妃反应最迅速,不过静默一瞬就展开了笑容,说道:“郡主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端木恬看着她,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来向姑奶奶要一个人,就是不知您舍不舍得。” 这话顿时便让连同旁边的人都一起变了脸色,老郡王妃也神色一僵,道:“郡主这话客气了,不知你是看中了我身边的哪个丫鬟?尽管领了去便是。” 这是……不想给的意思了? 端木恬淡漠相对,说道:“我端木王府里有的是伶俐的丫鬟,怎么会再向姑奶奶你讨要?我要的人,是荣芩媛!” 老郡王妃顿时心头一跳,暗道这丫头怎的如此直接? 不过由此看来,似乎是真出事了,而且是这丫头出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过来要人,莫非还想要将此事闹大不成?她就不管她自己的清誉了? 心念急转,面上却尚还平静,狐疑的问道:“郡主你要媛儿这丫头做什么?是想让她陪你去哪儿逛逛?还是说说女儿家的悄悄话?” “姑奶奶!”端木恬冷眼看着她的装傻,说道,“有些事,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该继续装傻,平白的越发惹恼人生气。或者你以为只要装傻装不知道,发生过的事情就能这样轻易的让你揭了过去?” 老郡王妃顿时就僵了笑容,转而说道:“恬恬,我知你委屈,可这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媛儿她毕竟是你的表妹,她也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是啊,是我自己嘴馋,也怪我当时不该在哥哥那里,不然指不定荣二小姐就要成功爬上我哥哥的床了,然后?看中的是端木王府世子妃的位置,还是只甘愿当一个侧妃小妾?” “恬郡主!”老郡王妃忽然拍案,道,“你如此说法,未免也过分了。” 端木恬忽而冷笑,“过分?且不说荣芩媛什么身份,是否配得上我哥哥,单只是她竟想要对我哥哥下药来达到她爬上我哥哥床榻的目的这件事,不过分?如此不知廉耻你却还意图为她掩盖,想要让我放过她,甚至还不许我说她一句不是,不过分?现在,我还叫你一声姑奶奶,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会站在这里,与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 老郡王妃当即猛一下的站了起来,怒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是好心为你着想,想要帮你将这件事给隐瞒下来,以后你就还是端木王府冰清玉洁的恬郡主,自当还能再嫁个好郎君。” “事实究竟如何,彼此心里清楚,你不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如此好听。你不过是担心明荣郡王府因此而受牵连,还想要保下你的这个乖孙女罢了。况且,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我要嫁的人,自当是全心爱我这个人,而不会在意其他的那些虚妄的东西。” “这是虚妄的东西?” “对我来说,就是如此!” “既如此,你又何必还要抓着媛儿不放?” 端木恬冷笑,道:“因为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竟妄图对我哥哥下药。” “你……” 端木恬却再没有理会这个所谓的姑奶奶,终于转身看向了荣芩媛。 接触到她的目光,荣芩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低泣着说道:“表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就原谅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你觉得可能吗?” “表姐……” 端木恬忽踏前了一步,顿时吓得她噤声。 “你似乎春心萌动,想要男人了。”端木恬微眯起眼睛,从那眼角溢出的冷意幽幽的摄人心魂。 这般眼神,让荣芩媛心中越发惊惧,又后退了一步。 端木恬便又踏前一步,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个小包此时也终于拿了出来。 她轻轻的撕开封条,将包裹在这个小包里面的又一个纸包取了出来,打开纸包,便可见那里面是一些粉红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她一抖手,将这些粉末全数倒进了放在桌上的杯子里。 那杯中本就还有着半杯水,粉末倒入进去便迅速的溶化在了水里,并没有让这半杯清水有任何的改变,就连刚才那奇特的香气也跟着消散了。 她做这个动作不过是在转瞬之间,众人尚未有所反应,她便伸手拿起了水壶在将杯子加满,然后又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了荣芩媛,端着杯子便直往她的嘴里灌了进去。 荣芩媛不由得大惊失色,拼命挣扎,而旁边的人到现在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跟着脸色大变。 “你做什么?” 老郡王妃怒喊着就朝端木恬扑了过来,一直在旁边不声响的明荣郡王侧妃,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也再保持不住沉静,脸色大变的冲了过来想要阻止端木恬的动作。 却忽有人影一闪,两个丫鬟分别出现在她们面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正是锦绣和元香两人。 她们二人跟随郡主前来,便被接下去所听到的事情给惊呆了。 天哪!昨儿个晚上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郡主她竟然……而她们身为郡主的丫鬟却不但没有能保护好郡主,就连这事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 如此失责,她们便是万死也难以赎罪!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她们都被震得浑噩,一直到郡主动了手,老郡王妃和那明荣郡王侧妃就要朝郡主扑过去的现在这个时候,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现在不是自责震惊的时候,她们不能让郡主在她们的眼前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从被挑选出来派到出云阁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是郡主的人,是为了伺候郡主保护郡主守卫郡主而存在的,无论是任何人,若是胆敢做出意图伤害郡主的事情,都是她们的仇敌! 所以她们出手了,没有丝毫犹豫的阻拦在了两位贵人的面前。 “小小贱婢竟也敢阻拦老身,都给我让开!” 老郡王妃拍着桌子怒道。 拦在她面前的,是元香,闻言不禁怯生生的看着她,说道:“奴婢是郡主的丫鬟,怎么能看到您对郡主不敬?就算您是贵客,是姑奶奶,也不能……” 锦绣在旁边听得顿时皱眉想,道:“没出息!我们是郡主的丫鬟,自当一切以郡主为重,这些人虽是贵客但却竟敢对郡主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理该直接撵出门外!” 老郡王妃顿时气得眼发花,没想到一个卑贱丫鬟竟也敢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而此刻荣芩媛正在端木恬的手中挣扎,让她暂没心情与一个丫鬟纠缠浪费时间,当即便换了个姿态,朝端木恬说道:“恬恬,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媛儿。她可是你表妹,便是做错了事也自有长辈们责罚,你宽宏大量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那明荣侧妃,端木家的庶小姐,荣芩媛的亲娘也跟着哀求道:“郡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媛儿这一回吧,回头我定会禀告郡王,将媛儿严厉责罚。您就放了她吧,您要给她喝什么?” 荣芩媛也在她手上拼了命的挣扎,可她哪里能挣扎得过端木恬? “责罚人这种事情,我一向都不喜欢假手于人。” 端木恬漠然说着,然后用力捏开了荣芩媛的嘴,便将那杯水倒灌进了她的口中。 她想吐出来,却被在下巴轻轻一抬又一捏,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半滴都没有浪费。 老郡王妃顿时面无人色,明荣侧妃更是一下子瘫软跌坐在了地上,端木恬放开了手,就见荣芩媛趴在地上拼命的抠挖着喉咙想要将落了肚子的水给抠挖出来。 端木恬见此冷笑,随手将杯子扔在了地上,然后在荣芩媛的面前蹲下身,伸手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给拉了起来。 对上荣芩媛那惊惧惶恐怨毒的眼神,她嘴角的冷笑便越发森然,再加上她脸上那狰狞胎记,就像是那从炼狱而来的嗜血修罗,冷冷说道:“你不是想要男人吗?都情难自禁的要对男人下药来填补身体的空虚了,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然后她就这么抓着荣芩媛的头发站了起来,无视她的叫骂挣扎,一步一步的将她朝门外拖了出去。 此时,得到通知的老王妃和端木宸也终于出现在了兰馨院中,却一进来便见他们的郡主大人拖了荣芩媛在往外走,在她的身后,老郡王妃怒骂,明荣侧妃痛哭,有丫鬟们听从命令冲了出来意图阻拦端木恬的脚步,夺回荣芩媛,却全都被锦绣和元香这两个丫鬟给打了回去。 整个兰馨院都可谓是乱成了一团。 老王妃和宸公子以及跟着他们而来的丫鬟们全部都不由惊呆了,忽而宸公子神色一凝,看着那今日格外森冷黑暗的侄女,眼中缓缓的泛起了一层黑雾。 他佻达而笑,摇晃着折扇出言问道:“小恬恬,你这是要做什么?让丫鬟们过去请了你祖母和小叔我过来,莫不是就让我们来瞧热闹的?不过你这演的,却又是哪一出?” 端木恬抬眸看他,冷冷一笑,道:“春宫戏,我相信小叔你一定会很有兴趣的。” ☆、第一卷 第十四章 赐婚 一句春宫戏,便是最玩世不恭的宸公子听了也不禁怔愣,然后挑眉调转视线落到了被她拖着的荣芩媛的身上。 端木恬身后,老郡王妃她们看到老王妃和宸公子的到来,便直对着高呼:“嫂嫂,你快拦下恬恬,让她先放了媛儿,有万事都好商量!嫂嫂,媛儿虽只是侧妃之女,可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 老王妃闻言顿时一皱眉,她虽对这孙女的性子并不十分熟悉,但从这些天的相处也可以知道,她并不是不知好歹不分轻重的人,甚至对于那些略有偏颇错失的人,她亦不会多做计较。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这荣芩媛做了什么惹恼恬恬的事情? 她也调转视线,看向了荣芩媛。 此刻的荣芩媛已经开始出现了药物的症状,脸色发红,气息喘喘,眼神已多了几分迷离。 “恬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老王妃并没有马上理会明荣老郡王妃的话,而是看着自家孙女温声询问。 她直觉的认为,此刻的孙女与平时不太一样,尽管面色清淡,但身上的气息却很暴虐很鬼魅很危险。 端木恬又拖着荣芩媛踏出了一步,冷然说道:“昨天晚上,荣芩媛亲手煮了甜羹送到哥哥院中,被哥哥拒绝之后甩碗哭着离开,当时我正好饿了,便嘴馋喝了那甜羹,却不想那甜羹之中竟额外添加了媚药。” 无论老王妃还是宸公子,甚至他们身后的丫鬟们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老王妃更惊呼一声,连急切道:“恬恬,那你……” “我察觉到不对劲便跑出了王府,随后在意识模糊之下拦截了正巧经过的马车,用那马车里的男人解了体内媚毒。” “咝!”倒抽气猛然间想起,她说得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的,听的人却是在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天哪!这么说来,他们端木王府最尊贵的郡主,岂不是已经…… 宸公子忽然飘到了她的身边,伸手便要去扶她,什么玩世不恭,什么嬉笑之态,此刻全都从他的脸上消失,唯有脸色沉郁,以及那满身的杀气。 “小恬恬……” 他断然也没想到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严重的事,对端木王府,尤其是对她自己,都是无比沉重的。尽管她此刻表现得平静,可谁知道她心里是怎样的煎熬? 荣芩媛体内的药力开始发作,已顾不得还被端木恬抓着头发拖走,开始伸手撕扯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与肌肤相互发生的摩擦让她不禁轻吟了出声。 “嗯~” 其声娇媚,端木宸闻声低头看了下去,然后忽的抬起一脚便直接将她给踢飞了出去。 他这一脚踢得极重,真的是将她给踢飞了起来,踢得她倒飞出去,尚且还被抓在端木恬手中的头发也顿时被扯落了下来。 撕扯的疼痛,还有身体倒飞狠狠撞在墙上的冲击力,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顿时便捂着被扯下了头发的脑袋蜷缩在地上瑟缩呜咽。 但很快的,她又顾不得疼痛受伤,躺在地上碾磨撕扯轻吟了起来。 丫鬟们不禁一个个看得面红耳赤,便是老王妃也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 但知道了竟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断然也不可能会阻止端木恬的任何行为,即便这是端木王府的贵客,是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 明荣侧妃在那儿几乎哭得昏厥过去,老郡王妃更是指着端木恬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端木恬背对着她,根本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郡王妃为何会如此尽心的想要保下荣芩媛?并不是因为对她有多深的祖孙感情,而只是因为这事不能让端木恬处置了,因为她本身的端木王府的姑奶奶这个身份,还因为锦园里的那个老祖宗。 若让端木恬这个突然回归的郡主处置了荣芩媛,那老祖宗往后在端木王府里的分量,怕是要更轻了。 而且此事真不能闹大,一旦闹大,定然会将明荣郡王府也给牵扯进麻烦的漩涡里面去的! 不然,就凭着荣芩媛犯下的这个过错,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只可惜,她想的太多,却全都是与她自己有利的事情,连一丝一毫也没有为端木恬这个侄孙女着想,竟还妄图让身受那般羞辱的端木恬放下此事,不去追究? 实在是可笑之极! 不不,她本身或许也是没有打算要轻饶了荣芩媛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让端木恬来动手。可她忘记了去算计端木恬的性子,也没有想到端木恬在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竟没有如寻常的女子那样寻死觅活,拼命的想要将此事隐瞒下去。 端木恬轻轻的松手,让缠绕在之间的黑发飘落到了地上,然后转身走到荣芩媛的面前再次伸手,又将她给拉扯了起来。 “嗯~” 荣芩媛在她手上轻吟,甚至伸手想要缠绕上端木恬的身。 于是端木恬挥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将她从迷蒙混沌中拍清醒了几分。 宸公子跟着踱了过来,冷睨着荣芩媛问道:“小恬恬,你打算要怎么处置这个贱人?” 她将低声抽泣的荣芩媛更扯过来一些,森然说道:“我见媛表妹欲火焚身,极度的想要男人。请问小叔,我端木王府中,可有正好也需要女人的男子?” “这可多了,咱府中的众多侍卫,有许多还尚未娶妻,平时守卫王府辛苦,也该犒劳犒劳他们才是。” “那麻烦小叔去挑选几个平日里最下流的侍卫,就带到这里来吧,请他们来为荣二小姐解解火。” 最……下流? 宸公子摸摸下巴,暗道小恬恬想说的应该是最风流吧?嗯,风流哪里够啊?至少还得是最丑的才行。 “小恬恬你觉得找几个比较合适?” “你自己看着办,总是要能把荣二小姐给满足了才行。” 荣芩媛的母亲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的朝这边冲过来,尖叫着:“放了我女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端木恬冷冷的转头看过去,道:“明荣侧妃不守礼仪,以下犯上,竟敢咆哮本郡主,掌嘴!” 话落,锦绣当即挥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明荣侧妃的脸上,并在她趔趄将要跌倒的时候,反手在另一边又是“啪”的一耳光。 老郡王妃拍着桌子,对老王妃怒道:“嫂嫂,如此情景,你就不管?你就眼看着她残害表妹,殴打姑母?” “管?”老王妃冷笑道,“我当然要管,而且还要上禀皇上,请皇上来主持公道!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做出那般下作之事,害了我端木王府郡主的清白,竟还不自知罪孽,妄图阻扰郡主惩治!” “你……我定要将此事禀报母亲。” “你尽管去!别忘了,我端木王府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谁!你身为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省亲被以贵客之礼相待,不知感恩却肆意妄为,竟还敢对我端木王府里的事指手画脚,不知好歹厚颜无耻咆哮老身,信不信我现在便叫人将你撵了出去?” 如此强硬的语气,让老郡王妃都被吓到了,然后终于理智稍回,清醒了几分。 关于此事,便是当场将荣芩媛格杀怕也无人能说出反对的话来,她便是想要保下她,也不能与老王妃如此的针锋相对。 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于是她缓下了语气,说道:“嫂嫂,我也是有些气急了,你别见怪。只是我这也是为恬恬考虑啊,她身为端木王府的郡主,又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发生的这事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可发生了也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尽量的减低此事的影响力,甚至不让外人得知也未尝不可以,到时候恬恬就依然是冰清玉洁的恬郡主,往后也更好嫁个好夫君啊。” 这话让老王妃也不禁怔忪,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恬。 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了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发生那种事,恬恬她往后该如何自处? 端木恬拎着荣芩媛站了起来,转身冷冷的看向了老郡王妃,说道:“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姑奶奶,就会由着你挑唆,而不敢让丫鬟掌你的嘴。” 老郡王妃顿时就被再次的气昏了头。 宸公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找来他自认为最让他满意的侍卫,又回到了兰馨院内。 “小恬恬,你要的人找来了,如何,够不够?” 他嬉笑着一脸不着调,眼眸之中却黑沉沉的一片凝冷。 端木恬的目光淡淡的从那些人身上扫过,拎了荣芩媛就直接转身进入到了隔壁的闺房之中。 宸公子见状,忙指挥着身后的人,道:“跟上!本公子带你们尝尝明荣郡王府二小姐的滋味!” 如此张狂,如此光明正大明目张胆,至少老郡王妃的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从来不曾见到过的。看着端木恬拎了荣芩媛进房里,又看到宸公子领了一堆的男人跟着进去,她甚至都已经连要如何生气都不知道了,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然后忽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兰馨院内顿时再次的乱成一团。 老王妃看着那晕迷的老郡王妃,皱了皱眉,但还是让人将其扶起来去榻上躺下,又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诊。 那时,从隔壁房内已经传出了淫靡之声,众丫鬟们面红耳赤,皆都低着头不敢多听却总是被那些声音扰乱了心神,给老郡王妃看诊的大夫亦是听得满头虚汗,魂不守舍。 看诊的结果无非就是气急攻心,并且老郡王妃也很快就幽幽转醒了过来,却一醒来就听到从隔壁房里传来的那种淫靡声,顿时白眼一翻,差点又昏迷了过去。 “别晕了!”老王妃坐在旁边冷着脸说道,“你在算计着些什么,我清楚得很。而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虽然恬恬才刚回来,我也对她的性子并不十分熟悉,但有一点却是不会有错的。你刚才若顺着她的意或者哪怕真是有那么点真心为她着想,她都会给你留下情面,可惜你自以为是也跋扈惯了,又仗着姑奶奶的长辈身份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惯用手段来对付她,你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一个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又有皇上御赐金牌在手?是比你这虽也出生端木王府嫡系但并无郡主封号的明荣老郡王妃,还要尊贵的。” 老郡王妃顿时脸色一变,只因为最后的那件事,在她最最介意,并且一直都如鲠在喉折磨得她至今仍然是夜不能寐。 她分明是端木王府的嫡出小姐,还是唯一的嫡小姐,但却并没有郡主封号,因为她并非原配所出,也就是说,她那一代,端木王府虽有六个女儿,但却并无郡主。 老王妃又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其中的轻峭直刺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几欲发狂。 有丫鬟匆匆的走了进来,行礼道:“禀老王妃,凤总管来了。” 老王妃顿时眉头一皱,这凤楼怎么又来了?而且还是在现在这么个时候。 可就在丫鬟刚禀告完毕,老王妃都尚未做出反应来的时候,凤楼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兰馨院,本是要到花厅拜见老王妃,人都走到门口一脚迈了进来,却在听到从隔壁房里传来的声响之后忽的一怔,然后“嗖”一下收回了脚步,转身便朝那里飘了过去。 老郡王妃都已经挣扎着由丫鬟们扶着从榻上爬起来,准备对凤楼行礼了,却见他竟突然折身去了隔壁房里,顿时一怔然后脸色猛变。 这事若让凤楼知道了,便也等于是让皇上知道了,以皇上对端木王府的重视,再加上此刻北疆战事紧急,端木峥正出征对敌,若让他知道端木峥的宝贝女儿遭受了那般变故,是绝不会轻饶了罪魁祸首的,到时候定然也会牵连到明荣郡王府。 她连挣扎着落地朝门外奔去,老王妃就在她身后,坐在凳子上嵬然不动,只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凤王爷!” 那时凤楼正走到门外,伸手便想要将那紧闭的房门推开,闻言不由动作一顿,侧身转过了头,看到老郡王妃由丫鬟扶着急匆匆的从花厅里奔了出来,他娇笑着行礼道:“原来是明荣老郡王妃,不知您喊住咱家,是有何吩咐?” 老郡王妃匆匆跑到他面前,意图阻止他进入到这个房间里面,却在她尚未出言的时候,端木恬的声音忽然从房内传出:“凤总管,请进!” 这话顿时让老郡王妃眉心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阻止,凤楼却在听到端木恬的声音之后,马上伸手,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推开房门,那原本盘旋在房内的声音顿时就清晰的逸散了出来,娇吟喘息中夹杂着淫靡的“啪啪”声响,空气中,还飘荡着浓郁的淫靡气息,顿时让老郡王妃以及她身侧的丫鬟们白了脸,而凤楼也是一愣,然后轻轻的挑起眉,一步迈入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端木恬斜倚在房内外室的软榻上,托腮认真的透过屏风欣赏着里面正在上演的一场春宫好戏。隔着一张案几,端木宸坐在软榻的另一头,眼眸微眯,笑得阴测测的与他那游戏红尘的纨绔公子形象及不相符。 这屏风呈半透明,正好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肉欲横流,凤楼看了一眼,顿时笑得就跟那花儿似的,转头对端木恬说道:“郡主好兴致,竟关门在欣赏如此精彩的好戏,不过有如此好戏上演,郡主您竟然都不提前来通知奴才一声,实在是太也不够意思。” 他飘了过去,一屁股将宸公子挤到旁边,然后也在那张软榻上坐了下来。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转回头不理会。而他也在坐下之后理了下袖子,暂且将那圣旨给藏好了。 有好戏如此精彩,宣读圣旨这事还是等过会儿再说吧,反正圣旨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了。 这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住在锦园里的那位老祖宗,这位即便是在端木峥他们回京城的时候都没有走出锦园的老祖宗,今天终于从那道大门里迈了出来。 她急匆匆而来,携带着满身的冷气怒焰,出现在了兰馨院中。 看到她,老郡王妃就好像是终于见到了亲娘一样(呃,确实是亲娘没错啊),猛扑了过去,哭诉道:“母亲,您可不能不管这事儿啊,媛儿纵然是有千错万错,可恬恬的如此行为未免也太过分,您可要做主啊!” 这老东西,终于是忍不住出来了! 花厅内,老王妃施施然站了起来,凑出门外对老祖宗一行礼,道:“老祖宗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先前可是连阿峥他们回来都没有露面呢。” 老祖宗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是在责怪她,把一个明荣郡王府的庶小姐看得比自家家主还要重要吗? 她敛了敛神,说道:“这不是这边吵闹得实在太凶,那声音都传到了我那儿了,就忍不住想要过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说你们这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房门忽然打开,端木恬从房内走了出来,身后一左一右的跟着端木宸和凤楼两人,施施然朝还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坐下的老太太行礼道:“给老祖宗请安。” 如此居高临下的行礼,让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再变,老王妃此时在旁边责骂道:“你这像个什么样子?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祖母恕罪,孙女自小就不在王府里面,刚回来没几天确实是还没有弄清楚王府里的许多规矩,对老祖宗有失礼之处,还请老祖宗见谅。” 老太太挑眉,缓和了脸色,眼神却越发沉凝,说道:“无妨,我知郡主并非有意的,这学规矩的事情,也得慢慢来,什么事都不能一撮而就的。” “谢老祖宗不责怪,我日后定当尽快的学好礼仪规矩。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事想要知会老祖宗您,本该去锦园给您请安的时候向您提起,但既然您现在到了这里,我也便顺道与您说了吧。” 端木恬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说着,并抬头,直对上了老太太的目光。 老太太顿时心头一跳,面上则依然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我见咱王府之中,这吵吵嚷嚷的那么多人,难免会出现各种争端不愉快,倒不如分了出去各自过活吧。况且,像是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她们那几房的,按规矩来讲,是早该分了出去自己过的,没道理一直留在王府里面。便是我们自己不说,外人怕也是会说的。” 她竟然在现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分家?在这个本就已经混乱的时候! 先前她虽也曾有提起过,但那不过是随口一说,只要是并没有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那么谁都可以当那只是她的无心之言,只是开个玩笑啊,只是随便说了这么一句啊! 老太太也呆了,以至于一时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盯着她看。 这丫头她想做什么?还嫌现在的端木王府不够乱? 终于,她缓缓的眯起了眼,看着端木恬沉声道:“你想分家?” “没错!”端木恬依然是那淡漠的模样,言毕又朝老太太盈盈一福身,道,“想着老祖宗您毕竟是府上辈分最大的人,于情于理都该就此事与您说一声。” 老太太嘴角猛的一抽,只是跟她说一声而已?而不是想要听她的意见? 老王妃听到这里,忽然也微微的笑了起来,却是对端木恬说道:“恬恬啊,这事也就在你刚回来的时候问过祖母两个疑问而已,之后便一直也没有听你再提起,祖母以为你只是一时随口问问的而已,怎么,你是真想要分家?” “是!” “这恐怕不好吧?你那几位叔祖母也都是可怜人,在王府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如此贸然的将她们分出去……” “祖母放心,都是长辈,我自会给她们安排好去处。再说,都是有儿子的人,也不愁吃穿,分出去住反而还少了王府里的许多规矩,如此不是正好?” “这……” “况且,她们本也该早分了出去,不然一直住在王府里,也不成体统。祖母您难道不这么认为?” “呃?这个……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家人,一起住着也热闹些。” “怕就怕太热闹了,影响祖母和老祖宗你们的静养休息!我已经在京城里找好了房子,择日就请二叔祖母和三叔祖母她们那两房搬出去吧,至于四叔祖母,念她无子,嫣儿小姑姑也即将出嫁,继续住在王府里也无妨,当然她若想搬出去住,我也会同样的为她安排好去处。” “那房子如何?” “祖母放心,都是高门大院,并不比他们现在在王府里的住处差。” “哦,那就好。” 这祖孙两一唱一和,竟是就这么无视周遭的人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虽然本也就该如此,毕竟现在端木王府由这两位当家,分家这件事确实是只需要她们开口就行了。 可意外的,却还有个老太太,虽不管事,但却是最不同意那几房分出去住的人,而且手上还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连家主都得尊敬。 老太太听了这般话,顿时就气得不轻,胸口急剧起伏,猛然怒喝了一声,道:“谁许你们分家了?啊?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端木恬漠然看向她,说道:“您虽是老祖宗,但也并无权干涉分家的这个决定。” “你说什么?” “老祖宗,请自重。” “你……混账,这就是我端木王府郡主的品性?于此狂妄自大目无尊长!” 老王妃于是不高兴了,这般问罪,岂不是在说她家恬恬不孝? 却不想她还没出声,端木恬就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盯着老太太说道:“您是长辈,我自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只是老祖宗,您既早已卸下当家主母之责,便该好好的颐养天年,我也自当孝敬您。而关于分家一事,亦无需经过您的同意,您擅自插手非您职责范围内的事,却又是作何解释?” “非我指责范围内的事?”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我便是觉得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很好,你却竟想要将叔祖母堂叔伯堂兄弟姐妹们赶出去,又是作何解释?” “按祖宗家法,凡新任家主继位,父辈叔伯便必须分出端木王府,各自过活,兄弟分家则可酌情处理!” “家法有云,只要长辈尚且在世,若不愿,分家之行便可缓上几年。老婆子我现在还活着,我不同意分家,你便不能分!” 端木恬冷笑,道:“你算什么长辈?” “你说什么?” “不过是个继室而已。” “你你……你这个……” “莫非您不知道,家法中那长辈所特指的,是老家主以及原配夫人?还是你欺我刚回王府,不熟悉家法便可以随你糊弄?” 老祖宗本是为荣芩媛之事而来,此时却不得不面对分家以及那家法的争辩,端木恬漠然的几句话说得虽然轻巧,落在老太太的耳中却是字字诛心。 她虽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但却是继室,与真正的原配夫人有着极大的差距,其中一点便是继室能随时贬为妾,原配夫人若被贬为妾,则那夫君必定会被冠上灭妻的罪名。即便是犯了过错,能休但不能贬。 而在端木家,原配与继室的差距还要更大些,比如只有原配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比如家法中的长辈,特指的就是老王爷和原配老王妃。 继室,虽也是正室,但终归是低了原配许多的。 而这,始终是老太太心里的一个死结,解了几十年也没有能够解开的死结,只是以前从来也不曾有人当面的对她提起过,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端木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一戳再戳,那真是火辣辣的疼,其揪心程度比直接一刀杀了她还要更加的让她难过。 不过她又与普通的继室不同,因为她手上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 这是她最后也最大的凭仗! 她吸气又呼气,努力平复下被端木恬几句话挑唆起来的怒气,怒极而笑道:“好好好,你说得有礼,真不愧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果真是不同凡人,连曾祖母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我曾祖母在我祖父尚且年幼时就已经过世,我更是连她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如何能将她放进眼里去?” “你……” “老太太似乎是有些累了,来人,送老太太回锦园。” 这是连老祖宗也不叫,改叫老太太了! 而她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人得令想要送老太太回锦园,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当即阻拦在了老太太的前面,不让人近身。 端木恬眯眼,冷然道:“你们想要违抗本郡主的命令?” 那几个丫鬟不禁有些瑟缩,但依然站在那儿不动分毫。 老太太被护在后面,目光直直的落向端木恬,于冷酷中带着几分残虐。 “端木恬,你好!”她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来,“你是咱王府的郡主,好!王爷出征前交付于你来当家,好!你想分家,好!但是你竟敢如此目中无人目无尊长顽劣不堪不听劝告,更是不仁不义不孝,迫害叔祖妻儿子孙,老身便手执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代家主将你家法处置!” 兰馨院内刹那间落针可闻,便是老郡王妃也被吓住了,随之脸色大变。 母亲她这可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在如今的形势下,撕破了脸皮之后,几乎全无胜算啊!母亲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冷冷的扫过老王妃,又看了端木宸一眼,最后又落回到端木恬的脸上,冷哼着说道:“我执行家法,乃端木家的家事,即便是皇上亲自驾临,也不能轻易干涉!” 老王妃顿时怒气上涌,忽然上前了一步,却见老太太突然转头看向她,道:“怎么,莫非你想阻拦?” 老王妃冷笑,道:“您都要对我的孙女家法处置了,我如何能够坐视不管?况且,恬恬她还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当真要被家法处置,也总得有足够的理由,不然的话,我无法向她那出征的爹交代,也无法向皇上交代。” 端木恬莫名的轻吐出了一口气,侧头对旁边倏然捏紧了折扇,眸中黑色越发沉浓的端木宸说道:“小叔,麻烦你送祖母回去。” “恬恬?”老王妃当即转头望了过来,满脸不赞同。 她自明白孙女此举的用意,是不想让她与老太太也起了冲突,免得也被她凭着那先代家主的印信而为难了。 可是她如何能放任孙女被这老东西给欺负了? 再说,那印信再尊贵,也只是个死物,先前是因为这老东西一直将其藏着从不贸然出手才会让她们也无处下手,现在她既然出手了,难道堂堂端木王府的当家女主人,竟还会被那一个死物加一个老不死的给欺辱了去? 端木宸深深的看着自家宝贝侄女,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深沉,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半饷忽而冷笑一声,说道:“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命令本公子做事了?别忘了,我可是你小叔,亲叔,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徒有虚名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关系的所谓长辈。” 宸公子,你这话好毒吖! 端木恬听着,却忽然就沉默了。 凤楼站在旁边眨了眨眼,哎呦,人家还没有从刚才的春宫好戏中缓过劲来呢,怎么就突然又上演了更加刺激的好戏了? 郡主好像要被这老太太给家法处置了,这可怎么办?他是继续看好戏呢,还是帮郡主做点什么呢? 他溜了溜眼珠,忽然伸手放到唇边,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如此行为也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老太太看着他眉头一皱,冷声道:“凤王爷莫非是想要插手我端木家的事?” 凤楼于是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也是凉凉的横了老太太一眼,说道:“咱家今天过来,其实是奉了皇上的命,送圣旨来给恬郡主的。方才见郡主忙,便没有马上拿出来,现在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要错过了回宫复旨的时辰。” 老太太顿时一愣,也敏锐感觉到了从凤楼身上透出的对她不高兴的气息,不禁暗叫糟糕,这凤家的小子可是自小就桀傲不驯的,看顺眼的什么都好说,看不顺眼那可是什么都不好说的。 而且,圣旨?皇上怎么又给端木恬这丫头来圣旨了? 包括端木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也惊讶,纷纷转头看向了凤楼。 这家伙,奉了圣旨过来竟然都能跟她凑在一起看春宫戏看这么久,什么人啊? 凤楼娇笑着冲端木恬眨了眨眼,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卷明黄圣旨,双手奉于胸前,道:“端木硕亲王府郡主端木恬接旨!” 于是兰馨院内顿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唯有老王妃一人站着躬身,就连老太太都跪伏了下去。 凤楼笑眯眯的拉开了圣旨,又清了清嗓子,才吊着声音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木硕亲王府郡主端木恬端庄大方,贤良淑德,性情和善,明达聪慧,与皇三子尧王修染情深义重、情投意合,特予二人赐婚,望二人从今往后能更加的亲睦相处,相敬如宾,白首偕老。钦此!” 圣旨念完,兰馨院内却静寂无声,所有人都抬头呆呆的看着凤楼,满脸震惊。 什么?这竟然是赐婚圣旨?还是将端木恬赐婚给了三殿下?就在这么一个她刚遭人陷害失了清白的时刻? 那若是被皇上得知恬郡主已非完璧,怕是整个端木王府都要遭殃啊! 端木恬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着凤楼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凤楼又将圣旨卷好,双手捧到她的面前,说道:“郡主,接旨吧。” 旁边宸公子眯着眼若有所思,端木恬则又皱了皱眉,但终于还是伸手将圣旨给接了过来,“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站了起来,凤楼却还站在对面,凑过来用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必须得让郡主您知道,因为不方便写入到圣旨里面,所以皇上特意让奴才带了口信,虽然奴才相信就算奴才不说,郡主也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凤总管请说。” “今天三殿下大闹金銮殿,说他昨晚回京,却在某巷弄中遭遇了女采花贼将他拦路劫色,玷污了他本意留给未来王妃的清白之身,并在金銮殿上扬言,定要找到那女子,让她负责!” 端木恬顿时五雷轰顶,呆呆的看着笑得满脸猥琐之色的凤楼,忽然猛吸了一口凉气。 她昨晚拦路劫色的人,竟是君修染? 兰馨院内的众人,也再次哗然,脸色各异,老太太却忽然开口说道:“据说三殿下武功高强,是一等一的高手,却怎么竟会被……” 凤楼顿时就微敛了笑容,凉凉的从老太太身上扫过,说道:“三殿下回京途中不小心受了伤,武功大受影响。” 转而,他又笑眯眯的对端木恬说道:“好了,不管是圣旨还是皇上的口信,奴才都给传到了郡主这里,我也该回宫去了。郡主,您现在可已经是皇家的媳妇,身份又不一样了。” 这是在说,有些不能再对她无礼,不然怕是要落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 老太太脸一沉,当即说道:“只要一日不出嫁,郡主便还是端木家的女儿,犯了错一样要受罚,老身执行家法,相信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定不会怪罪!” 她这是打定了注意,定要现在将端木恬给打压下去,不然若是错过了今日这个机会,再难翻身的恐怕就是她了! 端木恬倏的捏紧了手中圣旨,转头冷冷的看了过去,道:“那不知我所犯之错,该以何种家法处置?” 老太太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一个嬷嬷,那嬷嬷收到她的眼色当即上前,朝主子们行礼,道:“郡主所犯之错,若按端木家家规,当杖责二十。”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三殿下来访 一句“杖责二十”让整个兰馨院的气氛都猛然为之一凝,端木恬眯了眼,丝丝的凉意从眼角沁透而出,盘旋于身边,森冷森冷的。 宸公子“啪”的一声收拢了折扇,冷笑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你似乎有些弄不灵清现在端木家当家的,是谁。” 老太太冷笑相对,道:“老身既执掌首代家主印信,自当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便是家主犯了错,也同样要家法伺候!” 端木恬忽然伸手阻止了宸公子的继续开口,看着老太太森然道:“杖责二十是吗?好!” “恬恬?” “小恬恬?” “郡主!” 众人惊呼,端木恬却不理,冷眼从老太太身后的人身上扫过,道:“谁来动手?” 莫名的,忽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冲脑后,让老太太不禁轻轻打了个冷颤,可事到如今,她断然也不可能会退缩,也丝毫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今日是打定了注意,定要将端木恬给打压下去,至少绝对也不能让她将这家给分了! 老王妃见着眼前的这个情况,忽然也不阻止了,在丫鬟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冷笑着说道:“既然恬恬都说好了,那我便在这儿看着,看今天的这个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宸公子则忽而勾搭上了旁边凤楼的肩膀,给他轻轻闪着凉风,说道:“凤总管,你可要好好的看仔细了,事后定要将此事如实的禀告皇上。杖责二十啊,也不知道咱身娇体贵的郡主能不能扛得下来,尤其还是在昨晚遭了那样的变故,今日身子不知是恢复了几分。” 凤楼一把将他掀开,然后娇笑着说道:“该怎么做我自当心里有数,如果不把情况弄了清楚,我也不好回去向皇上,还有三殿下交代啊。三殿下先前可是说了,让我先来端木王府传旨,待得他与皇上商议好事情之后,他也会来拜访。却不知等会儿当他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郡主时,会是何等样的表情,哎呦,我可期待着呢。” 老王妃转头看过来,道:“哦?三殿下待会儿要过来这儿?” “可不是?三殿下说了,昨日迫不得已,冒犯了郡主,今日定要上门请罪,并顺便的,与郡主将昨晚的事究竟该由谁来负责这事商量下。” 端木恬顿时就黑了脸,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晚的那个男人,竟会是君修染。 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却忽然一愣。 那一直都被她挂在腰间的小荷包,不见了! 因多年来都是随身带着的,已成了习惯,所以她此刻竟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莫非,是昨晚? 行刑的人已经准备好,老太太这是打定了注意,便是得罪皇上,得罪三殿下也定要将端木恬给打压下去。 杖责二十,若是体质稍不好些的人,怕是就要被直接杖毙了。 她或许,打的就是这个注意。却不知她的凭仗究竟是什么?真只是那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就凭着那印信,她便敢对端木王府的郡主,已赐婚三殿下的皇家未来媳妇下杀手? 这似乎不大可能。 “郡主,请!” 端木恬淡淡的从那行刑的人身上扫过,目光一凛。 这些人,竟都是身怀内力的。 她不禁勾唇冷笑,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兰馨院外又“呼啦啦”的涌进了一群人。 “住手!” 来人赫然是端木璟,还有连帝师大人都出现了! 端木璟在宫中时便听说了皇上赐婚的事,面对外公的逼问只得将昨晚的事如实说给了他听,外公当即大怒,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授课便拎了他一起急急的冲出宫来。 没想到他们刚到,竟然就见到了如此阵仗。 端木璟刹那间杀气毕现,却是当先恼怒的看向妹妹,道:“你说王府中的事由你负责,你来解决,你难道就是这么解决的?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对我说的?现在你打算要挨下这二十杖刑?” “呃?”直面哥哥的如此怒焰,端木恬嘴角轻扯,眨了眨眼。 好哥哥啊,什么气氛都被你这突然的出现给破坏了好么? 璟世子于是又一声冷哼,道:“装无辜也没用,今日你若敢接下这二十杖刑,看我以后还认不认你这个妹妹!” “世子想阻扰家法的施行?”老太太不甘寂寞的插嘴。 端木璟当即猛然转过身去,冷冷的盯上了她,道:“不知郡主犯了什么过错,竟要被责罚杖刑二十?” 直面端木璟杀气毕现,老太太不禁凛然微微后退了半步。 然而今日自她说出要执掌家法的那一刻开始,与她们的脸皮就已经彻底撕破,再容不得有丝毫退却,也没有了转寰的余地。 她便也是沉声说道:“郡主她目中无人目无尊长顽劣不堪不听劝告,更是不仁不义不孝,迫害叔祖的妻儿子孙,老身既手执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面对她如此过错,代家主将她执行家法莫非也不可以?” 端木璟冷笑,道:“你说出这一长串的罪名,可有证据?不然若无凭无据的说出这一番话来,本世子便当你是在刻意诋毁郡主!” “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顶撞老身,难道不是目中无人目无尊长?老身好言相劝,她非没有听从难道不是顽劣不堪不听劝告,之后更是言语辱骂老身,不是不孝?她欲驱逐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们出王府,任由他们流落外面难道不是不仁不义,迫害叔祖的亲儿子孙?凭证?这些可都算是凭证?” 端木璟闻言“唰”的踏前了一步,怒道:“据端木家家法,叔祖几房早该分出去单独过活,郡主此举有何不妥?倒是老太太你,三番两次的阻止这件事,现在更是断章取义意图以这事对郡主施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好言相劝,却不知劝的是什么?你若和蔼慈祥,郡主又何至于会顶撞了你?” “你……混账!” “放肆!我乃堂堂端木王府世子,你便是手掌首代家主印信,也不得辱骂!” “你……” “你说郡主触犯家规,本世子却要说你残害郡主!郡主昨日才刚遭了难,你身为曾祖母不但不多加体恤安慰,不去处置那真正犯了错的人,反倒不顾郡主何等金贵,要将郡主杖责二十,你又是何居心?” 在他身后,端木恬忽然轻叹了口气,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圣旨,唤道:“哥哥。” “你给我闭嘴!”端木璟当即转头冷喝了一声。 端木恬嘴角一抽,仰面望天一脸的无语。 当然很快的,她又低头看向他,说道:“哥哥,你先转个身。” 端木璟拧着眉心,冷冷的转了过来。 一向温润的他,现在猛然沉冷了下来,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可怕。 端木恬却轻和一笑,将手中的圣旨暂交到端木宸手中让他先拿着,然后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唰”的一下撩起了裙子。 端木璟的脸色瞬间抽抽,黑如锅底。 妹妹何时竟变得这般不着调了?莫非是昨晚受刺激过度有些失常了? 兰馨院内一片惊呼,还没从郡主这个极端不雅的动作中反应过来,便又见她伸手探进了裙子里面,一路往后朝她自己的屁股摸了过去。 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在看到她从屁股上摸出了的一块闪闪发光的金牌时,刹那沉静。 她重新又放下裙子,拿着那闪闪发光的金牌在端木璟眼前晃了晃,轻笑着说道:“哥哥,你救了她们一命。” 端木璟看着眼前那金光闪闪的金牌,忽然就呆了下。 这丫头,她竟然把皇上御赐的金牌垫在屁股上?! 任是以璟世子的深沉,在此时此刻也不禁抽了抽嘴角,而旁边,老太太在她拿出那金牌的时候就倏然脸色苍白,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了她,道:“你……你竟敢……竟敢对皇上的御赐金牌如此大不敬!” 端木恬相对冷笑,道:“有本事,你就进宫去皇上那告我的御状啊。” “你……”老太太气极,心里也是好一阵后怕,刚才若是真的那么打了下去…… 只想想她便不禁心底发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突然间多了一丝惊惧。 进宫去找皇上告御状?她虽年纪大了,但还没有昏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谁都能预见到后果的事情来? 皇上绝对会因为她竟敢对御赐金牌不敬之事而加以责难,却未必为为难端木恬。 她用力的喘息了两下,很快就平复下心情,冷冷的盯着端木恬,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要违抗家法了?” “老太太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身为端木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家法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如此急急忙忙的想要分家啊。” 亲,你在火上浇油哦亲! 面对老太太逐渐冷冽怨毒的目光,她却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老太太你执掌我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能代家主施行家法,也口口声声将这事作为是你的分内之事,却不知为何,你自己反而罔顾家法中的规矩,几次三番的阻扰分家之行?若是这么说起来,你自己不也得受家法刑责?” 宸公子在旁边看得眉开眼笑,刚开始的那一层黑雾也已经从眼底消散,听到这儿也插嘴进来,说道:“刻意阻扰家法规矩,责鞭刑二十,再阻扰,责罚加倍!” 彼时,双方没有撕破脸,有些事便也是马马虎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能够相安无事,可现在,既然对方先撕破了脸,那就干脆撕得更彻底更狠辣些吧。 端木恬闻言侧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小叔,我有权施行家法吗?” “你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你父王亦在出征前交代你来当家,自然是有权施行家法的。” “哦,这么说的话……” “当然,因为你是晚辈,对长辈施刑,应酌量减轻一点。” “这是理所应当的。”她点头,道,“虽然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欢我,但我又岂能因为这么点不愉快而趁机做出伤害老太太的事情来呢?但家法严规,更加不能罔顾,看在老太太您年纪已大的份上,就酌量减半吧。” “小恬恬,你真是太仁慈了,竟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宸公子在旁边跳脚叫嚣,眉开眼笑挤眉弄眼啊! 尼玛!他刚才真是干的什么,竟那么火气森森的! 以他家宝贝侄女的本事,难道还会被一个老不死给欺负了去? 看戏看戏看戏,从此刻开始,乖乖看戏,顺便做做那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的事儿。 这才是他宸公子该做的事情嘛! 如此想着,他便越发的兴致盎然了,真想一手抓一把桃花碟扇,在旁边一边蹦跶一边起劲儿的给乖侄女助威。 小恬恬,给我往死里整治这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厚颜无耻自以为是心思歹毒的老东西! 和端木璟一起过来但却始终没有出声的帝师大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好了,我看这事就先放下吧,老夫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争论家规而来的,你们要让老夫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外公? 端木恬轻挑眉看了过去,不明白外公为何竟在现在这个时候打岔,而且听他的语气,还似乎是要帮老太太。 视线相对,老爷子对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老夫已经从小璟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我说你这死丫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不好好的房里躺着休息,到处乱跑乱蹦跶做什么?显得你身强体壮浑不在意吗?你以后还想不想要嫁人了?” 宸公子转着手中的圣旨,笑嘻嘻的说道:“帝师大人,这是刚刚送到的赐婚圣旨,关于我家小恬恬的终身大事,已经不需要您操心了。” 老爷子当即冷眼瞪了他一眼,又冷哼着说道:“那竟敢做出下药这等下贱之事的人呢?为何你们端木王府发生了那等严重的事却竟不见有人处理,反而还想将老夫的外孙女给家法处置了?” 老爷子,你果然是来找茬的吧? 端木恬静静的看着他,然后侧身让开了身子,说道:“外公要见的,那人就在这里面,就怕那场景会污了外公您的眼睛。” “哼!老夫倒要去看看,是怎么个人,竟如此不知廉耻胆大包天害了老夫的外孙女!”他说着,迈步就朝那房间走去。 走过端木恬身边的时候,有轻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外公,给我个理由。” 他步子一顿,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怒有些冷的说道:“你再有理再尊贵,也是小辈,岂有小辈责罚长辈的道理?今日你若当真将这老太太给鞭打了,你是痛快,可接下去呢?外面会有什么样的流言出现?你还要不要在这京城立足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也不在乎整个端木王府名声?你父亲你哥哥你祖母的名声呢?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仁不义不孝,目无尊长竟殴打曾祖母,这样的流言一出,你让外面的百姓如何看待端木王府,如何看待你那被百姓尊为大炎战神,北疆守护神的父亲?” 端木恬顿时心中一紧,缓缓的抿直了嘴角,终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走,进去!” 说着,迈步就进入到了那个房间里面,端木恬紧跟在后,宸公子和凤楼这两最喜欢凑热闹的自不肯落下,不知那房内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妹妹将那荣芩媛如何处置了的端木璟,也紧跟而上。 另还有一帮子人,带着各种目的愿意,也“呼啦啦”的涌了进去。 房内已经安静,刚才宸公子找来的那些侍卫都已经翻窗从另一边悄悄离开,但再安静,也掩饰不了在空气中飘荡的淫靡气息。 刚一走进来,帝师大人的脸色就变了下,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在旁边闻言浅笑道:“我见荣二小姐似乎思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男人,就好心帮了她一把。” 老爷子不由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轻含笑意,却森凉森凉的,他的惊异中便又多了一丝若有所思,但却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 他在屏风之前止步,端木恬转头看了跟在身后的锦绣和元香两人,两人顿时心神领会的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有抽气声从里面传出,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夹杂着荣芩媛已虚弱不堪的轻吟,差不多盏茶功夫之后,两人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道:“禀郡主,已经都收拾好了。” 众人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室里面。 里面确实都已经收拾妥当,不见了丝毫不堪的景象,窗户也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进来,吹散了浓郁的欢爱气息,床上,荣芩媛静静的躺在那儿,已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帝师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忽然又转身出去了。 再说另一边,皇宫御书房内,君修染与皇上似乎已经谈论完了正事,正在接受父皇的注视打量。 他含笑相对,作揖行礼道:“不知父皇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的话,请容儿臣告退。” 君皇帝莫名的轻哼了一声,眼中有什么在闪烁不定,问道:“你先前在朝殿上说,恬恬是被人下了药,此话可属实?” “不敢欺瞒父皇。”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儿臣现在也尚不清楚,但定不会轻饶了那卑贱之人。” 君皇帝眼中厉芒闪烁,又缓缓的沉凝了下去,轻皱起眉头似有些不解,喃喃说道:“照理来说,恬恬不该会遇到这种事情的啊。” 是啊,就凭她脸上那巨大的胎记,怕是就已经吓退了一众男子,谁竟还会想要对她下那种药?再说,她乃堂堂端木王府的郡主,任何胆敢对她有所企图欲要对她下手的人,在动手前也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君修染目光一凛,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事情,不过心里,却隐隐的有着一个猜测。 端木璟! 他刚从御书房出来,却迎面走来一内侍太监,朝他打了礼,道:“三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德妃娘娘甚是想念,请您过去一趟呢。” 往前的脚步一顿,他侧头看着这位在他母妃身边大红的内侍,眸色深了几分,道:“有何事?” “呃?娘娘说是想念您了呢。” 君修染顿时冷笑,直接撇过头迈步朝宫门外走去。 那太监一愣又一惊,忙紧走了两步追上去,说道:“三殿下,娘娘确实的真关心您的,得知您昨晚回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三殿下……哎,殿下!” 君修染压根就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朝宫门方向行走,眼底的冷峭却越来越浓。 想他? 这是今天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找他过去,应该是为了父皇赐婚那件事才对吧。 想到这个,他便不禁眯了眯眼,嘴角弧度扩大笑得越发灿烂,却也越发森冷,直沁人的灵魂。 她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那太监紧追了一路却只看到三殿下离他越来越远,不由停下脚步站在那儿怔怔的发傻,这……他该如实的回禀娘娘吗? 君修染自不会去理会那太监是如何想法,也根本没有想要去见他那母妃的意思,直接出了宫。 宫门外,自有下属随从等候着,看到他的身影就马上迎了上来,“主子,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帝师大人和璟世子匆匆的出了宫去往端木王府了。” 君修染眼底的冷意稍去,盈盈笑着若有所思,道:“可知道端木王府内有什么事发生?” “暂没有消息传出。主子,我们现在……去拜访端木王府吗?” “走吧!”他直接登上了马车,马车内有准备好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此刻穿在身上的,笑意越发升腾。 真舍不得换下来啊! 马车一路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行驶,他们到的时候,王府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荣芩媛醒了。 那般责罚,对荣芩媛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当时药物作用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可即便如此……天哪,她虽只是侧妃之女,但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却竟被那般玷污,几个男人?她自己都根本记不清楚。 她自醒来之后就寻死觅活,对端木恬那是满腔怨毒,兰馨院内再一次闹成了一团。 明荣郡王府的人已经在得到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来的竟赫然是明荣郡王爷和王妃,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没有太出人意料的,明荣郡王当即一巴掌就将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荣芩媛扇飞了出去。 王妃更是拉着端木恬连连说着:“都是我没有将她好好教导,她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做出这等败坏之事,害得郡主你受此磨难。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再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要替明荣郡王府向郡主你赔罪,郡主你心中悲愤,不管是要将媛儿这丫头杀了还是剐了,我与王爷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此话一出,旁边的老郡王妃和侧妃便脸色大变,明荣郡王却也在此时转过身来,朝端木老王妃抱拳道:“是本王管教无方,竟出了这等劣女,以至害了郡主侄女的清白,让我们两边王府皆尽蒙羞,我现在便将荣芩媛这混账丫头逐出家门,此后但凭舅母你和郡主之女处置!” 侧妃当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随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明荣郡王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王爷,您不能啊!求您开恩,媛儿她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错事,求求您给她一次机会,求您救救她!” 明荣郡王脸色一冷,当即抬腿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怒道:“贱人!如果不是你将她骄纵得不知好歹,她岂敢做出那等子事?现在竟还敢求情?” 本也想开口说些什么的老郡王妃见此,顿时闭上了嘴,对于她这个儿子,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犯怵的,尤其是在当年她近乎逼迫般的让他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之后,母子间本就不甚亲昵的关系就越发僵硬了。 况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是已经不能再继续想要护着那丫头了。 她转头看了眼坐于旁边,脸色极其阴沉的母亲,缓缓皱起了眉头。 实在也是没有想到,端木恬这丫头竟会那般难缠,再加上一个先前看着一直觉得温和好说话,没想到事情一旦牵扯到他妹妹就马上翻脸,丝毫也不肯相让的端木璟,母亲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输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就不可抑制的疯狂席卷,她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敛了神情,似入定一般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不得不说,不管是明荣郡王还是王妃,做得都是极好的,无论他们心里是怎样想,有什么目的打算,至少如此言行落在端木恬的眼里耳中,确实是让她心情有所缓解的,就连老王妃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其实先前与老太太会有那般争吵,便是因为她们太过咄咄逼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还想着要保下荣芩媛,不然就如老王妃先前对老郡王妃说的那样,她们但凡是稍微有那么点真心为端木恬着想的,她都会给她们留下情面。 老郡王妃一直都想要防止明荣郡王府被牵扯进漩涡里面,她却不去想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明荣郡王府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如此大大方方的,还能让彼此心里都舒服点。 “媛儿犯下如此过错,便是将她杖毙,我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道理的人,都不会说我们过分。”老王妃端坐在上方,如此说着,然后却又话锋一转,道,“可媛儿毕竟也是我的外孙女,又怎么能忍心眼看着她殒命?也是恬恬这丫头受到打击过大冲动了,我来这的时候有些事已经发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媛儿也算是受了责罚,这事,就这么到此为止吧。” 明荣王妃顿时说道:“这如何能成?郡主受了这般灾难,如此轻易的就饶恕了媛儿这丫头,岂不是让郡主委屈了?” 端木恬摇头说道:“就按祖母说的吧。先前,实在是因为媛表妹不肯承认昨晚所做的事情,又有人口口声声说是为我的清誉名声考虑,想要让我就这么放过了此事,才会一时愤恨激动之下做出了冲动之事,想让那罪魁祸首也尝尝被下了媚药的滋味,现在愤恨发泄了,媛表妹也得到了惩罚,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他们好说话,她当然也好说话,反正那荣芩媛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也不怎么想要让她去死,活着受那噩梦之苦,岂不更好? 况且,明荣郡王虽说是那样说,可荣芩媛终归是他的女儿,听说还颇为宠爱,她就此放过,便不会让他心生怨恨,反而还要感念她的宽容。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荣芩媛而与明荣郡王府交恶,尤其是在明荣郡王和王妃都如此诚恳的情况下,她自也做不出打人笑脸的那种事。 所有人都呆了半饷,老郡王妃听到她那么说,更是嘴角抽搐,心里忽然间五味杂陈。 明荣王妃拉着她感叹着说道:“郡主你实在是太宽宏大量。” 宽宏大量吗? 这个词竟也会有用到她身上的一天,真是个奇迹。 有门房匆匆来报,说道:“禀老王妃,三殿下前来拜访。” 屋内顿时一静,下意识里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而她则抬头看向门口,秀眉轻蹙,漠然道:“去告诉他,今日府上正在处理一些家事,不宜见客。” 屋内于是更安静了,宸公子以折扇遮挡着嘴,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端木璟也是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很好,连从昨晚开始一直在胸腹间盘桓的郁气也消散了几分,其他人则都不由得被她这句话给惊呆了。 那门房不禁有些发懵,此时却有人自顾自的走了进来,轻笑着说道:“恬恬如此说,真是太让本王伤心了。昨晚你不顾本王的反抗利用了本王之后连头都不会一下的转身离去,今天本王亲自登门,你竟也想拒之门外?好歹我们也已经是最亲密的人,你若有事要处理尽管处理,我只坐在旁边看着便可。” 来人不是君修染,还能是谁? 他抬头,看向坐于正位的端木恬,她也正好抬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他眼底忽然激荡起了层层涟漪,她也略有些怔忪,然后又迅速的回归平静,轻皱了下秀眉似想说什么,见旁边这许多的人,就又缩了回去。 屋内众人纷纷行礼,脸上神色各异,转而又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诧异。 三殿下如此反应,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对君修染来说,这是久别十年之后的第一次真实相见,尽管昨天晚上还被她强行扑倒劫了色,可昨晚太暗,他摸遍了她的全身每一个角落,却也没有能够认真仔细的将她好好看看。 十年不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凉漠,而十年不见,她越发的可爱动人了。 我说三殿下,您是不是也青光眼了?就她那模样,竟然还可爱?又动人?(宝贝被无情蹂躏中……) 老王妃也是诧异的看着君修染,然后说道:“三殿下,请上座。” 君修染含笑看了眼坐在主位上动都不动一下,更不要说是站起来对他行礼的端木恬,又对老王妃说道:“不敢,老王妃您请坐着吧,本王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成。” 然后走到端木恬的下手位,安之若素的坐了下去。 众人再次变了变脸色,尤其是那老太太,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另一边的端木璟忽然凉凉的看着他眯了眯眼,而后笑得温和有礼,道:“正在忙些家事,无暇好好的招待三殿下还请恕罪。” “无妨,本王并不在意。” “此地喧闹,三殿下不如先去府中其他地方逛逛,等尽快将此间事了,才好招待您。” 君修染也笑得温和灿烂,状似大方的说道:“本王坐在这里就成,既是恬恬的事,那自然也是本王的事。不知是否有本王能帮上忙的?” 最后那个问题,他是转头看向端木恬问的。 端木恬凉凉的瞥了他一眼,面上丝毫看不出在见到他之后心情是否有异,漠然说道:“这是我端木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避嫌的好。” “我以为我已经不能算是外人了,或者难道你还没有接到父皇下达赐婚圣旨?”他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又忽然略现一丝羞赧,说道,“无论如何,本王的清白都被你给强行夺走了,你总得负责才是。” “噗!” 一直悠然的宸公子忽然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正正喷在了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死皮赖脸的要在这里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凤楼身上。 凤楼顿时尖叫着一蹦三丈高,“唰”一下扯出了一方精致的秀帕就在身上急慌慌的擦了起来,又翘着兰花指朝宸公子吼道:“你做什么?脏死了脏死了,你赔你赔你赔!” 宸公子抹一下嘴,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哼唧道:“人妖果然就是人妖,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慌慌张张大惊小怪的。” 凤楼当即暴走,红着眼就朝端木宸冲了过去,满脸的杀气腾腾。 另一边,端木恬也是刹那间神情僵硬满脸黑线,微撇头冷冷的看向了他。 某人却笑得毫无危机感,看着她的眼中满满的全都是轻柔之色,眼一转看向了旁边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也看到了伏在角落已然是气息奄奄的荣芩媛,眼中有精光一闪。 端木恬此时突然开口,对明荣郡王说道:“事情既然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也便这样吧。多谢表叔对我冲动的谅解,回去后也别太为难了媛表妹。” 荣晋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难得郡主侄女如此深明大义,让本王也不禁佩服万分。这次事便就此饶了荣芩媛这丫头,我们也不再继续打搅了,这些时日侄女若有时间,到不妨可以来府上坐坐,我们也要等到太后娘娘寿辰之后,才离京。” “一定,听说表叔府上的大小姐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若有机会可一定要想去见上一见。” 说到自己的女儿,明荣郡王妃也不禁神色缓和,笑得说道:“那丫头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性子桀骜不羁得很,见了怕也是要让郡主你失望不喜欢的。” “我就喜欢直率的人,真性情。” 又是闲聊了两句,缓和了先前紧绷的气氛,随后明荣郡王府的人便告辞离开了,就里连老郡王妃也随儿子媳妇回去了明荣郡王府在京城的别院,没有再继续逗留在端木王府。 君修染的眼睛已开始发亮,闲杂人等都已经离开了,看来好像事情也已经解决完了,那么…… 一向心思沉稳深邃的他,忽然有些雀跃坐立不安,他多想现在就拉着恬恬出去,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人,不会被别的外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的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啊!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来,他当即转头灼灼的看向她,却见她转头对老王妃说道:“祖母,关于分家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安排,接下来就麻烦您给安排通知下,让他们尽快的搬出去。” “好,这些事就交给祖母来吧。” 老太太脸色铁青,张嘴便要阻止反对,却见端木恬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说完话之后就转身看向君修染,然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直接拖出门去。 她脸色刹那变幻,尤其看到三殿下在面对如此不敬的行为时,竟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满脸的笑意盈盈,那眼中散发着的温柔光芒,几乎闪瞎了她的老眼! 隐约中,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恬恬,你要带我去哪里?其实你不必这般粗鲁的将我拖出来,只需一个眼神,我定然就乖乖跟你走了,不管去哪里。” “闭嘴!”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反扑倒 端木恬无惧皇族威严,直接拎着某人的衣襟就将其拖了出来,留下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还有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三殿下对此事的反应。 为何,他竟好像一副很甘之如饴的模样?而且他那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那么一点调戏的味道在里面。 调戏? 开玩笑! 一向眼高于顶,对任何女子都不假以辞色,风采迤逦风华绝代风姿脱俗的三殿下,竟调戏他们家以丑闻名于京城的恬郡主? 艾玛,我心脏不好! 而对这件事唯二没有觉得丝毫意外的,便是宸公子和璟世子,两人看着君修染被拖出去的身影,一个笑得暧昧,笑得不怀好意,一个则眸色微凝,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宸公子忽然侧头看向旁边双眼放光的凤楼,伸腿踢了两下,说道:“凤人妖,你怎么还不回宫去?” 凤楼将目光从门外收回,哼唧着睨了他一眼,吊着嗓子说道:“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别忘了你要赔我一件衣服。” “呸!能被本公子喷茶,沾染上本公子的口水,那是你的福气。” “你少恶心人!” 再说那出去的两人,端木恬拖着他直接往僻静的角落走去,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好好的跟他谈谈。 君修染由着她往前拖,只是渐渐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若有所思,从眼中划过的光芒,明显的带上了几分算计。 他怎么觉得恬恬好像很不喜欢看到他呢?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里是王府后花园,四周并无什么丫鬟仆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打搅了他们的谈话。 端木恬停下脚步,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转身看向他。 然而就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随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紧紧的贴在了她的唇上,再随之,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落入到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防备着他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再要挣扎的时候,已经是有些迟了。 双手被束缚在他的怀中一时挣不出来,甩头想要将他甩开,却有另一只手往上托着她的后脑勺,阻止了她的摇摆,舌尖在她唇上一点点的勾勒,引得她不禁浑身一颤,却紧抿了唇咬紧牙关,阻止他的想要进一步探入进来。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也睁着眼睛,却眼神温柔,还满溢着浓浓的思念。 她扭动身子意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收紧手臂将她搂抱得越紧,两人相贴在一起的身子,也更紧了。 她秀眉一拧,眼中桀气冷芒闪烁,忽然抬腿便朝他踢了过去。他伸腿格挡同时张嘴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砰”的一声,两条腿一触即分,唇上突来的疼痛让她眉头拧得愈发紧,屈膝便朝他双腿间顶撞了上去。 他收腹微侧身避让开这一致命的攻击,依然咬着她的粉唇,却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恬恬,你这是在跟你自己过不去,你往后的性福可全靠它,伤哪里也不能伤这儿。” “放开……唔!” 她这一开口说话,顿时就被他觑了空,舌头顺势而入,迅速的朝她席卷过去,带着狂热的激情,一时间就如同那狂风骤雨,与她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搂着她的手臂越发的收紧,揉入到她的发丝之中,轻抚着她的纤腰粉背,双腿微张夹住了她那不安分的腿,“砰”的一声,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当即翻身而上,将她死死的压制在身下,然后狂亲。 昨晚你将我强势扑倒,今天也该让我扑倒一下才对嘛。 端木恬被他压制束缚得几乎动弹不得,在口中肆虐的舌头也让她无法冷静下来,还有那紧贴着的宽厚怀抱,在她身上暧昧游离的那只手,以及那扑面而来的满满的男子气息,让她不禁心神有几分摇曳,身体也有了本能般的反应。 心里不禁涌上几分窘迫,然后窘迫转化为恼羞,此时终于将手给挣脱了出来,当即想也没多想的,就一巴掌朝他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他忽然浑身一僵,然后迅速放开她又侧身让过了她,再然后,便是“噗”的一声,一大口血就这么喷了出起来。 端木恬顿时就呆了。 “你……” 她努力压下因刚才的亲吻而引起的不可抑制的喘息,视线顺着血光看了眼旁边沾染了花草的血迹,又转头看向捂嘴咳嗽,脸色霎时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在嘴边绕啊绕,却不知究竟该说哪一句才好。 刚才凤楼在读完圣旨之后,似乎是有说,君修染在回京途中遇到意外,身受重伤的。 他轻喘着咳嗽着,整个人都因此而蜷缩似乎十分的难受,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让她也不禁难得的生出了一丝负罪感,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背。 “抱歉,不过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他的眼神刹那霞光万丈,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她后面的那句话,然后敛了敛眼中太过耀眼的光芒,轻拧眉几丝幽怨委屈,喃喃嘀咕道:“就许你将我扑倒,不顾我的反抗将我吃干抹净,之后还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飘然离去,我却不能也将你扑倒一次?我本就有伤在身,体乏虚弱得很,昨晚认出是恬恬你,也不敢太过挣扎就担心伤到了你,事后便忍不住吐了血,伤势又加重了。” 端木恬顿时猛然一下子刹那间,就抬头望天,无言以对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还有他说的又吐血了,她也不禁面上一点点的烧了起来,再因着他如此这么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她那一点负罪感也又加重了。 君修染悄然瞄了她一眼,嘴角在一个让人察觉不到的角度勾了勾,然后又迅速敛眉收神,继续幽幽的说道:“今日我又早早的起来进宫去请求父皇,虽说是要找到那玷污了我清白的女子,让她负责,但其实是因为知道是恬恬你,才会如此说。” “恬恬。”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很庆幸昨日绕了路从端木王府旁经过,更庆幸你昨日遇到的人是我,不然我定会发狂。恬恬,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京。” 被他如此注视,端木恬忽有些发懵,还有点慌乱无措。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算什么?表白?示爱?她只是……一直以来也只是,把他当一个朋友而已啊! 她几乎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脸色紧绷,淡漠的说道:“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意外,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负责,也不想对你负责。” “恬恬……” “你是名满天下的三殿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将你当成了梦中情人,便是只看你一眼也欣喜若狂。你想要什么样的王妃,只要你开口,她们定然会欣然上前……” “我只要你!” “我不想嫁人!” 君修染微蹙了下眉头,忽然又低头沉沉的咳嗽了起来,有新鲜的血液从他捂着嘴的指缝中溢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端木恬一拧眉,眼底一抹关切划过,伸手就搭上了他的手腕,他却在此时忽然身子一歪,软软的倒进了她的怀中。 “君修染!” 她一惊忙想要将他扶起来,手指直接搭在他手腕上,果然是内息紊乱,身子本就受伤严重很虚弱,又在刚才挨了她一掌,就越发的严重了。 她想将他扶起来,他却忽然伸手用力的环住了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磨蹭了两下,喃喃说着:“恬恬,自离开三石村之后,九年七个月又二十三天,我每天都在想你。两年前,我终于打探到你的确切行踪,去越州找你,却错过了。今年三月三那天,我在花城月湖边看到你,却转眼间又不见了你的身影,之后也是又错过了,终于听说你回了京城,我便也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没想到竟遇上了那样的事。恬恬,就算你不想嫁人,可是你不顾我的反抗玷污了我的清白,你便必须得负责!” 端木恬伸出的本欲扶他起来的手忽然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然后轻轻放下落在身侧地上,侧头看着远处,目光沉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饷,她低头看他,伸手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她自己也顺势站起,冷冷的说了句:“受伤这么重,你该好好休息。” 他眼睛一亮,就那么将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她的身上,喜滋滋的说道:“你搬去尧王府照顾我吧。” “不可能!” “那我搬来端木王府住段时间。” “信不信我当场撵你出去?” “你明明就在京城离我也不远,我却见不到你还得忍受那相思之苦,如何能够好好休息?” “身体是你自己的,关我什么事?” “那我受伤如此严重,本是你造成的,你总得负责把我照顾好。” “你确定是我造成的?” “本来受伤虽严重,但也还能够生活自理,可昨晚被你一番蹂躏,刚才又被你打了一掌,已经生活不能自理里。”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端木恬抽了嘴角,然后突然松手,又伸手一推,直接将他给扔回到了地上,再然后转身就大步离去。 君修染不由得一声闷哼,抬头看着她再一次从他面前飘然离去,不禁傻眼。 真把她给惹生气了? 他站起来想追上去,站了一半却忽然又跌坐了回去,紧随而来的是又一阵抑制不住的喘息咳嗽,又有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浑身都在隐隐作痛着。 他皱了皱眉,不禁暗叹一声。 这可真是自作孽! 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端木恬又折身走了回来,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看到他的样子微一皱眉,随后似不耐烦的说道:“你还不走?” 他喘息了下,压下体内翻涌的紊乱气息,苦笑着抬头看她,说道:“我站不起来了。” “……” 他又一声苦笑,轻轻的呢喃着:“总是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模样。” 端木恬一怔,眼中迅速的划过些什么,然后走过几步将他扶了起来。 “我送你去休息下!” 他眼中溢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任由她扶着她往前走去。 因为他,实在也是动不了了。 出云阁偏房内,君修染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老王妃坐在床沿给他仔细诊治,眉头轻皱,半饷才放开手冷哼着说道:“本就受伤严重,还不知道要好好歇着养身子,这么折腾下来,活该你生活不能自理!” 君修染闭嘴不语,神色平静,也就等于是说,压根就没有将老王妃的话给听进耳朵里面去。 不折腾能成吗?不折腾能让父皇下旨赐婚?不折腾能这么快的见到恬恬,还将她给反扑倒了?不折腾现在能躺在他家恬恬的出云阁里? 旁边端木璟适时的说道:“即便三殿下身受重伤,住在妹妹这里究竟也是不妥的。” “本王与恬恬已有婚约在身,住在这里有何不妥?” “只要我妹妹一日没有嫁给你,你住在这里便是不妥。” “本王之所以会伤势这么严重,也有部分恬恬的原因,她又身为本王的未婚妻子,照顾我也是理所应当。” “那也不必你特意住在出云阁中。” “如此不正好能省得恬恬来回奔波吗?” 这两人,怎么又斗上了? 宸公子软趴趴的瘫在旁边榻上,看看三殿下,又看看自家侄儿,最后将目光落到这两人永远的争斗目标,小恬恬身上,笑得贱贱的满脸不怀好意。 感应到他的目光,端木恬转过头来,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老王妃不禁有些发呆,看着忽然间好像有那么点厚颜无耻的君修染,眼中一抹诧异划过,又转头看了自家孙女一眼。 她是知道十年前君修染曾与恬恬相处了一段时日这件事的,可其他的事情,却并不是很明白。 此刻看来,怎么竟好像…… 正在出云阁内两人斗嘴,一人看热闹,一人惊诧,一人漠然置身之外的时候,外面有喧闹声响起,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出云阁大门外。 老王妃徒然脸色一沉,“唰”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出云阁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一大群老夫人夫人小姐公子少爷们丫鬟们拦在门外,一个人皆都神色激动,推推嚷嚷的在叫嚣着什么,一见老王妃出来,顿时一静,然后又猛的喧炸了开来。 “王妃,不知我们是犯了什么过错,竟要被赶出王府?” 说这话的,是二房的老夫人,此刻什么优雅尊贵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因为那件让他们惊惧的事而引起的慌措激动。 老王妃见到这般场景不禁眉头一皱,此时从她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端木恬。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大家都知道,之所以会这么快这么突然的面临了分家的境况,其实都是因为这位郡主! 面对那充斥着敌意愤恨不满的各色复杂目光,端木恬漠然相对,冷声说道:“你们没有犯什么错,也不是将你们赶出王府。这不过是按规矩分家而已,分出去各自过活,以后依然还是端木家的人。你们的去处我都已经安排好,并不比你们现在在王府里所住的院子差。” 可他们那里肯将这话给听进去?反而越发的闹腾厉害了。 “郡主,老身在王府里住了大半辈子,自问一向安分守己,并无什么大的过错,郡主您怎么忍心将老身赶出去呢?” “是啊郡主,我们若是哪里让您觉得不高兴了,您尽管说便是,为何定要将我们赶出王府去呢?” 这一个个的,闹腾起来,便是一口咬死了“赶”出王府这一点,说的话,虽看似在求饶却是句句都将端木恬往迫害长辈的悬崖边逼迫。 端木恬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忽而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好好的跟你们说,你们也根本就听不进去,非要我把大家的皮都给一层层扒了下来才会甘心是吗?既然如此,那好,你们给我听着,分家的决定已经不会再有更改,你们的选择有两个,或者安静的拿着你们所能得的财物东西去我为你们准备好的府邸,当然你们若觉得那里不满意,想要自己另外找个满意的,也自由得你们,或者你们就干脆如你们自己所说的这样,被赶出王府,什么都别想得到!” 出云阁大门口刹那间一片死寂,不管先前是如何闹腾的人,此刻在听到这么一番话之后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转而死死的盯上了端木恬。 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玩笑,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明白了,她绝对是说得出,就做得到。 而且,他们刚还听说荣芩媛的遭遇,她竟无视姑奶奶在场,强行将那融了媚药的水灌进荣芩媛嘴里,之后直面老祖宗也是毫不相让,甚至差点老祖宗都着了她的道。 如此果断干脆,如此手段凌厉,甚至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那是一个女子……不不,那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所以此刻再与她如此相对,有人忽觉得有一股寒流从体内的不知什么地方升起,迅速的窜便了全身,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只凭着这一句话,有人便已生出了几分退意,想想其实郡主也并没有亏待他们,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以及可以带走各自的财物之外,还每房额外分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对端木王府来说,确实不多,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一笔巨款,毕竟他们只是偏房,而且还是庶出的偏房,平日里在王府中除了每月例行的月钱之外,其实并没有再其他的额外收入了。 不分出去,也就是能有个端木王府中人的身份,给他们提供了许多的方便。而且端木家的男子大部分在朝中有任职,若是离了端木王府,往后也怕是会有所怠慢。 老王妃站在那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眼中异彩连连,几乎都想要拍手叫好了。 如此气势,如此手腕,如此魄力,如此威慑,便是她,怕也是比不上她家孙女。 可即便如此,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不甘心就此离开王府的,或者是想要得到更多,或者是还想要赖在王府,也或者是觉得自己身后有着靠山以至于有恃无恐。 “郡主你如此做法,未免也太霸道了!” 端木恬冷冷的看向了那人,并很快就认出,这是二房的嫡子,说起来她还得喊他一声堂叔。他此刻满脸愤懑,大有一副要有力的对端木恬的行为进行谴责的模样。 “看来你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端木恬根本就没有去理会他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转头对身旁的丫鬟说道,“将端木茹赶出王府,他的一切财物皆收归库房,另外,二房的十万两银子缩减为九万两!”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而端木恬吩咐完之后则又冷眼从他们身上扫过,道:“还有谁也有第二个选择的?干脆就现在站出来一起说了吧。” 你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谁还敢再多说? 便是刚才与端木茹站一起的几位,此刻也纷纷缩进了几分,眼珠骨碌碌转着,似想要先观望一下再说。而端木茹在一愣之后,满脸的怒焰升腾,忽然怒吼一声就直接朝端木恬扑了过来。 众人脸色再变,站在旁边的锦绣和元香两人二话不说就要挡在郡主的面前,却忽然有一股力道忽然从身后袭来,将她们给推到了旁边,下一秒端木恬便直冲了出去,一掌拍出,再抬脚,竟是直接将人给踩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是端木茹被踩在地上的声音,却直击旁人的心魂,让他们连灵魂都为此而不禁颤了颤。 二房老夫人一声惊呼就想冲过来,有个俏丽的身影速度更快,直接就扑过来,对着端木恬厉声喊道:“端木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对我爹下此重手,我……啊!” 还没冲到,话未说完,她就被端木恬一脚给踹得倒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人在半空就先喷出了一口鲜血。 端木恬微蹙了下眉头,暗道今天见血真多。 她脚尖一挑,又将端木茹也给一起踢了出去,从那一群被她的狂暴震慑的人身上扫过,冷然道:“还有谁想上来试试?” 众人一齐瑟缩,刚才还尚且有那么几分蠢蠢欲动的人,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房内,宸公子趴在窗口看得眉开眼笑,咧着嘴喜滋滋的说道:“我家小恬恬果然彪悍,直接动手打得这群混账玩意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了!就该这样才对嘛。” 在他身后,君修染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又听宸公子如此说话,也不由勾起嘴角轻柔的笑了开来。 他一直都知道恬恬是何等样的强悍。 门外,端木恬那凛然的一下终于的彻底的震慑住了这些人,再加上王府侍卫也出现在周围,正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让他们再不敢有多余的不该有的想法,虽难免仍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们很快就退了回去,打算要就这么乖乖的接受分家,而那端木茹以及他的妻妾子女,则被直接赶出了王府,除了身上所穿戴的衣物之外,其他的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们带走。 尽管他可能只是当了其他所有人的马前卒,想要试探一下端木恬的态度,以至于遭受了这样的灾难。但那之后的事情,是他们需要去考虑争论的,跟端木恬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老王妃怔了怔,然后抬头望天,忽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身旁几乎面无表情的孙女,她轻笑着拉了她的手,说道:“恬恬,还是你有办法。” 端木恬诧异的转头看她,半饷摇头道:“我只是比较直接了点而已。”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可想要做到如她这般的干脆利落,甚至是直接得不惜动用粗暴的方式,丝毫不顾忌世俗,更不顾忌众人对她的征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那个魄力做得出来的。 不然,老王妃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将这群整日里不是勾心斗角就是争闹不休的人给分了出去?还不是因为有了太多的顾虑,便使得有些事情也不敢放手去做? 所以此时端木恬说得轻巧,所做的事情,则确实是老王妃一直想做,但一直都没有能够完成的心头大愿。 老王妃拉着她的手,心情激动,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端木恬见她如此,不禁嘴角轻弯出了一抹清浅的弧度,又问道:“祖母,可是要让本房的人也一并分了出去算了?” 本房的,便是嫡系一脉,祖父的那些妾室和庶子。 老王妃一愣,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轻声一叹,道:“就先这样吧。” 端木恬秀眉轻蹙,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都已经开了头,一并分了出去正是最好的,祖母却为何又犹豫了? 面对她的不解,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说道:“分家该是有许多事情要忙活的,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端木恬依然满心不解,身后突然响起宸公子的声音,“我父亲生前在我母亲之外,还有另外两房小妾,虽都不是侧妃而只是妾室,但一度曾因此而让母亲十分的伤心,两人的感情陷入冰冻,父亲又常年不在京城,便越发的缓和不过来了。后来有一次母亲遇到危险,是二姨娘拼死救了她,母亲在她临死前承诺她,只要她还活着一日,便定会庇护二姨娘那两个儿子的安然。也是因为二姨娘临死前的一番话,母亲对父亲的冷漠才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再之后才有了我。” 端木恬一怔,她倒是真不知道原来竟还有这么一出,转头看向祖母离开的方向,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饷,忽然说道:“我知道了。不过我虽然不很明白那些事情,也不知道祖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不喜欢他!” 宸公子顿时就乐了,随之神情有几分恍惚,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父亲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曾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母亲她出身江湖,本是无权无势也无尊贵的身份,当年父亲会娶了那两房小妾也是被祖父所逼迫。” “若真不喜欢,即便迫不得已只能娶了来,之后放置在角落里便罢,怎么还会多了那么几个儿子女儿?” 宸公子:“……” 他也不知道呀,他也不过就是听母亲偶尔提起过而已呀,具体的究竟如何又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她根本也是无从得知啊! 端木恬轻蹙了下秀眉,再没有就这个话题多做讨论,转身进了出云阁之内。 人影一闪,端木璟出现在了门口,宸公子不禁诧然转头看向他,“小璟,你怎么出来了?” 他以为这小子肯定会赖在里面,隔绝在君修染和小恬恬之间,并直盯着君修染不让他有丝毫不规矩的动作才对。 怎么竟然出来了? 端木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掸掸衣角若无其事的飘然远去。 宸公子无辜的眨眨眼,又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出云阁,不知想了什么,忽而咧嘴贱贱的轻笑一声,然后也是施施然的离开了。 偏房内,端木恬走了进去看着目光盈盈的看着她的君修染,嘴角微一抽搐,不禁稍撇开了点视线,说道:“我去让人通知尧王府,让他们来将你接了回去。” 话落,没有半点响动,端木恬诧然移动目光看过去,竟看到他闭上眼睛,一副我已经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 “……” 此时,有奢华车驾畅通无阻的驶进皇宫里面,有人在前方恭顺的站立等着迎接,当辇车终于停下,从那上面走出来的,不是凤楼还能是谁? “大总管。” 有人对着他行礼,凤楼只斜斜的睨了他一眼,眉梢一挑,眼底迅速的流转过一抹诧异,随之则漫不经心的说道:“呦,这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吗?路总管,你来找咱家是有什么事啊?” 同样是总管,其中的地位含金量却是不同的。凤楼是整个皇宫的大内总管,这路总管却是太后娘娘宫中的总管。 路总管谄笑着行礼,说道:“不敢当大总管的夸赞,奴才只是运气好,承蒙了太后娘娘看得上眼。奴才这次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专门来找大总管的,不想您竟出了宫去,便只好在此等候,若是有什么唐突了大总管的,还请大总管切莫怪罪。” 凤楼千娇百媚的从辇车上走下来,理理青丝,对着小铜镜摸了摸脸颊,吊着嗓子问道:“不知太后娘娘让你过来找咱家,是有什么吩咐没有?” “大总管言重了,并不是吩咐,只是太后娘娘让奴才来大总管这里询问一点事情。” “什么事?” “太后娘娘也是听说了三殿下今日哭上金銮殿之事,遭遇到那等事情太后娘娘也是十分心疼,听说皇上还下旨将端木王府的恬郡主赐婚与三殿下,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凤楼轻挑起的眉梢倏然划过一点冷芒,凉凉的睨了过去,道:“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揣测的?作为奴才,就该守好奴才的本分,少说话多做事,不然当心大难临头。” 这路总管当即额头冒了冷汗,连连点头说道:“大总管所言极是,奴才这也是奉太后娘娘的命来大总管这里探个口风,仅此而已。” “太后娘娘若当真想知道,直接去皇上不就成了?何必还要到我这个奴才这里来探口风?奴才只是个奴才,只知道依照着皇上的吩咐做事,别的,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凤楼便绕过了这路总管,朝皇宫的更深处走去。 路总管一愣,跟着转身看凤楼就这么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飘然远去,怔了怔,然后忽然脸色一沉,轻嗤了一声,“呸!什么玩意儿?” 早已走出几十步外,理该听不到这么点轻言细语的凤楼却忽然顿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阴测测的看着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路总管一惊,顿时脸色大变,冷汗“唰”一下的密布在额头之上,慌忙说道:“奴才什么都没有说啊,不知大总管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凤楼的神色中一丝丝森冷,他收起了他的宝贝小铜镜,手上还捏着一方秀帕,转身摇曳着身姿又走了回来,下巴微扬,一个倨傲而睥睨的角度,然后挥手,“啪”的一巴掌将那路总管给拍飞了出去。 路总管当即扑倒在地,“噗”的一声吐出一嘴的鲜血,其中还夹杂着两颗沾血的牙齿。 突来的变故和疼痛让他大惊失色,猛的抬头看向继续朝他走进的凤楼,张嘴便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 话未说完,便是“砰”的一声,这一回是被一脚给踢飞了出去。 凤楼冷然而笑,满身的阴邪煞气迸发了出来,又走过来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身上并用力碾了两下。 “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那又如何?便是太后娘娘本人,也不敢对本大总管如此不敬,你个狗奴才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辱骂本大总管?找死!” 他是谁?他是凤楼! 除了身居皇宫大内总管之职之外,他更是凤家王爷,见了皇上都不必下跪,太后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宫外,尧王府,有端木王府的人前来拜访,被热情的迎接了进去,得知原来竟是王爷伤势加重,纷纷大惊失色,忙问道:“不是有人随身服侍着主子的吗?那人呢?” “什么?不见了?连主子那停在端木王府门外的马车也不知去向了?” “哎呀呀,那可如何是好?主子受伤严重,回京之后又不得好好休养,如此下去若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赶紧把主子接回来啊。” “接什么接啊?端木老王妃一手医术便是宫中御医也比之不上,就烦请老王妃为我家主子诊治一番吧。” “这个好,那为了方便老王妃给主子诊治,我们也不必去接了主子回来,就麻烦端木王府了。” “如此打搅,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请这位兄弟回去之后代我们向老王妃,璟世子还有郡主,尤其是一定要替我们向郡主问个安,接下去我家主子就交给她了。” “这照顾主子本该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却无奈我们除了打打杀杀的之外最不擅长照顾人,听闻郡主蕙质兰心,心思细腻,温婉可人,就麻烦郡主照顾下我家可怜的受了重伤的主子了,若有其他的我等能效劳之处,请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这位兄弟的脸色怎么有点难看?莫非是身子不舒服?那可得赶紧回去好好歇息!” “哎呀瞧这天色,也不早了,从尧王府到端木王府也有好一段路程,我们可别耽搁了这位兄弟回去复命的时辰。” “没错没错,这位兄弟,那你请请请,我家主子就暂且先交给你们了。” 端木王府过去的那位可怜的家伙,直被侃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双目无神飘飘不知其所以然,直到被一群人又热情的欢送出了尧王府,走出很远都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 而在尧王府门口,有马车踢踢踏踏的停了下来,那坐在前方驾车的随从当即被人从马车上扯落下去,各种夸赞扑面而来。 “兄弟,干得好!” 有人抚掌贱笑,说着:“这下好了,主子能得以和郡主能够朝夕相处,就是不知主子是否会趁机再将郡主给……嘿嘿嘿!” 尧王府大门外,贱笑声刹那间连成一片,余音袅袅,绕梁三日。 端木王府内,端木恬莫名的打了个冷颤,而在此时,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过的某人,忽然开口,略带着几分迟疑不确定的说道:“恬恬,你脸上的胎记,是不是……颜色变浅了些?” “嗯?” ☆、第一卷 第十七章 你喂我 君修染的一句“胎记颜色变浅”,让端木恬都愣了下。 伸手摸摸左脸,她自己其实也并不十分的清楚脸上那胎记的状况,毕竟长了这么个东西在脸上,她就算再不在意容貌,也定不会喜欢照镜子这种事情,况且这个时代的镜子是铜镜,昏黄中显得并不很清楚。 所以对于君修染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只说:“大概长大了些,就自然的会变得浅淡些吧。” 这应该是正常现象,胎记也是色素沉淀,小时候胎记相对小,便颜色浓郁了些,长大了分散开来了,颜色就浅淡了些。 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等到晚膳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提起这事,然后小叔和哥哥都是一愣然后盯着她的脸猛瞧了好一会儿,竟然都诧然说道:“好像,是变浅了些。” 她不由便惊诧了。 小叔还好说,毕竟是十年不见,有些变化他能看出来很正常,可哥哥却是一直都在一起的,有那么点变化也理该习以为常察觉不出来才对啊。 除非这变化,是突然间,至少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她伸手摸了摸脸,心中也不禁有些讶然而不明所以了。 在他们用晚膳的时候,先前派出去尧王府的小厮也终于赶回来了,诚惶诚恐甚至是带着那么一点哭腔的将他这一段经历如实回禀,希望能因此而让主子们不迁怒责罚他,或者责罚得轻一些。 仔细听他讲完,宸公子当场喷笑了出来,璟世子笑容依旧但却眼神幽幽,端木恬则直接黑了脸,若非君修染并不在旁边,指不定她就直接一脚给踹了过去。 等回到房里之后,她第一次那么主动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凑到了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镜中倒映出来的那张脸。 右边绝色倾城宛若仙子,左边则狰狞扭曲形如鬼魅,她直直的盯着鬼魅的半边,努力的想要分辨出什么来。 可看了半饷,她觉得那昏黄的铜镜中那张脸,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禁又伸手摸了摸,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摸了这么多遍的脸。 楼下传来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响动,好像是什么碗盏打碎了的声音,凑在镜子前正满腔兴味的打量着自己的端木恬不由秀眉轻挑,侧头看向了房外。 房外自然是没有动静的,动静在楼下呢。 她轻蹙眉,然后转身出门下楼,进入到了三殿下所在的房内。 房内,元香正跪在地上,有些瑟瑟,有些惊惧,在她的面前,一碗米粥打碎在地上,再往前,床上君修染坐着,漠然说着:“你起来吧。”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是端木恬,顿时眼中华光大放,本还有几分凉漠不耐的脸上瞬间笑意盈盈,轻柔得能凝出水来。 被他如此看着,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僵,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元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元香跪着转了个身,嗫嚅着说道:“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老王妃特意吩咐给三殿下熬制的药粥,请郡主责罚!” 祖母特意吩咐的? 她看了那摔碎在地上米粥,问道:“就只有这一碗吗?” “厨房里还有一点,怕是不够了。” “先去盛了来,回头重新熬制一碗便是了。” “是!” 元香如释重负,马上起来走了出去,端木恬抬头看君修染,没好气的说道:“你故意的!” 他轻笑了出声,但摇头说道:“不是,是我没有拿住,才掉落地上。” 他倒是真老实,一点都不否认此事其实并非元香的失责。端木恬冷冷的睨着他,道:“若身子不好,让丫鬟喂你就行了。” “我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他轻声说着,一脸的坦然。 端木恬又多看了他两眼,此时,元香又端了粥进来,确实是只有大半碗。 她端着粥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再交给三殿下,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她一惊转头,便见郡主面无表情的接了碗过去,说着:“先将这里清理一下。” “呃……哦,好!”她愣愣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急急忙忙的动手。 端木恬不去理她,只端了粥在床沿坐下,递到君修染的面前,道:“吃吧。” 怎奈三殿下根本就不动手,而是就那么笑盈盈,还有点水汪汪楚楚动人的看着她,厚颜无耻的说道:“我动不了了,你喂我吧。” 好像有“嘣”的一声,端木恬额头上有青筋浮现,冷冷的盯着没有半点自觉的某人,道:“你不是说你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人喂你吗?” “恬恬是不一样的。”他笑得,越发厚颜无耻了。 “……”她可以掐死他吗? 入夜,端木恬已经在闺房中沉沉的陷入到了睡梦之中,楼下的房内,一点油灯照耀中,能见到君修染睡得极不安稳,气息紊乱呼吸急促,眉头纠结,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隐约中,似有黑气从他脸上闪过。 窗户忽然开启,有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直接来到床前,低头看着君修染,手指间有银光闪现,并随着她的挥手而迅速没入到了君修染的体内。 君修染刹那僵硬了下,然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再不久,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人说道:“谢老王妃。” 那站于他床前的,竟赫然是端木王府的老王妃。 油灯昏暗,照不到老王妃的脸上,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听到君修染那么说之后,她冷哼了一声,道:“再这样乱来不知道爱惜自己,便是老身,下次也再救不了你!” 君修染勾起嘴角微笑着,道:“老王妃教训得是,以后我定会注意,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我孙女还没出嫁,就守了寡。” “谢老王妃成全。” “我成全有什么用?得让恬恬点头才行。别以为有了圣上的赐婚,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以为我家恬恬非你不嫁。”老王妃冷哼着说道,“现在不过是暂定了下来而已,你若是不能让恬恬心甘情愿的点头,便是有了圣旨,便是你们已有了夫妻之实,老身也自当进宫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如此霸气侧漏的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说的。 君修染咳嗽了两声,手上用力撑着床坐了起来,盘腿打坐,抬头看着眼前在油灯的阴影中的老王妃,微笑道:“我自当会让恬恬点头,不然,我如何能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上尧王府的花轿?” 老王妃不禁沉默了半饷,喃喃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好像有很多事都瞒着老身呢?” “怎么会?老王妃您也是知道我十年前便与恬恬相识的。” “嗯,然后呢?” “我喜欢恬恬,想要让她当我的王妃,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老王妃于是又沉默了,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京城里那么多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 “老王妃也觉得恬恬长得丑?” “笑话!老身的孙女自当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不过老身这么以为有什么用?恬恬毕竟长得确实与常人不同,先前若还因为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让人忌惮不敢欺负的话,那么现在一旦与你有了那婚约,怕是有许多人就要不顾她的郡主身份,而对她大加诋毁了。” 老王妃看得真明白,闻言,君修染也不禁沉默了,然后轻笑着说道:“我相信恬恬,定不会被这么点小事给为难欺负了去,而且,我又岂会让人诋毁她?”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要是恬恬因你受了半点委屈,即便你是皇子殿下,也定将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是!” “还有,你也得加快速度了,你体内的毒虽现在能压制,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压制不住了。其实想到要将恬恬交给你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小子,老身真是十万分的不放心啊!” “……” “行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但不管我家恬恬将你如何看待,会有何选择,都不许你欺负了她丝毫,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还有,关于你身子的事,你得在她有所抉择前,让她知晓。” “好!” 老王妃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转而又问道:“你这次离京,可是有什么收获?” 君修染沉默了下,轻声说道:“是朝中的事。” 老王妃便也没有再多问,只忽然出手在君修染的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有银针被缓缓的从他体内抽离出来,君修染不禁浑身一颤,额头上刚有些收起的冷汗又增加了一层。 收好东西,老王妃就又转身离开,君修染没有就此躺下,而是就这么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缓缓纾解着体内受损的经脉,一直到窗外透进了白光,有清新的晨风吹拂进来,他才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一夜运功疗伤,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不再如昨日那般的苍白到透明,眼中的神采也越发的凝实。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没有经过任何通传禀报的直接推开了房门。 他眼睛顿时一眼,转头看向门口,下一秒却见那走进房里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见的,而是最惹人嫌的宸公子。 挑了挑眉,视线又在他身后转了一圈,然后施施然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视线。 见他这个反应,宸公子则表现得相当乐呵,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凑到他面前,笑嘻嘻说道:“怎么,三殿下看到是本公子很失望?” 君修染压根就不理他,自顾自的又闭目继续打坐,宸公子喜逐颜开,“唰”一下打开折扇摇晃了起来,幽幽轻叹道:“看来是白跑一趟了,三殿下这样子是一点都没有想要听我说说我家小恬恬的兴趣啊。” 刚闭上眼睛的三殿下,顿时又迅速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如此反应,宸公子表示他很受伤。 端木恬此刻却在祖母屋里,因为昨日的分家决定,让整个端木王府都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分家,说的时候只是几个字,要真做起来并将之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处理好,却也需要极大的精力。 不过到了祖母屋里后,她虽本是要来帮祖母分担些,但实际上她不过一直坐在旁边角落里看着祖母将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根本插不上手。 “恬恬,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要不回去歇着吧。” 老王妃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孙女,和蔼的说道。 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吗? 端木恬从发呆中回过神,见这里确实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祖母一个人也处置得游刃有余还有闲心注意到她,便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外面一片吵嚷,她站在廊檐下看着行色匆匆的丫鬟仆从们,又抬头望天,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郡主!”有丫鬟迈着小碎步匆匆跑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福身行礼道,“老王妃说,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郡主若有时间,倒不妨可以去准备下太后娘娘寿辰那日的行装。郡主和世子才刚回京城,又身份尊贵,太后娘娘怕是会在寿宴上格外的注意你们。” 她一愣,问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老王妃说,郡主您自己看着觉得欢喜满意,便行了,不必考虑太多。” 这么随意?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丫鬟便又一行礼后告退折返了回去。 端木恬依然站在廊檐下,心思却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暗暗念叨着“太后寿辰”这四个字,直觉的以为,那就是个麻烦集中地。 可尽管如此,她似乎还不能不去。 元香站在她身后,眨着眼无辜的看着她,实在也是想不出来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便上前问道:“郡主,您要出府去吗?” “为什么要出府?” “您看啊,现在咱王府里一片混乱,都忙着分家的事,郡主若要为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辰做准备,倒不如直接出府去让人按着要求给您置办了更方便。” 端木恬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发亮,也是一副对出府去很有兴趣的模样。 不禁默然,然后转身就朝后院走去,说道:“还有许多先前祖母给我准备好的衣裳,胭脂水粉,金玉首饰也是极多的,没必要特意出府去置办。” “哎?” 太后娘娘寿辰,那么隆重的事情,郡主她怎么竟如此随意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呢? 太后娘娘的寿辰并没有让端木恬引起太大的反应,端木王府分家这件事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流传便了整个京城,继端木恬郡主容颜若鬼其丑无比之后,恬郡主扑倒了三殿下,以及手段厉害迫使叔祖两家离开王府这样的流言迅速的蔓延。 听说端木王府里的二房三房都被恬郡主赶了出来了呢。 还有王府里的那位老祖宗,老太太,也被恬郡主给气恼得生了病,简直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之典范啊! 而且的而且,那恬郡主竟趁三殿下受伤,不顾礼教廉耻的将三殿下给玷污了,实在是太太太过分,如此德行败坏的女子,简直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竟敢染指了咱天人般的三殿下! 什么?皇上赐婚?那还不是因为皇上顾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不忍端木王爷唯一的女儿因此受了责难,便索性将那恬郡主赐婚给了三殿下,当尧王妃!三殿下真是受委屈了,京城里那么多貌美的小姐爱慕他,他却竟要娶了那最丑的进门当王妃。 什么什么?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你在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 就是说的,你可别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像那般容颜若鬼的女子,若非有个郡主的身份,不然便是白送给人当洗脚丫鬟,怕也是让人不屑一顾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如此这般的言论在京城几乎是随处可见,端木恬简直比那过街老鼠还要更加的让人不屑厌恶,有人在某茶楼的二楼包厢内不忿的说着:“那恬郡主真是过分,竟敢仗着身份,自持皇上不会责难她而做出染指三殿下之事,迫使皇上不得不下旨赐婚,让她成为了尧王妃。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像三殿下那样风采迤逦谪仙般的人,该是只有像小姐这样端庄娴雅的名门闺秀才能相配,我真担心就她那模样,三殿下见了都要夜不能寐,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旁边,一雪衣女子临窗而立,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让人觉得无比美好,婉约娉婷,飘渺如仙。 听着身后丫鬟的不忿嘀咕,她那放在窗棂上的青葱玉指微微收缩了下,而后有婉约似仙乐般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我听爹爹说,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为此还不惜大闹金銮殿。之后,德妃娘娘派人请她过去,他都置之不理,而是出了宫前往端木王府,至今已经过去三天,依然没有离开回尧王府。” 那丫鬟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半饷才小声说道:“小姐,您也别伤心,我觉得三殿下肯定不是因为喜欢那恬郡主才会要娶她的,她长得那么丑,哪个男人愿意娶她啊?” 那小姐的青葱玉指又收缩了下,喃喃似自言自语,又似自我安慰般的说着:“端木王府乃是跟随我大炎开国皇帝打拼了天下的显贵中的显贵,当代的端木王爷又正逢出征北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就越发的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之至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丫鬟倒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说的,三殿下定然不是真喜欢那恬郡主!” “那又如何?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长得再丑,也不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小姐你可别妄自菲薄,单只是论身份地位,您也并不比那恬郡主差啊,论容貌品性才华,那恬郡主更是拍马也比不上您。再说,德妃娘娘也肯定会帮您的,您可是她的亲侄女呢,她一向都是最疼您了。” 一处酒楼上,临窗位置的一桌边上,坐着一极美艳的冷傲女子,听着从旁边传言的言论,忽然轻嗤了一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倒觉得那端木恬还真不错,看在她帮我整治了荣芩媛那个小贱人的份上,本小姐也该相信她的人品肯定差不了!” 旁边丫鬟大惊,连连说着:“小姐,小声些,大家都来看你了呢!” 她猛的转过头去,相当极其非常气势汹汹的从旁边那些人身上一一瞪过去,傲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有人在角落里笑着说道:“美女见得多了,但这么泼辣有个性不随波逐流的倒是见得少。”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坐在角落里的绯红身影,顿时响起一连片的抽气声。 宸公子?他他……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的?那他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宸公子凉凉的从酒楼里那些人身上扫过,冷笑着说道:“你们似乎都对本公子的宝贝侄女很有意见啊,来来来,赶紧跟本公子来说说,我家小侄女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事情,竟让你们这么激动的加以讨论?” 那女子忽而又是轻嗤了一声,道:“你这人真啰嗦,想要帮你侄女算账直接动手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唧唧歪歪?” 宸公子侧目,道:“这就是明荣郡王府大小姐的修养?见了本公子不过来请安便也罢了,难道连一声表叔都没有吗?” “你……” 她拍案而起,宸公子却悠然摇晃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公子才懒得跟你动手,有些事情可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 荣芩静眯眼冷笑,“唰”的又坐了下去,微仰着下巴道:“那好啊,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动手法!” 半个时辰后,有人被直接从酒楼上扔飞了下去,宸公子高居在楼上俯视睥睨着:“本公子难得心情不错想要好好的跟你们说说话,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的以为本公子好说话了?滚,再让本公子听到你们不分好歹的诋毁我小侄女,以辱骂郡主罪论处!” 旁边,荣芩静拍着桌子笑得肆意张扬,指着他便说道:“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吗?那你刚才做了什么?说啊说啊!” 宸公子当即斜睨向她,道:“本公子何时说过不动手了?是懒得跟你动手!虽说有些事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但有些事情解决起来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快捷迅速。” 在他说着话的时候,有刚才被他扔飞出去的人的同伙愤怒的冲了上来,嘴上叫嚣着:“混蛋,你竟敢把我兄弟扔下楼去,别以为是名门公子就了不起,我跟你拼了!” 荣芩静忽然站起,抬起一脚就将那人给踢飞了出去,怒道:“混账东西,没看到本小姐正在跟他讲话吗?懂不懂规矩?” 宸公子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便拍手叫好啊! 酒楼内乱成了一团,有人在混乱中被惊吓得跑了出去,更多的人则散开到边角地方围着看热闹,另外还有几个,竟悍然无惧京城第一纨绔宸公子的威名,与他打成了一团。 也亏得宸公子没有对他们下重手,只是在跟荣芩静莫名的联手了之后,眼角状似漫不经心的,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里,有璟世子静默着站立,看自家小叔和那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联手打无赖,脸色微黑,嘴角轻扯,然后目光落到那几个人身上,若有所思。 “马上去查探清楚,是什么人躲在幕后散布对恬恬不利的谣言。” “属下马上就去,不过查到之后,该如何处置?” “杀!” “是!” 京城某人迹罕至的巷弄内,正有几个地痞被人围困到了绝路,死死的盯着对面那几个或漫不经心或嬉笑不正经或漠然冷视的人,只觉得一阵阵让他们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却并没有人理他们,而是就站在那儿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就是这几个家伙在到处散布着王妃的谣言吧?真让人不敢相信,这什么世道?就这么几个地痞无赖,竟然都敢诋毁我们家王妃,现在的地痞都变得这么胆大包天了吗?” “你吃屎长大的吧?不用想都能知道定是他们背后有人指示,亏得你还跟随了主子这么多年,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竟然都看不明白!” “小顺子,你在找死!” “你们两个都别闹了,正事要紧。谁过去问问,将他们背后的那个混账东西给揪出来?” “我去!” “我去我去!” “小子活腻味了,竟敢跟我抢?” “一起过去不就行了?” “还是老大聪明,一语中的啊有木有!” “不愧是跟随主子最久的,果然是思维敏捷聪明过人足智多谋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相提并论啊!” 只听“噌”的一声响,有寒光凛凛从剑鞘中被拔了出来,身旁几人见状顿时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离他远远的。 端木王府,端木恬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锦绣,道:“有事?” 锦绣的表情略有些僵硬,眼神游离,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闻言莫名的震了震,而后问道:“郡主,您这是要出去吗?” “嗯。” “不知郡主是要去做什么?不如还是吩咐奴婢去做吧。您这几天照顾三殿下也是辛苦,还是在府上多多休息的好。再说,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因为想到郡主您从来不曾进过宫,所以老王妃还特意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将宫中的一些规矩礼仪都与郡主您说一下。” 想到那个嬷嬷,端木恬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么多规矩,还有走路的姿势,讲话的语速声调,甚至是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严格的规矩,她已经受够了! 倒不是被那些规矩礼仪吓到,而是受不了被一个老嬷嬷那么整天的盯着,还得接受她的聒噪。若非那嬷嬷是祖母去请来的,她早一巴掌拍过去了。 所以此刻听到锦绣提起这事,她便不禁微冷了脸色,说道:“宫里的那些规矩和进宫后要注意的事项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便将那嬷嬷打发回宫去吧。” 说着便直接朝大门外走去。 锦绣一急,忙又将她给拦了下来,面对郡主投过来的看似轻盈使得相当具有压迫力的目光,她整颗心都不禁因此而抽搐了一下,又说道:“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是要去办什么事的话,只管吩咐奴婢便是。郡主您是那么金贵,怎么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呢?” 端木恬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她越过锦绣的肩膀看向王府大门外,若有所思道:“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让我知道的事?” 锦绣只感觉压力山大,两边肩膀都快要扛不住而垮了下去,忙打起精神来连摇头道:“郡主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奴婢只是……” “锦绣!”端木恬忽然打断她,说道,“若还想要继续跟在我身边,就不要做出任何试图隐瞒或者妨碍我的事。” 她张张嘴,抬头对上郡主那清冷的眼眸,忽觉得一阵心悸,然后缓缓的垂下了头,嗫嚅道:“郡主您别生气,那些人根本就什么真相都不知道,就在那胡言乱语,奴婢是怕您听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才……” “外面又有了新的流言?关于什么的?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知廉耻品性败坏竟将仙人般的三殿下给玷污了?还是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孝,迫害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将他们赶出了端木王府?” 锦绣倏然抬头看她,张了张嘴,却是彻底的无语了。 郡主她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呃? 见锦绣的反应,端木恬便知道她猜对了,不由目光微凛,然后大步的踏出了端木王府大门外。 她行走如风,率性洒脱,丝毫也不像是那些挪着纤纤小碎步的大家闺秀,反倒更像是风流倜傥的公子,落在她身上,却并没有任何突兀和粗俗,反而让人觉得那般洒脱与众不同。 就如帝师大人说的那样,长那么丑,就别学那些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们作那小女儿的姿态了。 锦绣在身后看着郡主呆了呆,真心觉得郡主让人目眩神迷。下一秒她清醒过来,忙紧追了上去,小声说着:“郡主,您走慢点!您可是郡主,怎能如此大步行走?在外面还好,若是后日进了宫中,可千万不能如此了,会被有心想要为难您的人问罪的。” 端木恬只挑了下眉梢,一脸的不置可否,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但那迈出的步子丝毫不变。 她这些年在外行走,做的都是男子装扮,其实如此走路,都有些习惯了。 当然若只是装一下的话,她绝对可以装得比任何人还要更加的大家闺秀。 她不语,锦绣也不再多言,主仆两一起往前走去,并没有走大道,而是在那小巷弄之间穿梭着,那熟稔顺畅的模样,让锦绣也不禁暗暗咋舌,暗道郡主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真是才刚回京城不过半个月? 前方已经有喧闹传来,显然是到了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端木恬从怀里拿出了一方丝巾别在两侧发簪上,正好遮挡住了脸上那个鲜艳的胎记。 就如哥哥先前对她说的那样,她虽不是很在意脸上的胎记,可被人围观,被人一瞬间认出来并加以各种眼色,终究不是一件会让她觉得痛快的事。 一入闹市,她马上就听到了早就在这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于她的流言,锦绣紧跟在她的身后侧,紧抿着嘴唇拧着秀眉,有愤懑之气点点溢出,又有些担忧的侧头看了郡主一眼。 可她看到的是郡主神色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些难听的各类流言。 有个巨大的胖子在前方一酒楼上临窗而立,伸着脖子不断的朝远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终于,他看到了从人群中走来的端木恬,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嗖”的一下以与他那个肥硕的身材很难想象到一起的灵敏速度从窗口缩了回去,转身就跑下了楼。 鞋底与楼梯撞击的声音,轰隆隆的,几乎将一个也行走在楼梯中欲要登上二楼的公子也震落了下去。 他脚步微顿,睨了那瞪大眼睛一脸惊惧的盯着他的公子,好像觉得如此行为不对,便又转身轰隆隆的冲上了楼。 此时,端木恬正带着锦绣进入到酒楼大门,抬头便见一个肥硕的大屁股在楼梯口扭摆着一闪而过,不禁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 她登上了二楼,进了另一侧的某见包厢内,刚一进去,就有个巨大的胖子迎面扑来。 锦绣大惊,忙要出手但被她家郡主给阻拦了下来,然后便见那个胖子在离郡主两步的位置站住,满脸惊喜的说道:“恬恬啊,咱终于是又见面了!” “我听萍儿说,你送了你爹娘回去,怎么来回用了这么长时间?” 他皱着眉头一脸苦恼的说道:“哎,我爹娘说在京城待着不习惯,还没那小村子自在利落,就吵着要回去,还担心家里的那几头猪,我和萍儿好说歹说也说不通,又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就只好跟着送他们回村子,顺道去花城转了一圈,这一来二去的,就到现在才回京城。” 此人,可不正是那王屠夫的儿子,王通吗?小时候他就长得最胖,现在长大了,他的身材也跟着越发长大了,整个人简直就是那被吹涨了的气球,层层叠叠的全是肥肉。 他抬头,就看到了跟在端木恬身边的锦绣,顿时眼睛一亮,几乎连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这个小美人是谁?” 端木恬睨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信不信我把这事告诉萍儿?” 口水瞬间收敛,绷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我一回京城就听到了那满大街的流言,恬恬你果然是厉害啊,一回来就把三殿下给扑倒吃干抹净了。” 说到后面那句,他的脸色马上就绷不住,又是那挤眉弄眼的贱兮兮模样。 端木恬脸色发黑,被他这么一提,便又想起了此刻还赖在她的出云阁里的那位大爷,脸色就越发的绷不住了。 敲了敲桌子,道:“我今天过来找你,不是来跟你闲扯的,有些事要交给你去办。” 她将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之后就离开,忽然感觉有点扛不住王胖子的眼神,出来之后便是漫天的流言,让她不禁秀眉轻蹙,然后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又朝端木王府回去了。 如此情况,她也没心情逛街了。 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从安,这小子现在也是每天都往端木王府跑,来向他主子禀报大小事务,此刻看到她忙站定,行礼道:“见过王妃!” 她顿时无语,这些天,她遇到的尧王府中人,每一个都是如此称呼她的,这让她颇感无奈还有深深的无力,因为无论她如何纠正,他们依然故我,没有想要任何的改变。 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三殿下的伤势已经无大碍,你们可以将他接回去了。” 从安当即在那儿转溜着眼珠子,然后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说道:“是这样吗?可是刚才属下去看主子,却见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连多说几句话都要停顿歇息,看起来还极虚弱啊!” “……”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你家主子本人? 他又深深的拜了下去,一脸深沉痛苦的说道:“主子受此重伤,属下不能为主子分担真是万分自责,还请王妃再辛苦照顾主子几日,属下们感激不尽。主子只有在见着王妃的时候,才会心情大好,如此也有利于养伤啊。” “……”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扑个倒,亲一亲 那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连多说几句话都要停顿歇息,看起来还极虚弱的三殿下,那个被下属无比深沉认真严肃心疼的拜托端木恬辛苦照顾的三殿下,那个传言被端木王府的恬郡主玷污了清白又要奉旨娶她而倒霉透顶的三殿下…… 当端木恬回到出云阁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面含春色神采奕奕的在她的闺阁中招蜂引蝶的三殿下。 “砰”的一声巨响,她一脚踢飞了房门,使得整个出云阁都因此而颤抖了两下,吓得出云阁中的人皆是大惊,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惊吓,有畏惧,当然也有瞬间笑意融融的。 端木恬冷冷的从没有半点自觉的君修染身上扫过,落向了另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上,道:“不知两位小姐到我这出云阁来,是有何贵干?” 虽然端木王府分了家,但分的只是端木恬祖父那一辈的几房,端木峥那一辈的却因为老王妃的关系,而都还留在王府里面,眼前的这两位小姐,便是出自三房。 端木恬的祖父有两嫡三庶五个儿子,嫡子自然就是端木峥和端木宸,而那三个庶子中的老二在十七年前那场变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随端木峥一起去了北疆,之后一直留在那里,老四也在前些天随端木峥过去了,还留下一个老三。 这老三既出自三房,在五个兄弟中也是排行老三,因着三房老姨太的宠溺,又仗着有个明荣郡王府侧妃的姐姐,老王妃又不屑于管教他,他便自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十二三岁就开始做那辱人清白的苟且之事,单只是娶进了门的妻妾就有八房,另还有许多的侍妾暖床丫鬟,并且还整天的跑到外面的勾栏院中胡作非为,甚至是连小倌伶人也不放过。 此刻在出云阁的两位,就是他的其中两个女儿。 端木柔,端木却正妻之女,十七岁,长相柔美,一副娇柔弱小姐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听说已经许了人家。 端木倩,端木却四房小妾之女,十五岁,娇俏可人,此刻正低头站在端木柔的身边,满脸的怯怯不敢语,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乱转着。 两人朝端木恬屈膝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那端木柔又说道:“我和妹妹本是想要来请郡主一起去赏花的,却来得不巧郡主正好不在,便想在此等候郡主回来。” “等我只管在厅里等候便是,怎么竟等到三殿下的房里来了?” “这……我们一时等得无聊,又听说三殿下在此养伤,便想着于情于理,也该前来探望。” 端木恬闻言冷笑,道:“那可真是本郡主的不对,竟让两位小姐等得无聊了。” 她本该叫她们姐姐妹妹,如此这般的称呼小姐,有些不合理,但也能说明她对这些个姐姐妹妹的,并无任何好感,甚至连假装亲热一下也不屑。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砰”的一下就跪倒在了端木恬的面前,凄然哭泣道:“请郡主恕罪,我们不该不懂规矩的擅自来探望三殿下,惹恼了郡主。” 这模样,怎么看着就好像是她欺负了她们似的? 端木恬不禁皱了下眉头,抬头却见君修染正半躺在床上看她,没有半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对着她笑得跟那狐狸似的,让她忽然莫名的心生烦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来人,请两位小姐出去!以后本郡主不在,不许再随便的放什么阿猫阿狗进来!” 早有丫鬟在门口虎视眈眈,闻言忙应声走了进来,将两位因为郡主的一句“阿猫阿狗”而脸色扭曲的小姐给请了出去。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元香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在端木恬面前跪下,说道:“奴婢拦不住那两位小姐一定要来探望三殿下,请郡主责罚!” “无妨,我看三殿下似乎高兴得很,说不定反而是我多管闲事扰了三殿下的好事。” 君修染顿时笑容微僵,怎么突然牵扯到他头上来了?好冤枉啊!他都不知道有多想将那两人给撵了出去,如果他不只是个客人而这里也不是他家恬恬的闺阁的话。 元香也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抬头看着她说道:“郡主放心,奴婢一直盯着两位小姐呢,绝没有让她们冒犯了三殿下丝毫!” 端木恬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视线转移,凉凉的瞥向还一脸无辜的元香,说道:“你身负照顾三殿下之责,却竟放了闲杂人等进房肆意打扰,罚独自清扫出云阁一个月。” “哎?”刚才不是还说无妨的吗? 元香刹那瞪大了眼睛,超委屈啊! 锦绣在郡主身后抽了抽嘴角,抿紧嘴唇压下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然后连忙走过来将这单纯毫无心机,怕是给她想上三天也未必能想明白郡主为什么突然就生气要罚她的丫头给拉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只留下了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个人,不自觉中,满室静谧,气氛也似有些异样。 沉默了半饷,端木恬忽然转身,就要离开。 君修染一怔,忙开口:“恬恬。” 她顿住转头看到的就是他略带几分幽怨委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郁郁。话说,他们的角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像反了呢? 哎,小恬恬啊,你做不出柔情蜜意小鸟依人的模样,总得有个人来扮一下柔弱的么! 看到她这个模样,君修染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恬恬,外面的流言我都已经听说了。” 她挑眉,不置可否。 他眼中迅速的划过了什么,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将部分流言压制下去,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她微皱了下秀眉,眯眼打量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点类似于算计阴谋的痕迹出来。 然后,她转身,直接就离开了。 任是再坚韧平静的心态,此刻君修染也不禁在她身后风中凌乱了,实在也是想不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紧接着,他又平静了下来,看着端木恬转身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间或从眼底滑过的光芒,那叫一个粲然夺目,勾人心魂。 次日,正在艳阳高照的时候,京城大街小巷中人潮川流不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就要来临。 人们忙碌着一天的事情,谈论着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散播着各种新奇热闹的八卦,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依然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似乎自她回京城之后,有关于她的各种流言,就没有停歇过。 街头,忽有骚乱引发,将所有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有人在人群中探头张望,满脸好奇。 怎么了怎么了?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人群渐渐的从中间分开,但依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紧紧的盯在街头,从那里,携手走来一男一女,男子紫衫锦袍,风采迤逦,尤其那一双紫色的眼睛,更是神秘莫测,勾人心魂,而被他拉着,似还有些不甘不愿,努力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去的女子,身穿一身水蓝罗纱裙,然而再美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似乎都是暴殄天物,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 一阵阵的惊呼声从人群中响起,这两人可不正是三殿下和恬郡主吗?可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三殿下竟会强拉着恬郡主的手?还满脸温柔的笑容,纵容又宠溺的眼神,不甘不愿的那个人竟似乎是恬郡主? 有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有人抬头望天看太阳是不是今天从西边升起的,有人心中惊骇莫名,纷纷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们那风姿迤逦绝代风华的三殿下,让京城万千少女梦中含春钦慕爱恋的三殿下,从来对女子不假辞色敬而远之甚至有时候还毫不怜香惜玉利落的辣手摧花的三殿下,此刻竟然牵着那被认为是全京城最丑最难看最心思歹毒心狠手辣的鬼郡主,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街上? 还有还有,恬郡主为何竟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为何她竟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将三殿下给甩脱?为何她神情冷冽满身杀气直冲三殿下? 围观众人纷纷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深深觉得自己的一个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放手!”众人昏昏不知所以然中,听到恬郡主冷冽出声,杀气腾腾。 某殿下却恍若未闻,还转头对着身侧女子温柔而笑,道:“乖,别闹。我听说外面有许多对你不好的流言,我怎么能忍心让你被人那般冤枉诋毁?今日便让他们知道,事情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本王的王妃自当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女子,是本王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想要抱回家的珍宝。” 这人,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也能如此的面不改色? 端木恬被气得一阵胸闷,又不禁微微的有些脸儿发烫。 三殿下说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以至于街上听到此话的众人们,越发的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一个时辰后,端木恬被三殿下一路甜言蜜语的拖进了尧王府,王府大门外早有大量侍卫随从排列恭候,在看到主子拉着恬郡主出现之后,一齐躬身,高喊:“给王妃请安!” 端木恬不禁小心肝也跟着一颤啊,想要挣脱,不得,只能用力的掐他的手。 她觉得她简直都快要疯了,一路过来,就是被一路围观啊,一路的指指点点,一路的万众瞩目,还有一路的惊呼惊诧。 还有眼前的这一幕…… 她的眉心不断抽搐,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沉得不能再沉。 “君修染,你这个疯子!”她终于忍不住,气恼的低喊了一声。 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今天大早,他就突然闯进了她的房中,在她以为他还想要故技重施对她行那非礼之事而严阵以待的时候,他却忽然拉了她出门。 她起先不明所以,便也由着他拉她出了出云阁,又出了端木王府,到了街上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这是想要拉着她游街啊! 那一刻,向来清冷的她也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用力的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却是怎么也甩不脱。 他不是还有伤在身吗?不是还虚弱得连话都没气力讲吗?现在却怎么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了? (小恬恬乃就表嘴硬了,分明是怕再伤到偶家染染而没有用出全力,不然哪里会连手都甩不脱的?哎呦!) 从端木王府,到尧王府,几乎是穿过了大半个京城,走了足足两个时辰,还真的是将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此刻,在尧王府门外,王府中人列队恭迎,君修染拉着她登上了门前台阶,然后转身面对一路看热闹跟着到了王府门外的百姓,也不管其中是否夹杂着别有用心之人,他就这么拉着恬恬站在王府大门前,说道:“本王昨日听闻了外面街上的诸多流言,实在是很心疼恬恬遭受这般的无妄之灾,所以今日特地在此宣告:不管别人是如何看到端木恬,在本王的眼里,她却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能与她有如此缘分,又承蒙父皇赐婚,本王只感到三生有幸,更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得她真心实意的愿意嫁给本王为妻。什么委屈,什么倒霉透顶,都不过是外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在本王的心里,端木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也希望以后再不会出现诋毁污蔑她的流言,不然,便是与尧王府为敌!” 轻飘飘几句话,他甚至还是带着轻柔笑意说出来的,如平地里一阵轻风,轻轻的软软的,落在人耳中,却徒然犹如石破天惊,震得人不禁心神摇曳,一个个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不敢置信,也有若有所思,恍然如梦的。 人群中,有人将手中秀怕拧成了麻花,死死的盯着站在君修染身边的那个水蓝色身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有人却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我就觉得奇怪,三殿下武功高强,若不是他自己愿意,便是想要近他身也不得,又岂能还对他做得了那事?” “我听说恬郡主那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对三殿下做出那事。” “哎,你先前怎么不说?” “这不是见那么多人都在说恬郡主的不对,怕说了引起围攻吗?” 另一边,又有人说:“三殿下竟当着我等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话,可见并非胡说,而且看他一直牵着恬郡主的手,对恬郡主也是笑容相对温柔有加。” “是这么说,我看反而是恬郡主,竟好像对三殿下不是很满意。” “三殿下如此仙人之姿,又身份尊贵,不知多少姑娘小姐爱慕呢,恬郡主为何竟还会不满意?” 再另一边,也有人小声说着:“我没有听错吧?三殿下竟当众承认喜欢臭名远扬的鬼郡主?这这这……” 君修染的那一番话,不仅仅只让围观的群众们震动,就连他身旁的端木恬,也忽然有些怔愣,不由侧头看向他,便见他神色平和,笑容轻柔。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他也转头看向了她,顿时在他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星光,也顷刻间融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莫名的心头轻轻一颤,忙别开了目光。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带着些许的欣喜期待和得意,在她耳边轻声问着:“恬恬,你在偷看我?”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侧,热热的痒痒的,让她侧头让开了点,道:“何需偷看?” “嗯,也对,若是恬恬要看,自当是供你任意欣赏的。” “……” 小时候,他好像没这么厚颜无耻啊。 君修染轻笑了两声,又转头对人群说道:“而关于端木王府分家一事,本王毕竟也算个外人,不便多说,可每一个家族,分家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郡主更是将族人们都安置妥当,许他们带走各自的财物之外,还额外每一房都分了大量的钱财,却不想竟有人凭此来污蔑郡主不仁不义不孝,本王觉得实在是可笑之极!” 人群中于是又一阵骚动,而君修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拉着端木恬一起进了尧王府里面。 两侧仆从侍卫紧跟而上,然后“轰隆隆”的紧闭了大门。 人群还聚集在尧王府大门外,过了好久之后才渐渐的散了开去。 尧王府内,端木恬被拉了进去,忽然说道:“你那是在陷害。” 三殿下迤逦而笑,眼底微微沁出一点冷意,说道:“贪心不足,还做出这等诋毁你的事情,被任何人光顾都是正常的。” 端木恬沉默了下,忽幽幽说道:“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自己去将那十九万两银子给拿回来。” 君修染闻言顿时莞尔,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兴趣带个伤残人士一起。” “……” 君修染的其中有一句话,确实是有心陷害的。 在那般人多混杂的场面下,他坦然说出刚从端木王府分出去的两房携带了大量钱财,可不就是为了引起其中某些宵小的贪婪心动么? 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身怀特殊本领的人,更不缺愿意为了钱财而不惜以身犯险的大胆之人,即便这里是京城重地。但也正因为是京城重地,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皆都是最有本事的人。 像王府各大家族的府邸那种绝对森严的地方他们不敢接近涉足,可刚从端木王府分了出去的,又是刚入住新府邸的,似乎也没太多的守卫,还携带有端木王府分给他们的巨额钱财的,可不就是那超级大肥羊? 端木恬驾临尧王府,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接待,虽说她是被强拉着来的,可就是因为被强拉着来的,才更让人激动啊。 众人纷纷前来拜见王妃,谁也没有看到她那越来越黑的脸色,拜见之后就马上被后来的人给挤了下去,然后趴在那里探头张望,或者凑在一起挤眉弄眼。 哎呦呦,主子竟然把王妃给拉到咱王府里来了。 看主子那柔弱的模样,唉呀妈呀,我心脏不好! 小子,你懂什么?这叫示敌以弱,然后在敌人最没防备的时候,将其一举拿下! 呸呸呸,会不会讲话啊你?主子这分明是扮柔弱想要博取王妃的怜爱之心。毕竟王妃如此强悍,主子若再与她硬碰硬难免会引发一些不可知的灾难性后果,倒不如扮个弱,王妃自然也不好对主子恶言相向太过冷淡了。 哦,原来如此! 端木恬用力的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弱弱的坐在旁边的君修染,道:“你够了没有?” 哦哦哦哦,王妃发飙了! 有人趴在门缝里,有人蹲在屋顶上,有人藏身树后假山旁,一个个全部眼冒精光,那叫一个兴奋激动啊! 君修染凉凉的朝门外瞥了一眼,顿时有无数颗脑袋“咻”的缩了回去,一下子让整个世界都仿佛清净了。 端木恬已无限接近木然,她甚至觉得她怎么竟会被他给拉到了尧王府里来呢? 此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似乎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她忽然站起,迈步便朝门外走去,冷然道:“我回去了!” 君修染托腮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转动,神情幽幽的,语气更加幽怨,轻声的,喃喃的,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其实从来也没有想过恬恬竟会将我送的定情信物给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年,所以那天在马车里看到之后,就不禁有些的欣喜若狂,甚至还以为这十年来,恬恬也定然是如我思念你这般的思念着我。” 端木恬往前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三殿下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啊,施施然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小荷包。 这小荷包自进入到端木王府开始,他就没有再挂在腰上,而是仔细的收进了怀里,就是为防止被她看到,便没了此刻的这个效果。 荷包很小很精致,淡淡的藕粉色,上面以银线绣着兰花纹路,中间,黑线绣成的狭长椭圆,中间一圈紫色。 可不正是只眼睛么? 君修染的指腹从那眼睛上轻柔拂过,顿时就觉得连心儿也酥软了。 眼前忽然一暗,有娇柔的身影直扑而来,欲要夺取他手中的精致荷包。 他身子猛然后仰,带着座下椅子一起在原地转了个圈,手中的荷包也因此而在空中划出一个曼妙弧度,从纤柔的指缝间轻轻溜过,并没有被她给抓住。 反手将荷包抓进了他自己的手心里,侧头让过从脸侧探过来的纤纤玉手,脚尖在地面一点,便再次带着坐下椅子转了个圈,似有一片虚影闪过,一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使力想要将她给拉进怀里。 然而被擒住了手腕,她却并没有丝毫的惊慌,身子也随着他的力道朝他的怀里扑了过去,脚却抬起,朝他用力的踢了过去。 隐约中,似乎听到割裂空气的轻呜声,可见她这一脚的力道有多大。 “砰”的一声响,却并不是她踢中了他,而是他身子再次后仰,抓着她手腕的手丝毫不放松,然后就这么拉着她一起倒向了地面,椅背、脊背与地面的撞击,发出相当巨大的声响,而同时,端木恬也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眼中冷芒闪烁,另一只自由的手按在地面,使力想要站起来,却在此时君修染抬腿踢飞了身下的椅子,然后一个翻身就将她给压到了身下,抓住她另一只朝他拍过来的手,又用力夹住她不安分的双腿,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再一次的,呈现了一上一下交叠的诡异姿势。 端木恬不禁有些恼怒,刚才若非是顾及他伤势才刚稳定下来,没有全力以赴的话,怎么可能会被他如此轻易的给压制了? 果然,心软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她眉宇间有些恼怒,便想要将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给掀飞出去,却见君修染忽然低头,亲吻上了她的唇。 “混……唔!” 她的声音消失在他趁空钻进她口中的舌头上,随着他在她口中的肆虐纠缠,她浑身莫名的起了一阵战栗,这让她不禁有些恼羞。 她扭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双腿被他夹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而双手…… 他忽然松开了对她双手的钳制,只用力抱着她的腰捧着她的脑袋,在她唇上捻转亲吻,一副由着她想要对他打还是杀的模样。 端木恬举起的手,不知为何突然就失去了落到他身上的力气。 他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麦色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一点的瑕疵,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他轻合着眼睛,一手捧着她的脸亲吻得异常沉迷专注,那模样,该死的性感极了。 心里一点点的浮现出异样的情绪,她轻轻落下的手在不自觉中偏移了方向,搂上了他的脊背,让他徒然身子一僵,本是温柔怜爱的亲吻也忽然间染上了几分狂热。 旁边,那个荷包静静的躺在那里,口上的带子有些松动,露出了藏在荷包里面的那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因为经过了太长的时间而已经有些变色变形,但依然能分辨出,这是依照着端木恬小时候的模样所刻画的。 当年,君修染将这礼物送给端木恬的时候,曾说过,他本想要做个大的,可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么点。 他原本确实是找了很大的一块木头的,只是一直雕刻,总也不满意,那木头就一点点的被他削小,当终于觉得满意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么点大小了。 外面,又有脑袋偷偷的探了出来,看着屋里的场景,一个个皆都眼冒绿光,神情兴奋。 而然此时气氛正好,却有不识相的脚步声朝这边接近,顿时将端木恬给惊醒了过来,伸手便将身上的某人给推了出去。 那个某人也是面上浮现凌然,冷冷的转头看向了门外。 该死的,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打搅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手的跟恬恬的亲热? 不过…… 他又悠悠的将目光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她刚才似乎并没有抗拒呢,这是不是能说明点什么呢? 他眼中的流光溢彩让端木恬浑身不舒服,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就落在她手边的那个荷包,当即手指一勾将将其勾了过来,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那个目光突然间灼热,她的动作不由一僵,然后飞快的将那小人偶从荷包里倒了出来,一下扔进他怀里,漠然道:“还给你!”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后缓缓的将目光从她手中的荷包转移到了落进他怀里的那个小人偶上面,手指轻轻摩挲着,点头说道:“我也觉得送恬恬你自己的小人偶好像有点不对,确实该交换一下,而且这人偶被恬恬随身携带了十年,沾染的全是你的气息,我真舍不得还给你。” “砰”的一声,端木恬直接从地上跳起,然后一脚将他给踢倒在地,并踩在了他的胸口上,那一副居高临下俯视睥睨的模样哦! 正巧这时脚步声匆匆走到了门口,来人抬头便见屋内主子躺在地上却笑得一脸腻歪,而王妃则一脚踢踩在主子的胸口,满脸冷然杀气。 他怔忪之下,甚至都忘记了要来向主子禀报的要事。 呃?呃呃……这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闯祸,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周围一片死寂啊有木有?他刚才一路过来还能看到的那些探头探脑的魂淡,此刻也全体一起消失不见,连气息都再感觉不到了有木有? 他忽然看到主子转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顿时让他浑身一激灵,差点掉头就逃跑开去。 端木恬在此时收回了脚,又一脚踢出,在门口那仆从心脏抽搐的目光中,踢在了君修染的身侧,冷冷说道:“起来!” 三殿下面上的神色那叫一个凄惨幽怨,幽幽的瞄了端木恬一眼之后才从地上坐了起来,如此模样,比那被抛弃的小媳妇还要更加的惹人怜惜,直看得门口那仆从忍不住在心底里大呼,主子,节操何在啊? 当然,他家主子是不会跟他讨论节操问题的,坐起之后也没有站起来,而是就那么斜坐在地毯上,又是凉凉的瞥向了他,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他忙躬身说道:“启禀主子,宫中来人,说是德妃娘娘身体不适,想见见您。还有六公主也一直在吵闹着,说想见主子您。” 君修染的眼底刹那间渲染上了一层黑雾,嘴角分明还有着笑意,看着却让人只觉得森冷。 端木恬看到他如此反应,不由得眼神微动,抬头看向了门外,皇宫所在的方向。 德妃娘娘么? 君修染就那么坐在地毯上,惬意的换了个姿势,然后淡懒的说道:“身体不适就该找太医瞧瞧,本王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么用?至于六公主,谁规定的她想见本王,本王就得特意进宫去让她见?” “是,奴才这就去将人打发了。” 那仆从转身就退了下去,端木恬不禁侧头看君修染,却见他神色淡淡,连刚才的那一点黑沉冷峭都已经收敛,再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原本在外面探头探脑想要欣赏好戏的下属们,也似乎都知道了主子此刻心情不好,纷纷遁走消匿。 “恬恬。” 他忽然轻声唤道。 端木恬闻言眉梢微动,静看着他。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她眼神微凝,但想到他此刻心情不好,也或许是想要多她说什么,便没有挥手甩开。 然后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都快要过去了,他还是只握着她的手,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动静。 端木恬不由有些狐疑的看向他,便见他脸上的淡漠不知在何时已不见,而此刻正握着她的手,笑得满脸轻柔,一脸春色。 郡主大人的脸,刹那间就黑了个彻底。 “啪”的一下用力拍开他的手,端木恬强忍着没有再抬脚往他身上狠踩几下,只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便大踏步离开了。 身后,君修染依然坐在地毯上,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嘴角轻轻勾起,笑得比春光还要绚烂。 外面早就因为三殿下的那一番游街以及在尧王府门口的话语而沸腾了,所有的八卦言论皆都一改前几日的冷峭愤恨,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几乎是一瞬间就形象大改变,变得不那么丑陋难看了,也不那么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孝了。 而在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京城里某些势力之间则渐渐的涌起了新一波的浪潮。 当然,在这些之外,还有另一小股人群,正将灼热的目光对准了刚从端木王府分家出去的两座府邸。 端木恬在入夜时分回到了端木王府,身后,赫然跟着一只三殿下。 他拉了她在京城游街一圈到尧王府吃了两顿饭之后,竟又跟着端木恬返回到了端木王府! 站在端木王府门口,端木恬神色淡漠,无语望天。 她该如何才能将身后的这个魂淡甩脱? 记得小时候,他没这么的厚颜无耻阴险卑鄙啊! “恬恬,你今晚不出门吗?”君修染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现在应该是已经快要午夜三更了,恬恬她先前不是说不想将那十九万两银子便宜了其他宵小的吗?怎么竟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动身的打算? 端木恬坐在他身后的榻上,在低头……绣花! 听到他的问题,她连头都不抬一下,也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就好像压根儿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三殿下不由转头,满脸怨念。 视线落到她手中的刺绣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开始隐隐的发亮。 “恬恬,你在绣什么?” “花。” “……”这个算是回答么?三殿下表示有些伤心,但紧接着他又伸手捏了捏她正在刺绣的那布料,笑盈盈的说道,“这似乎是件男子的外袍。” “嗯,哥哥的。” “……” 好像有无形的箭,刹那穿透了三殿下的心脏,郁闷得他直欲吐血。 怎么竟然会是端木璟那家伙的? 而且看这样子,竟是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件袍子都要精致。 当即放开了手,再不去触碰那件让他看着就觉得碍眼的袍子,眉心轻轻拧起,那模样看起来竟似乎有些委屈。 敏锐的察觉到身旁气氛的异常,端木恬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又转回去,继续手上的活儿,却又意外的开口,说道:“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哥哥二十岁生辰。” 三殿下当即眼波流转,又笑盈盈的凑了过来,说道:“恬恬,再过四个多月,我的二十岁生辰也要到了。” “哦。” “……”然后呢?然后然后呢? 完成了最后一针,端木恬利落的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又仔细的将那件袍子折叠了起来,转身朝闺房走去,淡淡说道:“该歇息了,明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听祖母说,要很早的起来准备进宫。” 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独留下三殿下一人在那儿满心的幽怨和纠结。 他可以偷偷的去将那件袍子给毁了吗? 随手拿过放在旁边的恬恬的绢扇,摇着风似乎想要将那满心的郁郁给扇飞,眉心纠结好半饷,忽幽幽的长叹了口气。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满堂闺秀 太后娘娘六十六大寿,普天同庆。 在大炎,六十六岁是一个很特别的岁数,比逢十的寿辰还要更加的隆重。 各路贵人都早在多日前就已抵达京城,京城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只是所有的热闹都被端木王府的热闹给遮掩了过去,使得京城百姓也没有能够将太多的注意放到涌入京城的那些王公贵子们身上。 今日一早,端木恬如往常一般的起床,选了一件浅紫的罗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两支珠钗固定,一如既往的简单素雅,就好像今天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需要随祖母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贺寿。 君修染已经不在出云阁内,昨天晚上她在隐约中听到是祖母亲自过来,将他给“赶”出了端木王府。 当时她就站在闺房内的窗边,看着他被祖母一路拖了出去。 想到当时的那个场景,她不禁嘴角浮现了一抹清浅的弧度,似乎心情很不错。 抬头,看到出云阁里的那些丫鬟,她略一沉吟,便说道:“元香,你今日随我一同进宫。” 元香不由得一脸惊喜,忙不迭的点头走到了她的身边,能随郡主进宫去呢,这可真让人期待! 其他的丫鬟们不仅有些羡慕,锦绣却不禁皱了下眉,说道:“郡主,元香单纯,不太懂事,怕是不适合随您进宫,若是惹了什么祸,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现在绝对是众矢之的,不是因为她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一纸赐婚圣旨。 身为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她再如何的不堪,也断然不会有人来轻易的得罪惹恼了她,可一旦再加上一个未来尧王妃的头衔,她就一下子变成了多方势力紧盯的目标。 三殿下的人该是会护着郡主的,可其他的人却是要找郡主的麻烦了,尤其是那些钦慕三殿下的各家小姐们,怕是都将郡主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能出来狠狠的踩上几脚,都要睡不安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郡主却带着一个单纯的,脑袋里面就只有一根筋的丫鬟进宫去,那不是更给了那些人找麻烦提供方便吗? 端木恬却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摇头说道:“无妨,就这么定了吧。” 锦绣见劝不住郡主,也没办法,只得拉了元香过去,说着:“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郡主今日进宫之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想要找她的麻烦,你竟还想要跟郡主进宫去满足你的好奇心,一点规矩都没有。” 先前,元香确实对进宫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成为了郡主大人将她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刻听到锦绣姐姐如此说,元香不由瑟缩,嗫嚅着说道:“我……我也是好奇皇宫长得什么模样么,那要不,我不去了?” “既然郡主都已经发话了,你就随郡主去吧。进宫后,你要小心仔细,定要紧跟在郡主身后,少说话,不许到处乱走,连眼睛都不许到处乱看,知道吗?” “哎?”好恐怖的感觉啊!她可不可以不去? 锦绣当即一凝眉,沉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她连连点头,说道:“听清楚了,锦绣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紧跟郡主身后,郡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说!” “嗯!还有,若是遇上那些刻意来找郡主麻烦的各府小姐们,你不许像前几天面对姑奶奶时那样没出息,该阻拦的就要阻拦,郡主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只管动手,别期期艾艾的给郡主丢脸。” 元香不禁满脸虚软状,连眼神都飘忽了。 该动手的时候,就要动手?就像前几天锦绣姐姐打了明荣侧妃两耳光那样? 好好……好可怕的感觉,她可不可以不去? 端木恬就坐在旁边,任由着锦绣对元香各种耳提面命,各种不放心,以至于元香都开始神情恍惚脚步虚浮了。 她终于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 元香顿时一激灵清醒了几分,锦绣也停下了叮嘱,然后一个紧随郡主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一个则留在出云阁中,看着主子的背影,轻蹙眉,不禁有些担忧。 陪着祖母一起用了早膳,不久,端木宸和端木璟也过来了。 今日入宫贺寿的,端木王府里就他们四个人,那些庶出的皆都没有资格进宫,主要还是老王妃不愿意带他们进宫。 进宫的一应事项都早已准备好,用了早膳又随意的叮嘱了几句之后,老王妃便带着小儿子和孙儿孙女出了王府,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骑马走在旁边。 “恬恬,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你要紧跟在祖母身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马车内,老王妃不放心的叮嘱着,就怕待会儿进宫后,孙女被人给欺负了去。 还没有进宫,她就已经预见到了她家孙女今日将会遇到怎样的刁难排挤,而这些,全都拜君修染那小子所赐! 端木恬淡然点头,道:“祖母放心,我会小心的。” 老王妃的贴身丫鬟巧云在旁边侍奉着,笑着插话道:“主子您就别担心了,咱家郡主冰雪聪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再说,有主子您,世子和宸公子在旁护着,量那些人也不敢过分了。” “巧云姑姑说得对,祖母您不必太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些事情。” 马车辘辘,一路说着话,他们很快就到了皇宫。 端木王府的马车一停,马上就有太监躬身垂首,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对着他们行礼道:“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奴才奉命在此等候,迎接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进宫。” “有劳了。”巧云说着,将一锭银白的物体塞进了这太监的手中。 太监不着痕迹的将银子塞进袖子里面,转身殷勤的在前头引路,却忽然有浅紫身影闪过,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端木王府几人的面前。 那太监一愣,忙行礼道:“给三殿下请安!” 来人,可不就是三殿下君修染么? 他今日一身浅紫锦袍,缠白玉腰带,踏紫色描金纹的锦靴,长身玉立,风姿脱俗。 再见他剑眉斜飞,轻挑的紫眸蕴含着点点轻柔笑意,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能让人的心儿也被他看得酥软了,紫色中又夹杂着些许神秘尊贵,让人只欲拜倒,甘心俯首在他的脚下。 直挺的鼻梁,比桃花还要娇艳的嘴唇,找不出丝毫瑕疵的肌肤,宛如精雕细琢的玉石,美好得让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此刻,他嘴角轻勾,便是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笑盈盈的凑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宫门外有不少的人聚集,正欲要进入宫里去,此刻都停下脚步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见到三殿下竟主动的走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一脸轻柔笑意,不见丝毫的阴凉冷然,一怔然后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外面传言说,三殿下昨日牵着恬郡主的手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遭,还发话承认他喜欢恬郡主。 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先前还只是听说,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此刻亲眼见着三殿下如此表现,突然就觉得不敢置信了。 听说,和亲眼所见,给人的冲击毕竟还是不同的。 当然,君修染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人对他的行为作何感想的,他只关心他家恬恬,他可是已经在宫门口等了她好久了。 “恬恬,我们一起进宫。”他笑着说道,并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脸微黑,忽然手肘往后用力的撞击在了他的小腹上,将他给撞开,无视周围再次响起的抽气声,侧身扶着老王妃说道:“祖母,我们进去吧。” 老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轻拧着眉头揉肚子的君修染一眼,然后便拉了孙女朝宫内走去,沿途所遇到的各府主子皆都给他们让了道,神色各异,态度也各异。 又有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有威严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后面的马车上跟着走下来雍容华贵的夫人和温婉貌美的小姐们。 老王妃不由暂停下了脚步,朝那中年男子见礼道:“右相大人。” 那中年男子也拱手还礼,道:“老王妃!” 互相见礼之后,他抬头将目光从端木璟身上扫过,然后直直的落到了老王妃身旁的端木恬身上,脸上虚浮着一层笑意,道:“这就是璟世子和恬郡主了吧?璟世子真是一表人才,颇有端木王爷当年的风采,恬郡主更是富贵天生,贵不可言!” 闻言,端木恬和哥哥一起朝他行礼,道:“见过右相大人。大人谬赞了。” 此时右相身后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走了过来,纷纷朝老王妃等人行礼。 气氛挺好,虽都只是表面上的亲热客套,但这在朝中大员之间该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可端木恬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右相府的众人对她表现出的敌意。 没错,就是针对她的敌意。 她不由微眯了下眼,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站在右相夫人身边的一妙龄女子身上。 这女子约二八年华,一身湖蓝罗裙,头上珠钗叮当,肤如凝脂,眸含春水,眉如远黛,口若含丹,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一阵温雅娴淑,高远迷人,真是好一个窈窕淑女。 似感觉到端木恬对她的注视,她也抬头看了过来,粉唇轻抿,温柔一笑,更似那一池春水荡漾,潋滟出万种风情。 宸公子在旁边晃着折扇笑得若有深意,眼角一挑,扫向了被他家宝贝侄女推拒出去,此刻又走到了他们前面的君修染。 右相府的众人再次行礼,之后,又有着如清风拂过的柔软声音响起,“表哥。” 端木恬顿时眉梢轻挑,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个柔得像水,美得如云般的右相府小姐身上。 是了,右相府乃是德妃娘娘的娘家,听说德妃娘娘一直希望能够将她的某个侄女与君修染撮合成一对。 那女子温婉可人,貌美如花,此刻朝君修染盈盈福身,眸含春情,千娇百媚。 端木恬忽然有些不痛快,眼眸轻眯有精光一闪而过,又忽然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于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漠的扶着祖母转身就朝皇宫内走去。 君修染看着恬恬转身离去时愣了下,尤其当注意到端木璟朝他瞥过来的那个轻峭的冷笑时,忽而眉头一蹙。 然而面前正有右相府的人对他行礼,他便暂收了心神,拱手还礼道:“右相大人今日来得可真早。” “今日乃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自当早些进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倒也是。右相大人请自便,本王就先进宫了。” 说着,又是一拱手后,转身也进入到了宫门之内,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朝右相身后的那些人瞥上一眼。 右相不由得脸色微沉,看着君修染离去的身影,怒哼了一声。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见了他这个亲舅舅竟也如同面对外人一般,莫非真当他没了他便不成吗? 身后,成梦璇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着表哥转身离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拧紧了手中的秀帕,秀眉轻蹙满面的凄然,宛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是右相府嫡出小姐,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无论家人还是外面的人。 她身份尊贵,容颜绝美,温婉娴雅,才艺双绝,是名满京城的美人才女,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魂牵梦萦。 然而多年来,她爱慕的那个人,却从来连正眼都不曾多瞧她一眼。 现在,更是有一个突然天降的端木王府郡主,那般轻易的就夺走了她心心念着,魂牵梦萦的人和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带着满腔的不甘心,满腔的郁愤,她几乎拧碎了手中的秀帕,面上却不现丝毫的怨恨痕迹,依然是那娇柔温顺的模样,依偎在母亲身旁,进入到了皇宫里面。 有人在后面,将宫门口的这一幕完整的看进了眼里,到此,不由轻笑了一声,喃喃说着:“有意思,看来这太后娘娘的寿宴应该也不会很无聊。”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斥责道:“你给我安分点!若是在宫里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谁也救不了你!” 她一甩脑袋将那只手给甩出去,哼唧着说道:“今天哪里轮得到我来惹是生非?不过就是坐在旁边看看热闹而已。” 说罢,她又侧头瞄了旁边的祖母一眼,看到祖母脸色晦暗,她便轻撇了下嘴角,朝母亲那边更靠近了过去,嬉笑着轻声说道:“能得端木老王妃的宠爱,又有端木王爷和璟世子将她视若珍宝,就连那传说中玩世不恭离经叛道的宸公子都真心护着她,更甚至,三殿下对她也是情意绵绵,想必那恬郡主再不堪也应当是差不到哪里去的,母妃,你说是吧?” 她母亲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种刺激祖母的话了。 她扯起嘴角无声的冷笑,眼中波光凌然,眉梢刹那飞扬。 她是荣芩静,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 端木恬随祖母进了宫,坐上撵轿一路朝太后娘娘的寝宫过去,还没到延禧宫门外,周围就已经十分的热闹,远远的又有宫女迎上来,恭顺的行礼说着:“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太后娘娘一早就念叨着老王妃了,特命奴婢来此恭迎。” 延禧宫内早已聚满了各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当然还有后宫的各位娘娘和公主们,以及诸位皇子。 老王妃拉着端木恬一起进入了延禧宫中,给太后娘娘以及其他的各宫娘娘们请了安。 那是一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这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威严的架子,端木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与旁边的人说着话,随后连抬手说道:“快快免礼!今日哀家寿辰,都是来恭贺的,这些个惹人烦的虚礼就不必了。” “谢太后娘娘!” 太后马上就将目光落到了老王妃身后的端木璟身上,笑着说道:“这就是小璟吧?回京多日,这还是哀家第一次见着呢,小时候就是一群同龄的孩子中最出挑的,现在长大了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颇有阿峥当年的风采,看起来,倒似乎更像你母亲多一些。” 老王妃在旁说道:“可不是?这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的母亲多一些。” 太后便又转头看向端木恬,看到她脸上的那个鲜艳胎记时不禁目光一闪,似有些不忍目睹,但随之又笑着说道:“哀家也是听说了,恬恬竟遭了那样的罪,真让哀家痛心不已。不过正巧了竟遇到三皇子,真乃是姻缘天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恬恬现在也算是皇家的媳妇了呢。” 随着太后娘娘的这一句话出口,延禧宫内的气氛,忽然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太后身后的屏风内,有娇俏的身影叠叠,那是尚待嫁闺中的小姐们,小声的议论声从那里传出,听不真切,但可知她们正在议论着什么。 旁边的偏殿内,有公子聚集,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神色各异,也似在议论着什么。 老王妃的脸色如常,眼神却徒然一沉,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通传声响起:“三殿下驾到!” 延禧宫内的众人,顿时“唰”的一下转头将目光落到了门口,那个迈着优雅阔步而来的浅紫身影上面。 他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后才似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异常,微挑了眉梢,笑得风采万千的走进来,朝上方的太后行礼,道:“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也依然笑得和蔼可亲,说道:“你倒是来得凑巧,正好恬恬也刚到,你就紧随着也出现了。” “其实本王还真是跟着恬恬一起过来的,只是刚才半路被耽搁了一下,所以才迟来了一步。” “……” 延禧宫内的气氛,顿时越发的诡异了。 坐在太后旁边那身穿大红凤袍的雍容女子轻笑了一声,说道:“外面的一些传言,本宫也略有耳闻,还当以为只是传言,不可信。现在见三皇子如此说来,倒似乎是真心喜欢恬郡主,让本宫甚感欣慰。” “母后先前为何会以为本王不是真心喜欢恬恬?本王以为,像母后这般尊贵的人该不会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看到了表面的事情,就擅自的以为本王定不会喜欢上恬恬。” 三殿下,你今天进宫来,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皇后的脸色不禁有些僵硬,侧目看了就坐在旁边极安静的德妃一眼,忽而一笑,说道:“本宫只是想到三皇子你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还做过不止一次辣手摧花的事,对咱名满京都的右相府大小姐都是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倒真是想不到你竟也终于遇上真心喜欢的姑娘,母后这是为你高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德妃终于脸色微变,抬头冷冷的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察觉到从德妃身上传来的敌意,不由秀眉轻蹙,眸色微凝,然后也同样冷冷的看了过去。 对这个女人,虽说是君修染的生母,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都尊重不起来。 所以此刻面对她的敌意,端木恬可以毫不犹豫的回敬给她同样的冷漠。 德妃的眼中顿时有厉芒闪过,又在接触到旁边君修染的无动于衷之后,缓缓的收了回去,继续低头安静的品茗,那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却隐隐的发白。 皇后又看了德妃一眼,抿唇微笑似乎对所见到的事情很满意,也再没有多说什么。 却听君修染施施然说道:“母后误会了,本王只是将梦璇当作是妹妹,又不想让她心生误会才会有所避讳,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右相府的千金小姐,一向知书达理温婉娴雅乃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而且本王相信她也断然做不出缪三小姐那种自荐枕席的事情。” “你……” 皇后的脸色顿时阴沉,那缪三小姐正是当初曾对君修染自荐枕席却被赤身扔出门外的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同时也是皇后的娘家侄女。 当初那件事之后,那缪三小姐连同整个御史大人府,甚至是皇后娘娘都被牵扯进去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好久之后才平息下去。 当然,君修染会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因为看不得母妃被压制想为她出气,而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皇后得意。 太后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这场小争斗,默然不语不置一词,而是默默的又看了端木恬一眼,隐约中似有些惊讶,惊讶着一向眼高于顶不近女色的君修染竟会对她换了态度。 随之,她便笑着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怎么好好的说着就一副像是要吵起来了似的?你们都歇歇吧,到旁边去坐下。” 有宫女过来,引领着端木恬进了屏风后,而端木璟他们则进入到了偏殿,那公子聚集的地方。 屏风后,莺莺燕燕的一室娇花,在端木恬进去的时候静默了瞬间,然后纷纷对她行礼:“见过恬郡主!”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端木王府的郡主那是极其尊贵的,也就稍微比皇室的公主略低了一点,甚至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说不得还得巴结她。 不过她们行礼是行礼,神色却各异,有确实恭敬的,但更多的是将脑袋低垂,似乎不忍多看她一眼。 有娇嫩的冷哼从人后响起,端木恬抬头看去,便见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端坐在椅上,对着她冷眼相对。 依稀中,看着她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个轻柔的声音丝丝的传进她耳中:“郡主回京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参加此等聚会,定是不认识这里大部分的人吧?这位是六公主。” 六公主?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就是那德妃娘娘的女儿,看这模样,与德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就连这冷眼相对的神态,都是相似的。 端木恬敛神,给诸位小姐们还了礼,清浅而笑漠然说道:“各位公主小姐有礼,初次见面,也无法分辨各位的身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哼!你根本就无需分辨,反正也没有人愿意跟你这种人交好。别以为到了京城,进了端木王府成了郡主就真的金尊玉贵,能与京城这许多的大家闺秀们比肩,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自小生长在野外,说不定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的粗俗女子而已,竟还妄想跟真正的千金闺秀一般?别笑死人了!” 六公主坐在那儿,面带冷峭不屑轻蔑之色,微仰起下巴俯视着端木恬,如此说道。 端木恬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出现丝毫恼怒,甚至连心湖都没有出现半丝波动,只抬头再次漠然看向这位六公主,淡漠道:“这就是皇室公主的教养?” 屋内刹那死寂,谁也没想到端木恬竟会在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况下对着最受皇上宠爱的六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六公主还是三殿下同出一母的妹妹。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愕诧异,不敢置信,连那六公主也怔忪了下,然后“砰”的一下拍案而起。 她“唰”的抬手,将那青葱玉指直直的指向了端木恬,脸色因为恼怒而微微扭曲,近乎是怒吼着说道:“大胆!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讲话!像你这种不知廉耻淫亵肮脏的女子,理该被处死了,父皇不过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才会不怪罪,还将你赐婚给了我皇兄,亏得你竟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还当真毫无半点难为情的接了圣旨,你配吗?你这个丑八怪,哪一点配得上我皇兄?” 这话可是将整个端木王府都给一起牵扯了进去,也不知道这六公主是真的心思浅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将端木王府给放在眼里。 端木恬本不欲与她纠缠,此刻也不禁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这六公主。 六公主的身旁,正有人在轻扯着她的衣角,示意她这话说得过分了。端木恬的旁边,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凛然,有人不禁后退了脚步,有人却上前戒备,生怕她会扑了过去将六公主给打了。 听说,端木王府的恬郡主身手不凡。 六公主也被她徒然散发的冷冽慑住了,不由得心中一紧,转而却又说道:“怎么?你想对本公主动手?” 端木恬冷冷看着她,又将目光缓缓从这一室的千金小姐们身上扫过,然后缓缓收敛了气息,对着六公主冷笑道:“白痴!” “砰”的一下,有人力量掌握不好,一下子将桌子给按塌掀翻了,有人正在喝水却被呛着了,有人脚下不稳趔趄着差点栽倒在地……众人的反应不一而足,但都是被端木恬的这两个字给惊到了。 此时正巧又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听着这动静不由一愣,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端木恬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到六公主的身上,柔柔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人正是落后了端木恬几步的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身后还跟着她的几个妹妹。 六公主看到她,顿时眼睛一样,就好像是看到了亲姐似的,就要朝她扑过去,却又有人从成梦璇的身后转了进来,惊讶道:“在外面就听到了这里的响动,莫非这是京城里特有的欢迎方式?” 有人朝她迎了上去,说道:“荣姐姐,你可算是来了,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六公主也看向了她,听到这里不禁神色一动,也说道:“让荣姐姐看了笑话,真是失礼,实在是这端木恬太过分,竟敢辱骂本公主!” 成梦璇诧异的看了端木恬一眼,又看向六公主,问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六公主当即偎到了她身边,撅嘴委屈的说道:“我不过说她配不上我皇兄,她便出言辱骂。莫非我竟还说错了不成?就她那模样,看了都让人恶心得吃不下饭,我真替皇兄感到委屈。我皇兄那么仙人般的风采,也就只有像表姐你这样同样仙人般的人才能配得上,哪里是一个脸上长了奇怪东西的丑八怪能够染指的?” 成梦璇闻言不禁面色微红,连说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恬郡主自当也有她让人无法企及的好,不然三殿下也不会对她那般情深意重。” 说到后面那句,又不禁黯然神伤,那柔弱的模样,直叫人心疼,想要好好的怜惜。 马上有人插入进去,说道:“成姐姐可是咱大炎一等一的美人和才女,知书达礼温婉娴雅,断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相比的,与三殿下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但并非每个人都是真心来安慰成梦璇的,其中不乏幸灾乐祸,阴阳怪气。 “我看皇兄他那是被鬼迷了心窍!” 六公主愤恨的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端木恬,却不由一愣。 人呢? 却原来在她们说话的这个时间了,原本站在那里的端木恬已没了踪影。 视线迅速转移,终于在窗边找到了端木恬的身影,却见她托腮坐在那儿,凝神看着窗外的风景,华丽丽的将这满室的闺秀全部都给无视了。 敢情她们说了这么多,都只是在演独角戏,压根就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耳中? 一口气就这么被憋在了胸口,不断的鼓胀汹涌,却就是发泄不出来,抑郁得六公主直想吐血。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荣芩静将这一切皆都看在了眼里,也是看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再看到端木恬如此反应,不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六公主看向她不满的说道:“荣姐姐,她可是那般凌辱了你的妹妹,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荣芩静诧异的看着她,道:“六公主,您这莫非是在挑拨离间?” “……” 屋内再一次安静了,成梦璇轻声说着:“公主你有所不知,荣姐姐与那庶妹一向不和,平时也多有磕碰。” 荣芩静顿时面色一冷,凉凉的看向了成梦璇,道:“成大小姐对我家的事情倒是了解得很清楚,本小姐还真是看那小贱人不顺眼,十分感激恬郡主帮我教训了那小贱人呢!倒是成大小姐你,身为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一向以温良娴雅著称,如此当面嚼舌根,就不担心于你的名声有损?” 成梦璇的脸色刹那间一片青红交加阴晴不定,而荣芩静则又冷哼了一声,之后飘然到了端木恬的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朝窗外张望,轻嗤着说道:“连个屁都没有,亏你还能看得这么认真。” 端木恬不由轻笑,暗道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倒是跟她那个妹妹一点也不像,比荣芩媛有趣多了。听说前两天,她还跟小叔一起在外面与人大打出手。 侧头看向她,说道:“若真有个屁,反倒是精彩了。” 一愣,然后点头轻笑:“倒也是哦!” 她忽然在对面坐下,抬头望过来,说道:“我叫荣芩静,一直想要跟你见个面好当面感谢你替我教训了荣芩媛那小贱人,前两天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说你的坏话,还顺手帮你教训了。” 如此直白利落的话语,连端木恬都不禁有些惊诧了,又转头看了看旁边那些已经在风中凌乱的闺秀们,轻笑道:“你的这些话,似乎不太适合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吧?” 她挑眉,冷笑,道:“无妨,反正就算我不说,也肯定早就有人知道了我跟荣芩媛那丫姐妹不合,顺便的再让其他更多的人知道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既如此,我做什么还要继续遮遮掩掩的,有意思?” 旁边的成梦璇再次脸色微变,另外的千金小姐们,也不由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看着她这一本正经又似浑不在意的模样,端木恬也不由展开了笑颜,说道:“说得倒也没错,不过感谢我还是不用了,我也是为我自己报仇,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这里的动静并不小,自然在屏风外的人都听到了,无论太后各宫娘娘还是各府王妃夫人们皆脸色各异,直觉的认为今日的宴席,怕是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更热闹了。 明荣郡王妃嘴角抽搐,朝太后告罪道:“臣妾家的那丫头太没有规矩,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闻言微微缓过脸色,笑着说道:“早就听闻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性情率直,不若寻常闺秀般娇柔温和,今日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此真性情,也是十分难得。” 端木老王妃坐在那儿,如入定了一般,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偶尔瞥向德妃的眼神,却是凉飕飕的。 偏殿里,端木璟却得到了与他家妹妹截然不同的待遇,各位公子纷纷上前结交。 君修染斜倚在软榻上,并不加入到诸公子的队列之中,而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一只白玉酒盏在手中轻轻转动,眼中流转着幽幽的冷芒。 再旁边,宸公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拖着一个年轻的俊秀公子,凑在窗口朝旁边张望,喃喃说着:“你家妹妹不错,似乎与我宝贝侄女甚是投缘。” “谢表叔夸奖。” “……哎,本公子都被你们给叫老了。” 此时,又听外面太后娘娘开口说道:“我看大家也别都在这儿干坐着了,御花园里鲜花满地,风景如画,不如都到那里去走走吧。” 各娘娘夫人们欣然应诺,三殿下忽然“唰”的一下离开软榻,就朝门外走去。 宸公子倚在窗边,看着这番景象,不由摸着下巴喃喃说道:“本公子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踏实呢?莫非是要出什么事?”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殴打公主 在太后娘娘的号召下,所有的人都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里果然花团锦簇,风景如画,众小姐公子都在不自觉中分散了开来,结伴着欣赏如斯美景。 “哼!丑八怪,这满园的风景都因为被你欣赏而糟蹋玷污了!”六公主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转身朝另一边的德妃娘娘跑去。 众多闺秀因公主的这句话而脸色各异,有装作没听见转身自顾自走开的,有对着端木恬怜悯同情或幸灾乐祸的,也有朝她微施礼,然后才去旁边欣赏风景的。 荣芩静在旁边看着,轻嗤着说道:“这六公主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重的心思?” “宠溺太过,自然就恃宠而骄了。” “你倒是看得开,她可是德妃娘娘所出的公主,三殿下的同胞妹妹。” “那又如何?” 荣芩静眨了眨眼,忽而笑道:“你这人可真有趣!” 端木恬无语,漠然抬头看向六公主离开的方向,看到她依偎在德妃的身旁,撅着嘴喋喋不休的在说着些什么,不时还将手指向这边,或许是在告状,也或许是在说她的坏话。 看了一眼就又漠然撇开目光,对于德妃和六公主,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心里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屑。 就是那个女人,不顾那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弃了君修染将他推入到深渊地狱,遭受那噬魂之苦,而她却可以大方演戏,重新取得了皇上的宠幸,然后才会有了那个小丫头。 她们都不过是踏着君修染的痛苦而存在着的……东西! 尽管她对嫁给君修染这件事相当的抵触,但这并不能剥夺多年前两人之间的情分,他至少也是她的朋友,是可以关心相护的朋友。 十年前的事情她一直不曾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场景更是格外的记忆犹新,而她一向护短。 旁边荣芩静也正在侧头打量着她,真心觉得这恬郡主太特别,太有意思了。 迎面走来一个迤逦身影,直接无视了容大小姐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只对着端木恬笑盈盈说道:“恬恬,你第一次进宫,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要不我带你在御花园里逛逛?” “我自己会走。” “……” 然后三殿下才看到了旁边一个多余的人,并发现荣芩静正在盯着他看,他轻挑眉,也盯着她看。 几个呼吸后,荣芩静抽了抽嘴角,败下阵来。 她感觉到了,三殿下正对她的存在表示很不满,并企图驱赶她离开,只是因为当着端木恬的面,不好开口。 她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昨天听说三殿下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承认是他喜欢端木恬,是他死缠烂打也想要将端木恬娶回府上当王妃,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认为不可能,此刻见了才发现,那很可能是真的。 于是她主动的后退两步,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说道:“我说,你们这是说好的吗?穿得衣裳都这般的相配。” 可不是么?都是浅紫颜色,皆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就连所用材质都似乎是相同的,款式更是格外搭配,就像是那传说中的情侣装。 端木恬一愣,忽有些浑身不自在,而荣芩静在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去别处闲逛去了。 御花园里很热闹,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大片闺秀,翩翩渺渺的一群公子,已经有人聚集在一起做那吟诗作赋的风雅事,有人在抚琴作画引来一片赞叹称颂声,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觉得自己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手心里忽然一暖,侧头便见君修染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这里太无聊,想来恬恬你也不会喜欢跟那些无聊人做无聊事,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她点头没有反对,但挣了下手,说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三殿下恍若未闻,直接转头当没听见,拉了她朝御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手牵手多好,放什么手啊? 就在那附近,可是不止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个场景,皆不由得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惊叹有微笑当然也有羡慕嫉恨。 成梦璇继续蹂躏着她手中那可怜的秀帕,嘴角紧抿才没有露出扭曲狰狞之态来破坏她的温良娴雅,眼看着那两人就要手牵手的离开,她忽追上前几步,说道:“表哥,你要去哪里?我们正想借着这风景吟诗作赋,你不一起吗?” 另有人也朝君修染作揖道:“三殿下文采出众,在下一直十分的敬仰,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三殿下的指点?” 指点个毛线!没看到本王正忙着跟我家宝贝恬恬去交流感情吗? 三殿下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就想要转身离去,却在此时,成梦璇又说道:“传闻端木王妃能文善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想必恬郡主定也传承了王妃的才华,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郡主的指点?” 于是三殿下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郡主大人。 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这些人扔在这里,但既然牵扯到了恬恬,他便不能再自顾自的离开,总得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成梦璇如此说,很明显的,是在找茬! 他微眯了眯眼,眸中精光一闪。 端木恬也转头看向满脸恳切,让人不忍拒绝的成梦璇,漠然道:“恐怕要让成大小姐失望了,我自幼在乡野山村中长大,从来也没有学过那些个文雅东西。” 眼中有一点轻蔑闪过,又迅速的收敛消失了痕迹,她轻柔而笑,温柔相对,说道:“郡主真是谦虚了,昔日王妃才华冠绝天下,郡主又怎么可能平庸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还是故意来揭我的伤疤,或者是如此的热衷于看我平庸无能来出丑?” 如此直接的言论,顿时让成梦璇变了脸色,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凄然委屈,还有些无措的说道:“我没有这些个意思,郡主切莫误会。” 果然是马上就有被成大小姐的风采所迷的公子站了出来,对端木恬作揖道:“郡主如此说话未免过分了,成大小姐也只是好意,断没有你说得这般不堪?”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面上已有不忿,若非君修染就站在旁边,只怕都要直接面露出轻蔑不屑之色了。 端木恬当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成大小姐温良娴雅,才艺双绝,名满京都,怎么可能会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呢?要有,也该是像我这种容颜若鬼,其丑无比的人才合适,不然岂不是要让那些爱慕成大小姐的众多公子们失望了?” 成梦璇脸色连变,眼中迅速的漫上了水雾,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那公子也是一愣,然后满脸愤然,怒道:“郡主你怎么能这样说?成小姐她……” “我有说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莫非这位公子你以为我说得不对,成大小姐其实也是心思深沉,就跟我一样?” “我……” 端木恬的脸色忽然一冷,看着他说道:“你要觉得你的心上人是世间最好的人,那是你的事,但别妄图将这种思想传递到本郡主身上来。刚才本郡主是没有说清楚不会那些文雅之事,还是表现得才高八斗了?某人却依然口口声声的拿我那早已死去的亲娘来说话,究竟是谁过分?她是名满京都,以温良娴雅著称的右相府大小姐,又是才艺双绝貌美如花,理该得到众人的爱慕拥护,口口声声说人家亡母也是值得被原谅的。像我这种其丑无比的,自当也同样的心思恶毒,得理不饶人甚至是无理取闹,随便说了一句让你们的女神不高兴的话,都是错的,都是过分的!” 那公子顿时面红耳赤,怒瞪着她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 成梦璇更是“唰”的一下落下了泪水来,哭泣着说道:“郡主,我没有这个意思,绝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只是一直听说王妃的事迹,对她甚是敬仰,绝没有丝毫的唐突冒犯之意。” 旁边的公子小姐们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有人狐疑的看向了成梦璇,当然更多的还是愤然望向端木恬,显然是认为端木恬欺负了他们温和娇柔,纯良娴雅的成大小姐。 端木恬漠然相对,此时站在旁边的君修染突然开了口,说道:“恬恬你何必生气?所谓日久见人心,我相信这世上还是聪明人比较多,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表面的那些现象蒙蔽了双眼。” “我没生气。” “真的?” 她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从我回京城开始到现在,关于我的负面流言早已经满天飞,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世上的人千千万,要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银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们并不在同一条道上,而与我同行的人,自会相信我!” 君修染不由一愣,然后柔柔的笑了开来。 那笑容神光璀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怔愣,尤其是各家的小姐们,更忍不住的眼冒星光,觉得便是就此沉溺在三殿下的此番柔情中,至死也无憾了。 成梦璇亦是沉迷其中,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随之听到有“撕拉”一声,手中秀帕终于不堪她的蹂躏,从中撕裂成了两半,上面所绣的芙蓉花开也因此而碎裂,狰狞成了一团。 旁边的人都不禁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成大小姐,看到她手中已惨不忍睹的秀帕,神色变幻,思绪万千。 成梦璇的脸色有瞬间的灰白,然后迅速的将不堪重负被撕裂的秀帕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啪”的一声滴落在地。 她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低头垂泪,反倒是更让人心生怜惜,讨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端木恬不由皱眉,深知她这般行为无非就是因为爱慕君修染所致,这让她忽莫名的有些烦躁。 于是她“啪”的朝她踏前了一步,冷声说道:“装娇柔扮柔弱,你便是博得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怜惜,将我推到了世人的讨伐之下甚至是推到炼狱深渊又能如何?得不到在意之人的重视,便不过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有意思?” 她浑身一震,猛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愤恨而怨毒,不甘中又夹杂着太多委屈,直朝端木恬铺面而去。 端木恬怡然不惧,更冷冽的目光直直的刺了过去,刺得她心神俱寒,刺得她目光闪烁不禁后退了一步。 又转头,从她身后的那些人身上冷冷扫过,然后转身便飘然离去! 众人又是怔了怔,就这么离开了? 君修染忽然轻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看这群人一眼,轻笑着转身,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他真是越发的觉得,他家恬恬太可爱了。 “恬恬,你走慢些。” “你离我远点!” “这如何能成?我还有要事与你商量呢。” “什么事?” “关于我两的婚事……呃,恬恬,等等我!” 这边,成梦璇手心里的那团已撕碎的秀帕几乎被揉碎,有公子小姐们上前安慰,面带不忿之色,斥责端木恬如此言行实在是太过分,成大小姐你温柔大度,不必去与她计较。也有人对她投去了探究狐疑的目光,然后悄然后退远离了这里。 成梦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咬碎了一口银牙。 话说这世上,怎么竟会有如端木恬那般淡漠,不顾世人对她评判的人? 她捏得指关节发白,抬头看向端木恬远去的背影,眼中神色狰狞,满脸怨毒。 站在她旁边正试图安慰她的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看到了她这般神态,不由被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倏然收回,微微的后退了小半步,却在此时成梦璇回过神来,脸上已迅速的恢复了温柔娇弱之态,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狰狞只是别人的幻觉而已。 那小姐的神色也跟着迅速变幻了几下,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 远处,太后娘娘她们坐在那儿,似乎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本是依偎在德妃身旁的六公主撅着小嘴,在她母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站了起来,这次却并非找成梦璇,而是朝着君修染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太后娘娘询问着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闻言退下去打听了下,很快就又回来了,在几乎是众所瞩目中,斟酌着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是右相府的大小姐和恬郡主发生了些许争执,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有宫妃捂嘴轻笑着说道:“这恬郡主刚才还似乎跟六公主吵了起来,怎么转眼又与右相府的大小姐起了争执?” 端木老王妃的脸色顿时一变,“啪”的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抬头看向那宫妃,说道:“婉妃娘娘莫非是对老身的孙女有什么意见?” 婉妃笑容微顿,盈盈说道:“老王妃切莫误会,我怎么会对恬郡主有意见呢?只是觉得郡主初次进宫参加如此盛宴,怕是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浅浅的浮着,透着几分轻蔑不屑。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浮现了微笑,点头叹息着说道:“婉妃娘娘说得也没错,老身的这个孙女是在外面长大的,在回京城前那是从来也没有学过什么规矩,先前还特意请了宫里的孙嬷嬷去教她规矩,就是为了防止她今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贺寿的时失了礼仪惹了笑话。今日看来,倒真是白学了。” 婉妃顿时一愣,没想到这老王妃竟会顺着她的话,承认了端木恬不懂规矩。 一怔之后,她的表情就不禁有些不自然,微挑了眉头笑道:“老王妃这可是言重了,我看郡主举止优雅,进退有度,真是没有半分失礼的地方,只是可能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有些与京城里的千金闺秀们有些不一样,才会难免起了争执。” 话虽如此,心里却暗鄙夷,乡野山村中长大的人,自当不能跟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相比的,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是改不了那满身的粗鄙之气。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笑得就跟那盛开的菊花似的,满脸都是对自家孙女的欢喜疼爱之情,有些喜不自禁的说道:“承蒙婉妃娘娘夸奖,那丫头其实就是受不得拘束,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做什么。这么看来的,倒真是与靖侯府的那六小姐颇有几分相似呢,六小姐也是利落的姑娘,不像这京城里的其他小姐们似的扭扭捏捏。” 婉妃盛开在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就冻结了个彻底。 靖侯府是她的娘家,靖侯府的六小姐便是她的亲侄女。 她的这个亲侄女爱慕三殿下,不惜自荐枕席,却最终被三殿下给赏赐给了他的侍卫,还是当了个侍卫的小妾! 此事让靖侯府沦为京城笑柄,又偏偏不能去找三殿下讨要公道,就像当初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被赤身扔出了门外,也无法问三殿下算账一样。 这是他们自己家的姑娘自甘堕落,做出那般不知廉耻之事,越闹,反而会越加的让他们自己蒙羞。 而此刻老王妃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分明就是在故意打她婉妃娘娘的嘴巴! 你家六小姐可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被教导各种规矩礼仪,还不是做出了那等自荐枕席的下作事?而且就算自荐枕席了,人家三殿下都不屑一顾呢,赏给了侍卫,都只捞得一个小妾的身份。 我家郡主确实是不懂规矩的,只是个在山野中长大的没太多教养的野丫头,而且还长得挺难看。不过那又怎么样?不但将三殿下给吃干抹净了,还承蒙了三殿下慧眼识明珠,将她奉若珍宝,疼爱有加。 老王妃施施然品茗,觉得这味道简直都快要及上她的金叶尖了。嘴角则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骂着贱人。 跟老身斗?当心老身扒了你那一层美人皮! 得皇上宠爱就了不起了?皇上见了老身还得礼让三分呢! 旁边,皇后的脸色也有了几分不虞,显然是老王妃的这番话也让她想到了自家那个被君修染赤身扔出门外的侄女。 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睫毛微敛,隐藏起眼中闪烁的精光。 刚才是君修染,现在是这端木老王妃……关于这件事,今天可是被连续提起了两次呢。 婉妃也是坐在那儿捏着蒲扇捏得指节发白,良久才轻哼了一声瞥开视线。 周围的御花园内景色如画,远处,六公主拎着裙摆追上了三殿下,六公主伸手去拉兄长的手,却被避了开,不禁便有些委屈,狠狠的瞪了旁边的端木恬一眼,然后又转头对君修染说着话。 看到这里,婉妃也不由浮现了笑意。 便是深得三殿下的欢喜又如何?便是承蒙了皇上下旨赐婚又如何?只怕往后还有的是麻烦不断呢!德妃娘娘,六公主,甚至是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三殿下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容颜若鬼的女子而连自己的亲娘也不顾了? 不过真是想不到,三殿下视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绝色佳人于不顾,竟喜欢那么一个丑陋粗鄙又性情古怪的女子,眼光实在是奇特。 那边,六公主正拦在君修染的面前,撅嘴委屈的撒着娇:“皇兄,你都好久没有进宫来看我了,先前你离开京城回来之后,也没有来看看人家。” 君修染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在面前撒娇的亲妹妹,嘴角轻勾面带笑意神情愉悦,只是眼中偶尔划过的光芒,却透着复杂。 六公主见皇兄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便越发的撅高了小嘴,忽然伸手一指旁边的端木恬,说道:“皇兄,这京城里如此多的貌美小姐爱慕你,你为何竟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最丑的去当你的王妃?而且她还那般的不知廉耻,身为女子,竟做出将皇兄你玷污了的龌蹉事来!” 端木恬冷冷的看了这位皇家娇女一眼,然后转身,迈步,直接朝远处走去。 如果说刚才君修染的脸色还是温和的,笑容还是亲切的,那么此刻他便笑得越发温柔亲切了,只是在这温柔中亲切下所隐藏的,却是森森凉意。 他微低头,俯视着她,终于开了口,道:“六皇妹,你身为皇室公主,却如此大呼小叫不守礼仪,更当面辱骂别人,这就是母妃教导给你的教养?” 六公主的表情刹那冻结,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君修染,似乎没想到她最敬爱的皇兄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与先前端木恬说的,何其相似? 她忽然觉得委屈,还有无边的愤怒,觉得这都是端木恬那个丑八怪,那个贱人造成的。 然而尚不等她做出反应,君修染已一步从她身旁绕过,背对着她轻柔的,但也异常凉薄的说道:“记住,以后见面,你得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一声皇嫂。” 六公主“唰”的转过了身去,看到的却是皇兄一下子就已走远的背影,她瞪大着眼睛,眼中水光浮动,颤啊颤的终于“啪嗒”一下掉落了下来,整个小小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觉得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受到过像今天这样的屈辱。 尽管皇兄一直对她并不热情,可也从来都是温柔亲切,微笑相对的,即便是在她很小时候,曾经害怕他厌憎他捉弄他欺负他,他都是那一副温柔的模样。 她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捏紧了拳头也止不住浑身颤抖,脸色扭曲神色狰狞,忽然尖叫了一声,拔腿就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整个御花园内的人都因为她这一声突然的尖叫而愣了下,然后皆都转过身来看向这边,看到六公主神情扭曲的朝端木恬冲了过去,不由得惊愕诧异。 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表情冷淡的德妃猛的站了起来。 身后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君修染都不由怔了下,侧身看着他那个一向骄纵的亲妹妹神色狰狞的冲过来,眼中忽而厉芒一闪。 不过他本意要阻拦的手却在中途又收了回来,只冷眼看着她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直朝他家恬恬撞了过去。 端木恬停下了脚步,但却在抬头看天。 今日从进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似乎就没有遇到过一件顺心的事。 太后言不由衷,皇后的阴阳怪气,德妃冷眼相对,以及还有诸位闺秀千金们的排挤嘲弄。 她都忍了,就连刚才成梦璇的刻意找麻烦她都忍下来了,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皇宫,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她不能乱来,不能闯祸,不能给端木王府添加麻烦,不能…… 此刻身后有人携着满身的力气冲撞而来,神色狰狞,杀气隐现。 杀气? 六公主年纪十二,长居宫中,深得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宠爱以至于性子骄纵。 但这样的人,其实是最没有杀伤力的。 可现在,她竟然感觉到了杀气。 端木恬微眯了眼,身上轰然弥漫出了深沉浓郁,宛如来自人间炼狱般的杀气,然后转身,挥手,“啪”的一巴掌将六公主给拍飞了出去。 六公主的尖叫戛然而止,周围众人刹那屏住了呼吸,顷刻间,御花园内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端木恬的这一挥手给惊呆了,呆呆的顺着六公主的身影移动视线,看到她脑袋拧转,离地而起飞入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一直远远的飞了出去,在空中飞出一个抛物线,再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砸倒一地的珍贵花草。 那“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亦犹如是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也跟着齐齐一震,将他们给震醒了过来,倏然惊呼如浪涛一般层叠着席卷了整个御花园。 御花园内,一下子就沸腾了。 六公主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面临如此让人不敢置信连做梦都似乎不可能会梦到的情况,她的所有狰狞扭曲尖叫都在那一刹那消失无踪,转而是满腔的震惊。 是的,震惊! 绝对的震惊之下,她甚至都忘记了最初的愤恨,只剩下满满的愕然和不敢置信,就那么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脸,抬头呆呆的看着神情冷峻的端木恬。 脸上的疼,再加身上的痛,终于让她一点点回过了神,然后张嘴就想要大哭。 她这一张嘴,就有血水从她口中流出,一哭,又好像嗓子被什么给哽住了,一哽一咳,竟一下子没有能够哭出来,只是咳了咳,之后“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其中还有着两颗沾了血水的白生生的牙齿。 她盯着那两颗牙齿,又是呆了呆,还伸手进嘴里面去摸了摸,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好像被吓坏了,旁边的人也同样的被吓坏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六公主面前的那一滩血水,那血水中的两颗牙齿,还有她这长大的嘴也是一片鲜血淋漓,真正的血盆大口。 然后一点点的,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这个竟然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前,在御花园里,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之日,将公主给一巴掌拍飞了的端木王府恬郡主。 那可是真的被拍飞了啊! 所有的人都呆呆的,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就连德妃娘娘也在端木恬出手的时候怔住了,然后才脸色大变的飞奔了过来。 太后皇后所有的娘娘王妃夫人们全部都被惊动了,都是猛的站了起来紧跟在德妃后面朝这边奔涌过来。 刚才六公主那突然的尖叫她们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六公主杀气腾腾的朝端木恬冲撞上去,更看到了之后端木恬悠然转身,挥手便将堂堂皇家公主给拍飞了出去。 六公主捂着脸和嘴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宫女太监慌忙跑过来想要先将她给扶起来,却全都被她用力的推开,随之她便捶地大哭,死死的盯着端木恬大骂着:“混账,混账……” 但因为突然少了两颗牙齿,虽不是门牙也依然让她有些口齿不清,说出的话便也显得有些滑稽。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没有再继续大骂,只是在那儿捶地打滚大哭。 德妃娘娘奔到了她面前,脸上再不见冷漠,满是心疼的将女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在母亲面前,六公主终没有将她也推开,而是一头栽入了她的怀中,呜咽着痛哭起来。 德妃满脸心疼,一手搂着她,并同时抬头愤怒的盯上了端木恬。 “大胆端木恬,你竟敢出手殴打公主,你该当何罪!” 她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愤怒而有些尖利,紧随着而来的老王妃脸色微变,当即站到了端木恬的前面,对着德妃说道:“德妃娘娘恕罪,这丫头鲁莽惯了,才会在六公主意图攻击她的时候下意识反击,伤了六公主,老身在这里代这丫头向德妃娘娘和六公主赔罪了。” 德妃顿时脸色一冷,道:“照老王妃这么说来,倒还是本宫的公主不对在先了?” 自然是你的公主不对在先,不然好好的我家恬恬何至于会做出这等将公主给拍飞了的事情? 老王妃心里想虽然是这样想,但却万万不能说出来,闻言只忙说道:“老身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恬恬不懂规矩,不小心伤了公主,还请德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恕了她这一回。” “不小心?”德妃冷厉的目光直刺老王妃身后的端木恬,怒道,“本宫亲眼看到她转身挥手殴打公主,而且下手还如此的狠辣,老王妃你竟然说这是不小心?你当本宫是瞎了?” 六公主埋首在她的怀里,哭得越发凄厉了。 老王妃脸色沉凝,似皱了皱眉,又说道:“恬恬鲁莽不知轻重,确实是过分了,请德妃娘娘恕罪。老身略通医术,不如先让老身为公主诊断一下伤势?” 闻言,德妃尚未出声,那六公主却突然反应激烈,朝着外面猛挥手,尖叫着喊道:“滚开滚开!不用你来假好心!你们就是一伙的!” 这娇贵的公主殿下,自出生开始到现在,从来都只有她打别人的份,今天终于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打耳光的滋味。 德妃也在连连冷笑,道:“不敢劳烦老王妃,本宫自会请太医来为公主诊治。公主乃金枝玉叶,今日竟受此羞辱,本宫定要禀报皇上请皇上来主持公道!” 刚才还在端木老王妃那里受了气的婉妃见此也忍不住插入了进来,对着德妃说道:“姐姐不必气恼,皇上最是疼爱六公主,相信定不会让人就这么将公主给欺负了去。” 然后她又瞥了站在老王妃身后,微凝神皱眉的端木恬一眼,轻笑着说道:“我看恬郡主也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她自小在山野中长大,听说端木王爷从不管教,也教不来规矩礼仪这些,王妃又死得早,怕是不小心把快意江湖的那一套放到京城,放到这皇宫里来使了吧。” 刚走到这边的端木璟倏然停下脚步,脸色霎那阴沉。 这是在骂他妹妹有娘生没娘养? 感觉到直冲而来的冷意,婉妃心中凛然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忙转头看过去,看到了端木璟,不由脸色一变,转而却又轻笑着说道:“听闻璟世子风采卓越,举止谦和,真乃是尊雅天生。这同一个爹娘生的,也是不同的呢。” “是啊,像婉妃娘娘这种有娘生又有娘教养的,也不见得比我这种从小就死了娘的人更有教养。” 婉妃顿时就沉了脸色,老王妃也不由眉心一抽,轻斥道:“恬恬,不得无礼!” 端木恬从祖母的身后走了出来,冷冷的扫过脸色阴沉的婉妃,最后落到德妃身上,行礼下拜道:“臣女不慎,伤了六公主,请德妃娘娘降罪,端木恬甘愿受罚。” 德妃眼中精光一闪,却又听端木恬继续说道:“不过往后,还请德妃娘娘看好六公主。端木恬在外自由惯了,最是受不得被冒犯的刺激,刚才出手纯粹是出自本能反应,下次六公主若还是这样突然杀气腾腾的冲过来,我保不得又要伤到了公主。” 你这是认罪的态度吗? 众人无不对端木恬投来了注目礼,太后和皇后却忽然神色一动,看着她若有所思。 德妃怒极而笑,点头说道:“好好好,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如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实乃是本宫平生之仅见!你认罪,认罚是吗?好,那你……” “不知辱骂冲撞王妃,该当何罪?对兄嫂不敬,又该做何惩处?” 君修染忽然打断德妃的话,在旁边施施然微笑着开口,神情似乎颇为愉悦,笑容看起来也好像相当灿烂。 德妃猛的转头看向了他,满脸震怒之色,道:“染儿,这端木恬如此欺凌你皇妹,你莫非竟还想护着她不成?” “母妃这话甚是奇怪。恬恬是我千挑万选看中的王妃,我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恬恬大度,不与六皇妹计较她的无礼辱骂,六皇妹却丝毫不知收敛,意图攻击恬恬,这才会被恬恬下意识的自卫所伤。母妃心疼皇妹,儿臣却心疼我的王妃。” 德妃当即冷哼一声,道:“你竟为了这么个女子,而不顾血脉亲情,由着她欺辱亲妹妹,还要护着她!” “血脉亲情?” 这可真是一句再好笑不过的笑话,他竟然从他母妃的口中听到了她对他说出了这样的四个字。 君修染嘴角笑容越发璀璨,眼底却蕴起了一层浓郁的黑雾,如能慑人。 与他直视,德妃忽然心口一窒,脸色微僵,不自觉的就泄了几分气势,搂着依然还在哭闹的女儿后退了小半步。 君修染上前,终于站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忽觉手心里一紧,是端木恬主动的握紧了他的手。 他一怔,侧头看到的是她依然淡漠的脸,他心里却刹那间暖融成了一片,随之眼底的黑雾也一点点的消散了。 从十年前紫霞山上初相逢,到现在的奢华皇宫里并肩而立,恬恬永远都是那个最让他感觉温暖和幸福的人,让他越来越无法对她放手了。 他反手握紧了她的柔荑,微笑着从旁边聚集的各方人群扫过,又对德妃说道:“我知母妃心疼六皇妹受伤,但恬恬是您的儿媳妇,也算是半个女儿,您难道不心疼她?” 这算是一个台阶,德妃如果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演一出母子相争的好戏,让人,尤其是太后皇后以及各方非同一势力的人看了笑话,这件事就应该是到此为止了。 德妃眯了下眼,搂在女儿身上的手一紧,又缓缓放松。 不管情真还是假意,她确实是缓和了脸色,正待说些什么之时,却突然在她怀里的六公主转身挣了出来,一手捂着那已经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一手指向端木恬,怒吼道:“本公主才不会承认她是本公主的皇嫂,这个丑八怪,这个不知廉耻淫荡下流的贱人,她哪里配当本公主的皇嫂了?她……” “啪!” 六公主的叫嚣戛然而止,其他的所有声音全部都戛然而止,连呼吸声都不闻了。 那一声并不十分响亮但却如同击打在在场所有人心上的巴掌,让六公主的另一边脸也迅速的红艳肿胀了起来。 不知何时,皇上竟已经来到了御花园,此刻就站在六公主的面前,缓缓的收回了手,面上却有怒意澎湃,盯着六公主怒道:“破口大骂,举止无度,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公主的风度尊仪?你三皇兄和王妃的姻缘乃是朕所钦赐,是你说不承认就能不承认的?当真是太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六公主呆呆的看着突然就出现在了她面前的父皇,一向最是疼爱宠爱她的父皇,刚才却打了她一个耳光。 继端木恬将她拍飞之后,她竟然紧接着又遭受了来自父皇的一个耳光! 她顿觉不敢置信以及满心的委屈,眼中的泪水满溢,便又要哭了出来。 但没等她哭出来,德妃就突然将她拉着跪到了地上,“臣妾参见皇上!灵儿也是今日受了委屈才会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之下说了过分的话,绝不敢有丝毫质疑圣旨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德妃这一跪,也将其他人给惊醒了过来,顿时“呼啦啦”的整个御花园的人都朝着那个明黄身影跪了下去,参拜道:“参见皇上!”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惩罚 端木恬觉得,这一下,六公主是彻底的把她给恨上了。 帝王一怒,便是万众跪伏,谁还敢再多发出半点声响来吸引正在盛怒中的帝王? 就连向来骄纵的六公主,也被慑住了,捂着脸跪在那儿咬着嘴唇细细抽噎,不敢再放肆。 皇上沉着脸,冷冷的从眼前这些人身上扫过,怒哼道:“来人,带六公主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大门半步!让她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举止,如此骄纵蛮横,甚至连朕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 马上有太监领命上前,欲将六公主送回寝宫。 六公主在听到父皇这番话的时候已猛抬起了头,红肿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哭诉着:“父皇,您不疼我了,您不疼我了!” 德妃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以防她继续惹怒皇上,轻声说道:“灵儿,不许胡闹!你今日确实言行不当,父皇理该责罚你,你乖乖回寝宫去反省过错。” 话虽如此说,怨愤的目光却落到了对面端木恬的身上。 君皇帝也冷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端木恬,沉声说道:“端木恬!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殴打公主便是你的不对,你认不认错?” “臣女知错,请皇上责罚!” 君皇帝脸色稍缓,说道:“朕见你似乎与这满堂的闺秀小姐们都熟络不到一起,今日便干脆不用继续参加接下去的寿宴了,在这里跪着吧,直至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 “父皇……” 君修染不由大急,直起了身子便想要求情,端木恬却忽伸手扯了他一下,然后双手抵额跪拜在地,道:“臣女领旨,谢皇上!” 这跪了满地的人,顿时神色各异,有皱眉沉思的,有担忧急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成梦璇就跪在距离端木恬不远处,微抬头透过人群缝隙朝这边看了过来,一改先前的狰狞愤恨,嘴角一抹温婉浅笑,笑得比那一池春水还要更加的柔媚。 端木恬身旁,君修染剑眉轻蹙嘴角紧抿,犹不愿放弃的开口说道:“父皇……” 然而他才刚开口,君皇帝便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怎么,你也想陪着她一起跪在这里?” 这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意思了,众人无不再次变了脸色,德妃倏然将怨愤的目光从端木恬的身上转移,想要开口求情,君修染却神色微凝,而后嘴角轻勾,勾出了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点头道:“是!请父皇成全!” 德妃大惊,当即惊呼道:“染儿,你疯了?还不快向父皇求情请罪?” 君修染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抬头看着父皇,神情笃定。 君皇帝站在那儿,低头俯视着他,眼中似有异样光芒一闪而过,冷笑道:“准!” 德妃大急,连道:“皇上……” “怎么?你也想加入进去?” 皇帝陛下冷言询问,顿时让德妃闭紧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他又转头从那跪了满地的人身上扫过,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谢恩,然后又“呼啦啦”的站了起来,几乎下意识的纷纷将目光落到了依然还跪在那儿的两人身上。 六公主被带了下去,回去寝宫里闭门思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哭闹,只是临走前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 “今日是母后您的大寿,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等不愉快之事,让母后扫兴了。” 君皇帝对着太后娘娘恭敬的说道,表情严肃神色威严,满身的皇者之气彰显无遗。 这是一个帝王,天下至尊! 太后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微笑而立,一派尊贵雍容,慈善和睦,说道:“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训斥几句也就是了,皇帝这般惩处,未免太严厉。哀家还想着要这即将过门的新孙媳来给哀家贺寿呢,现在却被皇帝你责罚要跪在这冰冷的御花园中。” “母后仁慈。不过这两个丫头实在是太放肆,若不加以惩处,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便是如此,朕也是念在今日毕竟是母后的寿辰,不宜大动干戈扰了喜庆,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太后笑得更欢快了,嘴上却说着:“这还只是小惩?你可别再做什么更严厉的惩罚了,都是哀家的孙儿孙女孙媳妇,若是伤着了哪里,哀家心疼。” “母后不必理会他们,犯了错就该受罚。倒是这眼看着就要午时,母后也别继续在御花园里逗留了。” “好。”她又看了跪在那儿的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迟疑道,“那这两个孩子……” “就让他们跪着吧。” 君皇帝亲自扶了太后娘娘离开御花园,其他人也都浩浩荡荡的跟随在后头。 成梦璇看着还跪在那儿的君修染,咬着嘴唇似想要上前来,又看到三殿下只侧头望着身旁的人,眼里满满的全都只有那么一个人。不禁咬得越发用力,几乎咬破了那粉润有人的朱唇,终还是不甘不愿的转身跟随着其他人离去。 老王妃在端木恬身旁微顿了下脚步,轻叹着说道:“你这丫头怎的如此鲁莽?现在真是谁也救不了你了,就先在这里跪着吧,相信有三殿下陪着你,应该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敢来找你的不痛快。” “是。祖母放心,只是跪一会儿罢了,没事。” 老王妃轻点了下头,从她面前走过,朝御花园外走去。 宸公子溜达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摸着下巴说道:“我就觉得刚才心里不踏实,觉得要出事,看吧,果然是出事了。”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淡淡一句:“马后炮!” 宸公子当即一个趔趄朝地面栽倒了下去,端木璟走过去,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抬腿,将他一脚踢到了旁边,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妹妹面前蹲下,皱着眉头微露心疼的说道:“你暂且委屈一下,待会儿寻着了机会,再向皇上求情。” “哥哥不必如此麻烦,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寿宴什么的,那么吵吵嚷嚷,争奇斗艳,明争暗斗的,倒不如跪在这里清净。” “……寿宴尚未开始,怕是要一直到深夜才能结束。” “嗯,我知道。” 璟世子不禁皱了皱眉,满满的心疼啊有木有! 宸公子在旁边拍拍衣角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抬腿就朝小璟侄儿踹了过去。 这小子真是大逆不道,竟敢拿脚踹自己的亲叔! 端木璟伸手格挡开,两人斗了几招,也没有在这里久留。 端木恬目送着他们离开,忽有一石子“滴溜溜”的落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一怔转头看过去,便见荣芩静正在那而对着她张牙舞爪。 在所有人都浩浩荡荡离开的后头,荣芩静闪身躲到了一假山旁,以石子吸引了端木恬的注意,见她转头看了过去,顿时眉眼皆笑,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活该!” 说完后,她却又伸出了手,笑嘻嘻的对端木恬比了个大拇指,之后才缩了回去,转身大步跟上前面的人群。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发囧,觉得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倒真是与寻常的千金小姐们大不相同,如此的……有趣。 她嘴角微勾,也收回了目光。 此时君皇帝他们正走到御花园内的一处秀美湖泊旁边,那湖水清冽,泛着粼粼波光,风景十分的迷人。 端木恬微微侧头看着,忽然眯起了眼,手指一勾就勾过刚才荣大小姐扔过来的那一粒石子,屈指,轻弹。 顿时有一道微不可察但又惊艳非常的弧度从天际划过,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远远的朝前方飞去。君修染忽然挑了眉梢,在远处一声“哎呦”的娇呼声响起时侧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身旁的宝贝恬恬。 当然,远处那一声“哎呦”其实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婉妃娘娘正敛神恭谨的跟在皇上身后,整颗心都放在了前方那明黄身影上连身旁周围的景色都无心欣赏。 此时正行走在湖边,波光粼粼映在她的眼中,越发显得她水眸灵动,却突然,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击打在了她的膝弯,顿时让她整条腿都酥麻了下,以至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都斜斜的朝旁边歪倒了下去。 她受惊之下一声惊呼便出了口,面色惊惶,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湖里。 旁边的,前面的,身后的,所有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惊呆了,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婉妃歪身掉进了湖中,连站在她旁边的宫女都没有能够及时的反应过来去伸手拉她一把。 于是,“咕噜噜”的水泡在湖面上吹起,水波荡漾,婉妃娘娘在水中沉浮跳跃,偶尔冒个头,不时的展现一下雪白藕臂,连纤纤玉足都调皮的跑出来凑热闹了。 “救……咕噜噜……救命……” 终于有人回魂,然后整个御花园再一次的乱成了一团。 惊呼声,捉急声,咋喊声,声声入耳,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皆都奔走、推搡、相撞,拥挤成了一锅。 婉妃的贴身宫女太监们心急想要将娘娘救上来,伸手去捞,却连他们自己也“不小心”一个个惊叫着落入水中,引得“扑通”声连成了一片,那风光秀丽的人工湖中,被“呼啦啦”的如同下饺子一般,多了许多扑腾的不明生物。 娘娘们,夫人们,小姐们惊叫着几乎晕厥过去,王爷们,皇子们,公子们想要趁此机会彰显一下男子气概,想在皇上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却越发的搅乱了这一锅粥。 人群边上,端木璟施施然收回了手,袖子落下遮挡住了尚且还捏在指间的最后一粒石子。 面对着这混乱的场景,他面不改色甚至还尤带着温和浅笑,看着在湖水中扑腾的婉妃娘娘,看着从远处急急奔来的皇宫侍卫,然后微侧头看向了身后,那两个并肩跪在一起的人,忽略碍眼的君修染,只看到他家宝贝妹妹低垂顺眼,跪得好不恭谨。 他轻勾唇角,浅浅的笑了开来。 这婉妃竟敢拿他们的亡母说事,还辱骂他的宝贝妹妹,当真过分之极,绝不能轻饶。 不过没想到妹妹竟是跟他想到了一块,抢先出手送了婉妃娘娘落汤,他就只好对着她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下手了。 唔,刚才随口捡来的“凶器”还剩下一粒,婉妃的人却都已落了湖,这最后一下,该送给谁呢? 他的目光在湖边搜寻,首先就看向了太后皇后和德妃这几个人,但只一眼之后就直接略过。 再看向右相府的大小姐成梦璇,心里一算计,发现角度不好把握,而且她离湖边有些距离,不好下手。 又将剩余的闺秀们都扫视了一遍,刚才对他家妹妹最是不客气的几个,他可都记着呢。 可这些小姐们一个个都远离了湖边。 端木璟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的盯上了那个此刻正在湖边蹦跶,指挥着其中几个侍卫救人的身影,这个刚才最是热衷于在成梦璇面前表现,对他家妹妹不屑轻蔑,不恭不敬的混账东西。 似有轻风吹拂,端木璟的袖口微微荡漾了一下,荡漾出一抹粲然风度,然后那正在湖边撅着屁股的某人,忽然“哎呦”一声惊叫往前扑了出去,随之“扑通”一下,那一锅汤中又新添加了一味食材。 璟世子理了理袖子,举头望天。 那边,三殿下也悠悠的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天,又低头望地,然后转头对着身旁的人儿妖娆一笑,道:“恬恬,你打算拿什么来封住我的口,以防止我将这件事说出去?” “我一向擅长做杀人灭口的勾当,你想试试?” “……” 三殿下不禁扼腕叹息,黯然伤神,他究竟该如何才能将他家恬恬给真正的反扑倒了呢? 湖边,婉妃饺子终于被捞了上来,却已经腹部饱胀气息全无,就不知道只是因为在水中沉溺太久而休克了,还是真的就此香消玉殒。 同时也救上来的那些宫女太监们眼见着婉妃娘娘没了声息,顿时就扑过来哭作了一团,真正的情真意切,可惜并非因为伤心娘娘没了,而是因为想到他们有可能会因此而受到的牵连。 见此情景,太后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毕竟今日乃是她的六十六大寿,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婉妃若真死了,今日也未免太晦气。 “哭什么哭?都给哀家闭嘴!”她冷声呵斥着那些哭丧的宫女太监们,真真是觉得晦气极了,便越发的面色沉凝,对着站在身旁的一个太监吩咐道,“你过去看看,婉妃这是怎么样了。” “是!” 那太监领命走过去,在婉妃娘娘的面前蹲下,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眉梢轻动,忽一掌拍在了婉妃的腹部,同时伸手将她拉着坐了起来。 “呃……” 一声轻吟从婉妃的口中发出,尾音尚未结束,她便忽然浑身一僵,然后“呕”的一下吐出了满地的清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端木恬却忽然轻嗤了一声,语气之中充满着惋惜。 竟然没死!如果救援得再迟一会儿就好了。 不过她也并不颓然,因为早在出手前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婉妃若是真的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溺毙,怕是今天的寿宴都不用继续了,往后是会血流成河还是时局动荡? 她眯了眯眼,跪在那儿嵬然不动,越发的低眉顺眼,神态恭谨了。 耳边,轻轻的响起君修染的低语声:“婉妃是与淑妃一脉的,因无皇子所出,而深得淑妃的信任,她背后又有靖侯府,势力亦不弱。” 端木恬闻言眉梢微动,瞥了他一眼。 淑妃?就是那个骄横跋扈,看起来游手好闲胸无点墨心无城府还有点蠢的二皇子的生母? “听说,你曾将御史大夫府上的三小姐赤身扔出了尧王府大门外。” 她突然提起这个事,倒是让君修染有些意外,一愣之后便幽幽说道:“那缪三小姐竟想要爬上本王的床,这如何能成?我可一直都为了恬恬而保持着清白之身呢。” “……听说你后来又将靖侯府的六小姐给赏赐给了一属下,还只当了个小妾。” 三殿下于是又一声叹息,侧目幽怨的睨着她,说道:“本王的床榻可是专门为了恬恬你准备的,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染指?我见她春心荡漾,又正巧有个属下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尚未娶妻,便顺手赐给了他,他起先还不乐意,后来听说只是给他当个小妾,他便也欣然接受了。” “……”她可以先揍他一顿吗? 端木恬眼角一抽,按捺下被他撩拨起来的火气,嘴角一抿便是淡漠冷冽,道:“御史大夫是皇后的兄弟,靖侯府是淑妃一脉,我听说还有一位慕大小姐被你召集了乞丐来享用,事后自尽不成便出家落发为尼了,她又是哪一边的?” “迟贵妃的外甥女。” “迟贵妃?”她对朝中的形势尚且只是知道了一个明面上的大概,牵扯到后宫的事情就更加模糊,一直都只清楚的知道皇后,淑妃和德妃三人,这还是因为君修染排行老三,她便下意识的多关注了一下排在他前头的两位皇子。 思索了一下,才隐约想起刚才在太后娘娘的身边,确实是还有那么一个娘娘离得她非常近,位置似乎还要在德妃的前面。 再一想,又想起宫中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号人物,只听说一向深居简出。 君修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护国公之女,二十年前入宫,一度深得父皇的宠爱,直至高居贵妃之位,产下五皇子君修祁,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常年待在她自己的寝宫之中,不轻易出门。” 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顿了一下之后他便又继续说道:“五皇子年方十八,极其聪慧,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但在五岁时曾突然重病,之后便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在两年前被封为明王搬出皇宫,也是一直待在他的王府中,极少出门。” “他今天进宫来了吗?” 他微顿,转头看向那边正在一点点平静的湖边,道:“端木宸左前侧十步距离,身穿银白衣袍,一看不就不像是个好人的家伙。” “……”这是什么形容? 虽满腹无语,但端木恬还是顺着他所说的看了过去。 首先,她看到了凑在人群中扭腰摆臀探着脑袋想要往湖边凑的绯红身影,那一脸的兴奋,那满漾的贱笑,就差没有当场手舞足蹈大声喝采了,看得端木恬顿时脸一黑。小叔,你在干嘛? 然后她缓缓的调转视线,朝着宸公子的左前侧望了过去。 十步距离是么? 这么看过去,她果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银白衣袍,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的家伙! 那人身材颀长,长相柔美,本该是极有亲和力,极具温柔的,可他却偏偏有一双阴桀的眼睛,顿时让他那柔美的长相偏离了预先的轨道,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真的是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发囧,此时,那五皇子也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头望了过来。 这一眼,阴桀森冷,恍如无间地狱,又似裂渊鬼谷,落在人身上,直让人觉得森冷森冷的。 这是一种融入到了骨血之中的阴和冷,没有半点人气的阴桀,连端木恬都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忽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将她转了回去,不再继续与五皇子君修祁对视。 “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本王的一半俊美。” 耳边是某人自恋的嘀咕,端木恬闻言瞄了他一眼,然后端端正正的低头跪好,再没有去理会附近的那些个状况。 吵嚷声短时间还平息不下去,婉妃醒转过来之后的哭闹,说是有人故意想要害她,才会落了湖,顿时又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等到终于安静了下来,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几乎都要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御花园内终于只剩下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他们就静静的跪在那儿,并没有任何出格不恭的举止,只是当头顶的太阳热烈,君修染轻轻的挪动了下身子,为她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烈日骄阳。 今日四月初三,天气还不是很热,清晨傍晚甚至还有些凉意,但正午的太阳却也已经相当热辣,又逢碧空高远,万里无云,连一点点的阴凉都不会有。 端木恬在他轻挪位置替她遮挡骄阳的时候不禁眼波微动了一下,随后却继续低头跪在旁边,再没有其他任何更多的反应。 一直到,三殿下突然在她耳边幽幽的叹息一声,很幽怨很失落很凄然的感觉,面上却神光璀璨,眼中尤其的流光溢彩。 “我怎么觉得我们这般一起并肩着跪在这里,就好像是在跪拜天地呢?” “……” 她如果现在出手,将这金尊玉贵的三殿下给远远的踹飞出去,皇上会不会大怒之下罚她罪加一等? 有人在御花园外探头探脑,透过层影叠叠,看到那并肩跪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用力挠了挠头发。 该死的,这可如何是好?主子和王妃竟然被一起罚跪在御花园中,要一直跪到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 他抬头望了望天,此刻才刚过午时,离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至少也还得有四五个时辰。 算算,算算!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如果搞点事情出来,让太后娘娘的寿宴提前结束,是会被斩首示众呢还是凌迟处死呢还是千刀万剐?最重要的是,会不会连累了主子? 蹲在御花园外,他用力扯了扯自个儿的头发,眉头紧锁。 愁啊! 这烈日骄阳之下,那坚硬石板路上,主子和王妃娇贵的膝盖将要受到何等样惨无人道的蹂躏啊啊啊! 另一边,也有人在焦急踱步,看着远处那两个身影,用力咬了咬手指,一脸的泫然欲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郡主竟然被皇上罚跪在御花园中,三殿下还陪着她一起跪在那儿,这这这……三殿下怎么这么糊涂呢?跪在这里能顶什么用?难道不是更应该待在皇上的身旁,好随时随地的找着机会给郡主求情吗? 跪到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开什么玩笑! 她家金尊玉贵的郡主大人,竟要在这御花园中跪足足五个时辰?那如何能够禁受得住? 可是她该怎么办?她能为郡主做什么? 自己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连随郡主一起进入太后娘娘的寝宫都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格进入到御花园之中,刚才若非消息灵动,得知了郡主的殴打六公主,被皇上罚跪与御花园,她现在还和其他各府的丫鬟们一起,安稳的待在偏殿角落里呢。 赶紧去找人求救? 可是老王妃,世子和宸公子都在宫里呢,也都知道郡主被罚这件事,却都没有能把郡主救下来。 急死人了! 日头好晒,太阳好烈,郡主可能禁受得住?万一晒伤了她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可如何是好? 还有,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郡主和三殿下却都还没有吃点东西,饿坏了可怎么办? 窸窣声响,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假山后冒出了头,左右张望了几下之后“嗖”的就窜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荣大小姐?” 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荣芩静,这让端木恬不由感觉十分的意外。 她有预感,小叔那不着调的肯定会出现,哥哥觑着了空隙就会偷偷过来,甚至凤楼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得到消息后可能也会过来瞧瞧她这个衰样,但绝对没有想到过荣芩静竟首先出现了。 她似乎与这位大小姐,很不熟吧? 荣大小姐冲她扬了扬眉,无视她的惊愕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油纸包笑嘻嘻的捧到了她的面前,瞥一眼旁边的三殿下,说道:“这可是本小姐不惜沾污了新衣裳而特意给你们带出来的,快点解决,可别让人给看到了。” 一股子甜糯香味从油纸包中散发了出来,端木恬一怔,诧异的看着她。 她却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此刻正脑袋转动四处张望,眼珠滴溜溜转着防止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出现,说完话之后便匆匆的将那油纸包塞进了她的手中,然后转身“嗖”的一下窜没了影子。 端木恬怔了怔,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油纸包裹,好久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手中的油纸包拿了过去,动作优雅,速度却飞快,很快就将那层层叠叠的油纸包给打了开来,露出躺在最中央的两只……鸡腿。 鸡腿? 他手一僵,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忍住将手中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但他终于还是定了心,强忍着眉心的抽搐,抓起来送到了端木恬的嘴边,说道:“快吃吧,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若被人瞧见,恐怕还要连累了荣大小姐。” 端木恬闻言才回过神,低头看到已送到嘴边的食物,抓过来便先啃了起来。 过了午时,她真的是饿了。 啃了几口,却察觉身旁的人并没有任何动静,转头便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他轻声说着,看着并无丝毫的异样。 端木恬轻皱眉,也没有再管他,继续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手中的东西,就如君修染说的那样,若被有心人看到了,恐怕会连累荣芩静。 啃了几口,她忽然又是一顿,低头看手中的香糯鸡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手微微一颤,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啃咬,啃完后还伸手抓过来君修染手中的另外那一只,继续啃。 吃出的骨头用那油纸重新包裹,迅速的塞进了袖子里面,再不见丝毫的痕迹。 君修染垂手,似本能般的,手指在衣角蹭了蹭,似乎想要擦去什么。 端木恬低眉沉思,突然想到了十年前与他在紫霞山上初遇的情景,又想到了在三石村里那一段短暂的相处,还想到了十年后的现在,再次相遇之后她所看到的。 他似乎……不占荤腥。 是天生如此挑食,还是被捆缚在紫霞山上三年之后所留下的阴影? 她不由得眉心轻蹙,低垂的眼眸之中迷蒙如有雾气缭绕。 远远的,有一个绯红身影打着油纸伞悠悠走过来,那一双灵动佻达的眼眸随着手中油纸伞一起滴溜溜的转着,满脸贱笑。 “哎呀,这里风景真好!果然看风景,还是得来御花园啊。”他晃悠着走了过来,一手油纸伞,一手玉骨扇,如此不伦不类,他做起来却偏偏有一种异样灼眼的迷人风采。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转个身,又移了移脚步,正好用阴影遮挡了阳光对他家宝贝侄女的热情关照。 阴影笼罩,端木恬顿时觉得浑身一阵凉爽,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看风景的小叔,见他眺望了一会儿风景,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他注意的,才施施然转过身,笑嘻嘻说道:“鸡腿的味道不错吧?” “确实不错。”端木恬点头,回答道。 宸公子睨了她两眼,又将目光落到君修染的身上,笑得越发的不怀好意阴阳怪气,摇头晃脑的说道:“无妨无妨,三殿下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便是饿上几天也无妨,最主要的还是不能让本公子的乖侄女给饿坏了。” 君修染凉凉瞥他一眼,道:“你出现在这里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皇上只说让你们在这里跪到太后娘娘寿辰结束,可没有说不许别人到御花园里来赏景。哎呀呀,这风景可真好,比在坤仪殿中看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趣多了。” 君修染眼中精光一闪,轻喃道:“坤仪殿?” “可不是?太后娘娘说,婉妃受惊了,正巧那么一群人过去探望她,也就省得再走来走去的劳累。” 听他这么一说,端木恬也是大概的弄清楚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顿时脸色一冷。 端木宸侧身过来看着他们咧嘴一笑,然后从君修染的身后绕过,走到了端木恬的身边蹲下,讲过油纸伞塞进了她的手中,说道:“拿着挡太阳,可别晒伤了乖侄女你那娇嫩的肌肤,皇上说了让你在这里跪着,可没说不能拿伞遮挡太阳的烧烤。” “……”这什么逻辑? 宸公子贼眉鼠眼的朝四周围张望了一下,忽然更凑近一些,小声说道:“先站起来一下。” “……” 见宝贝侄女只是满脸黑线的看着他,并无其他动作,宸公子一撅嘴,干脆的就自己动起了手。 伸手,轻柔的托起她的一边膝盖,同时手在怀里一扯,就扯出了一个棉包,迅速的以绳带系缚在了她的膝盖上面,之后又对着她另一边膝盖做了同样的动作,最后将裙摆一放,什么都看不出来啊什么都看不出来! 端木恬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已然是对自家小叔彻底的无语了。 不过心里,却自有暖流涌动,真心觉得今天在这御花园里罚跪,一点都不愧。 有人陪着她一起受难并顺便的贴身相护以防止宵小接近欺辱,有个意想不到的人送来食物,还有小叔送来阴凉和保护,哪里委屈了? 宸公子有对着她扯了几句皮,然后很快就起身离开了,离开前,不着痕迹的在君修染耳边说了句话。 “御花园外至少有八方来路不同的人在游荡,其中过半是对恬恬有敌意的,拜托你了。” 君修染紫眸忽然轻眯,嘴唇紧抿,一条森凉的直线。 “本王倒是要看看,我在这里,谁敢踏入进来?” 宸公子笑意盎然,摇晃着折扇,哼起了小曲儿,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他刚离开没多久,竟又有一个更加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了御花园。 今日的御花园,虽只跪着他们两个人,可是怎么感觉这么的热闹呢? 这次来的是凤楼,他扭腰摆臀,一路如踩着云梯迈着舞步的飘了过来,眨巴着眼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半饷幽幽一叹,吊着嗓子轻轻唱道:“真可惜,人家刚才竟没有随皇上一起过来御花园,错过了那么精彩的一场好戏啊啊啊!” 他边唱边转了几个圈,大红衣摆高高扬起,一路转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倾身半躺在了地上。 手支着脑袋,轻曲着一条腿,他就那么若无其事旁若无人的躺在端木恬身旁,眨巴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好一个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绝世妖孽! 他看了半饷,忽然觉得有点点不对劲,便轻“咦”了一声,略一思索便伸手一把夺过了端木恬手中的油纸伞,塞进了身旁君修染的手中,随之才笑逐颜开道:“这样才对嘛。郡主您如此娇贵,怎能做撑伞这种粗活呢?可别给累坏了。” “凤总管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不去给太后娘娘贺寿?”端木恬反倒是对这朵奇葩有了免疫,所以此刻一派淡然。 而凤楼听她这么一说,却是当即面露嫌恶之色,连连摇头说道:“不去不去!岂能踏足那等无聊之地?若是被沾染了满身的晦气,可如何是好?” 君修染在旁给恬恬撑着伞,见此忽现一抹诡异浅笑,道:“分明也是自己的生辰,却要看着众人对另外一个人贺寿不算,连自己也要陪着笑脸恭贺,确实不是一件痛快事。” “三殿下,你想吵架吗?” 凤楼的脸色有些难看,那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端木恬惊讶挑眉,倒是真不知道凤楼竟与太后娘娘同一天生辰。 坤仪殿中,端木璟正吸引了满堂的注意,而他则在不着痕迹间朝门外看去,眼中雾蒙蒙的隐隐有些担忧。 小叔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怕就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命案 御花园中虽然看似安静但其实很热闹,坤仪殿中是真的很热闹,就连另外的其他某些地方,也很热闹。 似乎今天,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层热闹的氛围之中。 “啪”的一声,一只描凤玉瓷杯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杯中的茶水四溅,同时一起四溅的还有如玉石般剔透的白瓷碎片,朝着那跪在地上的绿衣宫女飞溅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和锋利的碎瓷片落到身上,让那宫女不禁颤了下身子,却依然跪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宫装明艳的女子就站在她前面,原本绝艳的小脸却因为五指笼罩而高高的肿胀了起来,将她俏丽的五官都给挤作了一团,又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表情,使得她那张脸看上去越发的狰狞可怖,明明不过十二岁的小小身子里,却散发着冷凝的凶煞。 她还保持着那个摔茶盏的姿势,怒瞪着跪在面前的宫女,厉声道:“该死的狗奴才,你刚才说什么?本公主让你去教训端木恬那个贱人,你竟然说连御花园都没有能踏入进去,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宫女瑟缩,“砰砰”的磕着头连说道:“公主恕罪,奴婢实在是找不着机会,三殿下就在恬郡主的身边,谁都不敢接近啊!” “混账!”六公主闻言更是跳脚,又是“啪”的一下随手抓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瓷器摔碎在了地上,面容扭曲,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尖利道,“我不管,总之你必须得去给我狠狠教训了端木恬那个贱人,不然的话,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那宫女顿时脸色苍白,想要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又想到御花园中,恬郡主身旁的三殿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 “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滚出去!” 坤仪殿中,有丫鬟偷偷的来到成梦璇的身旁,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让成大小姐顿时脸色一变,目光在坤仪殿内搜索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端木宸的身影。 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毒,正要开口提醒一下宸公子不知去向,却见坤仪殿门口一个绯红身影飘然而来,当即宛如扼住了成梦璇的咽喉,堵住了她尚未出口的话。 怎么这么及时的回来了? 她不由冷冷的瞪了丫鬟一眼,让丫鬟脸色一白,低头越发的缩了进去,轻声说道:“奴婢确实是看到宸公子去了御花园那个方向,就马上急急的跑来禀告小姐了。” 成梦璇冷哼一声,轻声问道:“他去御花园做了什么?” “这……奴婢不知。奴婢见宸公子往那边过去就直接来向小姐禀告,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去。” “那还不快去看看御花园里的情况?” “是,奴婢马上就去。” 那丫鬟又迅速的悄然退了出去,成梦璇手指交缠,捏得指节泛白,青筋毕现。 那边宸公子进来之后,朝成梦璇鄙夷一笑,没有惊动到其他人迅速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面。 小贱人,你倒是说啊!有本事就开口,看本公子怎么撕了你的伪善嘴脸! 各方势力皆都很快得到了御花园中的情况,神情各异心思各不相同,有人有心想要向皇上提及,但却发现他们架不住三殿下和端木王府那两方人的一句话。 他们怎么竟对御花园中的情况,那么消息灵通啊?皇上都还不知道呢,他们竟然就知道了。 有人偷偷查看皇上的脸色,其实他们并不认为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情,皇上会真的不知晓,可是皇上此刻一脸平静,好像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见此,众人不禁再一次的暗自揣测。 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很快就到了落日时分,君修染收起伞,捏捏略微有那么点酸痛的手臂,然后抬手,“嗖”的一下,手中的油纸伞就朝某个方向直飞了过去,穿叶拂花,直接飞出御花园,“啪”一声轻响,落到了正隐身在御花园外的某人面前。 此人也是反应迅速,飞快的捡起油纸伞藏了起来。 这等罪证,还是赶紧消灭不让人找到的好,虽然皇上至今没有动静显然是默许了罚跪撑伞这等子不着调之事,但偷偷的来就行了,若待会儿还让他亲眼看到,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寿宴似乎已经开始,远远的有丝竹之声传来,越发衬得御花园内清净安宁。 在御花园附近蹲守了大半天的人,也终于渐渐的有些骚动了。 只是想下手的根本就下不了手,虽并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旁边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负责守护的人不敢松懈,就怕自己的一个不注意,就让人将他们的主子郡主给欺负了去。另外还有观望的,只是在那里盯着御花园内两人动静的,倒是依然安静。 不远处位于御花园内假山顶上的观景亭内,有一红衣妖娆的身影斜斜倚在那儿,看着就在他视线内并肩的两道身影,又调转视线从昏暗的边缘地带轻轻扫过。 他轻轻转着手中几乎漫出的酒盏,眉梢微微挑起,一点轻峭便流溢了出来,轻启诱人犯罪的润泽朱唇,溢出了凉凉的四个字:“一群傻叉!”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还有人想要对端木恬下手,不是胆大妄为又自诩权势惊天的,就是不知轻重不知好歹愚不可及的。 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当真将这皇宫给掀翻了,皇上都不会将她逼入死路,更何况,端木恬还是帝师府的外孙女,宁清的女儿。 想到帝师府,他不禁微敛神,眼中偶有精光闪过。 话说,今天帝师大人的反应很反常啊,虽然他是后来才进宫,并没有亲身经历御花园里的那场混乱,可以他那护短的性子,怎么竟然在得知唯一的外孙女被罚跪在御花园中之后,没有任何激动?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身影一闪就从观景亭上消失,昏暗中只觉空中有红影闪过,迅速的朝着寿宴所设的宫殿飞掠而去。 御花园内,已经跪了有足足三个多时辰的两人依然那么安静的跪在地上,跪得太久,血脉不通,端木恬几乎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 手在腿上轻轻的捏着,想要缓解一下经脉肌肉,侧头却见身旁的某人跪得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甚至眼眸轻垂,轻轻落在她的身上,闪烁着柔亮的光芒。 伸手,将她搂了过去倚靠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道:“先休息一下吧,寿宴很快就会结束。” 她不由得身子一僵,忙从他怀里挣出来重新跪直,淡漠说道:“我没事。” 三殿下幽幽的敛眉,再幽幽的一声轻叹,暗自嘀咕着:“想要趁此多抱你会儿都不给机会。” “……”三殿下,您能别把这个事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吗? 身后柳林花丛中,有“噗”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重物从高处跌落到了地上,然后迅速的一阵悉索,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三殿下微侧头,凉凉的从身后那个方向扫过。 枝叶似又抖动了一下,然后再次恢复平静。 有人隐藏在御花园内的珍贵花丛之中,浑身发冷,内牛满面。 主子,您不能怪我呀! “让他离远点。”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我不喜欢背后躲着个人,会忍不住想要出手击杀的。” 话音刚落,又是“咕咚”一声,刚站稳的某可怜侍卫再次栽倒在了地上,然后迅速爬起,“唰”的一下后退了至少十步距离。 王妃威武,他怎么觉得竟然比主子还要危险? 远处宫殿里正歌舞升平,有靡靡丝竹之音飘荡到了这里,但那些都与此刻跪在御花园里的两人无关,他们只是并肩跪着,等待今日这一场寿宴的结束。 宫廊上亮起了灯笼,灯光一路投射到这里,一片影影绰绰,周围似乎终于沉静了下去,散落在周围各怀心思的人也大都悄然隐退。 终于,似乎连远处的丝竹之声都渐渐沉静,又有嘈杂脚步声接近。 亮光在接近,反映着层叠的影影绰绰,有太监手执灯笼迈着小碎步子飞快的进入了御花园,为身后的大群贵人们照亮道路。 当先的一人,竟赫然是太后娘娘!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来到了御花园,当来到两人旁边的时候,端木璟忙上前将妹妹扶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端木恬站起来的时候又趔趄了一下,端木璟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又扶着她原地坐下,伸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腿。 凤楼过来,也是将君修染扶了起来,娇笑着说道:“三殿下,您受苦了。皇上特意吩咐奴才过来送您出宫,还说让您回去后好好休息。” 旁边,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满脸心疼,说着:“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是鲁莽,要不也不会被皇帝罚跪了。”又对身旁的宫女太监们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三殿下和郡主揉揉腿?这跪了这么久,可千万别给伤着了。” 她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宅心仁厚的寻常人家的祖母,心疼着小辈受到了责罚,那满脸的心疼,那满眼的担忧,无不在显示着她是真的关心这两人。 而且今天这寿宴结束了之后,她还亲自跑来了御花园里。 真是恩宠有加,受宠若惊,三生有幸。 端木恬欲起身行礼,却被太后娘娘伸手按了回去,说道:“不必多礼,你还是快坐着让人给你揉揉腿。” 有宫女上前,却被从后面挤上来的宸公子给挡了回去,自己在端木恬另一侧蹲下给她轻轻的揉起了腿。 怎么能让别人来动手?万一捏到了他宸公子亲手系上的棉包可怎么办? 太后又转身对老王妃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丫头跪到现在定已疲累,还是快带她回去好好歇息。” “是,臣妾这就带恬恬回去,有劳太后娘娘关心,恬恬这丫头也算是没有白受这一遭罪。” 老王妃恭敬应下,心里却在翻白眼。 你要真关心,作何要故意将寿宴拖到现在才结束? 端木璟拦腰抱起了妹妹,告辞太后娘娘就跟着祖母离开了御花园,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底却有点点黑雾沉浮。 在他怀里的端木恬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站在太后身边不远的那个身影,悍然与那一双森冷的眼睛对上。 德妃娘娘! 目送着端木王府的一群人离开,其他人才又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正由随身侍卫扶起的君修染身上,太后又是絮絮关心了几句,之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御花园,回去了自己寝宫,其他那些随太后一同前来的各宫主子也在关切了几句之后随太后一起离开。 君修染站在哪里,神色平静,姿态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跪了五个多时辰而有任何的不适异常,虚浮着笑意的看着那些人离开,然后缓缓转头,以同样的神态,同样的目光看向了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母妃。 德妃神色冷淡,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口,道:“染儿,你今日太鲁莽了,若是万一因此而惹恼了你父皇,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您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些吗?”君修染浅浅笑着,笑意却只是浮于表面,没有半点欢喜雀跃和温度。 听他如此反问,德妃顿时面露愠色,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母妃这是为你着想。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父皇也对你甚是看重,你当更加的小心谨慎,不可出现半点差错,否则你父皇一怒,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将会彻底破碎。” “谢母妃教导,儿臣谨记在心。” 德妃却更皱眉,又说道:“你为了一个女子,竟不惜自伤身体,竟陪她一起罚跪在这御花园中,实在是不成体统!你是欲要成大事的人,岂能儿女情长?而且还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又其丑无比的女子,就算你为了端木王府,也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别……” “你说完了吗?” 突然被打断了说话,让德妃一怔,随之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 君修染将手轻拢在袖子里面,勾唇轻笑,笑得风华绝代笑得流光溢彩,施施然说道:“且不管真心与否,皇祖母亲身前来,无半句责备反而说了一堆关切叮嘱的话,就连皇后也是殷勤关怀,说要早些回府歇息,还要找太医仔细瞧瞧是否有伤到了哪里,更不必说是其他的诸位娘娘们。连责罚我的父皇虽可能还在气恼,却也派了凤楼过来。倒是母妃你,从始至终,可有担心过我在这里跪了一天,饿了一天,身体是否有所不适,又是否安然无恙?” 德妃顿时心脏一缩,却又冷哼道:“她们那不过是虚情假意,哪个是真心为你担忧的?” “你却连虚情假意也没有?” “我是你母妃,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你不会?” 君修染忽而轻笑,充满着惊讶的看向她。 德妃顿时噎住,昏暗的灯笼照不亮她的脸色,便只剩下一片晦涩。 “我知道你怨我。”她轻幽的说道,“但你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并没有……” “白枫!”君修染忽然转开了视线,再一次打断了德妃的话。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黑衣人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恭敬道:“主子!” 君修染转身,淡漠道:“回府!” “是!” 白枫应声,然后走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主子,忽然拔地而起,转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德妃还站在那里看着已空无一人的地方,脸色晦暗难明,直到身旁的宫女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冷冷的说了一句:“回去!” 然后转身也离开了御花园。 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却有人还在御花园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偶有轻泣声响起,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旁边林立的假山,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半饷后忽然朝假山冲撞了过去,一头碰死在了上面。 那个时候,端木恬他们刚刚走出皇宫,迎面走来帝师府的一群人。 帝师大人,老夫人,宁大爷,夫人和公子小姐少夫人们浩浩荡荡的一群,皆都将关切的目光落到了端木璟怀里的那个人儿身上。 “如何?可是有伤着哪里?” 老夫人急切询问,同时已经握住了端木恬的手。 “外婆放心,只是跪得久,腿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下就没事了。”端木恬轻声安抚着。 闻言老夫人连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去后让你祖母给你好好的检查一下,再让丫鬟们给你捏捏腿,可千万要注意休息啊。” “好!” 老爷子捏着胡子在旁边侧目斜睨,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出息,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六公主,真是不罚你都不足以安抚人心!那六公主惹恼了你,你看那小丫头不顺眼,就不能暂且忍下,等回头仔细谋划,再找着机会自当能狠狠的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老夫都白教你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止端木恬,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由得神情呆滞了。 帝师大人啊,有你这么教导人的吗?亏你还是德高望重的帝师大人。 宁大爷伸手抹了抹冷汗,忙将父亲挤开,凑到外甥女儿的面前,那张儒雅的脸上满满的心疼,轻叹着说道:“恬恬啊,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六公主要动手,你就让她动手,总比被罚跪在御花园里一天要好,不仅伤身还容易牵连到身边人。六公主一向深得皇上的宠爱,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在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她一让也无妨,等没人的时候再报仇回来才是正道啊!” “……”帝师府的人,咋都这么阴暗的呢? 有正太萝莉两个小家伙站在那里仰望着端木恬,满脸好奇。 看了半饷,小正太转头看向身旁的年轻女子,道:“娘,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其丑不知廉耻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孝的郡主姑姑吗?” 女子脸上的表情刹那冻结,满脸惊诧。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声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小萝莉施施然收回手,无视弟弟投过来的愤怒目光,脆生生的说道:“弟弟你真是没礼貌,怎么能这样子说姑姑?会被人说没有教养的!” 小正太一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揉着眼睛委屈的说道:“你才没礼貌,你才没教养!学堂里的那些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呜呜……哇……” 身旁的母亲脸色尴尬,一边要向端木恬赔罪,一边又要安慰这个语出惊人的小祖宗,她自己都快要哭了。 真是小祖宗哦,以前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事情啊! 旁边的青年男子抽了抽嘴角,亦是脸色尴尬,朝端木恬拱手说道:“这小子在学堂里听了些闲碎之语就胡言乱语了,表妹切莫生气。” 小正太也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像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好像是犯了错误,吸吸鼻子,然后呼出,“啪”的一下,好大一个鼻涕泡泡。 他一愣,然后猛的转身扑进了娘亲的怀里,再次嚎啕大哭,比刚才哭得还要凶猛。 丢脸丢脸,他的脸都丢尽了! 其他人也被这惊鸿一现的鼻涕泡泡给惊艳到了,端木恬一愣之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抬头对那青年男子说道:“表哥不必在意,童言无忌。再说,外面确实是这么在传言着的。” 片刻后,两府的人告辞分开,帝师府的其中一辆马车内,小正太还依偎在娘亲的身边抽噎着,对面他的父亲神情严肃,沉声说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先前教导你的全忘光了?” 他又抽噎了一下,在父亲旁边的小萝莉嬉笑着说道:“我就说嘛,郡主姑姑肯定不会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你还跟我争论。” 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哼唧着说道:“我看她比传言的还要坏,她刚才竟然嘲笑我!” 小萝莉无辜的眨了眨眼,忽然也拍着旁边爹爹的大腿张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刚才竟然吹了鼻涕泡泡,真是太好笑了!噗~哈哈……” 小正太顿时就急了,跳起来就张牙舞爪的朝对面扑了过去,那年轻女子嗔怪的看着女儿,说道:“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身为女孩子,怎能如此肆意大笑?” 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弟弟,小萝莉扬着笑脸说道:“可曾祖爷爷说了,咱家的姑娘不必去学那些寻常小姐的春风抚柳柔情似水,只需按着自己喜欢的来便成。” “……” 另一边端木王府的马车上,端木璟和端木宸都弃了马一起挤入到马车里面,小心的让端木恬坐好,然后撩起裙摆解下了系在膝盖上的两个棉包,然后卷起裤腿,入目便见她的两个膝盖已经红肿发紫。 端木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手轻轻的在她腿上揉捏着,内力凝聚在掌心,带着些许清凉之感。 宸公子被老王妃推开到了旁边,老王妃低头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势,伸手在膝盖附近轻捏按压着,又小声问道:“这样可是会很疼?” “还好,不是很疼。” 她又自己检查了半饷,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道:“应该是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血脉不通而僵硬酸痛罢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嗯!” 其实过了这么会儿时间,她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了。 先前阻塞的血脉通顺了,僵硬的肌肉也缓和了过来,除了觉得还有些疼之外,并无其他的不适,便是现在就下地走路,也已无碍。 他们都只是太紧张了,不过就是跪了一天而已,主要问题在血脉不通肌肉僵硬,缓过来也就好了。 马车行走在安静的京城街道上,并没有过很久就回到了端木王府,端木璟抱了她进府,她也没有拒绝。 回到出云阁之后便又是一通混乱,等终于全部安静了下来,时间已经是过了午夜三更。 端木恬很快就迷糊欲要进入睡梦之中,虽然两条腿尤其是膝盖很疼,但这么点疼痛并不能让她有太大的反应。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锦绣在小声的训斥着元香,说她没有保护好郡主。 她迷糊的听着,并没有想要出去阻止的意思,并很快就进入到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当哥哥从宫里下课回来的时候,顺便的也带回了一个消息,昨晚竟有宫女撞死在御花园内。 那个时候,端木恬正在享受着元香的殷勤按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惊讶。 昨日,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 却竟然在御花园内有宫女撞死? 诧异之后,她看着神色愉悦的哥哥,微挑了眉梢,问道:“那宫女是哪个主子下面的?” 璟世子笑容温润,神情愉悦,闻言低头理了下整洁的袖子,说道:“六公主的贴身宫婢。”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德妃有请 太后寿辰之日,却有六公主的贴身宫婢撞死在御花园内,这不是存心给太后娘娘添堵找不痛快吗?且这件事无论究竟原因为何,六公主都势必会被责难,甚至有可能一个没处理好,便是灾难降临。 所以端木璟的心情很好。 真的很好。 想到昨日妹妹遭受了那样的罪责,皆是由六公主引起的,端木璟便已经满心的杀气,当然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君修染那个魂淡! 他在出云阁坐了会儿,跟妹妹一起分享了一下让他心情愉悦的事,又叮嘱了丫鬟们好好照顾郡主,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出云阁,他站在门前,面带微笑,薄唇轻勾,若有所思。 话说六公主的宫婢撞死在御花园内的这件事,他是不是可以去寻着机会挑唆一下,再添加一把火? 他笑容温润,飒然转身,又出了端木王府。 且不管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一天端木恬则过得很平静,一直待在出云阁中,连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入夜,有人影迅速的划过寂静夜空,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出云阁附近。 又身影一闪,他拔身而起,迅速的从微敞开的窗户飘了进去。 夜晚清凉的微风吹过,吹起一抹迤逦风华的衣袂翻飞,又轻盈落下消失在沉静的闺房之内。 他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来到内室床榻边上。 黑暗中,忽有锋芒乍现,宛如长虹匹练,将空气都给切割了开来,直从他的身侧扑杀而来。 他一惊忙身影前扑,“砰”的一声倒进了床上。 尖锐的锋芒继续朝着他的后背袭来,他扑在床上就此翻了个身,只听有“咄”的一声,是锋锐钉入到床板的声音,就在他的头侧相距不到一指。 钉入之后,匕首却迅速的侧转,直朝他的脑袋切割了过来。 “恬恬,是我!” 杀气戛然而止,他仰面躺在床上,感觉到锋锐就停留在他的脸色,几乎已经与他的脸相贴,周围很安静,但他能感觉到恬恬正在身边。 此刻,一室寂静,他说了一句之后便静静的躺着,她也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声响。 良久就贴在他脸侧的锋锐稍微远离了一些,身边有悉索声响,有人踏上了床,丝滑的衣料从他安放在身侧的手背上拂过,如同拂在他的心尖上,酥酥痒痒的,他很不合时宜的荡漾了一下。 “恬恬。” 他轻唤着,感觉到她就在身边,还非常的近,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身上忽然一重,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上,同时胸口一紧,她抓起了他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拎起,刚还稍微远离了些的锋锐再一次贴上了他。 这一次贴得更紧,所贴的位置也更危险。 她将森冷的匕首紧贴在他的颈侧,冷然说道:“大半夜的,你偷偷潜入我端木王府,偷入我的闺房之中,想做什么?” 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某人直接无视致命的威胁而进一步的心神荡漾。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轻喃着,并伸手抚上了她的纤腰,说道,“昨日你匆匆离开,我都不知道你是否无恙,今日白天又被诸多事务缠身,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便越发的忍耐不住想见你的心情。” 脖子顿时一痛,有温热的热体蜿蜒而下,空气中散开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烁着点点轻柔璀璨的紫芒,受了伤却反而轻笑出声,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无赖道:“要杀就赶快动手,可别犹犹豫豫的,会让我以为你心疼我,舍不得杀我。” “……” 如果此时有足够的光亮的话,定能发现端木恬的脸色比这黑夜还要暗沉,对上那紫光闪烁的眼睛,她眸光一冷,忽移开了匕首,然而下一秒却是“砰”的一声巨响,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不禁闷哼一声,又听到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皇子殿下,杀了你,还得给你陪葬!” 他捂着肚子皱眉轻哼,闻言更是不怕死的低声说道:“嗯,生同衾,死同穴。” 于是毫无意外的又一声巨响,他被毫不怜惜的扔下了床,一只纤纤玉足紧随而至,狠狠的踩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用力的碾了碾。 如此巨响,将闺房外,以及楼下的丫鬟们都给惊醒了过来,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杂乱声,锦绣紧张的在门外询问着:“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都回去休息。无论是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离开。” 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而便是这么一迟疑的时候,她忽然耳朵一竖,心儿一颤。 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三殿下的声音?他好像在……呻吟? 门外的锦绣忽然“嗤”的一下整张脸都烧红了,再没有半点犹豫的退了下去,还吩咐其他丫鬟们远离郡主的闺房,万不可去打扰。 “恬恬的丫鬟真善解人意?”三殿下就躺在她的脚下,无视从她脚底传来的碾压疼痛,笑盈盈说道。 端木恬冷睇着他,道:“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如就送了三殿下如何?” “我怎么能夺了恬恬的人呢?” “能服侍三殿下,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分。” “可我只想要恬恬你一个……嗯,恬恬~” 端木恬的脸色顿时“唰”的全黑了,这魂淡,能别呻吟得这么荡漾吗? 于是她毫不怜惜的抬腿,一脚将他给踹飞了出去。 据说这一夜恬郡主的闺房之内非常热闹,不时的有碰撞声呻吟声传递而出,听得出云阁内一群丫鬟们或懵懂不知,或面红耳赤,但皆都一夜难眠。 次日,丫鬟们一个个哈欠连天,困乏不已,又见郡主的房中好迟都没有动静,不禁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含羞带怯又满面好奇。 郡主真威武,竟让三殿下半夜前来相会,这可是大炎多少闺秀小姐们梦寐以求,求到死也求不到的呀? 长得不好看又如何?我家郡主自有她的绝代风华之处,有同样绝代风华的三殿下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宠爱有加,奉若珍宝。 哎呦喂,不知现在房中情况如何? 房内,被认为理该是一夜春宵,正温香软玉抱满怀的三殿下却托腮斜躺在外间榻上幽怨的画圈圈,偶尔从屏风扫过的眼神都是闪烁着一种叫做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狼性光芒,最终却皆都化为一声长叹,很幽怨很寂寞很失落很抑郁很心有戚戚焉的那种。 “哎~” 门外有脚步声停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轻声问着:“妹妹,你醒了吗?” 内室顿时有悉索声响起,不过转瞬间,端木恬就已经穿戴好了衣衫走出来,道:“哥哥请进。” 房门被推开,端木璟一进来便看到慵懒躺在房内榻上的君修染,不由微一怔,又想到刚才所见的那些丫鬟们的神色,眼眸便凝了几分。 “三殿下来得倒是早。” 三殿下盈盈而笑,道:“不早,昨晚近三更才过来。” 端木璟顿时又是脸色一变,目光从坐在旁边恍若无人的妹妹身上扫过,似若有所思,随之又转回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微笑道:“竟委屈三殿下睡了一晚的卧榻,招待不周,还请三殿下见谅。” “……” 见到君修染被噎,让他的心情很好。 他家妹妹他岂会不知道?就眼前的这个情况,就算君修染当真在这里过了一夜,也断然不可能会两人同塌而眠,如此,他就放心了。 “哥哥,你今天不用进宫上课吗?”见两人的争斗好像暂时告一段落,端木恬才侧首出声问道。 说到这个问题,他神色微敛,说道:“今日外公告假,说是身子有些不适,找了别的学士授课,我便先行回来了。” “外公身子不适?”端木恬不禁有些惊讶,还忍不住有些担忧。 那个老爷子,自她回京之后,虽从没有好脸色好声气,但却是真心爱护她的,她虽然性子清冷淡漠了些,可也不是无心无情之人,自当也敬重那个老人家。 端木璟点头,道:“嗯,我过来就是与你说一声这事。还有就是我待会儿想去探望他老人家,你可要一起去?” “这是自然!” 端木恬当即站了起来,拉了哥哥就往门外走去。 身后,三殿下眨了眨眼,又眨眨眼,一直看着那兄妹两手牵手的离开,连眼角都没有瞄他一下的消失了踪影,他终于忍不住的凌乱了。 恬恬,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啊!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去了帝师府看望老爷子,不过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生龙活虎精神奕奕活蹦乱跳的老爷子,哪里有半点身子不适的模样? “外公,你不是说身子不适吗?” “怎么你们有意见?老夫我每日早起进宫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授课,就不能找机会休息几日?” “……” 看着双目无神的两人,他又哼唧了一声,说着:“既然来了,就吃了午饭再走吧,省得若不小心传了出去,说老夫不懂待客之道,竟连顿午饭都不招待。” 说完就自顾自的溜达走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后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端木恬又恢复了她的悠闲日子,端木王府分家之后那些琐碎的事情就一下子少了许多,自有祖母轻松解决,所以她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不过就是继续打理着她的那些生意,并顺便的听听有关于别人的各类小道消息。 听说在太后娘娘寿辰那天撞死在御花园里的那个六公主身边的宫女终于引发了太后娘娘的震怒,皇上也是非常的生气,下令将事情的缘由查清楚。之后,一向被奉若明珠,骄纵惯了的六公主竟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德妃阻拦不及,惹得皇上大怒,下令将六公主给关了禁闭。 听说德妃娘娘担忧六公主,思虑过重以至于卧病在床,右相府的夫人小姐进宫探望,劝慰德妃娘娘,随后离开,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却被德妃娘娘暂留在了宫中陪伴。 听说德妃遣太监出宫,让君修染进宫,却被拒绝了。 端木恬冷眼看着此刻就坐在她对面,言笑晏晏的三殿下,道:“亏得外面都传言说我如何迫害亲人长辈,简直是不孝之极,与三殿下你相比较起来,真是不够看!” 他闻言无辜的看她,笑言道:“这难道不是恬恬你当初要我这么做的吗?” “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这样的要求?” “十年前,三石村口离别之际,你告诉我说,不值得信任的人,就不该相信。” “……”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托腮笑看着她,笑得风采迤逦神光璀璨,探身朝她更凑近了些,说道:“我便是听从了恬恬的吩咐,认为那是个不该信任的人,便再也没有相信过她,甚至都不想再见到她。” 端木恬略微后仰,离得突然凑近过来的他远了些,说道:“你这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他一怔,忽然就转换了语气,说道:“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恬恬而不愿再相信再见母妃呢?是我自己觉得她践踏了我对她的信任,再不愿轻信于她。” 端木恬看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有一队官兵迅速的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很快又消失在了街头,街上行人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这在京城里太常见了,端木恬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刚才从街上跑过去的那对官兵跟她以前在京城里所见过的都不一样,装饰不一样,气势也不一样。 君修染也是看着那队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然眼神微动,站了起来。 “怎么?” 他伸手拉起了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些人应该是自来北疆的从龙军。” 一听到“北疆”这两个字,端木恬便眼睛亮了起来,爹爹出征北疆已经有一个月,一直都只偶尔有战报传回京城,说是自端木王爷回归之后,北疆战事就一改先前的弱势,在端木王爷的统帅下悍然反击,仅仅三天就夺回了一城。 可有战报传回,却从来没有北疆的士兵出现在京城,今天匆匆而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便再也坐不住,反拉了君修染大步走出门外。 不过才刚出了包厢,就首先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目光,皆都盯着这至少从外表看是一点都不搭的两人。 酒楼内一瞬间安静,端木恬漠然相对无动于衷,拉着君修染便穿过大堂走出到了街上。 一直到两人远远的离开,酒楼内的气氛才又活络了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真让人不敢相信,端木王爷年轻时便是不世出的俊杰,王妃更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怎么他们的女儿竟会长成这般模样?” “没见识了吧?才第一次见到恬郡主的真容?” “确实,先前一直都只是听说,郡主那么金贵的人岂是我等小民能够轻易见到的?” “这恬郡主就是因为脸上的这个胎记而丑名远扬,要我说,最让人不敢相信的还是三殿下竟会钟情于恬郡主。” “可不是?先前我还听说是恬郡主强行占了三殿下,皇上顾念端木王府的颜面才会下旨赐婚。又听说前段时间三殿下昭告天下,说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恬郡主,还以为是传言有误,可今日一见,就三殿下刚才神情,哪里有半点不甘不愿的样子?” “奇事奇事,三殿下神仙般的人儿,却竟罔顾满天下的绝色佳丽,而偏偏选中了这最丑的。” “也是最尊贵的呢。” 旁边忽有个声音幽幽插入,让所有的议论声顿时为之一顿,然后众人神色各异。 可不就是最尊贵的么?除了皇室的公主,谁能比北城端木东城凤这两家的郡主还要更加的尊贵?凤家无郡主,甚至连传承血脉都即将断绝,便只剩下了端木王府。 就连那些皇室亲王府上的郡主,论尊贵程度,怕也是比不上随大炎开国皇帝打拼下了这个天下,被封亲王,世袭罔替的端木家的郡主。 这边百姓议论纷纷,端木恬则出了酒楼之后迅速的朝刚才那一队从龙军士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这一追,竟直接追到了端木王府的大门外。 当她进入端木王府的时候,刚才从街上奔驰而过的那几名军士正站在王府正殿内,朝着坐在上方的老王妃恭敬禀报着。 “老王妃放心,王爷他一切安好,不日便将凯旋回京。” 前面的没有能听到,她一进门就首先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禁为之惊讶。 不日便将凯旋回京?这么快? 那几名军士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身望了过来,然后朝端木恬行礼,道:“参见郡主!” 又看了旁边的君修染一眼,才再次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端木恬没有去关注他们这一行礼的先后顺序,只问道:“你们说我爹不日就将凯旋回京?北疆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其中的一名黑脸军士禀报道:“禀郡主,王爷盖世之才,自他归来之后,统领我等一举击败了连岳的十万大军,三日便夺回一城,之后继续攻城掠阵,王爷威名让连岳大军士气大跌,一路败退,就在六日前送来和书。王爷名我等回京亲自进宫面见皇上,将此事上报请皇上定夺,王爷则留在军中,继续盯着连岳以防止他们有任何异动。” 她该说一句“爹爹威武”吗? 才不过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那曾让朝中无数武将焦头烂额应对无措的连岳进犯,就这么被爹爹的反击和威名给击退了,还让连岳主动送来了和书。 心思一定,她便察觉到了异样,看着他们问道:“既然爹爹是让你们回京来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定夺,你们怎么竟反而先来了端木王府?” “临行前,王爷交给末将一封信说是要交给老王妃,世子或者郡主的,去皇宫路上经过端木王府,便先将信送了过来。我等即刻就去往皇宫。” 说着,又转身朝老王妃一行礼,便退出了正殿,离开端木王府朝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端木恬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转身看向祖母,道:“祖母,爹爹在信上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 老王妃直接将信交代了她的手上,说道:“没什么特别交代,只是寻常的报平安,还说了只等京城的消息,若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回京了。” 端木恬好不容易按捺下心里的雀跃,眼角眉梢却轻轻扬起,嘴角亦勾勒出了一抹轻柔的弧度。 君修染在旁边看着她,目光温柔。 北疆战事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进而传入民间,顿时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并且这沸腾之事正在迅速的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深宫内院,有人站着宫廊之下,满脸震惊:“你说什么?端木王爷大败连岳,北疆战事已经结束,就等善后事了,便要凯旋回京?” “可不是?这事儿早就传开了,小姐你在后宫服侍德妃娘娘所以才会现在才知晓。我说,端木王爷未免也太厉害了,竟这么轻易的就打退了连岳国的进犯。”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却失神的喃喃自语,说着,“连岳的大军怎会如此废物?战事结束,岂不就是说端木王爷即将回京?那到时候我岂不是更加的争不过端木恬了吗?不不,我得马上去将此事告诉姑母!” 说着她已急急转身,朝德妃宫中快步走去,到后来甚至已经是跑着前行了。 另一宫中,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的吹着水雾袅袅的香茗,轻声说着:“北疆大捷,连岳退败求和,这是理该普天同庆的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竟如此这一副郁郁的模样?若是让人看见了再添几句闲言碎语,传到皇上耳中,当心惹祸上身。” 旁边,淑妃蹙眉端坐,闻言神色微凛,说道:“姑母您怎么还能如此镇定?端木峥凯旋而回,端木王府就要越发的势大了,又有皇上赐婚端木恬为三皇子王妃,只等端木峥回京,这婚事就也该办了。” 太后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看不透许多事情,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是皇后的对手。” 淑妃顿时脸色一僵,又说道:“请姑母指点。” 于是太后放下手中茶盏,随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宣德宫中的那个人,可是并不愿意端木王府的郡主来当她的儿媳妇呢。” 前面御书房内,却有朗朗大笑声响起,君皇帝站在御案之前,难掩兴奋激动的踱着步,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阿峥,单只是他的赫赫威名就让连岳的那群崽子们吓破了胆,北疆大捷,连岳求和。好,很好!来人,传旨左相府,令崇文仲即刻动身奔赴北疆,协助端木硕亲王商谈与连岳的停战事宜,争取早日迎端木硕亲王凯旋回京!” 马上有近身内侍躬身领命,走到旁边替皇上拟旨。 皇城墙上,有人面朝北方衣袂翻飞,手执着白玉酒盏翩翩起舞,忽伸手遥敬北方,轻笑着喃喃细语:“端木大哥,十七年的隐世,你却依然是咱大炎的无双战神。” 京城某酒楼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却有人当众斗殴。 “砰”的一声巨响,有人被一下砸趴在了地上,一条板凳横空飞来,“啪”的一下架在了那人身上。 有绯红身影悠然端坐在板凳上,压下趴在地上那人的挣扎,一脸不羁佻达的笑容,抬脚踩着那人的脑袋用力碾了几下,问道:“小子,你莫非对本公子的大哥击退连岳,乃是我大炎不世出的无双战神这件事有意见?” 尧王府内,一群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主子怎么好像又不在府中?” “傻了吧?自王妃回京之后,主子有哪天是乖乖待在府中的?” “哎呦你们听说了没?北疆大捷。那让满朝文武都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连岳进犯,轻轻松松的就被端木王爷给解决了,真不愧是一代战神啊。” “真不愧是咱王妃的亲爹啊!” “没错没错!” 京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每个人都双眼放光,直说得口沫横飞亦不罢休。 而在端木王府内,每一个人都洋溢着欢喜,廊下墙上甚至都开始披红挂彩,端木恬站在廊道上,抬头遥望着北方,心情愉悦。 她并不是十分的在意战争胜利与否,只知道爹爹安然无恙,并且很快就会回京来了。 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将那满腹的仇恨发泄出去一点点,那连启明现在已是连岳的摄政王,想要杀他难上加难,若带兵继续攻打…… 那连岳毕竟也是不弱于大炎的大国,即便爹爹当真是战神转世,再如何的厉害,想要灭了连岳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锦绣匆匆走来,脸色是与周围的欢欣截然不同的黑沉,走到端木恬身边轻声说道:“郡主,宫中有人过来,说是德妃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德妃? 端木恬顿时眉心一凝,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她找我进宫去做什么?” “奴婢觉得肯定不会是好事,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也还是宫中陪着她呢。”锦绣对德妃的怨念可谓是非常之深,此刻周围也无外人,那神态语气便不由得有些不恭。 见郡主听她那么说只是沉默,便又说道:“郡主,要不奴婢先去找三殿下来?” “找他做什么?”端木恬不禁有些无奈,发现她身边的这些人竟好像都十分的看好皇上那一场赐婚,已赫然将君修染当做是她们的第二主子来看待了。 再说,他现在可不在这里。 就在刚才,哥哥他似乎终于是看不过去那只不停在她身旁晃悠的三殿下,拉了他不知到什么地方交流感情去了。 “那宫里来的人现在在哪里?” “在前院,方才老王妃让人过来请郡主您过去,您不在出云阁,所以奴婢就找了过来。” “祖母可有带什么话过来?” 说到这个,锦绣便眉头一皱,带着几分狐疑不解的说道:“老王妃的意思是,郡主您还是应该进宫去见一见德妃娘娘的,毕竟德妃娘娘都派人来请了,若拒绝推托,难免会落了话柄,那毕竟是宫里的娘娘,而且还是三殿下的母妃。” 端木恬闻言点头,转身朝前院走去,道:“既如此,那就进宫一趟吧。” “郡主,您可要小心,别被算计欺负了。” “嗯。” “还有那右相府的大小姐,看着是个娇滴滴柔弱温和的人,其实奴婢觉得此人心机极重,一直爱慕三殿下想要当三殿下的王妃,又是德妃娘娘的娘家亲侄女,郡主您也要小心她。” “嗯。” “六公主被皇上关了禁闭,听说是现在还没有被放出来,今天倒是无需考虑她。只德妃娘娘,她一直想要让她的侄女嫁入尧王府为王妃,说不定现在就觉得是郡主您抢了她侄女的位置呢。” “嗯。” “要不,还是先让奴婢去找了三殿下来,再说吧?” “……不用!” “郡主……” “记住,你是我的丫鬟,不是别人的。” 锦绣一怔,然后低头道:“是,奴婢知错了。那郡主,您要小心。” “嗯!”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血染宣德宫 端木恬在德妃派遣来的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宫,一路来到德妃的宣德宫中。 进入寝宫,她看到卧坐在床上的德妃,如此看去,德妃娘娘倒似乎是真的生病了,并没有假装。 她虽没有祖母那样的精通医术,但自小耳濡目染仔细研究下,一般的小病小痛还是能看诊的。此刻德妃脸色青白,双目的神光微散,确实是生病的模样,但应该不是很严重。 就此下了结论,她才福身朝德妃行礼,道:“给德妃娘娘请安。不知德妃娘娘遣人来召端木恬入宫,是有何吩咐?” 坐在床边近身服侍德妃的成梦璇也在端木恬出现的时候站了起来,朝她行礼道:“见过恬郡主。” 德妃挣着从床上坐起,成梦璇忙转身去扶,又垫了靠枕在德妃的背后,好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做好这些,德妃才抬头看向了端木恬,神情凉漠,透着一股子的森凉。 “恬郡主不必多礼,自己寻个位置坐下吧。” 这算是什么话? 端木恬眼波轻转,神色却不动,直起身就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谢德妃娘娘赐座。” 德妃在静静的看着她,好久都没有什么话语,端木恬则安静的垂首坐在那儿,由着她看。 有宫女小心的进来,奉上了香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轻轻放下之后就马上行礼退了出去。 “这是皇上赐的贡茶,当然对于随手就能拿出云山雪雾这等绝世名茶的你来说,应该是算不了什么的,你就当是尝个新鲜吧。”德妃终于开了口,平淡无奇,生冷疏离,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客套。 端木恬并不惊讶德妃会知道她随手拿出云山雪雾这件事,毕竟当时她也没有避着人,以德妃的身份地位,想要打听还是很轻松的。 她就好像并没有听出德妃语气的生硬虚妄客套,淡然回道:“谢娘娘。” 然后端起那茶盏,轻掀盖,顿时又袅袅热气冒了出来,带着一股茶叶的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她浅抿了一口,茶水清冽,一点点苦,苦过之后却又泛出了一点点的甜,清香满溢。 “你应该知道本宫今日找你入宫,是为了什么事。”德妃在此时忽然开口,将端木恬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抬头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德妃,端木恬神情淡然,都到了面无表情的境地,不冷,只是很淡,淡得就好像她所看到的眼前,根本就恍若无物,她也只是在对着空气讲话而已。 “娘娘恕罪,我不明白您叫我入宫,是为了什么事。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便是,我一向对猜测别人心思的事情并不擅长。” 德妃的目光顿时越发冷冽了,冷笑道:“你既然要装傻,本宫也懒得与你多作纠缠。你该知道,本宫对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十分不满意。” “德妃娘娘,您若不满意我嫁给三殿下,也理该去找皇上才对。毕竟这是皇上所下的圣旨,我也是圣命难违,即便再如何的愿意听从德妃娘娘您的吩咐,也不敢做出那违抗圣旨的事情。或者,德妃娘娘这是在意图挑唆我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被突然抢了话,德妃一怔,听清楚了端木恬所讲内容,便不由得眼神狰狞了些。 挑唆她做违抗圣旨的事情?这顶帽子真够大的! 德妃眼神阴沉,冷声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做出那等淫亵之事,任是你再身份尊贵,就单凭你的容貌,又如何能有资格嫁给三皇子?你少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本宫绝不会让染儿他娶了你做王妃!” 端木恬漠然看着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淡然说道:“德妃娘娘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不是吗?你不满意我与三殿下的婚事,该去找皇上,你不愿意三殿下娶我,该去找三殿下,坐在这里与我说说,有什么用?” “只要你亲口承认,说当天晚上与你缠绵的男子并非三皇子,你们的婚事自然会不复存在!” 端木恬顿时手指微颤,淡漠的目光刹那沁出了一点凉意,嘴角却勾勒出一抹浅笑,道:“德妃娘娘好算计,不过若当日不是三殿下,是谁?” “这京城满地的俊杰,自由着你说是谁便是谁。以你端木王府的郡主身份,想嫁给谁不成?” “比如……太子殿下,或者二殿下甚至是五殿下?” “你……” “德妃娘娘真是个好娘亲,为了不让亲儿娶我这么丑的女子进门以至受了委屈,竟不惜将端木王府这么一大势力拒之门外,甚至是推到竞争对手的怀里。我相信,就算我长得再丑,他们应该也会愿意在自己的后院给我挪一个位置出来。” 德妃死死的盯着端木恬,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反应如此平静,更是连这样的话都敢对着她直言不讳,不过她看到的却只是端木恬的漠然相对,连眼波都没有流动那么一下。 她不由精光闪烁目光深沉,沉吟了下,又说道:“听说你刚回京城的时候就从凤楼的手中救下了邢尚书家的公子,让他免受了断指之辱。据本宫所知,恬郡主可不是热心之人。” 邢尚书家的公子? 端木恬微讶,想到自己回京城之后至今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从凤楼手中救人的,又是断指的,便只有那天在庆祥楼时的一回,那个纨绔嚣张,之后却又对着一众狐朋狗友拂袖而去的公子。 看来德妃娘娘还真是很仔细的调查过了她的事情,连这种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事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心血来潮出手救人一回,便是与那人有不一样的感情? 端木恬勾唇微笑,笑得越发轻柔动人,点头说道:“能承蒙德妃娘娘如此关心了解,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德妃娘娘,即便是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人并非三殿下,可当时我神志不清,三殿下却是清醒的,即便当时晚上,灯火昏暗,他也断没有认错人的道理。”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德妃冷冷的说道,“本宫乃是他的生母,自能让他听从本宫的吩咐!” 这一下,端木恬是真的诧异了。 挑眉静静的看着神情冷峻气势不凡威严雍容的德妃娘娘,暗道这德妃娘娘看着也不像是愚蠢没心机的人啊,手段见识也都是不凡的,可怎么竟好像至今都还在仗着君修染生母的这个身份意图控制君修染?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出了君修染对他这个母妃早已经失望绝望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以他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允许人意图控制他的行为思想决定。 是当局者迷,还是聪明过头,或者是潜意识里便对某些事情太过笃定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低眉顺眼的坐在旁边的成梦璇,这个深得德妃娘娘的喜爱,想要让她嫁入尧王府为王妃的右相府大小姐,微微敛了神。 这事可真奇怪,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无半点亲情,却又十分疼爱娘家侄女,对女儿似乎也极其的宠爱。 这算是重女轻男的典范吗? 见端木恬默然无语,德妃眉头一皱,问道:“你考虑得如何?放心,就算你不能嫁给三皇子,嫁给了邢尚书家的公子,也一样能继续为三皇子效命。” 端木恬直接就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竟让那狰狞的脸孔也明媚了几分,眼神却冷峭的看着德妃,说道:“德妃娘娘,您是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别说你只是德妃,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资格来决定本郡主的婚事。还有你说效命?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给君修染效命?或者说,是给你效命!我乃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愿意嫁给君修染那是给他的天大荣幸,你却竟然对本郡主提出这般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不知好歹的要求,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成梦璇倏然瞪大了眼睛,连她一直以来的温婉娇柔的姿态都碎裂了开来,紧紧的盯着端木恬就像是在看一只宇宙怪物。 德妃的脸色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 端木恬说完之后就敛了笑容,又是那淡漠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看向德妃的眼神,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冷峭不屑的光彩。 她觉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了意思,便站了起来,说道:“看来德妃娘娘似乎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既如此,我就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忽然腿脚一软,身子一晃,内息也凝滞动弹不得了。 她一惊,猛然转头看向了放在桌上被她饮了一口的茶盏,又看向正冷笑看着她的德妃,回以同样的冷笑,道:“德妃娘娘果然是深谋远虑,事情都还没有开始你就先下了药,以防不测。不过德妃娘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德妃脸色一沉,端木恬却干脆的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冷笑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既然你不想让本郡主就这么离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留在这里不走了!” 如此反应,真是大出德妃的意料之外,对上端木恬那漠然恍如有着无比死寂荒芜的眼睛,她忽莫名的有些惊悸惶恐。 但她又很快将这一点异样压了下去,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甚至都微微变得柔和,说道:“恬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只是想要留你在身边陪着说说话。” “德妃娘娘放心,我留下也没有半点为难和被迫,相信德妃娘娘也定然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毕竟我若是在被德妃娘娘宣召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肯定无法跟我祖母父王和哥哥交代,若再不小心被皇上问罪,可就糟糕了。” 刚柔和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沉寂了,她点头说道:“恬郡主真是冰雪聪明,本宫怎么敢让你有了一丝一毫的损伤呢?不过就是见恬郡主欢喜,想留几日在身边作陪而已。” “这是我的荣幸。” 德妃拍了下手掌,马上就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嬷嬷出现在了德妃寝宫之中,看她那走路站立的动作姿势,还有连绵悠长的呼吸,可知定是身怀武功的。 “送郡主下去休息,定要好好的服侍郡主,不可怠慢了。” “是!” 那嬷嬷领命走到端木恬身旁,伸手扶起了浑身无力的她,朝门外走去。 果然是神态恭敬,扶着她的动作也非常的轻柔小心,没有半点冒犯不敬之处。 德妃看着那头也不回,乖乖由嬷嬷扶着离开的端木恬,不知为何,心口突然加速跳动了两下,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给忽略了。 她伸手抚了抚心口,按捺下不安的心跳,转头对成梦璇说道:“璇儿,你出去让人到端木王府通知一声,就说本宫与恬郡主甚是投缘,想留她在宫中陪伴几日,让老王妃和璟世子不必挂念。” 成梦璇垂首盈盈下拜,应道:“是!” 端木恬说得对,德妃确实是不敢让她有什么损伤的,因为那势必会招惹来整个端木王府的愤怒,那是她承受不起的。又正逢北疆大捷,皇上也势必不会眼看着端木王府的郡主出了事而不加处置。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德妃从没有想过要现在对端木恬不利,她只是想要将端木恬给拖住。 然而端木恬确实是被她成功的困在了皇宫里,她却没想到预先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有人就那么迅速的找上了门来。 “表哥。”成梦璇在见到来人的第一时间,便是下意识的含羞带怯,朝他盈盈一行礼,低垂的脑袋,遮住了她脸上在那一刹那的嫉恨。 表哥此刻进宫来,定是为了端木恬! 那女人何德何能,竟能得表哥的如此倾心相待? 她不禁手指收缩捏紧了秀帕,君修染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带着一股凌然之气的从她面前走过,来到了卧在病榻上的德妃面前。 “恬恬呢?” 刚想开口的德妃听到他一开口就是询问端木恬,对她却连基本的行礼问安都没有,顿时被气得一口气来不及喘上来,捂嘴便是一阵咳嗽。 成梦璇忙快步走了过去,替她轻抚着背,抬头对君修染说道:“表哥,姑母身子不适,一直都在盼望着您能进宫来探望……” 声音消失在君修染终于落到她身上,笑盈盈却又阴森森的目光中。 君修染不过瞥她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咳嗽渐止的德妃身上,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不禁用力喘息了几声,抬头看着他说道:“若非端木恬现在在宫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要进宫来见我?” “你若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还要我特意进宫来?本王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忙?若真忙,你会整天的跑去端木王府?整日跟着那端木恬纠缠不清?” “母妃,请注意言辞。什么叫纠缠不清?恬恬乃是本王的未来王妃,本王与她培养感情有何不对?倒是母妃你,突然将恬恬叫进宫来,又说什么与恬恬十分投缘要留她在宫里陪你几天,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德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很阴很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么做还不都为了你?你究竟是被什么给迷了心窍,竟这般认定了那端木恬?你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便是再身份尊贵,又哪里能配得上你?你不怕,本宫还担心往后她进宫来给我请安,看了做恶梦呢!” 君修染的眼底刹那渲染上了浓浓的迷雾,笑得也越发森凉,突然凑近她,说道:“当年你在见到我之后,是不是也经常的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若我十年前没有能够回到京城,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你会不会依然将我当成是你的梦靥?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你自己不觉得虚妄我还觉得恶心呢!” “你……”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娶了成梦璇,好让成家延续今日的荣耀。你还嫉恨恬恬的母亲,所以也看不得恬恬在你的面前安好。你还意图将你的思想强加到我的身上,由你控制。”无视母妃突然苍白的脸色,君修染继续字字见血,“你当我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在二十年前生育了我这一件事,就以为我是你手中的牵线木偶,可以由着你为所欲为。” 德妃死死的拽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盯着他的眼神冷冽非常,咬牙道:“不管如何,你不能忘了我是你的母妃!” “你错了,我早已没有母亲,这些年来之所以还会开口叫你一声母妃,也不过是不想让人以此为把柄对我不利,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言毕,他不管德妃倏然惨白的脸色,转开了视线在周围搜寻着,冷声问道:“恬恬在哪里?” 一口气憋在胸口,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住,德妃再次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成梦璇在旁边也是听得脸色发白,伸手轻抚姑母的背缓解她的咳嗽,又抬头可怜楚楚的看了君修染一眼,说道:“表哥,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姑母她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她也是关心您。” “本王与德妃娘娘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右相府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教养而已。” 成梦璇浑身一僵,然后眼泪就“唰”的掉落了下来。 君修染继续无视,第三次问道:“恬恬呢?她在哪里?” “你就当真认定她了吗?” “是!”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重视的?” “你不需要知道!” “你……咳咳!”咳嗽了几声,用力平息下体内的忿然,德妃的眼神如冷箭芒刺,道,“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我难道还能将她怎么样了吗?” “她在哪里?” “我不过就是想要留她在宫中陪伴两天,你何必如此焦急?” 神色如常,语气却加重了些,“她在哪里?” “我难道连想要留个人在宫中陪伴几天的资格都没有?再怎么说,她也是本宫的儿媳妇,留在宫里陪本宫说说话理所应当!” “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引得德妃不由心中一跳,但却依然说道:“过个两日,我自当会让人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出宫外。” 君修染不再继续询问,只是冷冷的看着德妃,而后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成梦璇的脖子将她从床沿给拎了起来。 “你做什么?” 德妃当即大惊,猛然在床上坐直身子,瞪大着眼睛紧盯上了君修染,满脸的震惊愤怒恼恨等等诸多情绪相互交杂。 “还不快放开璇儿,她是你表妹!” 君修染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成梦璇,笑得特温柔特亲切,如果没有眼底那一层看不分明的幽冷迷雾的话,简直都快要赶上他看他家恬恬时的表情了。 只是他的动作却相当粗暴,手指收拢,直将成大小姐的脖子捏得“咯咯”作响,语气亦轻柔,问道:“你应该知道郡主在哪里吧?” 问着话的时候,他手指也略放松了些。 成大小姐的脸长得通红,眉宇纠缠一脸痛苦之色,还有惊惧和慌措,感觉到脖子微松连用力的呼吸新鲜空气,眼中泪光盈盈,娇柔楚楚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呃!” 君修染当即再次手指用力,阻了她的呼吸。 德妃眼见着这个状况,几乎被气得晕厥过去,不顾身体的病痛从床上起来,朝君修染扑了过去。 “混账!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璇儿!” 君修染随手一划,轻易的就将德妃划到了旁边,“砰”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德妃一下子就被摔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君修染,不敢置信的质问道:“孽障!你竟敢对我动手!” 她的质问并没有能得到回答,她只看到了一双异常邪佞的眼睛,紫光闪耀浓郁得如能慑人心魂,明明含着笑却冰冷得无丝毫感情和温度。 “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不过是因为不愿让人抓着把柄,你真当以为我还会顾念你这个所谓的母亲?你配吗?” 宛如有一盆冰水忽然从头顶浇落,让德妃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经受不住猛打了个冷颤。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个情况,真的。 尽管君修染自十年前回京之后就性情大变,更是再不与她亲近,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名传天下权势通天的亲王,可在她的眼里,潜意识里便认为他还是那个可以由着她揉捏摆布的孩子。 她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他,又因他而遭受了许多苦难,他理该也必须听她的话,按着她所希望的行事。 因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认为他逃脱不出她的手掌心,即便偶尔有争执有冲突,应该也是正常现象,尚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错了,她的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可以有着她摆布揉捏的孩子,他甚至,都早已经不将她当成是母亲! 醍醐灌顶,不不,根本就是当头一盆冷水,将一直自以为是的德妃给惊醒了过来,然后懵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成梦璇的挣扎已渐渐开始微弱,君修染将目光从德妃的身上收回,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一甩手便将她给扔了出去。 她被扔出去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却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只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拼命咳嗽以至于都快要呕吐了。 房内连番的响动也惊动了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但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只在门外小心张望,这一看便不由得大惊失色。 “主子,您怎么了?”有宫女顾不得规矩的冲了进来,冲到德妃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君修染却突然上前一脚就将她给踢了出去,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只紧紧的盯着德妃,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怒极而笑,道:“你真有出息,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对自己的生母动手。” 君修染眸光一寒,冷漠的说道:“我怎么会对您动手呢?我只会将您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灭杀,直到找到恬恬为止。” 德妃顿时脸色一变,君修染却已转开目光,一步迈到了刚才被他踢出去的那个宫女面前,手在腰间一抹,顿时有银白软剑握在了他的手上,然后一剑出,“嗤”的一声鲜血飞溅,那宫女直接就被抹了喉,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气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能够叫喊出来。 德妃再一次的脸色大变,没想到他竟真敢在她宫中杀人,他简直是疯了! “第一个。” 君修染目光沉冷,神情没有出现丝毫的涟漪,说着转身,朝离他最近的成梦璇走了过去。 成梦璇被吓坏了,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后退,想要离他远一些,脸上泪水涟涟,霎时惹人爱怜,不停的摇着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喉咙被扼久了,嘶哑干涩又太过紧张,竟发不出声音来。 君修染漠然举剑,遥遥的对上了成梦璇,道:“第二个。” 说着,利剑朝她飞快的刺杀了过去。 “住手!我让你带走端木恬!”德妃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刺出的利剑在同时突然停顿,与成梦璇的咽喉不足半寸距离。 成梦璇死死的盯着就停留在她咽喉前的森白利剑,感觉到从那上面传递过来的森冷寒意,刺痛了她娇嫩的肌肤,然后她忽然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君修染施施然的收起了不沾半点血腥的软剑,面上又浮现了盈盈笑意,转身看着德妃说道:“母妃早该如此决定了,这样还能免了您身边的这位心腹宫女枉死。” 这宫女是德妃二十年前刚入宫的时候就跟随在她身边的,确确实实是心腹中的心腹,平时德妃甚是信任她,当然,在很多年前,也曾不止一次的欺凌他这个小主子。 君修染笑意盈盈,眸光幽幽,静看着德妃等她放人。 德妃当真是咬碎了一口牙,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她以为一直都能由着她摆布控制的儿子,竟突然间脱离了她的所有控制。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杀人。 很快,端木恬被刚才扶着她离开的那个嬷嬷又扶了出来,视线迅速的从寝宫内一扫而过,对这满室的血腥味恍若未闻,只一扫之后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漠然道:“好慢!” 下一秒,她便落入到了一个温暖怀抱之中,某只殿下伸手将她紧紧的搂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此刻成梦璇正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她心心念着的表哥温柔的拥端木恬入怀,神情是真的温柔,直达眼底的最深处,那一副柔情蜜意奉若珍宝的模样,让成大小姐不禁满心的嫉恨,差点再一次昏厥过去。 想到这里毕竟不是调情的好地方,君修染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怀抱,对她说道:“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宫吧。” 端木恬的目光再次在寝宫内扫过,本是想要再搅上一搅的,不过看眼前的这个情况,似乎君修染也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 她便点了点头,道:“好。” 转身就朝外面走,只是脚步虚软,君修染一眼就看出了异常,忙将她拉住,皱眉问道:“恬恬,你是否身子有所不适?” 她一愣,随之明白他所指的,说道:“只是寻常的软筋散,我自己就已经化解了部分,很快就没事了。” “软筋散?”他却顿时脸色难看,转头冷冷的看了德妃一眼,又转头对端木恬说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竟会被人下了药也不自知。” “德妃娘娘有先见之明,先下药再与我商谈事情。经此教训,我以后会更加的小心。” “你就闻不出尝不出?” “溶于茶水之中,被遮盖了味道。” 君修染又是皱了皱眉,然后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宣德宫。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凌云寺祈福 君修染在宣德宫中杀人这一件事并没有闹出什么波澜来,死了一个宫女,是因为她不懂规矩恃宠而骄竟不知好歹的冒犯冲撞了三殿下。 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死的人还会少吗? 先前六公主身边的宫女之死会引起那样严重的后果,是因为她死得太不是时候了,再加上六公主骄横不知轻重,竟冲撞太后,才会被皇上大怒之下关了禁闭。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德妃的病情再一次的加重了,多次传话出宫让君修染进宫去见她,说是她有话要跟他讲,却无奈君修染连理都没有理会一下,继续每天在朝堂尧王府和端木王府这三点之间来来回回。 端木恬倒是再没有受到骚扰,想必德妃娘娘现在也应该是没有心思理会她的。 再是重视君修染的婚事,也没有重视君修染他本身这个人来得更要紧。 自以为在她掌心里的人突然脱离了掌控,这是一件很让人惊惶的事情,毕竟德妃现在在宫中能有如此地位,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依赖于君修染,还有就是,她若想要再迈进一步,恐怕也得仰仗他。 她正在试图挽回君修染的心。 “你真不打算要进宫去见她?”端木王府花园凉亭内,一身绯红的宸公子屈腿斜斜的坐在凳上,晃悠着折扇笑问道。 君修染站在凉亭边缘看底下水池中的锦鲤,神情轻柔却凉漠,语气平静不起丝毫波澜的说道:“本王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去听她说那些恶心的话语?” 宸公子顿时嗤笑一声,道:“三殿下你可真忙,一大早就跑到我端木王府里来了。我说,自你这次回京之后,你待在端木王府的时间比你自己的王府还要多吧?” 三殿下笑而不语,随手将手中的点心捏碎洒入了水池之中,看着无数锦鲤蜂拥而来,张嘴抢食那细碎的粉末。 宸公子也探着脑袋看了出去,感叹着说道:“还是它们自在,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还有人主动的送上食物供它们享用。” 君修染却说:“被捆缚于这一方小池子里面,不知外面的天高地厚,何来的自在?更甚至若非还有着供人游乐赏玩的价值在,又如何会喂它们吃食?” 闻言,端木宸不由侧目多看了他一眼,笑得若有深意。 又摸着下巴不知想了些什么,笑容变得不怀好意,喃喃说道:“本公子的小璟侄儿可是真生气了,昨天就开始对右相府下手,忙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君修染的手微一顿,不自觉的轻蹙了眉头,似有些苦闷。 见到他这个反应的宸公子不由笑得更欢了,笑眯眯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家小璟侄儿对你可是十分的不满呢,谁让你一出现就准没好事的?当年害小恬恬受伤,之后还被人追杀差点跟你死在一块儿。好不容易盼着你离开了,平平安安过了十年,这才刚回京城没多久呢,就又因为你而流言不断,进宫给太后娘娘贺个寿都会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昨天更是被德妃娘娘下了药意图强留她在宫中。也幸好只是软筋散,若是换成了其他的剧毒之药,可怎么办?难怪小璟会将你当成是恬恬的灾星,极其的不乐意看到你接近。” 听着宸公子这一番话,君修染垂眸敛眉,半饷无语。 端木宸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本公子一向认为我家小恬恬冰雪聪明,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手段也不弱,不会随便的让人给欺负了去,不过看到她被中伤被责难被罚跪被算计,也是很心疼的。” 说完这一句,他便迈步朝外面走了出去,语调也是又一转,恢复成了他那玩世不恭的不着调,边走边哼,“整天待在王府里面,本公子都快要发霉了!出去转转!” 君修染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转头去看离开的宸公子,只继续低头安静的看着在亭外水池中摇头摆尾的锦鲤,又捏碎了一块小点心洒落下去。 一颗脑袋从凉亭顶上探了下来,小心的瞄着沉静的主子,隐隐中透着些许担忧。 主子可千万别因此而受到了打击才好啊,虽说王妃确实是因为主子而遭了不少无法避免的罪,但相信主子定会很快将那些障碍扫清,并加倍的对王妃好。 粘在指尖的最后一点粉末飘洒到了水面上,君修染看着锦鲤们张大了嘴,将食物囊入口中,待到再找不见食物之后,就又很快的分散了开去。 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远处的繁花似锦,以及在那其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目光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安!” 他突然开口,吓得正在神游万里心思不属的从安当即“啪”一下从凉亭顶上摔落下来,啃了一嘴的灰泥。 忙“呸呸”的将满嘴灰泥吐了出来,一个弹跳就从地上蹦起,转身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宫中可有其他的消息传出来?” 从安沉吟了下,摇头说道:“属下没有听到什么新鲜的消息,就是听说德妃娘娘卧病在床,病情又加重了,还有就是皇上特许六公主在祈福日随同出宫祈福。” “祈福日。”他轻喃一声,沉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云阁中,端木恬惊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锦绣,道:“祈福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锦绣不由无辜的眨了眨眼,说道:“郡主,一年一度的祈福日,京城里的所有人都会出门,去各家寺庙祈福,连皇上都会出宫,亲上凌云寺祈求在接下去的一年里国泰民安,百姓安乐,朝中大臣家属皆尽随同前往。” “我也要去?” “您是咱端木王府的郡主,自然是要去的!” 郡主这个身份还真是伴随着无尽的麻烦啊! 端木恬秀眉轻蹙,冷淡的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锦绣有些凌乱,她觉得郡主根本就没有知道! 定了定神,她又说道:“郡主,再过六天就是祈福日了,那天您要寅时起床,收拾妥当之后跟随老王妃一同出府,在卯时前到达皇宫前广场上,再随大队一起前往凌云寺。” “寅时?”她虽平常都起得早,但也没早到那个程度,那还是半夜呢,还是人类最困乏的时辰呢! 锦绣坚定的点头,说道:“还有,祈福日不可穿得太素,郡主您平常的穿着就是太素了。” 端木恬不由捏了捏眉心,问道:“还有吗?” “其他的那些,奴婢会为郡主准备妥当,郡主不必担心。不过郡主若方便,也不妨记着要在祈福日开始那天的起床后趁机多吃些东西,因为祈福日有整整三天,除了喝水稀粥之外不得进食。” “……” 六天的时间转瞬间就过去了,在这六天里端木恬过得很平静,也就君修染会时常的来骚扰骚扰她,其他的一切顺畅。 但她的平静,并不表示外面的世界就不热闹。 在这六天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纸纸的罪证,落到那些与右相府不合的大臣手上,右相府中多位在朝中任职的子弟被掀了黑底,呈到御案之上,导致那些人或被贬或革职或关入了大牢。 另还有人听说他们的公子竟被人给欺负了,不禁大怒之下悍然出击,导致右相府名下的多处产业接连遭受打压破坏,损失惨重。 这六天,京城里可以说是非常的热闹,各方势力相互纠结,右相府焦头烂额。 今天是四月十六,一年一度的祈福日就是从今天开始的。 端木恬寅时就被叫醒,从床上爬了下来,随后又是一阵折腾,直将她的火气也给折腾了出来。 虽说祈福日不能打扮得太素,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依然是往常的那种装扮,只在发髻上多别了一支金簪,就当是给了这祈福日极大的面子。 随后她来到祖母的屋里,和小叔哥哥们一起用了极其丰盛的早膳,然后随同出府,上了马车,不不不,应该是撵轿,一路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外面天色还未亮,悬挂在撵轿前方的灯笼轻轻摇晃,一路上不时的能遇到同行的辇车,皆都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的。 等到端木王府的众人到达的时候,皇宫前广场上早已经聚满了人,各自安静的站在他们所属的位置上,马匹车辆则皆都停靠在旁边,也有着特定的排列。 天边终于开始放亮,皇宫正大门也在这个时候轰然开启,威严的、尊贵的、奢华的、隆重的仪仗从宫内缓缓蔓延而出。 端木恬此时却正昏昏欲睡,随着人群跪下,然后身子一歪就靠到了身旁哥哥的肩膀上,长舒出一口气。 好困! 昨晚被君修染骚扰,她一直到夜半三更都还没有能够睡觉,今日又如此早的就被吵醒,正觉得脑袋在隐隐作疼。 所以接下去的仪式她都是在迷迷糊糊中由哥哥和小叔一人一边的护着她走过的,也是因为身边有这两个人,所以一向警觉性极强的她迷糊得很安稳,很放心。 迷糊中,她又登上了辇车,外面仪仗盛重,号角呜咽,明黄旗帜高扬,发出猎猎风声。 马儿嘶鸣,马蹄哒哒,车轮辘辘,终于是开动了。 皇家仪仗就在最前方,端木王府与凤王府并肩着紧随其后,再之后,才是各朝中大员的车架仪仗,驶过皇宫广场,穿过皇城大门,上了街,直朝京城外行去。 端木恬半阖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外面的天光微曦,街上百姓涌动,一个个都神情激动,推搡着似乎想要挤到更前面一些,好离他们的帝尊,离这大炎最最尊贵的一群贵人们更近一些。 “真够麻烦,各自前往那凌云寺不挺好的?” 她蹙眉嘀咕了一声,然后又趴回到了辇车内软软的榻上。 老王妃在旁边看得好笑,理了理她的发丝,笑着说道:“倒是难得能看到我家恬恬这般娇柔的模样。” 巧云姑姑在旁边笑,说道:“郡主只是跟那些寻常的姑娘小姐们不一样罢了,其实是最可爱的。” 端木恬听着不禁微微发囧,然后埋头补眠。 凌云寺离京城并不近,更有山路蜿蜒,这么一大队的车马离开京城之后便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朝凌云寺奔去。 城外三十里,有凌云山,凌云山上凌云寺,是整个大炎最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庙,平常时候便是香客络绎不绝,今日的凌云寺却反而宁静安详,人迹寥寥,只因为今日皇上驾临,除随皇上一同前来的各王公贵臣极其家属奴仆之外,其他人不得上山。 端木恬是被颠醒的,补了这一觉之后她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许多,伸手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他们正行走在山道上,山路蜿蜒但修整得非常好,两边都是茂盛的丛林,林木葱葱,景色宜人。 此刻太阳早已升起,照拂下来却并不很炎热,那金灿灿的光线照耀下来,所有的景色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山路并不宽,只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就在端木恬掀帘张望的时候,旁边的那辆马车内忽然露出了一只纤纤玉手,随着窗帘的掀起,一个俊俏的丫鬟就出现在了端木恬的眼前。 她看到端木恬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柔和恭敬的朝这边低头行礼。 行礼后,她又侧转着让开了当住主子视线的身子,然后端木恬看到了坐在那马车内的一个容颜秀美,神态温柔的中年美妇人。 那夫人也看到了她,不禁含笑点头,道:“郡主回京多日,一直想要去端木王府拜访却无奈总是被诸多闲杂事情缠身,本想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应当是能见到郡主和世子了,没想到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今日还是第一次与郡主见面呢。” 这人是谁? 端木恬的脑海转得飞快,能与端木王府并肩而行的,应该是凤王府,凤王府就剩下一个男丁便是凤楼,凤楼并无任何妻妾,而这夫人能坐在这撵轿内定然是身份不凡,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可是……她怎么如此年轻? 那夫人见端木恬带几分惊讶的看着她,也是微愣,随后说道:“我都忘了郡主怕是不认识我的。我是凤楼的母亲。” “凤……老王妃。”那一个“老”字在舌尖转了两圈才说出口,也是因着凤楼的关系,她自然的就对他母亲不那么冷淡,说道,“您看上去如此年轻,让我有些不敢确定您竟然会是凤王爷的母亲。” 她闻言不由轻笑,道:“郡主谬赞了。马上就要到山顶凌云寺,待会儿若有机会我们再聊。” “好!” 她又放下了窗帘,似乎刚才让丫鬟掀起了帘子,就只是为了跟端木恬见个面,说这么几句话。 前方山顶在望,凌云寺的山门也出现在了是视线内,端木恬又看了一会儿风景便也放下了窗帘,转过头来问祖母:“这祈福日祈福,有什么规定吗?” “这规定可就多了,来来去去至少得一个多时辰,恬恬你怕是会不耐烦的。不如待会儿到了之后,你就觑个空离开人群,去周围转转。” “……”祖母大人,您这话说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老王妃却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觉得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对,反而说道:“去玩吧,别跟在这里浪费时间,想当年你祖母我也是偷偷溜走去别处转悠的,别让太多人看到就行。小宸那小子就是长这么大每次过来却没有一次乖乖跟着祈福的,你待会儿倒可以紧跟在你小叔后头,保证能溜得神不知鬼不觉。” “……好!” 有如此英明神武的祖母大人,真乃是三生有幸! 在说着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凌云寺的山门前,所有人从马背或者是马车上下来,端木恬出马车的时候,端木璟和端木宸都站在旁边,她便自动的站到了小叔的身边。 哥哥看了她一眼,也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接近了些。 却见祖母大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小璟,你身为端木王府的世子,又是刚回京城第一次来凌云寺祈福,待会儿便跟在祖母身后,不可出了差错。” 璟世子顿时:“……” “唰”的一下,宸公子打开了折扇半遮着面容,嘴角抽搐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端木恬也幽幽的转开了目光,想到哥哥要和祖母一起跟在皇上的后头随他一同祈福,便觉得惨不忍睹。 有和尚从凌云寺内迎了出来,口宣佛号朝皇上,朝诸位贵人行礼,然后在前头引路,领着众人进入山门,登上了前往凌云寺的青石台阶。 才刚动身,宸公子就已悄然,不着痕迹的朝边角地挪移,端木恬自当是紧随在他的身侧。 虽然从来也没有参加过这个所谓的祈福,但从祖母的口中得知那一个过程至少得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了,又得祖母特许,她哪里还会客气? 人群一步步的登着石阶往上走去,而端木宸和端木恬叔侄两则慢慢的越来越往后,抬头望去,前方的人头越来越多,转身看下去,身后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望不到尽头,眼看着凌云寺的寺门已经出现在视线的尽头,他们两人却还依然不紧不慢的随人群挪动,并继续被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过。 便是在这个时候,宸公子忽然伸手拉住恬恬便是“嗖”的一下钻进了旁边的林荫之中,然后再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本是正好走在他们旁边的一名公子不禁愣了愣,转头四顾却没有了那两人的影子,又眨眨眼,暗道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同时,在最前方,就行走在皇上身侧的三殿下,似有所感,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抛开那烦扰的祈福仪式不讲,这凌云山上的风景还是非常好的,端木宸拉了侄女离开人群之后并没有在林荫中停留,而是一路熟门熟路的沿着一条林间小路朝上方的凌云寺走去,端木恬则由着他带她前行,转头四顾一路欣赏周围的景色。 “小恬恬,我跟你说。这凌云寺后山上有一片桃林,奇特的比山下任何一个地方的桃林都要更早成熟,每年的祈福日那桃子便已熟透了,挂满枝头。并且这桃子鲜嫩多汁,香甜可口,你来了这里却不去尝尝那个味道,势必会留下遗憾!” 这话成功将端木恬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想着前方凌云寺内众人虔诚向佛,祈求平安富贵,她却在后山信手摘桃,平常香甜美味,这似乎…… 挺不错的! 宸公子显然是早已馋了那桃子好久,说着便不由得吸了下口水,又说道:“再往桃林深处走,还有一片青梅林,那青梅却又要比山下的其他地方的青梅迟几天成熟,正好也与祈福日凑到了一起。在桃林深处,搭一堆篝火,煮一壶酒,再去抓几只野味烧烤,然后就着青梅啃桃子,哎呀呀,那滋味可真是不错!” 真让人怀疑,他宸公子之所以会乐意跑这么大老远的到凌云山上,根本就是冲着那桃林青梅林而来的! 不过倒是颇合端木恬的心意。 宸公子拉着她,说着的同时熟门熟路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终于在大概两刻钟之后来到了他所说的桃林。 远远的看去,便见毛茸茸的桃子挂满了枝头,在顶尖泛着鲜艳的粉红色,个大又饱满,直让人垂涎欲滴。 再往林子深处,又见青梅满枝头,郁郁翠翠,引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两人一下子就忙活了开来。 摘桃挑青梅,捡柴生火,宸公子更是从青梅林内挖出了一坛美酒,笑嘻嘻的在端木恬面前显摆了下,然后再次进入到林子的更深处,抓野味去了。 正忙活着,却有人妖娆着也出现在了桃林中,见到林子里的端木恬没有丝毫意外,还甚是自来熟的凑上前来,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上的柴薪,说道:“哎呀呀,郡主您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这柴薪如此粗糙,万一伤到了您娇嫩的肌肤可怎么办?还是让奴才来吧,郡主您只需去旁边坐着便成。” 凤楼! 端木恬的手上一空,然后这怕是比任何人都要金尊玉贵的凤总管大人就动手做起了他口中的粗活,动作竟甚是麻利,很快就将柴薪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比较满意的样子,然后又进入林子里再找了些干柴过来。 “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溜到这里来干这种事情?”端木恬还真是安稳坐在了旁边,看着又捧了一捆干柴出来的凤楼,问道。 如此熟门熟路,如此轻驾就熟,绝对是经常干这种事的人才能有的姿态啊! 凤楼闻言媚气横生的朝她抛了个媚眼,抿嘴娇笑道:“郡主您真料及诶奴才!那什么祈福的无聊又麻烦,我才不在那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呢!倒是这里风景宜人,又有鲜桃青梅,更有美酒佳酿,再配上原汁原味的野味,才算好!” 端木恬再一次觉得此人与她家小叔真是十分的相像,就连说的话都是差不多的。 林子里有悉索声响起,随着枝叶摇摆,有绯红身影就从那里面钻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串已经清理干净的,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肉类的东西,一见凤楼便嫌恶的撇嘴歪眼。 “凤人妖,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怎么难道不可以?” “可以可以,不过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地被我们先占了,能不能麻烦您到旁边去?” “咱家就是看上这里了,要走你走!” “凤人妖,你想打架!” “打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了你不成?” 眼看着这两人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端木恬却依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甚至还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般的伸手拿过了端木宸手中的那一串肉块,用随身的匕首将其再切开,撒上宸公子随身携带着过来的调料,再以竹签穿了起来。 不得不说宸公子准备的是十分充分的,他就是存心的想要到这凌云山上来吃喝玩乐个三天,祈福什么的不过是在他计划之外的小插曲,心情好就去拜一拜菩萨,心情不好他或许就连凌云寺的庙殿都不会迈入进去。 礼佛声从凌云寺内远远的传递到了这里,这里的三人却在斗嘴争吵掐架看风景,再外加烤肉喝酒摘桃啃青梅。 “真无聊!”凤楼张开大口便用力啃了一口手中的桃子,美人就是美人,如此狼吞虎咽被他做出来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他三口吃下一只桃子,抹抹嘴角说道,“求神拜佛若真能得天之助,这世界还不更加乱了套了?佛祖也是要忙不过来的。” 宸公子当即在旁边嗤笑,道:“若真有佛祖神明,肯定首先就灭了你这个死人妖!” 凤楼于是斜眼冷睨,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宸小子,你怎么越发越犯贱呢?皮痒了是不是?” “笑话!本公子难道还会怕了你这个人妖不成?” 端木恬咬着桃子木然的看着这两人,随手将在火上烤着的肉串翻了个面,淡然说道:“这般吃法,很容易拉肚子的。” “呃?”凤楼顿时神色僵硬,幽幽的瞥了她一眼,说道,“郡主,您可是堂堂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怎么能说这等粗俗之语?就算要说,也等吃完了之后再说嘛。” 端木恬淡淡瞥他一眼,默然无语。 吃到中途,有悉索声再次响了起来,在场三人皆都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枝叶轻晃,隐约中有个身影在桃树林中若隐若现,并正在朝着他们这边接近过来。 凤楼不禁微挑起了眉梢,对于被打扰这件事似有些不悦。 终于,那个人彻底的暴露在了他们的眼前,只见她一身深青色窄袖织锦罗裙,裙摆却被高高撩起塞在腰带上,露出里面的洁白绸裤和深蓝小短靴,云髻斜垂,环佩叮当,再加上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张明艳动人自带着几分清傲的脸。 此人可不正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荣芩静吗? 她看到端木宸和端木恬的时候也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忽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嗖”一下就挤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坐下,说道:“原来竟然是你们在这里偷偷的烤肉吃,我在一里外就闻到香味了。快给我来点,都快要饿死了!” 说着直接就伸手朝尚在火上烤着的肉串抓了过去,抓起就直接塞进了嘴里,都不怕烫的。 端木恬愕然看着她,道:“你还没离开京城?” 她当即一眼斜飞了过来,反问道:“你有听说我们离京的消息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先前不是听说你们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之后,就要离开的吗?” “这太后娘娘寿辰过后才几天?多留几日也无妨的嘛!再说了,北疆大捷,你爹相信很快就回凯旋回京,我爹想趁此机会与你爹见个面,叙叙旧,皇上也允许了……唔,这肉真好吃,本小姐今日早餐都还没有吃呢,听说祈福之日只能喝水和稀粥,不能吃别的东西,哎呀娘勒,那不是要本小姐的命吗?哎,你们在这里偷偷烤肉吃,没关系吧?” “只要不让别人知道,自然就没关系。” “那就好。放心,若有人发现了想要对咱们不利,我会负责灭口的。” “……” 大小姐你真自来熟,这么一下子就把我们给归类到了一起。 此刻凌云寺内,祈福仪式已经到了尾声,君修染随同其他的兄弟一起跟在父皇身后,进行着最后的步骤。 在转身的间隙里,他的视线迅速的从周围人群身上扫过,然后直直的落向了凌云寺后山。 总算是快要结束了,不知此刻恬恬是否玩儿得开心。 ------题外话------ 我可以弱弱的怨念一句吗? 那些看了盗版V章之后又转身跑回到文文下面来留言的亲亲,你们让宝贝我情何以堪啊?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湿一身 远处的礼佛声已经平息下来,应该是祈福结束了,这边桃林的深处,四个人却还围坐在一起吃喝玩乐。 荣大小姐的性子还是很好的,虽然若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她不够大家闺秀,不够娴雅淑德,不够温婉可人,但在端木恬看来,这样直率到有些鲁莽,张扬到有些倨傲,蛮横到有些狂妄的性子,更让人喜欢。 凤楼似乎也对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很看得顺眼,除了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神情不虞之外,之后就随着大小姐的张牙舞爪而很快的融到了一起。 “喂,这是我的!”荣芩静眼睁睁的看着她盯上好久的那一串烤肉竟然被凤楼随手捞了过去,顿时大急就要伸手去抢。 凤楼侧身一让,肉串便进了嘴里,凤眸飞挑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道:“这是你架的火堆还是你捡的干柴或者是你打的野味甚至肉串是你动手串起的?你什么都没有做的就在这里坐享其成,竟还如此不知好歹的要来跟我来抢?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怎么如此厚的脸皮?” 荣芩静顿时嘴角抽搐神色僵硬,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做,可那又怎木样? “本小姐愿意吃你们的东西,那是给你们的面子。” “哎呦呦,人家真是受宠若惊啊,连肉都快要吃不下了!为了吃得更香更放松,就麻烦大小姐您到旁边自己去搭火烧烤吧。” 大小姐当即轻嗤一声,抓了另一串来啃,嘟囔道:“要去你去!本小姐就在这里了。” 她荣芩静大小姐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会做这种活计?可别肉没烤成反倒将这凌云寺后山给点着了! 凤楼三两口又解决了一串,吊着嗓子说道:“先来后到懂不懂啊?快去快去,别在这里碍本总管的眼。” 宸公子当即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接了话,说道:“你也知道先来后到啊?那你还不快到旁边自己再寻个地去?” “宸小子,你一天不跟我做对会死啊?” “凤人妖,分明是你自己先来跟我做对,会死的人你吧!” 端木恬垂首啃桃子,又伸手将肉串们翻了翻,无视这两个似乎又要打起来的家伙。荣芩静则在旁边睁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的发出“吭哧吭哧”的轻笑声。 “我再去找些吃食来!”宸公子突然站了起来,说道。 端木恬一愣,“我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再多也吃不下,剩着晚上吃味道就不好了。” “我还没吃饱呢!” “……”以前也没见你那么会吃啊! 宸公子说完之后又睨了凤楼一眼,说道:“本公子可不像某些人,就会吃白食,自以为搭了个火堆就了不起了,切!” 凤楼闻言顿时媚眼横飞,森森的说道:“你也不过就是抓了几只野鸡兔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连这个也抓不到!” “切!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哪里配让本总管来动手?没的掉了身份。我要出手,至少也得猎杀一头野猪回来!”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真是太好笑了,都快要笑死本公子了!” 端木恬抬头,瞄了瞄自家小叔,又转头瞄了瞄凤楼,朝天翻了个白眼。 两人就这么的又给掐上了,以至于到最后凤楼和端木宸两人都站了起来,转身各走一边,打猎去了。 打猎……去了! “今天是祈福日吧?”荣大小姐“吭哧哧”的捂嘴笑着,眼珠不安分的滴溜溜转着弯,轻声说道。 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无语,喃喃说道:“传言祈福日三天只能喝水和吃稀粥,不得吃其他的任何事物,尤其不能沾荤腥。” 荣大小姐便伸手指了指就在不远处的凌云寺,说道:“在凌云寺的后山打猎,会不会被那里的和尚们追杀?” “……很有可能。” 于是荣芩静又忍不住“吭哧哧”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事情好玩极了。 凤楼和端木宸离开打猎去了,剩下的两人倒也并没有闲着,荣大小姐很不甘寂寞的跳上了高壮的青梅树上挑个儿最大体态饱满色泽上佳的青梅,端木恬也起身在桃林里又摘了几个桃子,在旁边的一出小水湾里洗了洗,也没有再挪位置,就地蹲着啃咬了起来。 比起青梅,她还是更喜欢吃桃子,而且这些桃子确实是味道好极了。 那两人并没有能很快就回来,眼看着火堆都快要熄灭了,端木恬也没有要再加柴薪的意思,只是蹲着水湾边啃着桃子发愁。 以那两人的武力值,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们有猎回野猪之类的大型生物的能力,而且两人积怨已久,又是无法无天的主,为了斗气很可能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可该怎么处置哦? 想着想着,她便突然觉得好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为这种事情发愁了? 荣芩静窜到了她的旁边蹲下洗梅子,那青绿色的梅子在水中沉沉浮浮,看得端木恬口水也迅速的分泌了出来。 “酸吗?”见她就那么直接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端木恬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问道。 她转头无辜的眨眨眼,忽然眼底渲染上了一抹不怀好意,举着梅子就朝她扑了过来,直要往她的嘴里塞,道:“你尝尝!一点都不酸的!” 她们就蹲在水湾边的一块面积不大的石头上面,眼看着她扑了过来,端木恬下意识的躲避,却忽觉脚后一空,没地方躲了。 而此时荣芩静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伸手就将那青梅塞进了她的口中。 这酸梅,若是完整的,塞进嘴里也尝不出酸味,可问题是刚刚被荣大小姐咬了一口,此刻进入口中那酸涩的汁水顿时就溢满了口腔,让端木恬连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然后“咕咚”一声,掉进了水湾里面。 荣芩静趴在那石头上面,不由得惊呆了。 她只是见端木恬好像对青梅相当的敬而远之,便猜测她定是吃不来酸的东西,就想要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可绝对没有想到竟会让她不小心跌落进了水湾里面啊。 端木恬掉入水中之后又马上“哗啦”的一下钻出了头,连将口中的青梅给吐了出来,但依然觉得满嘴酸涩,又是连连打了好几个颤,顿时觉得连骨头都跟着酸了起来。 她确实是吃不来酸的,所以此刻因为那突然就落了嘴里的青梅,任是她那样强韧的性子,也是将整张脸都给皱成了一团。 荣芩静终于是反应过来,忙伸手过来,有些歉疚但脸上却忍不住笑嘻嘻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快先上来吧,可被着凉了。” 纤纤玉手伸到面前,端木恬抬头看她一眼,眉头紧皱,嘴角紧抿,倒不是生气,而是因为口中舌尖那久久无法消失的酸涩。 终于伸手握住了她的,荣芩静马上使力想要将她从水湾里拉上去,却突然觉得有一股更大的力量突然从对面而来,拉得她身子一晃,然后也是“咕咚”一声掉进了水湾里面。 “噗!”她挣扎着从水底冒出了头,顿时一大口水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然后手脚挥舞着又没入了水中。 端木恬看得一挑眉,伸手便将她给捞了起来,看着紧紧攀附在她身上的荣大小姐,轻挑眉梢嘴角勾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说道:“哦,原来你竟不会游水啊?” 荣大小姐马上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更是手脚并用,紧紧的缠绕在了端木恬的身上,又喷出一口水,脑袋低下直接在端木恬的肩膀湿衣服上蹭了蹭满脸的水,再抬头怒瞪着她说道:“你太过分了,亏我还想要拉你上岸!” “那是谁害我落水的?”说着的时候,她有忍不住打了个颤,被酸的。 “呃……我那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不小心的吗?哎,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本郡主的心眼一向比针孔还小。” 说着,端木恬就伸手去掰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脚,顿时吓得荣大小姐惊叫一声,缠得更紧了。 “别别别!郡主大人,郡主娘娘,小女子知道错了,不该见您吃不来酸而意图作弄您,还害得您不小心跌落到了水中,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饶了我这一次吧!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然后便听“咕咚”一声,荣大小姐张牙舞爪的沉入了水中,而端木恬则轻盈的一跃而起,落到了水边石头上面。 转身,看着在水湾里拍水吹泡泡的荣大小姐,端木恬伸出手又将她给拎了起来,对上大小姐无比愤恨的目光,她神情淡漠,施施然轻声问道:“要我拉你上来吗?” 荣芩静顿时神色一变,边咳着水,边连连点头。 旁边林子里有枝叶摇摆,再见人影一闪,便有人从桃林里面飞掠而出,直接落到了水湾边上。 不过眼见着这个情况,急急赶过来的两人却都不由得愣了下。 “好远就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还当以为是恬恬你出了什么事故便急急赶来。这原来竟只是在玩水吗?” 荣大小姐听得愤恨不已啊,一手死命抓着端木恬,一手用力的拍了拍水,大骂道:“尧王殿下,你长的那是什么眼神?你哪里看出来我们是在玩水了?” 来人正在一结束祈福就趁机溜了出来的君修染和端木璟,听到荣芩静的话,三殿下目光一瞥就瞄到了她的身上,随之诧异道:“这不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唔,莫非是嫌这天气太热了,在此泡澡?” “……”擦擦擦擦擦!这家伙……这魂淡…… 端木璟在旁边抽了抽嘴角,看一眼还浸泡在水中死命抓着他家妹妹的手的荣芩静,又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妹妹,有些惊讶。 “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妹妹把本小姐给拉下了水!”没等端木恬回答,荣芩静便当先愤恨开口,那怒目圆睁的神态,那死死抓着端木恬的手防止再被她扯落的怕死样,还有满头满身的水渍黏糊,怎么看怎么可怜。 端木璟嘴角一抽,君修染却在此时走上前去随手将他身上脱下的外袍披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后弯腰便将她给抱了起来,说道:“还是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当心着凉。” 他抱起端木恬的时候,也顺带的将荣大小姐给从水里拉了上来,再看了端木璟一眼,然后抱着端木恬就转身离开了。 端木璟侧目看着那两人离开,然后转回头看了跌落在水湾边石头上咳水拧衣服的荣芩静一眼,又迅速的移开目光,说道:“荣小姐受惊了,不如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不去!”荣芩静却断然说道,“本小姐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这一回去岂不是正好自投罗网?” “……那你总不能一直穿着这一身湿衣服吧?当心着凉。” 秀眉一蹙,荣芩静目光斜挑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忽然伸手一指他,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不过是要你一件外袍而已,大不了等回去换下来后再还给你就是了!” 璟世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无语望天。 这明荣局王府的大小姐,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抽了抽嘴角,他后退两步,说道:“既如此,我就回去问我妹妹要一身她的衣服,麻烦你在此等候。” 荣芩静一想觉得这样也行,便点了点头。 “你先去那火堆旁烤着火,以防着凉了。” “好!你快点啊!” 端木璟微点头,转身便也离开了。 荣芩静施施然站了起来,随手拧着湿衣服和头发,摇摇晃晃的朝那火堆走过去,小嘴轻轻撅着,有细碎的嘟囔声从她的口中喋喋不休的溢了出来,不用听也知道肯定是在骂端木恬。 端木璟很快就回来了,正被弄得浑身不舒服,感觉身子都要被泡胀了的荣芩静一见他出现便扑了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衣服,然后闪身进了旁边林子里面。 远远的还听到她的声音,“不许偷看啊!” 璟世子连理都没有去理会她,只在那火堆的不远处空地上坐了下来,敛神凝目,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山林深处,有隐隐的骚乱声响传到了这里,端木璟不由抬头朝那边看过去,荣芩静也换好了衣服从林子里窜出来,跳上树顶朝那边眺目张望。 端木璟不由将目光落到了窜上树顶的荣芩静身上,然后又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嘴角轻抽。 他一向觉得妹妹的行事作风不似寻常女子,但那不过是因为她性情稍显冷淡,行事果决,在平常时候她还是很有女孩子样的,可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真的是很不像是个女孩子啊。 “哇!那是什么?”树上的荣芩静忽然惊呼一声,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东西。 端木璟闻言抬头,却见她身形一闪,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靓丽的弧线,一下就窜进了林子深处,让他不由一怔,便也要站起来跟上去。 毕竟若是荣芩静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罪责难逃。 有仿似重物拖地的声音在那个方向响起,端木璟刚站起来,便又听到了另一边也有相似的声音,隐约中他还听到荣芩静好像在跟谁说着话。 他若有所思,然后又在原地坐了下来。 过不久,就有艳丽大红身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上一根木藤,捆着一庞然大物拖在身后,那赫然……是一头野猪。 他竟然真的猎了一头野猪来! 荣芩静就跟在他的身后,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野猪,满脸都是兴奋激动之色,连连问着:“这是什么野兽?我以前从来也没见过!” 她身为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恐怕确实是从来没有见过猪跑,只吃过猪肉。 而在这个时候,从另一边也走出了一个绯红身影,同样的手中一根木藤,捆绑着拖在身后的一只庞然大物上面,竟也是一头野猪! 端木璟忽然囧你了,以他的聪明都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人去抓个野味,竟都猎了头野猪回来?他们想干什么?吃得完吗? 荣芩静则又眼冒金光的窜到了端木宸的旁边,盯着他身后的猎物,问道:“你也猎了这么一只?不过这是什么野兽?你谁能跟我说一下?” “野猪!” 宸公子随手扔下木藤,就凑到凤楼的旁边看他的猎物,然后撇嘴说道:“还没本公子的大。” 凤楼顿时一挑眉,也看了眼端木宸猎回来的那只,轻嗤道:“我的比较长。” 这边两位大爷猎了两头野猪回来,却开始争执起了究竟谁的更好以此来显示他们两人谁更厉害。 另一边,端木恬被君修染抱着离开桃林来到了凌云寺后院禅房所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这里是端木王府所属,老王妃正在修禅,旁边有丫鬟随侍,一见她们的郡主竟湿哒哒的被抱了回来,不由大惊,连连询问发生了何时。 端木恬才刚开始说了没几句,又见哥哥回来,听了她简单的几句话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让丫鬟取了一身郡主的干净衣裳,然后又离开了。 老王妃惊愕,然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而端木恬则进入房中换了干净衣服,在这期间,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笑,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恬恬似乎与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很谈得来呢。” 换好衣服后出来,祖母坐在蒲团上笑看着她说道。 闻言她微一怔,沉吟着说道:“她性情率直,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不拐弯抹角,值得交往。” “难道不是性子乖桀,倨傲狂妄?”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老王妃不由莞尔,拉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能看到恬恬有了愿意交往的朋友,祖母看着也觉得很开心,那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虽说有些与众不同,但祖母看着倒是觉得挺欢喜,若是真如那些寻常女子般的,又如何能让我家恬恬刮目相看呢?” 顿了下,她又说道:“都是明荣郡王府的小姐,这姐姐可是比妹妹要讨喜多了。” 端木恬不禁看了她一眼,总觉得祖母这句话若有深意。 但老王妃没有再多说什么,放开了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了,你出去外面走走看看吧,这凌云山上的风景,可是非常好的。” “祖母您不出去逛逛吗?” “我每年过来,还不止一次,早都已经看腻了,还不如待在禅房里念念经来得清净。”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去吧。” 门外,君修染就站在院子里等她,刚才一路抱着她回来被沾湿了的衣袍也都已经换了干净的,此刻一袭浅紫锦袍,长身玉立,风姿迤逦,妖气冲天。 话说,这人怎么就能长成这般模样呢? 其实在端木恬所有认识的人之中,若单论长相,最美的当属凤楼。 可君修染身上却有一种神秘的优雅气息,恍似来自黑暗的魔王,又如同漫步在地狱边缘的神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能勾人心魂的魅力,让人想对他犯罪,又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生怕亵渎了他。 说他是妖魔转世,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眉梢轻挑,嘴角含笑,目光轻柔情意绵绵,此刻又有那么点轻讶,看着她说道:“恬恬怎么如此看着我?” “看你好看!” 他一怔,然后轻飘飘的凑到了她的面前,笑盈盈说道:“欢迎欣赏,需要我将衣服都脱了,好让你看得更仔细彻底吗?” “……”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漠然的从他身旁绕过,朝院子外走了出去,身后有轻笑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轻风拂过,三殿下已出现在她的身旁,并肩而行。 “恬恬,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回去桃林!” “呃?”他侧目斜眼,怨念几分,去有那么多闲杂人等的地方啊。 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迎面就遇上了另外一拨闲杂人等,那是成梦璇,六公主,还有另外几位大臣们府上的小姐。 “表哥。”成梦璇朝君修染盈盈行礼,神色中还有几分惊惧之色,似乎是那天在宣德宫中所经历的事情让她仍然心有惶恐,但更多的,却依然是满腹的爱恋,眼中荡漾的都是如水般的柔情爱意。然后她才又朝端木恬行礼,“恬郡主。” 旁边的其他小姐们当即也纷纷行礼问安,其中有多人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中含羞带怯,爱恋满溢,而六公主则在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之后,直接奔到了君修染的面前,说道:“皇兄,你怎么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啊?她……” 委屈的抱怨控诉,消失在皇兄冰冷的目光中,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君修染冷冷的看着她,说道:“这么多天的禁闭,你似乎都没有反省出什么来。” 六公主顿时脸色一白,却又满脸委屈的说道:“皇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被父皇惩罚,你竟然都没有帮我向父皇求情,你怎么可以这样?” 君修染眼神幽幽,面上笑容却温柔,说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端木恬在旁边侧头看周围的风景,听到这句话也不由转回了头来,看了那脸色难看的六公主一眼,暗道这六公主倒是跟她的母妃挺像的,都有点看不清状况,自以为是。 感觉到她的目光,六公主“唰”的一下转过了头来,怒道:“看什么看?你这个丑……” 她忽然噤声,比刚才面对君修染的冰冷目光时还要更迅速突然,看着端木恬又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骂了?”端木恬漠然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并且这个讯息还清晰的传递给了六公主。 六公主又不后退了一步,她突然发现这个丑八怪可怕极了,好像只要她再多骂上一句,就会马上被她变成一个死人。 端木恬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敛了目光,又转开视线,继续看周围的风景,只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这皇家的公主怎么如此没有教养没有修养没有涵养?真让人不敢恭维。” “你大胆,竟敢辱骂本公主,你该当何罪?” “有本事,你就去皇上那儿告我呀!” “你……” 这六公主再骄纵,但也毕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知道自己今天能出宫来已是因为母妃生病,父皇格外开恩了,若是再弄出什么事情来,父皇保不准就会马上将她送回宫去,继续关禁闭。 所以端木恬说得有恃无恐,她气得咬牙切齿,旁边的一群小姐们皆都低眉顺眼,就连成梦璇都默默的伸手将六公主给拉了回去。 目光一转,神情一缓,她恭谨有礼的轻声询问道:“真是巧,竟能在这里遇到表哥和恬郡主出门赏景,我们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出去,不知是否能有幸与表哥和恬郡主同行?” 哎,多好的一姑娘啊,身份尊贵,貌美如花,才艺双绝,怎么就偏偏喜欢做这等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端木恬依然无动于衷,君修染则凉凉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这凌云山上到处都是美景,想到哪便能到哪,成小姐何必要来打扰本王和恬恬的单独相处?” 成梦璇不禁脸色也变了,支吾着说道:“表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没有好去处,便想……想问问。” “没有好去处,就待在禅房里念经祈福,又没有谁规定了一定要出来到处晃荡,毕竟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祈福日。” “我……” “好了,本王还有事忙,你们随意,爱去哪去哪!” 说完就伸手拉了站在旁边无聊的踢石子玩的端木恬,绕过她们后扬长而去。 身后,成梦璇胸口憋闷,直憋得眼神狰狞,指节发白,晶莹剔透的洁白牙齿用力的狠狠的咬着嘴唇,才止住了在胸口激突的嫉火。 六公主也是气得俏脸一脸通红,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扬长而去的端木恬,伸手拉着成梦璇,说道:“表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端木恬那个丑八怪得逞的,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才能配得上皇兄呢!” 旁边的各位小姐们不禁神色尴尬,成梦璇也觉得六公主这句话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有些过了,忙迅速的理顺了心情,拉着她说道:“公主别这么说,表哥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哪里是我能够妄想的?我只是有点替表哥觉得委屈了。当然,恬郡主虽容貌有所差池,但想来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 小姐们这次神色缓和了些,纷纷点头附和着。 那边,端木恬被拉着离开走了一段,她便开始挣扎着想要将手给抽出来,却无奈某只抓得太紧,任是她如何的挣扎都挣不出来,不禁目光一凛,冷冷说道:“放手!” 三殿下眼神纠结,满脸幽怨,转过头幽幽的看着她,说道:“抱都抱过了,你就别计较牵牵手这么个小事了吧。” “……你怎么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脸皮不厚,怎么娶得到心爱的娘子?” “……” “恬恬,过去的十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 “嗯!” 没想到竟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君修染反倒是愣了下,然后脸上刹那间光芒璀璨,眼中神光灼灼,紧紧的盯着她惊喜道:“真的?” “这有什么好问真假的?虽然才相处不到一个月就分离,但也依然是朋友,想念朋友有何不对?” “只是朋友?”他眨眨眼,转瞬间就变得楚楚可怜。 “不然呢?” 三殿下的肩膀顷刻间便垮了下去,满脸的怨念啊怨念,喃喃说道:“可是人家的清白都被给占了,你难道想要不负责?” “我相信还是有许多的好姑娘一点都不会介意你是否还冰清玉洁,愿意嫁给你的。” “可我只想要你。” 端木恬直接就将脑袋撇到了另一边,熟若无睹,恍若未闻,若无其事,无动于衷。 只是眼底忽然漾起了点点涟漪,嘴角亦微勾起一抹轻柔的弧度。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遇刺,落崖 抛开了六公主那群人,君修染和端木恬又回到桃林深处,只是一进入就看到堆在那里的,庞然巨大的两只,不禁傻眼了。 目光转移,落到了正在那利落的处理着他自己猎回来的那头野猪的宸公子身上,端木恬嘴角一抽,促狭道:“小叔,你一向自诩的尊贵优雅呢?金尊玉贵的公子爷什么时候竟还会杀猪了?” 宸公子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仰面望天幽幽的叹了口气,很悲凉很苍茫很幽怨很孑孑独立的那种,轻呼呼的说道:“小恬恬你真是太不关心我了,你小叔我会的事情那可是多了去了,杀猪这么点小事你竟然都还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真让本公子伤心啊!” 此刻的宸公子,绯红外袍脱下放在旁边树丫上,他又撩起衣摆塞在腰带内,袖子卷起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段胳膊,一脚踩在野猪身上,手上一把铮亮的匕首,随着他的手那么一使力,顿时从那野猪身上片出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好肉。 端木恬不禁嘴角又是一抽,另一边的荣芩静见此则双手合十,摇头晃脑的假兮兮念叨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圣地,尔等却竟躲在这里干此等杀害生灵,血腥残暴之事,佛祖定不会饶恕你们的!” 在旁边又重新架起更大的火堆,还已经架了两条庞大火腿在烤着的凤楼闻言转过头斜斜的飞过来一眼,吊着嗓子说道:“那可真是罪过,我们在这里做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怎么也不能让荣大小姐您受了牵连,我看您老人家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本小姐爱去哪就去哪。” “那行,您想待便待着,不过等会儿可千万别伸手来拿吃的。今天可是祈福日呢,只许喝水和稀粥,尤其最最忌讳沾了荤腥,荣大小姐您如此虔诚向佛,可一定要更加的恪守哦!” 荣大小姐顿时神情一僵,然后抬头望天似在思索着,再然后低头喃喃说道:“既然罪孽已经造成,便让本小姐替你们也分担些吧,再说你们也吃不完两头猪啊,浪费是可耻的,浪费食物更是罪孽深重,本小姐愿助你们一起消除罪孽。” 宸公子当即在旁嗤笑一声,侧头斜睨着她,道:“大小姐您可真舍己为人,让我等凡夫俗子怎么好意思呢?” “不用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待会儿没得你吃!” 大小姐顿时就腻歪了,眼角一扫就瞄到了盘腿坐在一棵青梅树下既不帮宸公子片肉,又不助凤总管搭火的端木璟,顿时就犹如找到了同盟军一般的眼睛亮起来了,心思活络开了,笑容绽放灿烂无比。 “你怎么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动?一个大男人莫非还想要坐享其成?” 璟世子转头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方才是我拖了这两头野猪去河边清理的。” “呃……” 然后她眼珠一转,瞄向了刚回到桃林的端木恬和君修染身上。 而没有等她开口说什么,端木恬便施施然说道:“野猪是我小叔猎杀回来的,清理是我哥哥动的手,肢解这事又是我小叔的功劳,与凤总管虽不是家人,但好歹也是相处融洽的朋友,我不能坐享其成吗?” “三、殿……” “我不吃肉。”三殿下微笑开口,这个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荣大小姐顿时轻嗤一声,表示十万个不信,端木恬却忽然转头看向了他,眼中一点点询问一点点担忧。 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闻到这空气里飘散的烤肉味,可否会不舒适? 两头庞大的野猪只剩下了一个骨架,另一边却堆了好大一堆肉,火上架起大大的肉块,在高温烘烤之下发出“兹兹”的声响,油水滴落进火堆里面,往往能引起一阵青烟或者一撮小火,烤肉的诱人香味便这么远远的飘荡了出去。 也幸好这里离凌云寺有好长的一段距离,不然如此香浓的味道还不把凌云寺内的那些和尚们全部都给吸引了过来? 到时候,是会被撵赶呢,还是被追杀? 宸公子又去青梅林内挖出了一坛酒,里面还浸着青梅,一开坛便是一阵诱人的酒香。 “小叔,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埋下酒的?” 宸公子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贱贱一笑,说了两个字:“往年!” “你埋了多少?” “放心,够你喝的。” “……” 荣芩静在旁边吃得满嘴流油,才不管是不是有白眼飞来,也不管促狭轻讽,一句“本小姐愿意吃你们的肉那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就将所有的刺耳话语都给堵在了耳朵外面。 吃得兴起,她忽然说道:“我明年还要过来!” 宸公子当即斜睨她,说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京城这件事?明年?还不知道要等到那年那月你才能再踏入京城呢!” “呃……” “除非你嫁在京城。”凤楼在旁边笑得不怀好意,悠悠说道。 荣大小姐顿时抬头望天,竟是一副若有所思,正在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模样。 然后她“唰”的一下转头看向了端木璟,说道:“我嫁给你吧!” “噗!” 一阵酒雾刹那从璟世子的口中喷薄而出,喷到阳光照射的地方,还形成了一道小巧的彩虹。 他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满脸无辜的荣芩静,嘴角抽搐着说道:“不敢高攀。” 她摸摸下巴,转着眼珠说道:“你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爷,我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难道不正是门当户对吗?再则,咱两家本就是亲戚,如此正好可以亲上加亲,嗯嗯,不错不错。” 璟世子悠悠的抹了下嘴角,淡然说道:“近亲结婚,容易生出弱智儿。” “噗!” 这一回喷酒的换成了端木恬,因为这话好像是她说过的。 她张嘴便想说当时只是她的随口一说,其实近亲结婚除了有极小的可能生出弱智儿之外,还有可能生出天才。 不过她还没开口,便见哥哥侧头轻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只是低头偷笑,对于荣大小姐的所提的这件事倒是不置一词。 荣大小姐见璟世子竟如此反应,愣了下随之恼恨非常,怒道:“你才生弱智儿呢!” 然后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人,在君修染身上停留了一瞬,直接略过,然后落到了端木宸的身上,砸吧着嘴说道:“要不你娶了我吧。” 宸公子当即惊悚了,一大块肉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当真是面若芙蓉啊啊! 终于好不容易吞下,他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一种还活着的美好感觉顷刻间油然而生,然后他眼珠子一斜,睨向了也在瞅着他那丑样的荣大小姐,轻叹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静静啊,本公子乃是你的表叔,就算你急着想嫁人,也要稍微注意点的嘛。” 荣大小姐于是又撇嘴,转向了凤楼。 却见凤楼正美眸带着春色,面上含羞带怯的冲着她抛媚眼,一副静候她开口要嫁他的模样,保不准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呢。 荣大小姐顿时“呃”的一声,倏然转开了目光,留下凤楼在旁边风中凌乱,低头暗自嘀咕着:“算了,本小姐还是再去别处找找吧。京城这么大,那么多的王公贵子,总会有合适人选的。” 这大小姐莫非是真想要为了明年能够再来凌云山吃烧烤,而打算就那么随意的把自己给嫁在了京城? 端木恬一直觉得她所见到的无论宸公子还是凤楼,都已经够不着调了,今天却又突然发现了一个更不着调的。 又半个时辰后,几人都已经吃饱喝足,肉却还剩下绝大部分,就那么放在火上烤着。 端木恬不禁无语望天,真心觉得凤楼和端木宸两人真作孽,虽然野猪要比家养的猪小了许多,可再小,那也是头猪啊! 荣大小姐已经毫无形象的摊在树荫下被撑得动弹不得,端木恬转头发现君修染不见了。 不由一怔,随后站了起来顺着那林间小路走了过去,并很快就在离此不远的一山岗上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山岗顶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朝她轻柔一笑,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在这里看风景,所能看到的风景很好,层林叠翠,郁郁葱葱,远处的凌云寺藏在林间若隐若现,香烟袅袅,佛音悠远。 端木恬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不眺望,而是抬头看头顶的天空,看到天空明净,清澈高远,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朵也随之缓缓飘移,点点的变换了形状。 君修染却侧头看着她,看到她黛眉弯弯,睫毛微翘,眼中似流光溢彩般的荡漾着神光璀璨,可爱挺翘的鼻子,粉唇轻抿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红色胎记依然夺目,君修染忽然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啪”的一声,他脸上马上出现了一个五指印,他一呆,端木恬也是愣了下,然后“唰”的收回手,嘴角紧抿冷冷的说道:“别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刚才那一挥手,纯粹是本能的反应,一巴掌挥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过这魂淡总是就对她动手动脚各种调戏,理该被打。 三殿下摸摸被罩了五指印的脸,闻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幽幽一叹,说道:“一巴掌换一个亲亲,倒也不亏。” “……”她可以再拍他一巴掌吗? (嗯?你想再被他亲一下?呃……啊啊啊——)作者已阵亡,有事请烧纸,晚上会去找你们的。 三殿下还在摸着自己的脸,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幽幽的深深的充满着柔情蜜意的,在这些之外,又还有着一丝与往常任何时候都不相同的异样,似在挣扎着什么。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做出过激反应前开口说道:“恬恬,有件事一直都没有能够告诉你,不敢告诉你,但我觉得不该瞒着你。” 心神顿时被他的话所吸引,凝神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他张了张嘴,神色中有些犹豫挣扎,好久才说道:“你也知道,十三年前,我出了点意外,被困三年,之后虽重获了自由,但让身体里面却因为那三年的经历而被种了毒,至今都没有能够解除。这些年来,全靠老王妃的医术还有我自己内力的压制才如同常人一般,其实,我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 端木恬呆呆的看着他,神情不禁有点恍惚,好像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也好像是一时间没理解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良久,她的目光终于微微波动了下,看着他说道:“有毒在身,无法解除?” “能解,可是却需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药。” “你得不到?” “能得到,但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在你心里将我当成是情人之前,让你知道。” 端木恬忽然沉默,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又透着几分深意,直看得君修染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许久之后,她忽然就移开了目光,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淡然道:“嗯,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反应? 君修染有些发懵,还有些无措,呆呆的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剑眉轻蹙,无法明了她的想法。 “恬恬……” “你说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药,是那些?” “……” 当日落西山,夜幕即将降临,他们这一群在祈福日跑到凌云寺后山狩猎烧烤的,其恶行足以让人神共愤,绝对离经叛道的人终于离开了桃林,朝凌云寺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另外几个人落到君修染身上……哦不不,应该是落到他脸上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终于宸公子忍不住贱兮兮的凑了上来,以手肘撞撞他,贼眉贼眼的问道:“我说三殿下,你是做了什么惹恼我家小恬恬的事情,竟让她在你的脸上印了朵花。” 旁边几人马上就跟着竖起了耳朵,欲要听一听三殿下的故事,荣大小姐更是凑到了端木恬的身旁,暗暗对她伸了个大拇指。 牛掰!连三殿下都敢下手殴打,你绝对是举大炎上下所有千金闺秀怀春少女中的第一人! 端木恬嘴角一抽,紧接着面无表情。 君修染则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为幽怨,摸着脸说道:“我方才情不自禁之下……” “哦?”旁边几只耳朵“呼啦啦”的一路见风就长,眼睛闪烁着的八卦之光,唯有璟世子斜睨,恬郡主冷眼直飞了过去。 三殿下勾了勾嘴角,又笑得十分回味怀念温柔又荡漾,对旁边几人的反应皆都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情不自禁之下亲了恬恬一下。” “哦!”于是恍然,皆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对着她便是好一阵的挤眉弄眼,荡漾淫笑。 端木恬脸微黑,冷笑着杀气腾腾的说道:“所以我就给了他一巴掌!” “嗖”一下,荣大小姐远离了她的身边,又听凤楼娇笑着说道:“哎呀,都已经是订了亲的,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郡主这样子未免也太过分了,要知道先前您将三殿下强行扑倒吃干抹净了,三殿下都没有舍得打您呢!” 三殿下顿时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觉得,凤楼简直就是他的知己啊! 不过他可不敢把这点心思表现出来,因为身旁的人儿已经开始散发冷气了。 回到凌云寺后,又是引发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也不知是真的那么巧,还是根本就是一直在那周围徘徊就等着来一个传说中的偶遇,在端木恬他们回到暂住的禅房所在的院子时,就那么巧的,又遇上了成梦璇。 君修染的禅房和端木王府的禅房就在同一个院子里,也不是这是哪个倒灶的家伙安排的,所以在进入凌云寺之后,凤楼妖娆着飘然而去,荣大小姐也暗搓搓的回了禅房,剩下的四个人则朝他们的禅房走过去,然后就在那院子的门口,“偶遇”了成大小姐。 她远远的就已然摆出一副含羞带怯的娇柔模样,正要行礼却惊见三殿下脸上的五抓印,当即惊呼道:“表哥,你的脸怎么了?” “被我打的!”端木恬冷冷的开口,真心觉得这右相府的大小姐烦扰极了,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不知道这很惹人烦吗? 所以她直接开口意图堵了她的嘴,却见成大小姐闻言之后一怔,然后弱弱低头,说道:“郡主,你怎么能对表哥如此无礼呢?表哥乃是皇子,身份尊贵……” “关你屁事?” “呃?” 端木恬轻蹙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一步迈进了院子里面。 成梦璇僵立在门外,又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还说本郡主不知廉耻,本郡主再不知廉耻也从不做对某个男人纠缠不清,赶都赶不走的事,传说中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温婉娴雅,乃大炎无数少年公子的梦中情人的右相府大小姐,也不过如此而已。” “恬恬,欢迎你随时来纠缠本王。” “滚!” “滚远了,恬恬什么时候想起我来想要找却都找不到,可怎么办?” 端木恬脚步一顿,侧头看到他满脸纠结却又偏偏笑意满盈的模样,嘴角一抽,然后又转开目光朝禅房走去,悠悠的声音从口中溢出,道:“你可以选择直线滚,或者来回滚。” 君修染停了脚步,目送着她进去禅房关了门,不禁愉悦的轻笑一声,转身进了对门的禅房里。 有脑袋从角落里鬼鬼崇崇的探了出来,看看院子里那几间纷纷关闭了的禅房,又探身转头看了还僵立在院门外的成梦璇一眼,摇头“啧啧”了两声,就又缩了回去。 “王妃真威武!”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王妃。” “什么王妃?那分明是我家郡主!” “哎呦原来是锦绣姑娘,锦绣姑娘可有许了人家?” “关你们什么事?” “我们兄弟一堆,大部分都还至今尚未婚配,不知锦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随便选啊。” “……” “唉唉,锦绣姑娘,你别走啊!呃,元香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夫君?” “呃?我先走了。” “别啊,咱兄弟这么多,真的是随便挑随便拣哦。你喜欢严肃正经的有咱老大,喜欢风流倜傥的有从安,喜欢性子温和好脾气的有小顺子,喜欢豪迈的有张毅,喜欢会逗你开心的有比如我,喜欢……唉唉,元香姑娘你先别走啊,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啊,各种类型风格应有尽有啊,除性格之外还皆都擅长各种手艺就算是被扔进难民堆里也定能谋得除乞讨之外的生存之道啊,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更别说是会不会欺负你这种显然易见的事情了!哎哎哎,你别走啊——” 元香神情恍惚摇摇晃晃的进了禅房去伺候郡主,呜呜呜,那些人好可怕哦! 祈福日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深人静,当所有人都在为着白水稀粥而感觉饥肠辘辘的时候,凌云寺的某间禅房内,却正有人蹲在黑暗中,因为吃得太油腻太丰盛太乱七八糟而在痛苦的……拉肚子。 次日,当那几个人又碰到一起的时候,端木恬当即发现了某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好像是被什么给折磨了一夜的虚脱。 “凤人妖,你这是怎么了?”宸公子晃着折扇,问得有点郁闷。 他一向都是很闹的,自娱自乐都能玩出N多的花样,更是一见到宸公子便立马变身成斗鸡,直斗得昏天暗地都不愿罢休,今天却恹恹的面对宸公子的挑衅竟都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所以宸公子表示很郁闷。 凤楼这一回是连瞄都没有瞄他一眼,没骨头般的趴在旁边栏杆上面,幽幽的叹了口气。 “今天还去吗?” 荣大小姐兴致高昂,凤楼一听却是脸色一变,当即说道:“不去不去,本总管今日有些乏累,就不与你们同行了,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然后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下,直接转身踩着虚软的脚步晃悠悠的转身回去了。 接下去的两天都很平静,就连那一逮着机会就到君修染面前来晃悠的成梦璇都销声匿迹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端木恬的那一番话给刺激到了。 祈福日三天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皇上回宫的仪仗已经准备回程,其他各朝员家属也都整装待发,但与来时有所不同,这回程,并不需随同皇上一起。 从往年的情况来看,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在恭送皇上离开之后还会在凌云寺多停留半天,到下午再返程回京,因为对夫人小姐们来说,出一次远门,其实是很难得的。 说是礼佛,其实更多的是到处转转看风景而已。 这里的风景每年都能看到一次,她们似乎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无趣,还欣赏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坐在凌云寺内的一个石墩上面,看着视线范围内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有求神拜佛,有求签许愿,好像求了两天半似乎都还没有求够。那边,还有公子小姐走在一起,说着轻喃细语,公子春风得意,小姐含羞带怯,不知说了什么,小姐娇嗔的跺脚横了公子一眼,引起他的一阵愉悦笑声。 这佛家寺庙,清静之地,每年的祈福日倒也是公子小姐们相亲的好地方好日子好机会。 这三天,不知成全了多少的好姻缘,又不知是否有人见异思迁坏了姻缘? 端木恬颇有些阴暗的想着,远远的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竟是那两天不见的右相府大小姐。 成梦璇也看到了她,神色不禁有些许的僵硬尴尬,眼中有怨毒嫉恨一闪而逝,之后却竟又盈盈的朝她行了一礼,也没有说话,行完礼便和身旁的另外两位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一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隐约中,听到其中一个姑娘在对着她嘀咕:“成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直接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是郡主,我们怎能失了礼?” 端木恬侧目多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回过了头,仰面望天,暗道好慢! 就在她心生抱怨的时候,又有人朝她过来,手上拿着两串色彩鲜艳的福袋,冲她笑盈盈说着:“恬恬,我们一起去挂福袋吧。” 还没走远的成梦璇三人听到这个声音便停下脚步转回了头,看到男子手拿着两串福袋站在那儿对着女子盈盈而笑,风起,吹动他的衣袂轻扬,似那欲要乘风而去的仙人,风华绝代。 而他的对面,女子微仰头看着他,半边侧脸晶莹剔透倾城无双。 她看着他,似还有些不耐,眉梢微挑,小嘴轻抿,轻声说着:“真麻烦!” 他闻言轻笑,顿时让这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却只可惜,他的温柔只对他眼前的女子展现。 他又走上前了几步,伸手将坐在石墩上的她拉了起来,转身便朝凌云寺后面走去,如同是在哄着孩子般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过去将这福袋挂上祈福树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嗯。”她不咸不淡漫不经心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这一幕落入到了无数人的眼中,顿时有无数小姐或羡慕向往或黯然神伤或是将全部的怨念都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成梦璇紧紧的拽着秀帕,用力咬了咬嘴唇,忽然对身旁的两位同伴说道:“说到福袋,我竟忘了还没有去祈福树下许愿,这可是顶重要的事。” “我也还没有呢,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端木恬被一路拉着往那传说中的祈福树所在的地方走,这听说有神灵庇佑,非常灵验的祈福树。 那树并不在凌云寺内,而是出了凌云寺的后门,有石阶往上,一直走到山顶,祈福树便就在那山顶的最中央。这石阶是通往那里的唯一的道路,因为那山顶的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 “这是你的。”君修染将一串福袋递给了她,问道,“恬恬要许什么愿?” “希望爹爹早日平安回京。” 三殿下于是点点头,倒是并无什么失落失望之色,而是若有所思,然后自顾自的走到祈福树下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的轻声念道:“希望端木王叔能早日凯旋回京,如此才能将恬恬早日娶回家。” 端木恬:“……” 两人刚挂好了福袋,便见成梦璇还有另外的两位小姐一起也来到了山顶,每人手上都拿着一串色彩斑斓的福袋。 端木恬当即便无语了。 这人的脸皮,怎么就能厚到这个程度?便是她家小叔,跟此人比起来,恐怕都要黯然失色羞愧自尽了。 三位姑娘盈盈行礼,便是在这个时候,君修染和端木恬几乎同时神色一凛,倏然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茂密丛林。 那里的枝叶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下,然后“咻”的一声飞出了一支寒光涔涔的利箭,直朝端木恬而来。 光天化日之下的刺杀? 端木恬忽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朝她飞来的杀气腾腾的利箭,脚尖在地面一旋,顿时身子也跟着侧转,几乎是在同时,那箭贴着她的胸口“咻”的一下飞了过去,然后“咄”的一声钉入在了那株祈福树上。 而同时,君修染忽然纵身跃起,飞扑进了林子里面。 打斗声紧接着在林子里响起,却见林中枝叶摆动,伴随着大量的“悉索”声,正有大量的人从林子深处涌出朝这边杀过来。 成梦璇三人到现在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被吓得惊慌尖叫了起来,转身便想要朝山下奔去,刚刚还被珍而重之的福袋也跌落地上,踩上了无数脚印。 却有人率先从那个方向冲出,将三人都给逼了回来,三人挤在一起又是转身朝端木恬的方向奔逃了过来。 无数的蒙面人接连从林子里冲出,直朝端木恬冲杀而来,林子里面,打斗声正激烈,显然此刻正与君修染交手的那个人绝对是个高手,不然也不至于躲在暗中而没有被两人察觉,知道他要动手了才发现。 三位娇小姐正朝端木恬尖叫着飞奔过来,同时一起冲杀过来的还有无数黑衣人,端木恬伸手在腰间一抹,一个小巧的圆筒状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里,随后只听“咻”的一声,有小火球拖着一股青烟尖啸着飞上了空中,在最高点“啪”的一声爆炸开。 “速战速决!”林子里有冷喝声响起,顿时让外面冲杀的速度突然加快,而林子里的打斗声也越发激烈了。 “是谁派你们来的?” 君修染沉声问着,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杀气扑面而来,端木恬站在原地嵬然不动,然后突然飞跃而起,首先将那三位朝她过来,很显然会碍手碍脚,但她却又偏偏杀不得否则就会给端木王府惹下天大麻烦的娇小姐给踢飞了出去,同时,那群人终于冲到了她的面前。 “噗!”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然后脖子上透心的一凉,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有鲜血猛然从他的脖子喷出,他瞪大了眼睛,却连个人影都已看不见。 最后的意识中,他好像听到耳边不停的响起鲜血喷溅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温热的液体喷洒有部分落到了他的脸上,却默然的,连一声惨叫声都没有。 这一刻,端木恬在呼吸间变成成了杀神,冲杀进人群之中,手中匕首翻飞,招招取人性命。 然而终究对方人多势众,且各个都是高手,终于,“当”的一声,有短剑横空飞来挡住了她再次抹向敌人咽喉的匕首,有人挡在了她的前面,同时又有人从身后冲来,直取她的后心。 端木恬目光清冷,杀了满地的人,踩踏在满地的鲜血尸体之上,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悍然前冲,匕首侧转一下子从那短剑上削过,“咻”的直削对方手腕。 同时身子一矮,脚尖点地画了个圈儿,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抬腿便朝身后飞踢出去。 一招化解危机,挡下前后两人的击杀,尚未缓过气来,便又有杀机从身侧飞来,那被她暂时逼退的两人也再次反身,夹杂在蒙面人之中朝她冲杀而来。 山脚下已经出现了看到信号匆忙赶来的人影,一他们的速度,不需要多少时间便成冲上山顶。 山顶上,蒙面人冲杀得更疯狂,不自觉中,端木恬正在一点点的朝着山顶另一边的悬崖接近,君修染还在林子里没有出来,只能听到激烈的打斗声。 另外,还有三位小姐在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逃窜着,尖叫着给这杀戮场配音,尽管这些蒙面杀手们似有所顾忌而没有一个出手对她们不利,但此情此景还是将这些从来连杀鸡都没有见到过的千金小姐给吓坏了,尖叫着乱窜,反倒让蒙面人们碍手碍脚,为端木恬缓解了些许的压力。 很显然,他们的目标是她端木恬,并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而不能将这三位来自朝中大员家的小姐也给一起杀了。 又有锋利从身后直刺而来,面前却有两名蒙面人联手牵制了她,她甚至都已经感觉到了背心的刺痛。 闪避来不及,反击更加的来不及,她忽然眼中厉芒一闪,与危急之中强行扭转了身子,无视身后的锋利,抬腿一脚将面前的一人踢飞了出去,同时手中匕首一转,“噗”一声没入了另一人的心口。 此时背后已一片冰凉,利剑已入肉,只需再用力往前便能将她刺一个透心凉。 她却在此时突然往前扑出,也没有转头看一眼便朝伸手踢了出去。 “砰”一声踢了个结实,她往前扑的距离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这一扑,也让她离得悬崖更近了些。 “郡主小心!”忽有女子喊叫从身旁响起,反倒让她一愣转头看了过去,便见是和成梦璇一起过来的其中一位小姐,也不知是那个大人府上的。 随着她这一声喊,另一侧的杀气轰然暴虐,“唰”的便刺杀了过来。 端木恬冷哼一声,手掌用力的击拍在地面,整个人都腾身而起,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然后“砰”的一声,有什么用力的撞到了她的身上,让她身子一个不稳又跌回到了地面,然后“刺啦”一下,她手臂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转头便见是刚才那个小姐,此刻也无措的看着她,说着:“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从她刚才撞过来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是想要将她从蒙面人的剑下撞开,却不想端木恬也在这个时候正好跳了起来,于是就造成了这个后果。 迅速的了解清楚情况,端木恬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多谢。”之后迅速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更多的人到了面前,而方才没有将她一招击杀的蒙面人又折身冲了回来,却是一剑刺向那惊惶的女子。 端木恬一怔,下意识伸手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她忽然感觉有什么用力撞击在了她的小腹,再用力一推将她往后推了出去,然后直直的跌落下了悬崖。 她猛然抬眸,便看到一张充斥着得意笑容的俏脸。 中计了! 她眼眸之中顿时森冷一片,在最后的时刻使劲了力气的一伸手,猛然将那还站在悬崖边看她的女子也给一起拉了下来。 “啊——” 两人迅速的一起朝着下方掉落,那女子死死的抓着端木恬的手满脸惊恐,无论怎么甩都无法将她甩脱。 端木恬眸光一寒,霍然挥手间有黑光掠出,直砍向她的手腕,伴随着越发凄厉的惨叫和飞溅的鲜血,端木恬一脚踏在那女子的身上,迅速的拔身而起。 悬崖边就在眼前,却有蒙面人站在那儿严阵以待,同时挥剑“唰”的一下朝她刺来。 她已无力为继,在半空中强行扭了下腰避开刺杀,然后又朝悬崖下跌落了下去。 “恬恬!”“妹妹!”“小恬恬!”“王妃!” 有许多的声音似乎就回响在耳边,她努力的抬头往上看,看到有鲜血飞溅,有尸体跌落,然后浅紫身影一闪,在她猛然瞪大的眼睛中,有人悍然从悬崖上飞扑了下来。 他追上了她,并将她一把抓住,然后在空中强行转身,用力的将她给抛了上去,而他自己则以更快的速度朝悬崖下跌落了下去。 “君修染……” 在空中,她努力的伸手想要去捞那个越来越快的往下跌的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到他冲她展颜一笑,满脸的柔情和眷恋。 “不……” 她努力伸手,却只看到他离她越来越远,忽然间满心的惶恐,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狠狠的从心里挖去。 十年前,那个被锁链捆缚与紫霞山上,满身污秽几乎已泯灭了人性的君修染,那个沉默寡言桀气隐现的君修染,那个一把推开她独身抵挡青眼狐狸,为他指路为她挡命的君修染,十年后,那个变得厚颜无耻,强行与她定了亲的君修染,那个整天不敢正事只顾着对她纠缠不休的君修染,那个陪她罚跪,护她周全,为她血染宣德宫的君修染,那个……将她扔了上去他自己却跌落了悬崖的…… “君修染!” 忽然衣领一紧,然后她被用力的提拉了上去,终于脚踏在了实地上面。 有人伸手用力将又要往悬崖边冲的她搂住,还有好多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可她听不清楚,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嗡”的响,响得她脑袋发疼,满心的暴虐无处发泄。 “妹妹,找出此次刺杀的幕后真凶,给他报仇!” 这一句话忽然无比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中,让她猛然间一个激灵变得无比清醒,倏然转头盯上了身旁的人。 “谁说他死了?” “小恬恬?”另一边拉着她的宸公子不禁满脸担忧。 端木恬于是又转头死死的盯着那悬崖,眼底猛然间一片漆黑,咬牙道:“谁说他死了?” 身后突然有凄厉的哭叫声响起:“表哥!端木恬,是你害死了表哥,都是你害的!自你回京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你这个灾星,灾星!” 端木恬低头,盯上了正紧紧抱着她大腿抬头看她的从安,然后一脚将他踢飞,转身“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成某人的脸上。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你又吃药了?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让整个凌云寺都在顷刻间沸腾了起来,在两个王府的人最先赶到之后,凌云寺的僧人们也紧跟着登场。 而在那传说中有神灵庇佑的祈福树下,此刻端木恬正一巴掌拍在了成梦璇的脸上,那无比清脆响亮的声音让端木王府的人都是一愣,然后“唰”的一下将成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成梦璇被打得踉跄着跌到了旁边,捂脸怔忪了下,然后猛然扭曲,抬头狠狠的盯上了端木恬,什么温柔的姿态都没有了。 “你……” 然而不等她说完话,端木恬又是跟着踏上前一步,抬脚“砰”的一声又将她给踢飞了出去。 此时右相府的人亦闻讯赶来,一上来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被恬郡主如此虐待,不由得大怒,持剑便冲了上来,却有端木王府的人悍然挡在前面,让他们不得冒犯了端木家的郡主丝毫,他们冲突不过去,便抬头朝着端木恬喊道:“恬郡主,你竟敢如此对待我家小姐,莫不是欲要引起右相府与你端木王府的敌对?” 端木恬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又上前几步,朝刚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成梦璇再次一脚踢出,让成梦璇尖叫着“骨碌碌”滚了出去。 右相府众人越发恼怒,然而眼前有端木王府的人阻拦在前,他们一时根本冲不开,有人便转头看向了站在端木恬身后漠然看着,没有半点意图想要出手阻止的端木璟和端木宸。 “璟世子,宸公子,右相府与端木王府一向交好,恬郡主这般行为却是什么意思?” 端木宸拢手站在那儿,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依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端木璟则抬头淡淡的从那人身上扫过,道:“本世子相信,我妹妹如此行为定有她的道理,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郡主就代表端木王府!” 往前的脚步因此而一顿,端木恬终于抬头看向了那些人,说道:“我怀疑成梦璇与人勾结,意图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不可能!” “我没有!” 成梦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用力的盯着她,说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分明是你害得表哥落崖,却竟想要将过错归罪到我的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没有?那将本郡主推下崖的小姐不是与你一伙的?” “不!我不过是正好与她同路,根本就不知道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你凭什么说我是与她一伙的?” 端木恬抬头看向了缩在旁边满脸惊恐的另外那位小姐,道:“你来说,与你一同登上山的另一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打了个冷颤,微微清醒过来,忙小心的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跪地说道:“回……回郡主的话,那是……那是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 “本郡主与学士府从无交集,与那四小姐更是从无怨尤,她为何会突然意图杀害本郡主?又为何偏偏这么凑巧的与成大小姐你随同一起?她一个闺中小姐,若背后没有人指使撑腰,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 “你怎么知道?” “我……” “因为你也参与了?” “你胡说!当时的情况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没看到三殿下与人在林子里死斗?” “我……” “据我所知,翰林学士乃右相府门生,那学士府的四小姐更是自小就与你一起,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你确定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她趔趄着站了起来,冷睇着她说道,“再说,这全部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你说她将你推下悬崖,我却以为根本就是你见她与我走得近,便故意将她也给一起拉入了悬崖,想要以此来陷害我!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血口喷人!” 气氛一下子僵持,山顶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两人,右相府的人群情激动,端木王府的冷然相对,凌云寺的众僧人们则站在旁边,也是无从下手。 到了此刻,终于有僧人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竟在佛门圣地,神树之下发生了这种事,真是罪过罪过。不过事情既然都已发生,还请郡主节哀顺变,当前该先找到三殿下才是最要紧的。老衲曾经观察三殿下的命相,他是个有福之人,不该会如此短命。而这悬崖并不十分的高,下方是一条河,河水极深,在几十年前老衲才刚进凌云寺的时候,便曾有人不慎从这悬崖跌落下去而幸运的生还了下来,说不定三殿下也能幸免于难。” 端木恬顿时神情一动,虽先前她一口咬定君修染不会死,但她自己知道那其实有很大的成分是在安慰自己,此刻突然听到这老和尚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一番话来,顿时便涌上了无尽的希望。 再没有心思在这里跟成梦璇斗,她忽然迈前,却吓得成梦璇不由后退,她冷冷看着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冷笑着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查到证据,将幕后的那个人给揪出来,包括你,还包括……德妃娘娘。”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只有成梦璇一人能听见。 这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因为她自认为虽然回京后就有些恶名昭彰了,或许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也不少,比如其他的娘娘皇子们,可只针对她而不动君修染,尤其成梦璇竟然在蒙面人之间冲突都能安然无恙的,那个幕后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是诸娘娘和皇子们,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想到一个人符合条件。 成梦璇在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时,忽然经不住的浑身一僵,端木恬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和确定,冷笑一声之后再不理会她,而是转身就朝着山下飞奔了下去。 她要去找君修染,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清醒的知道,她对君修染的情意。 在朋友之外,她仍然喜欢他,不止一点点。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也很快的传回了京城,刚回到皇宫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吃上一顿美味佳肴的皇上得到这个消息之时霍然惊起,当即下令调遣了军队前往凌云山,定要找到三殿下,而同时他又下令,严格彻查那些刺客! 一时间,刚刚平息了些许的京城再一次风起云涌,三殿下落崖的这一阵风直接吹入了京城,吹起了朝堂上的风雨。 宣德宫中,仍在卧病的德妃娘娘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呆了,然后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随之眼睛一闭就昏厥了过去,吓得宣德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一阵惊惶失措,狂奔向太医院去请了太医来。 尧王府内此刻却一片安静,除了偶尔见到几个形色匆匆的丫鬟仆役之外几乎不见人影,然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却有人接连从王府内闪出,直奔城外凌云山的而去。 不过京城里再如何的风起云涌都影响不到在凌云山上的端木恬,此刻她已经下了悬崖,果然是看到悬崖下就是一条奔腾的河流,在与悬崖相接的那一段尤其的深。 她仔细查探着,看上去神情平静,目光冷凝,一点点查探,不急不躁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一点痕迹,甚至她还徒手攀爬上了悬崖,手脚在悬崖上那些凸起的石头上借力,灵活比之猿猴,看得下方众人一阵惊叹,当然在惊叹的同时还有心惊肉跳,生怕她就那么从悬崖壁上掉落了下来。 她在悬崖上找到了几片碎布,有染血的,但却色泽粉红,应该是那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所属,另外还有生长在崖上的细枝被接连折断,上面挂着一些浅紫丝线碎布。她便顺着这个痕迹一路又往下攀爬,确认了君修染没有被搁在半途,而是确实掉进河中。 可是,人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顺着河流往下寻找,皇上派出的军队都已经抵达,分头仔细的寻找,可是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连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不管是那学士府的四小姐还是君修染,就好像他们落入水中之后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就那么攀附在崖上,离下方河面尚有至少三米距离,她低头看着下方奔腾的河水,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路痕迹,忽然横移一步到那痕迹的正中,然后便那么直直的跳了下去。 有惊呼传来,然后“哗啦”一声她没入了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作用在身上,让她的脊背不禁有些疼痛,隐约中她看到上方不时的有人跳下来,正在朝她游过来。 她怔了下,随之了然,想告诉他们她只是想要试验一下而已,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吸扯力从下方传来,让她眼中倏然划过一道光芒,也不管上方的人了,越发的将自己朝河底下沉入了下去。 河底下的水流比河面湍急,河水流过撞击在那悬崖上的凹陷而形成了一个漩涡,端木恬往下沉没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便被这个漩涡卷入了进去。 她憋住了气,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入目所能见到的场景,身子随着漩涡而不停旋转,越转越快,到最后她早已分辨不出方向来,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那漩涡的吸扯力却正在一点点减弱,到最后又是如寻常河流般的流动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正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脑袋撞到了了坚硬的石壁上,她连忙伸手一摸,便摸到了头顶竟是岩壁,不见天日。 她又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调转身形,顺着河流的流动方向飞快的游了下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她便“哗”的一声从水底冒出了头。 她吐出满嘴的水,又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并发现了这里也是一条河,不小,但与她刚才所在的那一条河相比却是相差了许多。 她浮在河中央,转头看四周的场景,忽然一怔,因为她竟看到了远处在山林间若隐若现的庙宇一角,除了凌云寺,这附近可再没有别的寺庙。 身边接连响起“哗啦”的出水声,一颗颗脑袋接连从水底下冒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皆都不由一呆,然后猛然神情大亮,有人不禁惊呼道:“莫非主子是被冲到了这边来?” 难怪在那边找了半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着。 “这是哪里?”她并没有上岸,而是继续顺着水流往下漂浮。 有人在身旁说道:“看这边的场景和刚才过来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刚才那条河的其中一条支流,只是这支流的分叉应该是在凌云寺的还要更上流,没想到竟在河底下有一条暗道。” “幸亏王妃聪明,竟想到了这个办法找到那暗道来了这里,主子肯定是被冲到这边来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主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落水的深度肯定极深,被卷入到漩涡之中才是正常现象。” 有人游到她的旁边,拉了她往岸边游,说道:“别在水里泡着,去地上沿岸寻找。” “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突然跳了下来,我能不下来看看吗?” “……抱歉,让你担心。” “嗯。” 几个人都上了岸,每个身上都湿哒哒的,衣服全都紧贴在了身上,端木璟皱眉看了玲珑毕现的妹妹一眼,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给了她也似乎遮挡不住什么。 旁边,有人忽然喷出了鼻血,端木恬转头看去便见是一个身材瘦削,脸上还有着未脱的稚气的少年,此刻正伸手紧紧的捂着鼻子,满脸通红。 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连连目光飘移,说着:“最近火气太大了,有点上火,嗯,有点上火!” 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臭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竟敢看王妃看得鼻血狂喷,若让主子知道了,肯定一巴掌灭了你!” “没没没,真的是火气太大了。” 他憋得脸色越发红了,眼珠滴溜溜转着,却不敢再瞄向端木恬。 端木恬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说道:“你马上回去叫人过来到这边寻找,再顺便带几身干净的衣服回来让大家都换上,免得受了湿气寒气影响身体。” 他闻言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唰”的一下就窜进林子里面没影了。 端木恬看着他离开便转回身,说道:“我们都不要站在这里干等了,先顺着河岸分头寻找。” “是!” 那几人都领命后在河岸边分散了开来,端木恬转头看向还站在旁边的哥哥,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端木璟低头静静看着她,目光轻柔中透着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一声,道:“没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这反而是让我忍不住有些担心。恬恬,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你都要记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你身边,关心着你。” 目光怔了怔,她忽然低头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 端木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忽轻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就在岸边发现了一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染血的衣袍,但却并非君修染所属,让众人不由失望中又松了口气。 从这衣袍上的大片血迹来看,那人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端木恬看着那衣袍,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那学士府四小姐的。 她既然被冲到了这里,而且看着情况竟似乎还活着,不然何至于她的衣服在这里,她的人却不知去向? 端木恬忽然浑身一振,心底的那点希望越发大了。 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尚且还能活下来,君修染怎么可能会死? 此时小顺子也带了干净的衣裳以及大量人马赶到这里,一见端木恬手中的衣服就大惊失色,转而又看清楚这似乎是一件女装,不该是主子所属的之后又松了口气,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见锦绣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拉着端木恬便说道:“郡主,您可笑死奴婢了!您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若是万一出了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急匆匆的翻开了手上拎着的包裹,拉着端木恬便朝林子里面走进去,说着:“您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还是赶紧让奴婢伺候您换上干净衣裳吧,可切莫受了潮气着凉了。” 新来的大队人马迅速的顺着河流搜寻三殿下的踪影,并又很快的在河边发现了一些痕迹,之后再往下却再没有其他。几乎所有的人都齐齐的将目光落到了河边的林子里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相信三殿下肯定没有死,因为河边有处理伤口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迹,死人是不会处理伤口的。 只是三殿下既然都已经醒了,却为何竟迟迟不见人影? “顺子,你马上回去凌云寺,看看主子是否已经回去了。”黑衣冷峻的男子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小顺子闻言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转身就又跑回了凌云寺,那速度很快,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影。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端木恬迈步进了林子里面,不由一惊,连忙说道:“王妃,您……” “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安排人马进林子里面分头寻找!”端木恬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林子的深处走去。 她遵循着河边的痕迹,进了林子里,可是才不过跟着走了一段路,那些痕迹就忽然又消失了。 端木恬不由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心跳忽然加速。 不自觉中,放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捏紧,此刻周围没有人,就只有她一个,她脸上的平静开始出现了裂痕,并一点点破碎。 漆黑如墨,深若幽潭,死寂般毫无波动的眼底,忽然间翻涌起了黑色的浪潮,几乎将她湮没。 一层水雾笼罩了黑潮,她眉心紧蹙,洁白的贝齿用力咬着嘴唇,顿时有鲜血从齿间缓缓流出,浸染了胸前衣襟。 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如现在此刻这般的心慌意乱,有满腔的暴虐在胸口冲突,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君修染,你在哪里? 能听到周围许多的声音,那是在寻找着君修染的人们所发出的。 这一片林子茂密无边,丛林深深想要找个人并不容易,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在原地等待或者回去凌云寺?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大量的人涌入到了这一片林子里面,但却马上就被广袤的山林给吞没,一直到夜幕降临,依然是什么结果都还没有,甚至都没有发现那学士府四小姐的影子。 端木恬仔细的查看着周围,她总是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痕迹,此时已经是深入到了山林里面。 她依然只有一个人。 而此刻,就在山林的更深处,却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的追杀。 确实如那个老和尚所说,那悬崖并不十分高,下方又是深水,若是运气好,跌落下去之后生还的可能还是有的,比如君修染,他就没有死。 他只是在跌落河中的时候被卷入到了那个漩涡里,然后被一路冲到了相隔一座山岗的支流内,也受伤不轻,一时间动弹不得,便由着水流将他一路往下冲去,他则一点点的运转起内力,缓解因巨大的撞击而产生的内伤。 等终于能动的时候才游回了岸边,忍着浑身的剧痛坐在岸边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抬头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庙宇,他便干脆坐在岸边打坐运功,静等寻找他的人过来。 然而自己人没有等到,却率先有另外一拨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与先前在凌云寺祈福树下的那些人差不多的装扮,都是黑衣蒙面,但却一见面便直接对他挥刀相向。 他受伤不轻,若还与这些人纠缠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便直接窜进了旁边山林之中,只想将他们甩开,或者是拖延时间,应该很快就会有自己人过来的。 然而一直到现在,他被迫逃窜,还被他们给越发的逼进了山林的深处,抬头已不见天日,先前还能听到的隐隐佛声早已再听不见,他寻找机会出手已击杀了不少的人,可是追杀依然不息,甚至他觉得追杀他的人都根本就没有减少。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他们走过之后,身后有专门的高手出现收拾残局,遮掩痕迹,以至于成百上千的人进山林里寻找,却至今也没有能够找到那么深处。 他背靠着一颗参天的大树,盯着前方不断接近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深深,虽是十八日月亮还很圆很亮,但却都被头顶茂密得过分的树冠给阻挡在了外面,那些黑衣人几乎与这黑暗山林融为一体。 伤势越发的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身体的刺痛,他却仍用力的呼吸着,一双紫眸在黑暗中闪烁,宛如受伤的孤狼,紧紧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些影影绰绰。 对面的人却并没有贸然冲上来,都在黑暗中,他们也似乎有那么点被杀怕了,以至于有了点胆怯。 但他们还是一点点的逼近过来,那森森的锋利之气能割人肌肤,让君修染都不禁觉得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识却扩散,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中,被锁链捆缚,静候着迷失了神志的猎物上门。 如此安静着,他心口却忽然一悸,紧接着猛的睁开了眼睛。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有脚步轻踩在枯叶上的细碎声从前方那些黑衣人的更加身后响起,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清冷漠然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声音同时响起:“找到了!” 恬恬?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张嘴想喊,却突然发现他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有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恬恬来了! 就在他重陷黑暗的时候。 她的出现,还带来了冲天的血腥味,与隔着一群黑衣人的君修染隐隐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架势。 有什么东西被她甩落掉在地上,压碎了无数的枯叶,发出一阵“窸窣”的碎裂声,然后“骨碌碌”的朝黑衣人们的方向滚了过来。 黑衣人们不禁后退,却听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幽冷如鬼魅:“只是个人头而已,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 风吹过,吹得树影摇摆,头顶茂盛的树冠也摇摆出了一个缝隙,顷刻间有月光倾泻而下,正好就找在她的身上。 月光幽幽,她却比月光还要更加的幽冷,浑身都沾满了鲜血,竟还反衬得她左边脸上的鲜红胎记更加鲜明诡异,手中握着一把漆黑无丝毫反光的匕首,咬在唇齿之间。 她轻轻的笑着,声若幽灵形如鬼魅,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嗜血光芒,轻声说着:“跟我比暗杀之技?你们在开玩笑吗?” 月光不过一闪而没,却足够让对面的人看到她的模样,黑衣人有“唰”的远离了她一些,有人沉声说着:“恬郡主,我等并无意与你为敌。” “可你们却正在追杀我的未婚夫,意图让我尚未出嫁就先挂个寡妇的名头。” 于是,杀戮再起,黑暗中,有抛头颅、洒热血,身形闪烁锋芒乍现时,血溅三尺。 黑暗就是最好的隐形衣,她身在其中,一击必杀。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里再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君修染依然靠在树干上,从始至终连动一下都没有,只顾着紧紧的盯着那个在黑暗中曼舞的身影。拜那三年的经历所赐,让他练就了一双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眼睛。 都结束了,他的人儿却站在那里也不动弹了,他不禁出声轻唤:“恬恬。” 她身形僵硬了一下,忽然转身便朝他飞扑了过来。 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用力的抱紧,又抬头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君修染倏然僵硬,忙伸手抓着她的两边肩膀将她拉开,低头凝视着她问道:“恬恬,你又吃药了?” 端木恬顿时脸色一黑,怒道:“你才吃药了呢!” 他却大松了一口气,然后二话不说又将她给拉了回去,低头便堵住了她那张似乎还想要骂人的小嘴。 唇舌相抵,抵死缠绵。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有些情难自禁的时候,端木恬忽然推开了他,引得三殿下一阵不满的呻吟,“恬恬?” 她喘息了两下平复不正常的心跳,说道:“你受伤了。” “只是身体受伤,又不是那里受伤了。” 端木恬不禁又黑了脸,她只是想跟他说他受伤了,该早点离开这里好尽快疗伤啊,他为什么就能想到那个方面去? 她嘴角一抽,又忽然神色一正,道:“我怕你又要吐血。” “……”三殿下当即郁闷得无以复加,一口气憋在了胸口,让他现在就忍不住的想要吐血了! 这简直就是耻辱! 远处有火光传来,还有踢踏的脚步声,因为没有了专门善后处理痕迹的人,再加上端木恬这一路杀戮过来,终于很快就被人发现,并一大群人顺着她留下的痕迹一路浩浩荡荡的追了上来。 那冲天的血腥味,那满地的鲜血尸体,还有那两个唯二站立着的人,亦是满身鲜血,煞气冲天,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之震惊了,骚动了,然后有尧王府的侍卫率先下跪,道:“属下救护来迟,请主子责罚!” 人群一静,然后“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喊道:“卑职等救护来迟,让三殿下受惊了!” 当他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的时候,外面天边已开始泛白,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山林边看着天边的一线光亮,他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回去吧。” “嗯!” 早有马车准备好等候在旁边,两人一起登上了马车,隐约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不愧是端木王爷的女儿,恬郡主太强悍了。” 她的脚步不由为之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恬恬这是一战成名了,连军中将士都为你折服。”马车内,君修染再不见方才的坚韧,而是软绵绵的瘫在榻上,一副我很虚弱我很痛苦我很难受我受伤很严重极需要安慰照顾关怀备至的模样。 端木恬瞥了他两眼,若无其事的转开了目光。 马车开动,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到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晨曦微露,空气清新,鸟儿清啼,一切都显得似乎很美好很有希望,她从昨天遇刺之后一直紧绷着的心,也忽然间舒缓了开来,目光轻柔,嘴角浅笑。 君修染在旁边看着她,亦是目光轻柔,嘴角含着笑。 三殿下安全回来了,紧张了一天的京城老百姓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那朝堂之上,却是越发的波澜壮阔。 当然,在那之前,他们的三殿下毅然拒绝回尧王府,死皮赖脸的定要住进端木王府里面,最终却还是被老王妃拎着塞进马车里面,直接撵回了尧王府。 他各种幽怨,却见他的人儿只是斜倚在门口冲着他笑得幸灾乐祸不怀好意,半点没有要留他下来陪陪她的意思。 “哎~”他幽幽一声叹息,说道,“恬恬,那我先回去了。” “嗯。” “你有空的话常到尧王府来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 “我有空的时候,也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你不来也没事。” “那怎么能成呢?我怕恬恬你会想我。” “……” “当然,我也会想你的。” 老王妃在旁边听得嘴角直抽抽,“啪”一下拍在了马屁股上,将某只殿下给拉走了。 端木恬看着马车朝尧王府的方向行去,转头看向了祖母,问道:“祖母,他的伤不要紧吧?” 老王妃侧头看她,神情有些腻歪,不过端木恬熟若无睹,半点反应也无。 轻笑一声,又轻轻一叹,说道:“养着吧,总会好的。” 端木恬不由脸色一变,又问道:“那他体内的毒……” “暂时无碍。”见孙女神情有些郁郁,她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他是练武之人功力深厚,伤势恢复得就比普通人快,也不必担心落下病根什么的。他那毒,若能解,那些珍奇之药自当能给他洗筋伐髓,比任何人都要更健康,若是找不齐,他怕是也活不到被病根折磨的那一天。” 端木恬倏然捏紧了衣角,点头道:“我知道了。祖母,我先去休息。” “去吧。你手臂上的伤也要留意,这天气越发的炎热了,伤口也更容易发脓感染。” “嗯!” 楼阁深深之处,有人正在发着脾气。 只听“砰”的巨响之后,他身前的桌子顿时粉身碎骨,吓得站于下方的仆从心尖儿一跳,忙低头垂眼越发的瑟缩不敢动弹了。 “废物!”他满脸盛怒,说道,“那么多人竟连一个落崖受伤的君修染都杀不掉,都是吃干饭的?还被那端木恬从背后偷袭,一锅儿端了,就剩下一个还是被吓破了胆藏在暗中连面儿都不敢露?哈,哈哈!饭桶,全都是他妈的饭桶!” 他烦躁的踱着步,忽然转头看着那仆从问道:“陈妙燕情况如何?” 那仆从当即回答道:“回主子,那陈四小姐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急速送回来又免不了一路颠簸,至今还在昏迷中,不知是否能够醒过来。而且她的一只手腕受伤非常严重,恐怕是已经废了。” 他眸光阴沉狠绝,沉吟思索了会儿,冷笑道:“一定要把她给救活过来,这么重要的棋子怎么能让她死了?她活着可还有大用处呢,让他们去狗咬狗,哼!” “是!” 宫闱深处,有人卧病在床,轻声说着:“三皇子安全回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有人不满的嘀咕着,“还不都是因为端木恬那个丑八怪,不然皇兄才不会落了崖呢。” “好了萍儿,你还想让你父皇再关你禁闭吗?”看着撅嘴赌气的女子,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母妃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你这性子也得改一改,不可再那般鲁莽了。” “母妃……” “母妃是为你好,你要记着些。不然若是哪天又惹了你父皇不高兴,谁也救不了你啊。” “哼!” “行了,你也先退下吧,母妃有些乏了。” 六公主于是站起来退下,待得寝宫里再无其他人,忽有黑影浮现,单膝跪在她的榻前,道:“娘娘恕罪,小的没有能完成您交付的任务,反而害得三殿下落崖。” 她半躺在床上,闻言并不语,只默默的沉思,许久才忽然问道:“那学士府的四小姐,可有找到了?” 跪在地上人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道:“娘娘恕罪,至今没有找到,仿佛突然消失了。” “嗯?” “据小的查探所知,三殿下落崖之后又遭到了追杀,小的怀疑,陈小姐会不会是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什么?竟有人追杀三皇子?本宫为何现在才知道?” “小的刚得到消息就前来禀告了,不敢有丝毫拖延和欺瞒。” “那可知是何人所为?” “娘娘恕罪,小的也不知道。” “那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查清楚了?” “是,谢娘娘不责罚,小的告退。” 另一边,端木王府,君修染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人登门拜访,摇头晃脑满脸戚戚抑扬顿挫的对她说着:“王妃,主子他说才刚分离就又想念,想你想得茶不思,念你念得饭不想,就连满身的伤痛也似乎越发严重了,痛苦不堪不堪忍耐耐不住寂寞……呃,是耐不住思念,属下实在是不忍见主子如此痛苦,便擅自过来请求王妃,您可否搬去尧王府住上一段时日?陪陪主子,也好让他的伤好得快一些。上次就是因为有王妃您的陪伴,主子的伤势恢复得前所未有的快啊。” 端木恬侧目看着他,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说道:“我倒觉得你这么长一段话里面,就其中的五个字最可信。” “哪五个字?” “耐不住寂寞。” “呃……”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蔡倩之死 才刚恢复了不过几天而已,三殿下再一次告假回府养伤,不过整个大炎朝堂却并不因为他的告假而平息了风波,反而越发的暗潮汹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不断。 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候,端木老王妃亲上金銮殿,状告翰林学士教唆其女儿协同刺客刺杀端木王府的郡主。 学士府自不可能会坐以待毙,竟反咬一口说是老王妃污蔑诋毁,老王妃说是他们的四小姐意图谋害恬郡主,他们还要说分明是恬郡主临危之际将他们的四小姐也给一起拖入了悬崖,害得那可怜的孩子至今没有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请皇上为学士府主持公道。 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满朝文武有默然而立两不相帮甚至是低眉垂眼当做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置身事外的,当然也有站出来力挺端木王府或者学士府的,更有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的。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沦为了他们的战场,硝烟弥漫。 在这个过程中,右相府也终于被拖下了水,说右相府的大小姐与恬郡主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之日便有不愉快,她爱慕三殿下这件事更是几乎天下皆知,嫉恨恬郡主实乃是显然易见的事情,而且那学士府的四小姐自小便与成大小姐一起,唯其马首是瞻,出手将恬郡主推下悬崖说不准便是成大小姐指使的,她完全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右相府那边的人顿时嗤之以鼻,说天下谁人不知道右相府的大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娴雅,心善仁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有人便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于是他们又说如此断言简直是不负责任之极,无凭无据却说出这般诋毁之言,究竟是何心思,分明就是故意要拿脏水往右相府身上泼,简直欺人太甚,请皇上明察还以公道。 双方争执得越发激烈,到最后不知谁突然提到了当时在凌云寺祈福树下可还有另外一名小姐。 于是当即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旁边低头打瞌睡的蔡国公身上,那小姐可不正是蔡国公府上的孙小姐吗? 那老头正打瞌睡打得忙,一下子遭遇那么多的视线注目竟也没有半点感觉,继续在那儿脑袋一点一点的睡了个天昏地暗。 君皇帝突然轻咳了两声,终于施施然开了口,道:“蔡爱卿。” 一听到皇上的声音,蔡国公顿时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颤巍巍的转身行礼,道:“皇上恕罪,老臣竟不慎在金銮殿上睡着了,实在是有失礼仪。” 群臣闻言皆都给他投去了鄙视的一眼,这么吵的地方你也能睡着?你特么地骗谁呢?老匹夫! 君皇帝很大度的表示不责怪,转而说道:“众爱卿说三皇子和端木恬在凌云寺遇刺的那日,爱卿府上的一位孙小姐也在当场,不知爱卿可知此事?” 老头儿一愣,好像真的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又颤巍巍的说道:“皇上恕罪,老臣不知竟还有此等事,请容老臣回去后找她们问上一问,看看究竟是哪个丫头当时在场。”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老家伙是在装,可是知道又怎么样? 君皇帝又将目光落到了其他大臣们的身上,道:“可有爱卿知道是蔡国公府的哪位孙小姐当日在场?” 右相大人于是说道:“启禀皇上,据臣所知,蔡国公府的倩儿小姐与小女一向叫好,祈福日时在凌云寺中也经常一起祈福。” “哦,既如此,看来就是那一位了。”君皇帝微笑着下了定论,又说道,“来人,传蔡国公府的倩儿小姐上殿。” 众大臣皆都不由愣了下,蔡国公忙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倩儿那丫头如何有资格能进入这金銮殿?” “情况特殊,朕许了!”说完之后便没有再等其他的反对反驳,直接转移了话题,道,“此事只等蔡爱卿府上的孙小姐上殿,便能清楚,其他的爱卿可有什么要事启奏?” 朝堂暂且平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蔡国公府的孙小姐上殿呢。此刻那些一直沉默着的大臣们也都暂且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有人站出来禀告道:“启奏皇上,南方梓州境内发生了涝灾,冲毁了大量房舍屋宇,百姓们流离失所,急需朝廷的拯灾。” 早朝回归了正常的秩序,讨论着最近在大炎发生的各类国家大事,一直到有人禀报,说蔡国公府的孙小姐已到了殿外等候传召。 整个朝殿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 经宣召,那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胆战心惊的入了朝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跪地磕拜道:“民女蔡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蔡倩,朕问你,当日在凌云寺祈福树下,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你可是在场?” 她不由得浑身一颤,低头揪紧了衣角,怯怯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在场。” “很好,看来确实是没有找错人。那朕再问你,你可有看到当时恬郡主落崖时的场景。” 蔡倩这一回是整个肩膀都跳动了一下,下意识悄然侧头看向旁边,在众多的文武大臣中很快就找到了最显眼的那几个,看了右相一眼,见他目光沉凝,正定定的看着她,她又转头看向了自家祖父,却见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只站在那儿闭目养神。 她不禁便有些无措,手指下意识用力的搅着帕子,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銮殿上,皇家威严不凡,皇上威武,那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让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还有那大部分大人齐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让她一个弱女子心生惶恐,脑袋里面已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额头上顷刻间便冒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竟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的虚弱模样。 皇上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不由便沉冷的“嗯?”一声,吓得她当即“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惊惶道:“我……我……我不知道,我……民女……什么都……什么都没有看到。” 蔡国公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了她一眼。 宫外,端木恬从账册中抬起了头,诧异道:“珍宝阁拍卖会?” 萍姑凉摇着团扇眉眼含俏,说道:“是啊,这珍宝阁搜罗天下珍宝,并且每年都在京城举办一场拍卖会,非显贵或大富之人不得参加,引得京城里无数名门阔公子们竞相争捧,更有无数小姐以能得到一件出自珍宝阁所拍卖的珍品为荣。去年,因为三公主中意了一套以玉髓雕琢而成的首饰,京城里无数的公子爷顿时为之疯狂,大有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那玉髓首饰买下送给三公主的架势,最后被蔡国公府上的二公子所得,送给了三公主。皇上听闻此事之后,认为蔡二公子与三公主情投意合,下旨赐婚,羡煞了多少豪门贵公子啊?” “娶个公主有什么好的?”王通在旁边摇头说道,“那简直就是娶了个活祖宗。” 萍姑娘当即“啪”的一个爆栗子打在了王通的头上,说道:“你懂什么?听说那三公主长得是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便是娶回家去只是放在那里看看,也不知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况且,人家可还是公主呢。” “啧!女人娶回家是用的,看看有个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说,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彬彬有礼,算的哪门子夫妻啊?萍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两的婚事给办了?别人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别管了。” “急什么?再等等!” “还等啊?” “怎么,你不乐意?那你可以不等,娶别人去啊!” “不不不,怎么会不乐意呢?萍儿你说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我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两人斗嘴,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又说道:“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你该知道,我对这些一向都没有兴趣的。你若想去,自己去便成,想必霓裳阁应该还是有资格参加的。” “我可忙得很,哪里有功夫去看这个热闹?只是公子,你不是在找玉灵芝吗?” 端木恬一愣,紧接着眼中猛然爆发出了璀璨。 “那珍宝阁中,有玉灵芝?” “有啊。不过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似乎有不少的人盯着那玉灵芝呢。” “那又如何?” 萍姑凉捂嘴轻笑,说道:“公子,可有什么是我们能效劳的?” “准备好银子。” “这个是自然,公子要多少,就有多少。” “有其他几样东西的消息吗?” 她摇头,道:“我的公子,你要的那几样东西哪一个都是出现就必能引起轰动的珍奇之物,可不是满大街都能见着的。这次珍宝阁拍卖正好有一样已是十分难得。” 见端木恬皱眉,她顿了下,又说道:“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听说天魔宫中藏有一朵墨莲,连岳国皇宫内藏有一株紫参王。” “连岳?”端木恬不由一怔,然后微眯起了眼睛,眸中闪烁着算计和阴谋,还有点点的狠辣光芒。 天魔宫她是知道的,因为君修染就知道天魔宫中藏有一样他需要的东西,只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办法得到手。没想到连岳的皇宫中也藏着一株紫参王。 君修染体内剧毒奇特驳杂,本是并不十分霸道剧烈的,但无奈被压制的时间太长,又是通过奇特的方式进入到他体内,很是诡异,到得现在若是一旦毒发,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要彻底的解那毒,需要六样在这世间都极其稀少的药物,三样剧毒之物再加三样大补之物,他至今只得到两种,并知道另外一样的去向,便是天魔宫中的那朵墨莲,另有一半的数量却一直杳无音信。 当然,现在只有最后一样杳无音信了。 即将出世的珍宝阁中的玉灵芝,还藏在天魔空中的墨莲和连岳皇宫中的紫参王,再加上正被珍藏在尧王府内的两样,一下子就只剩下最后一样了! 端木恬不由得感觉似乎心情很好,当天将账册都给处置了之后便直接去了尧王府。 “王妃!” 尧王府门口,守门的门房老远看到她就在行礼了,神态恭敬,最重要的是声音非常洪亮,一下子就传出了老远,然后她尚未走到大门口,便有人“哗啦啦”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列队欢迎。 “……” 端木恬脸色发黑神情僵硬,刚才的好心情都被这群家伙给折腾没了,直想要转身就离开。 不过当对上那一双殷殷的眼睛,看到那其中闪烁着的激动兴奋和期待,真让她森森的觉得若真这么转身离开,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 于是她坦然的从他们中间通过,无视这么多双灼热的眼睛,然后站定,问道:“你们主子在哪里?” 马上有人上前,说道:“请王妃随小的来!” 然后率先在前头引路。 身后,看着王妃朝后院走去,他们又“呼啦啦”的凑到了一起,嘀咕起了八卦。 “呜呜呜,王妃竟然主动来找主子了,人家好感动!”有人咬着袖子眼中水光涟涟。 “小顺子的速度怎么那么快,竟敢跑到大爷我的前头去了,回头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有人捏着拳头咬牙切齿,他也想为王妃引路的说! “这下好了,主子今天肯定吃嘛嘛香。”有人点头叹息。 “吃什么吃呀?我觉得主子该早点把王妃给吃了,那才是正道!”有人摇头晃脑,满脸的神情荡漾。 “今天晚上谁执勤?”有人顿时眼冒金光摩拳擦掌,好一副欲要跑去听墙角的淫荡样。 “我去!” “我去我去!” “我去!” 顿时无数人争相踊跃,相持不下,然后很快的,终于开打了。 这在尧王府大门口上演的全武行自然是跟端木恬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她在前面小顺子的引领下朝王府后院走去,一路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君修染的书房外。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从书房内传出的叹息声,很寂寞很萧瑟很无聊很郁郁寡欢的那种。 小顺子张嘴就要禀报,她却阻止了他,然后直接迈步朝书房走去。 小顺子一愣,又犹豫了下,然后“嗖”的一下窜到旁边不见了,又然后一颗脑袋从柱子后面小心的探了出来。 “啪”一声,一个爆栗子在他的头顶炸响,吓得他一下子蹦跶了起来,猛转过身去便见一严肃冷峻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盯着他。 他不由摸着脑袋缩了缩脖子,嬉笑着道:“白老大,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枫没有理他,只冷冷的说道:“远离书房十丈之外,不然我便将你上次看到王妃湿衣而流鼻血的事情禀告给主子知道。” “呃?白老大,不带你这样的啊,上次是因为有些上火,有些上火而已,您可千万别害我啊啊啊!” “嗯,看到王妃就上火了。” “……”这是陷害,卑鄙无耻下流的陷害! 他最终慑于淫威而垂头耷拉的远离到了十丈之外,白枫一闪身便又消失不见了,而端木恬则来到了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什么事?” 书房内,某只王爷正屈膝斜倚在榻上,面前书桌上一叠高高的文书,他却支着脑袋满脸聊赖,听到敲门声便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投在书房门上的那个剪影,不由一愣,然后眼中刹那间流光溢彩,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就连伤势都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下便从榻上跳了下来,“嗖”一下飘到门口亲手拉开了书房门。 门外,端木恬站在那儿,抬头面带几分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又很快的归于平静。 “恬恬,你怎么来了?” 他非常的开心,所以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灿烂,边说着,就边伸手将她拉进了书房里。 暗中,对外面坐了个隐秘的手势,顿时有身影闪烁,皆都远离了书房。 端木恬似有感应般的转头看了眼书房外,然后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倒也并没有说什么。 他站在她面前,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轻柔含着脉脉温情,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很开心!” 她不禁微微后仰了些,说道:“珍宝阁的拍卖会,你知不知道?” 他站直了身,静静凝视着她,好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半饷忽盈盈而笑,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动人,说道:“没想到恬恬竟如此关心我,还特意为了这件事过来。” 这一副得意欢喜的模样,看起来有那么点贱贱的,端木恬看着他,也不禁嘴角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说道:“我可不想尚未出嫁就成了寡妇,不然以后想要再嫁个好人家也不容易啊。” “恬恬你太谦虚了。” “是你眼光太奇特了,对着这么恐怖的一张脸,竟也下得了口。” 他笑容微凝,有疼惜迅速的从眼底滑过,然后又肆意的张扬开了笑容,伸手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所以,你可一定要牢牢的巴着我不放,千万不要松了手,想我这么好的男人,你便是打着灯笼找遍了天下,也是再找不到的。” 这人,一不小心又得瑟起来了。 端木恬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无语,随之又在眼底缓缓的漾开了笑意,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嗯!” 一时静谧,直到搂在她身上的手渐渐变得不安分,有温热的气息吹在她颈侧,温软的嘴唇轻轻贴了上来。 她嘴角一抽,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却只换来他在她耳边响起的一声轻笑,还张嘴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 这魂淡! 摇头,意图甩开他的啃咬,说道:“听说有很多人盯上了那株玉灵芝。” 他又紧随而上,这一回是咬住了她的脸。 脸! 她直接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怒道:“我跟你说话呢!” 他摸摸脸,笑得就跟那狐狸似的,不顾她飞射过来的“嗖嗖”眼刀,又将她抱了个满怀,说道:“放心吧,那玉灵芝定不会让别人得了去。” 他抱着她蹭了蹭,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我觉得,自我们再相遇之后,许多好事都接踵而来了。” “是啊,刚前几天还落崖又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也许你就成了一句尸体,出个林子还要我扶着殿下您,多好的事儿啊!” 听着这清冷的言语,他闷笑两声,说道:“因此而让恬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对我投怀送抱,还送上了香吻,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 怎么觉得她跟他的思维路线是不一样的呢? 将无语敛起,她又说道:“你上次跟我说,天魔宫中有墨莲,还没有办法得到吗?” 听到她对他的关心,君修染不禁满眼的盈盈之光,比得到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开心。 点头,道:“那地方诡异非常,地势有奇特,想潜入进去都是十分困难,更不必说是要从那里面把那墨莲弄出来。天魔宫宫主又是个油盐不进,喜怒无常的,用正常的渠道方式跟他交换之类的,更是行不通。” 端木恬闻言若有所思,道:“今天过来,除了问你是否知道珍宝阁的情况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 “什么?” “听说,在连岳的皇宫中,藏着一株紫参王。” 君修染刹那眼中紫光流转璀璨,忽用力的在她脸上啃了一口,说道:“恬恬你果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到我身边,便什么好事都跟着上门了。” “……” “嗯,当然,我觉得最大的好事,应该是端木王叔尽快回京,如此你我才能尽快完婚。” 端木恬挑挑眉,嘴角也轻轻的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侧目斜睨着他。 “你身边,可有轻功特别好的人?”她忽然问道。 他微讶,这还是恬恬第一次讯问他身边人的情况。 思索了下,道:“顺子的轻功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恬恬若是有什么事要让他去做,只管吩咐就成,我早已经下令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因为她好像听到有人正在朝这边过来。 是哪个活腻味了的混账,竟敢来打搅本王勾搭未来娘子? 君修染的眼角已森森的挑起,也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听到有人过来,在门口站定,说着:“主子,刚刚端木王府的老王妃让人传话过来。” 老王妃? 那可是顶重要的人啊! 君修染当即敛了神情,道:“进来!” 门外的人于是便推门进来,又朝两人行了礼。 端木恬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喃喃说着:“祖母今日进宫,说是要上金銮殿状告翰林学士雇凶杀人,教唆女儿将我推下悬崖一事。” “这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无凭无据,说不定便会被反咬一口。不过这事确实也不能拖延,就算会被反咬,也得先状告了再说。”君修染轻声说着,便转头问下属,“老王妃传了什么话过来?” “老王妃说,今日皇上传召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上殿询问,可是蔡小姐却说当日在祈福树下慌乱中并没有看到当时是陈四小姐推王妃落下悬崖的,还是王妃拉了陈四小姐一起跌落,当了垫背的。” “有什么问题?” “老王妃说,蔡小姐当时的反应很引人深思。” 君修染顿时眼神一凝,道:“老王妃可还有其他的话?” “没有了。” “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属下告退。” 书房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皆若有所思。 接下去的日子,朝堂上继续闹腾,端木恬却过得相当平静,连带的三殿下也过得颇为滋润,伤势简直是好得飞快。 有消息从北疆传回,说是与连岳的谈判非常顺利,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启程回京。 而在京城这边,珍宝阁的拍卖终于是即将开来。 夜晚降临,端木恬站在出云阁她闺房内的窗边,想着明日就要开始的拍卖会,神色凝重。 事关君修染,她不得不凝重。 此刻,蔡国公府的后门忽然缓缓开启,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成姐姐,你约我这么晚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远处传来的隐约灯光中,能看到那从蔡国公府后门溜出来的,赫然正是蔡倩,而在她的前面,成梦璇永远的纤尘不染尊贵典雅,面带着温婉笑容,笑得就犹如圣母。 看到她如此笑容,不知为何,蔡倩突然觉得有点冷。 “成姐姐,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有说。”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成梦璇继续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倩儿妹妹你是不会说的,毕竟这可是事关倩儿妹妹的终身大事。” 蔡倩又莫名的瑟缩了一下,觉得今晚的天气特别寒冷。 “成姐姐说笑了,我从来也没有奢望过三殿下会多看我一眼,只是我自己的那一点小念想罢了。” 成梦璇忽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这可不对了。像我表哥那般的人,哪个女孩子喜欢都是正常的,你放心,我姑母让我来转告你,只要你好好表现,她定会做主让表哥娶了你的。” 蔡倩一惊下意识猛的甩开了她的手,随之一怔便有些无措,说道:“成姐姐,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你不需要这样,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不管谁问,我都什么也不知道。” 黑暗中,成梦璇的目光忽幽幽的闪烁了一下,道:“倩儿妹妹,你在害怕什么?” “没!我没有!”蔡倩猛然一惊,就仿佛被戳中了心事或者是踩到了尾巴,其实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究竟为何会感觉今晚特别的惶恐不安。 成梦璇又朝她走前了一步,道:“你是不是忍不住想说了?” “不不,我没有……” “那你这些天为何一直对我避而不见?若非我今晚亲自来到这里等你,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躲着我?”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爷爷他不许我出门,还派了人来看着我。” 她慌张的似想要解释什么,又有些语无伦次,神情无措苍白,抬头看着成梦璇,所以便没有发现那从成梦璇的袖子里缓缓划出的森冷匕首,也没有看到那匕首正在缓缓的朝她靠近。 匕首已经贴近,目标直指蔡倩的肚子,成梦璇正要用力捅了过去的时候,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影一闪出现在了她的身旁,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当”的一声匕首落地的脆响,让蔡倩一愣然后缓缓低头看去,看到了就躺在她脚边的森冷匕首,还看到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身影,以及他那正抓着成梦璇的手腕的手,又呆了下她才终于猛然惊醒了过来,当即被吓得惊叫一声然后“砰”的一下跌落到了地上,抬头看向成梦璇,那眼中满是惊恐。 “成……成……” 她支吾不能言,成梦璇则大惊之下猛然转头看向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那个人,厉喝道:“你是什么人?” 周围忽然间一片灯火通明,又有更多的人从黑暗中涌了出来,一瞬间就将她给团团包围,当先一人竟赫然是蔡国公本人。 他冷冷的从掉在地上的匕首上面扫过,看向脸色突变的成梦璇,道:“成大小姐,你想要做什么?” 成梦璇的脸色迅速变换,忽然指向那抓着她手腕的人,义正言辞的说道:“国公大人,我方才与倩儿妹妹相约在此见面,想要商讨一下明日一同去珍宝阁的事情,却不想此人突然冲出意图行刺倩儿妹妹。倩儿妹妹惊吓之下跌倒在地,我欲上前相救却也被此人给擒住,幸好国公大人及时出现让这贼人不敢再妄动,还请国公大人速速将此人擒下。” 任是蔡国公这般的老狐狸,此刻听到这样一番言语也不禁有些傻眼了。 分明都已经人赃并获,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义正言辞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若非他亲眼所见,可真要相信她的话了。 蔡国公当即冷笑,道:“世人都道成大小姐纯良聪慧,今日一见真让老夫都不禁刮目相看。你这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根本就没肉而全是皮,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啊。此刻正将你擒住的人,乃是老夫的亲随,是专门等在这里就为了抓你一个人赃并获。不然你还真当我蔡家是你能随意拿捏的了的!” 成梦璇微微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深受委屈的模样,说道:“国公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以为是我想要对倩儿妹妹不利?这怎么可能呢?我与倩儿妹妹自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我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呢?确实是这个人想要伤害倩儿妹妹啊,您却说此人是您的亲随,这……国公大人,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分明是此人无耻的背叛了您,竟想要杀害倩儿妹妹,不信的话,您问问倩儿妹妹她自己。”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无不哗然,没想到名满京城,被认为是大家闺秀只榜样的有相府大小姐,竟有如此厚的一张脸皮,这般的厚颜无耻! 蔡国公怒极而笑,转头看向跌坐在地上,此刻也是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盯着成梦璇的蔡倩,道:“倩儿,你来说说,到底是谁想要害你?” 被祖父一喝,蔡倩也从无比的震惊中惊醒回过了神,伸手指着成梦璇张嘴便要说,却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能发出来。 她一愣,所有人都一愣,看着她有张嘴似乎在说什么,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忽然脸色苍白,忽然伸手紧紧的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张嘴拼命的想要说话,可她说不出话来了。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蔡国公猛的冲了上来,“倩儿!” 那抓住了成梦璇手腕的人也关切的看向蔡倩,就在这个时候,成梦璇另一只手拿着不知什么东西忽然朝那人的手刺了过去,那人吃痛下意识缩手,成梦璇顿时手腕一转挣脱出来得了自由,当即纵身飞跃而起,跃上了屋顶几个起伏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一愣,那蔡国公的亲随松开捂着的手一看,便见手背上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他冷哼一声,飞身而起朝黑暗中追了过去。 蔡国公勃然大怒,盯着成梦璇飞身离开的方向怒吼一声:“混账!” 又转头见孙女紧扼着自己的咽喉浑身抽搐,又是脸色一变,亲自将她抱了起来回到国公府,道:“快去请大夫!” 夜半三更,端木王府的大门忽然被敲响,将早已入睡的老王妃给惊动了起来。 端木恬也已经入睡,却被远处传来的响动惊醒,仔细一分辨就发现那是从祖母屋那边传来的,当即霍然起身,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 她到的时候,老王妃已穿戴整齐正往外走,一见她便说道:“蔡国公府上的倩儿小姐出事了,大夫们束手无策,便直接来找老身。” 说着也没有时间耽搁,急匆匆的朝外走去,端木恬一怔,也是转身跟了上去。 马车赶得飞快,在安静的京城街道上飞驰,一路上遇到的巡逻在见到是国公府上的马车时,纷纷让道不敢阻拦。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蔡国公府,不过当端木恬陪着祖母一起进入到蔡倩的闺房中时,却听到了一阵哭声,有中年妇人趴在床上哭得几乎昏死过去,而蔡倩则静静的躺在那儿,已经没有了呼吸。 死了? 那妇人看到老王妃,顿时就扑了过来,哭喊着:“老王妃,求求您,求您救救倩儿!她还才只有十六岁啊,我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她许个人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王妃拍拍她的手,走到了床边伸手搭上蔡倩的手腕,又在她的颈侧探了探,摇头说道:“已经去了。” 房内的哭声顿时更大了,那夫人更是哭得越发伤心欲绝,终于气儿一岔昏厥了过去。 蔡国公走过来朝老王妃行礼,道:“如此深夜竟还打扰老王妃,实在是抱歉。” 老王妃忙摇头说道:“蔡国公言重了,人命关天,老身岂能不来?只是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倩儿丫头的模样,似乎是中毒了。” 说到这个,蔡国公顿时脸色一沉,满身的怒气,怒道:“成梦璇,好一个成梦璇!” 且不管蔡国公是否十分的疼爱这个孙女,但成梦璇杀了蔡倩那就是打整个蔡国公府的脸,是丝毫也不把他蔡家放在眼里,此事绝不会罢休的! 只是虽马上有人追了上去,但却依然没有抓到成梦璇,被另外的人给接引走了。如此一来,即便是去皇上那儿告御状,右相府也完全可以说是他们故意陷害成梦璇,被他们给反咬一口。 谁都没有想到,成梦璇竟然还是身怀武功的。 端木恬得知此事的时候也不由惊讶,她可真是没看出来那女人竟还会武功,先前在凌云寺的时候,还被她给随意的踢打呢,听说更先前在宣德宫里,也差点被君修染给杀了。 她们并没有在蔡国公府上停留太久,在老王妃又仔细检查了蔡倩的死状之后,她们便告辞离开了。 马车内,端木恬问道:“祖母,那蔡倩中的是什么毒?” 祖母却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半饷才喃喃说道:“这毒极其的霸道,但若是及时发现并加以救治的话,应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只可惜一开始被那成梦璇拖延了时间,普通大夫又不知救治之法,再等我们赶过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而且,我观这毒,似乎与三殿下体内的其中某一种毒素有些相似,只是三殿下体内各种毒素混杂,早已分辨不清楚了。” 端木恬忽然心头一跳,一个人影霍然跃入到了脑海之中。 青眼狐狸! ☆、第一卷 第三十章 珍宝阁拍卖 这一夜,回到端木王府之后一直到天亮,端木恬都再没有能够睡着。 十年前曾遭遇过青眼狐狸,虽杀了一个却还有另外一个被跑了,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还以为他是真的销声匿迹了。 可是祖母的那一番话,却让她忽然心生警兆,莫名的有些不安。 那青眼狐狸,莫非一直都在,只是躲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不由得心脏紧缩,满腔的杀气无处宣泄。 就是这个人,将君修染捆缚折磨,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痛苦阴影,还在他的体内种毒,害得他随时都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一定要找到他,然后以同样的手段,不不,定要以残酷百倍的手段,折磨他。 她所了解的所有古今中外无数种酷刑,皆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施展! 抬头,看到天边终于出现的亮白,她眼底却比深夜更黑,沉沉的雾霭笼罩,连这世间最璀璨的阳光都无法穿透。 有人匆匆而来,正要通报却抬头看到郡主就站在楼上窗边,不由一愣,忙行礼道:“郡主,三殿下的马车到了大门外,说是来接郡主一同前往珍宝阁的。” 话虽如此禀报,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么早,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就算珍宝阁离得有些远,现在过去到那里,人家怕是都还没有开门呢吧? 不过说不定三殿下只是想要趁机跟郡主好好的单独相处一下呢。嗯,定是这样没有错,三殿下对咱家郡主那可是真好,就是不知郡主是如何想的,一直对三殿下都表现得不冷不热,颇为清淡啊! 端木恬从沉思中回过神,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回闺房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出云阁,朝端木王府的大门外走去。 今日出门,她还带了锦绣。 尧王府的马车就停在端木王府大门口,在端木恬出现的时候,君修染正站在马车旁等候,静静的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属,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看到她出来,当即回过神,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他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锦绣自然是不可能同乘的,后面还有辆马车呢,是供下人乘坐的。 接了她之后,马车便开动了离开,马车内,端木恬忽然说道:“昨天晚上,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中毒身亡,据蔡国公所说,这几天蔡倩一直被他禁足在府内,只是昨天晚上从后门偷溜出去,与成梦璇相见,随后,成梦璇欲要杀她但被蔡国公身边的亲卫所阻,紧随而出的人也将成梦璇给包围了。却不想蔡倩不知如何的中了毒,成梦璇趁机从侍卫手中挣脱,飞身离开。” 听她淡淡的几句话将此事说清楚,君修染不由轻挑了下眉梢。 端木恬又看他,道:“你以前知道成梦璇会功夫吗?” 摇头,道:“第一次听说。看她那模样,并没有身怀武功的痕迹啊。” “我初听说也是很惊讶,不过那是蔡国公亲眼所见,当时旁边也还有蔡国公府的许多侍卫在场,皆都亲眼目睹了那个场景,成梦璇确实是跳上屋顶之后飞身离开,应当假不了。随后那位蔡国公的亲卫马上追了上去,却还没追出多远,就眼看着成梦璇被人接引离开。” “看来昨天晚上很热闹。” “确实很热闹,蔡国公派人连夜敲开我家府门,来请祖母去为蔡倩看病,不过我们到的时候,蔡倩已经断了气,祖母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住,目光微凝,静看着他。 他含笑相对,道:“有什么问题吗?” “祖母说,蔡倩所中的毒,与你体内的其中某一种有些相似。” 马车内顿时一静,君修染在怔愣之后,本垂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紧。 他应该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那个可能。 “君修染?” 她不禁有些担忧,但他在瞬间的沉冷之后却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的紫光越发浓郁,嘴角轻勾微笑,明明俊美似妖孽,看起来却宛如鬼魅一般。 “我没事。”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垂眸浅笑着说道,“我找了那个混账十年,一直没有音讯,还当以为真的销声匿迹,再不会出现在世上了,或者已经死在什么角落里也未必,没想到竟如此意外的又发现了线索。” “你想如何?” “我定会找到那个混账,然后抓了他,让他也尝尝那个味道。” 端木恬看着他微蹙眉,但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话,只倾身窝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张开用力的搂抱着他。 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也伸手用力的回抱着她。 “恬恬。” “嗯?” “有你在身边,真好。” “……嗯!” 珍宝阁乃是京城里一处让众多名门公子小姐们都趋之若鹜的存在,内里有无数珍贵的宝贝,可以供贵客们随意选购,另外每个月还都会举办一次拍卖会,但那只是普通的寻常的拍卖会,所拍卖的虽是珍品,但也并不十分稀罕,被京城众多贵族们称为真正的拍卖会,让那些真正的权势人物都为之心动,闻讯而来的,就只有每年才举办一次的珍宝拍卖。 能参加今天拍卖会的,有两部分人。一部分是收到了珍宝阁所发出的烫金请帖的贵客,这些贵客无不是京城里最具权势的大人物,如各王府,如朝中大员显贵,这些人有着在珍宝阁二楼专门开辟出的包厢,可以随意带人进去。 另外的那一部分,则是有着珍宝阁的烫银请帖,或者是能够拿出万两黄金的财产证明,并经过珍宝阁核定无误的,也能进入。不过他们只能在楼下大厅内有个座位而已,且不能带人进入。 辰时三刻,珍宝阁准时开门。 今日的珍宝阁不做寻常生意,只迎参加拍卖会的贵客们进门。 拍卖会将在巳时开始,并有可能将会一直持续到傍晚,甚至若竞争激烈,还有可能延续到晚上。 随着珍宝阁大门开启,陆陆续续的很快就有客人被迎了进去,有巨富豪绅,有王公权贵,当然也有那慕名而来或是不乐意透露身份但却能拿出万两黄金财产证明更甚至有直接怀揣着万两金票而来的。 巳时将至,拍卖会即将开始,有人还站在珍宝阁大门前焦急等候张望。 他是专门负责接待三殿下的,可是眼看着拍卖会都快要开始了,三殿下却还连个影子都没有,让他几乎要以为三殿下对今年的拍卖会也没有兴趣,可能不会来了。 正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前方终于有马车慢悠悠的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尧王府的家徽,顿时眼睛一亮躬身迎了上去。 “小的恭迎三殿下驾临!” 他在马车停下的同时,朝马车内躬身行礼,然后他看到了倾倒天下的三殿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又转身伸手将从马车内出来的女子给扶了下来,让恭迎之人顿时一愣。 恬郡主? 咦咦?恬郡主竟是随同三殿下一起过来的,这能说明什么吗? 端木王府的璟世子和宸公子刚才已经进了珍宝阁了,恬郡主却与三殿下同道,这……莫非是在说,恬郡主是以未来尧王妃的身份而来的? 尽管心思千转百回,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反而越发恭谨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珍宝阁内早已经贵客满座,热闹非凡,有人在趁机结交朋友,有人趁机谄媚贵人,有人冷眼旁观坐在那儿静候拍卖会的开始,当然也有人犹如斗鸡般的一见面便是各种争锋相对,明朝暗讽,意图在言语上狠狠的打压下敌人,旁边还有人在趁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真是难以想象,一场拍卖会上,竟也会演变出这么多的姿态来。 不过也没办法,在京城这个地方,富贵之人何其多,朝中大臣更是尤其的多,最近不是朝堂上正热闹着吗?于是下了朝堂之后,继续热闹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并肩而行,进入到了珍宝阁的拍卖大厅内。 一进入,她就觉得一阵金光闪闪,入目所及,整个拍卖场地都是金灿灿的东西。 金灿灿的拍卖台,金灿灿的桌椅,金灿灿的杯盘碗筷,就连地面都是金灿灿的。 端木恬只觉得眼前一晕,两个字便那么突兀的跳进了她的脑海之中:好俗! 这是哪位大仙设置的?如此的恶趣味,难道他不觉得这满目的金灿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的暴发户气质吗? 耳边响起君修染的轻笑声,似乎看到他家恬恬这一副发懵的模样让他觉得非常有趣,其实当初他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也被这满目的金灿灿给弄懵了,如此的恶俗! 他们并没有进入大厅,而是折身登上了楼梯,上了二楼进入到尧王府所属的包厢之内。 马上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出场,大厅内有人站了起来朝这边行礼,周围各包厢内也有人朝这边行礼打招呼,然后他们很自然的看到了站在君修染旁边的端木恬,不由得脸色各异,更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端木王府那边。 那边,璟世子坐在窗边悠然喝茶,宸公子则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朝君修染喊着:“我说三殿下,你那么一大早的就跑到我端木王府来接走了本公子的宝贝侄女,都干什么去了,竟到现在才过来,本公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一年才一次的拍卖会,本王怎么可能不来呢?只是被一点闲事耽搁了下,所以现在才到。不过来得倒也正好。” 宸公子笑得贱贱的,又朝端木恬挥了挥手,道:“小恬恬,你那么早出门干嘛去了?来来,快跟小叔我说说,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宸公子这话说得奇怪,有本王在恬恬身边,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了她?” “本公子担心的就是你啊!我说三殿下,本公子跟我侄女讲话呢,你别插嘴好么?”说着他又调转目光落到端木恬的身上,道,“小恬恬,你要不过来这边吧。” “好!” 端木恬并无所谓,点头应好,君修染却一把拉住了她,说道:“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恬恬就不必走来走去的忙活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宸公子于是冷笑,端木璟也抬头凉凉的瞥了某只殿下一眼,说道:“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要如何去向,什么时候轮到三殿下你来做主了?” 三殿下摸摸下巴,笑意盈盈满脸的理所当然,说道:“恬恬毕竟也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跟本王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正好还能多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这边两方人是自顾自的聊了起来,旁边众人却是再一次的脸色各异心思各异,有人在包厢内冷哼了一声,有人几乎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有人却笑容满面甚是欢欣。 自皇上下旨赐婚之后,端木王府与尧王府就算是彻底的站到了一起,同气连枝同进同退,这自然是让许多人忧愁,许多人欢欣的。 所以当有些人发现德妃非但没有尽力的捧着这个注定会给她的儿子带来巨大权势的儿媳妇,反而还横加各种刁难不喜的时候,在暗中不知有多乐见其成,甚至巴不得端木老王妃一怒之下去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还有,端木王爷就快要回京了,听说他极其的宠爱这唯一的女儿,若是让他知道德妃和六公主对端木恬的刁难,不知会有何反应? 虽无证据,但其实大部分的人心里清楚,当日凌云寺上的那场刺杀,恐怕也是出自德妃娘娘的手笔,不然何至于成大小姐被牵扯其中竟毫发无损?何至于老王妃会上金銮殿告御状?右相府都被牵扯了进入,不也就等于是牵扯上了德妃娘娘吗? 当然,有人这样想,也有人认为是端木王府意图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右相府和德妃的,总之这个事情乱得很。 且不管那些事情乱不乱,眼前,拍卖会就快要开始了。 金钟敲响,表示拍卖会就要开始,珍宝阁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拉家常聊天的也都停了下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二楼包厢内的各位贵人们也纷纷将目光落到了那个金灿灿的拍卖台上。 包厢内,君修染随手拿过了放在旁边的烫金册子翻看,上面详细的列出了今日将会拍卖的珍宝的顺序,以及每一样珍宝的奇特珍贵之处都有详细介绍。 有人上了拍卖台,那是一个容颜绝顶,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一袭深蓝罗裙在这满目的金灿灿中显得格外精致优雅,一出场就夺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她盈盈先朝着二楼包厢中的贵人行礼,又朝一楼大厅内的贵客们行礼,神态恭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随后才又一次敲响了小金钟,说道:“欢迎各位贵客光临珍宝阁,薰雅能有幸主持此次一年一度的珍宝阁拍卖会真是三生有幸,拍卖会从现在开始。此次拍卖会汇集了珍宝阁在过去一年内搜罗的最珍贵的宝物,定能让诸位贵客们满意而回。” 语毕停顿,朝客人们一行礼,又说道:“废话就不再多说,接下来首先让我们来拍卖第一件珍品。” 在她说着的时候,金灿灿的拍卖台上忽然打开了一个裂缝,有一个玉台从那裂缝中缓缓升起,玉台上,段放着一只大概只比手掌稍微大一点的流光溢彩的匣子,隐隐能看到匣子里面似乎有晶莹液体在流转,甚是魄丽。 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被这匣子所吸引,君修染忽挑了挑眉,轻“哦”了一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端木恬转头看向他,见他目光晶莹,比那匣子更加的流光溢彩,更加的魄丽。 君修染收回了目光,看着她说道:“若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来自西域的醉魂酒。传说这种酒采集了九百九十九中原料,在精心酿制后封入到琉璃匣中埋入地底深处窖藏至少十年才能成,连灵魂都能在此酒面前沉醉,若能饮上一口,宛如洗涤神魂般的沉醉舒坦,在此之外,还能调理身体,去除身体里的顽疾,乃是酒中极品。” 端木恬闻言一脸的不置可否,不过既然能在珍宝阁中拿出来拍卖,而且还是第一件拍卖品,可见这酒确实不可能会是凡品。再说,只看那卖相,就非常的好。 那女子随后的介绍果然是与君修染所说的差不多,不过眼前的这匣子酒并非窖藏了十年的,而是足足有百年。 这酒,怕是都能醉死人了! “我珍宝阁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得到这匣子百年醉魂酒,我敢说便是放眼天下,想要再找出这么一匣醉魂酒,也是十分困难的。现在开始拍卖,底价八百两黄金。” 话音刚落,忽有个清冷的嗓音从二楼某包厢内传出:“一千两!”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再次转向,看到了悠然坐在那儿的端木恬。 刚才叫价的,确实是端木恬。 只是她竟然一开口就直接加了二百两,这可是黄金啊! 那薰雅姑娘也是一愣,在对上端木恬投过去的清冷目光中,猛反应过来,连说道:“恬郡主出价一千两黄金,还有哪位贵客出价更高的?” 话落,有清婉温柔之声从隔了两间的包厢内响起:“一千五十两。”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蹙,侧头冷冷的看向了那边,刚才那个声音,真熟悉。 “成大小姐出价一千零五十两黄金,还有……” “一千五百两!” “咝!” 珍宝阁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刚还有些蠢蠢欲动打算要争上一争的,也被如此大幅度的加价给吓了回去。 没人会怀疑端木恬拿不出这么多黄金,区区几千两黄金对端木王府的郡主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要知道端木王府在几百年前跟随大炎的开国皇帝打天下,便是以武立家,镇守北疆几百年,受到朝廷的封赏以及每一场战争所得到的战利品无数,几百年积累下来到得今天,放眼整个朝堂怕也找不到比端木王府更有钱的家族了。 哦,还有凤王府。 薰雅又是一愣,随之连忙说道:“恬郡主出价一千五百两黄金,还有那位贵客出价更高的?” 右相府所属的包厢内,成梦璇满眼愤恨的看向了端木恬,却正正的对上了端木恬那清冷不屑的目光,让她不由得胸口一窒,越发嫉恨。 下方,薰雅已经开始倒数,成梦璇咬了咬牙,又道:“一千六百两!” 一声嗤笑清晰的传遍了整个珍宝阁,恬郡主那充满着不屑鄙夷冷峭讥诮嘲讽的声音凉凉响起:“你就不能一次性多加一点?这么一点一点的你给谁看啊?没钱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我出二千两!” 众人哗然,恬郡主的针对如此明显,如此光明正大干脆利落,真让人……激动啊! 这算什么?情敌对抗?毫不留情的灭杀蹂躏,势要将情敌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哎呦呦,这热闹太好看太精彩了有木有! 在端木恬出价之后,君修染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恬恬,这一匣子醉魂可不值二千两,不必为了这没什么意义的闲气而跟钱财过不去。” “嗯,我知道了。” 这一句对话,让刚想要继续加价的成梦璇顿时收回了已到嘴边的话。 她现在还出价,并不是真的要那匣醉魂酒,只是想要跟端木恬过不去。可若是她加了价之后端木恬再不继续了,她岂不亏死? 她虽是右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可在右相府中的地位跟端木恬在端木王府的地位相比,那是绝对的不可同日而语,并没有那么多的金银能供她挥霍,况且,右相府也没有端木王府有钱啊。 何必为了这么点闲气,反而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这第一件拍卖品顺利的落入了端木恬的手中,而在她的要求下,在第二件拍展示出来之前,这一匣子的醉魂酒便首先送到了她的手上。 落到了手上,她拿着那匣子仔细看了看,而后忽然甩手便将其从窗口扔了出去,在下方无数的哗然惊呼声中,这个琉璃匣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魄丽的弧度,直飞进了另一边的某包厢内“啪”一声稳稳的落在了桌面上。 “表哥,烦请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将这酒顺道一起带回去交给外公,就说这是我和哥哥孝敬给他老人家的。” 对面,有儒雅的青年站了起来,朝她一拱手说道:“好,我定会将表弟和表妹的心意带到。” 有小萝莉从窗户探出了身子,朝这边用力挥了挥手,大声说道:“郡主姑姑,你好厉害!” 端木恬轻挑眉,清浅而笑。 如此情景,让下方的许多人都不禁心脏抽搐。 二千两黄金啊,那可是黄金! 她竟然就这么随手扔出,孝敬给了外公。 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真正是好大的手笔! 成梦璇看着端木恬的如此行为,便犹如是光天化日之下被狠狠扇了个耳光,让她不禁觉得满心羞恼,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端木恬,你太过分了! 可是再恨,又能有什么用? 第二件拍卖品已经上场,这开始接下去的拍卖品才终于是平平顺顺的进行着,不过短时间内也没有再拍出二千两黄金的价格,毕竟第一见出品虽不会是最珍贵的,但也绝对是在所有拍卖品中排名靠前的。 端木恬在接下去的拍卖中一直保持着安静,再没有出手,反倒是让那些被她一开场时的强悍所惊吓的人感觉有些不自在了。 唉唉?恬郡主怎么再没有出手了呢? 拍品已到了第九件,薰雅姑娘在这个间隙里特意停顿了会儿,才说道:“接下去的这一件,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们可千万不能错过了。接下去的,乃是我们老板专门请了这世上最好的工匠使用最好的各类珍宝花费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打造出来的一套珍奇首饰。” 这话果然是引起了几乎在场所有夫人小姐们的注意,她们其实早在册子上知道了有这么一套首饰,所以一直都在等待着呢。 珍宝阁出品,且还能摆放上这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自当不会是凡物。 而随着薰雅姑娘的话,那刚空了没多久的拍卖台中央再次升起那个玉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夺目首饰,一出现便让众人都不禁闭了下眼睛,是被那耀眼的光芒所刺激的。 那金线银钩,那璀璨珠宝,那勾人心魂的每一个弧度,那让人只是看着便忍不住心神摇曳不能自禁的诱惑,不说夫人小姐们,便是老少爷们也都不禁看呆了眼。 薰雅姑娘看着就在面前的那一套首饰,眼中也是不禁露出痴迷之色,好不容易才强行移开了目光,说道:“薰雅真是失礼了,实在是这首饰太过精美夺目,让小女子也不禁心驰神往,不知有哪位有福的夫人或者小姐能够拥有它并与之相配。我家老板说,这一套首饰便由它的主人来为其命名,现在开始请诸位贵客们请自行报价,无底价,价高者得。” 金钟轻鸣,却好久没有其他的响动,所有人都近乎呆滞的看着那璀璨得摄人心魂的首饰,直到有人开了口,“一万两!” 刚回过点神来的众人再次陷入呆滞,然后猛然“咝”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了站于二楼包厢窗口的那个迤逦身影,在他的旁边,有女子皱眉,清冷骂道:“你疯了?” 他对着她宠溺一笑,道:“我认为再没有比恬恬更适合这一套首饰的了。” “我不需要!我一向不喜欢戴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可是我喜欢,便当做是给恬恬的聘礼,如何?” “……” 有人在旁边轻笑,说道:“本王倒是觉得本王的爱姬艳丽无双,有着倾城之色,才是更加适合的人选。本王出一万一千两。” “二弟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你的爱姬再美艳又如何能够与恬郡主相比?不过太子妃生辰将近,本宫正愁不知送她什么贺礼才好,不想就碰巧给遇上了这么合适的。本宫出一万二千两。” 二皇子君修源和太子君修善,丝毫不愿让君修染称了心,一个拿他的姬妾与端木恬相比,一个亦是暗指端木恬貌丑无盐,配不上如此绚丽耀眼的首饰。 宸公子在另一间包厢里“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却有个声音先他一步施施然开口,道:“一万五千两。” 下方大厅内的那些人已经基本放弃了争夺,这一放弃不抱有念想了,便觉得此刻眼前的场景看起来甚是精彩有趣,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观赏得津津有味。 三殿下和太子殿下以及二殿下对上了,端木王府的璟世子终于忍不住也插手进来了,哎呦呦,这实在是太精彩了好么? 自恬郡主打击情敌之后,又一场更精彩的好戏。 “璟世子,你莫非也是要送给心爱的姑娘的?先前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璟世子竟有了意中人呢。”太子朝着另一包厢内的端木璟说道,目光微凝。 端木璟朝他行个礼,含笑说道:“太子误会了,本世子只是想到小妹的生辰也是将近,一般的普通货色也实在是配她不上,正巧这套首饰还能入眼,便想买了来送给小妹。” 生辰将近? 端木恬嘴角抽搐,暗道她的生辰还有近半年五个多月呢,你这将近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吧? 况且,我的好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从来就没有贺过生辰这件事? 她的生辰又是母亲的忌日,如何庆生? 君修源闻言嗤笑道:“璟世子真是疼爱妹妹。不过你不妨再仔细的看看这套首饰,一般的人戴上了怕是非但彰显不出光彩夺目,反而所有的光彩都会被其所夺,反将人给衬托得更难看了。” “确实如此,如此珍品,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那个资格和本事驾驭得了的。” “我出二万两!” 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让正在斗嘴皮子的人都一愣,然后惊讶的看向了端木恬。 却见端木恬神情冷漠,淡然说道:“就算我长得其丑无比,以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的身份地位和涵养当也不该如此不将本郡主放在眼里而大肆侮辱。这套首饰我偏就要了,配不配,撑不撑得起是我的事,我即便是买回去放着观赏,甚至是丢弃在角落任由它蒙尘,也与别人无关!” 在旁观看的人不由得在内心里沸腾了,直接加到二万两,恬郡主果然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是如此的震撼人心啊。 那可是黄金啊,黄金! 如此大幅度的加价……艾玛,我心脏不好! 太子君修善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忽而笑着说道:“倒是本宫唐突了,既然恬郡主都如此说,本宫自也不会再与你争抢,就让给了郡主吧。” 在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再旁边的二皇子君修源目光闪烁了两下,然后依然是他那跋扈骄横的神态,轻嗤道:“恬郡主真是好大的手笔,二万两黄金都说得这般眼睛都不眨一下,果然是财大气粗,本王可舍不得给个姬妾花这么多黄金,让给你了!” 到了此时,连太子和二皇子都让步了,其他的人自不会再不识相的出来争夺,更何况,二万两黄金这个价格,也实在是有些高了。 于是第二样东西落入了端木恬的手,那边的包厢内,成梦璇嫉恨得几欲发狂,好痛苦好不甘! 同样是女子,凭什么端木恬就能够如此大方挥霍,甚至让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对其让了步,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倾城的首饰落入了那么一个丑陋的女子手中? 她究竟是哪里比不上她?论才识,论样貌,论心性,她哪一点不是比端木恬强了千倍百倍?不过就是占了个端木王府郡主的头衔,不过就是个郡主而已! 可就是因为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深受父亲祖母哥哥乃至是叔叔的疼爱,所以她可以仗着身份肆意挥霍,所以她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指责太子和二皇子对她的不尊重,所以她可以为了一时之气而任由二万两黄金束之高阁乃至蒙尘也无所谓。 她甚至可以仗着三殿下对她的爱意而对三殿下冷眼相对。 凭什么?她凭什么竟让表哥对她如此的另眼相看,非她不可? 成梦璇满心的嫉恨无处发泄,手中的绣帕早已被她扯得变了形,上方的绣花失了精美而变得扭曲,就如同她的眼神一般狰狞。 端木恬侧头,凉凉的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么强烈的目光注视,让她微有些不舒服。 对上成梦璇那狰狞扭曲到怨毒的目光,端木恬压抑不住的心中杀气一闪。 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将她给扳了回去,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是只笼子里的豺狼而已,不必太过介意。” 被困于笼中的凶兽,无时无刻不在企图从笼中冲出,却又总忍不住的为眼前所见的别人的幸福而感到嫉恨不公。 “她很狡猾,心机深沉,手段也毒辣。” “恬恬想杀了她?” “对!她早已对我动了杀机,并且还差点就成功了,此事之后她对我的怨毒更深,我不喜欢身边有着一只随时都想要扑出来将我咬死的生物。与其等着她来杀我,我更喜欢以最简单的方式将此等威胁灭杀。” 所谓最简单的方式,便是杀了她! 君修染闻言浅笑,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不是在这里。” “那当然!”她有不是傻瓜笨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对成梦璇动手? “既然不是在这里动手,那就暂且别去管她,若不喜欢被她那么盯着,大不了回头挖了她的眼珠子便是。” 如此血腥残忍的话从口中说出来,三殿下面上却还带着迷人的微笑,就仿佛是在说着情话一般,而成梦璇的性命在他的眼里,还没有他家恬恬随意的一个表情来得更重要。 端木恬闻言听话的没有再去理会成梦璇,其实像那种人,越是去理会她,反而蹦跶得越欢快,不去理会,由着她目光狰狞,由着她神情怨毒,由着她满腔嫉恨无处发泄,便成。 所以端木恬很快就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拍卖场上,道:“那株玉灵芝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出场?” “倒数第二。” “压轴的?” “嗯!” 正是正午时分,蔡国公府大门忽然开启,有人身披麻布白衣从国公府内扶着一身素白,哭得声音早已嘶哑,便只是出门这么一点时间便哭得几次差点昏厥过去的夫人,身后有人抬着漆黑的棺材紧跟而上,再后面,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们皆都身穿白衣簇拥在棺材旁,还有国公府的丫鬟仆从们披麻戴孝紧跟在后。 蔡国公从府内走了出来,一身藏青袍,只在袖口带了一抹白布,阴沉着脸色走到队伍的最前头,挥手道:“走!去右相府!” 这一群人当即迈步移动,簇拥着漆黑棺材,浩浩荡荡的朝着右相府进发! 整个京城都在刹那间沸腾了,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队伍的后头想要知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更多的人闻讯而来,所过之处,各家府门纷纷开启,查探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王府内,老王妃听闻此事骇然惊起,连忙让丫鬟服侍着换了朝服,匆匆出门。 “进宫!” 此刻,珍宝阁内的拍卖已进行到差不多有一半,薰雅姑娘在完成了又一笔拍卖之后,朝着诸位贵客盈盈行礼,道:“转眼便到了正午,已被各位贵客准备了精致午膳,请贵客们暂且移步,待用了午膳之后,再继续之后的拍卖。”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当众抢劫 虽说珍宝阁准备了精致的美味佳肴,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在那里用膳的,而也就在这个间隙里,外面的情况也传进了珍宝阁内。 蔡国公府抬着他们孙小姐的棺材,往右相府去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右相府几人的那边,今日来珍宝阁的是右相府的一名公子和两名小姐,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就有些懵了,尤其成梦璇的脸色最是精彩。 “这可真有意思,好好的国公大人怎么竟把他孙女的棺材抬去右相府了?” “应该是好好的,蔡国公府的孙小姐怎么就死了?” “莫非那孙小姐之死竟是右相府害的?” “定是这样没有错!蔡国公一向忠君体国,做事严谨公正,无缘无故断不会做出如此过分之事。只是不知是右相府的哪位竟杀害了国公大人的孙女,这可是大事啊!” “听说……是成大小姐。” “什么?这怎么可能?成大小姐一向温雅贤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蔡国公让人抬着他孙女的棺材,国公府诸公子小姐皆穿白相送,国公府的下人们更是披麻戴孝,正一路朝右相府而去,叫嚣着要右相大人交出成梦璇,还说小小女子,竟也敢如此欺凌拿捏他们,简直是太不把他蔡国公放在眼里,才不把他蔡家放在眼里!” “不是吧?这莫非竟是真的?那成大小姐好好的,杀蔡国公府的孙小姐做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并开始对着右相府那边的人投以异样的目光,让右相府的一位公子加两名小姐只感到坐立难安。 那公子脸色阴沉,突然站了起来,成梦璇和她的那位姐妹也忙跟着站起,显然是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 “成大小姐,你这是要走了吗?” 从一边,有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成梦璇倏然转头,便见端木恬坐在君修染的身边,托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不禁感觉一阵厌恶烦躁,却竟然到现在还能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来,朝端木恬盈盈柔声问道:“不知郡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端木恬淡漠摇头,继续将那幽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说道,“蔡倩小姐托我向你问个好。” 成梦璇顿时浑身一僵,神情僵硬中扯了两下嘴角,冷冷回睇端木恬,道:“我不明白郡主在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蔡国公府的仆人敲开了端木王府的大门,请求我祖母过府为蔡倩小姐治病,我和祖母到蔡国公府的时候,只见国公大人满脸悲愤,说成大小姐你约蔡倩小姐在国公府后门相会,意图杀害蔡倩小姐,被阻,随后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蔡倩小姐下了毒,趁着国公大人因蔡倩小姐的毒发而被吸引了心神之时逃离。” 端木恬施施然说着,没有半句虚言,只平平的将情况说了一遍,顿时让成梦璇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周围那看向她的目光,又有了变化。 虽然成梦璇的名声一向都非常好,可越是名声好的人,一旦出先了变质,那么变坏的速度也会非常快。 在场的这些人是整个京城里最富最贵的,更不是会被一个名声所蒙蔽,且不管蔡国公拿不拿得出证据来,可他都将棺材抬到右相府去了,这事儿怕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成梦璇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似乎是没有想到端木恬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番话来,一向被高高的捧习惯了,看向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徒然发生改变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眼神有些狰狞,死死的盯着端木恬,咬牙说道:“口说无凭,郡主如此诋毁我,不过是因为想要更进一步的打击我,在表哥面前挑拨。” “你配吗?” “你……” “成大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知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有做噩梦?听说你与蔡倩小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呢,对这么一个情同姐妹的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果然是很能装。旁边的那位成小姐,你可要当心些,千万别被你身边的这位姐姐也给顺手害了。” 那成小姐顿时尴尬,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成梦璇则似终于恼怒,喝道:“端木恬!” “恼羞成怒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快回去看看,你的右相父亲会否在蔡国公府的逼迫下交出了你吧。” “你……” “国公大人一向忠君体国,乃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人,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却不想老来却不得团圆,发生了这等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事情,成大小姐,你让国公大人,你让这天下那许多承蒙国公大人恩惠的百姓们,情何以堪啊!” 端木恬一字一句说得平顺,不起半点波澜,却让成梦璇经不住的后退了两步,面对那各异的目光,直觉的狼狈。 右相府的公子小姐们匆匆离开,方才端木恬与他们说的话却久久的在在场众人的耳边脑海里回荡。 有人紧跟着匆匆离开了,那是朝中的几位大员,在乍然听闻蔡国公竟抬了他孙女的棺材往右相府而去的时候,就如同老王妃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时一般的悚然,哪里还有心思再理会这个拍卖会,当即起身匆匆的离开了。 有人赶往皇宫,有人赶往右相府,有人则在暗中运作着某些谋划。 全城沸腾,并且若一个处理不好,这个沸腾的趋势定将蔓延,造成举国沸腾的特大事件。 珍宝阁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连太子也匆匆赶回宫中。 君修染目送着众人离开,淡定的收回了目光,看向端木恬说道:“恬恬,看来你的动作也得缓上一缓了。” 在这个时候出手杀成梦璇,可不是个好事。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对于这种人,我只看结果,是不是我亲自动手并不重要。” 端木璟放下了酒杯,说道:“我得回府了。” 宸公子神色微敛,又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说道:“去吧去吧,这事儿可真是热闹了。我说成大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自信,竟连堂堂国公府都敢戏弄拿捏,真当以为有个右相府在背后撑腰就能肆意妄为了?” 有一个人他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德妃娘娘。 端木璟起身离开,他是端木王府的世子,发生了正等事情也不好继续留在珍宝阁中,况且府中现在就祖母一人,他也不放心。 “三皇兄不去看看吗?那可是你娘舅家。” 有声音从隔壁传来,君修染转头看去,看到那个秀美得不可思议也阴桀得不可思议的少年,笑着说道:“五弟你都不离开去看这个热闹,本王自然也不必去。” “两个神经病!”再旁边,二皇子站了起来,嗤骂一声便也离开了珍宝阁。 这可不是简单的两府争斗,而是势必会牵扯上朝廷的各方势力。 蔡国公一向不参与朝党之争,此时与右相府对上,若是操作得好,说不定便能将这一巨大势力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面。 端木恬转头扫了周围一眼,竟发现珍宝阁内只剩下了寥寥的那么几个人! 这事儿,可有趣了!珍宝阁的老板怕是都要哭了。 良好的信誉,严格的规定,让珍宝阁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暂停了拍卖,下午的拍卖也因此而进行得更快,到得申时,拍卖已进行到了尾声,倒数第三样珍宝已拍卖了出去。 下一个便是此场拍卖会的压轴物品,玉灵芝。 端木恬一下子从午后的昏沉中清醒,君修染也在不自觉中坐直了身子。 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随着薰雅姑娘的滑落,玉台再次升起,上方承托着一个方形的黄金匣子。 这世上的东西千奇百怪,有些东西需要木盒装载,有些需要玉盒,而这玉灵芝却需要金银来装载才能保证不腐。 “接下去就是我们压轴的珍宝了,今年的拍卖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竟是将要结束得这么快。”薰雅姑娘彬彬说道,“这玉灵芝乃是药中圣品,有着生人肉活白骨的功效,这虽然未免太夸张了些,但无论任何人,只要尚且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吃下这玉灵芝,便能马上恢复元气,只要之后不再发生一些天灾人祸,平平常常的再活上十年亦不是问题。当然,玉灵芝的效果绝不止于此,不然也不能成为今年的压轴之物了……” “本王出十万两!” 薰雅尚未说完,忽有在棉柔中带着阴桀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响,但却响彻珍宝阁,端木恬霍然转头看向了旁边包厢内的五皇子君修祁。 这五皇子莫不会也是冲着这玉灵芝而来的吧? 君修染在她耳旁轻声说着:“他自五岁突染了重病之后就一直身子不好,这些年来深居简出便是因为身子不允许他的奔走,玉灵芝乃是大补之物,且药性不猛烈,能极好的温养他的身子,以此而让他的身体恢复,也并非不可能。” 薰雅姑娘因为五皇子的突然开口而愣了下,以至于没有马上接下他的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另一包厢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本王出二十万两。” 众人当场晕厥,二十万两? 一直觉得恬郡主的加价幅度已经是十分巨大,没想到三殿下的出手更是凶猛。 君修染的大幅度加价让五皇子的脸色越发阴桀,沉沉的朝这边看了过来,说道:“三皇兄,这玉灵芝对小弟来说十分的重要,还请三皇兄能够慷慨相让,小弟定当感激不尽。” 让? 此乃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如何能让? “这可真是巧了,为兄也是一直寻找这玉灵芝寻了许久,乃是极重要的东西,怕是不能让给五弟你呢。” “不知三皇兄寻找此物是做何作用的?可有其他的替代物品?小弟府中尚有一些珍奇之物,或许便能对三皇兄有所帮助。” 不惜以府中珍藏来交换君修染与他的不相争,也可见君修祁对玉灵芝的志在必得。 只是可惜了,这对君修染来说,又岂是别的任何东西所能够替代的?不然他还真想换上一换,既不用自己花费半点银子,还能得偿心愿。 “真是可惜,本王还真是非要这玉灵芝不可,倒是本王府上也有一些补气之物,五弟若是不嫌弃,大可以来挑上一挑。” 君修祁顿时冷哼一声,一身暴戾展现无遗。 在他看来,君修染如此言语,便是不愿意将玉灵芝让给他,便是故意与他为难,所以本就性子阴桀的他直接拉了脸,冷声说道:“看来,只能是各凭本事了。” “这话好,各凭本事,就看五弟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本王的手中将这玉灵芝抢走了。” 君修祁冷笑着,说道:“三十万!” 他也是下了狠心了,就跟着君修染加价的幅度,直接加了十万两。 众人绝倒,再一次的因为对此物不再抱有念想而觉得这好戏挺精彩,说不定比外面的右相府大门口还要精彩呢。 朝中的大佬们基本离开,但跟随一起来的府中夫人公子小姐们尚且还留在这里,不愿因为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热闹而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珍宝阁拍卖会,毕竟那边的热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结束,在这里长见识也是机会很难得的。 在这里的,除了朝中大佬之外,还有富商,并且有许多不少的富商完全有能力竞争这玉灵芝,但很显然,当两位皇子殿下都对这玉灵芝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态度之后,他们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出手了。 毕竟这玉灵芝虽珍贵,但对他们来说也并非十分的重要,而为了这么一株虽珍贵稀少也欢喜但却并非十分重要的东西而同时得罪了两位皇子殿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在君修祁报价,已被击打得有些脑袋发昏的薰雅姑娘尚未反应,君修染便紧接着说道:“五十万!” 端木恬在旁边忽然皱起了眉头,照这个形势下去,怕是很不妙。 五十万两黄金,那已经是巨款中的巨款了,即便是对端木王府来说,若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来怕也要伤筋动骨一番。而她敢肯定,君修染即便是皇家之子,底蕴也是绝对比不上端木王府的。 她侧头看向下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若有所思。 在端木璟也离开珍宝阁之后,宸公子便没有再回去端木王府的包厢内“独守空房”,而是跟着一起蹭到了这边,此刻看着身旁宝贝侄女这一副似乎正在算计着什么的模样,莫名的眉头一跳,轻轻咧嘴笑得不怀好意还有那么点点的期待。 他怎么觉得他家好恬恬正在计划着某一个很精彩的阴谋? 自皇宫里太后娘娘寿宴那天之后,他就对自己的某些预感越发的笃定有自信了。于是当他有了这样一个感觉的时候,在位置上挪了挪,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决定要好好的看这一场好戏。 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将要开场的,会是怎样的一场戏。 不过他对他家好恬恬非常的有信心。 君修染如此凶残的加价,让君修祁的脸色越发阴沉,冷冷的看着君修染那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就仿佛五十万两黄金在他的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他完全可以拿出更多,更多! 五皇子神情闪烁,当薰雅姑娘终于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也没有再继续介绍那玉灵芝的珍贵之处,直接说着:“三殿下出价五十万两黄金,不知可还有贵客出价更高的?” 虽问的是贵客们,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能与三殿下一较长短,报出更高价值的,也就只剩下五殿下了。 五十万两啊!即便她身在珍宝阁,见过了无数珍宝,此刻也不禁心儿发颤,因为这实在是个能让无数人癫狂,甚至根本就没有了所谓钱财的概念的天文数字。 这一株玉灵芝确实珍贵,乃是今天所有珍品中最最珍贵的,不然也当不了这压轴的拍卖品,可再珍贵,其实也是不值五十万两黄金的。 真的不值! 可对需要的人来说,即便是倾家荡产,也是需要将其拿到手的。 比如君修染,又比如君修祁。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救命的东西,只是世上并无多少人知道君修染身中奇毒这件事,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他这是存心的要跟君修祁做对,跟他过不去,故意不想让他的身子恢复健康。 而对于这样的误会,君修染是绝对不会屑于去解释的,甚至巴不得如此。 他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身体有问题这件事! 君修祁本就只是空有一张秀眉的脸,所有的秀眉柔和却全都被那阴桀之气颠覆,让人不敢靠近,尤其此刻,更加的阴沉没有人气,死死的盯着君修染。 五十万?这是在开玩笑!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 自五岁那年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被病痛折磨,一点点的虚弱不堪,寻了许多的珍贵药物皆都只能缓解而已,到得今日虽表面看上去还是如此模样,但其实已经都快要崩溃了。 这玉灵芝乃是集天地之气孕育而成,最是温养身体的五脏六腑身体经脉,他这些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今日便是特意为了这玉灵芝才走出明王府的。 他毫不掩饰满身的杀气毕现,冷冷的说道:“六十万!” 薰雅姑娘在拍卖台上摇晃了下,如此大幅度加价的巨额拍卖,她平生仅见,都让她几乎以为这是在梦中,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仅仅是她,此刻整个拍卖场内的所有人都将所有心神都放到了那两位殿下的身上,一个个或满面通红,或呼吸急促,更多的是目光呆滞,傻了。 而端木恬,坐在旁边默然无语,只是屈指轻轻的击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咄咄”声。 有人似乎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满脸都是经受不住如此刺激场面的虚弱恍惚,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朝门口走去。 又有人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的离开了座位,却在将要转身时忽然脚下一滑,顿时一个趔趄朝前面扑了过去。 木然的人们一愣,就连那守在拍卖台周围的护卫们也一时没有反应,甚至有两人还下意识的上前想要去搀扶他以防贵客摔倒。 却见那人眼看着即将摔倒在地,却又忽然纵身飞跃而起,一脚踩在其中一护卫的身上便朝那玉台上的黄金盒子抓了过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一把抓住了那只黄金盒子,一拉却竟拉不动,顿时脸色一变,然后迅速的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金黄色的薄片,在那盒子里一覆一卷便将那玉灵芝卷入了进去。 有人在包厢里猛然站起,随手一甩,顿时有森冷锋利的寒芒朝那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劫取玉灵芝的贼人后心直射而去。 然后听到“叮”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端木恬霍然拍案,冷咤道:“混账!” 几乎同时,从隔壁的包厢内,五殿下也阴冷怒道:“恬郡主,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竟然为这狂徒格挡下本郡主的出手击杀!” “分明是你替他挡开了本王的出手!” 两人各执一词,皆都指责对方坏了自己的事,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连头都不回一下的直接朝左侧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端木恬和君修祁皆都暂且放下两方的争执,猛然转身看向那朝大门飞奔的身影,珍宝阁的护卫们此刻也已反应了过来,当即朝那人追了上去。 有身影一闪,君修染直扑而下,君修祁一见当即也紧随着追了上去。 大门口已有人拦截,那人正面临着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更有君修染和君修祁朝那边直扑过去。 他停下了脚步,满脸戒备的盯着周围的人,此刻众人也才终于很认真很仔细的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只见他中等身材,一身低调内敛的青灰色精美华服,脸上起着褶子,一身的富态,可此刻的姿态眼神却一点都不富态,凛然生威,在面对了如此众多的围攻竟也依然面不改色。 他忽然踮脚,在众人被他的动作所惊而猛然飞扑而上的时候,他手中的东西忽然脱手而出,朝着另一侧的大门极速飞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呆的跟着从头顶飞过的金卷儿转过了头,在随后飞扑而来的两位皇子殿下更是同时伸手抓了过去,可是两人互相滞碍,君修染的手指从那金卷上只轻触了一下就又被君修祁拍开,然后金卷就“唰”的一下从他们面前飞过。 似乎速度比刚才还要更快一点了。 那个在刚才第一个站起来摇摇晃晃离开的人此刻正走到门边,一只脚甚至都已经踏出了门槛,背后正有黄金灵芝卷极速而来。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感觉到,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浑身的肌肉忽然间紧绷,然后在金卷终于飞到了他脑后的时候伸手那么随意的一抓,整个人紧跟着在瞬间加速,宛如青烟飘拂,又似闪电划过,一瞬间就冲出门外,消失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呆,然后满堂哗然,护卫们以及尧王府和明王府的人更是脸色大变,轰然转向朝右侧大门外追了出去。 这边的人压力顿减,也是转身便朝左侧大门冲了出去,尚还有人意图将他拦截,却忽有暗器从不知什么方向飞射而来,精确的击打在了拦截之人的膝弯,为那“贼人”扫清了道路,一冲便直冲了出去。 亦有大量的人追了上去,被袭击的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去寻找那偷袭了他们的暗器,却只看到几粒花生米在他们脚边地上“滴溜溜”的转着。 今天的京城,注定是十分热闹的,那边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热闹尚且还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上演到了何等热闹的程度,这边,忽然有人从珍宝阁内破门而出,身后还“呼啦啦”的带出了一大串,不过那人显然一点都不慌张,在破门而出之后便纵身飞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便远离了珍宝阁。 他身姿轻盈,就像一阵青烟般轻若无物,但却又姿势有点古怪,在空中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好像是那软弱无骨的虫子,一扭一扭的,但却让他从空中掠过时不带起半点风声。 他的速度也很快,快若闪电,只见人影一闪,他就已经到了十丈之外,在一闪,影子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在短时间内,他的身后依然有着甩不脱的尾巴,紧紧的咬在他的屁股后头,还形成阵势堵住了他朝旁边逃窜的可能。 他终于侧头瞄了身后一眼,那双并不十分明亮的眼睛轻蔑之意闪烁,忽然间再次加速,终于带起了一点风声,“嗖”的一下又将身后的人拉远了十来丈,他则微转了个方向,带着身后的人跑过了大半个京城,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围堵在右相府附近的百姓人堆里面。 一路追到这里的人当即也冲进了人群里面,却哪里还能再找到那个人影?寻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那人……所穿的衣服,衣服里面还包着一叠总值达二十万两的金票,另附有一张纸,几个狗爬字霍然跃入眼睑:借灵芝一用,使用费双手奉上,敬请笑纳。 珍宝阁的护卫们捧着这精美华贵的袍子,还有那一叠金票和纸条,不由得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一起在人群中凌乱了。 这这这……他们该如何回去跟老板交代? 耳边是熙熙攘攘的百姓,都围堵在这里看热闹呢。 抬头,透过无数的人头能看到前方就是右相府,巨大的匾额高高在上,匾额下,有白幡迎风招展,有哀乐吹鼓哭声震天,还有身穿素衣的人和漆黑的棺材。 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的棺材就停留在右相府的正大门外,蔡国公亲自压阵,蔡家子孙全体护航,震动了这一片天地,震得右相大人亲自出门,却仍扛不住迎面而来的阵阵压力。 “成赋彦,你简直欺人太甚!”蔡国公大瞪着眼睛,怒发冲冠,直指右相怒道,“今日我既然将我孙女的棺材抬到了你右相府大门口,就不怕再把事情闹得更大!你养的好女儿,竟敢将手伸向我蔡家,杀我孙女,反咬一口,伤我侍卫而逃,你还想当这事没发生过保下你的那个好女儿,真当以为我蔡家是能够由着你们拿捏的软柿子?现在老夫就把话放在这儿,交出成梦璇那个小贱人,不然老夫跟你成家没完!” 老爷子年纪大了,底气却依然十足,声音恢弘远远的传递了出去,在右相府附近的上空中久久回荡,引起了人群的又一阵骚动。 成梦璇从珍宝阁急急赶了回来,此刻就站在右相大人的身边,闻听蔡国公如此言语,不由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抽噎着说道:“国公大人,你昨日整天都在府中,从未出门,更是没有见到过倩儿妹妹,先前听闻倩儿妹妹突然去了还觉得不敢置信,正想要前往国公府询问一声,国公大人对我的指责,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这可怜的小模样,让那许多崇拜成大小姐的青年少年老年们心生怜惜,纷纷议论指责蔡国公,成大小姐如此心慈人善,又是柔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凶残的事情呢? 蔡国公冷笑两声,道:“老夫还没有老年昏花到那个程度。成大小姐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老夫昨天晚上就已经领教过了,你不必再在老夫的面前表演一次。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自问对得起天地,亦从未诬赖陷害过一个无辜之人!” 于是众人又点头,蔡国公在民间的声望是极高的,在场的许多百姓中就有许多蒙受蔡国公恩惠的,自然是更加的不相信国公大人会无端诬赖成梦璇,定是她真的做了那些事,国公大人才会悲愤之下前来右相府讨个公道。 人群中,忽有人高声喊道:“国公大人一向忠君体国,乃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人,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却不想老来却不得团圆,发生了这等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事情,我等若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成大小姐的假慈悲,不能为国公大人讨回公道,让国公大人情何以堪啊?” 人群顿时就因为这一番话而骚动了起来,成梦璇则猛然抬头看向了人群方才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人头挤挤,哪里能找到目标? 这话听着如此耳熟?除了最后那一句,岂不是和先前在珍宝阁中端木恬所说的那一句一模一样? 端木恬! 这个贱人,她竟然又跑到这里来横插一脚了! 这句话在刚才珍宝阁中说起并没有太大的骚动,可一落入普通老百姓的耳中,就顿时有了强烈的反应。 右相府外,忽然群情涌动,不知是谁开的头,忽有烂白菜从空中飞来,“啪”一下被砸烂在了相府高门上。 人群倏然一静,然后如同突降天雨,“呼啦啦”的无数烂白菜臭鸡蛋从空中飞来砸在了右相府的高门之上,甚至都开始有人意图冲上前,将成梦璇给拉下来。 成相府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呆了,成梦璇更是脸色刷白,满脸的惊惶失措,看着眼前渐渐有点失控的场面,她再也保持不住她的镇定,忽有巨大的阴影涌上了心头,让她害怕得恨不能够现在就转身远远的逃走。 这边右相府外闹成了一锅粥,皇宫内也是乱成了一团,朝中大员纷纷进宫面见皇上,御书房内几乎人满为患,众臣纷攘,也是热烈争论得不可开交。 君皇帝端坐在上方,听着众臣的议论,沉默不发一言,任谁都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皇上,老臣以为,蔡国公如此行为虽有欠妥当,但想他痛失孙女也是情有可原,没想到那成大小姐看着温雅娴淑,竟这般的心狠手辣。” “臣认为刘大人所言不对,成小姐断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再说,她不过一弱质女流,如何做得出跑到国公府外杀人之后被陷入包围竟毫发无伤的离开这等子事情?” “若没有此等事情,蔡国公何至于将他孙女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大门外?” “或许是天色昏暗,国公大人认错了人也未必。” “胡扯!” “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蔡国公如此蛮横行为,实在是有辱斯文!再说,好好的,成大小姐为何要杀蔡小姐?” “前些天,不是还请了蔡小姐上殿询问当初凌云寺恬郡主遇刺一事吗?我见当时蔡小姐的反应便有些不寻常。” “马后炮!你当时怎么不说?” 两方人各执一词,又那么吵嚷开了。端木老王妃站在旁边凝神蹙眉,然后抬头看向了上方的皇帝陛下。 却见君皇帝捏玩着自己的手指,看两方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老王妃顿时神情一僵,暗道真是老了,碰到点事就急躁,看皇上,多淡定! 宫外,珍宝阁内,突然发生的当众抢劫事件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当那追出去的护卫们终于全部返回,却只带回了两件精致华服,就连那金票和纸条都因为不想引起更多的骚乱而被选择性的收了起来,没有公诸于众。 众人哗然,在珍宝阁拍卖会上当众抢劫,并且还成功带着珍宝逃脱这样的事情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做过意图抢劫的事情,可哪次不是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五皇子很生气,当场大发雷霆,但能在京城开这么一家店的,又岂会只是个普通的商人?五皇子再如何的恼恨也是有所顾忌的。 三殿下表示很失望,然后也没有再继续留在珍宝阁中,而是牵着恬恬的手一起离开了。 身后,宸公子挑眉笑得若有深意。 这事好像就跟君修染再没有关系了,不过当他们离开珍宝阁之后,却既没有回尧王府,也没有去右相府那边凑热闹,而是手牵手的在今日显得特别空闲冷清的大街上溜起了弯儿,知道傍晚来临,才进了一座酒楼的包厢里吃喝。 有人从包厢的阴影中现出了身形,嬉笑着双手奉上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却是黄金内衬的,还有一个黄金灵芝卷保持着原来样子的躺在里面。 “主子,安全到手!” 三殿下随手接过,那人当即挤眉弄眼的退了下去很快就消失不见,而君修染则细细的看了那玉灵芝一会儿,将匣子合上推到了端木恬的面前,说道:“恬恬,暂且请你先帮我保管着吧。” 端木恬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伸手拉了过来。 “好!” 三殿下顿时展颜笑得贱兮兮的,忽有幽幽长叹一声,道:“抢都已经抢了,竟然还付了二十万两黄金,哎,差点连恬恬的聘礼都给一起花进去了。” “……你可以不娶。” “那怎么成?就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不能不娶恬恬啊!” 端木恬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珍宝阁的老板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月公子,传言此人生如明月,英俊得人神共愤,为无数江湖女儿竞相追捧,为之疯狂。” 君修染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恬恬觉得此人……有本王好看吗?” 端木恬不由嘴角一抽,面上浮出了黑线状的阴影,侧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最好看。” 三殿下终于心满意足了,腻歪歪的凑了过来,“恬恬,咱接下去该干点什么?” “吃东西。” “然后呢?” “各自回家。” 唉唉?各自……回家? ------题外话------ →_→那个……对不起哈,昨天宝贝一不小心被男银勾搭走了,都木有功夫码字,今天五点就起床码字了呃~赶死赶活的还是到现在才码好。对不起对不起~么~╭(╯3╰)╮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交出成梦璇 右相府和蔡国公府闹得不可开交,右相府自是不肯将他们的大小姐交出来的,于是蔡国公府势不罢休,事情一时间陷入到了胶着互不相让的地步。 当天晚上,右相府众人不得不退回到了府内,紧闭了大门,国公府便在右相府大门外摆开了阵仗,为他们的孙小姐大做法事,为她超度。 那一天,整个右相府的人都夜不能寐,那幽幽如鬼泣般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相府,仿似真的是蔡倩冤魂回归,到了右相府中索债来了。 成梦璇在一夜之间就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不仅仅因为夜不能寐,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担心。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蔡国公竟会将蔡倩的棺木抬到了右相府正门口,她以为只要没有被抓个人赃俱获,只要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以她一直以来在外的名声定能博得无数人的信任声援,又有右相府为后盾,到时候即便是蔡国公府,也定不能将她给如何了。 即便是他们去皇上那儿告御状,还得有个证据,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便说你诬陷诋毁,什么德高望重的国公大人,为何竟做出此等突然迫害她一个小女子的事情来?甚至不惜为此而杀害了亲孙女。 她甚至觉得,如此下去,她都能将端木恬给拉下水中,让她不得安宁。 可是真实情况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她虽然心机深沉,虽然够狠够毒,但就如君修染说的那样,不过是只困在笼子里的豺狼,自以为手段心机无人能及,竟不知好歹的意图拿捏蔡国公府,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太自以为是了! 蔡国公,那可是在右相大人尚未出生时就开始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也就在最近几年随着年纪增大而变得心性沉稳,隐隐有着想要淡薄出朝堂的意思,在多年前,他也是一什么都敢做的跋扈之辈。 即便是右相本人,也是不敢去随意招惹这只老狐狸的,也就成梦璇这位大小姐自小被捧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习惯了,便不自觉的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知分寸好歹,终于将蔡国公这只沉睡了好多年的老狮子老狐狸给惊醒了。 成梦璇夜不能眠,听着从右相府大门外一直传到了后院的超度法事之声,还有那隐隐哭泣声,都让她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冷,想起了前日晚上在蔡国公府外,蔡倩那个死死盯着她的眼神,突然便觉得好像她此刻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就在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她猛然转身,却见身后闺房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气,晨风从窗外涌入,撩起了帷幔飘帐,甚是轻妙唯美的画面落在她眼中却忽觉得鬼气森森的。 晨风也吹在她的身上,让她越发觉得寒冷,原来在不自不觉中,竟已渗出了满身的冷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昨日父亲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她甚至好几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犹豫,犹豫着是否要将她交给蔡国公来平息这一场风波,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跟府中其他的那些姐妹不同,姑母对她自小疼爱,所以才会将那好几次的犹豫都给压制了下去。 只是宫中的姑母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父亲在等待着,她也在等着。 不该这样的,事情不该会变成这样的! 就连府中那些兄弟姐妹和丫鬟仆从护卫们看她的眼神,都在忽然之间变了。 成梦璇站在窗前,双手背后撑在窗棂上才没有让自己跌倒下去,身子微微弓起,经不住的浑身瑟缩,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游离不定,止不住的冷汗直冒,还有那满心的惶恐和无措。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的,不该的! 神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那边帷幔后有一个人影,让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猛的转过了头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从帷幔的缝隙中透出来正在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晦暗无神,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有两条蜿蜒的血迹从眼眶中流出,满身的死气沉沉,森然可怖。 成梦璇顿时脑袋一懵,然后猛然间张嘴便尖叫了起来。 房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踢踏,有丫鬟在门外焦急的询问着:“小姐,您怎么了?” 她哪里还能回答问题?只是死死的与那双在帷幔后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视,隐约中好像还看到有个漂浮不定的影子隐藏在帷幔后,宛如幽灵鬼魂。 尖叫声越发的凄厉尖锐了。 门外丫鬟不由得慌了,再管不得其他,忙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她家小姐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死死盯着某个方向,让这贴身的丫鬟也莫名的心儿一跳,忙奔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将小姐给扶起来,同时顺着小姐的视线朝那边看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响彻右相府后院。 “啊——” 成梦璇的整个闺阁都一瞬间慌乱了起来,丫鬟婆子们纷纷涌进来,就连其他院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在一大早被这几声突然而起的尖叫声给吓了一跳,正在朝这边涌了过来。 然而等其他的人进入闺房的时候,那帷幔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眼睛?更没有什么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成梦璇吓坏了,然而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之外,其他的人听她说起,却有人瑟缩,看向周围空间的眼神都是瑟缩满含着畏惧的,有人看向成梦璇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了。 “妹妹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冤鬼上身了吧?” 锦衣玉带的公子轻声说着,看她的眼神平静淡漠,并无什么太多的感情。 随着他的这句话出口,旁边的那些夫人公子小姐们看向成梦璇的眼神,也是稀奇古怪,有人还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右相府正大门的方向。 “我本想今日出门去会诗友,却不想正门被堵,实在是晦气。”有另外的公子轻声嘀咕着。 旁边的姐妹当即一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这种话,道:“你若要出门,从后门走不就成了?别说废话!” 那公子一怔,偷眼看向了成梦璇,撇嘴沉默。 成梦璇觉得她简直就要疯了,这各色眼神直朝她扑面而来,让她无法招架,这个感觉就像是一下子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了深渊,让她浑身发冷,连心儿都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她所能够想到的! “三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那蔡倩小姐的冤魂来找大姐了啊?”有个十三岁的的小姑娘轻声问着身旁的少女,惹来那少女的一个轻掐,眼睛一瞪让她闭嘴。 不过这话不重也不轻,正好让旁边的人听了个清楚,顿时让这些本就非常的相信鬼魂神灵直说的夫人小姐们浑身一僵,看向周围的眼神就像是此刻她们正身处在鬼魂聚集之地,满满的惶恐不安。 此刻右相府门外,蔡国公府的人正在为他们枉死的孙小姐大办法事,哀乐一夜未息,做着那招魂之事,弄得堂堂右相府大门口一阵鬼气森森。 漆黑棺材当中摆放,旁边有蔡倩的诸兄弟姐妹们轮流守候,几位爷陪着国公老爷子坐在旁边,蔡倩的生母已经被送回国公府,以防她如此下去拖垮了身子。 右相成赋彦站在右相府正堂之内,满脸阴沉。 有人从远处街角而来,看到右相府门外的如此场景,顿时脚步顿住,又缩回到了角落里面,偷眼看着这边情景,满心惊愕。 他也是听说了宫外的事情,知道蔡国公将蔡倩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门外,逼迫右相府交出成大小姐,势要为他的孙女讨回个公道。讨要不成,便将棺木停留在右相府门外不走了。 可听说可亲眼看见,终究是两回事。 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浑身发冷,忙转了个方向,朝相府后门匆匆走去。 “大人,宫里来人了,正朝右相府后门走去。”有人出现在蔡国公的身旁,低声禀报道。 蔡国公闻言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向了右相府正大门。 并不是只有成右相和成梦璇两人在等着宫里的消息,他也同样在等着。 就看德妃娘娘是愿意舍弃成梦璇来平息这场风波,还是不惜与他蔡国公府对抗,也要保下那成梦璇! 以她一向以来的行事作风,她是不会做出为了一个什么人而不惜一切的事情。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尽管在多年前,她的那个儿子乃是被世人谩骂的妖孽,是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惶恐可怖的存在。 可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她却能毫无压力的亲手将匕首送进儿子的胸口,之后的三殿下失踪走散,她虽说得堂皇,但以蔡国公老狐狸的嗅觉,还是察觉到了事实可能并非她所说的那样。 他虽不清楚那些事情,但只看三殿下三年后被端木宸那小子带回京城,性情大变,对待德妃时的模样无丝毫的情意倾仰,反而是与端木王府的关系甚好,也能听从老王妃的话,便可知,当年他的失踪,恐怕并不简单。 前段时间,又听说德妃传召端木恬进宫,要她在宫中陪伴几日,三殿下紧跟着也去了宣德宫,随后德妃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死,端木恬离宫回了端木王府。 蔡国公沉着脸思绪万千,眼中尽是对某人某事的不屑轻蔑。 就在这个时候,右相府的大门突然开启。 有人从大门内走出来,走到蔡国公的面前,恭谨的行礼说道:“国公大人,我家大人请您入府一叙。” 旁边的几位蔡家的老爷闻言脸色一沉,国公大人却是站了起来,掸掸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冷笑着直接朝右相府的大门内走了进去。 “父亲!” 蔡国公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满脸担心和不忿的几个儿子,冷笑着说道:“慌什么?这周围如此多的百姓,老夫若是进了这右相府再出来时有任何的损伤,这堂堂的右相大人,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周围确实有许多的百姓在观望,听自家老父亲这么说,几位爷顿时就放松下来,其中一人说道:“父亲,我陪您一起进去,看看这成赋彦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蔡国公哼唧一声转头进了右相府内,并无反对。 远处,有人躲在暗中盯着右相府门前的情况,旁边有人影闪烁,然后一眨眼间身旁就多了另外一个人。 “如何?”来人轻声询问。 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反问道:“你又如何?” 那人轻嗤一声,随手擦去眼角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红水,说道:“亏得还是堂堂的相府呢,守卫竟那般松散,大爷我轻松的就潜入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中,哎呀只可惜没有能看到美人卧榻的旖旎风景。” “这美人可是蛇蝎,困在笼中的蛇蝎更是尤其的毒,你竟还在想着这种事情,当心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过就是想在旁边看着饱饱眼福而已嘛,你想啊,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衣衫不整惊惶失措,该是怎样的动人场景啊?” 旁边的同伴不禁侧目斜睨,那眼神之古怪,不下于右相府的众人此刻看成梦璇的。 半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将这边的事情都向主子去禀报一下。” “你在嫌弃我!”他顿时一脸幽怨,咬着本是在擦眼睛的手绢,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他真是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可男可女,可欢心可幽怨也可以如鬼魅冤魂般的鬼气森森,究竟如何皆能由着他自己的心思收放自如。 被他这么看着的人,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就翻了出来,然后抬腿,一脚将他从这个角落里踢飞了出去。 现在不过太阳才刚露出地平线的时辰,端木恬已经起来,正坐在屋顶上对着晨曦运功吐息,忽见有人迎着朝阳从空中飞掠而来,稳稳的落在了端木恬的面前,道:“王妃,主子可在?” “……” 端木恬顿时满脸黑线,干嘛来问她君修染的去向?她又不是他的谁,怎么会知道? 此人见她凉凉的看着他,不禁无辜的眨眼,又摸了摸脑袋,然后“唰”转身从屋顶倒挂而下,透过窗户看向了闺房内。 横空里飞来一脚,“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他倒挂着从屋顶被踢落了下去,摔趴在了地上。 他当即一骨碌爬了起来,抬头满脸委屈的仰望着站在屋顶边缘冷眼看着他的王妃,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属下有要事向主子禀报!” “你要找君修染,到这里来找做什么?” 他于是又无辜的眨眨眼,然后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囧然,讪讪的说道:“一不小心就走错门了。” “……” “王妃恕罪,属下这就马上离开!” 他这路上想着主子和王妃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下意识的跑到端木王府里来找主子了。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的再次腾身而起,就要回去尧王府,却在这个时候又忽然听到王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一下!” 他一口气没有来得及转换,于是又“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端木恬,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你是否是去禀报右相府的情况?” “是啊!属下在右相府里外转了一整个晚上了。” “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宫中有人出来了,蔡国公被请进了右相府内商谈。另外,成大小姐清晨撞鬼,惊动了后院的几乎所有家眷,右相府内怕是要有好一段时日人心惶惶了。” “撞鬼?” “是啊,属下扮成女鬼的样子进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内,躲在帷幔后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她就害怕的跌地尖叫了。哎,胆子真小,亏她竟还敢杀人。” “……”就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会格外的害怕鬼魅好么! 他神色平静,又拱手问道:“王妃可还有其他的话要询问?” “没有了,你走吧。” “是,属下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纵身飘然离去。还得再去向主子禀报情况呢。 端木恬站在屋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静静的又站了一会儿,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然后从屋顶一跃而下。 “郡主,您要去哪里?”正在忙碌的锦绣见郡主往外面走去,忙询问道。 端木恬脚步不停,继续往外,随口说道:“我出去走走。” 她出了端木王府后,身子一转便朝右相府的方向过去了。 现在天才不过刚亮没多久,街上却早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了许多行人商贩,她这一路过去,时常能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争端,在讨论着那位温婉娴雅名满京都的成大小姐究竟有没有真的杀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究竟是国公大人在诬陷成大小姐,还是成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戴着一张假面具,什么慈悲良善皆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的而已。 百姓的风向已经倒向了蔡国公,这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人们都会同情弱者,不明真相的人亦会在潜意识中认为是那强者恃强凌弱,而在这件事中,成梦璇显然是扮演着弱者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百姓们的还是支持蔡国公的居多。 这还得赖蔡国公德高望重,这几十年来确确实实是为大炎的百姓做出了许多贡献,以至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尤其是那大量的直接受惠于国公大人的某些举措政见的百姓,更是听不得人诋毁国公大人半句。 照这个情况来,端木恬还真的不能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出手去杀了成梦璇呢,这会给蔡国公府添加麻烦转而为右相府和德妃提供了便利和借口的。 这如何能成? 因为德妃对她的宠爱和喜欢,以及他一直在为着要将她培养成君修染的王妃这件事,成梦璇现在的去向就连身为她父亲的右相也不能轻易决定,不过现在宫中既然已经有人出来,那么成梦璇将会被如何宣判也已经是有了一个结果。 “美人儿,可要搭顺风车?”有马车忽然在旁边停下,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那绝色的容颜直让这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媚眼轻挑,勾魂夺目。 “凤总管,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可不正是凤楼吗? 凤大总管风骚的撩撩额角,朝她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奴才正要前方凤王府,郡主若是想去右相府瞧热闹的话,倒是正好可以顺路带您一程呢。” 端木恬闻言不由浅笑,二话不说便翻身登上了马车,那动作利落得让凤楼都不禁直瞪眼,忍不住说道:“我的郡主大人,您身娇体贵,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哪里了可如何是好?” 在对面坐下,闻言端木恬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说道:“听说凤总管自入宫以后便很少回家了,今日怎么大早的就往家里赶?” 凤楼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阴霾,转瞬间有被浓浓的尘雾笼罩,眯着眼笑道:“说是母亲生病了,我便忍不住急急的赶了回去探望。” 凤老王妃生病了? 可你这个阴冷森然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轻挑眉,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摇头眨眼装无辜,笑眯眯的说道:“能发生什么事?大概是年纪大了,身子便不如年轻时的健壮,稍微受点冷热就生病了。” “原来如此,既如此,我也理该前去探望才对。” “郡主您去做什么呀?” “反正不是探望你。” “您难道不去右相府瞧热闹了吗?” “也没什么好瞧的,若真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自会有人来告诉我。” 凤楼眨眨眼,第一次有些无言以对了,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他的郡主大人如此行为,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含糊其辞的话。 想到母亲生病的缘由,他的眼神徒然阴沉,隐隐的有杀气缭绕。 那个混账小子,他是在找死! 端木恬就这样中途转道去了凤王府,凤王府位居东城之首,那气势恢宏比之端木王府也是不遑多让,当凤楼的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的时候,马上就有下人迎上前来。 “奴才给王爷请安。” 有人撩开帘子,扶了凤楼下马车,然后又转回身来扶端木恬。 那迎接的仆人似乎没想到端木王府的郡主竟会与他家王爷一起出现,不由得愣了下,然后忙又对端木恬行礼,道:“给恬郡主请安。” “不必多礼。我也是在路上与风王爷偶遇,听闻凤老王妃染病在床,便一起跟着过来探望。本该更正式的登门拜访才对,失礼了。” “恬郡主言重了,老王妃自凌云寺回来之后便一直念叨着说恬郡主真是个好姑娘,还说待得过几日将府里的一些事情给忙活完了,便要登门拜访,与恬郡主好好的所说话。今日她若知道您会来,定会很高兴的。” 这反倒是让端木恬有些意外,与这凤老王妃不过在凌云寺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她怎么竟如此夸赞她了呢? 她跟在凤楼的身后也进了凤王府,一路上穿过廊檐楼阁,来到了凤王府的内院深处。 有丫鬟迎上来,将两人给迎进了屋子里。 “你们都先下去吧。”凤楼直接进了母亲的房间,对着那些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当即领命躬身退了下去,并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凤老王妃此刻就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眼间隐隐发青。 听到了响动,她便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也显得有些虚浮无力,看到了凤楼身旁的端木恬,一愣,然后笑道:“恬郡主怎么竟也来了?” “凑巧与王爷在街上偶遇,听闻老王妃身子有恙便跟着一起来探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凤老王妃闻言微笑,说道:“郡主千万别这么说,你能来探望我,我便已经十分高兴了。快别站着了,在椅子上坐吧。” 端木恬点头,凤楼则已经走到了床沿坐下,说道:“母亲,可是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都是孩儿不好,让您无端受气受辱。” 他低垂着脑袋,将脸藏进了阴影之中,也不再一如既往的妖娆娇媚,声音低垂暗哑,轻轻的一句话中深藏着腾腾的杀气。 老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没事的,母亲知你的委屈,又怎会责怪你?你也别多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想来那护国公家的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凤楼顿时冷笑一声,道:“他就是故意的!前些时候还因为嘴贱被我缝了嘴,没想到他非但不知悔改,竟还敢折辱母亲您。这事儿,没得完!” “凤楼!” “母亲您安心养身子,别多想,也不必与那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这事儿让我来解决。” 凤老王妃不由皱眉,可面对着儿子,她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凤楼,你就是太容不得人了,这些年来幸好有皇上一直护着你,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凤楼闻言轻笑,说道:“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分寸?你要知道分寸这两字怎么写,就不会惹出那许多的事!” 凤楼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轻抚着母亲的胸口,又为她掖了被子,说道:“母亲你就别多操心了,赶紧歇息养好身子才是您现在必须要做的。” 老王妃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站在那儿的端木恬,还没开口,端木恬便先说道:“老王妃还是歇息养身子要紧,不必招待我。” 凤楼也说道:“母亲好好休息,我会招待好郡主的。” 她也确实是没有力气招待人,虽很想跟端木恬说说话,但无奈气弱体乏,听着儿子的话也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可不能怠慢了恬郡主。” “嗯!” 又很快的出了门外,凤楼站在门口廊檐下抬头张望,问道:“郡主可有猜到什么?” 端木恬淡然说道:“该是那迟家的公子在老王妃面前说了什么坏话吧,与你有关的。而能让老王妃气病了,我思来想去,发现好像也就只能是一件事。” “什么?” 瞥他一眼,冷声道:“说了你就会翻脸。” 他一愣,然后低声笑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就被她的这几句话给逗乐了,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变好了。 又是转回去抬头望天,说道:“郡主这话错了,其他人说我自当是会翻脸的,若是郡主开的口,我如何也不该会生气。” “承蒙凤总管如此看得起,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三生有幸!” “郡主真是折煞奴才了!” “……” 又是闹了几句,他忽然神色一正,道:“迟旭磊那个小兔崽子终于是伤好敢出门了,却一出门便碰巧遇到了我母亲,憋了许久的怨气便找到了发泄口,竟敢不知死活的在我母亲说我凤家绝后,还言语轻谩,说母亲如此年轻,大可以再找个男子入赘凤家,说不定便能给凤家添一个小主子,虽不正宗,但也聊胜于无,若实在是挑不到中意的,他倒是不介意入我凤家来当我凤楼的爹。” 端木恬不由愕然,如此言语,难怪将凤老王妃都给气病了,便是她这个外人听着也觉得过分,当初被凤楼缝了嘴,似乎也并非无理取闹。 凤楼站在那儿冷笑,森冷森冷的,道:“本王的爹早死了,看来他也很想死。” 他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还尚且想要主动的去招惹招惹,那护国公府的迟旭磊竟敢如此轻谩侮辱,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京城倒是越来越热闹了。”端木恬淡然说着,面无表情。 凌云寺刺杀事情尚未有头绪,就出现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被杀一事,导致蔡国公府与右相府给对上了,此时若再死一个护国公府的公子,且那公子还是凤王爷所杀……这天下都怕要被搅翻了。 凤楼轻哼冷笑,道:“郡主莫非是想要阻止?” “天下乱不乱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其实确实比较喜欢平静安宁的生活。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说说看。” “我觉得对付这种人,杀他倒是便宜他了。你可以找个机会在他的大腿根部割上一割,搞断他的输精管让他断子绝孙,若是仍不解气,再弄断他的提睾肌也很不错,让他一辈子都举不起来。只要你处理得好,这完全可以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点伤痕。” 语毕,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异样,不由转头看去,便见凤家王爷此刻满脸惊恐,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宇宙怪物。 见她转头看向他,他下意识夹紧了腿,伸手在小腹的下方一遮一挡。 端木恬于是成功的黑了脸,道:“我说,你有必要遮挡吗?” 没想到他竟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想着能有恢复正常的一天呢。” “……” 不过抛开这个不讲,他对端木恬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这绝对比一刀杀了那迟旭磊要痛快人心啊,而且看着那玩意儿明明在的就是举不起来,也要比干脆利落的将其一刀割掉更能折磨人心。 最重要的还是,如此做法更合他那变态的折磨人的心意。 于是凤楼当即兴致盎然的又将端木恬送回到了端木王府之后,颠颠的跑去实施他的计划了。 而端木恬站在端木王府的大门口,微有点凌乱了。 她今天一早出门,本是想去右相府看看情况的,中途跑去凤王府能理解,可她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的凤楼那不甘寂寞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出了那么一个主意? “恬恬,你怎么站在大门口?” 身后响起祖母的声音,她忙转身,便看到祖母穿戴整齐,一副正要出门的模样。 “祖母,您这是要去哪里?” “进宫去。” “进宫?”端木恬顿时心中一动,道,“可是右相府那边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老王妃闻言点了点头,道:“就在刚才,右相突然将成梦璇交给了蔡国公,说是由着他想要如何处置。” “这是承认了杀蔡倩的凶手确实是成梦璇?” “没错!不过右相府既然都交出了凶手,蔡国公便不能再继续堵着右相府的大门,也不能私自的将成梦璇给处置了。此事因为闹得太大,怕是还得交由皇上来决定最终的处置决定。还有那成梦璇又与你当日在凌云寺遇刺一事有所牵连,也得仔细的盘查清楚了,我不放心,便想亲自进宫去一同商议。” 老王妃身份特殊,虽为女子,但却有着上朝议政的特权,同样有此特权的,还有凤王府的凤老王妃。 听着她的话,端木恬不由得眼神闪烁了两下,道:“祖母,那您小心。” “放心吧,在家里等祖母的消息。” “好!” 老王妃匆匆进宫,端木恬继续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摇晃着朝皇宫开去,转过街角再看不见的时候,才转身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然而才刚转身,便听到马蹄声响,车轮辘辘,老王妃的马车竟有返回来了。 “祖母,您这是……忘了什么东西?” 老王妃并没有下马车,挥手将端木恬招到马车前,说道:“方才忘了与你说,我先前便让人带话去尧王府,我怕那人劝不住三殿下,所以还是恬恬你去尧王府,务必要拦下三殿下,不能让他进宫!” “这是为何?” “傻丫头,成梦璇若是承认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试问她为何会这么做?无论她说是德妃娘娘指使还是因为嫉恨你得了三殿下的爱意,三殿下若是在场,他该如何做?置之不理便会有人说他冷血无情,面对如此一个深爱他的女子而无动于衷未免也太狠心了,或者说德妃娘娘毕竟是他的生母,他不出言便是不仁不义不孝,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事?他若出言相护就会让你不痛快我们不痛快他自己也不痛快,说不定还会被人说他不辨是非不分黑白有意偏袒。” 端木恬顿时皱了眉头,如此说来,可真是两面不是人。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比如…… “三殿下恪守正义,大义灭亲,似乎也不错。” 老王妃摇头,道:“这个名声虽好,但德妃娘娘毕竟是他的生母,自古以来,孝乃第一要务。他若灭的是旁亲,世人就会夸他好,他若灭的是嫡亲长辈,甚至是生母,那么他即便被冠上大义灭亲的赞誉,也将永远都洗不去他不孝的污点。恬恬,想你自己,只是将旁系的族人们分出端木王府,便有那般流言出现,好不容易才终于给压制甚至是翻转了过来。普通人尚且十分注重自己的声名,更何况三殿下?” 端木恬顿时心中一凛,她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直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前一世或者是她自己的规则都不同,不能什么事都那么的想当然。 此刻听祖母的一席话,她终于惊觉,君修染现在该做的最好的动作就是待在尧王府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进宫。 于是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定不让他进宫去掺和这个事情!” 老王妃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马车重新调转方向朝皇宫而去,而端木恬也没有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朝尧王府而去。 尧王府内,君修染正托腮坐在花厅内,若有所思。 从安走了进来,说道:“主子,已经将老王妃派来的人打发离开了。” “嗯。”他淡淡的应一声,心不在焉。 从安于是小心的抬头瞄了他一眼,迟疑道:“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当然是承蒙老王妃如此关心了!不过这个事情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进宫去搀和,那么光明正大不适合本王。” “是,主子!” “哎~恬恬怎么还没来啊?” “呃……”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死牢内 端木恬此刻正蹲坐在尧王府围墙之上,看着平静如常没有丝毫异动的尧王府,默然半饷后不禁抬头无语望天。 她早该想到的,以君修染的狡诈,祖母会想到的问题他未必就想不到,所以祖母那是关心则乱了,以为他或许会在得知消息之后就冲动的跑进了宫里去一起讨伐成梦璇,而她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急匆匆跑来之后才发现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她从围墙上站了起来,转身便想要返回。 “呼啦”的一下,围墙外在一瞬间出现了一群人,将外面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围墙内则空空如也,似乎就在等着她乖乖的往里面跳。 挑眉,扯动嘴角,然后恬郡主再一次的抬头,无语望天。 “王妃,您竟然都已经来了,怎么又如此急匆匆的要离开呢?不妨进去坐会儿,喝杯茶吧。”有人腆着脸搓着手,满脸谄笑。 端木恬无动于衷,冷冷道:“我不喜欢喝茶。” “那不知王妃您喜欢什么,请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小的们定当上刀山下火海也为王妃您取来。”当即马上有旁边的另一人接口,又询问道。 “这如何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于是众人当即连连摇头摆手,“诚惶诚恐”道:“不麻烦不麻烦,王妃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只管开口便是,小的们能为王妃服务,实乃是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跪求个千百年也未必能求得来啊。” 她点头,道:“好,既如此,那么现在你们能给我让条路出来吗?” “哎?”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为难他们,比让他们真的去上刀山下火海还要更加的为难。 如果主子知道他们放了王妃就这么离开,是会活剐了他们还是油炸了他们或者是活剐之后再油炸? 这日子过得,苦啊! 从安在院子里冒头,一见站在围墙上的那个身影,还有从墙外传进来的一些声音,他便马上明白了眼前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二话不说的转身,又奔了回去。 主子主子,王妃来了! 您倒是快点出去啊,不然的话王妃就要又离开了,那群混账玩意儿可拦不住王妃的脚步。 端木恬站在围墙之上,似有所感的转头看向了身后,正好看到一点青灰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不过几呼吸之后,又见有浅紫身影闪烁,有人从王府内飞掠而出,然后“唰”的一下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恬恬,你怎么站在这里?”某个俏生生的殿下很自然的伸手揽上了她的肩膀,眼角一挑,周围的那些闲杂人等马上就“呼啦啦”的一下消失无踪了。 哎呦呦,总算是完成任务,没有在主子赶到前让王妃就此转身离开。 端木恬侧头看他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咸猪手,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奉了祖母的命过来阻止你进宫而已,现在既然发现了你并没有要进宫的意思,看来是祖母白担心一场了,我便也正打算要回去。” “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进来陪我聊聊天。” “不想。” “那你安静的坐着,陪陪我也好的呢。” “三殿下说笑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实在是有欠妥当。” “那不如本王娶了你吧。” “自古婚姻大事,当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我爹爹是否会同意你当他的女婿。”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后便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发愁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端木王叔对恬恬的宠爱疼爱,完全是将她当成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那感情比之对待端木璟那个儿子还要更加的浓郁许多,简直就是偏心啊,简直就是重女轻男之典范啊! 碰上这样一个未来的老丈人,三殿下能不愁吗? 他幽幽叹了口气,就这么与她一起并肩高高站在围墙之上,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收拢,说道:“恬恬,若是你爹爹看不上本王,我们就私奔去吧。” “我拒绝!” “这是为何?难道恬恬你竟然又改变主意,不愿意嫁给我了?” 说着,三殿下便不由得目光楚楚,神情戚戚,大有你若敢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架势。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说道:“传说,奔为妾,我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笑话!谁敢让恬恬为妾?活得腻味了吗?” 两人高高站在围墙之上,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完全无视了周遭的那些隐在暗中探头探脑鬼鬼崇崇的人影。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高居墙头光明正大万众瞩目中,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打情骂俏,让我等木有情人的光棍儿情何以堪啊?” 有人满脸戚戚,浑身悲凉,摇头晃脑的扼腕叹息着,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旁边几位同伴纷纷报之以大把大把的辛酸泪,对他的这句话深表赞同和理解,简直就是特么地感同身受啊。 主子,您太不厚道了,要与王妃打情骂俏亲亲我我的话,难道就不能去找个隐秘的不会被人围观的地方吗?还是你其实是故意想要来刺激刺激我们这群光棍儿的? 此时,日光灿烂,轻风吹拂,初升的太阳还没有释放出它的灼热,气温刚刚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在围墙上从站着到坐着,凑在一起轻声说着些什么,且不管他们在讨论着什么样的话题,只看他们那头对头,脸几乎也要贴上了脸的亲昵模样,便觉得,啊,谈恋爱真是件无比美好的事! 当然,无论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端木恬都不像是会与男银如此高调的坐在围墙之上谈情说爱的人,所以他们现在所在讨论的事情,真的是与情爱半点关系也没有,所有被人看到的,都不过是假象而已啊,假象! “你觉得成梦璇会怎么做?”端木恬坐在围墙上看着皇宫的方向,问得漫不经心。 君修染盈盈笑着,闻言轻声说道:“她若聪明,就该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去,若是不忿被舍弃而心生报复将德妃娘娘也给拉了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德妃娘娘还会有什么动作?” “谁知道呢?不过这么好的一枚棋子,她肯定舍不得轻易放弃。此次若非蔡国公逼得太紧,她担心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会将她的好侄女给交出去?” 在两人讨论着这件事的时候,皇上正在亲审成梦璇,周围文武百官列队两边,亦是对她虎视眈眈。 “成梦璇,朕一直以为你性子温顺,心性纯善,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此等凶残之事,你这是为何?” 君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脸色沉凝,威严赫赫。 成梦璇重重的磕下了一个头,说道:“让皇上失望了,罪女惶恐。罪女也是一时心中魔障,事后万分后悔和害怕,请皇上恕罪!” “朕在问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上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沉冷了几分,吓得成梦璇不由得浑身一颤,说道:“罪女嫉恨恬郡主成了三殿下的未婚妻子,又得三殿下的倾心相待,不由嫉恨不已,恍如心中有着恶鬼在叫嚣,让罪女几欲癫狂,忍不住的便做出了伤害恬郡主的事情。倩儿妹妹与我情同姐妹,不愿陷我于不义不惜欺君,可我却仍是不放心,便将她约出蔡国公府,趁机将她杀害。” 众臣抽气,皆以为这右相府的大小姐真毒,杀恬郡主不成,为了不将郡主遇刺这件事牵扯到她的身上,竟狠辣的杀害了好姐妹以图灭口。 看她娇滴滴柔弱弱温良贤德的模样,原来却藏着这么一颗狠毒心肠。 皇上坐于上方,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成梦璇跪在下方,以额触地,不敢抬起。 “你这是承认了当日凌云寺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乃是你所为,陈妙燕亦是听从了你的吩咐,在混乱中先取信端木恬,再趁机将她推落悬崖,却不想她自己也被端木恬临危之时的伸手给扯落了下去?” “是,我认罪!” “事后,尽管蔡倩因为顾念你们之间的情谊而没有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但你却依然不放心,只有将她给彻底灭口了之后才能放心,因为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是!” 这一片空间都忽然停滞了,君皇帝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又睁开眼,看向站在旁边的蔡国公,道:“蔡爱卿,你认为该如何惩罚才能解你心头的怨气?” 蔡国公忙拱手,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老王妃,道:“端木老王妃,你认为如何?” 老王妃也拱手说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闻言又是沉默了下,然后说道:“成梦璇心思歹毒,为争风吃醋而不惜买凶刺杀郡主,罪大恶极!又在事后不仅矢口否认,不知悔改,还诱出蔡倩将其杀害以图灭口,极恶劣极狠毒极残忍,现将她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成梦璇那跪伏的身子不仅剧烈颤抖了几下,手指蜷起死死的扣住了地面。 怎么会? 她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什么都乖乖的招供了,却为何竟还是将她处以了死刑? 端木恬不是没死吗?没死却为什么要将她处死? 不过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的心情起伏,君皇帝如此决定之后,又转头看向右相,道:“成赋彦,你身为我大炎的堂堂右相,却教女不严,以至让她做出了这等歹毒之事,现将你罚俸三年,回府闭门一月好好反省!” 右相大人顿时脸色一变,不敢多言只乖乖应了下来。 罚俸三年他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堂堂右相府若是倚靠着他那一点俸禄过活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但闭门反省一月,却让他忍不住的心肝乱颤。 可皇上发言,他不敢违背,尤其他那孽女还做出了那等事情,皇上没有罚成家连坐之罪,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 成梦璇被下死牢,三日后问斩。 此消息一经传到民间,引起了大片的哗然,众人围在皇榜前面,看着那“皇上亲审”和“心生嫉恨,买凶刺杀恬郡主”,以及那“杀害蔡国公府孙小姐蔡倩,以图灭口”,还有那“供认不讳”和“三日后南门前广场问斩”,议论纷纷,许久都不见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真是不敢相信,成大小姐竟是这般歹毒之人,亏得我以前还那般推崇她。”有人站在皇榜前,愤然说着。 “我就说,蔡国公才不是会无故冤枉好人的人,那成大小姐先前在右相府门前面对国公大人的质问时还装无辜,意图博取旁边的同情,真正的无耻之极!” “这些年来,她不都是如此装模作样,蒙骗着我们的吗?” “就是就是!我就觉得她甚是不知羞耻。堂堂右相府的大小姐,大家闺秀,爱慕三殿下没有错,可她竟因此而嫉恨恬郡主,不惜买凶杀人也实在是太不要脸,她算个什么东西?” “呦,照你这么说,恬郡主岂不是也不知羞耻?你可别忘了皇上为何会下旨赐婚的。”有成梦璇的忠实拥戴者还尚且不死心的欲要挽救成大小姐在一夕之间跌落千丈的名声。 旁边马上有人嗤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恬郡主当时是被人所害,中了淫毒之药,才会做出那等事情。要我说啊,她出门便那么凑巧的遇到了三殿下,简直就是姻缘天定。” “正是如此!即便被人所害,恬郡主也没有将那害她之人赶尽杀绝,只是略做惩处便放了那人一条生路,比之这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成大小姐,真正是良善了不知多少倍。” “不就是因为她脸上长了个奇怪的胎记,所以你们才那么不待见她,认为她的心肠定也如她的脸一般狰狞的吗?真是肤浅!” “对,真肤浅!” “咱们的鬼郡主可比这个绝顶美艳的成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不然三殿下何至于会连看都不看成大小姐一眼,却认定了非要娶那么一个貌丑无盐的姑娘不可?” “正是如此!” 人群里争闹不休,不知不觉中话题就偏离了原先的十万八千里之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回京之日起就流言不断风波不止被无数人诟病的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就如成梦璇在一夕之间人人喊打一样,有关于流言的颠覆,总是这么反复无常的。 右相府在右相回来之后就轰然紧闭了大门,一月内不开。 皇宫内,散了朝之后皇上并没有如往常的一般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去了后宫,来到了宣德宫内。 “给皇上请安!”宣德宫中,德妃率众宫女太监恭迎,面对突然前来的皇上,德妃却没有半点往常的欣喜和雀跃,反而心中惴惴,隐隐有些不安。 刚处理了蔡国公与右相府之间的纷争,将成梦璇打入死牢,皇上是断然不可能会来找她抒情的。 她不禁便有些紧张,面上却十分的镇定平静,柔柔看着君皇帝,那神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一次的德妃娘娘,忽然就与那成梦璇极其的相似,面部的轮廓相似,温柔的神态也相似。 “皇上,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将茶奉到他的面前,极尽温柔娇媚之神态。 君皇帝并没有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茶,而是直直的盯着她,说道:“成梦璇被朕打入了死牢。” 德妃的脸色微一僵,然后轻柔的将手中茶盏放在了君皇帝的面前,轻声说道:“臣妾已经听说了,没想到璇儿那孩子竟会做出那等过分之事,如此惩罚,也是她罪有应得。” “你真这么想?” “皇上?”她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臣妾虽一向疼爱那个孩子,知道她受此惩罚总也是难免痛心不忍,但臣妾更知道,皇上如此已经是额外的开恩了,臣妾感激不尽。” 君皇帝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也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依然是那样平静的看着德妃,没有对她的表现和话语表示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缓缓的伸手,轻轻的将放在他面前的那盏茶扫落到了地上。 “砰!”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碎裂声,滚烫的茶水四溅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痕迹,还有几滴飞溅出去,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她却无法去擦拭,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脸色惊惶无措委屈楚楚的看着他,说道:“不知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你真要朕责罚你?”君皇帝安坐在椅上,依然是那么平静的没有起半点波澜的看着她,语气平和得还有那么点温柔的询问道。 这样的一个问题,则让德妃的脸色再次僵硬,抬头凄楚无措的看着他。 君皇帝的眼神一点点转冷,透出了一丝嘲讽鄙夷之色,冷笑着说道:“成佩兰,你真当一位朕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不理睬是因为朕念你好歹也服侍朕多年也算尽心尽力,又懒得理会这些事情罢了,你若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的,甚至把朕当做是那愚蠢之辈能由着你蒙骗,朕也并不介意让你换个清净的地方去住。” 换个清净的地方?在这皇宫里,最清净的,莫过于冷宫了。 德妃的脸色又开始发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两下,哭诉道:“臣妾对皇上不敢有丝毫的异心,只是臣妾毕竟也是个母亲,总是会觉得自己的孩儿才是这世上最最好的。恬郡主虽然身份尊贵,贵不可言,但却模样有所欠缺,臣妾……臣妾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想到三皇子要娶她为妃,便有些无法接受,才会一时糊涂做出了那样的事,请皇上明鉴!” 竟是这么诚实的认下了罪过! 因为她清楚,皇上定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现在与其死不承认反而招得皇上的恼怒厌恶,倒不如乖乖自认。 可想虽然是这样想没错,她也按照最聪明的方式做了,但她的心里却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的难受。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这后宫之中的龃龉魍魉何止她所做的那些?他都知道,但一直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坐在他的龙椅上冷眼相看。 看着各方争锋,看着后宫搏杀,看着那些肮脏、龃龉、龌蹉,看着无尽的阴谋诡计、冰冷凶残、杀气森森,看着血漫后宫……但他一直都只是看着而从不理睬,由着她们拼得你死我活。 而现在,他突然就对她出言警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端木恬?不不,是因为宁清! 那是宁清的女儿啊,在他的眼里,就算长得再丑陋再容颜狰狞,怕也是比他自己的任何一个亲生女儿都还要更加欢喜的,所以当端木恬受到威胁之后,他也跟着着急了。 君皇帝低头看着跪伏在他脚边的女人,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看一眼之后便再没有看她,从椅上站起来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大步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德妃一下子就跌在了那儿,放在腿上的双手倏然握紧。 “娘娘……” 有宫女过来,小心的轻唤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时间流逝,成梦璇的事情被无数的人议论八卦,津津乐道,赫然成为了继端木恬之后的又一个京城百姓最最热衷的八卦对象。 她辛苦培养了多年的完美形象,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从高洁纯良的仙子到心狠手辣的魔头,也不过就是一张皇榜的事情。 入夜,端木王府墙头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哧溜”的一下翻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荣大小姐,你半夜三更爬墙进我端木王府,不知是有何贵干?” 她还没落地,便有声音突然从身后下方响起,吓得她手一颤差点直接从墙头跌落,忙用力扒拉住,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围墙下方。 下方,端木恬站在那儿仰头看她,远处传来的亮光映在她眼中,闪闪发亮。 而那扒拉在围墙上的,可不正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荣芩静吗? 这姑凉倒是好久不曾出现,也不知道这几天跑到哪里野去了。 她看着站在下方好像就在等着她翻墙的端木恬,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嘿然一笑,道:“哎呀好巧,竟然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大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半夜爬墙进我端木王府,是有何贵干?”端木恬闪闪发亮的眼中溢出了点点笑意,更多的还是不怀好意。 她其实也是正想要翻墙出去的,没想到竟真的是那么凑巧的看到了荣芩静在翻墙,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她。 远处有脚步声响,应该是王府里的侍卫们听到这边的响动,搜过来了。 “什么人在那边?”有冷喝质问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呼啦啦”的脚步声,有侍卫们奔过来,将端木恬和还尚且扒拉在围墙上的荣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然后,他们才看到站在围墙下的,竟是他们自己家的郡主大人! “郡主?” 端木恬转身看他们,说道:“这里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几名侍卫抬头狐疑的看了眼爬在围墙上的荣芩静,然后恭敬的应一声后退了下去。 见状,荣芩静咧嘴嬉笑,然而还没笑好,忽有大狗狂吠着扑出,一蹦而起张嘴便朝挂在半围墙上的荣大小姐咬了过去。 荣芩静一呆,然后猛然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声尖叫响彻了夜空,比刚才翻墙进来时还要更加敏捷的速度“唰”的一些窜上了围墙,转身就看到那只该死的大狗没有咬到她,又落回到了地上。 她紧了紧腰带,马上就得瑟了起来,叉腰冲着地上那还在围绕着墙脚转悠,冲着她狂吠的狗挑衅道:“来啊来啊,你这毛脸畜生,有本事你就上来咬姑奶奶我啊!” 端木恬无语看着在她家围墙上蹦跶的大小姐,幽幽说道:“毛脸畜生的姑奶奶是什么?” 荣大小姐一呆,然后怒了。 “端木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端木恬淡漠的看她一眼,然后忽然纵身跃上了围墙,在荣芩静认为是她恼羞成怒跑上围墙来教训她了而连连戒备的时候,脚尖又在围墙上一点,整个人便朝黑暗中飞了出去,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荣芩静又一呆,然后一摸鼻子,二话不说便朝着端木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有问题!她得跟上去瞧瞧! 端木恬一路飞檐走壁,竟是来到了天牢附近。 某阴暗偏僻的街巷中,有马上停留等候,端木恬出现的时候当即有人也在她的面前出现,躬身行礼道:“拜见王妃。” 马车帘子掀开,君修染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的,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端木恬看着他,问得有点不耐烦。 君修染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那阴暗巷弄,朝那最是戒备森严的天牢走去。 “我们去探监。” “……” 他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探监?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探成梦璇的监,可且不说人家被打入死牢,外人根本不得相见,便是能相见,这大半夜的巴巴跑到天牢里来看她做什么? 嘲讽讥诮落井下石耀武扬威?她虽然讨厌成梦璇,但一向也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三殿下笑得端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轻笑道:“这怎么可以?万一恬恬误会了怎么办?又或者万一我被轻薄调戏了怎么办?恬恬你可一定要一起去,然后,可要保护好我哦!” “你活着是干什么用的?” “被恬恬你用的。” “……” 身后有隐隐的吭哧声响起,是某些躲在暗中的不着调的下人们,端木恬满脸黑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站在原地不走了。 “说清楚,你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见她停了脚步,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模样,三殿下幽幽叹息一声,满脸心疼心酸心痛的说道:“那天牢中阴暗肮脏,尤其在死牢之中,更是虫蚁一窝蛇鼠满地,普通人尚且忍受不了,更何况是她那样的金贵弱小姐?表妹虽做了过分的事,但毕竟也是因我而起,她只有三天好活,死后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我便想去陪陪她,陪她度过这最后的三天。” 端木恬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眼中寒光涔涔。 某人毫无知觉,还假惺惺的抹了把鳄鱼的眼泪,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她,说道:“恬恬虽看着清冷了些,但我知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表妹都快要被问斩了,人死如灯灭,过去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情,也都因此而随风消散了,恬恬定也不会再与她计较了吧?” 端木恬挑挑眉,满身的杀气毕现。 “你错了,我一向小心眼,也从不曾善良,就算她死了,我也没打算要跟她化干戈为玉帛。” “哎?恬恬……” 端木恬眯着眼冷冷的盯着他,满身杀气半点也不收敛,轻启樱唇迸出了三个字:“你去死!” “呃……” 看着他家人儿转身就走的决然模样,三殿下顿时傻眼,暗道糟糕,玩儿大了。 连忙伸手将已经转身的人儿给拉了回来,开口想要解释。 她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掸掸衣袖,道:“走吧。” “……” 冷冷的斜睨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去陪你的表妹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呃……恬恬……”他怎么觉得突然间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她不理他,径直朝天牢走去,冷声说道:“故意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很好玩是不是?” 某殿下失笑,知道她并未真的生气,便当即颠颠的跟了上去,伸手将她揽如怀中,笑道:“我家恬恬果然还是最善良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成梦璇已经被皇上亲自判了死罪,三日后便要南城门广场问斩,乃是最最重要的罪犯,没有皇上的允许,谁也不能探望。 不过三殿下果然是很神通广大的,拉着端木恬一起竟很顺利的就溜进了天牢里面,然后又熟门熟路,如闲走在自家花园里一般的往下走,来到了最底层的死牢内。 那里果然是非常的阴暗潮湿,散发着一阵阵难闻的霉味臭味,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才刚踏入死牢的范围,便有一直庞大的老鼠“嗖”的一下从脚边窜了过去,又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端木恬嘴角一抽,君修染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死牢内反而是没有上面普通牢房那样热闹,而是透着死气沉沉的压抑,大部分的牢房都是空的,尚且还关押在这里的那些犯人也早已经神情麻木,没有任何感情,即便是看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也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或者干脆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死牢最深处,牢门紧锁,透过牢栏能看到里面有个人影蠕动,还有隐隐的抽泣声响起。 这个声音听着甚熟悉,不是成大小姐还能是谁? 君修染忽然拉着她,闪身进入了旁边的另一个牢房里面。 “你就打算这么陪你的表妹?”端木恬侧目,冷笑道。 三殿下大人有大量的不跟她计较她的语气态度问题,笑盈盈说道:“能如此陪伴,已经是给了她莫大的荣幸。嗯,不过恬恬若是不喜欢的话,我们便让其他人过来吧。” “不必,反正我也没事做。”她说着转身,才发现他们所进入的这个牢房比旁边的那些都要干净许多,应该说是太干净了,她甚至还在阴影角落里看到那里铺着厚厚的软绵褥子,走到近处还能闻到一些奇特的香味,凝而不散,就只有这极小的一片地方能够闻到,很干净舒服的感觉,将这个死牢的阴暗腐臭都驱散了,虫鼠绕道。 不由挑眉,但她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在那褥子上面坐了下去。 这真是个好地方,坐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尤其是成梦璇所在的那个牢房里的情景,可若从外面往里看的话,除非是特意的提着个火把探进来仔细查探,不然要看到在这个阴影角落里的异常,真是不太可能。 君修染也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并随手将一个精致的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的沙漏放在了旁边地方,道:“现在应该还不会有什么问题,时辰也不早了,恬恬不妨先睡会儿。” 端木恬没有反对,侧身在旁边躺下下来,但想要睡觉却似乎不大可能,因为成梦璇一直在她的牢房里焦灼不安,间或的不时有尖叫声响起,然后是哭叫声拍门声。 “你这娘们,给老子安静点,再吵吵嚷嚷的,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终于有人受不了成大小姐的不定时抽风尖叫,出言恐吓道。 成梦璇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了过去,叫嚣着:“混账东西,谁许你这么对本小姐说话的?” 有人在旁边嗤笑,嘴里似乎还含着什么东西,以至于说的话也有些含糊,“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进了这里你就已经什么都不是!喏,知道那边的那个老头是什么人吗?那可是大炎先帝的亲哥哥,连皇上见了他都得喊一声伯父。还有那个,紫金侯听说过没?三十年前差点就掀翻了大炎王朝,自己登上宝座当了皇帝。你一个娘们嚣张什么呀?看你这模样,最多也就某大官家的小姐,屁都不是!进了这里,你难道还想要活着出去?除非是被拉出去宰杀了,还能最后看一会儿外面的太阳。” 刚才的那个人又说道:“这娘们看起来倒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干起来爽不爽。” “得了吧蛮子,你就算想干也干不了啊,再说中间隔着几根牢栏干起来也不舒服。” “呸!老子已经素了十多年,手都快要撸废了,隔着几根牢栏算得了什么?” 说着的时候,有一只粗壮的手臂突然从隔壁的牢房里伸了过来,朝成梦璇抓去,吓得她不由尖叫一声,迅速的后退远离。 那牢房很窄小,她才刚后退几步,便“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牢栏上,马上有另外一人的手从牢栏里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成梦璇的手臂。 “嘻嘻嘻,抓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成梦璇的身后响起,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无视成梦璇的尖叫挣扎而在她的脸上身上好一阵抚摸,尤其在她胸前的高耸上面,狠狠的抓了两把,啧啧说着,“这细皮嫩肉的,还有这么诱人的香味,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子吧?” 周围响起了一阵淫笑,让这死气沉沉的死牢也忽然增添了几分活跃气氛。 “淫棍,你没有弄错吧?这好好的良家女子,怎么会被关押进死牢里面?” 闻言,那个尖细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度,说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老子上过的女人比你们见过的都多……臭娘们,你给老子安分点!” 成梦璇在他的手中剧烈的挣扎着,叫骂声不断的从她口中溢出。然而听着这娇娇软软的声音,反倒是让那人激动了起来,手越发放肆的在她身上抚弄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哎呦”一声,也不知成梦璇对他做了什么,他抓着她的手忽然一松,然后已经抓到了手中的美人儿就有脱离了出去。 成梦璇紧紧的贴着唯一的一面墙壁,站在牢房的最中间,因为羞辱,因为愤恨,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那边,阴影中,端木恬已经又坐了起来,看着那边的混乱,听着叫骂淫亵之语,忽目光闪烁,淡淡的凉。 “恬恬,你在想什么?” 耳边,君修染含着笑意的声音轻轻响起,她侧目看他一眼,挑眉不语。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替死鬼 身娇体贵的成大小姐,金枝玉叶的成大小姐,被捧在高高的神坛上受人仰望爱慕追捧的成大小姐,一朝落难进了死牢之中,却如同是那最低贱的、人尽可夫的妓子,被那些不知在此关押了多少年的肮脏的死囚犯们冒犯、亵渎、调戏、非礼。 面对那淫言秽语,感受到身旁两侧对她的虎视眈眈,那充满着淫邪冰冷残虐甚至是嗜血的眼神,让她觉得犹如赤身裸体的站在他们的眼前,正在被他们无情的抚弄轻薄亵渎。 她不禁越发的贴紧了墙壁,蜷缩在最中间的位置,不敢偏移向那边丝毫,就怕会被谁给再抓了过去。 浑身仿似有几十万只蚂蚁在爬,从刚才那只手在她身上摸过捏过揉过的地方不停的爬着,让她恶心得直想吐,直想将身上被刚才那个人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扔得远远的,耳边还回荡着从一侧传来的桀桀淫笑,成大小姐抱膝蜷缩着坐在那里,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没人会再捧着她围着她转,没人会对她恭谨有礼谦逊温和,没人会将她高看了一眼,更别说是将她奉若神女。 这里的人,看到她却只想着对她行非礼之事,那些目光都是赤裸裸无丝毫掩饰欲望的,其灼热似要将她的衣服扒光,其犀利如将她的肌肤割裂,他们看到的是她的细皮嫩肉,是她的娇柔之躯,是她绵软的声音,是能让他们看着并在脑海中无尽遐想着淫邪画面的对象,甚至比那最低贱的能让他们逞欲的妓子还不如。 有一只巨大的老鼠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过,传说中的胆小如鼠丝毫也没有出现在它的身上,它走得那么嚣张倨傲,那么雄纠纠气昂昂,甚至还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那看向她的眼神都是轻蔑不屑的。然后便见它转了个身,张嘴便朝她衣角的精致纹饰咬了过来。 成梦璇猛然瞪大了眼睛,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臂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心狠手辣到可以对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闺蜜痛下杀手,但终究是金尊玉贵的右相府大小姐,反而更害怕老鼠这种肮脏恶心的生物。 似乎听到有“嗤”的一声,她的精美衣角被它轻松的咬碎,然后它觉得如此还不尽心,又朝她走近了些,爬过拖在地上的裙角,越过她的脚背,朝她的身上爬了过来。 成大小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几欲将眼眶都给瞪裂了,然后她终于再忍耐不住,厉声尖叫了起来,并在同时出自本能般的伸手,竟一下就捏住了正欲往她身上来撒泼的那只巨型老鼠,手指用力的往中间狠狠一捏。 好像有“咔咔”的骨头碎裂声响起,那巨型老鼠在她的手中倏然瞪大了它的小眼睛,至死都似乎不敢相信它竟然是这么被捏死的。 成梦璇疯了一般的捏着已经被她生生捏死的老鼠尖叫着往地上砸,用力的砸,狠狠的砸,直砸得血肉横飞,将那一只老鼠砸得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东西,却仍然不罢休。 “闭嘴!”凄厉的尖叫震得人耳膜鼓胀,心烦意乱,那不知是名字还是外号叫蛮子的人双手抓着两间牢房之间的牢栏,朝成梦璇怒吼道。 尖细的声音则从另外一侧响起,“嘻嘻,咱们的小美人被吓坏了呢。别怕别怕,不过是耗子而已,等你在这里住得久了,就会发现这简直是人间最最美味的东西,好歹也是肉呢。” 刚因为蛮子的一声怒吼而有些神志清醒的成梦璇刚一清醒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再一次的尖叫了起来,避如蛇蝎般的将手中的残尸扔了出去,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越发瑟缩了。 满脸惊恐,目光散乱,口中尖啸不断,紧贴着身后墙壁磨蹭挪移,已是即将崩溃的模样。 如此模样倒是让那正盯着她的人很兴奋,眼中都快要冒出绿光来了,多希望她受刺激之下乱跑乱窜啊,这样他们就能再一次抓住她了。 淫邪的笑声钻进成大小姐的耳中,越发的让她惊恐,紧贴在墙壁上蜷缩成一团,张嘴用力的咬上了她自己的手臂,瑟缩颤抖,小声呜咽。 “美人儿,你可别这么伤害自己啊,我会心疼的。来来,快来咬我的手吧,嘻嘻!” 尖细的声音响起,不禁传到了成梦璇的耳中,让她不禁浑身一颤随后便继续瑟缩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还从另一个方向传了出去,传到了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的耳中。 端木恬目光凉漠的看着那边,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侧身又躺回到了褥子上面。 君修染看着她,然后也在她的身旁躺了下去,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端木恬不由得微一僵,但随后就又很快的柔软了下来,由着他搂抱,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了。 “恬恬。” “嗯?” “难得能见到你如此温顺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又会一巴掌拍过来呢。” “……我有多久没拍你了?” 沉默了一下,君修染轻笑出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说道:“确实,有好久了。” “你是不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是啊。” 端木恬于是果断的抬起了手,便要朝他拍过去。 手在中途被截,某殿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你真忍心?” “你不是喜欢吗?” “其实我更喜欢你能对我热情点,就像遇刺那天在林子里找到我时的那样。” “……” “恬恬?” “我要睡了。” “嗯,睡。” 多香艳的一个字啊! 三殿下已经忍不住的眼珠乱转,思绪乱飞了。 此刻他家恬恬就在他的身下,安静而软绵,满身的淡淡馨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不由得心神为之一荡,却可惜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实在不是能容他和恬恬相亲相爱的地方。 他低头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亲,然后翻身侧躺,将她轻搂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如此良辰美景,却可惜身在死牢之内,不能趁机将恬恬反扑倒吃干抹净,无论怎么想,三殿下都觉得他这个亏吃大了,早知如此就不该亲身到这里来啊,随便派个下属来盯着就可以了嘛! 可是若不来,恬恬也不可能与她同处一室,同塌而眠,还是睡在他的怀里。 三殿下不禁满腹怨念,愁啊! 那边的成梦璇还安静不下来,不过总算是不再如刚才的那样时不时尖叫,动不动乱蹦,端木恬在他的怀里,竟很快就安然的睡着了。 一夜平静无事,端木恬再醒来的时候,整个死牢内反而是一片死寂,就连成梦璇的尖叫瑟缩都已经消失,她不由一怔。 死牢内永远都是这样的暗无天日,分不清时辰,不过以她的生物钟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卯时左右。 君修染放在旁边的那个沙漏巴掌大小,那细沙过了一夜竟还没有流尽,她也不懂这个沙漏的具体时间,盯着它看了半饷之后便收回了目光,耳边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他的声音:“现在大概是卯时三刻。” 怎么会?她竟然比平时多睡了三刻钟? 外面有沉重的开门声,“哐当”的一下足可以感觉出那铁门是怎样的沉重,有人踏步走了进来,沉默着将一碗碗都分不清具体是什么的食物放在了牢房门外。 死牢内的死囚们都被吵醒了过来,也是沉默着“呼啦啦”冲到了牢门前,将那食物抓了进去,也不管究竟是何种东西,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狱卒们在经过端木恬和君修染所在的牢房时并没有停留,因为这里并没有囚犯啊! 而看到狱卒出现,成梦璇忽然就朝牢门扑了过去,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那些分食的狱卒却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将一碗乱糟糟的食物放在她面前之后就转身朝旁边的牢房走去。 成梦璇努力的将手伸出牢门外,冲着他们喊道:“放我出去!不不,我只要换个牢房就行,求求你们,我不要在这里,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前行的狱卒脚步一顿,冷冷的回头看她,手已放在了腰间,那里正缠绕着一条狰狞带刺的长鞭。 旁边的其他狱卒马上就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闻言才缓缓放开了手,漠然如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看成梦璇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名满京都的大家闺秀,成大小姐,也难怪你不习惯如此肮脏阴暗的地方。不过放心,你反正也就只能在这里住上三天,咬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你若是觉得寂寞空虚,也可以跟旁边的同伴们聊聊心。” 随着这话的出口,他旁边的其他狱卒们也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心神领会的笑声,很轻浮很淫邪。 “成大小姐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可惜三日后就要问斩,如此美人竟然这一辈子连男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多可惜!你倒可以趁着这最后的三天……哦不,两天时间,做点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大不了,你将你旁边的这两个人当成是你心爱的三殿下嘛!” “哈哈哈!” 狱卒们放声大笑,一改刚才进来时到这儿一路上的沉默安静,有人甚至又在成梦璇的牢门前多放了一碗吃食,怪笑着说道:“给你补充体力的。” 之后这些狱卒们便再没有理会成梦璇,邪笑着互相议论着朝前走去,继续给关押在这里的那些死囚犯们送吃食。 成梦璇趴在牢门上,手指死死的扣着牢栏,然而她再生气恼恨又能有什么用?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甚至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做是一个人。 旁边牢房里的人正在狼吞虎咽着,那大口吞咽的模样,那咀嚼的声响,也终于勾起了大小姐肚子里的馋虫。 自昨日被关进这里之后,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进了牢房里之后又是惊吓又是蹦跳逃窜又是惊惧的,她早已经饿到几乎没有知觉,此刻突然便觉得饿极了。 她转头看向了放在牢门外的那两个碗,眼神顿时就凝注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那一碗乌漆抹黑完全就分辨不出食材的东西,她大小姐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如此恶心的食物。 这是给人吃的吗?扔出去怕是连狗都不要吃! 然而旁边的死囚们却都在狼吞虎咽,吃得快的都已经吃完,然后将狼一般的目光落到了她面前的那两碗上面。 成梦璇死死的盯着那碗中的食物,肚子已经很饿,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伸手去拿这样的东西送进她娇贵的小嘴里面。 “喂,你吃不吃?不吃就给老子!” 旁边有人冲着她吼叫,盯着她面前食物的眼神比盯着她的时候还要更加的饥渴。 死牢内,每天就只送一次食物,每次送的食物也不多,只能保证让这些人都活着,想要再另外的做点什么,那就不可能了。 成梦璇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伸手抓过牢门外的一碗饭,坐在那儿强行闭着眼睛的塞进了嘴里。 一进嘴里,就有种说不出味道的感觉,酸的甜的咸的苦的,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只让她忍不住的恶心想吐。 另一边,端木恬啃着三殿下随身带进来的饼子,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一直在观察着那边成梦璇的动静,看到这里忽然说道:“这成梦璇真不错,不过犹豫了一下就能对自己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若是让她逃过了此劫回去,怕就不仅仅只是困在笼中的豺狼了。” 君修染闻言轻笑,说道:“她回不去的。堂堂亲王和王妃亲自进来死牢内监视她,若还被她逃过了此劫的话,本王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嗯,以后就算被她陷害算计至死,也怨不得人了。” 看着成梦璇的隐忍狠决,让端木恬对她的杀意越发的强烈。 这个女人,留不得,留她下来就是给自己留下无尽的祸患,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声不响,阴险狠辣的再做出些什么事情出来! 所以,就请她去死吧! 这里的风水不错,是个魂归地狱的好地方,当然如果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话,让她最后见一见外面的天空,然后来个身首分离,也是很不错的,还能省得她去亲自动手。 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它特有的安静,成梦璇都再不吵闹,只是安静的贴着墙壁坐在地上,视两边的那些饥渴视线如无物,蜷缩着抱膝,极安静的坐在那里。 其他人也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了,便再没有理会她,转而恢复成了这多年来的安静死寂,也就她两边隔壁的两个人,依然对着她虎视眈眈。这里的光线极暗,几步之外就看不清那里的情况,所以她也看不清隔壁那两个人的情况,不过她听到了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那里响起,还有一些让人分辨不清但却忍不住就会面红耳赤的摩擦声。 她小心的侧头看了眼,看到一个隐约模糊的影子,正面对着她在不停的抖动着,再然后,好像有什么猛然喷溅了出来,那身影也不再抖动,而是长叹一口气一点点的舒缓了下来。 “轰”的一下有什么在她心底喧嚣了开来,让她悲愤欲死,羞愤欲绝! 她虽还是姑娘家,对有些事情并不很清楚,但也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若非姑娘想要将她嫁入尧王府,怕是早已经嫁人生子,所以也并非完全不懂。 看着那个模糊身影的反应动作,她如何还能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在对着她自亵?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即便如何,她又能如何?她只能隐忍,待得她逃过此劫,定要让这些混账东西为他们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还有端木恬,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一定! 她爱慕了表哥许多年,凭什么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端木恬夺了表哥的所有疼爱?她凭什么? 成大小姐的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只能强压在心底,然后变质酝酿发酵,成为了最最慑人的毒药。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死牢内,一切都变得很安静,端木恬吃饱喝足之后就盘腿打坐,聊以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流尽,君修染伸手将其翻了个面,说道:“已经巳时了。” 昨日他们大概亥时的时候来到死牢里,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六个时辰。 端木恬又不禁多看了那沙漏一眼,这么小的一个,竟能流淌足足六个时辰? 似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他又对她说道:“这是张毅制作的,以白玉为架,琉璃为身,里面装着的是碾磨到极细的珍珠粉,正好能标注六个时辰。” 张毅? 那个形容粗犷,性子似乎也相当豪爽的家伙? 呃……如此的心灵手巧。 就在他们轻声说着话的时候,君修染忽然伸手轻捂住了她的口鼻,几乎是在同时,端木恬也伸手捂上了他的口鼻,两人同时一怔,然后三殿下如春光散漫般的笑了开来,她则迅速的收回了手,转头看向外面。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在他们身旁三尺范围内飘荡的那种奇异的,凝聚着不散发出去的香味,就在刚才忽然好似流水般的波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但这感觉让他们明白有外来物正在意图入侵它的势力范围。 死牢内越发的安静了,连那些偶尔会响起的悉索脚步挪移摩擦声也突然消失无踪,就好像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瞬息之间全都睡着了。 阴暗中,却有两双眼睛突然间亮了起来,然后他们侧耳听到有人正在接近,终于靠近了成梦璇的牢门前。 那是一个浑身都包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的人,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低头垂目,看不清容颜,但若只看那身段,倒是与成梦璇颇有几分相似。 有“咔嚓”一声响起,成梦璇的牢房门顿时就被打了开来,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黑衣人在微顿倒地的成梦璇身旁蹲下,好像是围她吃了什么,不久便听一声轻吟从成梦璇口中溢出,她从昏睡中悠悠清醒了过来。 乍然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人,她不由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却在此时听到那个黑衣人轻声喊道:“大小姐!” 成梦璇一怔,随之顿时狂喜的朝他扑了过去,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说道:“是姑母让你来救我出去的,是不是?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那人任由她抓着,依然是那个平静的声音语气,说着:“大小姐莫急,娘娘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不过时间紧迫,只能先在这死牢里找了个女死囚,她将会扮成你的模样在两天后代你上刑场。而大小姐,恐怕还要委屈你在这死牢里再待上几天,娘娘定会将你救出,让你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为什么?我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现在我就马上要出去!” “大小姐别为难在下了。” “我不管!你既然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我便跟你一起出去!” “大小姐三思。这死牢内的囚犯若是突然失踪了一个,上头定会严加查办,一旦严查,大小姐被冒名顶替这件事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不但大小姐你要再次面对追捕,就连右相府,甚至是娘娘都要因此而受牵连,大小姐你自己也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此话一出,成梦璇果然迟疑了。 那人顿了下,又说道:“况且,这里乃大炎最守备森严之地,在下可以与大小姐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死牢内并无把守,可一旦出了死牢的那扇门,到了外面,那守卫便是层层叠叠,在下独自一人还尚且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追杀,若再带上大小姐你,决然也无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 成梦璇又呆了呆,喃喃说道:“我不要在这个肮脏阴冷的地方,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大小姐放心,娘娘知道你定是受不了这样的辛苦,也是心疼万分,可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也是因为娘娘没想到大小姐你竟会擅自的做出杀害蔡倩这件事,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蔡国公都将蔡倩的棺材抬到右相府大门外去了。” “你在责怪本小姐?” “不敢!在下只是将娘娘的话转述给你而已。娘娘说了,大小姐一向是个聪慧的,许多事情不需要她多说便能明白并且做得很好,所以也没有防着你竟会突然对蔡倩下手。那蔡倩如何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出事?就算她知道一些事情,大小姐不放心的话防着她便是了,对她痛下杀手岂不是反而将罪孽覆到了自己的身上?端木王府正愁找不到把柄,蔡国公一向不参与朝党之争,本该是大力拉拢的对象,然而你如此行为却是将他给推到了敌对的阵营之中。这件事,实在是你鲁莽了。” 这话在现在说,在教育她之外,也是让她知道她的姑母对她所作所为的失望和生气,她若还不乖乖的配合,谁也再救不了她! 成梦璇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终于不再坚持着要马上离开死牢。 其实她也知道要从死牢内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能被关在这里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可他们还不是都被死死的关在了这里? 她只是,实在受不了这个阴暗肮脏污秽之地。 她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旁边无声的那个女人身上,道:“这个人可靠吗?” “大小姐放心,此人本就是个死囚,永无从这里离开的可能,除非是被拉去砍头。娘娘答应了她只要替代大小姐你上刑场,便给予她在人世的孤老父母足够享用一生的财富。” “她所在牢房的周围,有其他死囚吗?” “两边隔壁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对面有一个,大小姐只要安静的等待,不惹人注目,定当不会出任何意外。” 一听两边隔壁的牢房里并无死囚,成梦璇顿时就放松了,当即站了起来,道:“好,那走吧!”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大小姐需得将衣服与她对换一下。” 成梦璇顿时浑身僵硬,死死的盯着那个女死囚身上早已分辨不出本身颜色样式的囚服,再看自己的身上,还是昨天所传的精贵罗裙,连囚服都没有换上。 她咬了咬牙,动手便开始解腰带,并对那个黑衣人说道:“你先出去!” 黑衣人转身出了门,而成梦璇则与那个女死囚交换了衣服,后出门,落锁,跟着那个黑衣人朝另一边走去了。 “这大炎京城里最严密的死牢,原来竟是菜市场,可以由着人自由来去。” 远远的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端木恬看着那很快就消失在阴暗中的两人,轻声说道。 君修染闻言轻笑,道:“再严密森然的防守,只要仔细研究寻找,就自能找出让通行的空隙。” 这话她承认,不说这里守卫的都是人,即便是她前世的那些高科技无障碍智能连环系统,她都能找出空隙并一一突破,而这个世界虽然相对落后,她却从不敢轻视了这里的人。 如此戒备森严的一国之天牢底下的死牢,说它是铜墙铁壁亦没有半点夸张,是不容人涉足闯荡的所在,可在世上,总是会有那么极少数的一些人,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君修染摸着下巴笑得若有深意,说道:“她的手果然伸得很长,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从这天牢底下找出了最适合成梦璇的替死鬼。” “后宫的那些娘娘们,哪一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之辈?不说其他,只皇后娘娘,迟贵妃和淑妃,能与你的母妃平起平坐甚至稳稳的高坐在你母妃之上,单只有背后的娘家势力滔天,可是不够的。” 只不过,那几个娘娘们一直在为着自己的儿子谋划,君修染的母亲却如此奇葩,似乎她那些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在妨碍着君修染。 不不,怎么能说她是奇葩呢?如此也太委屈了“奇葩”这两个字,凤楼会有意见的! 君修染拉着她站了起来,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说着,已出了牢门,朝成梦璇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在经过她原先那个牢房的时候,下意识顿了下脚步,转头看牢房内,便见一女子静静的侧躺在那里,无知无觉。 光线不够明亮,所以即便是站在牢门外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轮廓,竟也与成梦璇的极其相似。 是本就长得如此,还是在脸上蒙了什么东西? 两人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 静静躺在牢房里面的那个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无声的咧嘴微笑了起来。 当天,有人上禀君皇帝,说成梦璇虽罪大恶极,但毕竟也是清白的姑娘家,两日后便要问斩,也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她生命的最后两天再让她受辱,请求皇上给她换一个更清净的牢房。 皇上准了! 很快的,死牢内就出现了一阵混乱,将“成梦璇”带出了牢房,并将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位置最清净的牢房让给了她,而原先在那个两边无其他死囚,只有对面有个人的那个女死囚,则被换进了那个三面都有“狼”的牢房内。 那女囚满身满脸的污秽,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些懵了。 此时,德妃正在她的寝宫里发脾气,“哗啦啦”的将桌上的茶盏全部划拉到了地上,怒道:“混账!谁许那老东西擅作主张去向皇上如此请旨的?” 尧王府内,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已经从死牢内出来,此刻正坐在一起聊天。 “是你吩咐那位岳大人去向皇上求情的?” “不,那是右相府的门生,大概是想要献个殷勤吧。”三殿下笑得诡异。 这岳大人乃是刑部侍郎,自然知道成梦璇所关押的牢房,只是他有心想要给她行个方便,却无奈她所关押的牢房乃是皇上亲自决定的,于是他就进宫面圣,为成梦璇求情。 毕竟是将死之人,皇上也觉得他说得合情合理,便同意了。 于是就发生了那一幕。 是阴差阳错,还是成梦璇太过倒霉? 端木恬站起来掸了掸衣袖,说道:“我再去趟死牢。” “嗯,去吧。” 他倒是将那死牢当成了自家后院,对于恬恬的要求答应得干脆利落。于是端木恬盯着他,死死的盯着他。 她对那里的地形并不熟悉,就算她自负身手不凡,又有着相当丰富的潜入敌营的经验,可那是建立在她对那里的地形人员分布调换程序皆都熟悉的情况下,若是让她这么闯进死牢里去,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三殿下勾勾嘴角,悠然坐在椅上抬头看她,道:“恬恬,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刺拉拉”的一下,她眼中寒光闪烁,然而对面的无赖根本就对她的冷气视而不见。 不由嘴角抽搐,嘴角轻抿,忽然上前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俯身,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 “行了吧?”她马上又站直了身子,凉凉看着他,说道。 三殿下的心忽然间就那么荡漾了起来,眼神刹那温柔似水,那水都快要溢出来了,那模样甚是娇媚,风情万种。 他便如此目光盈盈的看着她,说道:“亲错地方了。” “你别得寸进尺啊!” 他眼珠子一飘,飘到了另一个方向,斜斜的不看她。 端木恬顿时脸色一黑,然而看着他这幽怨可怜的模样,又莫名的有点无奈发囧,还有那么点觉得……可爱。 她的目光不禁柔软了些,又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给拎了起来,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再次俯身,亲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中迅速的流转过一抹得逞的笑意,然后在她一触即分想要离开的时候伸手,揽上了她的纤腰将她给用力的抱进了怀里,化被动为主动,亲吧! 想他堂堂尧王殿下,为了能对心上人一亲芳泽竟还要使尽手段耍尽心眼,再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 两天的时间一晃就过,蔡国公府在成梦璇被关押进死牢里的时候,终于安心的将蔡倩风光大葬,至于与右相府之间的仇怨,算是结下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未必就说得准,在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两府化敌为友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就目前来说,这个情况还相当的遥远,而且无数的人相信,有许多人都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蔡国公府和右相府化敌为友的。 而现在说这些尚且嫌早,回归主题那便是今日乃成梦璇问斩的日子。 离午时还很久,南城门广场附近就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百姓,纷纷攘攘,将这一片地方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蔡国公坐在正面邢台的高坐上,今日由他亲自监斩! 囚车从远处缓缓开来,在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道路,囚车上,“成梦璇”垂首敛神,满身脏污,形容萎靡,哪里还有半点昔日万年少年梦中情人的风采? 这一路过来,唏嘘声响亮,叫骂声不断,还有夹杂在其中的可惜怜悯遗憾之声,不过她始终低垂着头坐在囚车里面,对周遭的一切都漠然不闻。 到了广场,她被从囚车里面押了出来,押上斩首台,直直的跪在那儿,身后,魁梧壮汉抱着大刀,凶神恶煞的站立。 头顶的太阳已近正午,照得下方的百姓们皆都汗流浃背,皮肤都快要晒伤了,却依然舍不得离开。 广场边的一家酒楼上,端木恬站在那里却并没有看斩首台上的“成梦璇”,而是将清冷漠然的目光落到了周围那一张张神情激动的脸上。 就在几天前,这些人还在大肆称颂着成大小姐,而此刻,他们站在斩首台下看着她即将被斩首,有谩骂有漠然有兴奋有激动…… 有手伸过来,将她从窗户旁拉了回去,柔声说着:“别站在那儿了,日头晒,当心中暑。杀人有什么好看的,而且还未必就能杀得了。” 刑场上,蔡国公抬头眯着眼看了下头顶的太阳,也是觉得时间差不多,可以行刑了。 正要伸手去拿令牌,便是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人群里高呼:“这人是谁?她根本就不是成大小姐!” 那个声音很响很亮,清晰的传到了蔡国公的耳中,人群一静,然后沸腾,将刚才的那个声音彻底的淹没了下去,而蔡国公则不禁心头一跳,如利剑般锋利的目光,“唰”的投射到了“成梦璇”的身上。 他甚至不愿意假手于人,从椅子上站起,亲自朝斩首台走去,竟是要亲自去确认这个成梦璇的真假。 陪行官员连忙跟上,有人狐疑,有人惊诧,有人惴惴。 蔡国公的身手相当利索,一下就跨上了斩首台,走到“成梦璇”的面前,也不顾什么授受不亲,什么风度气度,拿出帕子就迅速的将她脸上的脏污给擦了个干净。 然后他皱起了眉,这张脸确实是成梦璇的没有错,可是怎么看着感觉怪怪的呢? 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晒人,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可她的脸…… 国公大人不过一顿,便迅速的想到了问题的所在,顿时脸色一沉,伸手在她的脸上往边缘摸去,一摸一揉一碾一扯,顿时一张人皮就从她的脸上被剥了下来。 围观人群当即喧嚣了开来,而在人群外,有人猛的站起了身,有人微笑静看,有人漠然无谓,有人神色沉凝。 “看来还是小看了右相府和那位娘娘的本事,竟连死牢中的人都能如此随意的调换。”这边,有人这样说。 另一边,也有人自语:“假的?可惜,竟然被发现了,本王可认为成梦璇那女人活着才好。” 那酒楼内,端木恬忽然转身,冷冷说道:“走了!” 身后,有男子轻声询问:“恬恬不去死牢看热闹吗?” “有什么好看的?污了眼睛!”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冷宫疯妃 右相府的大小姐成梦璇被判死刑,却在行刑之时发现被冒名顶替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顷刻间哗然了,就连原先还对成大小姐如此美人即将香消玉殒而深感可惜痛心的人,也忍不住的愤而怒骂。 蔡国公死死的拽着那张人皮面具,猛的站了起来,怒哼一声,道:“来人,即刻随老夫返回死牢查探!” 又转头对身边的以为大臣说道:“章大人,便由你进宫去向皇上禀明此事,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忤逆圣上之事!”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往天牢的方向,一路则匆匆赶往了皇宫,有人在人群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跟去天牢,而是转身朝皇宫的飞奔而起。 此事本不该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的,而这一切皆都因为刚才人群中的那一声喊叫。 那人是谁?哪一方的?为何竟会远在人群中都能发现那个“成梦璇”是假的? 且不说她当时戴了人皮面具,完全就是成梦璇的模样,即便没有任何的装扮,就她那满脸污秽的模样,也不该会被人认出这是假冒的才对。 除非那人早就已经知道了被押到刑场来的这个人,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 他行事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外面也有人一直严密监控着各方势力的动静,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况且在那天牢底下,守备极其森严,世人都说那样的铜墙铁壁,连只苍蝇蚊子都轻易的飞不进去,怎么可能竟会有人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那给他的感觉,简直就好像是被人亲眼目睹了现场。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心底忽然一激灵,透心的凉。 此时蔡国公正带人匆匆赶往天牢,他想要在这个时候再次潜入天牢底下,将成大小姐给安置妥当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潜入进去便已经是千难万险,就算潜入进去又能如何?不过就是平白的被抓而已。 所以现在,他毅然不管成梦璇,首先就要尽快的将此事向娘娘禀报,以防不测! 这事儿可糟了。 若没被发现,那人替了成梦璇的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到时候德妃娘娘自然有办法将成梦璇从死牢里面救出来,给她换一个身份继续过活。 这前后不过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可现在竟然被发现了那人是成梦璇的替死鬼,那么蔡国公必定愤怒,朝中诸大臣也将愤然,最重要的是皇上,当他得知此事之后,必将暴怒,比之蔡国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行为,简直是丝毫也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必将伴随着流血漂橹,而德妃娘娘和右相府又该如何去平息这一场意外而来的帝王之怒? 天元帝乃是难得一见的仁慈皇帝,从不轻易动用杀戮,甚至朝臣们偶有不小心中对他的稍稍失礼不敬,他也一笑而过并不会太过计较。所以他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愿对他直言,对他忠心耿耿,大炎也在他的管理下越发的强盛。 可他再仁慈,也是皇帝,他允许你们的小小失礼和不敬那是他宽宏大量,心胸宽广,英明神武,而一旦有人因此而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做出冒名顶替蒙骗圣上的事情,他也不会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他的帝王之威。 君修染站到了窗口,抬头看着外面晴朗高远的天空,神情晦涩,忽轻叹了一口气。 要变天了。 转身走出门外,却见先一步出来的他家恬恬正站在门口等着他,眼中一抹关切,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不由心一安又一乐,笑得春光迤逦般的凑了过去。 此时,蔡国公正带人往天牢赶去。 蔡国公老当益壮,骑在马背之上腰杆儿挺得笔直,策马当先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风驰电掣,掀飞尘土无数,也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议论纷纷。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天牢,国公大人不等马儿停稳妥了便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朝天牢内冲了进去。 一路席卷而下,迅速的来到了低层的死牢门前,沉重的铁门打开,众人“呼啦啦”的涌入了进去。 这往常安静到死寂的死牢,今天注定要不得安宁了。 就算蔡国公现在不带人过来,今天这个地方也极其的热闹。 才刚踏入死牢,众人便隐约听到了死牢的深处有些骚动,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时候,让那里的死囚犯们都十分的兴奋。 这让蔡国公不禁脚步一顿,精锐的双眼一眯,然后直直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那是原本关押成梦璇的地方,只是有些有刑部侍郎岳大人请求皇上怜悯将死之人,给换了一个清净之地,而此时在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精彩绝伦,甚至可以说是精妙绝伦的好戏。 还没接近,蔡国公就已经听到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身周牢房里的死囚们皆都骚动着,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皆都面面相觑,神色诡异。 这声音…… 忙快步往那边奔走了过去,很快就看到在那间牢房里面,有女囚赤身裸体的跪在一侧牢栏前,那一身细皮嫩肉,干净得绝对不像是被关多年的死囚能够有的娇嫩,此时那上面正遍布着大量的青红痕迹,以及还有大量乳白色的物体。 一只手从隔壁牢房里伸过来,用力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张嘴,她的嘴张得极大,并有着一男性的部位正在不停的进出。 这边的空气都不再腐臭,那些腐臭皆都被更加浓郁的欢爱气息和血腥味给驱散了,而气势汹汹赶过来的一群人,看到眼前的这一番场景,皆都被惊得呆怔了。 火把照耀,将原本阴暗的死牢照出了一片明媚,牢栏的阴影之间,能看到那牢房中一片凌乱,从这头到那头,皆都流淌着某些痕迹,这边有人与女囚取乐,那边有壮阔男子紧贴在牢栏上,死死盯住这嚷嚷着:“淫棍,你给老子快点,老子还没爽够呢!” 对于突然出现在外面的那一群大人们,他竟是视而不见,反而因为突来的火光照耀,让他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具婀娜的身段,那遍布了全身的无数的暧昧痕迹,神情越发的激动了。 这走道另一边的某间牢房里,有笑声响起,说着:“还是你们两人最爽,老子再天赋异禀,也没办法伸到那边去啊!不过你们还是都悠着点吧,没看到有大人过来了吗?嘿嘿!” 呆怔的大人们终于缓过了神来,有人面红耳赤的背过了身,有人则目光游离不知所措,还有人紧紧的盯着那女囚,冷哼了一声。 狱卒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忙上前用力敲打着牢栏,怒喝道:“停下!该死的混账东西,还不快给老子停下!” 火把凑得更近了,越发清楚的能看到女囚身上的痕迹,能看到她的下身尤其的惨不忍睹,她跪在那儿,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不断顺着闭不拢的双腿蜿蜒而下。 狱卒们意图阻止,蔡国公却忽然开口,道:“好好的一女子,连男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要被拉出去斩首示众,确实十分可惜。老夫见她享受得很,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的享受吧。” 死牢内刹那一静,就连那正在玩弄着成梦璇小嘴的人也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动作一顿,然后尖尖细细的笑声响起:“这位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 他又是笑了两声,真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又继续的运动了起来,完全无视这周围那许多双眼睛的围观。 成梦璇跪在那儿,瞳孔散乱,神情飘忽,一滴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滑落,满身的绝望灰暗死寂。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竟会发生这种事?她宁愿去死,宁愿去死! 另一路的章大人,也已到了皇宫,一路传召来到了皇上的面前,迅速的将刑场上所发生的事情向皇上禀报了一遍,不敢有丝毫的遗漏。 他已经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不由得满心惶恐,不知所措。 君皇帝静静的听他讲完,脸色阴沉得仿似能滴出黑水来,半饷沉静无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冽,道:“替死鬼?好,很好!” 没人会认为皇帝陛下这咬牙杀气腾腾的说出来的“好”,是真的好,无论是前来禀报的章大人,还是站在旁边的内侍,皆都低下了头,刻意放慢了呼吸,不敢在现在这个时候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来惹起皇上的注意。 骄阳似火,灿烂得灼人眼眸,却照不透这御书房的森森门庭。 房内气氛压抑,帝王面沉似水,章大人冷汗淋漓。 终于,尊贵的帝王又开了尊口,道:“蔡茛呢?” “回禀皇上,蔡国公现行去了天牢查探。” “那冒名顶替了成梦璇的女囚现在何处?” “已经重新看押了起来。” “好,你先下去,将邢兆文给朕找来!” 章大人一愣,然后连忙躬身应下:“是!” 然后他如释重负般的匆匆退出了御书房,找刑部尚书邢兆文去了。 而这个时候,有人也已经回到宫中将刑场上发生的事情巨细都回禀了主子。 德妃娘娘刹那间脸色惨白,跌坐到了凳子上,怔怔的发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喃喃自语,神情恍惚,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该会被发现的,那在人群中叫喊的人,究竟是谁? 大炎的朝堂在顷刻间席卷起了一阵狂风骤雨,各方势力竞相倾轧,蔡国公为代表的中立派,然后便是太子党,二皇子党,五皇子党,再之后,便是那说不清究竟是三皇子派还是右相府派的一群。 这些人,拥立着君修染,但却更听命右相府,或者更直接点的说,是德妃娘娘。 破败不堪的成梦璇被从死牢里揪了出来,看到昔日光彩耀人的成大小姐竟在短短几天里变成了如此模样,众人皆惊,但是可千万别指望会有人对她表示出同情。 她的神智已浑噩,似乎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已崩溃,无论任何人问她什么,她都死气沉沉的低头垂目,默然不言。 那个被找来替代成梦璇的女囚也带了来,面对这济济一堂的大贵人,她惊惧得面无人色,哆嗦着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说有人以她尚还留在人世的孤老父母为威胁,要她去替死,只要她乖乖答应,他们不仅不会去为难她的父母,还将会给他们一笔巨大的财富,让他们余生无忧。 还说,她听到那个黑衣人与成大小姐言谈,是那个黑衣人口中的娘娘,成大小姐口中的姑母计划的这一场替换,并言诺定会找机会将成大小姐救出死牢,重新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此言出,满堂惊,帝大怒,当场下旨将成梦璇推出宫门斩首示众,又下圣旨,列举德妃罪状,夺其妃位,打入冷宫。 当时,君修染正请假在家养伤,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忽幽幽一声轻叹,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麻烦,还得特意跑宫里去演戏一场,本王的伤势久久不见好转,都是被这么折腾的。” 身旁,端木恬冷冷斜睨着他,满脸鄙夷之色。 你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吧亲?不过就是不想每天早早上朝便故意赖在了身受重伤这件事上面。 身受重伤到不能上朝的人,能在一国最戒备森严的天牢内人自如来去? 身受重伤的人,能整天对着她发情发春发傻发萌,心心念的想着如何调戏她非礼她吃她的豆腐甚至是恨不得将她扑倒在床? 身受重伤的人,能如此的行走如风,潇洒恣意,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他揽镜自照,手上一盒粉,一个劲的往脸上抹,直将他那红润如玉的脸抹得苍白,然后眼神再那么一散漫漂浮,紫光黯淡,顿时就是一副虚弱不堪蹂躏的娇柔模样,转身对着端木恬摆一个楚楚幽怨的表情,更加惹人怜惜。 “恬恬,人家心口好疼,你帮我揉揉。”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胸前,满脸娇弱。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贴在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抓,抓得三殿下当即一声轻吟从口中溢出,千娇百媚。 “恬恬……” “你可以进宫去了!” 三殿下不禁一阵阵的发愁,满腹怨念的看着她,说道:“你真不解风情。” “要不,给你去找个解风情的来?” “不用如此麻烦,我倒是觉得还不如恬恬学着解解风情,来得更实在更方便一点。” “比如……”她忽然凑近了他,眸光刹那柔软,映着盈盈水光,手松开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环绕上了他的脖子,身子一侧便坐进了他的怀里,脸上的那个狰狞胎记都似乎因此而黯淡了几分,比凤楼还要更加的千娇百媚,粉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气,软软说着,“像这样?” 三殿下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脸上再多的白粉也遮不住他此刻的精神饱满,伸手环上她的纤纤细腰用力抱紧,心情那个激荡,思绪那个荡漾。 他觉得他都快要被融化了。 他家恬恬,竟能如此妖娆!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柔软未去,只是那娇媚的容色却又收敛了起来,嘴角轻勾,道:“你还是快进宫去吧,不然这么多的粉都白擦了。” 他顿时一声失望的长叹,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说道:“等我回来。” “不!” “……” “我也要回去了。这些天一直跟在凑在一块儿,许多事情都落下了。” “什么事?我帮你一起。” “不用,你还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恬恬。” “嗯?” 他又将她抱得更紧,埋首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两口气,轻声呢喃道:“恬恬,你是不是有那么点爱上我了?” 怀里的人儿一怔,然后轻蹙眉似有点不高兴,眸中冷光闪烁,张嘴便对着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下去,在他肌肉猛然一僵,忍不住的闷哼声中松口,伸手将他推开,然后转身便飘然离去。 三殿下伸手捂着被她咬了一大口的肩膀,龇牙抽气好半饷才缓过神来,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嘴角一点点的张扬了开来。 然后,他动身进宫,一副救救缠绵病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神情萎靡的虚弱模样,面见父皇为母妃求情。 听说那一天,皇宫里面很热闹,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三殿下拖着伤残之躯跪求皇上饶恕德妃的罪行,他愿替母妃抗下所有罪过。 帝怒,又怜他身受重伤,伤势尚未痊愈,看那苍白的脸色,看那急促的呼吸,看那散乱的眼神,看那摇晃的身子……哎呦喂,是人看了都觉得心疼揪心啊! 所以皇上直接下旨让身旁内侍将三殿下直接送出宫外,送回尧王府中。 人都说,三殿下真孝顺啊! 那天,宫外也很热闹,南城门附近的人群久久不散,纷纷议论着要斩首示众的成大小姐竟被调包了这件事,一个个皆都义愤填膺,好似被辜负的小媳妇,又仿佛被欺骗了感情的良家姑娘。 端木恬从尧王府离开,回端木王府,稍微绕了个路从皇宫门前走过,正好看到成梦璇被一路拖了出来,一刀两断,血洒长空。她还看到有铁甲士兵长刀森凉,一路朝右相府而去。 她站在那儿看了会,然后漠然转身,离开。 尽管成梦璇将她当成是仇敌,又是算计又是谋划又是刺杀的,可对端木恬来说,那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留着让自己心里不痛快,死了也就死了,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多余想法。 成梦璇就这么死了,受尽折磨屈辱之后身首分离,死无全尸,端木恬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痛快,也没有任何不满,就好像那死的不过是一头猪,一条会咬人的狗。 只是接下去,她该如何才好? 无论是她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君修染,她都势必会被卷入到朝堂的争斗之中,那个或许永远都将不得安宁的地方,到时候,她该如何? “小恬恬啊,你可知道要回来了!”刚进端木王府大门,就见迎面而来一只翩翩花蝴蝶,宸公子撑着折扇遮挡热辣的太阳,对着她笑嘻嘻道,“如何?这一路过来可是有见着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赏心悦目谈不上,大快人心倒是确实有那么点。我没想到那人头抛飞,血洒长空的景象,原来也是挺美的。” “哎呀呀,小恬恬,你家小叔我心脏不大好,你可别吓我呀!”他作惊恐状,面上却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给她打扇,说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见着那般恐怖的场景竟还觉得赏心悦目呢?啧啧!不过真不愧是咱端木家的姑娘,临危不乱,迎难直上,纵横睥睨,凛然生威!”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夸张吗?本公子其实还算是谦虚的。” 端木恬不由失笑。 谦虚吗?你若谦虚,这世上就没有狂妄之人了。 有青黛身影从王府内席卷而出,一下就窜到了她的面前站定,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向她的鼻端,怒声质问道:“你那天晚上跑那么快做什么?害得本小姐白白追了你大半个京城,还差点迷路,错过了宵禁的时辰更几乎被当做是那宵小之辈抓了起来!” “荣大小姐?”她怎么竟是从端木王府里面冲出来的?莫非这三天她一直在这里等她? 想到这个可能,端木恬不禁嘴角抽搐,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了几分异样。 荣芩静下巴一扬,倨傲道:“叫本小姐何事?” 端木恬又凝神思索了下,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仔细的问个清楚,你那天翻墙进我端木王府,究竟是所谓何事?” “呃……这个……” “至于本郡主要去干什么,似乎也不必向你禀报吧?你未经过我同意就擅自跟在我身后追踪,又是意欲何为?” “我那不是关心你嘛?见你那么大半夜的还要出去,万一不小心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似乎你的功夫还没我厉害呢,就算真遇到了危险,你跟着反而会成为我的拖累。” “……” 荣芩静指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得呆了。 端木恬这丫头怎么也如此的伶牙俐齿?看她平时不声不响,那么清清冷冷的,应该是属于那种沉闷的,动手比动嘴厉害的人才对啊。 她这三天可一直在端木王府,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等端木恬,实在是因为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她逛遍了,找来找去还是发现这端木王府最好玩。 不是地方好玩,而是人好玩。 她此次来京,就找了几个甚是投她脾气的人,这简直是千古奇谈啊有木有!即便是那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都没有如此谈得来的朋友啊。 这京城果然不愧是京城,人杰地灵! 端木宸,端木恬,凤楼,端木璟那小子就算了,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想她堂堂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主动提出要嫁给他,他竟然还敢推三阻四的,当她真愿意嫁给他那个虚伪的家伙啊?不过是想嫁在京城好留在这个好玩的地方而已。 很显然,荣大小姐对璟世子的怨念是十分大的,谁让他竟敢拒绝她大小姐的主动求婚? 她又朝端木恬凑近了过来,以手肘撞撞她,挤眉弄眼的说道:“喂,你这几天一直跟三殿下在一起?” 端木恬瞥她一眼,并没有意图掩饰什么的大方承认,“嗯。” 于是荣芩静的表情都带上了点点荡漾,眼中的八卦之光璀璨夺目,连连问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喝茶,聊天,闲坐。” “就这样?” “不然呢?” 荣芩静顿时侧目,果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这一番说辞。 端木恬才没有功夫理会她,迈步便进了王府之内。 荣芩静撅嘴嘟囔,宸公子在旁边风度翩翩,侧头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顿时觉得出门去并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也是转身回到了王府内。 走两步,停下,转头看紧跟在身后的荣芩静,道:“荣大小姐,你怎么还不走啊?莫非是把这里当成了你自己家不成?” “少罗嗦!本小姐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真想要嫁给本公子的小璟侄儿啊?” “呸!少在本小姐面前提起那个魂淡,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给他!” “你能这样想,最好。”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刚在说人坏话的荣芩静一大跳,“嗖”的转过身去,便见端木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神色平静,目光平和,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公子如玉,温润优雅。 荣芩静撇嘴,这人真是白白长了一副好相貌,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根本就无心无情。 “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虽然对此人极其不屑,但被当事人听到了她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还是让荣芩静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语气也便越发不客气了。 端木璟依然是那个表情,说道:“吓到了荣大小姐真是失礼,下次定会注意。” 荣大小姐又撇嘴,觉得这人真假惺惺。 这混乱的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可更多的混乱才不过刚刚开始。 杀个人都能杀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也真是十分难得,或许成梦璇死都可以无憾了。 听说三殿下被皇上派人强行送他回尧王府之后,就禁不住伤心焦虑过甚而引起了伤势反复,吐血昏迷了。 不管别人是这么想的,当端木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处理她在这三天落下的事情。 夜深人静,宫闱深深之处,大炎的至尊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置可否的一撇嘴,暗道这小子最近似乎越发的得意嚣张了,看来是与恬恬的感情进展很顺利,嗯,该给他去找点麻烦吗? 御案上堆满了各方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有人等不及的想要趁机将右相府势力连根拔起,至少也得弄他一个半身不遂。 君皇帝随意的翻看了几份之后,便再不伸手去翻看,由着它们在那儿堆成堆,而他则仔细的思索起了儿子儿媳妇的事情。 内侍站在旁边,小心的看了皇上一眼,又匆匆的低下头去。 他跟随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却至今也猜不出皇上的心思,他总是出人意料的。 当然,猜不透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深夜不能眠的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个地方,皇宫的更深处,有雍容华贵的女子还在接待客人,如果儿子也算是客人的话。 “母后,您觉得此次可是彻底扳倒成家的机会?”太子殿下恭谨的坐在下首,眉宇间一抹沉凝,轻声询问道。 这女子,自当是大炎的当朝国母,皇后娘娘。 她听到儿子的话之后轻轻一笑,摇头说道:“这一次能将那个女人送入冷宫已经是意外之喜,成家在朝中盘桓多年,早已经根深蒂固,要将其连根拔起彻底扳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父皇也不会允许这等会令朝局动荡的事情发生。” “母后的意思是……” “经此变故,成家势弱,有感念皇上的不牵连之恩,必会对皇上忠心耿耿,越发的谦恭谨慎,乃是将时其收入掌控之中的好机会。皇上英明,怎么还会再去动那不必要的杀机?况且今日的事情,各方证据都显示乃德妃所为,右相大人可还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连大门都好几天没有开启了呢。” 另一处奢华宫殿中,有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得亲善,轻声说着:“若动了成家,势必会影响当前各方势力之间的平衡,这平衡一破,朝廷便要发生动荡。除非你能有更有力更严重的证据把柄,不然成家就还是成家,说不定不用多久,便会彻底的落入皇帝的掌控之中。” 那一对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的母子,此刻正一起坐在昏暗的宫殿之中,有人柔声问着:“祁儿,最近身子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并无大碍。” “哎,都是母妃害的你要承受这么多折磨。” “母妃别再说这种话了,这宫闱之内,太多的倾轧魍魉,儿臣不过受些许苦楚,已是万幸,总好过四皇兄才出生不久便夭折。” “那玉灵芝,可有消息了?” “没有。” “哎,这天怕是又要变了。” “母妃放心,父皇不会允许的。” 隐约中,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喧闹声,迟贵妃蹙眉,五皇子冷冷一笑,说道:“这受尽宠爱,骄纵跋扈的六公主,也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 “不是还有三皇子在吗?” “母妃说笑了。” 宫闱的更深处,那里已经是后宫的最角落,偏僻阴暗,常年人迹罕至。 德妃娘娘现在就在这个安静冷清的地方。 这里虽是冷宫,但毕竟也是在皇宫大院之内,看起来并不显得破败,只是宫门紧闭,宫墙高深,阴冷幽暗,仿佛随时都能飘出几个鬼魅来。 一间房,一张床,一个柜子,一面桌子两条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东西,而这就是即将陪伴这德妃娘娘度过余生的所有东西。 从此,她就要与寂寞空虚相伴,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奴仆成群,没有希望没有念想永无出头之日。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脚边一个小包,放着简单的换洗衣裳,桌上放着她还没有来得及享用的晚膳:一碗清粥加一叠小菜。 房里仅有的一根蜡烛即将熄灭,可这一支蜡烛却是整整十天的份额。 她站在那儿,看着昏暗烛光中摇曳的虚影,这狭小却依然空荡的房间,让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周围又是如此幽暗沉静,似乎连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惊得她几乎尖叫着蹦起,猛然转身看向门口的方向。 廊下悬挂着两只灯笼,那光亮都是清冷幽森的,照过来将一个影子投在了她的门上,那似乎,是一个人。 这冷宫里面当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皇上登基二十二年,就算他再仁慈,不轻易责罚人,二十二年的时间,这个冷宫里还是住进了好几个往昔的娘娘。 “笃笃笃!”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门,德妃定了定神,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依然忘不了她的骄傲,抬头昂胸神情冷傲的走到门口,将门打了开来。 开门?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颤了颤。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她甚至都没有亲自动手开过门,这都是有奴才们来做的事情! 门打开,她还没有来得及倨傲的问一句“什么事”就首先被吓了一跳,猛然瞪大眼睛张嘴便想要尖叫,忙伸手用力的捂住她自己,才不过是呜咽一声而已。 门外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衣,披头散发,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廊下两只灯笼闪烁着清冷的幽光,照在此人身上,越发的让她像是一个鬼魅。 “嘻嘻嘻!”那人轻笑了起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她很开心的事情,只是在这幽冷夜色,阴森冷宫里,这个本该是轻灵悦耳的声音也因此而带上了几分鬼气。 “你是何人?” 德妃终于缓过神来,伸手轻抚着心口一点点压下狂乱的心跳,盯着这半夜来敲她女子。 那个女人却在继续笑着,轻轻的嬉笑声飘散在夜空里,越发的慑人。 她笑着,然后开始忍不住的手舞足蹈了起来,跳得白衣飘扬,长发越发散乱,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词着:“找到了!嘻嘻,你也来陪我了吗?” 见她如此,德妃反倒是松了口气,猜测这应该是个疯女人,在这冷宫之中最多的,就是疯女人。 这些女人,哪一个原本不是金尊玉贵的?一朝沦落,进了这冷宫之中,寂寞空虚难解,满腔悲凉无处述,生生的把自己给逼疯了。 那个女人自顾自的手舞足蹈了一阵,见德妃只是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不由也停下了动作,侧头看她,然后忽然凑近了些,嬉笑着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成佩兰!” 德妃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竟一口道出了她闺名的疯妃,终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伸手,缓缓的撩开了遮挡在面前的乱发,露出了乱发里面那一张倾城往昔的脸,她终于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身子后仰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你……你……” 那女人无辜的对着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笑嘻嘻的迈步踏入了进来,如孩童般笑着说道:“成佩兰,你也来这里陪我了呢!” 德妃满脸惊恐,随着她的靠近忍不住的后退,似乎是怕极了这个女人。 “成佩兰,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颊边,那模样竟是十分可爱的,即便是这般如同女鬼的打扮,也透着一股子干净清透的感觉。 她突然脸色一变,咬着手中的头发呜呜哭了起来,说道,“可是绿儿死了,她为了救我,死在了我的面前,呜呜呜。” 她半疯癫半清醒,时而嬉笑时而哭泣,将德妃都快要逼疯了。 德妃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往后退,神色惊惶,那女子哭了半饷之后忽然抬头,然后朝她猛扑了过去。 “啊——” 德妃惊惶尖叫,却被那女子死死的扣住了肩膀,将她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成佩兰,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抱到哪里去了?” “放开,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儿子不是死了吗?他早就已经死了!” 那女人紧扣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她,将她的脑袋在地上撞得“砰砰”作响,又笑又哭的说着:“你胡说!那根本就不是我儿子,不是!说,你把我的儿子弄到哪里去了?说啊说啊!”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相见冷宫 三殿下忧思被关冷宫的母妃,以至于心情抑郁,伤势反复,再一次的卧病在床了。 世人都道三殿下孝顺,拖着那伤痛之躯奔进皇宫里面,不惜惹恼皇上也要为母妃求情,真让人可敬可叹。 而此刻,那个理该伤势反复,沉重得连床榻都下不来的三殿下,却正闲闲的斜躺在出云阁内,托腮看着对面低头翻看账簿的恬恬,忽幽幽一声轻叹,说道:“你说,我该跑到冷宫去看望看望她吗?” “去!” “哎,真不想去啊。” “你不是孝顺的儿子吗?就在昨天还拖着伤痛之躯跑进宫去找皇上求情,事后怎么可能就对住在冷宫里的母妃不闻不问了?” “嗯,还是恬恬想得周到。” “……” 端木恬不理这个没事闲的慌的家伙,继续漠然看账,忽然翻页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说道:“南方梓州境内发生涝灾,朝廷有没有拨出款项前去救灾?” 君修染一愣,道:“这是自然的,民间发生灾害,朝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那你知道朝廷拨了多少吗?” “纹银百万两,粮食一万担,另有布帛油盐等所需物品无数。”君修染随口说来,说完之后不禁心中一动,眉梢轻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端木恬放下账册,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上面的某几个行列上,若有所思。 君修染见状不禁从榻上走了下来,凑到她身边去看她面前的账册,这一看便犹如是看到了一本天书,上面勾勾画画的他压根就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不由得嘴角一抽,神情僵硬。 他堂堂三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小账本一向都是手到擒来的,怎么也没想到面对他家恬恬所用的账本儿,竟什么都会看不懂! “恬恬,这上面的,是什么意思?” “账本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不知道这是账本这件事是极其非常十分奇怪的。 三殿下神情越发僵硬了,伸手指着那上面的勾勾画画,调整了下心情,继续不耻下问道:“这些勾勾画画的,是什么意思?” “数字。” “呃……” 端木恬好像终于想到了他可能不认识这些数字,忽而也是眉梢轻轻的挑了一下,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他,轻声相当柔和的问道:“三殿下莫非是不认识这些字?” 哎呀呀,那不就是文盲了? 三殿下抬头,望天,呐然无语。 不过在某人面前,三殿下向来都是视脸面为无物的,不过沉默半饷之后,便再次低头仔细研究,道:“这记账的方式,似乎也与寻常的方法不同啊。” 端木恬微讶,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同,比现在所用的记账法更简单更方便些。” “恬恬你想出来的?” “……算是吧。” 直接无视她前面的那一个停顿,没看眼小,挤眉弄眼,春光灿烂的说道:“我家恬恬真厉害!” “……” 见她那无语斜目的模样,君修染轻笑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可是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端木恬也很快收回了心神,又低头看那几笔勾勾画画,轻喃着说道:“这上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笔捐献给梓州的款项而已,不过我先前似乎听人说起过,梓州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灾银灾粮久久不见踪迹。” 君修染顿时目光一凛,脊背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凝神若有所思。 “此次的梓州涝灾事件,朝中是谁负责的?”端木恬又问道。 “太子。” “哦~”端木恬神情怪异,轻声说道,“正值朝堂上风云莫测,我觉得太子还算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区区百万两灾银和万担粮食而将自己拖入到险地,就算真有私藏出现,也应该是下面的官员。不过,若只是单纯的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不管私藏的究竟是谁,此事竟然是太子负责的,那么他的失责就难辞其咎。最近因为德妃娘娘的事情,你被打压得似乎有点凄惨,何不趁此机会扳回一城?”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却正是直直的看着她,看得端木恬莫名其妙,浑身都不得劲了。 他忽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道:“恬恬竟如此为我着想,我真的太高兴了。只是我最近刚刚为了那玉灵芝而损失惨重,府上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是为难啊。” “……”他什么时候可以正经些,认真些? 不过感叹之后,他又马上神色一正,说道:“不过给太子找点磕绊倒是好机会,也不知是他下面的那个官员竟敢克扣灾银灾粮,真是找死!”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伤势反复,身体沉痛虚弱,下不来床。” “……把消息放出去。” “那不是磕绊了太子,却给另外的人做了嫁衣?” 这另外的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端木恬的脑门上忍不住嘣起了青筋,冷冷的瞪着他,然后转回头漠然说道:“随你自己!” 他摸摸鼻子,有些无辜,又似有点笑得促狭,轻声说道:“不如,请老王妃进宫一趟吧。”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干什么老为你的事情奔波?” “呃?那麻烦璟世子也无妨。” 端木恬侧目斜睨着他,道:“你请得动我哥哥?” 三殿下顿时就愁了,这大舅子咋滴就那么难对付呢? “听说荣大小姐正主住在府上,她最近还有没有想着要嫁给你哥哥这事?” “没戏!她现在对我哥哥怨念甚深,正在另外物色更适合的人选。”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不过这事儿最重要的还是哥哥的意思,当然荣大小姐当初那么一说也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就一个端木璟最合适,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之类的。 而看这两天那两人的反应,她便已经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没戏了,尽管祖母也正眼冒绿光的盯着他们两个。 可外人急急有什么用? 君修染若有所思,隐有算计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喃喃说道:“不知璟世子他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那不知三殿下您,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像恬恬这样的。” “……”她该为他的反应迅速鼓个掌吗? 现在这个时候,荣芩静正拉着端木宸在街上溜达,累了便就近找个茶馆坐下歇脚,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又看看茶馆内的济济一堂,荣大小姐愁啊! “我说,这京城满大街的都是人,本小姐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小姐,矜持!你的矜持呢?”宸公子在对面晃着扇子,施施然说道。 不过对于这样的话,大小姐的直接反应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嚣张的说道:“矜持这种东西本小姐从来都不屑,你少给我拿这个东西说事儿!” 宸公子摇头,啧啧说道:“如此蛮横,谁敢娶你啊?” “有句话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本小姐性情爽快,不与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们同流合污,自当也不是寻常的人能够配得上的。” “呦呦呦,本公子发现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这不是与你相处久了,就一不小心被你给传染了吗?” “这就说明你本身就极有天赋,只是正好缺少了像本公子这么的一个诱发条件。” “多谢夸奖!” “客气客气。”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以本公子之见,我觉得你应该把条件给换一下。” “怎么换?” “比如,你别把目光放在那些豪门大院里,那里的公子哥大多风流纨绔,偶有那么几个好的,要么看不上你,要么就已经早早的被人下了手给定下了。” 荣大小姐顿时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上本小姐?” 宸公子眼珠儿一飘,悠然说道:“别激动,你那么激动作甚?本公子是意思不是你不好,而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再说,这种大都骄傲,未必就会对你好。”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找,就去找那些本身人品不错,能力尚佳,最好身份还不如你尊贵的,你嫁过去之后才能将他给死死捏在手心里。当然,本公子以为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肯对你好。” “就像端木王爷对他的王妃?” 宸公子忽而一怔,面上的嬉笑之色微敛,轻幽的叹息了一声。 “对,就像那样。” 荣芩静顿时嗤笑一声,道:“要真按着这么来找,本小姐怕是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宁缺毋滥啊。” “这话,你应该去对那些公子大爷们去说?” “你都没有去认真的找过,怎么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宸公子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凑近她轻声说道,“小静静,我问你,你现在这么急着想要嫁人,是因为想要留在京城好随时能跟我们玩儿,还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非他不可了?” 荣芩静顿时一呆,张了张嘴,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宸公子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自己都尚且不认真,怎能去要求别人对你真心相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凭空飞来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扬起下巴不甘心的说道:“端木恬那丫头不就是运气极好,出门随便一调戏就调戏到了三殿下,结果三殿下还就是看上她,非她不可了吗?” 宸公子蹙眉,又不禁失笑,道:“小静静啊,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三殿下多年来一直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色,甚至不允许她们靠近他,就是在等着小恬恬的回京,不然你以为那个辣手摧花摧得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的三殿下,为何竟会那般轻易的让恬恬给非礼了?非礼之后还哭上金銮殿闹着要皇上赐婚,之后又死皮赖脸的赖进了端木王府。”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你只看到三殿下对我家小恬恬情真意切情深意重,无论小恬恬如何的给他甩脸色他都浑不在意甚至是甘之如饴,便认为我家小恬恬真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能得三殿下如此另眼相看,非她不可。却不知,我家小恬恬曾为了救他而多次受伤,甚至是差点陪着他一块儿死了,也不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家小恬恬不给他以任何异样的眼神,关心他守护他。” 荣芩静呆了半饷,显然是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然后终于,她缓过了神来,眸光刹那璀璨,满脸的兴奋和激动,一把拉住他便说道:“你快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吧,说说说!” “不说!” “你这样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吗?” “本公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端木宸,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注意下你的态度,这是对长辈该有的礼节吗?真不懂规矩!” “……” 不懂规矩的荣大小姐恨恨的瞪了宸公子两眼,然后傲娇瞥开脑袋,“呼啦啦”喝光面前的茶水,就又冲了出去。 那边,有大人进宫面圣,将南方梓州涝灾,朝廷所拨款项却迟迟不见踪影之事上禀圣听,皇上得知此事后大怒,当即便着人将太子君修善找了去,亲自询问赈灾之事,将太子训斥到天黑都还没有能够从御书房里出来。 终于当夜深人静,太子殿下被允许出了御书房,他却根本没有闲心去睡觉歇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颁布了下去,定要严查此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敢私藏赈灾款项,来拖他的后腿! 就如端木恬所说的那样,太子他自己反倒是不会做出私藏这种事情,因为他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么点银粮而将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并还有可能因此而惹得父皇不快,对他失去了信任。 他是太子,大炎储君,只要不出意外,父皇百年之后,整个大炎就都是他的! 哎,这一个不得安生的多事之……夏啊! 在大炎的西部某座城市内,有生如明月般的公子手拿着二十万两金票和写了几个狗爬字的纸条临窗而立,笑得如月晕珠辉。 一室静谧,良久,他轻笑着喃喃言语:“借玉灵芝一用,还奉上了使用费吗?呵呵,有意思。” 旁边,有侍从恭谨而立,闻言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属下再去查探?” “不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让他们都不要再继续查探。” “可五皇子一直在差人询问,此事毕竟是我们失责在先,若不继续查探,怕是要得罪了五皇子。” 他有低头看了手中的那两样东西一眼,笑道:“无妨,他来问就没有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无需多想。” “是!” “最近,大炎的皇都之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端木王爷回归,出征北疆,大败连岳不日即将凯旋回京。他的女儿恬郡主不慎中了媚药,冲出门外将恰巧路过的三皇子给扑倒了,随后三皇子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婚。太后寿辰,恬郡主与六公主发生争执,怒打六公主耳光,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三皇子陪同。祈福日凌云山上,恬郡主遇刺,三皇子落崖,随后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被右相府大小姐所杀,皇上亲审此案,判成梦璇斩首示众。” 这侍从将京城里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皆都大概的说了一遍,不过很显然,最新的消息比如成梦璇问斩当时被发现冒名顶替,比如她在地牢中被人轮番享用,比如德妃被打入冷宫,这些都还没有传到这里,尚未被他得知。 明月公子安静的听他禀报着,听到这里不由轻笑,道:“看来,最近的京城也十分热闹,我们去看看!” “是!” 大炎京城,尧王府内,三殿下正在喊着穷,为此而不禁郁郁寡欢,愁得头发都快要白了。 “太子老兄为表自己失责之罪,正在加快追查私藏灾银的官员,另外还拿出了纹银十万两,救助梓州受到涝灾之苦的百姓。”君修染斜斜的倚在榻上,满脸忧桑的赶脚,郁郁道,“朝中大臣纷纷慷慨解囊,资助梓州受难百姓,二皇兄和五皇弟皆都出了八万两,我总不能比这个少吧?” 旁边下属闻言,连连点头,绝对不能比这少啊,不然主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呀?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长叹,道:“刚前段时间,为了一株玉灵芝而破费了二十万两黄金,那已经是本王挖地三尺才凑出来的,现在别说是纹银八万两,就是八千两八百两也拿不出了啊!” 众人眨眼,装无辜。 不过若真的只是在尧王府内找的话,还真的是找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想到那玉灵芝分明是我们自己抢到的,却竟还贴上了二十万两的黄金,本王就觉得心好痛,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了!”三殿下蹙眉,作捧心状,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众属下点头,确实不该,抢都抢了,再贴上黄金二十万两,实在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不过这是王妃的意思,尽管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意思,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 “主子,王妃有钱啊,她的霓裳阁和脂粉铺遍布天下,区区八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旁边张毅当即抢嘴道:“顺子你小子找死啊,主子何等身份地位,岂能为了区区八万两银子而伸手向个女人讨要?” 顺子于是摸摸脑袋,说道:“王妃又不是别人,何必那么见外?主子不是常说,他的就是王妃的,那换个角度来说,王妃的,不也是主子的吗?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就算真如你所说的,那也不能让主子自己开口要钱啊。” “那我去!我去问问王妃?” 从安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满脸的鄙夷不屑轻蔑倨傲,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堂堂尧王府岂会真拿不出八万两银子?想当初在珍宝阁拍卖上主子可是叫出了五十万两黄金的天价,他难道会没钱还随便乱叫吗? 现在不过送出去了二十万两而已,区区八万两银子么,随便在王府里捡捡就有了,就是没有现成的银票银子而已。 这两蠢货,竟还给他们想出了问王妃要这样的馊主意,啧啧! 主子现在不过就是借着此次捐款之际心疼一下那送出去的二十万两黄金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作为主子的忠实下属,忠实拥护者,就应该陪着他一起心疼,别的事少说! 就在从安打心里鄙视那两人的时候,他们的主子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主意似乎不错,或许欠了恬恬银子之后,她还会更把我时常想起呢。” 从安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主子,您的节操去哪了? 为了让王妃多想想您,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君修染说到就做,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道:“找恬恬借银子去。” “呃?主子,夜已深了,王妃怕是都已经睡了,不如等明天再去吧。” “借钱如救火,哪里能等的?” 说着,他已经出了门外,留下一屋子的下属在里面凌乱癫狂。 主子啊,您其实只是想要趁机去找王妃而已的吧?是吧是吧? 这个时辰,端木恬确实是已经睡了的,不过当她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的时候,还是猛然惊醒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是躺在她身边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耳边轻笑,说道:“前段时间,我才刚进入恬恬的闺房,你就醒了过来,并且出手毫不留情,今天却是直到我在身边躺下,你都依然熟睡,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在我的怀里安然睡到天亮。”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轻轻的扑在她的耳边,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让她的小脸都不禁微微氤氲,幸好夜深天黑,他也看不清楚。 “恬恬,你脸红了。” 他却忽然又在她耳边如此说道,让她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他该不会这么黑暗,还能看到她的脸色吧? 她知道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要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总不会跟白天时看到的一样吧?还能看到她脸红? 他在她耳边轻笑着,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她的沉默,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好烫。” 这算是解释吗? 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语气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来问你借银子。” “……哎?你说什么?” “借银子。” “……” 见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八万两。” 端木恬于黑暗中抽了抽嘴角,道:“堂堂尧王府,竟连八万两银子也没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要做什么?” “太子出了纹银十万两捐助梓州涝灾,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万两,我若不拿点出来,怎么成?”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转了话题,“梓州那个地方似乎经常会发生涝灾旱灾,与其每次在灾难发生后出钱资助,倒不如想个办法解决经常发生涝旱的问题。” 他也怔了下,然后叹息道:“朝廷也一直在意图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给缩了回去,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就这么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尽管只能楼楼抱抱,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实质性的发展,他还是抱着她睡了一夜,期间被郡主大人各种嫌弃,手推脚踢。 很热的,好么? 次日,端木恬竟真是给了他八万两银票,他也是真的就那么收下了,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感觉,反而好像觉得这是一件让他无比幸福的事情。 他就愿意吃恬恬的软饭,怎么地? 然后那天,他又拖着他那个“伤残之躯”到处跑,后来还跑去了后宫,朝着那最僻静的宫殿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很招摇,让无数的人看到了他朝冷宫走去的身影,越走,周围就越冷清,远远的看到那在后宫最角落的冷清宫殿,就连那门墙都是沉重压抑的灰黑色,与就在不远处的奢美华贵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就站到了冷宫门前,抬头看着那灰色的宫墙,紧闭的宫门,他神色莫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里并没有侍卫把守,但住在这里面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因为出来不必走上几步就必定会被发现,而擅出冷宫的罪过,是任何一个还想要活着的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有人闪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朝他恭敬行礼,道:“三殿下!” 君修染没有看他,依然看着眼前紧闭的宫门,问道:“本王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三殿下请便,不过请不要停留得太久。” “嗯,看一眼就出来,不会让你为难。”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门。 沉重的宫门,随着缓慢打开而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没有等它完全打开,君修染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面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抬头能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院子里林木乱长杂草丛生,脚下的石板路也已经有了许多裂痕,显得破旧不堪。 他忽然转头,就看到有女人神情恍惚的从拐角处拐了出来,幽幽的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飘进了一个房间里,然后“砰”的紧闭,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站在宫门口的君修染一眼。 又有清幽的歌声从另外一个房里响起,有人在独自哼着歌。 还有偶尔响起的嬉笑声,却只衬得这个地方更加的幽静阴暗。 这个冷宫之中,关了有近十个被贬谪的弃妃。 君修染在门口站了会儿,感受着这个地方的阴冷压抑,面上并无丝毫神色变换,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如何。 正要去找德妃,又有人在这个时候从拐角拐出,一身脏兮兮有些破败的白色衣裙,满头的长发飘散,遮挡住了她几乎整张面孔。 她从那边走过来,哼着歌儿,手舞足蹈,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着少女般的娇憨,就那么一边唱一边跳的飘了过来。 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君修染,不由收起声音停下脚步,歪过脑袋来定定的看着他。 君修染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在轻轻的挠着,让他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这女人,这般盯着他做什么? 就在他这么想着,浑身不舒服想要不去理会此人的时候,那女人却忽然跳起,直朝他扑了过来。 “儿子!” 本已皱起了眉头,想要闪开身影的君修染在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两字的时候,不由一怔,而就是他这么一怔的时间,那女人便已扑到了他面前,然后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并用力抱住了他。 君修染顿时浑身僵硬,伸手便想要将这个女人推开,她却抱得很紧,还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用力的磨蹭着,口中呢喃般的说着:“儿子,乖儿子,你终于来看娘亲了!” 然后她竟埋在他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君修染的身子越发僵硬了,若放在平常,他定是早已经一巴掌拍了过去,将这竟敢随意靠近他的女人给拍飞出去,可现在听着这个女人在他的怀里哭得好像很伤心,他不知为何,竟也跟着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了起来,怎么都无法狠下心来将她给推出去。 她是将他当成了她儿子? 在这冷宫中的,无不曾是父皇的妃子,父皇的子嗣并不多,所有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个而已,其中四皇子和六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也都还没长大成人,其中七皇子的母妃是婉妃,八皇子的母妃难产而死,九皇子的母妃是瑜妃,六皇子乃皇后幼子,最后就只剩下了四皇子。 而同时又被打入冷宫之中…… “你是贤妃娘娘?” 四皇子乃是与君修染同岁,甚至是同一天出生的,只是他刚生下来便体弱,太医说他怕是养不大的,果然不到半年他就夭折了。四皇子的死对贤妃的打击很大,导致她伤心之下到后来神志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一次皇上去看望她的时候,她竟拿出了匕首意图刺杀皇上,并确实是伤到了皇上的龙体。 这事儿闹开,太后和皇后都要将她处死,皇上怜她便只将她打入了冷宫。 不过在多年前,冷宫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当时死了不少人,原来这贤妃娘娘竟然还活着吗? 她听到君修染的话就抬起了头,终于露出那乱发之中的脸。 看到这张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痕迹,依然恍似少女般的面孔,君修染莫名的心中一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过他并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她的话给打断了。 “什么贤妃娘娘?你应该叫我娘亲的啊,快叫快叫!” 她的精神有些亢奋,神情十分的激动,紧紧的抱着君修染不放手,又哭又笑的,又带着那么几分得意的呢喃着:“我的儿子怎么会死呢?你这么健康,哪里体弱了?成佩兰那个贱人,竟敢串通宫女把我儿子给掉包走了,贱人贱人贱人!她以为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我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我明明看到我儿子在刚生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别人都没有看到,就我看到了。这双像紫宝石一样的眼睛。” 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转而上伸捧住了君修染的脸,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眉眼弯弯,开心的笑了起来。 君修染浑身僵硬得如同冰冷的岩石,本要将她推开的手不知何时已缓缓垂下,垂在身侧不断的轻轻颤抖着,就如同他那颗颤抖的心,而脑袋里面已经混乱成了浆糊一般,耳边嗡嗡的响着,似无知无觉了。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疯子啊,在二十年前就精神失常的疯女人,她的话怎么能相信? 可是,她为什么要凭空的说出这种话来? 儿子?掉包?还有……眼睛。 贤妃长大了眼睛很仔细的看着他,问道:“儿子,你是来看我的吗?还是说,你其实是来看成佩兰那个贱人的?她根本就不是你娘亲啊,她不是她不是!啊对了,这些年来,她有没有欺负你?对你好不好?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因为你的眼睛说你是妖魔转世,不喜欢你。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生成这样的,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君修染只是僵立着,呆呆的看着她,混乱的思绪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控制力,在此刻全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变得不受他的指挥。 眼前的女人精神亢奋,满脸关切和紧张,正在仔仔细细的检查着他的身体是否健全。 他忽然伸手将她推开,转身便冲出了冷宫门外。 她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抬头透过还没有关闭的宫门看着他飞掠而去的背影,有些恍惚茫然失措,眉头轻蹙起似乎很难过,然后却又咬着头发笑了起来,喃喃说着:“我儿子来看我了,嘻嘻,不说不说,谁都不告诉!” 然后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回去,身后,沉重的宫门轰然关闭。 没人知道冷宫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只看到三殿下从冷宫里面飞奔而出,脸色非常的难看。 于是就有人说,三殿下不忍见到母亲今日落魄,激动之下转身飞奔而出。 又有人说,三殿下与德妃娘娘并不是很和睦,说不定是被德妃娘娘责骂,三殿下不耐烦就转身离开了呢。 于是又有人说,再不和睦,那也是亲娘,况且三殿下对德妃娘娘那是一直都很敬重的。 宫中太监宫女们纷纷传扬,可君修染根本就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些,此刻的他,乱极了,比当初被德妃推出去从而遭受了三年苦难的时候,还要更加的乱。 他不管不顾,一路直接冲出了皇宫,连迎面而来的皇上都没有看见。 君皇帝转头看着他飞快离去,不禁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近侍忙躬身说道:“回皇上的话,听说三殿下先前去冷宫看望娘娘了,奴才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去冷宫了? 君皇帝凝眉,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一副好像深受刺激的模样? 他开口便要将旁边的人前去查探,但顿了一下,竟又把话给收了回去,再看了君修染飞奔而走的方向一眼,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然后,他转身,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他自己的路。 而君修染,他出了皇宫之后,连马车也不管了,一闪身就又消失不见,吓了刚看到他并迎了上来的下属一跳,呆呆的看着主子消失的方向,脸色一点点的沉凝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不对!有问题! 端木恬正在树荫底下纳凉,这天气是越发的炎热了,即便她有内力护体,基本上可以说是寒暑不侵,但也觉得闷热得很。 正在她晃着蒲扇纳凉的时候,忽然一阵尘土飞扬,然后君修染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蹙眉抬头,却看到他脸色紧绷,神情僵硬,眼神散乱,这一副似大受刺激的模样,顿时让她心头猛的一跳,一下就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呃?” 话没说完,就被他忽然伸手,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耳边,他的气息有些紊乱,胸口,他的心跳很急促,还有这与她相贴的身体,也十分的僵硬。 她怔了怔,然后反手也紧紧的抱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谁的儿子 “恬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然她为何能如此狠心的对我?” 树荫下两人相拥在一起,她轻抚着他的背,他紧搂着她的软软身子,如此过了许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突然如此问道。 端木恬闻言一怔,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紧抿,神情冷峻,眼底还有些散乱,显然思绪依然混乱,并没有真的平静下来。 这个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强烈刺激而心绪不定的柔弱模样,让人看着便忍不住的觉得心疼。 “怎么突然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让他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还有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眉心一点点凝结,又将她搂紧在怀里,抱得很紧,紧到她都感觉到身体在隐隐作痛。 她不声不响的由着他抱,思绪却一点点的打开,思索着他今天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他说过,他要进宫去看看那位冷宫里的母妃,现在却突然如此反应,那定然是在那里受了刺激。可是,是怎样的刺激,让他失态至此?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的混乱茫然和无措,这样的他,让她也不禁跟着有些无措,不由得越发用力的抱紧了他。 “恬恬。”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今日去冷宫看望母妃,没见到。” “怎么了?”没见到?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贴着她磨蹭了两下,说道:“刚进冷宫,就遇到了一个父皇的弃妃,是在二十年前因为精神失常,刺杀父皇而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她……她说,我才是她的儿子。” 她震惊之下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人不敢置信,可君修染如此表现却又是为何?因为他相信了那个疯妃的话? 他的眉心越发凝结,搂着她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神色散乱,喃喃说着:“二十年前,德妃与贤妃几乎同时有孕,并在同一天生下了两个儿子,便是我和四皇弟。四皇弟刚一出现就被查出有不足之症,怕是养不大的,随之果然在四个月后夭折了。贤妃深受打击,以至于变得神志不清,一次在父皇去看望她的时候意图刺杀父皇,并刺伤了他。太后和皇后欲要将她处死,是父皇怜她痛失亲子而只将她打入冷宫。” 端木恬的手轻轻握紧,环绕在他的腰上更用力了些,抬头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你今天遇到她了?她说你才是她的儿子?” “嗯。” “她还说了别的什么?你相信了她的话吗?” 他的神情又开始恍惚,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神志不清精神失常了,我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可是……可是她说,当年德妃与她宫女勾结,将她的孩子给掉包走了,她在她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曾看到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紫色的眼睛。” 真不喜欢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 端木恬嘴角紧抿,眼底渗出了丝丝森凉的气息,手上却用力抱着他似想要给他支撑的力量,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是何等样的巨大。 德妃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为一个母亲! 三岁时,他被她一刀穿胸。 七岁时,他被她推向了深渊地狱并以此重获了皇上的怜惜。 三年磨难后他回来,到现在的这整整十年中,她亦从不曾对他有丝毫的母爱,即便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人避而远之,被排挤被谩骂被诅咒的妖魔转世。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从来也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的母亲的关怀,直至今日,他早已对这些死心,也再不将那个女人当作是母亲。 但是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恨他的那位所谓母妃,尤其他在看到六公主承欢德妃膝下的时候,神情是格外的凌厉。 然而现在,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她才是他的母亲,德妃根本就不是,这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那么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却为什么当年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此时思绪混乱,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那么,她替他来想! 他闻言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若知道儿子被掉了包,自然也就知道她自己手上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孩子死了,她为何竟会深受打击以至于神志不清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 “就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她又为什么竟会做出刺杀皇上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摇头,眉宇纠结,神情恍惚,竟似乎要哭了。 端木恬怔忪的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全部收了回去,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抬起,用力的搂上了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了他。 他微一震,然后疯狂的索吻,似要将这满腔的混乱,满腹的缠结,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心悲愤和让他几欲癫狂的愤懑绝望全部都发泄出去。 夜色降临,他在喝了端木恬亲手送上的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后沉沉睡了过去。 将他搬到床上躺好,端木恬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翻出了窗外。 窗外楼下,有月白身影站在月桂树下,背对着她,静静的似乎在等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响动他便转过了身来,看着她眉头轻蹙,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端木恬嘴角微勾,难得俏皮的说道:“你猜。” 他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跟他又扯上关系之后,你就几乎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现在还想要去为他夜闯冷宫。妹妹,你自己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她闻言神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有多爱他,但他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倾心,并愿意出嫁的人。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些事情我愿意去和他一起面对,并且也请哥哥你相信,我们一定能解决得很好。” 端木璟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转身,道:“皇宫不好闯,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哥哥?” “走吧,再不走你房里的那个人就要醒了。” “嗯,谢哥哥。” “你何时对我也这么客气了?”他浅笑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便走,轻声的,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与我们都不同,我们虽母亲早逝,但还有父亲,现在又有祖母和小叔这些亲人,他却什么都不曾拥有过,皇上虽信任喜欢他,但身为帝王,总是不可能如寻常人一样的。” 她沉默着,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今晚月黑风高,真适合做那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情,兄妹两出了端木王府,便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今日端木璟带路,这是他要求的,她便也听着,谁让他是哥哥呢。 他们并没有往皇宫前方进去,而是直接从后方飞掠而进,小心避开所有的守卫和巡逻,一路来到了那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两人却都没有马上进入,而是静静站在黑暗之中。 端木璟说:“妹妹,那冷宫周围虽看似没有任何守卫,但在暗中却隐藏着至少两名高手,要小心。” 她点头,道:“我知道,我从君修染那里知道了那两名守卫所在的大概位置,跟我走。” 说着便一下子从黑暗中窜了出去。 她行走的路线有些奇怪,走走停停,一直来到冷宫的侧方,然后忽然飞身而起,翻过那高耸的围墙进入到了里面。 冷宫的里面反而是最安全的,除了几个弃妃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这个清冷的宫殿内,十分的幽冷黑暗,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便仿似来到了荒芜的深郊野外,恍惚中好像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端木璟也来到了身旁,轻声问道:“知道德妃和那贤妃住在哪里吗?” “不知。” “那就找找吧,也就这么大点的一个地方。” “嗯。” 进了这里之后,两人便再无所顾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了过去,然后他们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对镜梳妆,有人在房间里独自跳舞,有人坐在窗台前驱赶着炎热和蚊虫,还有人则已早早的上了床睡觉安歇。 一路过去,兄妹两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听到了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正从前方的房间里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忙小心的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他们终于听清楚了那“砰砰砰”的似乎是什么东西砸着地面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之外,还有人嬉笑着轻声问着:“成佩兰,我儿子呢?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成佩兰?那不是德妃娘娘的闺名? 兄妹两听到这一句话,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朝那边靠近了过去。 他们小心的贴在角落里透过缝隙朝屋内张望,因为天色太暗,又没有灯烛光亮,只有从屋外廊下的两只灯笼有隐隐光想透射进去,所以他们这么看进去,便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情况,但声音却事无巨细的全落进了他们耳中。 他们看到有白衣乱发的女子骑在德妃的身上,双手用力的抓着德妃的肩膀,用力摇晃,晃得德妃的后脑不住的撞击在地上,砰砰作响。 窗外,端木恬看得讶然,然后静静的继续站在那里观看。 德妃在用力挣扎着,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出她的钳制,脑袋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很疼,最重要的是,如此撞击让她的眼前一片发花,似有星星点点不断闪烁,让她觉得她也快要神志不清了。 “放手!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疯子!” “嘻嘻嘻,可以啊,我可以放开你啊,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你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 “你胡说!”她怒而喝断她的话,越发用力的摇晃成佩兰,让她的脑袋越发有力的与地面进行那最亲密的碰撞,声音也变得尖利,“我儿子怎么会死?死的那个分明就是你的儿子!成佩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调换走了我的儿子吗?你还敢不承认?你找死找死找死!” 如此撞击,终于也让德妃尖利了起来,拼命抓挠着压在她身上的疯女人,扯开了她的衣襟,抓落了她的头发,厉声喊着:“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死了!” 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力一推,推得贤妃一个不稳便朝地上跌倒下去,她一怔,随之翻身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甩开抓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她自己则双手紧紧的扼向了贤妃的脖子。 被扼住了脖子,贤妃却无事般的嬉笑着,抬腿,“啪”的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前,直将她从身上踢飞了出去。 这飞起的一脚让门外端木恬忽然一挑眉,这贤妃娘娘,莫非是还有功夫的? 德妃惊叫着被踢飞了出去,贤妃则一个翻身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脖子走到跌在墙角一时间被摔得动弹不得的德妃面前,蹲下,这一次竟没有伸手去抓她,也没有再要摇晃她的意思,而是笑嘻嘻的说道:“来嘛,我们好好的说说话。我们已经有……嗯,二十年没有见了呢,你难道都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嘻嘻!” 她的靠近让德妃瑟缩了下,即便是隔着房门,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眼中的怨毒,贤妃娘娘却好像很高兴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又忍不住的伸手,狠狠抓住了德妃的头发,一个欲要将头发都给扯落下来的力度。 “你有没有想过?”她凑近过去,忽然就不再嬉笑,而是带着一股森森的咬牙切齿,道,“当年你调走了我的孩儿,我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就是如你现在的这般怨恨,那种噬魂啃骨般的痛苦,你有没有尝到过?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是不是你的手段都用尽了?还是阴谋败露了?或者,你身后的成家已经完了?嘻嘻嘻!” 此人虽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可是思维清晰言语顺畅,并不像是个神志不清的人。 端木恬在门外如此想着,莫名的心中一紧,缓缓的捏紧了手心。 德妃在她手上挣扎,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狰狞,但能听到她的声音十分尖利,尖利的喊着:“那又如何?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看到他那一副怪物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的厌恶恶心,要早知道你生的竟是那么一个怪物,我才不屑调换,我宁愿我的孩子在身边养上四个月而死。所以我就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胡说!”贤妃再次受到刺激,抓着她头发的手狠狠收紧,在德妃的闷哼声中直接扯下了一大把的头发,然后又嬉笑着说道,“你别想骗我,他明明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比你好多了。” 这话似乎深深的刺激到了德妃,她不禁又开始挣扎,说着:“他就是个怪物!跟你一样,怎么都死不了!”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啊,当然像我。”她并没有因为“怪物”这两个字而有半点生气,反而因为那一句“跟你一样”而觉得甚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紧接着却又脸色一变,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脑袋朝墙壁上撞了过去,森冷道,“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不然怎么知道他怎么也死不掉?贱人,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贱人!” 贤妃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德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手上又抓下了大把的头发,德妃痛呼呜咽瑟缩,但却紧咬着牙半点不求饶,甚至还怨毒的继续挑衅着。 打了半饷,贤妃忽然住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嬉笑着说道:“你想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觉得我打不死你?不过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嘻嘻!咱姐妹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呜呜呜,你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有多想你。” 她又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着又一边笑着,“啪啪”的两个耳光落到了德妃的脸上,又收回手咬着手指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天天都想你,可你怎么就不来见我呢?我多想你啊,想得不得了啊,呜呜!” 门外,端木恬呆呆的站着,伸手似想要去推门,但手伸到一半却僵住,然后又缩了回来。 此刻,连她的心都是乱的,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只能傻傻的站在门口,想进却不知为何有些胆怯。 端木璟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先离开。这件事并不是只要我们知道就行了的。若想要为君修染恢复身份,还得有足够的,让皇上,让朝中诸大臣们都信服的证据,你现在贸然现身,也没有任何作用。” 房内的施暴还在继续,这贤妃娘娘应该确实是有些功夫的,不然不可能抓着德妃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小鸭,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她肆意的蹂躏虐打。 端木恬忽轻轻的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和哥哥一起如同他们过来时的一般,转身又悄然离开了。 房内的纠缠还在继续,贤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声音不停的在房内响起,还有德妃的叫嚣呻吟,让这清冷的宫殿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生气。 端木恬再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开始泛白,这一夜就这么在奔走中过去了。 她又是翻窗进了出云阁,进入闺房却发现床上已空荡荡的没有了人影,顿时心中一紧忙上前自己查看,却在此时听到了屋顶上似有些动静。 几步走到窗边,翻身便跃上了屋顶,就看到有人静静的坐在屋顶上,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那一抹亮光,神情落寞无神,一个小酒坛躺在他的脚边,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主动的偎进了他怀里,他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反手搂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磨蹭。 “恬恬,你去哪了?” “我进宫去了。” 他搂着她的手又一紧,默默的沉静不语。 “我去冷宫走了一趟,看了一场很精彩的好戏,你要不要听听?” “……嗯!” 就着天边升腾的亮光,端木恬将她所见到的娓娓道来,不夸张不删减,只将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字一句从头到尾的完整说了一遍,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她也将那一场好戏给讲述完毕。 抬头看到他嘴角紧抿,眼中神光闪烁,已没有了昨日的散乱茫然。 阳光照射过来,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万千风华的璀璨。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静静的抱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阳光开始变得炎热,他低头看到已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儿,目光比晨露朝霞还要更加的温柔,小心的将她抱起,然后跳下了屋顶。 恬恬,谢谢你在我思绪混乱,茫然无措不知要如何抉择的时候为我连夜奔波,夜闯冷宫求得了真相,接下去的事情便交给我自己来做吧,你好好休息。 他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躺好,低头温柔凝视,然后放下蚊帐转身离开了。 蚊帐内,端木恬睁开了眼睛,透过蚊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转个身继续睡觉。 一夜未眠,她真的是困极了。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迅速的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有错。 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成家也进一步的被各方势力打压,右相府还尚且在关门禁闭,却已经有了飘摇的趋势。 就算皇上不打压,其他的各方势力又如何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所幸皇上将许多的事情都给压了下去,才避免了成家因此而被颠覆。 君修染仍然是以养伤为由每天待在王府里不去上朝,暗中则开始迅速的调集人手,追查二十年前他出生时的那些事情。然而那事情毕竟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当年参与此事的那些人不是被灭口就是已经老死,想要找到证据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太子终于揪出了那竟敢背着他擅自私藏灾银灾粮,害他被父皇训斥不信任的官员,大力整治并另外派遣了心腹大臣接手赈灾一事,定要将先前所耽搁的事情都给加紧办好,重得父皇的信任和百姓的感激拥护。 二皇子依然跋扈,横行京都,五皇子继续在他的王府里深居简出。 这两位似乎并不热衷于权力争斗,但却拥有着不容小觑,让太子忌惮的庞大势力。 而端木恬,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商号里的事情,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让人深深怀疑,她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么忙啊,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 “恬恬,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璟世子终于忍不住的询问,实在是妹妹这些天太忙了,从来没见她这么忙碌过,莫非是商号里出了什么事? 端木恬一怔,摇头道:“没事,就在最近新发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璟世子挑眉,然而见妹妹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便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成,至于别的,她想干嘛就干嘛吧。 几天后,她再次登门尧王府,那时,君修染正在忙着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书房内堆满了各类卷宗。 “这是什么?” 他闻言抬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恬恬,不由眼睛一亮,笑容一扬,连轻蹙的眉心都紧跟着舒展了开来。 “恬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我听说你这几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端木恬瞥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扬起,说道:“忙完了。” 他见她伸手翻看书桌上的那许多卷宗,便解释道:“这是这二十年来各宫主子历年来的人事调动安排,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些痕迹。” “你从哪弄来的?”这可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东西。 他闻言诡秘一笑,道:“偷出来的!” 如此回答,让她不禁有些发囧,也没有去仔细看,直接就问道:“那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当年德妃和贤妃两人临盆时在场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大都已经找不到。”他把玩着其中一卷,说道,“本来倒是有一个就在德妃身边的,可惜上次在宣德宫中,被我给杀了。” 这个…… 端木恬也不由与他面面相觑,然后眼珠飘移到旁边,若有所思。 “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她忽然说道,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她又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是不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了?证据这个事情其实也未必就靠谱的,关于你的身份,其实只要皇上相信,就足够了。” “确实如此,可怎么让他相信?” “带他去冷宫啊。” 书房内刹那安静,君修染眉梢微挑,一脸恍然。 看到他这个傻样,端木恬的心情也变得很好,语气却依然是那么清清冷冷的,“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想不到,还花费诸多人力物力的去查找二十年前留下的痕迹,看来三殿下的智谋无双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面对她的挖苦,他丝毫半点也不在意,从椅上站了起来就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盈盈说道:“恬恬聪明,就够了。以后咱府上的所有人,都只听你一人指挥。” “……” “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去找父皇吧。” 端木恬闻言却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这个事情本也是只需要你和皇上两人在场就够了,人多反而容易出事。” 他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 这私毕竟关乎皇室血脉,关乎皇家颜面,恬恬虽已经与他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过门,还不是皇室中人,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者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一怔低头,便看到恬恬竟将一折叠得厚厚的纸张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随手将这些打开,看到上面以笔墨细细的勾勒出一幅幅的图案,旁边还有些标注,粗看完全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再一细看,便看出了一些端倪来,更仔细的看,他忽而面露惊诧之色,猛然抬头看向了她,“恬恬,这是……” 她脸色微有些不自然,说道:“这是我胡乱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或许可以试一下。” “你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个?” “嗯!” “恬恬,你……” “别说这是我想出来的。” 他闻言眸色微凝,缓缓的将手中的纸张又重新仔细的折叠了起来,看着她说道:“你要把这功劳让给我?” “算不上功劳,我也是仔细看了梓州那地方的地理气候之后擅作主张的想出来,有没有效果还未必,若是不好,你还得背罪。” 她交给他的,便是一份水利的图纸,她虽对这些并不太懂,但前世所在的世界有着太多先进与这个世界的东西,她看多了自然也记住了一些。这些天她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梓州那个地方的地理气候,觉得之所以那里会经常发生旱涝,便是因为雨季旱季太过分明,河道不够宽容易在雨季发生涝灾,没有足够的储水库使得旱季稍微严重便容易发生灾情。 这只是一张大概的图纸,到底要如何操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近乎按部就班的将她看到过的一些水利设置画了出来,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汗颜,可若说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又无法解释得通,所以就干脆汗颜一下吧。 而看着她这一副似乎很难为情的模样,君修染眼中不禁异彩连连,摇头说道:“我虽刚才只看了两眼,但也看得出这与我以前所见过的那些皆都不同,从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端木恬不搭这句话,只说道:“我不管这些,总之你别告诉人说这是我弄出来的。再说,此次梓州涝灾,赈灾之事由太子负责,虽然先前出了点意外,但他补救得极好,此事过后,太子在民间的声望又将提高。” “恬恬这是在帮我造势吗?” “那是你的事。你是要争还是不争,都不是别人能决定的。我只是觉得,太子并不仁厚,若他日他登临了那个位子,未必就能轻易的放过我们。而且,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他微怔,目光落向窗外,紫光沉凝,却又飘忽不定。 是啊,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他说过,终有一天,他要让所有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全部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说过,终有一天,要登上让所有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也曾在心里下了决心,他要拥有倾天下的力量,来保护恬恬再不受任何的伤害。 日光照耀在窗外远处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片的波光粼粼,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比琉璃璀璨,比珍珠明润,他忽而勾起嘴角,轻柔的笑了开来。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他,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家伙的反应怎么如此怪怪的?莫非是又要发什么疯了? “你还不进宫吗?” 他转头盈盈笑看着她,风情万种的,勾人心魂的,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将他扑倒的笑着,“这几日听闻恬恬十分的忙碌,一直不敢去打搅,就怕惹恼了你。现在好不容易你终于忙完了,还难得主动的来尧王府找我,我实在是舍不得放你一人在府中,独自进宫去啊。” “我马上回端木王府!” “别啊!”他又幽怨了,伸手扒拉着她说道,“都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面了,至少也一起吃个晚饭嘛。” “……” “我现在就进宫找父皇,一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不必!”她开口阻止,道,“我已经答应了小叔,晚上陪他去玩儿,你还是慢慢忙吧。”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三殿下忍不住的怨念万分,独自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好不容易盼来恬恬终于忙完,端木宸那家伙来凑什么热闹?竟敢跟他抢人?回头就让张毅去做个叫端木宸的布娃娃,然后用针狠狠的戳他戳他戳他! 端木王府内,宸公子正在骚包兮兮的揽镜自照,觉得自己真是怎么看怎么风度砰砰砰,怎么看怎么玉树临风啊!却在此时冷不丁的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冷颤,好像是被什么东东给惦记上了。 他忙转头四顾,却四顾无人,伸手摸摸脖子,鸡皮疙瘩竟然都冒出来了! 另一边,某殿下虽万分不愿,但在郡主大人的冷气之下,终于还是乖乖的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皇上对于他的求见似乎很意外,召见之后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盯着站在下方的君修染仔细打量了许久。 发现他脸色如常,神情如常,气息如常,呼吸心跳都正常之后,才终于放了心。 “你现在这个时辰进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君修染恭敬行礼,道:“禀父皇,儿臣有样东西想要请你看看。” 说着,已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那叠纸,双手奉上。 君皇帝微讶,也没有让身旁太监代劳,自己伸手就接了过来,摊开随意的看了一眼。 一眼,眉头轻皱,有点点狐疑之色。第二眼,一抹了然之色。再仔细的看,他忽然眉头一挑,眼睛猛然发亮。 “这图纸你是从何得来的?”他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只关注着摊开在面前的图纸,动作也从刚才的随意变得有了几分小心。 君修染悠悠站在下方,眼珠儿一歪,施施然说道:“儿臣画的。” “嗯?”君皇帝闻言抬头看他,又低头看图纸,再抬头看向他,面上的神色促狭,似笑非笑的问道,“朕竟不知道,你的字迹何时变得这般清冷娟秀了。” 君修染却没有丝毫的惊诧意外之色,只低头勾唇浅笑,说道:“父皇恕罪。” 看他这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君皇帝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惊讶,道:“这莫非出自恬恬之手?” “父皇恕罪,恬恬不让说。” “……”你已经说了好么! 君皇帝屈指在御案上轻轻的敲击着,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半饷与他的尊贵身份极不相符的诡秘一笑,道:“照这么看来,你的收获倒是很不错。” “儿臣觉得,最大的收获,也莫过于此了。” “嗯,她点头了?” “只等端木王叔回京。” “朕倒是有些发愁啊,阿峥怕是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你呢。” “那我便带恬恬一起去私奔。” “当心他打断你的腿!” “……” 这皇家的父子两在御书房内一直讨论着那张图纸,对于上面所列的一些工程的可行性和效果仔细的商讨着,这一讨论便连晚膳的时辰都过了,太监已经来禀报了两次,请皇上和三殿下用晚膳,两人皆都毫不理会。 终于事情暂告了一段落,君修染陪着父皇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他忽然起身朝他跪了下去。 “儿臣有一事相求!” 君皇帝一愣,随后微微沉凝了脸色,道:“说!” “请父皇和儿臣一起,去冷宫一趟。” 话未说完,君皇帝便已用力的一拍桌子怒而站了起来,怒道:“放肆!” 君修染当即“咚”的一声,一个响头便用力的磕了下去,伏在地上说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有丝毫对父皇不敬之意,只是有件事,事关儿臣切身,口说无凭,请父皇随儿臣一起去看看。”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不认 自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那一向冷清的后宫最角落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贤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她的周围晃荡,即便德妃栓上了门,贤妃也总是能顺利的破门而入,之后便是很顺理成章的拳脚相加,直将人弄得伤痕累累还不罢休。 她就似乎是将这二十年来淤积在心里的悲愤苦闷全部都在现在这个时候发泄了出来,那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模样,看着痴憨出手却相当利落毒辣,都快要将德妃给生生的逼疯了。 这一辈子,所有的苦难都集中到了这几天,无论她如何的躲避,贤妃总是能够轻易的将她给找到了,冷宫里的其他那些弃妃们自不会来理会这个事情,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漠然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更甚至,在这几个弃妃之中,其中有两个在当年还未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曾受了她的不少苦。 于是,她们虽没有加入到折磨她的行列中来,但却也经常的在协助着贤妃。 德妃觉得,她就要疯了,她自己才是那个神志不清精神失常的疯子! 相似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德妃的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衣衫破败,头发凌乱,脸上身上每一处都是脏且乱,看着便觉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往昔尊崇雍容华贵的风仪? 此时,她又被贤妃从房里拖了出来,没有了身旁众多奴才的跟随,没有了尊贵的身份地位所谓仪仗,就连那跟随的下属也因为她被打入冷宫而受到了牵连,被满世界追杀失去了联系,这样的她在面对贤妃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她伸手护着自己的头发,双脚在地面踢踏,却还是阻止不了被贤妃抓着头发往前拖走,发根被扯得太过用力而剧烈的疼痛着,刚才她梳头的时候,还梳下了满地的发丝,伸手在头上摸,她都摸到了好几处的空腻,这让她几欲发狂。 然而没用,没用! 她在贤妃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她越挣扎,贤妃就越开心! 在这冷宫的后方有一个水池,因为从来也没有人打理,那里面的水早就已经发霉发臭,又天气炎热而生长着大量的蚊虫。 此时夜深人静,远处廊下的灯笼光芒照射过来,在这水面上反射出幽幽的绿光,看着渗人。 贤妃拖着她来到水池边,然后一甩手就将她给扔了下去。 那发臭的脏水顷刻间没顶而来,她拼命挣扎扑腾,张嘴呼喊却只有满嘴的酸臭,“咕嘟咕嘟”的直往她肚子里面倒灌,她想呼吸,那发臭的脏水便直冲她们的脑海而去。 贤妃娘娘站在水池旁边,看那个身影在水中扑腾起泛着绿光的水花,不由开心的拍手跳了起来,嬉笑着说道:“天气炎热,我给你降降暑,你扑腾得真好看,再扑腾几个更好看的出来!” “咕噜噜噜……” “你说什么?想要我拉你上来?那怎么可以呢?”她乱发之中,笑得眉眼弯弯,转瞬间却又阴云密布,咬着手指嘤噎着哭了起来,说道,“贱人,你竟敢那样对我的儿子,还对我嚣张,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你?你抢走了别人的儿子不算,竟还不知道要好好的疼爱他,你就是个贱人,连这几十年没有清理的池水都被你给玷污了!” 德妃的挣扎渐渐的微弱,朝那正在散发着难闻臭气的水池下面沉没了下去,到这个时候,贤妃才终于将她给拉了回来。 一有新鲜空气涌入,德妃便拼命的咳嗽呕吐了起来,伏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恶臭难闻的味道充斥满了口鼻和肚子,让她趴在地上几乎将胆汁都给呕吐了出来,贤妃就站在旁边看着,又嬉笑了起来。 终于,她抬头满脸怨毒的盯上了贤妃,咬牙咒骂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得好死!” 贤妃抬腿便“砰”的一声将他踢飞了出去,看着德妃在地上“咕噜噜”滚着,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手说道:“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好下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德妃的手指狠狠的抓挠进了泥土地里面,看着又开始疯癫的贤妃,气得浑身发颤。 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看着,我定会再走出这个冷宫,下一次,绝不再让你活命!” 贤妃霍然转头,森森的盯上了她,道:“你竟然还想要出去?嘻嘻嘻,成佩兰,你这是在做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依然还在忍不住的反胃恶心,说着:“你别得意,就算你知道我换走了你的儿子你又能如何?就算我想杀他,他也得喊我一声母妃,他只知道,我才是他的亲娘!” 贤妃倏然浑身一颤,缓缓的安静了下来,就那么站着冷冷的盯着她。 德妃见状得意的冷笑,又说道:“你不过就是个疯子,你永远都别想再要回你的儿子!就算他是个让人厌恶的怪物,他也是我的儿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朝三皇子是我的儿子,跟你这个疯子永远都不会有半点关系!” 这话对贤妃的刺激似乎很大,她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又颤抖着双手扯着她自己的发尖儿,抓挠着放在嘴里咬,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对面连站都要站立不稳的德妃身上,然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那又如何?没人知道,也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不不不,他会相信的,然后很多人都会相信的。”她呢喃着自言自语伴的说道,视线从德妃的身上微微偏移,眼神刹那柔和,问道,“是不是,儿子?” 德妃一怔,忽而心中一跳猛的转过了身去,就见君修染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瞳孔蓦然放大,呆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的君修染,张了张嘴,然后惶措的惊呼一声:“染儿,你听母妃的解释,事情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君修染冷冷的看着她,再没有丝毫的情感和波动,缓缓的勾起了嘴角,忽然转身,朝着身后屈膝跪了下去。 这下,连贤妃也不由一怔,下意识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就见明黄身影从那边的阴暗中走了出来,一身冷冽。 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人,面色惊愕恍惚,然后也跪了下去。 德妃却在看到此人的时候,几乎当场惊厥,随之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两个字:完了! 君修染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就算他们并不和睦,可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要有他在一天,她的希望就不会断绝。 可是现在,这个希望,突然间就断了。 她张了张嘴,摇着头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看到皇上那冷冽的目光,她就仿似一下子被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贤妃就跪在她的旁边,乱发下,一双美眸溜溜的转着,在黑暗中光彩盈动,溜过君修染挺拔的脊背,溜到了神情冷冽的君皇帝身上,在这一个气氛凛然的时刻,她却嬉笑了出声,咬着手指喃喃说道:“皇上,这下您总该相信了吧?不是我一个人在胡说,她自己也承认了,嘻嘻嘻!” 跪在前面的君修染闻言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诧然的看着父皇。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父皇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件事,却一直也没有告诉别人,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 为什么? 君皇帝也转头看向了她,看到她这一副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模样,看着她那满脸的乱发中透出的隐隐容光涟华,他不禁神色复杂,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娇俏又妖娆,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 还记得那天,他去看她,当时四皇子已死,她的神志也有些不灵清,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四皇子夭折而伤心过度造成的,不禁的越发怜惜。可当她哭闹着说她的孩子被抢走了,成佩兰将她康健的孩子给抢走了的时候,他震惊之下才明白她的神志不清并非因为四皇子的死,而是因为愤懑过重,郁恨太深。 她哭闹着请他主持公道,把她的孩子还给她,可他如何能答应?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能答应。 当年他初登基不久,成家在朝中的势力太大,而她虽出身尊贵,但却是扶风国战败后送来的和亲公主,在这大炎皇宫里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如何能与成家相对抗? 他身为帝王,在当时那一个皇位还尚未不十分稳妥的时候,断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宫妃一个皇子的归属问题而轻易得罪成家,即便他真愿意,之后呢?成家岂会善罢甘休?德妃岂会轻易的放过了他们母子? 却不想她的满腔怨恨在心里压抑得太久,发泄不出,又受到这新的刺激,直觉的以为皇上也不肯把孩子还给她,神志便越发的不清,愤然之下竟对他拔刀相向。 皇上当时便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他也很快就自己阻止了她的刺杀行为,怜她便也没有怪罪。 可皇上龙体有损,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他有心隐瞒却还是很快就被太后和皇后得知了这件事,她们愤怒之下欲要将她处死,他不愿看到她受到那般委屈之后发泄不得,求不到一个公道还要为此没了性命,便以她毕竟是扶风的公主为由,只将她打入了冷宫。 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他甚至知道在这期间,她曾经有一次偷溜出冷宫,找到了当时还很年幼的君修染,将那本她出嫁来大炎之时,随身携带出来的秘籍交给了他。 那一次,还是他刻意的放水,让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出来将她阻拦回去。 之后,她便一直安稳的待在这冷宫里,半疯癫半痴傻。 思及此,君皇帝缓缓的长呼出了一口气,面上的冷冽淡淡隐去,点头道:“朕一直相信,只是当年,不管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为了保全你和修染,朕都必须要当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不能把孩子还给你。” 听到这句话,德妃的脸色更加苍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贤妃则咬着手指“吃吃”的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只是眼珠子又溜回到了君修染的身上,静静看着。 君修染的背影此刻是僵硬的,他的思绪再一次被击打成了碎片,飞扬着一片混乱。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和贤妃的这一句对话,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她说你相信了吧,他说他一直相信,但在当年不能把孩子还给你。 原来,父皇也早就已经知道。 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捏紧成拳,指甲掐入到掌心里,有死死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父皇。 君皇帝也看着他,眸色沉静,看不出丝毫的波动,良久才问道:“你要认母?想要让她离开冷宫?” “是!”他点头,决然而肯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然而他才点头,身后的贤妃却忽然开了口,道:“我不走!” 君修染倏然回头看她,却见她又是那一副半疯癫半痴憨的模样,伸手一指旁边的德妃,说道:“我要在这里陪她!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有好多事想对她做,嘻嘻!我也不要你认我。我不是你母亲,你也不是我儿子,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认识你,嘻嘻嘻……” 旁边的德妃也猛然回头,死死的盯上了她。 疯子?谁说她是疯子?神志不清精神失常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端木恬一大清早就被某只不请自来就肆意骚扰她的殿下吵醒之后,就一直在抠着桌子。 此刻又听他说完了在冷宫里发生的那些事,不由抬头看向站在窗前凝神沉思的那个背影,说道:“她是扶风国的和亲公主,你若与她相认,那么她的身份必将成为你日后登临高位的阻碍。” 他脊背僵硬了下,然后又迅速的缓和下来。 堂堂一国至尊,如何能够是一个有着异国皇族血统的人? 端木恬屈指在桌面上抠了抠,又说道:“想必这二十年来,她对德妃的积怨是越发的深了,现在终于等来了能将她肆意蹂躏的机会,或许她也更愿意继续留在那里,慢慢的陪德妃玩儿。” 君修染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她又抠了抠桌角,继续说道:“此时前路未卜,身边还有着许多的豺狼虎豹环伺,等到有一天,你再无所畏惧,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之时,你大可以将她盛重迎出。” 皇家之内,权力之争,容不得半点退缩,退缩便代表着万劫不复,除非从未开头,一旦开了头,便只能一路前进,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凶猛的前行。 “而且我见贤妃娘娘虽看似疯癫,却实则思维清晰,言行顺畅,并不像是个真的神志不清的人,而且又有功夫在身,在那冷宫之中完全可以横着走,不必担心会受欺负。” 君修染依然背对着她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无语。端木恬继续抠着桌子,然后“啪”的一声,那桌角竟断裂了开来。 她的手一顿,终于额角暴出了青筋,自被他骚扰醒来而积蓄的怒气,当即暴了开来,怒道:“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听进去了没有?” 他悠悠侧过身来看她,面上带着盈盈的笑,好迷人好动人好诱惑人,眼角轻挑起,含羞带怯的说道:“难得能听到恬恬如此体贴人的安慰,我想听你多说几句。” 这魂淡!他绝对是嫌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活腻味了! 又忍不住开始犯贱了的三殿下倚窗而立,笑意盈盈,对着她肆无忌惮的大送秋波,光芒乱射。 当锦绣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不由愣了下,然后连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嘴角却忍不住的扯起了一个忍不住想笑的弧度。 真心觉得无论是三殿下还是郡主,在他们彼此面对的时候,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跟平常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性情,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比如三殿下从不会对别人露出这么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甚至是很有那么些无耻无赖的模样。又比如,郡主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从来都清清冷冷不温不火,几时有这样生动的神情流露? 然后她低头走到郡主的面前,说道:“郡主,老王妃传话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祖母?” 她往常若有什么事,不是都直接让人过来说一声的吗?今天怎么竟还特意差人过来让她过去? 无暇多想,她直接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君修染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她大步离去,不似那些柔弱小姐们的小碎步袅袅婷婷,而是行走如风,却自有独属于她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风流。 他看着她离开出云阁,朝老王妃所在的屋走去,然后一点点的敛了笑容。 他看着窗外风景,并没有想冷宫里的那位亲娘,而是想到了父皇。 完全无法理解父皇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从他的行为来判断,他似乎对于儿子们的争权夺势根本就毫不在意,甚至有时候还如看戏般的看得津津有味,可这实在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如昨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贤妃为何会突然间言语反复,不愿母子相认?可他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允了她。 父皇啊父皇,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您,似乎并没有不满太子,可又为何竟还由着其他的皇子们与太子相争?如果有一天,真的将太子扳倒了,您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般的漫不经心? 君修染站在那儿,眼底缓缓的旋出了一汪沉凝的漩涡,嘴角也一点点的张扬,扬起了一抹肆意邪佞的弧度。 端木恬一路来到了祖母的屋里,看到小叔和哥哥竟都已经在了,不禁讶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祖母竟将人都给召集到这儿来了? 老王妃看到她也到了,顿时便笑着说道:“好,这下人都到齐了。今日叫你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刚得到消息,说是北疆那边与连岳的谈判都已经结束,军队已经启程,不出几天就要回到京城了。” “爹爹要回来了?”端木恬惊喜,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老王妃笑着点头,道:“若仔细算起来的话,最多也就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就定能回到京城了。我现在把你们都叫过来,就是跟你们说说这事儿,还有就是大家都商量一下,该如何摆设个庆功宴?” “庆功宴不是皇上该做的事情吗?”端木恬不禁问道。 老王妃摇头,道:“这如何能一样?皇上是皇上的庆功宴,咱自己也得再摆一个,庆贺咱端木家的男儿再一次凯旋归来,也得感激从龙军的将士们一直以来都愿跟随端木家戍守北疆。” 端木恬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端木王爷终于要凯旋回京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自北疆大捷,连岳国求和的消息传回京城已经过去近月,随后左相崇文仲奉旨奔赴北疆与连岳洽谈停战事宜,到得现在终于一切都已经谈妥,已经启程在回京的路上了。 京城里,甚至是整个大炎,都因此而欢腾成了一片,端木王府刚得到消息就忙碌了开来,为迎接王爷凯旋回来而做准备,就连尧王府都变得特别热闹。 “端木王爷终于是要回来了,我等得好辛苦!”有人引颈对月高歌,神情激动又兴奋。 “望穿秋水啊!”有人摇头晃脑着一声长叹。 “主子等待着迎娶王妃进门的日子,也终于就要到来了!”有人抚胸叹息,就好像要娶媳妇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快了快了,就要到了,咱王府终于是快要有女主子了!” 挥手,洒泪,不容易啊,等得好辛苦啊,主子终于就快要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主子,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他们就要换个新主子,唯王妃的命是从了! 皇宫里也很热闹,成百上千的宫女太监匆忙奔走,为着六天后的庆功宴做准备想,整个皇宫里面都是一片欢庆喜乐,谁也不敢对此露出半点不屑郁郁的表情来。 端木峥凯旋回京,民间百姓们固然全都欢欣庆贺,朝中诸大臣却未必每个人都会高兴,不过再不高兴,也得装作很高兴的模样,况且打败连岳国,这本身就确实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扬我大炎国威啊! 在后宫的僻角,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任何喜庆而有所改变,依然是那幽冷肃穆,清净阴暗,自皇上来了一趟冷宫之后,贤妃娘娘蹂躏起德妃来,就越发的心安理得,无所顾忌了。 每天都是嬉笑呜咽声,挣扎尖利喊叫声,不过今天却难得安静到了现在,德妃后背紧贴着房门,绷紧了所有的神经倾听外面是否有贤妃过来的响动,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神色惊惧,目光惶措,比贤妃还要更像是一个疯妃。 不过今天贤妃似乎并没有心情来蹂躏她,因为她现在很忙。 因为,儿媳妇来看她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端木恬将一叠干净整洁的衣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拿了一双鞋子在她身旁蹲下放在她脚边比划,见并没有太大或太小才满意的又拿了起来,放在衣服的方便。 清清冷冷的几乎面无表情,可眼神透彻轻柔,动作利落干净,又转身去将那个食盒拎了过来,一叠叠的精致菜肴放在桌子的另一面,正好是离她最近的那一边。 贤妃静静的看着,眼神也是透彻轻柔,眉眼皆都微微弯着,似乎很开心。 端木恬将东西都放好之后,才抬头看她,依然是那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轻声说道:“委屈您还要继续住在这冷宫之中,为避人耳目,也不能时常的过来看望您。” “没事没事!”她连连摇头,说道,“我早已经习惯住在这里,贸然出去反而会无所适从,你们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在这里也不会感到无聊,还有成佩兰陪着我呢,嘻嘻!” 说到成佩兰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又笑了起来,眼角倏然挑飞,像极了一只狐狸。 端木恬看得微愣,才发现她这眼角挑飞着笑起来的模样,竟与君修染的十分相似,像是一只正在算计着什么的狐狸。 在端木恬发怔的时候,她又舒缓下眼角,微微弯着,水灵灵的两汪,有点点无辜,还有点点的狡黠,嬉笑着说道:“我听说是你把修染给扑倒了的,不知道那孩子的表现如何?可还让你觉得满意?” “刺啦”的一个晴天霹雳,直劈得端木恬五脏俱焚六腑皆焦,眼皮一跳,然后嘴角一抽,忽然伸手将精致的佳肴往她面前一推,道:“您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直接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房外,身后还有轻笑声传来,她好像听到贤妃娘娘在喃喃自语,“看来,还是比较满意的。” “……”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凯旋归来 端木恬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逃出冷宫,正朝皇宫外走,迎面却走来一个妖娆艳红的身影,不由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下来。 话说,似乎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看到这位大神了,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竟都没有跑去端木王府溜达溜达。这许久没有听到他与小叔斗嘴叨嗑,现在乍然看到他竟有种分外想念的感觉。 凤大神也看到了她,顿时妖冶一笑,随后脚步轻挪袅袅婷婷的朝她走了过来,姿态妖娆,风姿卓越,好一只祸国殃民的绝代妖孽! “郡主,您今儿个怎么竟有空跑宫里面来了?这可真是稀奇事。”他千娇百媚,搔首弄姿,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味直扑面而来。 这脂粉的香味多熟悉啊,绝对是出自她家的脂粉铺,而且似乎还是最新品! 啧,凤总管就是好,又给她送银子去了。 “多日不见凤总管的踪影,甚是挂念,便想进宫来看看你是否安然无恙。” 闻言,凤楼笑得越发妖娆,对着她便是又一阵搔首弄姿,媚眼乱抛,娇笑着说道:“竟能得郡主如此关心,奴才真是受宠若惊。这几日一直忙着处置嘴贱之人,也没有去向郡主您请安问好,还请郡主恕罪。” 嘴贱之人? 端木恬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是那护国公府上公子? “不知处理得如何了?” 他眨眨眼一脸惊讶,道:“郡主莫非都没有听说?迟旭磊那小兔崽子昨日大闹宜春院,神情近似癫狂的将伺候他的两位姑娘打得遍体鳞伤,随后那两姑娘说出无论她们如何的尽心挑逗,迟公子的小兄弟都毫无动静,那小子恼羞捉急之下便迁怒于人,殴打了她们,认为是她们不够尽心,没有好好的伺候他。” 看着他这眉开眼笑的模样,显然是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 “咦?这难道不是郡主您教给我的吗?我便是按照着郡主的指点,先将那小兔崽子抓了去迷昏,然后小心的割开他两边大腿根部,找到了郡主您所形容的那个输精管和提睾肌,之后又将伤口恢复成原状,给他使用了最上等的金疮药,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给他留下呢。” “都是你亲手做的?” “那当然!这种事情,奴才一向喜欢自己动手。” “……” 若是生在现代,这凤大神绝对是一代外科名医,如此具有钻研精神和天赋,她不过跟他说了一遍大概的情况,他就真的放手大胆的去做了,而且貌似竟然还成功了! 凤大总管今天心情非常好,只是想着那个场景他就笑容满面,忍不住哼了几句小曲儿,又说道:“我将他迷晕了整整五天,五天后醒来他还当以为只是睡了一觉呢,绝对不会知道他的身体被如何动了手脚,嘿嘿~本总管就是喜欢这个效果!” 了解了解,您的风格一向都是暗中下手,然后躲在背后看着敌人慌乱无措惊惶害怕,并偷乐着! 说到底,就是个喜欢背后捅刀子的阴险小人! 凤小人得意之后,眼珠一转就开始在她的身上瞄了起来,凑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端木王爷想不日即将回京,到时候端木王府可就越发的尊崇了,当然对郡主您来说,最期待的应该是等端木王爷回京之后,您与三殿下的大婚,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一副模样,让端木恬不禁想起了刚才贤妃娘娘对她说的话,嘴角一抽,神情便越发的清冷紧绷了。 凤楼仿若无事般的继续凑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睛眨啊眨,“郡主,看您的脸色,您怎么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呢?莫非竟是不愿意嫁给三殿下?” 说到这个,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仿似遇到了什么让他很感觉激动兴奋的事情,那张娇艳的脸越发凑近了过来,眼角那叫一个闪闪发亮。 端木恬淡漠的看着他,说道:“你很期待?” “怎么会呢?”他说着,脸上却明显的带着期待之色,娇媚的绕着手绢儿说道,“人家只是好奇,三殿下仙人之姿,这世上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千千万,若是郡主您竟然不与那些寻常女子同流,该会是个怎样的场景呢?” 所以说,你就是很期待! 端木恬顿时觉得跟他继续说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生命,便又瞥了他一眼之后,绕过他就朝宫门方向走去。 身后,有人扭腰摆臀,轻灵无声的走着猫步,紧跟在她的后面。 “凤总管,您没有事情要忙活吗?”她头都不回一下,声音冷淡的随口问道。 “不忙,奴才都快要无聊死了!不知郡主可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让奴才聊以打发时间?” “我一向都是个无趣的人。” “人家就喜欢郡主的无趣!” “……” 六天的时间似乎转瞬就过去了,这些天里,整个京城都忙得不可开交,皆都为欢迎端木王爷的凯旋而做着准备,短短几天时间,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 今天,是预计端木王爷回到京城的日子,一大早,京城百姓们就涌上了街头,也不管那太阳越升越高,直晒得他们热汗淋漓,面色通红,只顾着人潮拥挤,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往前挤着,想要挤到最前面好更近更清楚的瞻仰端木王爷的风采,北疆从龙军将士的风采。 城门外,也早已经有朝中官员等候迎接,以君修染为首。 没办法,太子殿下正忙于南方梓州的赈灾一事,三殿下又是皇上钦此的端木王爷的女婿,此事由他负责,倒也是合情合理。 除君修染和朝中几位大臣之外,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也跟随着一起,早早的来到了城门口,等着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的父亲大人。 日头高升,晒得诸位文弱大人们满面通红,三殿下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伞,悠悠撑起飘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端木恬头顶。 众大臣瞠目,瞪眼! 终于,前方有快马奔来,飞快的奔到了城门口翻身下马,禀报道:“启禀三殿下,凯旋大军已到了二十里外!” 此话顿时让众人精神一震,面露喜色,有人抹抹满头的大汗,松了口气。 总算是快要到了,可被晒惨了! 端木恬闻言手指微动,身子下意识侧了一下,几乎没忍住冲了出去到二十里外去迎接爹爹。 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官道之上,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有漫天的烟尘滚滚,有大部队人马正在朝京城的大门轰然而来,直将地面都给踏得震颤,气势恢宏。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端木王爷回来了!从龙军来了!” 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引起了人群熙攘蜂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拼命的往前挤,想要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想要挤到离城门最近的地方。 烟尘扑面而来,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从龙军将士们皆都身穿黑甲,簇拥着行走在他们最前面,唯一红袍翻飞的男子,旌旗猎猎,马嘶蹄响,伴随着烟尘滚滚翻飞,端木王爷如战神天降,率领北疆百万将士大败连岳入侵,今日终于凯旋归来。 城门前,端木恬轻轻踮起了脚尖,眺望着那迎面而来的军队,眼中轻轻的漾起了清透涟漪,如花儿一般的绚丽绽放了开来。 君修染却在侧头看她,看到她如此神色,也不禁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却又忍不住的有些羡慕和嫉妒。 恬恬何时能够也如此的期待他的到来? 不过跟老丈人吃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所以他迅速的收起了羡慕和嫉妒,也收起了手中的油纸扇,随手交给旁边的人,然后拉着恬恬一起,朝那凯旋而归的从龙军将士们迎了上去。 “恭迎端木王叔凯旋而归,父皇特命我前来迎接,王叔和诸位从龙军将士们一路辛苦,父皇特设宴衍庆殿,犒劳王叔和诸位将士。”将士们纷纷朝三殿下行礼,端木王爷却端坐马背之上,漠然的点头应了一声,视线默默的从他那刚才牵着恬恬的手上飘过,眉梢一挑。 三殿下真是好镇定,站在那儿任由端木王爷观赏,面不改色,神情不动,甚至还笑意盈盈,笑得那叫一个粲然夺目,温雅有礼。 端木峥继续斜睨着他,冷而漠的眼中缓缓的流转出一抹凉。 这小子总算是守诺没有到三石村去打搅他们,可才刚回到京城,他竟敢就对他家宝贝女儿下了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端木恬此刻也走到了他的旁边,伸手拉着他垮下马儿的缰绳,抬头看他,问道:“爹爹,欢迎凯旋归来,你与战场上厮杀,可有受伤?” 他当即将目光从君修染的身上收回,低头看向了自家的宝贝女儿,神色微缓,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无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城再说。” “好!” 于是,有人翻身上马,有人钻进了马车里面,进城! 端木峥忽然说道:“小璟,到为父的旁边来!” 端木璟闻言一怔,目光迅速的从父亲身后的从龙军将士们身上扫过,恭敬应道:“是!” 待得他行到父亲身旁,身后的从龙军将士们便纷纷朝他拱手见礼,显得很是热情,而他们对他的称呼并非“璟世子”,而是——世子! 就如他们称呼端木恬的时候,也没有喊恬郡主,而是直接以“郡主”这两个字替代了。 从龙军,这是一支真正的铁血军队,是在腥风血雨中拼杀站立,活到至今的军队,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站在那里,就直压京城里那些装备精良,身手不凡,但却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血腥的御林军禁卫军们,那肃杀之气,让寻常人几乎不敢直视。 尤其现在他们还是凯旋而归,自当是越发的昂首挺胸,气势恢宏。 不过当然,京城重地,除皇帝外,谁也不许将太多的将士带入城内,他们便驻扎在城外,而那精选出来的三千将士则随王爷入京! 一路过去,百姓围观,熙熙攘攘,更有大胆的姑凉带几分羞赧的送上了香囊秀帕,却不想,那清秀的少年郎竟比她们还害羞,在怀里突然多了个香喷喷锦囊时,他那因直面被北疆风吹日晒而显得几分黝黑的脸,忽然间一片通红。 于是越发多的姑凉将秀帕香囊抛向了他,旁边战友正暗自羡慕,却不料迎面而来一方秀帕,直罩上了他的脸,顿时香气满溢。 有姑凉正含羞带怯的望着他,目光动人,娇俏迷人。 这好好的恭迎从龙军凯旋,竟有着朝相亲会发展的趋势!尤其前方的百姓纷纷让道,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了风采各异的姑娘们,顿时让在战场腥风血雨中都面不改色的少年士兵们神情紧绷,脸色酡红,如临大敌。 据日后统计显示,在这一段端木王爷率从龙军凯旋回京的日子里,京城里的待嫁少女迅速的减少了一大批。 这真特么的就是一场相亲会啊! 街旁酒楼上,宸公子趴在窗口探身张望,看着那满街招摇的姑凉们,咧嘴笑得既淫且荡。 身后,有人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难得你还能做出点好事儿,可惜还得本总管一起帮忙。” “凤人妖,本公子有叫你帮忙吗?还不是你自己屁颠颠的跑来硬要掺和?本公子还觉得被你一插手,连原本的乐趣都少了许多呢!” “宸小子,你这是在意图挑衅本总管。” “笑话!本公子挑衅的,就是你!” “你又皮痒了是吧?” “怕你不成?” 下方从龙军将士们在端木王爷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入京城,下方百姓拥挤熙熙攘攘只为了想要一瞻从龙军的风采,下方姑凉们大胆示爱将士们如临大敌。 然后就在上方酒楼内,端木宸和凤楼因一语不合,而扭打成了一团。 军队浩浩荡荡前行,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走去,进了宫。 而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则在皇宫门口离队,转身回了端木王府。 又是近两个时辰之后,端木峥才终于,回到了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大门外,府内的全部人员皆都守在门口等候,老王妃当先,端木璟和端木恬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宸公子晃悠悠的倚靠在门前石狮上,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叫做不着调的气息。 另有三房的妾老夫人和三公子,以及几位少爷公子以及夫人们,最后面,则是众管事奴仆。 端木峥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浩浩荡荡一群人,他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朝老王妃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其中有一个眉目开阔,甚是硬朗的中年男子也是朝着老王妃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端木恬顿时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母亲?这莫非就是那多年未回京,她那位爷爷的二房小妾的儿子,她的二叔? 见到此人,老王妃倒是并没有什么介怀或者不开心的模样,反而上前两步拉了他的手,说道:“啸儿可算是回京了,母亲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你,你若再不回来,可是都要连你长的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即便是现在见面,也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当年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现在却已经是沉稳内敛的中年将军。 他闻言微笑,笑得几分赧然,看向老王妃的眼神,几分孺慕。 三房妾老夫人在看到端木啸的时候神色几分怪异,暗中撇了下嘴角,然后又迅速的换上灿烂笑容迎了上来,先向端木峥行了礼,恭贺凯旋而归,然后便看向了端木啸,笑着说道:“二公子可是有整整十七年没有回来了,这次回来可要在家里多待上些日子才行。” 端木啸朝她行礼,道:“三姨娘安好!” “好好,你这次回来,可是有将妻儿都一起带回来?” 他转头看向身后,将站在最后面马车旁的女子和两个孩子招了过来,说着:“这是夫人许氏,这是长女端木月,这是幼子端木宏。” 话毕,那女子和两个孩子便朝他们行礼,道:“老王妃,世子,郡主安好,三姨夫人安好。” 女儿稍大,约十三四岁,儿子却还只有十来岁模样,姐弟两紧贴在他们母亲的身边,几分好奇几分怯意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 整个端木王府都一片欢腾,不过今日却并未摆宴,因为所有的凯旋将士,和朝中各府家眷都要进宫去赴宴,犒劳宴,或者说是赏功宴。 所以这一家人坐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说说话而已。 端木恬坐在父亲的身边,仔细确认了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确实无事之后才放开他,旁边,端木啸恭谨的坐着,回答着老王妃的话:“回母亲,北疆暂无战事,我便想此次回来就在京城长住。” “如此甚好,你这一去就是十七年没有回家,连娶媳妇都只是书信过来让我们知道一下,实在是太不像话。若非你大哥回来了,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留在北疆?” 他低头微笑,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旁边,端木宏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好奇观察着这传说中的端木王府,随手捏手边一点心,凑在眼前好奇看了看,然后张嘴便咬,然后两条眉毛就迅速的皱成了一团。 他显然是很不喜欢那个口味,眉毛一皱就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坐在他旁边的端木月悄无声息的伸腿在他脚背上一踩,又伸手往他背上一拍,顿时就将他嘴里的东西给拍进了肚子里面。 端木宏脸都绿了,旁边姐姐却低头狠狠的瞪他,似在警告他安分点。 端木啸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对老王妃说道:“这两个孩子自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一点规矩也不懂,让母亲见笑了。” 姐弟两一听这话,顿时正襟危坐,低头垂目,连大气儿也不敢多喘一下。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来,看着这坐得很不自在的姐弟两,说道:“听着这些闲话家常确实是很无聊,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出去到外面逛逛?” 端木宏的眼睛一下子就闪闪发亮的,刚要点头却被旁边的姐姐一下踩住了脚,端木月有些拘谨的说道:“谢郡主,不用了,我和弟弟坐在这里边好,还能偶尔听到长辈们的教诲。” 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对老王妃说道:“祖母,我忽然想起一些事,要出门一趟。” 老王妃笑道:“你有事就去忙吧,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 端木恬又转过身,对他们说道:“我过会儿要出门去街上,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京城长的什么模样?” 端木宏的眼睛越发明亮了,大有要连连点头的趋势,端木月却在暗中狠狠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动弹。 臭小子,来京城前爹娘说的话都忘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京城,不是咱以前的那个北疆荒莽之地,要进退有度,要守礼有规矩,要……她也很想窜出去好么? 这两孩子,自以为他们的动作做得隐蔽不着痕迹,其实全部都落入到了旁边几人的眼里。端木啸不禁又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坐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就随郡主姐姐出去外面逛逛吧。” “唰”一下,端木恬旁边一左一右的就分别多出了一个人,端木宏咧嘴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端木月却微有些尴尬,低头念念有词。 仔细听,似乎一直在念着:“进退有度,谦恭有礼,走路迈半步,落座坐一半……” 端木恬:“……” 看着这两猴孩子的反应,端木啸抽了抽嘴角,朝端木恬说道:“麻烦郡主了,这两孩子一向鲁莽,若是不听话只管教训便是。” “二叔客气,我会在今日进宫赴宴前带他们回来的。” 说着,她便带着这姐弟两人出了门外,端木月在后面看着郡主姐姐大步行走,如风一般的飘然而去,刚还在小声念叨着的规矩一下子就被哽在了喉咙里。 哎哎?什么情况?郡主姐姐怎么走得比她还要潇洒呢? 转眼间,郡主大人就已经走出了好远,端木宏自是紧紧跟着,端木月一见如此,再管不得什么举止有度,也是一下就窜了出去。 去你的小碎步! 这姐弟两都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乍然回到这个繁华京都,爹娘耳提面命着要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实在是难受得紧,又突然面临那么一大家子的所谓亲人,各种不习惯啊! 端木恬带着他们直接出了王府,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拘谨,但在观察发现郡主大人虽浑身冒着清凉气息,长得也挺丑,但其实还是很好讲话的,端木宏就首先放松了下来,端木月却不过有所缓和,依然拘谨着。 “郡主姐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你们刚回京城,本就该送你们见面礼,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正逢今晚皇宫设宴,我便送你们一身装扮。” 端木宏愣了下,说道:“可是爹说,我们是没有资格进宫的。” 端木恬一怔,转头看到端木宏眼中的期待和失望并存,端木月也是眼睛微微发亮,颇有那么点期待的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道:“我带你们进去。” 端木宏当即欢呼着跳了起来,端木月也是喜逐颜开,拘谨又去了几分,说道:“谢郡主姐姐!” 皇宫,那或许真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但却也有着它无限吸引人的魅力,能进宫赴宴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端木恬上次进宫赴宴,就没有成功啊,被罚跪在御花园跪了一天呢。 直接带了他们到霓裳阁,萍儿姑凉见她身边竟还跟了两个不认识的小家伙,便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扑上来,如同对待寻常贵客一般的将他们迎上了二楼包厢内,问道:“不知奴家有什么能为郡主效劳的?” 眼看着进宫的时辰已经是到了,端木王府门口已经车马陈列,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可他们的郡主,还不见人影啊。 端木啸和他的夫人不禁有些焦虑,该不会是那两个孩子不知收敛,鲁莽之下出什么事了吧? 老王妃倒是一脸淡定,对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让人去找找,郡主这是玩到哪里去了?可别误了宴席的时辰。” 就在她说着话的时候,有三个身影悠然的从街角拐了出来,当中一人湖蓝罗纱裙,容貌无盐,体态却风流,肆意潇洒,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某种独特的与生俱来的尊贵。 她的左边,十岁少年身穿青罗衫,头顶还梳着童髻别着一支碧玉簪,粉雕玉琢,灵动跳脱。 右边,豆蔻少女粉色绡罗裙,双髻绕玉带,眉间一点朱砂,俏丽动人,分外可爱。 端木啸和他的夫人都看得一愣,这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回来的时候感觉连人都变了个样? 老王妃见此却抚掌而笑,道:“妙哉!这姐弟两如此穿着,可是分外可爱了。” 先前他们姐弟所穿的虽也是精贵衣衫,但风格款式却与京城的皆都不同。 许氏看着自己的这对儿女,眼中也不禁有欢喜之色,又转头看向端木恬,道:“郡主,这是……” “见面礼!” 老王妃闻言说道:“你这当姐姐的,确实该果给个见面礼,不过倒是难得看到恬恬竟与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处。” “祖母,您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我很难相处。”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快走了,该进宫了。” 她点头,然后转身对端木月和端木宏说道:“走吧,上马车!” 这话让端木王府大门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端木啸和许氏面面相觑,忙说道:“郡主,他们姐弟两哪里能进宫?” “无妨,我带他们进去!”然后又对两人说道,“进宫后,别到处乱跑,乖乖跟在我或者祖母的身旁,不然,有这次,没下次!” 姐弟两连连点头,然后直接被端木恬拉上了马车,留下一地对这姐弟两表示羡慕嫉妒恨的少爷小姐们。 今天进宫很顺利,没有上次的君修染骚扰,右相府拦道,端木王府的一群人以端木峥为首,进了皇宫,直接前往衍庆殿。 衍庆殿内早已经有朝中大臣们到来,看到端木王府众人到来纷纷上前先问安搭话,那些已先来了一步的从龙军将领们也过来拜见统帅。 端木啸对着儿子女儿好一阵耳提面命切切叮嘱之后,才放他们跟到端木恬的身后,他自己则很快也被各路大人们给淹没了。 “恬恬!”她才刚坐下,有人就翩翩飘飞了过来,恍若无事好像根本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将坐在她旁边的端木宏拎起扔到旁边,然后他便自顾自的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此人不是三殿下,还能是谁? 端木恬转头看着这衍庆殿,随口说道:“早来也无聊得很。” 上次来得够早了,结果是没有个好结果。 端木宏被扔到了旁边不禁大怒,正要跳起扑过来,却又被他家姐姐隔着桌子,“啪”的一脚给踩住了,然后他一个站立不稳,“砰”的一声直接扑倒摔在了地上。 这下,是连端木月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要去扶他,也同时在弟弟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三殿下,不得无礼!” 端木宏的气一下子就泄了,抬头看那双正微带着些惊讶,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紫色眼睛,撇了撇嘴角。 却有笑声从旁边响起,说着:“哪里来的野猴子?竟连路都走不稳摔了个狗吃屎,还是快快滚出去吧,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衍庆殿内刹那一静,就连远处正在聊天的诸大人,以及端木家的几个男人也都看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端木宏顿时脸色涨得通红,转头狠狠的盯上了就坐在隔着没几桌的某一桌上的那个年轻公子。 端木恬也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秀眉轻挑,然后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伸手一指,对着端木宏说道:“揍他!” 众人一呆,端木宏一呆,连正要朝这边走过来的端木啸也猛的停下了脚步,诧异的看向端木恬,只有三殿下坐在她的身旁,托腮浅笑盈盈的看着她。 端木恬伸手指着那年轻公子,目光却落在端木宏的身上,说道:“是端木家的男儿,就过去揍他,出了事,我给你抗着!” 那年轻公子也是被端木恬的那一句“揍他”给惊得呆了一下,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嗤笑一声,道:“这么上不得台面的野猴子恬郡主你也敢带进宫里来,真是够胆量!怎么丑还不许人笑话两句?还想揍我?嘿嘿,本公子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手!” 说着,他又转头俯视端木宏,道:“听着,本公子乃护国公府的嫡六公子,就是骂你这不懂规矩的野猴子,如何?” 端木恬闻言冷笑,道:“我道以为你被人缝了嘴之后定然能收敛一些,没想到嘴还是这么贱。前些日子听说迟小公子你大闹青楼,因为你好像得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病,不举!” 衍庆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阵轻笑声,若非还顾忌着迟旭磊身后的护国公府的颜面,怕是都要哄堂大笑了,即便如此,也有人笑得很欢畅,说着:“呦,原来竟还真有这事啊?我先前听说还只当以为是个误会呢,啊哈哈哈!” 迟小公子顿时大怒,狠一拍桌就要朝端木恬冲过来,端木恬冷笑,再次抬手指向他,转头对端木宏道:“身为端木家的子孙,当遭遇被人折辱时,不必客气的,给我上去狠狠的揍他!况且,这不过是无能草包酒囊饭袋,现在更是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的废物!” 如此直接的叫骂,让衍庆殿内一片沸腾,那边的护国公脸色阴沉,冷冷的盯着端木恬,但又碍于身份而没有过来指责,只将矛头对准了端木峥。 “端木王爷,贵府的郡主竟如此嚣张过分,王爷有何话可说!” 端木峥尚未开口,端木啸便在旁边冷笑着说道:“护国公还是先把你的儿子教养好吧。” 那边,因为端木恬的这一番恶毒之极的话,迟旭磊那因酒色过度而泛着青光的脸色刹那憋涨得通红,而端木宏也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朝迟旭磊一头撞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迟小公子堂堂成年的男子汉,竟那么轻易的就被个十岁都还不到一点的小孩给撞倒在了地上,狠狠摔落地面,撞翻了周围好几张桌子,顷刻间满地狼藉。 他倒在满地的狼藉之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见眼前人影一闪,身上一重,端木宏便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伸手,挥拳,“噼里啪啦”的朝他的脸上招呼了过去,并一边打,一边恨恨骂着。 “让你嘴贱,让你嘴贱!竟敢骂小爷我是野猴子,谁是野猴子?谁是野猴子?” ☆、第一卷 第四十章 弄得人家心好乱 端木宏虽十岁不到,但毕竟是从小就混迹在军营之中长大的,军营里一群大老爷们在没有战事的时候除了每天的操练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便都喜欢逗他玩儿。 怎么逗呢? 那自然是打架,斗殴,摔跤诸如此类的游戏,在这其中也顺其自然的教给了他许多本事,又有爹娘自小严格教导,勤练武功,所以虽年纪尚小,但一身的功夫却相当不俗。 而那护国公的小公子,乃是护国公和他的正室夫人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就对他十分溺爱,使得他自持身份一向跋扈,玩世不恭,贪杯好色,确确实实是端木恬口中的一个无能草包酒囊饭袋,那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风一吹就能倒,又如何经得起端木宏的凶狠一撞? 于是衍庆殿内便出现了这么神奇的一幕。 一个成年的公子爷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压在满地狼藉之上,小小的,看着还有点粉嫩的拳头挥舞,带起一连串虚影和“呼呼”的风声,“噼里啪啦”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迟小公子的脸那是何等的粉嫩啊!没有被风吹,也没有被日晒,每天都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心护理以保持皮肤的水嫩,上等的胭脂水粉抹在脸上,更显娇艳。 可是如此一张娇嫩的脸现在却竟然被那般的无情摧残,“呼呼”的拳头砸落下来,砸得迟小公子哀嚎声声,哭爹喊娘,鼻涕眼泪也一齐奔流而出,将脸上的胭脂啊,水粉啊都给冲刷出一条条的沟壑,惨不忍睹。 端木宏打得开心,骂得畅快,迟旭磊哭喊得凄惨,衍庆殿内的众人皆都看得目瞪口呆,好久也没有能回过神来。 终于,护国公大人被他最宠爱的幼子那凄厉的惨叫声给猛然惊醒了过来,不由勃然大怒,怒喝一句“混账”便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却有人突然横移,一步拦在了他的前面。 “迟国公,你如此年纪,莫非还想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挡在了他前面的,赫然就是端木峥。 迟国公怒气勃勃,这个时候却又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着:“呦,我说这迟六公子多大了呀?怎么竟连个孩子也打不过?还得要国公大人您老人家上前去帮个手?” 说这话的,是一身穿从龙军将铠的中年将军,从始至终都是连眼角都没有往护国公的身上瞄一眼,只似津津有味的看着那边端木宏殴打迟旭磊,神情悠然,语气轻蔑。 嗯,这小子最近好像功夫又有长进了,不错不错,回头再蹂躏蹂躏他。 而听到这中年将军的这句话,迟国公顿时眼角狠狠的抖动了两下,被如此一说,便是他再厚的脸皮,也迈不动脚步了。 迟旭磊好歹也已经有二十几岁,却竟被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压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已,这已经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他堂堂护国公若是再加入进去一起对付一孩子,往后护国公府的脸面还要往哪里搁? 他眼睁睁看着最宠爱的儿子被殴打,气得头顶发根也皆都竖了起来,愤然看着端木峥,道:“端木王爷,你就这么任由你的侄儿在皇宫之内,大殿之上公然出手伤人?” 端木峥只漠然看他一眼,声音更冷漠的说道:“贵府的六公子先出口伤人,侮辱我端木家人,自当即刻讨回公道,即便是皇上问起,本王也当如实上禀。” “你……” “我说国公大人,你家的这位公子未免也太娇弱了点吧。”那刚才说话的中年将军又开口,说道,“这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油头粉面,满身的脂粉之气不说,竟还如此的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孩子打架都能被打得哭爹喊娘喜凄厉哀嚎,简直就跟那娘们似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犒赏北疆凯旋回京的从龙军将士们的宫宴,而从龙军,乃是跟随了端木王府几百年的忠心部署。 所以说,迟旭磊竟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公然讽刺端木王府的小少爷,也实在是勇气可嘉,只可惜他的勇气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迟国公的脸色一阵扭曲,各种颜色在脸上竞相呈现,可他偏偏只能咬牙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宝贝儿子受苦受难,心里也确实是恼恨这小子的不争气,竟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白养活他到这么大了! 那边,国公夫人早已满脸心疼,站在旁边看着宝贝儿子被殴打,好几次想要上前帮手但总也找不到插手的空隙,不禁越发焦急恼怒,连连说着:“住手!快住手,别再打了!你你你,还不快去把公子救出来?” 身旁的丫鬟奉命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骑在她家公子身上打得越来越来精神的端木宏,却忽然有人抢先一步冲了出来,一巴掌将她给拍了出去。 “混账东西!主子办事,岂有你一个贱婢插手的份?还是说,这是你护国公府的规矩?” 端木恬都几乎要拍手叫好了,二叔家的这对儿女果然不愧是自小就混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够干脆够利落够果断也够泼辣够彪悍! 真让她喜欢啊! 国公夫人怒啊,气得指着端木月怒视良久都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而这期间,端木月训斥着那国公府丫鬟的同时,还似不经意的瞥了这夫人一眼,保不准若是国公夫人亲自上前拉架,她也会一巴掌扇过去呢。 尽管回京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姐弟两把性子收一收,不能把在军营里混迹的那一套也放到京城里去,被人说无礼不懂规矩那还没什么,最怕是惹祸上身。 他们刚回京城的时候也确实是很安分的,只是无奈郡主姐姐好像有点嚣张,直勾引得她那颗心也跟着蠢蠢欲动,看着弟弟上前打架,她就觉得手痒脚底心痒连牙齿也跟着痒了。 是不是说,只要有郡主姐姐护着他们,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不必管京城里的那许多规矩森森? 再说了,看着弟弟与人打架,人家连帮手都出来了,她若还站在旁边看着,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国公府上的人怒啊,什么叫护国公府的规矩?可是看着那端木宏气势汹涌的殴打迟旭磊,小姐们不敢上前,公子们则没脸上前帮手,一时间,竟也僵持了下来。 那边,有人在说着:“二爷的这对儿女真活泼。” 端木啸忙说道:“这两个孩子一直是在军营里面滚爬着长大的,身边周围都是些粗人,也没有能好好的教他们规矩礼仪,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二爷说笑了,这都还只是孩子呢,哪个孩子不是这么调皮着长大的?” 护国公听得吐血,盯着那边眼睛都开始冒起了绿光。 “差不过够了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端木王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端木峥漠然看他一眼,压根儿就不在乎他说的话,转头见那边迟旭磊已经有了几分虚弱之态,眉头轻蹙透出几分不屑,暗道此人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然后端木王爷终于开了尊口,对端木宏说道:“可以停手了。” 端木宏一听到大伯的声音,当即就住了手,抬头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转溜,又低头看向迟小公子,两只还粉嫩的小手抓起他的衣襟将他给拎了起来,磨着珍珠般闪烁的白牙,道:“快给我道歉!亏你还是什么……什么护国公府上的公子,竟是这么没有教养胡乱骂人,快道歉!” 迟小公子耷拉在他的手上,虚弱不堪的哼唧着,闻言勉强挣扎了两下,却依然不松口的嚣张道:“小子,你死定了!你竟敢殴打本公子,我……本公子……不会放过你的!还想让本公子道歉?呸!你做梦都最好别想!” 旁边众人顿时一声长叹,连护国公的脸色也再一次黑如锅底。 这小子,也太不识时务太不会看状况了! 今天,在这个地方,如此场合中,轮得到他一个护国公的公子来嚣张吗?而且竟然还是对着端木王府的小少爷嚣张! 到了现在,还如此狂妄嚣张,莫非是想要引起在场所有从龙军将军们的愤怒,进而将他给围殴了?他们出手,可就不是端木宏这个小孩子的打闹了。 会出人命的! 就在这个气氛再一次紧张的时候,忽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呦呦呦,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迟小子,你该不会又嘴贱胡乱骂人,被收拾了吧?” 听到这个,刚还对着端木宏嚣张的迟旭磊当即一个哆嗦,面上露出了几分惊惶之色。 用力的扭过脖子,终于看到一袭大红衣摆在飘荡,他的脸色就更白了。 在这皇宫里面,敢如此招摇的身穿大红艳丽衣服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一个人了——凤楼! 想到凤楼,他就觉得自己的两片嘴唇隐隐作痛,那被他亦针线缝了嘴的场景忽然涌入脑海之中,迟小公子顿时脸色发白,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势。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端木宏也抬头看着就站在他眼前的凤楼,见他鲜衣招扬,面若芙蓉,绝对的风华绝代风情万种啊! 他忽然吸溜了下已蔓到嘴角的口水,目光闪闪的看着凤美人,道:“姐姐,你好漂亮!” 衍庆殿内刹那一静,然后无数人喷茶有无数人落杯还有无数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君修染眨眨眼,忽而轻笑出声,旁边的端木恬美眸微眯,看着神色惊艳的端木宏,暗道这小子莫非还是个好色之徒? 凤楼也是呆了下,然后眼中倏然爆发出无尽的欢喜光芒,一把搂住端木宏嘟嘴就要朝他脸上亲过去,还是端木月反应最迅速,“唰”一下抢上前去将弟弟给拎了过来,免除了他被人妖轻薄的罪孽。 “看清楚,这是个男的!”端木月拎着弟弟的耳朵,怒道。 端木宏顿时浑身一激灵,再仔细看去,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这就是个美人儿呢?一直到看到凤美人衣领上方的那一处喉结,宏少爷顿时浑身一震,真是个男的! 凤楼嬉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引得端木宏又打了个冷颤,而凤美人却没有再继续挑逗他,转而看了躺在他脚边脸色苍白的迟小公子一眼,然后视线上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我说郡主,您怎么又跑皇宫里打人来了?” 想她前一次太后寿宴,她便在御花园挥手殴打了六公主,今日虽没有亲自动手,但怕也是她教唆的。 端木恬神色不变,淡然说道:“大概是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麻烦的纠缠体。” 凤楼抿嘴而笑,笑得千娇百媚妖娆万分,捂嘴似不经意的说道:“上次您就是因为太冲动,结果被罚在御花园里跪了一整天,怎么还是如此的不知收敛呢?当心再被罚跪哦!” 嗯?罚跪? 那边的端木峥,端木啸,以及从龙军的诸将军倏然竖起了耳朵,然后脸色不好看了。 他们还的不知道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毕竟远在北疆,在往来的书信中,端木恬没有让祖母将她被罚跪的事情告诉父亲,他们又是今天才刚回的京城,所以此刻听凤楼提起,才知道竟有这件事。 端木峥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儿子,沉声问道:“小璟,你妹妹为何会被罚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竟不告诉我?” “是太后娘娘寿辰那一天,妹妹与六公主发生了冲突,在御花园将六公主给打了,皇上便罚她跪在御花园中,知道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本想要将此事告诉爹,是妹妹阻拦了下来,说爹你在北疆与敌交战已是十分劳累,怎能再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告诉您让您平添烦扰?也不过就是个小事,都已经过去,没什么要紧的。当日三殿下陪着妹妹跪了一天,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趁机为难。” 听到这话,端木峥不由心中一暖,脸色也微缓和了些,又问道:“那你们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没有了。” “凌云寺遇刺这事,怎么说?” “呃?祖母没将此事告诉爹?” “哼!” 若非此事闹得太大,漫天的流言都传到了北疆那个荒莽之地,端木峥还真不知道宝贝女儿竟遭遇了刺杀差点落崖,随后右相府紧闭大门,成梦璇问斩,德妃被打入冷宫也就顺理成章的知道了。 想到德妃,端木峥便转头看向了君修染,奇异的竟没有寻常看他时的嫌弃木然,而是若有所思。 君修染察觉到目光的注视,也转过了视线,与端木峥遥遥相对,略有些诧异。 身旁,端木恬正看着自动黏了上来的凤楼,问着:“凤总管,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上次太后娘娘的寿宴您都没有参加呢。” 凤楼捏着秀帕仔细擦拭着他的纤纤玉手,间或朝她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这不是因为听说郡主您也来了嘛,所以奴才我也马上奔了过来,想与郡主亲近亲近。” 旁边,端木宏和端木月姐弟两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两双眼睛皆都滴溜溜转着,斜斜的瞄向了在旁边,被打得鼻青脸肿,气息都虚弱了但就是不肯就此离去的迟小公子,神情轻蔑。 “姐姐,什么叫不举?”端木宏小盆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宝宝的看着自家姐姐,“悄悄”问道。 刚有些恢复过来的这一片地方,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有人看向了满脸无邪的小盆友,也有人看向了脸色越发扭曲的迟小公子,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怜悯叹息,当然也有人挤眉弄眼显得兴致盎然。 端木月一怔,耳根微红,却摆出一副也懵懂无知的模样,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举嘛,从这两个字上面来理解,应该是什么举不起来了。” “哦!那姐姐你说,会是什么呢?” 端木恬听到这姐弟两的对话,也是不禁脸色诡异,端木宏还好,端木月毕竟是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欠妥当。 她便将他们给拉了回来,轻轻一按,按到了座位上面坐好,说道:“好了,别再说这个事情了。所谓不举,就是一个男人失去了他身为男人所应该也必须拥有的某项功能。” “什么功能?” 再次有无数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端木月也终于忍不住的俏脸通红,已经开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掐她弟弟,这死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嗯?他该不会是真不知道真好奇吧? 端木恬侧目睨着他,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眨着,旁边,还似乎有好多人在等着听恬郡主将会如何回答,也所幸这么点小动静,还没有传到另一边端木啸所在的地方,不然指不定端木二爷就会冲过来将这小子给暴揍一顿了。 就在这么个似乎有点尴尬的时候,凤楼忽然伸出他的纤纤玉手朝端木宏的胯间一指,笑得十分邪恶的说道:“所谓不举,就是长在这里的那个小兄弟再也抬不起头了,永远都只能那么软趴趴的,尿尿的时候不扶着就是满裤子,扶着就是满手。” “噗!” 无数人喷血倒地,端木恬亦是额头上绷起了青筋无数,垂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捏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挥舞着去跟凤人妖的漂亮脸蛋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君修染忽然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转身朝另外的桌子走去,并说道:“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坐坐,免得被污了耳朵。” 凤楼在他们身后无辜的眨眼睛,然后轻声而笑。 一直只是坐着看戏,看到了现在都没有发表任何一句感言的老王妃终于放下了茶盏,没好气的瞪了凤楼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再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嘿嘿,伯母恕罪!” 闹了这么一通,衍庆殿内终于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气氛,不久之后,皇上携皇后和贵妃淑妃,亲手扶着太后驾到,将端木王府,从龙军诸将士们一番褒奖之后,今天的宫宴终于开始。 在这其中,自然是又一番争奇斗艳,但不知是因为今日端木王爷在场,还是端木恬先前的言行威慑到了他们,竟再没有人意图来挑衅她。 她忽然就觉得好无聊! 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低头吃菜喝酒,对周围的一切皆都熟若无睹,仿似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皇上自然是看到了迟小公子的鼻青脸肿,似乎也已经听说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过就是将目光往她这边瞄了几眼之后,便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到竟有姑娘对她家爹爹献殷勤,端木恬顿时霍然抬起了头。 哥哥就坐在她的旁边轻笑,说道:“看来,是有人瞄上了咱端木王府空缺已久的王妃之位。” 这事情的起因还是皇上对几位从龙军将军的赐婚,这些将军们一身战功赫赫,但却因为常年在边关军营之中,竟是有好几个到了二十多几岁,都还没有娶妻,皇上于是干脆给他们赐了婚,算是褒奖了。 于是马上有人将目光落到了端木王府这边,不是看世子爷端木璟,而是直指端木王爷啊,更甚至有人已经是面露春色,含情脉脉。 不得不说,端木家的男人真是天赋异禀,个个妖孽,端木王爷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觉得成熟的男人魅力四射,真正是吸引人之极! 皇上又瞄了这边好多眼,眼见端木峥神色木然,隐隐中还有了几分冷凝,他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倒是没有自作主张的也给端木王爷赐婚一个。 有宁清那么一个王妃在前,其他人谁还有那个资格替代她坐上那个位置? 夜已深,这一场宫宴终于是到了尾声,端木恬低头看着趴在她腿上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的端木宏,轻轻抽了下嘴角。 端木璟伸手过来将他抱了过去,趴在旁边桌子上睡着的端木月则被她父亲抱了起来,倒是谁也没有要去吵醒这两个孩子的意思,一群人出了衍庆殿,朝宫门外走去。 有人轻飘飘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引来端木王爷的好一阵侧目,他却恍若无事,朝端木王爷拱手,施施然行礼道:“端木王叔。” 王爷又晲了他一眼,然后冷冷的转开目光。 有人迎面而来,目光在他们这群人身上一扫而过,惊讶的问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呢,原来竟是少了一个人,我说你们家宸公子怎么今天没来吗?” 来人一声红衣招摇,被他这么一问,端木恬才发现小叔竟然不见了。 “我记得他是有跟我们一起进宫的,不知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倒也不担心,经常玩儿失踪又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是宸公子的特色,又与凤楼告辞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凤楼顺着他们转身,笑容有些虚浮,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端木王府,君修染竟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端木王府,顿时引得端木王爷一阵嫌弃。 “三殿下怎么也到我端木王府来了?这夜深人静,府上不宜再招待客人。” 三殿下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我以为端木王叔或许会有事情要交代,便擅自跟了过来,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端木峥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就走,冷冷的说道:“其他人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这是要他一个人跟上去的意思吗? 他依然微笑,手心忽然一紧,转头便见恬恬正抬头看他,眉心轻蹙,隐隐一点忐忑。 他一怔,然后顷刻间心花怒放,只觉得即使前路再多的阻碍,他也有了无穷的力量去攻陷,只因为恬恬此刻的这一份担忧和忐忑。 俯身,在端木璟的侧目,老王妃的促狭,端木啸的惊愕,端木月和端木宏捂在脸上的指缝,以及其他更多人的若无其事恍若未见中,在恬恬的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端木恬难得柔顺,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这一等,就等到启明星升起,端木恬还坐在出云阁外的月桂树下,头顶一盏晃悠悠的灯笼,而她则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四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她头顶的灯笼光照,将她照得一半晶莹剔透绝色倾城,一半狰狞可怖宛如鬼魅张扬,她闭着眼睛浅寐,呼吸清浅,颊边的发在风中轻轻骚动着她的脸。君修染不自觉中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如朝霞般的绚烂了开来。 当天边的第一缕光亮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眉头一蹙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袍子,浅紫色,云锦罗,袍角袖口以银丝绣着精致云纹,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尊贵、内敛、奢华暗藏。 然后她转头,便看到了有人卓然、尊贵、优雅、行如妖孽重生,正背靠着月桂树坐在她身旁的地上,衣角沾了露水被染上几分湿意,发丝轻扬带起一抹清香,眼眸之中紫光璀璨,在晨雾中愈显温柔。 他侧头看她,笑意盈盈,轻声问道:“你醒了?” 她倾身看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华,忽然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凑近,送上嘴唇。 三殿下顿时就呆了呆,呆呆的看着不断在眼前放大的嘴唇,并不十分娇艳,淡薄粉润,却让他看得心中忽然一片滚烫,眼底轰然有灼热的火光宣泄了开来。 唇,轻轻的贴上了他的,微凉,润泽,软绵丝滑如最细腻的豆腐。 舌尖悄悄探出,在他的唇上调皮勾勒轻舔,若有似无却更加勾人,舔得三殿下整颗心都酥麻一片,忽然伸手将她从躺椅上拉下来,拉进了他的怀中,抱紧。 顿时,就犹如那天雷勾动了地火,烈火遇上了干柴,热情燃烧了起来。 晨曦微露,清风吹拂,周围的空气还有些微凉,这里却只余一片火热,娇喘轻吟,呼吸粗重,亲吻拉扯中两人皆已不知不觉的衣衫半解,如玉柔荑轻轻抓挠着他的背,宽厚大掌探入了她的衣襟,流连在如脂玉的肌肤上。 然后“吱”一声,身后的出云阁大门打开,元香捧着水盆睡眼朦胧的走了出来,抬头朝月桂树下看了过去。 昨晚郡主搬了躺椅出来,还不让人在旁边站着伺候,将她们都给打发进了屋里睡觉,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房去休息了。 她那么抬头一看,那一副旖旎暧昧,已无限接近于限量级的画面就落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顿时“啊”的一声惊呼,手中水盆“砰”的一声掉落了地面,惊醒了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人。 端木恬惊醒过来,便要转头看身后,却有大手一捞,将她的迅速的按回到了宽厚的,听轻易听到心跳如雷的胸膛上,三殿下则抬头,杀气腾腾的盯上了呆怔在那儿的元香。 元香顿时一个哆嗦浑身冰凉,也从呆怔中回过了神,对上三殿下那冒着冷光欲要杀人的眼睛,她又在心里一个哆嗦,慌忙低头不敢再看,然后转身逃也似的回到屋内,“砰”一声重新又关上了门。 三殿下嚯嚯磨牙,端木恬却埋在他的怀里,忽然笑出了声来。 他一怔,从没有听到过恬恬这般轻灵的笑声,不由得心儿又酥了,低头便在她的脖子上啃咬了起来。 她忙伸手制止,抬头看着他问道:“昨晚,我爹爹与你说了什么?” 他颇为失望的幽幽叹了口气,目光继续在她的脸上唇上脖子上以及胸口甚至是更往下游离,轻轻咬着嘴唇一副勾引人的模样,说道:“你都主动献吻献身了,很显然本王真正是十分优秀的,王叔如何会反对?” “我哪有?” “那刚才是谁未经本王同意主动亲过来的?哎,本王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说,恬恬突然如此热情,弄得人家心好乱。” “既如此,那我以后不……唔!”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婚期 被忽来的热情扰乱了一颗玻璃心的三殿下不许他家恬恬将之后的话说出口,直接以嘴封住了她的唇,捻转轻吮,又是好一番厮摩亲热,才终于不甘不愿的放开了她。 抬头,看到出云阁门内有人影晃动,还有隐隐的轻呼细语声,三殿下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对自己竟如此的耳聪目明感知敏锐产生了烦扰和懊恼之情。 端木恬半窝在他的怀里,侧头看向身后那人影晃动的出云阁门内,双手搂着殿下的脖子,仰首在他的脸上印上了一吻,顿时,她听到门内有轻呼响起,微微有那么点骚乱。 她难得露出如此调皮的神态,君修染不禁看着胸口鼓胀,胀满了浓浓的柔情蜜意,低头以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然后伸手将她打横抱起,纵身直接飞上二楼,进入到了她的闺房之中。 楼下,一阵失望的叹息。 进了闺房,三殿下反倒是没有再继续意图轻薄调戏吃豆腐,只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他也紧跟着躺在了她的外侧,搂着她轻声说道:“天还早,再睡会儿吧,昨晚也并没有睡多久。” 她侧过身抬头看他,问道:“昨晚,我爹爹与你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许欺负你,不许让你伤心难过,不许让你受到伤害,尤其不许再对别的女人动了心思,不然就打断我的腿再揍一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有,得尽快的将体内的毒给解了,不然若万一突然暴毙而亡,他可不会让女儿如此年纪轻轻的就为我守寡,定会尽快的另觅一个好人家,把你给再嫁出去。” “……爹爹他,就是这么与你说的?”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怎么说了这么久?” 虽然昨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又一路回到端木王府,都快过了三更,可她一直在出云阁门外等着他,也是等到天色漆黑,启明星都升了起来,才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么几句话,竟说了一个多时辰? 三殿下眼中紫光悠悠的流转,眉心一蹙便是一副幽怨可怜的模样,说道:“起先,王叔不愿意将你嫁给我,我便一直求他,求到后来他终于点头同意了,时间便也这么过去了。” “你怎么求的?” “哭着求!” “……” 郡主大人顿时嘴角抽搐眉眼跳动,双目无神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怀里一个转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就开始补眠。 耳边,响起他似十分愉悦的轻笑声,环在她身上的手略微收紧了些,如此搂抱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端木峥却还站在书房内静静的沉思,想着女儿的事,也想着君修染。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对君修染本身都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还颇为怜惜这个受尽了磨难的孩子,也欣赏他能够在短短的十年内从当年的一无所有,身旁敌人环绕就连所谓的“生母”也将他厌恶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这般权势和高度。 而且他深情专一,又对其他的女子不假以辞色,恬恬能够嫁给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当是很让人满意的,如果他不是出生皇家,背负了太多,而前路又坎坷艰辛、危机重重的话。 端木峥低头静静看着摊在书桌上的那一幅画像,手指从画中女子的脸上轻柔抚过,忽怅然叹息,低声说着:“清儿,我们的女儿终究还是要嫁入到那最让你避之不及的皇室之中。你怕是又要多等几年了,我要为她肃清前路的荆棘,保她无忧之后才能安心的去与你相见,如此也能让你放心。” 画上的女子只含笑看着他,似乎是答应了。 出云阁内,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沉,等终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太阳早已经高升,屋内有些闷热。 端木恬还闭着眼睛,眉心轻蹙然后伸手一把推开了身旁的那只发热体,转个身越发的朝床内侧挪了进去。 三殿下幽幽的哀怨,并不客气厚脸皮的又贴了上去,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恬恬,我要进宫去面见父皇,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好早日将你娶过门。” 她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微顿了一下,然后默然,无语。 他见状,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那粉润粉润光洁透亮的脖子就在他的眼前,他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多了几分炽热,又俯身在那上面咬了咬,直到她恼得猛转过头来瞪他,他才再次不甘不愿的离开。 “恬恬,快起来为本王更衣。” 他站在床边,斜眉搭眼的睨着侧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来看他的人儿,装腔作势的说着。 郡主大人果然还是依然没有瞥他一眼,依然背对他躺着睡觉,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漠然模样。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叹息,开始自己动手穿起了衣服,心里哀怨着:本王真可怜,娶个媳妇连更衣这么点小事都不愿为他代劳,或者可以换一下,他来给她更衣? 眸子开始散发起了蒙蒙紫光,溜啊溜的将他家人儿浑身上下都给溜了一个遍。 嗯,这主意不错! “恬恬,你还要睡?”他凑了过去,轻声问道。 她继续不理他。 “果然。”他睫毛轻垂神情落寞,轻声说道,“恬恬的热情每一次都是来得毫无征兆,去得悄无痕踪,还是这么的冷淡。” 她的睫毛轻颤了颤,然后转身,侧首,静静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要进宫面见皇上吗?怎么还没走?” 三殿下的眼睛顿时闪啊闪,愉悦欣喜的紫芒直戳人的眼,越发凑近她笑盈盈问道:“咦?难道恬恬也如此心急着想要嫁给我?” “你想多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 端木恬凝神沉思,然后施施然说道:“我想在家里再待上几年。” “……” 在家里再待上几年?几……年? 三殿下顿时脸色墨黑,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穿戴整齐,整理妥当后连门也不走了,直接从窗户进出。 端木恬淡定的看着他,觉得他如此匆忙急促的模样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看到他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她蹙眉思凝,似乎,三殿下进出她闺房的方式,一向都是从窗户来去,而很少走大门啊! 想到此,她不禁莞尔,也自己动手整理起了衣衫。 他进宫见皇上,她也有别的事情要做的。 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某酒楼内,有一段时间没过来,王通定是已经将她给抱怨死了。 这胖子脑子灵活,也能干并踏实勤劳,身上依然有着十年前那个三石村小子的憨实,但他却一向对账务这种事情甚是头疼,整天都在盼望着端木恬去给他处理账务。 再说,真正的老板是她,让她来处理也理所应当嘛! 她正往楼上走,途径一包房的时候却忽然脚步一顿,侧头淡淡的看向了那边,眉梢轻挑。 “呸!端木恬那个丑八怪,竟敢唆使那个小杂种来殴打本公子,这事儿没得完,本公子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王通就站在旁边,刚还因为有人来帮他处理账务了而笑得满脸肥肉汹涌颤动,一听到从这包房里传出来的话,顿时一愣,然后笑容收敛,也是侧目看向了那边。 “恬恬,你……” 他开口想问,端木恬却忽然转身进入到了旁边的另一个包房内。 这是……要听墙角的意思了? 隔壁的包房内,有好些人,王通过了一会儿才跟随进这里,对她轻声说道:“护国公府的迟小公子带着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隔壁,也是才刚到没多久。” 端木恬点点头,一脸不置可否,只安静的继续听墙角。 暗地里,却不禁思索,这迟小公子未免也太不知悔改了吧,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这般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个性? 隔壁包房内很热闹,显然这一群公子爷都在为迟小公子脸上的淤青伤痕而喧闹不已,不过在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跟着起哄又有多少是暗藏着幸灾乐祸的,却是怎么算也算不清的。 “我也觉得那女人真正是嚣张至极!”有人满腔愤懑,好像端木恬对着他也如何嚣张了似的。 有人叹息,感叹着:“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呢?又是皇上钦此的三殿下的王妃,还有谁是她不敢招惹的?尤其现在端木王爷刚刚北疆凯旋归来,端木王府就更加的势大,连皇上都要看他们三分脸色呢。” 这边,端木恬倏然蹙起了眉心,眼底黑沉沉的一片黑雾缭绕,啥气隐现。 该死!这样的话如何能说?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置端木王府于不忠之地?再仁慈宽厚的皇帝,怕是都要心生猜忌了。 王通吭哧吭哧的直接将对成山的账本亲自搬到了这里,一进来就看到恬恬脸色阴沉,杀气隐现,不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隔着旁边包厢的那面墙。 他觉得恬恬还是很大方的,即便是那些让他们忍不住愤懑的事情她也总能够平常心对待,而能让她生气的,那事情肯定很严重。 他忙将账册这些都放在了旁边,凑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他们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端木恬脸色微缓,说道:“胖子,你过会儿去给他们的菜里面加点料。” 王通顿时眼睛一亮,好像在自家酒楼里给客人下药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兴奋。 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面前横掌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小眼睛闪亮,满含着期待之色。 端木恬的阴沉一下子就被他给驱散了,嘴角一抽,随手一本账册就朝他飞了过去,低声道:“你想在这里闹出人命,我可不会给你扛。” 顿时,他满身的肥肉都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耷拉了下去,失望的叹息一声,说道:“这群人时常跑酒楼里来吃喝,完了就赊账,小爷最讨厌别人欠我银子了!” 随之眼珠一转,嘿笑着说道:“不在这里闹出人命,那可以让他们死到外面去嘛!” 见端木恬皱眉,他以为她不忍,便又说道:“这些公子少爷们虽还不至于十恶不赦,但哪个不是纨绔跋扈?毁在他们手上的良家女子不知凡几,身上所背负的普通百姓的命也不少,早就该死了。” 在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贵贱分明的,像这些富贵公子们为了取乐而欺凌良家女子乃是最最寻常的事情,至于人命,那不过是他们一个眼神的事情。 端木恬却依然摇头,说道:“都是出身不凡的人,你杀了他们,也就别想继续留在京城了。” “切~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为了这么几个垃圾而不顾京城里的偌大产业,还弄得自己不得不远走天涯,被一路追杀,值得?” 王通一怔,低头若有所思。 隔壁的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话全都被人给听了个仔细,还是为迟小公子被殴打一事而群情激奋,大肆的诋毁着端木恬,也不知道昨天在衍庆殿内,迟小公子被端木宏那小盆友按着打的时候,他们都跑哪里去了。 王通听得直冒肝火,死死盯着那面墙壁,眼底倏然划过一抹阴狠。 端木恬淡定的开始处理起账簿,随口说了一句:“别闹出人命。”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楼,一见到外面的大太阳便觉得眼前直发花,摇晃得越发厉害了。 有人勾肩搭背,大着舌头含糊说道:“哥几个接下来到哪里去乐呵乐呵?嗝~今天的酒挺烈的,才不过喝了几杯而已。” 这一群人神志不清,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朝远处走去,晃晃脑袋想要将在眼前飞舞的星星给晃出去,头晕目眩也只当以为是酒喝多了,更没有发现遥遥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手持棍棒的猥琐之人。 终于,当他们摇晃着走过了拐角,有人“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同伙们转头看他,还忍不住嘲笑,“这孬货,不过才喝了几杯酒而已,这就趴下了!” 身旁的两人摇晃过去扶他,却一个重心不稳,也跟着“噗通噗通”的栽倒在了地上,更引起一阵笑骂,然后紧跟着,其他人也一个个的栽倒在了地上。 当这里再没有一个清醒之人,从他们出了酒楼就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几个人也现出了身形,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手中的棍棒就劈头盖脸的朝这群烂“醉”如泥的公子爷招呼了下去。 “噼里啪啦,砰铃哐啷!” 好一阵痛快畅意的殴打,直将他们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之后,才朝身后挥了挥手,马上有更多的人冒了出来,抬起这几位公子爷,将他们给扔到了全京城怪罪肮脏的一个臭水沟里。 “啪”的臭水四溅,惊吓起几只躲在暗中的壮硕肥鼠。 伙计们将这几位公子扔下水沟之后,还好心的为他们调整了下姿势,防止他们被昏迷中淹死于臭水沟,然后拍拍手转身离开了。 那边角落里,停着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有人在车内掀起一角窗帘将这一幕全都看进了眼里,不由莞尔轻笑,笑得如珠晕月辉,明月当空,轻声说着:“有意思。” 没想到刚进了京城,就见到如此让人耳目一新的场景。 马车旁,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随从,恭敬的说道:“公子,都已经打探清楚,这群以护国公府的六公子为首的公子刚从同福楼出来就被人给盯上了,看他们的模样,并不像是仅仅只喝醉了酒。” 公子轻轻放下窗帘,温雅清润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此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必多作理会。” “是!” 正说着,有人凌空而来,迅速的掠到了那臭水沟前,手中利剑寒光涔涔。 他对准了迟旭磊缓缓举剑,眼看着就要刺杀了过去,忽然浑身的汗毛直竖,猛然转头看向那远处角落的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普通之极的马车,四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寂静无声也不像有人坐在里面的样子,可是在那微微掀开的窗帘一角,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前来刺杀的人顿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剑尖当即转向对上了那边,冷喝道:“什么人?” 车帘晃动,那截手指消失不见,窗帘也晃悠着飘荡而下,牢牢的遮住了马车内的情景。 有人在马车内云淡风轻的说着:“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他冷笑,执剑上前,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猛转头看去,便见不知何时,在那马车的旁边,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直看得他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他再不敢上前,也忘记了此次过来的任务,突然后退飞跃,消失了踪迹。 这里又恢复了安静,那黑衣劲装的随从转头看马车内,带着几分狐疑的唤道:“公子?” 先前不是还说此事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不必理会的吗?怎么又突然…… 一只手,洁白修长,从马车内伸出,轻轻的撩开了前方的门帘,然后一年轻公子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顷刻间,犹如百花盛宴,空气盈香,阳光温柔,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轻快了起来。 干净、清透,温润如玉,仿似明珠生辉,月光皎洁,空气流淌到他这边,顿时粲然似有兰花盛开,星光璀璨。 那黑衣随从怔了怔,公子怎么出来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抬头看旁边屋顶,笑着说道:“你该如何感激在下?” 黑衣随从霍然一惊,猛转头看过去,便见就在他旁边的屋顶上,有水蓝罗裙飘扬,鬼面女子静静的坐在那儿,淡然,冷漠。 她冷冷的瞥了这公子一眼,道:“我没要你帮忙。” 公子轻笑,依然抬头看她,对她的半边鬼面熟若无睹,柔和说道:“没想到木公子竟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以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坐在屋顶上的人,赫然正是端木恬。 她听到这话神情丝毫不动,又说道:“没想到明月公子竟大老远的跑来了京城,真让人意外。” “最近发生了点意外,让在下不得不奔波前来。” “玉灵芝?” “哦?郡主知道?” “我不是给了你二十万两黄金吗?做人不能太贪心,那玉灵芝虽珍贵,但也不值二十万两黄金。” “可对有需要的人来说,它值更多。” “所以说,让你别太贪心了。” 他笑着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在下自当不会再作计较。” 这话似乎有歧义啊。 端木恬眼神更凉了些,他却恍若未见,话题一转,说道:“在下初来京城,尚未找到落脚之地,不知郡主可否收留在下几日?” “珍宝阁富甲天下,舒适奢华,你何必要如此跟自己过不去选择寄人篱下?” 他轻叹一声,道:“在下一向不喜欢住在那儿,会让我觉得我与那满眼的金黄一样庸俗。” “京城之地,各类风格的高档客栈酒楼遍地,自有能让你满意的地方。从这儿走,绕过两条小巷便有全京城最富盛名的云翔客栈。” “客栈太乱太闹,迎来送往到处都是人,没得清净。” 端木恬眉梢轻挑,目光凉漠,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毛病? 他抬头看她,目光盈盈,身周无尽的清透环绕,轻声说道:“莫非郡主是不愿意招待在下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了? 端木恬凉凉的看着他,直看着旁边那黑衣随从抚胸扼腕,悲愤不已。 我家公子何等金贵,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敞开了大门等候公子的驾临,公子都从来不屑一顾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就算……就算你是郡主,就算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竟然如此不将我家公子放在眼里,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端木恬忽侧头瞥了那随从一眼,道:“你这随从是不是犯病了?” 黑衣随从顿时神色一正,将所有的悲愤皆都收敛,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暗骂:你才犯病了呢! 有人从对面爬上了屋顶,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正要向王妃打个招呼,忽然就看到下方一个男人,一个长得人模人样挺那么回事儿的男人,正抬头目光盈动的看着他家王妃。 咦咦?这什么情况? 莫非是王妃再次与他相会?还是这男人意图勾引他家王妃? 嗯,有情况,不对劲!得仔细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好回去向主子如实禀报。 不过他还没能又缩回去将这个情况好好的查看,那两人就都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安,你在那里做什么?” 呃……被发现了? 从安讪笑着爬了出来,凑到端木恬的身旁,说道:“属下方才远远的就看到王妃您坐在屋顶上,便想过来与您打个招呼,又见王妃似乎是在会朋友,便不敢贸然出现,打搅了您。” 说着的时候,他眼珠子一溜,便斜斜的飘向了明月公子,用眼神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一切意图接近王妃的男人都是主子的敌人,主子的敌人也就是他们的敌人,应该毫不犹豫的无情灭杀之! 明月公子倒是一派温和,还朝他有礼的微笑点了点头,只心里微有些异样。 王妃? 端木恬将这一切皆都无视,只看着突然出现的从安,忽然心中一动。 “这是明月公子。”她对从安说道,“今日刚到京城,正巧在此与他相遇,听闻他还没有落脚地,从安,还不快迎明月公子去府上住几日?” 嗯?什么什么?这就是那明月公子?坑了主子足足二十万两黄金,害得现在府上穷得叮当响连锅都快要揭不开,不得不找王妃借银八万两银子的罪魁祸首,珍宝阁老板明月公子? 顿时“唰”的一下,从安的眼睛亮了,迅速飘到明月公子的面前,殷勤的说道:“原来竟是明月公子,在下真是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既然明月公子刚到京城,尚未找到落脚之处,若不嫌弃不如就先去咱府上住几日吧,请请请!” 突然如此殷勤,态度大转变,让他总有中落了圈套的感觉,便说道:“多谢如此盛情,只是贸然打搅,也太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这是王妃邀请明月公子前往府上,哪里贸然了?明月公子快快请往这边。” 明月公子的眼中又划过了一抹异色,抬头若有深意的看了还坐在屋顶上的端木恬一眼。 她现在便能做主尧王府内的事情? 然后他就被从安近乎强行的迎接去了尧王府。 嗯,该用什么样的话来概括这件事呢? 从此,明月公子在尧王府内过上了水深火热般的日子?还是,明月公子的到来受到了尧王府上下众人的一致欢迎,将他奉若贵宾,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不离左右的跟随,以供他随时差遣?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现在,在面对着从安那无比热情到近乎厚颜无耻的邀请下,明月公子不得不前往尧王府小住几日,或许他也并不是很抗拒的。 嗯,或许。 那黑衣随从已经是有些看呆了,猛然反应过来差点就要拔剑相向了,他总觉得此人对他家公子极度非常十分的不怀好意。 马车开动,原本驾车的位置上,除了那黑衣随从之外,又多了一个满脸笑容,十分殷勤的从安,一路摇晃着朝尧王府开去。 马车内,明月公子和端木恬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终于,他轻轻的开了口,说道:“听闻皇上早已下旨,为你和三殿下赐婚,昨日端木王爷也凯旋回京,你们的大婚之日也该快了吧?” “尚在商议之中。” “看来,三殿下对你倒是上心,尚未成亲,便已经将他府中的事情交由你来做主。” “我的荣幸。” “我倒觉得能娶到你,是他的荣幸。”明月公子笑得云淡风轻,思衬着说道,“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何等尊贵,便是与那皇室公主相比也不遑多让。” 端木恬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他一愣,然后轻笑,垂眸再不言语。 挑拨离间吗?或许吧。 马车内一时陷入了安静,明月公子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端木恬也侧头透过窗帘看外面闪过的风景,蹙眉沉思。 她在想着刚才在那臭水沟旁发生的事情,那个突然出现意图趁机刺杀迟旭磊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何人指使他前来?还有,他们是如何这么迅速的就得知了迟旭磊被昏迷扔进了臭水沟里的这件事? 前后似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对方的消息却竟这样灵通,简直就好像专门等在那里的一般。 这件事,也让她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君修染落崖,他落崖之后被吸扯进漩涡进了旁边一条支流,她亲身试探才最终发现了他的去向,而那些人,却似乎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君修染掉落悬崖势必会进入到那条支流之中,并迅速派人前往查探,将他追杀进了山林的深处。 那次的事情,和今天的事情,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会是谁?太子?二皇子?五皇子?或者是其他势力的人? 马车外,从安笑得花儿般灿烂,为赶车的黑衣随从指路,暗地里却在狠狠的磨牙,明月公子是吗?竟敢意图挑拨咱主子和王妃的感情,哎呀呀,该怎么向他讨回来呢? 另一边,皇宫内,也正有人在争执不下。 “朕觉得,六月初八这个日子不错,乃是黄道吉日,最是适合嫁娶。” “不成!”端木峥一口拒绝,道,“时间太过仓促,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准备。” “其实不必准备什么的,必要的那些东西朕都早已让人准备妥当了,就等你凯旋回京来主持恬恬的出嫁呢。”君皇帝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巴不得现在就将那儿媳妇娶过来。 端木峥神情冷冽,一副跟谁有仇的模样,闻言毫不畏惧的悍然盯上了君皇帝,说道:“那只是皇上您的准备,我还得给恬恬好好准备嫁妆。” “这嫁妆什么的,也不必要太丰厚了,我们要的是恬恬这个人,又不是冲着她的陪嫁物去的。是吧,修染?” 君修染忙笑盈盈附和,“父皇所言极是。关于聘礼,我也早已准备好,今日出宫后便能马上送往端木王府,请王叔过目。” 端木峥冷哼一声,这父子两一唱一和的,配合得倒是真默契!不过竟想要六月初八就把他家女儿娶过门,未免也太仓促,太过分了! 连一个月都不到了好么! 于是端木王爷冷哼着说道:“本王嫁女儿,岂能寒酸了?让人白白的看了笑话,六月初八绝对不行!” 君修染转头与父皇对视了一眼,问道:“那王叔认为何时才合适?” “至少得等到明年再说!” 君修染顿时满脸的表情都给僵住了,明……明年? “咳咳咳!”君皇帝更是被这句话给直接吓得呛着了口水,不禁脸色一沉,说道,“胡闹!到明年,恬恬都要十八岁了!” “那又如何?才不过十八而已。” 君皇帝嘴角一抽,脸也沉不住了,但还是说道:“不成!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又是情投意合,怎么说也理该让他们早日成婚才是。” 顿了一下,见端木峥丝毫不为所动,便又说道:“六月初八确实是仓促了些,那就各退一步,八月初三吧。” 端木峥又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很舍不得女儿这么快就嫁了出去,可君皇帝一见他这个表情,便又紧接着说道:“这是今年最好的两个日子,八月初三离现在也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给恬恬准备嫁妆了。朕也知道你舍不得把恬恬嫁出去,不过总归还是要嫁人的嘛,不过就是个迟早问题。” 可是皇帝陛下,您能不能别在说这话的时候,露出这么得意的表情? 君修染站在旁边敛眉沉思。 哎,还有三个月啊,好漫长的赶脚!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终于反扑倒 迟小公子那一群人被扔在臭水沟里,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被一个路过的百姓发现,将他们从那臭水沟中拉了出来。 只是当时他们每个人都是满脸肿胀真正是连他们自己的爹娘都认不出他们来了,又在那臭水沟中泡了大半天,仰面朝天还有火辣辣的大太阳,已经基本上不能见人了。 有不少的人闻讯凑了过来,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几人,皆都不由得摇头叹息,面露怜悯之色。 “这是哪条街上的地痞啊?跟人打架了吧?啧啧,被打得好惨,还被扔到了这臭水沟里,幸好人还有点良心,没有将他们趴着扔下去,不然怕是早就被淹死了。” 有人摇头感叹,然后手上捧了个水盆,“哗”的一下将水扑到了这几个还没有醒过来的“地痞”身上。 一盆清水下去,冲刷掉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污水污泥,露出了精致华贵的衣角,那是普通百姓只能看看,连摸都没有摸着过的华贵。 围观的群众都盯着那几片衣角看了看,即便是在污水中泡了大半天,依然难掩那丝滑般的光泽,还有那精致的刺绣,无不让他们惊叹,然后面面相觑,忽然“哗啦”的一哄而散。 这哪里是什么地痞无赖?分明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公子们,不知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给揍成了这般模样扔到了这臭水沟中,满脸肿胀似发酵过度的包子,满身腥臭刺鼻让人闻之欲呕,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太阳晒得通红已开始起了死皮。 如此模样,简直惨不忍睹,他们哪里还敢继续站在这里围观?若是等这些公子们清醒过来之后迁怒到了身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不过眨眼间,围观的人群一散而空,附近视线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不见任何人影。 嗯,不对,还是有人的。 有人躲在暗中,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他是奉命过来保护迟小公子的,尽管他觉得这混账玩意儿死了也活该,不过公子说了,他不能死,他死了会不会天下大乱不知道,但却有很大的可能会给端木王府惹上了麻烦。 所以,他暂且还是好好活着吧,就算要死,也不能是被杀人,尤其还有可能是那些故意想要挑拨起护国公府和端木王府争端的人找了空隙。 刚才的那一盆清水下去,让被太阳晒了半天的皮肤如针刺般的疼痛,直直刺起的死皮更多了,而几位公子爷也终于被这样的又清凉又灼热又刺痛的感觉给弄醒了过来。 然后,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在夕阳的照耀下响起,“啊啊啊……”惊走了无数飞鸟走鼠,还有那小心的躲在暗处偷偷张望的百姓们。 金贵的,娇嫩的,面若芙蓉的公子们,仅此半天,就让他们彻底脱离了小白脸的行列,并在往后的好长时间内都没有能够恢复过来,迟小公子更是因此而在护国公府上一呆几个月,不敢出来见人,在京城百姓中引发了一阵欢欣鼓舞,大赞那将迟小公子打得不敢出门的不知名大侠。 嗯,当然,这也是后话,在这里说未免没意思,不然或者都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段时间,跳到八月初三之后了。唔~那该将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此刻,端木王爷正与皇上定下了婚期,又商量了有关大婚的一些事项之后离开皇宫,而君修染则转道,悄然去了冷宫。 “染儿,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以后没事就别过来,若是让人看到传了出去,可就不好了。”贤妃在察觉到君修染的到来之后便当即放过了正在蹂躏的德妃,回到了她的房内,神情闪亮。 君修染看着眼前这满脸温柔的看着他的女子,神情不禁有些飘忽,明明心里是温暖的,是无比愿意的,可张了张嘴,那一句母妃或者是娘却总也喊不出口。 贤妃娘娘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得眉眼弯弯,摸着自个儿的脸说道:“你看,我没有能够陪着你长大,明知道你定是受了许多苦也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都不知道你还被那样伤害,就这么突然出现变成了你的生母,你会不习惯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神色柔和,没有半点因为从没听他叫一声娘亲的落寞,只有对他的心疼和歉意。 君修染微敛了敛眸色,垂首轻声说道:“与恬恬的婚期就在刚才定了下来,我过来便是想要与您说一声。” “真的?那可好!是什么日子?” “八月初三。” “还有两个多月?那你可要好好准备,恬恬是个好孩子,虽性子冷了些,但知书达理,有见识,还懂得体贴人,也不像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你可得好好的对人家。” “您似乎很喜欢她。” 她一愣,然后弯着眼笑,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我的儿媳妇,怎能不喜欢?” “您不会觉得她……她的脸……” 尽管他自己从不介意,甚至暗中不止一次的庆幸,恬恬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多年来都没有狂蜂浪蝶跟随,不然他定会癫狂的。可眼前的,毕竟是他的母亲,先前德妃,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对她没有了任何期望,已不当她是母亲,可眼前的这位,突然天降而来,让他心神激荡,让他……突然间有了许多期待。 所以,他也忍不住的希望她是真的喜欢恬恬。 贤妃听到他的话,不禁诧异,道:“你是说她脸上的血蛊?” 君修染霍然抬头,“血蛊?” “你不知道?” “那……那是什么?” 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血蛊,也一直以为那就是恬恬生而带来的胎记,难道竟不是吗? 血蛊?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禁惊愕,心也忽然有些乱,血蛊,顾名思义应该是某种类的蛊,那么,是谁竟给恬恬下了蛊?她自己知不知道?端木王叔知不知道? 贤妃也是有些诧异,然后失笑道:“原来你竟不知道,只以为那是她的胎记吗?如此,你还非她不娶,真为你高兴。” 尽管容颜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可也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贤妃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她的儿子能娶到最心爱的姑娘,高兴他如此幸运,今生能遇到那么一个让他情真意切,不顾世俗不顾所有的愿意拿一切去交换的女子。 而且那个姑娘,也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看到她竟然还笑得开心,君修染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她见状忙收起了笑容,说道:“这血蛊对身体并无任何的害处,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蛊,因为并无蛊虫,而是由至亲之人的血液配上独特的药物再通过一定方法下到人的身上,来自一个很神秘的民族,在最当初是父母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做上特别的记号,这样即使是不小心失散了,以后也能找回来。这血蛊所用药物不同手法不同就能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出现不同的样子,不过将这蛊下在脸上的,倒是极少极少,即便有也是很小的形状还很是漂亮的,像恬恬这样的,从未听说过。” 君修染闻言越发怔忪,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情存在?是他孤陋寡闻了吗? “血蛊?能解吗?” “自然是能的。不过解除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而且一般也很少会有人去解,因为着是爹娘在孩子们身上留下的记号。” 记号?不会,恬恬脸上的绝对不会是记号!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恬恬的脸上弄出这么大片的鲜红色印记?是端木王叔下的,还是已逝的王妃? 君修染眉心轻微的抽搐着,似正在被什么给扰乱着心绪,让他无法冷静。 贤妃看着他这模样,也不禁开始担心,忙宽慰着说道:“染儿,别紧张,那对恬恬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损伤,想必她的爹娘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如此,不然何苦要在她那漂亮的脸上面弄上这么一个狰狞的印记?岂不是害她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 君修染忽然浑身一震,眼中渐渐的浮现了一抹清明,眸光浮动若有所思。 十七年前,端木王妃肚子里分明怀着恬恬,却为何竟会离开京城,还在生产恬恬的时候遇到了追杀? 她为什么会…… 大炎的第一美人,绝代风华,艳冠群芳,引得无数俊杰竞折腰。帝师府大小姐,聪慧绝顶,有着经天纬地之能,统筹千军之力。 君修染忽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此时,端木恬正在尧王府内,一派女主人的姿态,吩咐人招待明月公子主仆,定要将他们奉若贵宾不得有任何怠慢。 三殿下的那一群不着调的手下们,当即欣然应诺,只要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那坑了他们家主子二十万两黄金的罪魁祸首,就兴奋好么! 这家伙,肯定很有钱! 正好,最近府上日子过得紧巴巴,不如就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富甲天下的明月公子捐献些出来吧,当做是……住宿费,餐饮费,服务费。 当君修染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上下正一片忙碌,忙着准备晚上的宴席。 从安说:“主子,属下把那个明月公子迎进王府里来了,说是要在这里小住上几日,王妃正招呼我们好好招待呢。” “嗯?” 他于是又说道:“今日属下出门,碰巧遇到王妃,当时明月公子便在场,王妃说他初来京城,尚未有落脚之地,便让属下请他过来小住几日。” “哦?” “据属下仔细观察,觉得那明月公子似对王妃不怀好意,先前还意图挑拨主子您和王妃的关系呢。” 三殿下顿时眸光潋滟,森森的慑人,嘴角勾起的笑意充满着一种叫阴险的光辉,直刺得从安小哥心情激动啊荡漾啊,然后他就听主子轻轻的非常温柔的问道:“你且下去,定要好好的招待明月公子。” 那“好好”两个字,格外加重了语气,与轻柔中蕴含了沉凝,从安闻言顿时笑逐颜开,躬身领命便转身欢天喜地的去为好好招待明月公子做准备了。 当晚,于王府中宴请明月公子,那真乃是世间奇珍、美味佳肴,三殿下与恬恬并肩坐在主位上,指着面前的碟碗佳肴,笑容很是殷勤的对明月公子说道:“明月公子请尽情享受,若是不够,还有。” 明月公子低头看桌面,碗是好碗,蓝底青花,如玉般温润细腻,呈现着半透明的色泽,给碗中的食物也增添了几分诱人,碟是好碟,同样的蓝底青花,沿上一圈暗金纹,尊贵典雅。 然而这样价比黄金的名贵碗碟之中,盛放的所谓奇珍佳肴,却竟然是白粥加小菜! 明月公子手指颤动,却怎么也伸不出手,他长这么大,还真的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珍奇的佳肴,真的,从来没吃过! 三殿下却已经端起了碗筷优雅吃粥,还伸出筷子夹了几根腌萝卜到旁边恬恬的碗中,说道:“喝粥配腌萝卜,刚好,恬恬你快吃吧。最近府中拮据,最后的那块肉也在昨天喂了阿毛,不过吃素的对身子好,没有那么许多晦气。” 端木恬默然无声,捧碗,提筷子,吃粥配腌萝卜。 三殿下于是又转头对明月公子说道:“明月公子不必客气,快吃吧。早就听闻明月公子的大名,本王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能与你交个朋友,没想到竟如此凑巧的你与我家恬恬相识,定要在府上多住几日,也好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 “三殿下太抬举在下了,能承蒙三殿下的邀请,留宿尧王府,在下深感荣幸之至。”尽管心里十万分的不平静,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依然是温柔有礼,浅笑拱手说道。 所以三殿下也笑得很和善很亲切,又说道:“明月公子太客气了。不过可惜最近府上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灵,还得委屈明月公子陪本王一起喝粥,真是失礼。” “客随主便,三殿下不必介怀。” 端木恬忽然放下了筷子,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青花瓷碗往旁边一递,道:“给盛一碗来。” 站在旁边随侍的丫鬟闻言连忙伸手接过空碗,并很快又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粥进来,恭敬的放在王妃面前。 然后端木恬继续开吃,期间凉凉的瞥了君修染一眼,瞥得三殿下也连忙端起来吃,津津有味如食珍飨。 明月公子的嘴角抽啊抽,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捧着一碗粥吃得津津有味,他连眼角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然后终于,他伸手,也拿起了碗筷,吃粥! 唔,这是用什么米熬制了?怎么会如此的粗糙难以下咽,还有种奇怪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有点酸,该不会是坏了吧? 只一顿晚饭的功夫,温雅如月辉的明月公子就仿似被无情蹂躏了一番,直蹂躏得神光黯淡,眸色木然,任是他再如何的淡定,也最终没有能够忍住,吃了几口之后就再咽不下去,匆忙放下碗筷以赶路有些劳累为由,转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他一离开,端木恬忽然放下碗筷,伸手捂嘴,一脸恶心的摸样。 “你们在这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三殿下却还在施施然吃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闻言不叫下面的人回答,便自己说了起来:“一点点狼筋草,还有一些酸梅汁。” 说到狼筋草,就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十年前的八月中秋,在三石村那个小院子里,那一碗璟世子亲手熬制的粉色米粥,在那一刻,他是真正觉得连月光都黯淡,天地都失色了的。 今日只在粥里面加了一点点而已,那什么明月公子竟然就食不下咽落荒而逃,真是没用! 三殿下对明月公子表示十分的鄙视,转头却温柔的看着身旁蹙眉的人儿,亲手拿过下人最近奉上的甜羹,柔声说道:“吃点东西去去味吧。” 端木恬又将那甜羹吃了个干净,才脸色缓和了过来,侧头看到他还在慢悠悠的吃那又苦又酸的米粥,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忽抓住他的手,说道:“别吃了。” 他一怔,顺着她的力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转头来看她的时候却又是目光盈盈,笑容温柔。 她看着却不禁觉得一阵刺眼,微眯了眯眼,摇头说道:“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子。君修染,看到你这样,我会觉得很难过。以前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忘记,但应该不被他们打扰现在所拥有的生活。”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缓缓收敛,忽然伸手将她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 “别说。”她在他怀里摇头,说道,“你不必要想太多,只要按着最让你开心愉悦的方式生活,就可以了。” “最让我开心愉悦的方式?” “嗯!” 他沉默了下,抱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收紧,然后侧首轻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恬恬,今晚我们一起睡。” “……”嗯?什么意思? 他搂抱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边然后游离到脖子上轻轻啃咬,呼吸炽热,体温升高,心跳加速,似要将人给融化了。 端木恬怔了怔,额头霍然绷起了几根青筋。 这魂淡! 他在想些什么? 三殿下才不管她身上突然爆出的冷气,继续搂抱着她在她脖子上啃啊啃,手在她粉背上游离,目标直指她的腰带。 她已开始挣扎,用力的想要将他推开,似乎有些恼怒,耳后脖子上却一片娇艳的红润,忽然她推拒的动作一软,口中一声嘤咛便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他看到她的脖子越发的粉润了,手停留在她的腰侧,笑得狐狸般狡诈,眼中则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色狼。 嗯?敏感点? 又被他找到一处敏感点,他自不肯放过,对着她又啃又咬又亲又舔又摸的,直让她彻底瘫软在了他的怀里,面色酡红,娇喘吁吁。 她抬眸看着他,一双水眸早已没有了平常时候的清冷凉漠,而是水光盈动满满的全是勾引人的娇媚,她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略还有那么点愤愤咬牙,忽然伸手拉下他的脖子主动的送上了娇柔若桃花的香唇,然后“砰”的一声,两人搂抱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侧身,翻转,直接翻到他的身上压着他,唇不相离,又亲又啃,她爬他的身上,伸手“嘶”的一声将他的衣服给撕裂了。 旁边那些还没有能够来得及离开的下人见状,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王妃威武! 三殿下也不由喘息,好刺激! 侧目看到旁边还有人盯着这边猛瞧,呆呆的压根就没有清醒过来知道他们最该离开,三殿下目光一沉,忽然挥手。 有劲风扑面而来,直将人给扇飞了出去,惊吓之下不由一声惊叫,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死死的捂住了,由着自己一头撞出门外。屋内的其他人也因着这一下而纷纷清醒了过来,顿时“呼啦啦”的逃窜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出门的人还小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屋内终于清净,再没有没眼力见的闲杂人等,端木恬在那人一声惊呼的时候动作微顿了下,君修染顿时连忙伸手将她压回到自己身上,亲吻着她的唇,勾引着她的舌,舔舐过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手也不忘在她身上到处煽风点火。 屋外,众人逃窜而出,却都舍不得就此离开,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听屋内的响动。 无奈屋子太大,主子他们离门口有点远,一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外面。 众人不禁扼腕,下次定要安排主子和王妃去小屋子里用膳! 终于,他们听到有个娇媚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你行不行?” 众人再次抽气,什么什么?王妃竟在质疑主子的能力? “你很快就会知道!”某只殿下在咬牙切齿,恨恨说道,“你上次不就已经尝试过了吗?竟然还问。” 众人在门外点头,就是就是,没错没错,上次主子还是第一次呢,都持续了貌似很久。 哎呦!定然是越战越勇的呀! 某女几分迟疑几分困惑,说着:“上次啊?根本就不记得,似乎完全没感觉!” 无数人在顷刻间吐血栽倒,王妃,您您您…… 结果那天,尧王府内无数人吐血,无数人鼻血不止,无数人激动兴奋春情荡漾,而端木恬则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能够起来。 君修染的房内,恬恬真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眼睑下微有一层阴影。 君修染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看着她挺直的鼻子,看着她想粉润的嘴唇,看着她柳叶眉弯弯,睫毛微翘,也看着她半边肤如凝脂绝色倾城半边却鲜红胎覆盖形若鬼魅的脸。 他忽然凑近了些,仔细的盯着她左边脸上的红色印记,似在分辨着,若有所思。 如此强烈的目光终于将她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某人在她眼前放大的脸,当即脸色一僵,直接挥手拍在他的脸上将推了出去。 “你做什么?” “看看本王的爱妃。” “谁是你爱妃了?” “嗯?恬恬你几次三番的将我吞吃下腹,难道又想不负责任?” “……” 他摸着下巴,思衬着说道:“不过已经晚了,你就算不负责任也不行了。我们的婚期已定下,八月初三。嗯,还有两个多月,真漫长啊。”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么?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悔婚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施施然说着,转头看到窗外好像是夕阳西下的场景,不由一怔,那么一抹刚浮现的清浅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殿下正在为她那句“悔婚”而纠结,闻言幽幽瞥她一眼,十分淡定的说道:“马上就可以用晚膳了。” “……” 她盯着他,满脸僵硬。 她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在尧王府里见人了? 他也看着她,却目光温和,隐约中还闪烁着那么点得意的神光。 恬恬,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天,端木恬本是要回去端木王府的,却不想天空突然阴沉,天边首轰隆隆的响起了低沉的滚雷之声,然后忽然“刺啦”一声一道闪电凌空而下,直将天空都给劈裂了开来,紧随着“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不过眨眨眼的功夫,雨水倾盆而下,阻了端木恬回去的脚步。 三殿下自然是极高兴的,觉得老天爷真是难得的开了眼。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大雨倾盆,他笑意盈盈,说着:“恬恬,你看,连老天都看不得我们分开。” 她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尧王府内的某院落中,明月公子也正站着门前看雨,身后,他那位黑衣随从侍立,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我们干什么还要继续住在这里?我看这三殿下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公子你。” 什么呀?堂堂尧王府,竟让他家公子喝了一天的粥,还敢说着是目前府上能拿出来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啊呸!最高规格的待遇若都是如此,低等级的待遇要如何了?直接让客人饿肚子? 明月公子站在那儿看雨,并没有任何言语,就仿佛根本没听到随从对他说的话。 那随从不禁又张了张嘴,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越发的古怪,撇着嘴角闭上了嘴。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端木恬,有什么好的? 明月公子忽然眼神一动,转头便看到有人被大雨笼罩着奔了过来,对着他拱手道:“明月公子,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黑衣随从瞪眼,现在大雨倾盆的,让他家公子过去跟他聊天?三殿下了不起啊?他家公子那也是…… 明月公子却微笑,点头道:“好!待得雨小些了,在下自当过去拜会三殿下。” 那人闻言又是一拱手,说道:“是,我这就去回禀我家主子!” 然而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夜幕降临都没有停止,一直到近亥时,君修染的书房门终于被推开,生如明月的公子踩着湿漉的脚印走了进来,平静而淡然的问道:“不知三殿下叫在下过来,是有何吩咐?” 君修染坐在椅上,摸着下巴看他,眉梢轻挑,眼角微扬,似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本王很好奇。”他悠然开口,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你老人家怎么突然跑到我大炎的都城里来了?就不怕有来无回?” 明月公子勾唇,笑得越发温雅,说道:“没想到三殿下竟也认识在下,真让在下受宠若惊。” “本王也很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会与风太子是同一个人,本王差点就没忍住一剑把你给杀了。” “那怎么没动手?” 三殿下笑得特温柔特亲切的说道:“这不是因为我家恬恬当时在场吗?本王怎么忍心让她见到那般血腥的场景?万一把她给吓坏了可怎么办?” “如此看来,本殿倒是还要承蒙恬郡主的救命之恩。” “这倒是不必,只要你以后别总是眼冒绿光的盯着我家恬恬就成了。” “本殿承的是恬郡主的恩,岂能由你来决定?” “恬恬乃是本王的王妃,自然能决定!”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已经娶了王妃?” “八月初三,欢迎风太子前来喝杯喜酒。” “两个多月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君修染倏然眯眼,沉眸,笑容却依然亲切又温柔。 嗯?这家伙莫非是在找死?还特意大老远的跑到大炎来找死!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过河拆桥 明月公子,或者说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尧王府,不知是因为跟君修染交谈了一些话,让他有所介意而离开,还是因为害怕了尧王府的待客之道,实在是再吃不下白粥了,而且还是又酸又苦又粗糙难以下咽的白粥。 只一天的时间,他就觉得他都瘦了。 风玉衍连夜离开,端木恬就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半饷转头看那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的人,“他真是扶风国的太子?”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还有一个如此震慑人的身份,扶风国的太子殿下? 她倒是听说过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形如月下谪仙,温润尊雅,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不过谁也不会贸然的把他和明月公子联系到一起的啊。就比如,端木恬认识明月公子而不认识风玉衍,而君修染则偏偏认识风玉衍却不认识明月公子,如此巧妙的一结合,于是现在两人都知道了,明月公子就是风玉衍! 想到此,她不禁轻蹙眉,咬了咬嘴唇,带几分懊恼的说道:“早知他是风玉衍,当初便不该将那二十万两黄金送上。” 她只当以为明月公子在民间和江湖上的势力很大,君修染已经是敌人环伺,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二十万两黄金而与他为敌,所以才随信送上金票,也算是一种道歉和交好,相信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为了一株玉灵芝而与君修染为敌是不划算的。 可他还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这情况就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君修染在她身侧含笑而立,闻言说道:“送都已经送了出去,难道还能再去问他要回来吗?” 话虽这么说,他的紫眸之中却闪烁着点点萤光,如那无法扑灭的鬼火,晃悠悠的慑人。 本王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端木恬依然侧头看着他,说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一个邻国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在大炎国土上面有如此大的势力?” 这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君修染俯身腻了过来,手环在她着她的纤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啊简直就是! “这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他是扶风国太子,在诸皇子中一支独大,扶风皇帝也是对他甚是信重,几乎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位置的,自然也能够随手掌控了扶风在其他国的一些隐暗势力。” “那给他去找点麻烦!” 三殿下都不禁侧目了,他还以为她会问大炎在扶风是否也有这样的势力,现在又掌控在谁的手上呢,没想到她竟是直接跳过到了要给风玉衍去找麻烦的方面。 她歪过头看他,道:“你觉得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也很想看看,看他这个扶风国太子怎么安然从我大炎回去。”他笑得狐狸似的,紫眸闪烁已是开始暗暗的算计了起来。 尽管那人算起来似乎还是他的表兄,但那又如何?本王的黄金是那么好拿的?最重要的是,本王的女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端木恬倒是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这么一个想法,只觉得其他国家的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炎国都之内,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爽快。 不过,那人似乎是君修染的表兄啊。 她神情微有几分沉凝,看着他说道:“有没有与他合作的可能?” “有!”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本正经,可紧接着就又马上变了模样,笑得阴险狡诈,说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啊,也不知道究竟能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 而风玉衍在离开尧王府之后便直接去了珍宝阁,却并没有如临大敌般的让珍宝阁内的人整理东西赶紧跑路,甚至都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倒是那黑衣随从,着实紧张了一把,一直劝说着:“公子,还是赶紧离开炎京城吧,您的身份已经被知晓,若是这大炎的三殿下想要对您不利,我们在这里毕竟势单力薄,如何与他对抗?” 无奈明月公子连瞄都没有瞄他一眼,由着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只安心坐在椅子上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终于,他也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很的烦恼,便转头看向这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忠心下属,此刻还能微笑着说道:“我都没有急,你急什么?” “公子……” “他一开始就认出了我,若要对我不利也早已经下手,不会等到现在的。”他说着站起身,转身朝房里走去,说道,“难得能来一次炎京,倒不妨趁此机会好好的在此逛上一逛。” 侍卫的脸顿时就如同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般的,墨黑。 风玉衍走了几步,又停下,侧头对他说道:“君修染八月初三大婚,定会有帖送往扶风,你去让人将那帖子人送到我手上来。” 侍卫皱皱眉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但还是恭敬的说道:“是!” 看着太子殿下进了房内,这黑衣侍卫还站在原地沉思,太子殿下他该不会是因为端木恬才要继续留在炎京城里吧? 那女人长得那么丑,性子也古怪一点都不温柔,还貌似心狠手辣性情凉薄,何德何能竟能让太子殿下对她另眼相看?而且虽不想承认,但大炎的三皇子也确实乃人中龙凤,不过就是比他家太子殿下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竟也是对那个女人情深意重,非她不娶的模样。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撇撇嘴转身出门,去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去了。 尧王府内,此刻三殿下正躺在书房里,幽怨的叹息。 哎,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恬恬真狠心,占了他的房间不说竟还将他给赶了出来,这简直就是鸠占鹊巢啊有木有! 三殿下躺在床上翻个身,于一室昏黄的灯盏照耀之中,紫眸被映照出了一片绿光,幽幽的如狼一般。 色狼! 明明昨天还狂野的将他压倒又柔顺的躺在他身下,今天竟然就马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完了他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翻脸不认人啊! 以前他跑去端木王府溜进她闺房的时候,至少也还能抱着她一起睡呢,没想到到了他的地盘上,反而被她占了房间赶到书房? 三殿下对着灯光摸摸下巴,难道恬恬她就是喜欢那个调调? 书房外,有人隐藏在暗中,偷偷的与同伴交流着感情。 主子竟然被赶到书房里来了,哎呦喂,王妃好威武! 第二天,端木恬便离开了尧王府,尽管某殿下十分的不舍,众下人随从护卫热情挽留,她都一意孤行的回了端木王府。 “本郡主云英未嫁,经常住在三殿下的府上,成何体统?” 当这个借口被她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时候,众人扼腕,深深觉得王妃已经被主子给带坏了,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话竟也能够随手拈来。 三殿下幽幽叹息。 吃都已经被你吃了,竟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负责任之极啊!恬恬,你莫非是想要抛弃了我? 当端木恬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端木峥正坐在院子凉亭里喝茶,他已经越来越少喝酒了,就连前两天的宫宴上,也不过才喝了两三杯而已。 看到女儿消失了两天终于回来了,他眉心轻拧,终还是舒缓了开来,说道:“恬恬,你过来。” 端木恬脚步一顿,然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爹爹,有什么事吗?” “你这两天一直在尧王府?” “嗯!” “你……前日我与皇上商议了下你们的婚事,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八月初三。” “我知道。” “不过你们虽已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成亲,你偶尔去去尧王府也无妨,但还是别住在那里比较好。”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如果真舍不得离了片刻,也该是他来端木王府。” “呃……”她为什么觉得爹爹的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有点意有所指,让她莫名的有种心跳加速,面儿发烫的错觉? 端木峥在说了那话后便恍若无事办的又端起茶杯悠然喝了起来,随口道:“你也别在这里站着,去忙自己的事吧,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嫁,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好。” 出嫁么? 端木恬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告退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两步却又停下,转身说道:“爹爹,扶风国的太子来了京城。” 端木峥当即神情一顿,道:“当真?” “是!我前天遇到明月公子,便将他带去了尧王府,昨天才知道他竟然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 “现在还在尧王府中?” “没有,他昨天晚上就离开了,不过还是京城里。” 端木峥沉思着,然后说道:“恬恬,你似乎与凤楼很是聊得来。” “嗯!” “你去找他,将这件事告诉他。” 告诉凤楼? 端木恬怔愣,随即了然。 大炎与扶风相交的边界上,一直都是由凤家守卫的,尽管现在凤家只剩下了凤楼一人,还是个妖里妖气从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的人妖,但他毕竟是凤家的王爷。 她当即点头,也没有回去出云阁,而是转身返回,又离开了端木王府。 她找到风楼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内跳艳舞,那妖娆的身段,那艳丽的舞姿,那低沉中微带着点暗哑的声音相当性感,尤其是在唱着艳曲的时候。 他身旁的花儿娇嫩而美艳,日光从他头顶的树枝缝隙中投射而下,明媚光线投影出闪耀光斑,却皆都在他的身旁黯然失色。 端木恬站在旁边烈日照射不到的阴影中,静静欣赏这一场风花雪月般的轻歌曼舞。 只见他眼角一挑,勾勒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也看到了站在那边看他跳舞的人,顿时就停了舞姿,笑得勾眉搭眼的袅袅飘了过去。 端木恬不禁一声失望的叹息,其实看他跳舞,真的很赏心悦目。 “郡主,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来了?莫非是专程来找奴才的?”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扑棱棱的看着她,那神态甚是诱人,就像是那等着被扑倒的绝世妖孽。 他真的是端木恬有记忆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如此妖娆,如此的男女难辨。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专程来找你的,见你歌舞得似乎很开心,真让人不忍心打搅。” 他眼中顿时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啊闪的,双手捧心作满脸幸福撒娇状,娇滴滴的说道:“讨厌!郡主竟如此说奴才,真让奴才受宠若惊,好幸福哦!” 端木恬嘴角一抽,伸手默默的压下了手臂上拼命冒起的鸡皮疙瘩,说道:“我来跟你说件事。” 他妖媚的大眼睛眨啊眨,好一副含羞带怯的娇柔模样,轻声说道:“郡主想与奴才说什么?难道是想要表白?嗯~讨厌,奴才会害羞的。而且郡主您马上就要与三殿下成亲了,若是让他知道您竟还喜欢奴才,奴才该如此躲避三殿下的追杀啊?不过没事,奴才相信郡主您一定会保护好奴才的。” 然后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端木恬低眉垂眸,又在手臂上压了压,然后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清丽的弧度,说道:“放心,我最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了。” 凤美人那叫一个哀怨哦! “那奴才带您一起去私奔,可好?” 郡主大人侧目,话说,怎么有这么多人想带她去私奔啊? 她神情古怪,目光在他的身上溜了溜,道:“你行吗?” “怎么不行?”他扑棱着大眼睛,对她的怀疑深感不满,然后又忽而面露羞赧之色,扭捏着说道,“奴才可以用手啊,还可以用……黄瓜!” 嘴角抽了抽,她忽有种吐血的冲动。 这里是古代吧?是礼教森严的封建时代吧?是男女授受不亲,碰一下小手都要负责的时代吧?为什么人家凤王爷却竟然可以对着她一个姑娘说出这么猥琐的话?是根本不把她当女子来看?还是在他凤王爷的眼里从来也没有所谓的礼教规矩?或者,他这是在调戏她? 凤楼却在看到她的脸色之后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个圈圈以表示自己此刻的兴奋激动。 “风玉衍到京城来了。” 突然听到的这一句话让凤楼的动作顿住,然后转过头来狐疑的看着她。 “风玉衍?” “对,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难道凤总管竟然不认识?” 凤楼倏然伸手托着下巴,轻轻的挠了几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突然跑到咱大炎的京城里来做什么?作死么?” 堂堂一国太子,没有打过招呼经过任何人同意的跑带别国都城里去,哎呀呀,好嚣张啊! 凤楼又眼珠一转,凑到了她的面前,问道:“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还今日特意进宫来找奴才就是为了告诉奴才这件事?” 端木恬浅笑,道:“知道明月公子吗?” “知道。不就是那被郡主您和三殿下给抢了的倒霉蛋吗?” 倒霉蛋? 或许吧。 让端木恬吸了口气,才又平静的说道:“我也是昨天才刚知道,他竟然就是风玉衍。” 凤楼继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跑到咱大炎做生意来了。” 是啊,多稀罕的事! 端木恬并没有跟他多啰嗦,把想告诉他的告诉了他之后,便也转身离开了,尽管凤美人好像有点不满,但他现在并不无聊,正好有事情要做,便也没有多作纠缠,只有那么点幽怨。 “郡主,要奴才送您回去吗?”凤美人俏生生的立在御花园里,看着转身离去的端木恬,眼汪汪,情满溢的说道。 端木恬头都不回一下,恍若未闻,迅速的消失在了御花园内。 不过既然都已经进了宫,她便打算顺道去冷宫看看,转身时,脚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然后毅然转身。 然而她还没有到冷宫,便被人拦了下来。 “端木恬,你这个丑八怪到宫里来做什么?见了本公主,还不快下跪行礼?” 挡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那已经有许久没见面的六公主,面对着她的颐指气使,嚣张狂傲,端木恬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要从她身边绕过。 先前,在德妃娘娘还尚且得势的时候她都没有将这位刁蛮的公主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是现在?不过就是只狂吠的小狗,她难道还能跟只禽兽去计较? 不过她的冷漠很显然一下就激怒了六公主,当即紧追两步又挡在了她的面前,脸色都扭曲了。 “混账东西!你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六公主!”端木恬眉梢轻挑,漠然看着她说道,“我是皇上钦此的郡主,即便略低你一等也不必对你下跪,并有资格在面对你的羞辱时加以反击。更何况,我与三殿下的婚事乃皇上遇刺,虽尚未行大婚之礼,但六公主你现在见着我,便是对我行礼并唤一声皇嫂,也并不为过。”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轻易的勾起了六公主心底最深的火气,脸色越发扭曲,眼神狰狞,死死的盯着她,道:“你休得意!你哪一点配得上我皇兄?像你这种丑八怪,就应该被……啊!你做什么?大胆,混账,快放开本公主!”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伸手,在六公主叫嚣得最欢的时候一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轻松的便将这个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姑娘也拎了起来。 冷眼看着她的挣扎,端木恬神色沉凝淡淡的一抹轻蔑和厌烦,冷冷的说道:“我真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最好想清楚了,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本郡主指手画脚的?你以为你还是原先那个有德妃为后盾,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即便是那个时候,你也没资格对本郡主大呼小叫。” 对上端木恬那冷漠的眼睛,六公主突然觉得很害怕,她觉得她一定会被端木恬给杀死的,一定会! 她开始挣扎,用力的挣扎,甚至不敢再叫嚣,只扯着脖子涨红了脸,尖利的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跟随在她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也是满脸惊恐,却谁也不敢上前来对端木恬不敬。 他们反而是比他们的主子要更加清楚的明白,端木恬得罪不起。 眼看着六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涨红,呼吸急促,他们也越发慌乱,不知是谁起的头,忽然“扑通”的连声向,他们皆都跪了下来,朝着端木恬便用力的磕起了头,求饶着:“郡主息怒,求求您放了公主吧,求郡主饶命!” 端木恬收拢的手一顿,看了那跪地磕头的宫女太监们,眉宇间的杀气稍去,然后松手,放开了六公主。 她也不能真的杀了她啊。 六公主一得自由,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拼命咳嗽着似乎这样就会让她火辣辣似被火燎的喉咙舒服一些,然后呜咽着坐在那儿撒泼子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告诉皇兄,让他狠狠的教训你!” 端木恬眉宇间尚未散去的冷凝霎时又加重了几分,然后又缓缓的散开,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去跟他说,别到时候,你连见他都见不到!” 六公主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上了她,却在接触到端木恬的眼神时如被针刺般的又缩了回去,然后继续嚎啕大哭。 端木恬抬头看了眼冷宫的方向,又低头看撒泼的六公主,看来今天冷宫是去不成了。 有此想法之后,她再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片刻,转身就离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六公主的哭喊声,附近还有不少的人探头探脑,想要看清楚这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各怀心思。 端木恬随意的从那些身影上扫过,嘴角不由抿紧了些。 让人讨厌的皇宫。 远处角落里,有明黄的衣角悄悄露了出来,旁边,有内侍太监低头站立,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真是没想到,只是随皇上出来散散步,竟然就看到了这么惊骇的一幕,天哪!恬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再怎么说,那也是公主殿下啊,而且上次还刚刚因为跟六公主的冲突,而被皇上罚跪,怎么竟还是不知收敛呢? 更倒霉的是,竟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他抬眼,偷偷的瞄了皇上一眼,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皇上正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却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恼怒的痕迹,反而竟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笑意。 哎哎?笑意? “这丫头,最近似乎越发的嚣张了。”皇上突然开口,却不知道他说的丫头,究竟是哪个丫头。 走出皇宫的端木恬,忽然打了个冷颤。 抬头看头顶骄阳似火,她伸手缓缓摸平了不知为何又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一天,倒是奔波了不少地方,不过在她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却发现正有人直挺挺的坐在出云阁花厅内等着她。 “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她看着那直挺挺坐着的人,眼中有一点狐疑闪过。 怎么回事?荣大小姐的神色怎么有点不正常? 这个在出云阁里等她的人正是荣芩静,她似乎在走神,听到端木恬的声音后才反应了过来,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恍恍惚惚。 “呃,哦,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反应?一向明朗的荣大小姐突然间变得反应迟钝神情恍惚? 端木恬不禁担心的走到了她面前,问道:“你怎么了?” 荣芩静抬头看着她,恍惚一点点的散去,也好像终于认出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然后忽然小嘴一扁,眼中刹那水光盈动,用力的扑进了她怀中,“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端木恬顿时浑身僵硬,手指颤抖了好几下才终于忍住没有将正伤心着的荣大小姐给拍出去,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有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过才几天没见啊,好好的明朗大小姐怎么突然就哭到她怀里来了? 荣大小姐只是埋在她的怀里抱着她哭,闻言半点反应也没有,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说道:“他不要我!” “呃……”不要你?谁不要你? “他说,他不喜欢我!” “嗯?”不喜欢你?莫非是……男人? 端木恬眉梢跳啊跳,暗道荣大小姐好快的速度,这么快就找到了喜欢的男人,可是她怎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尧王府内,三殿下包袱款款,走出了房门。 守在门口的下属见状不由一呆,忙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三殿下笑容奸诈,眉眼弯弯笑得人直发冷,那花儿般娇嫩的唇瓣轻启,柔柔说道:“从今天开始,本王搬去端木王府住。” 顿时“噼里啪啦”无数人从不知什么地方栽倒了下来,摔成一团。 搬去端木王府住? 唔~怎么有种主子想入赘的赶脚?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奖励 且不管三殿下是不是想要入赘端木王府,他那一群属下又是各怀了怎样的坏心思,是打算劝阻一下主子的不规矩行为呢,还是躲在主子的身后看热闹?只说现在端木王府出云阁内,端木恬僵硬的扶着荣大小姐的肩膀,嘴角抽搐了两下,连神情都木然了。 她一向连话都少,更不要说是做安慰人这种事情了,而且她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安慰就更加的无从下口,于是就只要这么由着荣大小姐在她的怀里哭得伤心,眉心轻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荣大小姐哭得太伤心,也是惊呆了出云阁内的一群丫鬟们,她们对荣大小姐可是一点不陌生,最近的几个月里时常能看到她出现在咱王府里晃荡,虽听人说荣大小姐脾气古怪,性情倨傲,但她们倒是觉得比其他的那些娇柔小姐可爱多了。 这也是唯一一个对着她们家郡主撒泼调戏嚣张狂妄,郡主还由着她的别家小姐,应该是朋友吧? 对于荣大小姐,从来看到的都是她笑容明媚神态张扬的模样,怎么现在竟突然哭得这么伤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们不禁探头探脑,面面相觑面露狐疑之色,端木恬见状转头看她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荣大小姐单独聊聊。” “是!” 丫鬟们闻言连忙退下,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端木恬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竟让你这么伤心。” 哭了这么一会儿,荣芩静也稍微有点平静下来了,略松开抱着她的手,吸了吸鼻子瓮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本小姐被臭男人给嫌弃了吗?” “哪个男人这么不长眼,竟敢嫌弃你?” “你也这么觉得?” “自然,咱家荣大小姐要身份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要容貌也是光彩明艳绝世无双,要性情更加是京城里那些娇娇弱弱的所谓大家闺秀无法比拟的,要说才能,虽不会什么诗词歌赋,但那些虚妄的东西有什么用?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还嫌弃,莫不是眼瞎了?” 她睁着那哭得红肿的眼睛巴巴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点她其实只是在哄哄她而已的证据,不过郡主大人确实是真心那么以为的,没有半点虚假。 荣芩静不禁又吸了下鼻子,咬牙恶狠狠的说道:“对,你说得没错,那魂淡就是眼睛瞎了!本小姐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竟还敢嫌弃!” “他嫌弃你什么?”没有大家闺秀的弱雅?做事率性不像个姑娘家?不安于室不好掌控于是就嫌弃了她? 而听到端木恬的问话,荣芩静顿了下,然后再次咬牙,愤恨道:“他要说了我还心里好受些,可他却偏偏什么都没说,只说不喜欢我!” 说着,她眼中又开始水光盈盈,声音也低落了下去,大有随时决堤的危险。 端木恬微怔,道:“莫非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 “没有!”她用力摇头,道,“绝对没有!” “这么确定?” “当然,除非……除非是他把喜欢的姑娘深藏在了心底,连面儿都不去见上一个,也没有半点相思。” 这都是她观察所得还是调查所得?端木恬静静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还有点意外。 荣大小姐的心思,何时也如此细腻了? 沉默了半饷,她才又问道:“是哪个男人,竟如此不开眼,遇上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珍惜?” 荣芩静眉心紧蹙强忍着又要决堤的眼泪,抬头看着端木恬,扁了下嘴唇,说道:“这个瞎了眼的男人,就是你哥哥!” “……哎?” 大小姐捏了捏鼻子,拭去在眼眶里颤巍巍就要掉下来的泪珠,抬头看着她施施然说道:“你身为他的妹妹,是想要替兄赎罪吗?” “……” “怎么?你不相信?” 端木恬抬头蹙眉咬唇,若有所思,摇头说道:“不,只是有点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随口说的,开玩笑而已。” “在凌云寺的时候,确实是随口说的。”她撇嘴,眼中又重新漫上了泪光,声音也又有了几分哭腔,说道,“可后来,我就是喜欢上他了,不行么?” “呃……当然行!” 她双手用力扯着衣角,几乎要将衣服也给扯破了,愤恨道:“那你哥哥那个魂淡,他不喜欢我,还说我是因为想要嫁在京城,才会找上他的!魂淡魂淡魂淡!” 端木恬看着她这激动的模样,又想到哥哥,不禁嘴角一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荣大小姐那叫一个泪眼汪汪啊,几分幽怨几分伤心几分落寞的看着她,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一说到是你哥哥,你就马上翻脸,也不陪我一起骂他了!” 端木恬满脸黑线,道:“我哪里翻脸了?你是没见过我翻脸的样子吧?” 大小姐咬着帕子,幽幽的看着她,又要哭了。 郡主大人不禁揉了揉额角,突然有点头疼。 “不如,我帮你去我哥哥那里问一下吧,再替你说说好话?”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却不想荣芩静闻言,竟直接摇头,说道:“不用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 “嗯!在京城已经留了好些日子,爹爹说再过个几天,选个好日子就要启程离开京城,我们以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她眉心紧蹙,眼中水光盈动,一改平常时候的明媚明朗,却显得格外惹人心怜。 而听到她这么说,端木恬忽然有些难过,不由便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然还能如何?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她说着摇头,道,“我做不来这些事情,他既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的继续纠缠?徒惹他的厌烦,我自己也未必就会开心。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本小姐又不差,天下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总会……” 话未说完,便是一滴泪水忽然从眼中掉落而出,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慌忙擦去,却有更多的泪水掉落了下来,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端木恬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明媚率性,肆意招摇的姑娘,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于是看到她这般想哭却偏忍着不哭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而且,这也是端木恬回到京城之后,唯一让她觉得喜欢的姑娘,相处愉快,打心眼里把她当作是朋友。 只是感情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握着她的手说道:“不如,你再在京城留些日子吧,至少,等我出嫁了之后。” 她却猛摇头,道:“不干!看着你风光出嫁,夫君疼爱,我却被人嫌弃形单影只,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 她红着眼看她,又轻声说道:“这次到京城来,能遇到你们也算是不虚此行,其他的……我认了,就这样!” “我以为,你不该是这么认命的人?” “那不然还能如何?让我对着他死缠烂打?我做不到!他若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他,他是你端木王府的世子爷,我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虽不知道这一别还能不能再见面,若再见,也就一声表哥而已!” 端木恬直盯着她,嘴角轻勾点头道:“好,确实该这么想。我哥哥不喜欢你那是他没有眼光,竟然放走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以后定要找个比他更好的。” “嗯!” 然而话虽如此,她的眼眶却又忍不住的红了,连忙低头直接拿袖子用力擦了几下。 端木恬静静看着,在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声。 有人坐在湖边凉亭内,摇晃着折扇一声声叹息,“这该死的天气,真是越发的炎热了。” 旁边有人看着亭外水中的锦鲤,默然不语。 绯衣公子便走了过来,伸手勾上他的肩膀,说道:“小璟啊,我听说小静静对你表白了。” “嗯。” “你怎么回应她的?莫非咱府上又将要办一场喜事?”宸公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已自动脑补起了无数的旖旎场景。 端木璟面色不动,道:“我拒绝了。” 凉亭内倏然一静,宸公子连扇子都忘记了摇晃,只顾盯着他猛看,满脸惊讶。 “为什么?” “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那种温雅娴淑的?” “……”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心思来,宸公子转了个身倚在柱子上,叹息着说道:“多好的姑娘啊,你竟然不喜欢,真是可惜了。” 远处,有两个人一起走过,宸公子看着那两人,不由说道:“那不就是恬恬和小静儿吗?” 端木璟闻言侧头,就看到端木恬和荣芩静一起行走在那边廊檐下,不知在互相说些什么,并没有发现这边凉亭内的两个人。 “小恬恬!”宸公子捏着嗓子打招呼,成功吸引了那两人转头看过来,不仅看到了宸公子,当然还看到了他身边的端木璟。 端木恬转身便要往这边走过来,荣芩静却好像在挣扎着不想过来,最后还是被拖着过来的。 “小静儿你这是做什么?竟看到了本公子还想避而不见,欠揍不成?”在她们踏入凉亭的时候,宸公子就倚在柱子上斜睨,贱贱的说道。 荣芩静低着头,一声不响,谁都不看,惹得宸公子有几分怨念,托着下巴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嫌弃了?” 端木恬看了旁边低头不看人的荣芩静一眼,转头看向对面两人,道:“小叔,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比较凉快,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大热天的。” “芩静要回去了,我送她到门口。” “这么早就要回去?你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事啊。”宸公子惊讶,以往这丫头可是在端木王府里赶都赶不走的,今天竟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端木璟,又转头看向荣芩静,道:“小静儿,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文静?难道是终于想通要当个淑女了?” “不用你管!” 尽管她已经努力的让自己像平常一样,但还是隐藏不住声音的暗哑和翁气,端木宸公听得一愣,然后眉头一皱,道:“小静儿,你不会是哭过了吧?” 端木恬突然感觉握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收紧了下,然后荣芩静抬头一如往常般的瞪了宸公子一眼,只是她不知道她此刻双眼通红,这一眼瞪出去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还甚是惹人心怜。 宸公子不由愣了下,站在旁边的端木璟自然也看到了,眼神微微闪烁,然后又很快的回归了平静,仿似什么事都没有。 这丫头,还真是哭过了,而且哭得似乎挺厉害,看那眼睛红肿的。 宸公子摸摸鼻子,斜眼睨身旁的侄儿,向来都牙尖嘴利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毕竟惹得这个整天大咧咧张扬明媚的丫头大哭的,是他的亲侄子,他这个当叔叔的,该如何来安慰?好像不管怎么安慰,都有点怪怪的啊。 荣芩静看了他一眼就又迅速的低头,遮挡起红肿的眼睛,挣开端木恬的手,转身就朝凉亭外走去。 宸公子无辜的眨眼,端木恬更加无辜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去送送她,她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回去了,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来咱端木王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转身追上荣芩静的脚步,所以没有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端木璟的突然怔愣。 宸公子侧头正好看到了,忽然眉梢一挑,眼珠滴溜溜一转,然后幽幽长叹了一声,道:“这就要回去了啊,亏得这丫头先前还说要嫁在京城,也好能时常的与我们见面聊天一起玩儿的。” 端木璟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也离开了凉亭。 身后,端木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轻声嘟囔着:“这小子怎么回事?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压根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发现?嘿嘿,有点儿意思。” 端木恬送了荣芩静到端木王府大门外,看着她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而上,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打马飞奔着离开了。 站在门前看她迅速消失在了视线内,端木恬由心而来的一阵失落,等她离开京城之后,怕是就真的很难再见到这个姑娘了。 正要转身进府,却有马车从另一边转了出来,车轮辘辘,马车的人眼珠子乱转,一看到站在端木王府门口的端木恬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忙加快了速度,来到端木王府门前,停止,跳下,朝着端木恬便行礼道:“给王妃请安,王妃莫非是知道主子要来,所以特意到门外来等候的?” 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想多了,我只是正好送客人出来。” 咦?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竟要王妃亲自相送? 他眼珠一转,便又说道:“王妃与主子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主子过来,正好王妃也招待完了客人,还在这大门口相遇。” “……”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跟君修染一样的厚颜无耻,喜欢睁眼说瞎话。 抬眸,便见三殿下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冲着她笑得一脸荡漾。 “恬恬竟亲自出来迎接,真让本王受宠若惊。” 端木恬撇嘴,连解释一下都不想了,只侧目睨着他,道:“你过来干什么?” “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刚分开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也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了。” “……” 他下了马车,那随从则又转身从马车内抱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裹,贴身安静的站在了主子身旁。 见此,端木恬忽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你要做什么?” “忍耐不下对恬恬的相思之苦,所以决定搬来端木王府住上两个月。” “我看你是不甘寂寞吧?” “嗯!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郡主大人蹙眉,一脸沉思的看着他,他坦然站立,笑得风情万种春风无度,直到她忽然转身迈进了端木王府大门,并冷冷的下令道:“关门!” 三殿下的嘴角顿时僵硬,看着那应声正在合上的端木王府大门,最后“轰”的一声闭合响亮,抽了抽。 而身后的随从双手抱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裹,浑身抽搐着几乎倒了下去。 王妃太强悍了好么,竟敢把主子都给关在了大门外,他简直是太崇拜她了呀呀呀! 三殿下施施然的侧头瞥了他一眼,他一瞬间收起脸上的一切表情,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再仔细看似还有那么点愤愤,好像在说:王妃真是太过分了,竟敢把主子关在了门外,亏得主子还大老远的跑过来见她! 三殿下眉梢一挑,沉吟着说道:“本王发现你们最近似乎有点闲啊。”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不闲不闲,我们都快要忙死了! 端木王府内,大门在她的身后重重闭合,端木恬侧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透过那沉重厚实的大门看到了门外的某人,莫名的嘴角一勾,似乎心情非常的愉悦。 然后她便再不管外面的那个人,回了出云阁,就连脚步都似乎比较刚才要更轻快了些。 不过当她回到出云阁的时候,却发现某个被她关在了王府大门外的殿下,正施施然坐在她最平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见到她进去,还反客为主如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的笑盈盈说道:“恬恬,你回来了?” 果然,仅仅一扇大门,是拦不住他的。 “我说,你是不是很闲?回京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啊。”尽想着怎么来爬她的窗了。 “我一直都是在干正事的啊,这世上,再没有比娶媳妇还要更正经的事情了。”他笑得真好看,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狐狸,微侧头,便有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却又透着一股子的妖和媚,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好想上前去调戏一把。 不过不等人上前调戏,他就自己伸手将人给拉了过去,很自然的放在腿上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恬恬,不知为什么,自定下了我们的婚期之后,我便总有种虚渺的感觉,只要你不在身边,就会忍不住的惶措不安。” 婚前恐慌症? 端木恬微有些囧然,手却抚上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 她发现她似乎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手感。 “我今天进宫了。”她忽然说道。 他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专心的把玩着她腰带上的丝涤并细细感受她那软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平淡的应一声:“嗯。” “然后我本想去冷宫看看,却在半路遇到了六公主。” 他的手微微一顿,道:“吵架了?” “没。” “那你又打了她?” “没。” 这下三殿下意外了,抬头看她,道:“有这等事?” 你这是什么反应?郡主大人当即手上一用力,恶狠狠的拧住了他的脸,听到他的抽气声,她反而是轻笑了出声,道:“她骂我丑八怪,根本就配不上你,还说要到你这里来告状,让你教训惩罚我。” 君修染顿时皱眉,眼神也阴沉了几分,道:“别听她胡说,能娶你,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真这么想?” “真的!”他看到她的眼底忽然间多了几分柔和神采,不禁也是心情飞扬,低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说道,“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胡言乱语,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就是想听你多说几遍。” 她这一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娇憨模样看得他猛然一怔,然后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就朝楼上走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是满满的荡漾,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去房里,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艳阳高照,又转回头来看他的满脸荡漾,以及紫眸中的那一抹火热,竟意外的没有任何挣扎,而是主动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恬恬,你怎么又突然的这么乖顺?莫非也想我了?” “奖励你的。” “这个奖励好。”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出城 三殿下真的是厚颜无耻的在端木王府里住了下来,尽管几乎每个人都在嫌弃着他,但他却皆都置若罔闻,仿似被嫌弃的那个人根本就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我说三殿下。”老王妃放下碗筷,抬头看向那笑得跟花儿似的君修染,说道,“您能驾临,真是让我端木王府蓬荜生辉,不过您一过来就扒拉着我家郡主不放,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王妃问话,三殿下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本王觉得郡主娇俏可人,便情不自禁的拜倒在了郡主的石榴裙下,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与郡主多多培养感情,也能为日后的生活做个更好的准备。” 嗯?这小子越发的会说话了呀! 老王妃斜睨他两眼,又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培养感情有的是时间,你大可不必入住出云阁,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我家郡主的清誉有损。” “本王与郡主早有婚约在身,婚期便定在今年的八月初三,老王妃您这个担心,是多虑了。”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吗?”宸公子笑得贱兮兮的,眸光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说道,“这世事千变万化,明天的事情还尚且有着变数,更何况是两个多月之后?” “所以本王就更加的要防患于未然,得早早的先把恬恬给定了下来,要让其他的所有人都再不对恬恬抱有半分的幻想,如此才好。” 桌底下,有踩着绣花鞋的脚悄然抬起,然后轻轻的踏在了旁边的某只脚背上,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碾转。 三殿下的嘴角忽然就僵硬了一点,笑得不自然了那么一点,小心的不动声色的想要把自己的脚抽离解救出来,却不想脚背上的那只碾压得更用力了,好像不将他的脚给碾平了,誓不罢休。 他顿时放弃了挪移,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由着她踩踏。 桌面上,没人能看出桌底下的风景,三殿下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宸公子真想为三殿下的厚颜无耻拍手叫好,如果没记错的话,三殿下在小的时候没这么无耻的啊,是什么改变了他呢?难道是因为跟本公子混迹久了? “听说三殿下的府上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是啊,本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了,所以也正好趁此机会跑来老丈人家里来顺便的蹭吃蹭喝。” 一直都对桌边的这场热闹置若罔闻的端木峥终于抬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老……丈人?他很老吗? 转头又看到另一边的儿子神思不属,好像今天一直在走神,连吃个饭都不专心,不禁有些疑惑,道:“小璟,你怎么了?” 这一问也将其他人吸引你了过去,尤其君修染最惊讶,因为若是在往常时候,璟世子绝对是第一个对他的出现表示厌烦不满嫌恶的,今日却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他可不会以为璟世子突然想通了,觉得他十分的好,十分的配得上恬恬,并乐意见到他住在端木王府里跟恬恬朝夕相处。 那么……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端木璟抬头,神情平淡无奇,道:“我没事。” 宸公子眨了下眼,又在暗搓搓的笑得不怀好意,忽然转头对老王妃说道:“母亲,我听说明荣郡王府的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我们可是要去送上一送?” “确实是时候该离开了,不然皇上怕是都要有意见了。”她闻言点头,又问道,“可是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启程?” “这个倒是还不知道,不过想必他们要离开的话,也会派个人过来与我们说一声的吧。” “也是。那到时候,你们叔侄三人代表我端木王府去送上一程吧,这一别,可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说着,老王妃竟似意有所指的看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神色如常,与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果然,就在第二天,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竟亲自来了端木王府,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荣芩媛的那件不愉快之事,与老王妃又是一副姑嫂和睦的景象,见她如此,老王妃自不会那么没风度的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热情的招待了她。 两人一起坐着聊了会儿,随后这姑奶奶便又去了锦园,拜见那锦园里的那位老太太,并同时也算是告别了。 那老太太自从荣芩媛那件事之后,就再一次的待在她的锦园里面,一步都不曾再迈出。 前些时候听说她生病了,请了大夫去看只说是偶感风寒,年纪大了,都这样。老王妃去探望了她,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却是连那个院子的门都没有踏入进去,竟也没有起什么风波。 当晚,明荣老郡王妃便是住在端木王府里的,第二天才离开,三房的老姨太在得知明荣郡王府的人就要离开京城之后,就跑到老王妃那儿去哭诉了一通,说她那个嫁给了明荣郡王为侧妃的女儿自出嫁之后,这么多年了也才好不容易能见一次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离开了。 老王妃不胜其烦,便同意她那天也可以去送送明荣郡王府的人。 她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 这几天,端木恬的出云阁中还多了两个常客,甚是亲热的黏糊在她身旁引得三殿下频频侧目。 “小宏,你这是怎么了?”端木恬看着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她面前的端木宏,诧异问道。 他这一副狼狈的模样,是跟人打架了?被他爹揍了?还是怎么滴? 他扁了扁嘴不肯说,端木月却站在他旁边毫不客气的嘲笑,说道:“郡主姐姐,我跟你说哦。爹爹找了个夫子来给弟弟上课,弟弟嫌那夫子烦闷,就偷跑了出来不愿上课,被爹爹给抓了回去,他就翻墙想要跑出来,结果从墙上跌了下去,所以就被摔成了这样。嘻嘻,真是笨死了,竟连个墙头都爬不出来!” 端木宏哼唧着瞪竟然揭他丑事的姐姐,不过也只敢瞪上几眼,多年来的积威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姐姐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他苦闷的揉了揉脸上的淤青红肿,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说道:“郡主姐姐,我听说你要去送别什么明什么郡王府的人,还是我们家的亲戚,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送送啊?” “你这是不想上课,想要找借口跟着郡主姐姐出去玩儿吧?” 他脸上半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眼皮一翻,似对姐姐的话很是不屑,哼唧着说道:“才不是!我就是想陪郡主姐姐一起去送别亲戚而已。” 然后“啪”的一声,他脑袋上吃了颗结实的爆栗子,并同时他听到端木月说:“郡主姐姐,你别带他,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女流浪,女霸王,女魂淡! 端木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太过分了好么,他肯定不是她的亲弟弟,肯定不是! 见这姐弟两的相处,端木恬不由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只觉得二叔的这对儿女倒是跟王府里的另外那些少爷小姐们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你们都跟我一起去吧。” 姐弟两顿时欢呼。这两天受苦受难的可不是只有端木宏,端木月也是被她娘压着学琴棋书画,学女红,学莲步轻移,学规规矩矩的不能乱跑乱跳,将这位自小混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小姑娘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可想而知。 她也是早就想要跑出去外面溜达溜达了,只是一直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别看她娘亲表面斯斯文文的好无害啊,其实身手那是相当的了得,一只手就能轻松将她给打趴下了。 哎,所以说,有个武功高强的娘亲,也未必见得就是个好事啊! 等这姐弟两又离开之后,三殿下便贼兮兮的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恬恬很喜欢小孩子?”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小孩。”她头也不抬的说道,“虽说孩子最纯净,可总还是有些孩子半点不讨人喜欢。” “我们以后的孩子,肯定是最讨人欢喜的。” “嗯!嗯?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应答,答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他,神色不虞。 三殿下却笑得花儿一样,轻搂她在怀里,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满含着期待的说道:“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没有!” “你这么确定?” “今天来月事了。” “哎?” 三殿下顿时满脸失望,暗道难道是他不够卖力,所以没有能够在恬恬的肚子里播下种?哎呀,这可是个大问题,很严重的。 端木恬侧目瞅他,道:“你在想些什么?未婚生子,你这是要害我吗?” “怎么会呢?我们早已有了婚约,两个多月后就要成亲,怎么算也不会未婚生子啊。” “说不定……”她以笔端点了下嘴唇,沉吟着喃喃说道,“我突然不想嫁人,逃婚了呢。” 君修染顿时咬牙,怒道:“你敢!” 郡主大人淡淡的瞥他一眼,压根儿就丝毫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低头又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在这几天了,端木王府很平静,外面有人却很跳脱忙活热闹。 凤美人自听说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不声不响的跑到了咱大炎的京城里来之后,就一刻也没有能够消停下来,当天在他的郡主大人离开之后就转身安排忙活去了。 或许是因为凤家世代与扶风国战斗的关系,凤家人与扶风国之间可以说是积怨甚深。 想想也能理解啊,凤家的男人有太多死在了战场上,尤其凤楼的父亲就是年纪轻轻的就马革裹尸,那可都是扶风国的人干的好事! 所以凤楼一得知风玉衍竟敢这么嚣张,便怒了。当下连跳舞唱曲的心情也没有,转身便出宫,一个个的命令迅速颁布了下去。 等到第二日,他带齐人马,穿街过巷之后迅速的将珍宝阁给包围了起来。 珍宝阁正大门前,红顶巨撵上,凤楼宽袍大袖,慵懒的斜躺在那儿,眼神森森的,脸上却笑容妖娆,说道:“扶风太子驾临我大炎,怎么竟都没有来跟本王说一声?本王也好备下酒宴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旁边那些被如此阵仗吸引过来围观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轰”的喧哗了开来。 什么什么?扶风太子?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然跑到他们大炎的京城里来了?还是不声不响的未经同意没任何通知的跑来了?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啊啊啊! 珍宝阁内的人在眼看着被包围的时候还镇定,可一看到凤楼出现就慌乱。 有黑衣侍卫急匆匆的跑去了后院,进入了主子暂居的屋内,说道:“公子,那凤楼带人将珍宝阁给包围了起来。” 那个时候,风玉衍正在执笔练字,听到下属的禀报连头都不抬一下,先将正在写的字给写完了,才说道:“凤楼?他身在皇宫之中,竟也这么快就跑了过来。不知是君修染通知的他,还是端木恬通知的他。”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主子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黑衣侍卫满脸焦急,说道:“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凤楼并没有站在门外等候公子路面,而是直接让人冲进珍宝阁里来找公子您来了!” 风玉衍诧异抬头,眉梢轻挑,缓缓放下了毛笔,轻笑着说道:“这凤楼,多年不曾听闻他的消息,怎么好像越发的蛮横了?本还想与他好好的聊几句,看来只能放弃了,只可惜这珍宝阁内这些尚未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说着的时候,他已转身,进入到了内室。 当凤楼出现在这个房里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各方传递过来的消息都表示没有找到风玉衍,凤楼站在屋中央摸着下巴沉思,冷笑,道:“跑了吗?” 转眼一见这屋内的摆设,凤美人美眸一眯,笑得牙齿白森森的,下令道:“将这珍宝阁给本王封了,里面的一应财物全部收缴,一半上缴国库,一半搬去凤王府!” “是!” 他下面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如此轻易的就封了珍宝阁,搜刮了这里所有的财物有什么不对,接下命令之后就迅速的四散了开去,掘地三尺也不能给这里留下半文钱的财物。 凤楼还在这个房内观察,眼角瞥见了摊在桌上的一幅字,当即走过去仔细观赏。 字是好字,凤美人却只看到墨迹未干。 他随手将字掀起,“唰”一下飘到了跟在他身旁的一个下属手中,道:“将这个收好了回头交给皇上。这可是扶风太子的墨宝,也不知能值几个银子。” 那属下在收字,凤美人迈步进了内室。 半个时辰后,凤美人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了城南的一片低矮破落的住户群中,出了那破落的小院,迎面而来就是一阵难闻的人霉臭,抬头,看到远处有一臭水沟横亘在那儿。 他转头看身后的破落院子,又转头看珍宝阁所在的大概方向,露出的牙齿反射着白森森的光,说道:“以为逃出了包围就能没事?我大炎的京城岂是任何人都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接下去的几天,京城里就一直很热闹。 城门封锁,有大量的士兵把守在其中,任何出城的人都要经过最严格的审查,就连风玉衍都不得不被困在了城内不得出去。城内,也有大量的士兵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掘地三尺也定要将扶风太子给揪了出来! “可怜的风玉衍,竟这么快就被凤楼给盯上了。” 君修染在听说了外面的热闹之后,笑得满脸幸灾乐祸,半点没有为那所谓的表兄感到担忧。 端木恬抬头看他,问道:“他若是被抓住了,会怎么样?” “拿他去问扶风国要钱要粮要土地。” “……” 不过说到钱,端木恬眼中的光芒忽然潋滟,站了起来便拉着他朝门外走去。 “恬恬,突然的怎么了?” “去拿回那二十万两黄金!” 而在这样的满城风雨中,明荣郡王府的人终于也要启程离开京城了。 一早,端木王府的一群人就出了门,与明荣郡王府的人汇合,在一起出城。 一直送出城外十里,这行队伍才停了下来,荣芩静拉着端木恬的手满脸不舍,说着:“我要回去了,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来峄城找我,我带你玩遍峄城的每一个角落。” “费用你全包?” “对,费用我全包了!” “那好,我一定会去的。” 端木宏凑在旁边,好奇的问道:“峄城在哪里?好玩吗?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郡王妃听着,便笑着说道:“峄城在青州境内,距京城有足足三千里路程,那里好玩的可就多了,宏少爷若有机会,可也一定要来看看。” “哦~郡主姐姐,那你下次去的时候,带我一起去吧。” “好!”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却有人站在最后面,阴桀的看着这边。 有少女退了娃娃脸,整个人瘦削得一阵风都内吹跑,下巴尖尖,眼睛越发大,两边颚骨高高凸起,满脸的苍白和虚弱,此刻神情却阴桀,尖利的说着:“明明娘亲你才是她的亲姑母,却反倒与个外人更亲近,真是太过分了!” 这个少女,或许早已经不能被称为是少女了,因为她就是荣芩媛。 自那件事之后,她离开端木王府便一直卧病在床,躺了近一个月才能从床上下来,却依然夜夜梦靥不断,生生将她折磨成了现在的这一副鬼样子。 她看着端木恬与郡王妃和荣芩静依依惜别,既羡又嫉更恨。 她已经毁了,被端木恬给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毁了。 旁边的女子也是脸色难看,既有身体虚乏的原因,也是因为荣芩媛这句话。 冷冷的盯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模样,拍了拍荣芩媛的手,说道:“咱不去看这个,这豪门贵院之中哪里会有什么亲情?我们低人一等便永远只能低人一等。” 没人会来注意这母女两,端木恬也只是遥遥的瞥了这边一眼,还是因为这两人的视线实在是太强烈,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旁边,老郡王妃和明荣郡王荣晋之站在一起,与端木宸和端木璟告别。 “你们也请留步吧,天色不早,若再不走怕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前方的城镇了,就此告辞。”荣晋之拱手说道。 “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丫鬟扶了老郡王府又登上马车,旁边的郡王妃和荣芩静也走过来与两位告别。 “小静儿,你就这么走了,叔叔我会想你的!”在对待荣芩静的时候,宸公子就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客套,却更先亲热,就差没有伸出他的爪子搭上荣大小姐的肩膀了。 荣芩静撇撇嘴,满脸嫌弃的神色,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 “那你记得有空到峄城来玩儿,当然别忘了要给本小姐带些礼物,不然可不招待!” “小静静你真狠心。” 荣芩静给他翻一个白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璟。 她就那么抬头直直的盯着他,并没有因为表白被拒绝,或者是看到他就忍不住伤心而移开目光,目光热烈而大胆,又有着掩藏不住的落寞伤神,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回去了。” “嗯,一路顺风。” 他端木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脸上的笑意温润浅淡,也没有任何的尴尬之色。 荣芩静低头,掩下眼里浮现的更深的失落,难得大家闺秀般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直接跳上了马车。 端木璟不禁有瞬间的失神,看着她转身之后便再没有回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有些不舒服。 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队伍终于开动,朝着远处缓缓行去,行出几里,有人渐渐的落到了最后面,并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迅速的消失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官道旁的树顶上,有人站在那里仔细张望,忽然挥手打了个呼哨,顿时有人影“嗖嗖”的朝那边窜了过去。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婚期将至 官道旁的树林“悉索”,有人趁着明荣郡王离京而混迹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混出了被凤楼封锁严重的京城,又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了队伍。 然而还不等他为彻底脱离凤楼的追捕而松一口气,便忽然心生警兆,直炸得他寒毛根根直竖,那始终带着清濛笑意,连被凤楼带人包围也不过微感诧异并在随后悠然转身的笑容,都忽然就僵硬了。 “噌”的一声,身旁随从拔剑而出,护卫着他家公子。 “什么人?” 随着话落,有青衣冷面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我家主子叫我过来,问风太子要回点东西。” 这个男人面容冷峻,身如标杆笔直,很冷很硬,正是君修染那群属下的头领,白枫。 而被他拦截下来的,自然是风玉衍。 两方对峙,风玉衍看着眼前的这个冷硬男子,似想要将他给认出来,问道:“不知你家主子要什么?” “二十万两黄金。” 风玉衍倏然眼底幽暗,君修染! 身后也有声响出现,然后走出了一个俊朗男子,正是从安。 此刻,他正一副刚遭受了巨大委屈的幽暗模样,叹息着说道:“自被风太子你拿了二十万两黄金之后,我家主子就彻底的穷了,府上连锅都快要揭不开,我们不得不收紧腰带过日子,实在是苦不堪言。就在前几天,他不得不跑去了他未来老丈人的府上蹭吃蹭喝,还欠下了一大笔的债。” “听说明月公子富甲天下,应该是不会在意那区区二十万两黄金的,所以我家主子就叫我们过来问公子要回。哦当然,我家主子还说,你还的时候还得再加上一点利息,就按对半算吧,本金加利息,一共是三十万两黄金。” 这话让风玉衍想吐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就见有人如蝙蝠般的倒挂在他头顶树枝上,随着枝叶的摇摆轻轻晃悠,仿似他这么大个人根本就没有半点斤两,不愧是所有兄弟同伴中最身轻如燕,轻功最好的。 见风玉衍在看他,他轻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又说道:“当然,风太子若是觉得心疼,舍不得把黄金还给我家主子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家主子说了,若抓了风太子去问扶风皇帝要钱要粮的话,皇帝陛下肯定很乐意给的,而且可能还不止三十万两。” 风玉衍忽然失笑,说道:“真不愧是君修染的下属,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这话顿时让顺子好一阵眉开眼笑,仿似被如何褒奖了一般,美滋滋的说道:“多谢风太子的夸奖,那么风太子您自己又怎么说呢?可愿意将黄金还给我家主子?” “你们以为你凭你们三个,就能抓住本太子?” 随风晃荡的人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眨着眼又无辜又不解还有那么点同情的看着风玉衍,道:“风太子莫非是算数没学好?连人数都数不清了?” 风玉衍心中顿时凛然,猛然转头,便看到身边确实是只有这么三个人,可是在更远的地方,树影摇动,也不知究竟是隐藏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袭浅紫锦袍,轻轻的散开在身后树冠上,有人懒懒的躺在树顶上,对着他盈盈而笑,笑得很温柔很亲切很那么回事儿。 君修染!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本王觉得,堂堂一国的太子殿下,肯定不止值区区三十万两。”君修染悠闲的躺在树顶上,笑盈盈说道。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的传到了风玉衍的耳中。 风玉衍眉心轻蹙,身旁的随从全神戒备,没想到离开京城出了凤楼的围捕,却又落入到了君修染的陷阱之中。 这里是大炎,还是大炎京城附近,他明月公子有再大的能耐,也绝不会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况且那接应他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极有可能是被君修染给控制了。 为今之计,似乎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还给君修染二……三十万两黄金。 想到此,风玉衍不禁心脏抽搐,忍不住怀疑当初君修染会送上二十万两,完全就是为了给今天做准备。 风玉衍的眼神闪烁不定,面上却犹带着笑意,说道:“那也要你能抓住本太子,才行。” 君修染摸摸下巴,沉吟道:“看来你是不相信本王能抓住你了。嗯,既然如此,那就先抓了你再说!” 他话音落下,白枫、从安和顺子几乎是同时朝风玉衍扑了过去,劲风凌厉,杀气腾腾。 同时,林子里的“悉索”声突然间响亮了起来,正在朝这边迅速靠近。 君修染侧躺在树顶上连个姿势都没有调整一下,悠然看着下方的打斗,笑着说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仅仅只是为了抓到你一个,本王可是出动了上百名的精锐下属。” 风玉衍咬牙,很想反驳一句,可君修染的话落之后,从林子里真的密密麻麻冲出了上百的劲装男子,却并没有就这么贸然冲过来意图抓他,而是将以他为中心的这一片地方围了个结实,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头顶,有一张大网忽然铺盖而下,将与他主仆打斗的白枫三人也给一起笼罩了进去。 他想闪躲,然而周围全是人,身旁的白枫三人也在纠缠,绝不让他挣脱了出去,死死的将他拖在大网铺盖的范围内。 那一张网,从空中悠然飘下,覆在身上软绵轻柔如若无物,然后猛的收紧,将五个人全部都给一起捆缚了进去。 “君修染,你无耻!” 风玉衍不禁咬牙怒道,什么温润什么儒雅在这一刻全部都被他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五个人一起挤作一团扑倒在地,顿时就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行了。 围在旁边以堵住他逃路并顺便看戏的人此时则迅速扑过来,嬉笑着没有几个是正经的,伸手就扯起了那张巨网,并没有先去将白枫三人放出去,而是直接继续让他们五个人挤在一起,“嗨”的一声抬了起来。 君修染站了起来,高高的站在树顶上俯视而下,笑道:“动作都温柔点,你们手上可是有一个太子殿下呢。” “主子放心,属下们会很……温柔的!” 风玉衍忽然后背一凉,然而这网捆缚得很紧,紧得他动弹不得,紧得他前胸后背上都紧紧的贴着别人。 “哎呀,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能够与尊贵的太子殿下如此贴近的一天,真是好开心好激动好幸福啊!”耳边响起顺子激动的声音,然而这话的内容却让风太子忍不住的冒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身后,是他的那个贴身护卫,此刻听到这般轻浮的话,不由大怒,道:“混账,竟敢对殿下如此不敬!” “这位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敢对太子殿下有丝毫的不敬,只是因为有幸能与太子殿下如此亲近,而难耐心中激动罢了,这些大哥切莫见怪,切莫见怪。” 这话不是火上浇油么? 那黑衣侍卫越发的恼恨了,这些该死的混账,如此卑鄙如此无耻,只恨他功夫不好,竟没有保护好殿下! 他用力的挣扎,想要将紧紧罩在身上的网给挣破了,可是这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任是他再如何的挣扎,反正越挣,束缚得越紧了。 风玉衍被罩入网中之后就反倒平静了下来,任由被如何的折腾也面不改色,唯有那目光一直落在君修染的身上,几乎将他的身体给灼烧出一个个的孔洞来。 君修染,你是早就想到了我会混迹到明荣郡王府离京的队伍之中,所以便一路跟随查探,一见我离开马上紧随着在此设下了埋伏吧? 风玉衍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意味深长,对于他自己的处境反倒是半点也不担心了。 说真的,与落入凤楼的手中相比,被君修染所擒,更容易让他接受。 “砰”的一声,五个人一起被甩进了马车里面,顿时引来了两声惨叫,分别出自顺子和从安的口。 白枫眉头一皱,冷声道:“闭嘴!尽给主子丢脸!” 两人闻声赶忙闭嘴,不敢再喊叫,只有从安咬牙说着:“是哪个混账东西故意扔得这么重?给大爷我等着,看我回头不扒了你的皮!” 君修染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姿态优雅,风华倾城,连周围的风光山色也因他而多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他迈步,踏上了马车,在束缚了五人的网前蹲下,冲着风玉衍笑得风情万种,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闪烁着珍珠般魄丽的光芒。 “风太子,你说本王若是拿你去问扶风皇帝交换,该要多少钱粮才不会辱没了你的尊贵身份呢?” 风玉衍被捆缚在网里面,身下垫着他的侍卫,身上却压着三个人,又面对着君修染的如此询问,脸色都不变一下,说道:“本太子一向不注重所谓的身价,你说多少,那便是多少吧。” “嗯~本王若是说得少了,未免也太不把你风太子放在眼里,而且本王这么辛辛苦苦的把你抓起来,也是花费人力物力心力无数,不容易啊。” “又没人拜托你这么做。” “怎么会没人拜托呢?我家恬恬说了,若是我不能将那二十万两黄金要回来,还是让府上继续穷苦揭不开锅的话,她就要逃婚。所以本王无奈,只好来找风太子你了,不想风太子竟如此冷漠不愿归还金票,本王就只能动手解决了。” “没想到堂堂尧王府,竟只有区区二十万两黄金。” “是啊,本王一向穷得很,哪里有风太子的底蕴深厚?二十万两已经是本王所能够拿出的极限了,就最后还剩下要娶我家恬恬的聘礼。本王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动为娶恬恬而准备的聘礼啊!” 风玉衍嘴角一抽,深深觉得君修染这魂淡实在是太过于厚颜无耻了! “既如此,你就别娶了。” 君修染雪白牙齿上反射的光芒越发森白,笑容却很温柔很亲切,直要将人的心肝都给笑酥软了。然后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温柔不亲切的话:“就算是将风太子你给剥皮拆骨称斤论两的卖了,本王也得凑齐了娶恬恬的聘礼啊!” “……” 马车停留在林子里一直也没有开动,上百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算要干什么。 马车内有短时间的安静,君修染蹲在风太子的面前摸着下巴沉思,道:“其实本王对扶风国的情况也并不是十分了解,也没太大的兴趣涉足,所以如果本王把你交给凤楼那家伙的话,他会不会愿意支付给本王二十万两呢?” “君修染,你……” “难道风太子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支付给本王三十万两黄金?” “为何三十万两?” “这自然是因为凤楼乃我大炎的王爷,而风太子你嘛……你与本王又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凤楼将你得去了之后,定也能为我大炎做些好事,十万两黄金亏了也是值得的。” 一口淤血憋在心口,风玉衍满脸愤恨的盯着君修染,却只看到他笑容不变,神情平和轻柔的看着他。 他终于发现无论他再如何的瞪君修染,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随之颓然闭上了眼睛。 离京城更近的地方,端木王府的人看着明荣郡王府的队伍消失在远处,前来送行的人也给准备打道回府了。 端木恬忽然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衣角,转头便见小叔正在对她挤眉弄眼,笑得贱贱的,眼神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她狐疑的看他两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哥哥还站在那儿,看着明荣郡王府的队伍离开的方向,微有些失神。 她也顿时不由得一愣,哥哥他这是…… “小恬恬有何感想?”宸公子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脸上笑意盎然,却是在兴奋中带着些不怀好意。 她闻言回头看他,也是不禁嘴角轻勾,眼中光芒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让她深感愉悦的事情,转身走到了端木璟的身边,说道:“哥哥,既然你舍不得人家回去,为何不开口挽留?” 端木璟似被惊醒了过来,转头看着她说道:“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哥哥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点舍不得人家离开?当时在京城时或许是习惯了,也没有想到过,现在人家是真的离开京城回家去了,再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哥哥你真舍得吗?” “你想说什么?” 她摇头,说道:“哥哥,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也许是你想当然了,也或许是连你自己都不曾看明白,我只是希望哥哥你能够率性而为,随心所欲,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或者是懊悔。” 端木璟皱眉,依然是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端木恬转头看明荣郡王府众人离开的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说起来,荣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这回去之后,郡王爷和王妃也该开始给她物色好人家,送她出嫁了吧?到时候她出嫁,不知我们是否能有机会过去喝杯喜酒。” 说完这一句,她就再没有多说,也不管端木璟突然有些僵硬的神情,若无其事的拉着哥哥转身。 “小叔,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宸公子先一步就上了马车,嘟囔着,“刚才过来可晒死本公子了,回去我要坐马车!” “小叔,你怎么跟娘们一样娇贵?”端木宏不怕死的说道,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突然从马车内伸出,拧住了他那粉嫩的小脸,直拧得宏少爷“嗷嗷”直叫。 那边,似乎并不与端木王府搭队,又是在端木王府队伍之中的,有老夫人脸色难看,斜睨着这边阴阳怪气的哼唧了两声,却还没哼唧完,就忽然见郡主大人转过头来,说道:“三姨老夫人,可是该回府了?” 她脸色顿时一僵,又迅速缓和,笑着说道:“郡主您安排着就是了,我们今日出来就是来送行,既然已经送过,也是该回去了。” 端木恬懒得再看她一眼,没有上马车去跟宸公子他们挤作一团,而是上来宸公子的马,一路往京城回去。 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城门口的森严把守竟已经撤离,又恢复成了平常时候的模样,端木恬见此不禁轻挑眉梢,抬头便看到有红衣妖娆的男子,高高的站在城墙之上。 “哥哥,你们先回去吧。”她转头对身旁的兄长说道。 端木璟也抬头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凤楼,没有多问,直接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进京,最后面的那辆马车内,三姨太夫人掀开窗帘看着还站在城门前的端木恬,也看到了正从城墙上走下来的凤楼,轻轻的冷哼了一声,道:“整天跟男人厮混,真不知羞耻!” 这话说得很轻,她也不敢大声让人给听到了,却没有看到正在给她赶车的端木王府马车夫,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城门前,凤楼在看到端木王府的返程时就走了下来,满身风姿妖娆的走到端木恬面前,拿这个蒲扇给她扇风挡太阳,笑眯眯说道:“郡主今日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凤总管才辛苦,忙碌了这么多天,也不知有没有好好休息。” “郡主竟如此关心奴才,真让奴才感动。”他眼眸瞬间水盈盈的,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不停冲着她眨眼睛抛媚眼,楚楚惹人怜的娇柔。 端木恬侧头看恢复了平静的城门前,道:“不继续追捕了吗?” “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还找什么找啊?白白浪费人家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人家相信,三殿下打击情敌的手段肯定不会让人家失望的才对。” “……” 说到这里,他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怨念深深的说道:“而且皇上也不许人家再追捕下去,与扶风国之间的边境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现在不宜引起两国交战。我也不怎么想见着无数好男儿填补进那个无尽血腥的窟窿里面。” 战争是要死人的,虽然凤家世代守卫大炎,不过也正是因为见得太多,所以感触更深,能不打仗,总还是喜欢能够和平度日的。 身后有马蹄声响,正在交谈的两人闻声转头看去,就看到君修染骑马从城外奔驰而来,身旁紧跟着从安和顺子,其他的人却不见丝毫踪迹。 他看到了城门口的端木恬,脸上的笑容不禁越发灿烂,如天边卷过的彩霞,光彩绚丽。 马蹄声响,带起一地飞尘,他直冲进哪里城门,在端木恬的前面勒马停下,“恬恬,你在等我吗?” “呦呦呦,三殿下您就只看得到郡主吗?郡主可不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是因为看到人家在此,便停下脚步来跟人家说说话儿。”凤楼摇曳着蒲扇,斜眉搭眼,千娇百媚。 君修染转头看他,说道:“原来是凤总管,您这些天辛苦了。” “要说辛苦,哪里比得上三殿下您啊?追人都追到城外去了。如何,三殿下可有将人给抓到?” “抓是抓到了。”他摸着下巴喃喃说道,“不过又被他给跑了。” 凤美人顿时满脸鄙视,而君修染说完之后就弯腰伸手将端木恬拉回到了马背上,在他面前放好轻轻抱着,低头对凤楼说道:“本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凤总管随意。” 这一番动作,这一番话,让凤楼直撇嘴,转而又笑眯眯的顶着三殿下火辣辣的目光走过去扯住了端木恬的小手,说道:“郡主,您有空的时候,可一定要多来看望奴才哦!” 身旁某人的目光火辣辣的,端木恬视若无睹,眼角还沁出了一点清浅笑意,点头道:“好。” 凤楼于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手绢儿,对着她轻轻挥舞,好一阵依依不舍。 三殿下在他一放开手的时候,就打马离开,带着他家恬恬离得这个总趁机占他家恬恬便宜的家伙远远的。 “情况如何?”马背上,她抬头看着他轻声询问。 他微收紧了些搂在她腰上的手,笑得迤逦,道:“风太子打了三十万两黄金的欠条,想必不日就会让人送来黄金,换回欠条的。” “也许他转身就不认账了。” “要真如此,才好呢!” 君修染失笑,他确实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风玉衍会赖账,堂堂扶风国太子,竟欠了大炎三皇子的钱,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对风玉衍可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他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黄金送到,将欠条收回去,以防有变。 事情果然是如君修染他所说的那样,不过三天后,就有人拜访尧王府,送上黄金三十万两,并谨慎的讨回了那张欠条。 那天,三殿下捏着三十万两金票,笑得满脸幸福。 “本王终于又有钱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因为他家恬恬说:“既然又有钱了,而且还大赚了一笔,你接下去就不必再到我家蹭吃蹭喝的,搬回尧王府吧。哦,还有,借了我的八万两银子,别忘了还。” 三殿下的笑容刹那间冻结在了嘴角,旁边有人“噗”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连忙低头捂嘴,意图阻隔来自主子的杀人目光,却依然阻挡不了自己两边肩膀的颤抖。 君修染凉凉的瞥那边一眼,“唰”一下将金票扔进了身旁从安的怀里,手扶额,呻吟着软软倒进了郡主大人的怀里,说道:“本王突然觉得头好疼,恬恬,你给我揉揉。” 从安一个哆嗦,手中的金票差点就飘落到了地上,连忙抓住捏紧,一手抚胸。 他家主子何时变得这般柔弱娇嫩了?啊,心好疼,谁来给他揉揉? 接下去的日子难得平和,再没有多起突然的波澜,北疆从龙军凯旋,皇上也皆都已经褒奖完毕,另还要再派遣朝中足够分量的大人亲自前往北疆,替君慰问犒劳镇守在北疆的众将士们。 君修染主动请缨,皇上认为君修染身份足够尊贵,又将娶端木王府的郡主为妃,倒也合适,便指派了他前往。但念在还有两月便要成亲,就特许他在大婚之后再离京前往北疆。 对于这件事,太子虽颇有微词,但无奈这是父皇的旨意,况且那从龙军毕竟是端木王府的旧属,他太子殿下就算有意试好,怕也是比不上端木王府女婿的这一个身份。 因为这个,太子与君修染之间的争斗,倒是越发的加剧了。 另外还有一件让端木恬有些在意的事情,就是自荣大小姐离开京城之后,哥哥便也有点神思不属的模样,却又好像并不愿承认是舍不得荣大小姐离开,思念她。这让端木恬不由越发纠结。 一个炎热的夏天眼看着就要这么过去了,右相府又重开府门了,对德妃被打冷宫一事竟也没有任何的怨尤,反而对皇上的开恩,不牵连成家而感恩戴德,自然也就没有人想起要去请求皇上放德妃娘娘出冷宫。 德妃娘娘在冷宫里可谓是收尽了折磨,不过最近的一段时间却突然轻松了许多,因为贤妃娘娘很忙,没时间去找她交流感情。 “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到八月初三了,染儿的大婚我也不能去参加,便想着做点别的什么。”她伸手在一个已折叠包好的包裹上面抚过,说道,“这一对鸳鸯枕是我闲暇时自己绣的,你将这个交给你家主子吧。” “是,娘娘放心,小的定将这对鸳鸯枕交到主子的手上。” 是的,时间一晃而过,再有几天就要到八月初三了,贤妃娘娘最近便是忙着绣了两只鸳鸯枕,所以都让德妃轻松了好多天。 不过今天终于是完成了,虽然她还是觉得绣得不好,有些不满意,可时间来不及了。 那个人捧了枕头下去,贤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头顶的那一方天空,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狡黠的弧度,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朝德妃的房间走去。 又闲下来了,不去找成佩兰那个贱人培养感情,可不是浪费了吗? 端木王府大门前,已经赖在这里骗吃骗喝了两个月的三殿下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王妃给赶了出来,此刻王府门外一片热闹。 “三殿下,你再赖在我家,是不是不想娶我家恬恬过门了?” 刚想开口的三殿下闻言当即紧闭上了嘴唇,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打算要回尧王府去,转头,看到他的恬恬却在抬头看天。 “恬恬,要不,你跟我去尧王府吧。” 端木恬还没回答,老王妃便已经举起了拐杖就直接拍了过来,吓得三殿下忙往后跳,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马车里面。 郡主大人看着这一幕,不禁眉眼弯弯,轻轻柔柔的笑了开来。 最近,她笑得越发多了。 窗帘掀开,三殿下坐在马车里面看着他的宝贝,看到她左边鬼脸之上,那原本艳红的胎记依然是鲜艳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不禁摸摸下巴,暗道莫非是自己想错了,那次看到恬恬的胎记脸色变浅只是凑巧,跟那个并没什么关系?或者是因为他这两个月来死皮赖脸的赖在出云阁中,可真吃上了恬恬的次数却也是屈指可数的? 哎,愁啊! “你还不走?”她终于开了口,驱赶着这越发没脸没皮的人。 三殿下幽幽叹息,在老王妃的虎视眈眈中终究还是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晃悠悠的离开了端木王府。 当天夜里,端木峥一个人待在书房,静静的看着手上的一个青花瓷瓶,随着他手指的晃动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似乎是里面的什么小东西正在滴溜溜的转动。 有人敲门,然后端木璟从门外走了进来,问道:“爹,我一直很好奇,妹妹脸上的那个胎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他询问更多,端木峥直接将手中的那个瓷瓶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把这个拿走,让你妹妹吃下!” “……”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八月初三 出云阁中,还非常的热闹。 两个丫鬟围绕在架子上的奢华嫁衣旁边,眼睛粲然生光,满脸都是惊艳之色,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端木恬坐在榻上,并不去理会那边的情况。 从楼下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拜见世子。” “免礼。郡主歇息了吗?” “还没有,锦绣姐姐和元香还在郡主的房里呢。” 哥哥? 端木恬听到楼下的声音便转头看往门口方向,很快就听到了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然后端木璟出现在了她的闺房门口。 正在房里忙着的锦绣和元香忙转身面对他,屈膝行礼道:“拜见世子。” “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视线扫过那华美嫁衣,对锦绣和元香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郡主单独说。” 两个丫鬟转头看了郡主一眼,然后才行礼告退。 房内只剩下了兄妹两,端木恬在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让开一点位置,看着他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递到她面前,说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这是什么?” 她接过,打开,顿时有一股奇特的清香从这瓶中散发了出来,闻之让人透心的舒爽,让人恨不得再用力的吸上几口,然而随之紧接着却又有些眼前恍惚,好像连视线都变得迷糊了。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忙将这瓶子拿开,离得她远远的。 若不是这是哥哥交给她的,她定直接将它给从窗口扔了出去。 什么东西竟如此诡异? 端木璟也是为她的反应愣了一下,为何他闻着这味道只觉得甚是清新,并无其他的任何不适? “这是爹让我拿过来的,说是让你吃下去。” “吃?” 只是闻着她就觉得很不舒服,若吃下去了会怎样?她想象不出来,但也觉得这并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 端木璟直直看着她的脸,忽然又伸手摆正了一下,仔细看着她左边脸上的那个鲜艳胎记,说道:“妹妹,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说是有个族群,甚擅长巫蛊之术,其中有一种叫做血蛊的,便是由爹娘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会形成独特的类似胎记般的印记在身上。” 这话说得有些突然,端木恬神色一怔,看着哥哥的眼睛,伸手摸了下脸,那自她出生开始就一直陪伴着她的这个所谓胎记。 “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说我脸上的这个并不是什么胎记,而是那传说中的血蛊。” 他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血蛊之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当时便有些怀疑你脸上的胎记可能并非天生就在。刚才我又去找了爹,爹让我将这瓶子交给你,让你吃下里面的那粒药丸,说这是能解你脸上这个印记的最后一味药。” “什么叫最后一味药?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还吃过别的药?”听哥哥这么说,她便是相信了他定不会拿这个事情来骗她,可他后面那句话却还是让她感觉很奇怪。 说到这个,璟世子也不禁有些神色不自然,移开了目光轻声说道:“爹说,解药分两部分,其中一样就在你现在手上的瓶子里,还有一部分,则是需得与男子……” 端木璟抽了抽嘴角,下面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毕竟眼前的可是他亲妹妹啊,他身为哥哥,如何对着妹妹解释出“交欢”这样的字眼? 不过端木恬却显然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的,挑了下眉梢,道:“解药就是男人和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为什么?”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端木璟嘴角紧抿,然后缓缓的对着她说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 很多年前,大炎京都帝师府有大小姐宁清,自小才思敏捷,聪明绝顶,跟随在帝师的身后学文习武,学诗文,学谋略,学军阵,学兵法……长大后更是艳冠群芳,赫然成为了大炎的第一美人。 宁大小姐声名远播,与端木王府的年轻王爷相恋相知相亲,直至后来成亲,却依然引来其他的诸多觊觎者,其中追求得最热烈强势的便是连岳国的亲王连启明。 当年,连岳国的先帝还在世,连启明身为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自小就深得先帝的欢喜和信任,在连岳国位高权重,曾多次请求皇兄派遣使者前来大炎求亲,皆都求而不得。 十七年前,宁清在产下端木王府的世子端木璟之后两年,又怀了身孕,几乎是众望所归般的,无数人都在期盼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能够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就在怀孕半年之后,有一天,宁清忽然失踪,一起失踪的还有自母亲怀孕之后就时刻跟随在她身旁的端木璟。 端木峥大肆寻找,几乎搅动了整个大炎,最后发现她和端木璟竟是被连启明劫到了连岳国。 端木峥震怒,帝师大人震怒,大炎皇帝震怒,整个大炎的百姓都震怒了,当即挥兵攻打连岳,一路过去如入无人之境,逼迫得连岳的先帝不得不下旨勒令连启明将宁清母子还回大炎。 然而连启明竟公然抗旨不遵,说什么也不肯将宁清放走。 随后,端木峥亲自潜入连岳都城,救回了妻子和儿子,却在回程时遭遇了连番的追杀,不仅仅有连启明派出的人,还有连岳国的先帝听说端木峥竟出现在了连岳之后,也按耐不住的派兵追杀,定要将这大炎的无双战神留在连岳。 端木峥护着怀孕的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儿子,一路躲避接踵而来的追杀,宁清虽武功不弱,但无奈当时已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到临盆的日子,如此沉重的负担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终于,就在连岳与大炎的交界之地,深山密林之中,宁清多日奔波动了胎气,忽然就要生了。 多日奔波的劳累和担惊受怕,再加上情况危机条件恶劣,宁清虽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她自己却忽然雪崩。 她看到她的女儿虽才刚出生,却已然有了倾城轮廓,想到自己遭此磨难便是这一张脸惹的祸,不禁悲从中来,以她自己的鲜血为引,在女儿的脸上种下了鲜红血蛊。只不想她当时已是极其虚弱,没有控制好才会造成了端木恬整半边脸的巨大胎记。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要遮掩一下女儿的容颜而已,并没有想要让她的脸变得那般可怖,毕竟她也还想要让女儿嫁人的呢。 追兵将至,她自知没有了生还的可能,还将会成为夫君和两个孩子的拖累,便自伐逼迫端木峥带着两个孩子厉害,也就有了当年端木恬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所睁眼看到的那一幕。 多年前的这一件事,端木璟听父亲说来,此刻又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妹妹听,脸色平静如常,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用力的抓紧了衣摆,眼眸之中升腾着暗沉的黑雾,如能慑人。 他当年才只有三岁,虽也对一些事有了些记忆,但却并不清晰,只模糊中觉得好像发生过很多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如何能记得住?可无论如何,他总还是记得母亲的温暖,现在终于清楚的知道了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只觉得心中有黑沉的不知什么东西汹涌澎湃。 端木恬也是怔忪着,不知是一时间没有将这个巨大的消息消化过来,还是在想着别的一些事情。 然后,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目光落到了手上那一打开就散发出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的气味的瓷瓶上面,然后仰头,直接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入进了口中。 那似乎是一粒药丸,不过未等她仔细感受就迅速的融化了开来,化成一股清凉的液体在她的口腔里流淌蔓延,并随着她的吞咽而流入咽喉进了肚子里面。 几乎没有尝到任何的味道,就像只是喝进了一口水,但这水却极其的清凉,落入胃中迅速朝四肢八骸蔓延,让她在这大热天里感觉到浑身冰凉,经不住打一个冷颤,满身的鸡皮疙瘩“刷拉拉”的冒了出来。 然后她忽然觉得视线模糊,眼前有无数的绚烂爆发,一点点的淹没她的视线,脑袋也不甚灵清,神情变得恍惚。 端木璟在旁边关切的看着她,见她如此反应不由眉头皱起,紧紧守护在旁边不敢有丝毫分神。 “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端木恬又打了个冷颤,似乎在一瞬间,就将她的所有体温全部都吸扯了个干净,然后“轰”的一下,跑到了她的脸上,喧炸了开来。 “好烫!” 她捂着左边脸颊,以她的忍耐力也不禁倏然整张脸都被烫得皱成了一团,难受得呼叫出声。 她觉得她的脸,似乎正在被热火灼烧着。 端木璟伸手扶着她,眉头紧蹙满脸关切,却也只能这么看着而什么都做不了。 端木恬觉得眼前的光彩越发绚烂,渐渐的失明失聪,然后连意识都失去了。 在最后晕倒在哥哥的怀里前一刻,她不禁狐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连她都不过只抵抗了这么一会儿。 她觉得她好像一直在做梦,可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却又完全无法分辨,只觉得在梦中,她的脸一直很烫很烫,好像被浇了热油,被贴了焰火,似想要生生将她的脸脱落剥离下去。身体却又很冷,就如同全身所有的热气全部都跑到了脸上。 然后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又过了多久,脸上的灼烧渐渐的退下,她也迷糊着终于沉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房内还没有离去的哥哥,外面却早已天色大亮,秋初的烈日并不比夏天的清凉,屋内已有些闷热。 她怔忪了下,脑海中才渐渐浮现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此刻依然能感觉到左边脸颊的灼热感,其他的不适却都已经消失,也不再感觉到浑身冰凉。 不禁伸手摸了摸脸,除了有轻微的灼热感之外,并无其他的任何异常,也不知道现在脸上的那个“胎记”变成什么样了。 察觉到她的清醒,端木璟也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感觉如何?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不适。脸还很烫吗?” 昨天他是亲眼看到妹妹的脸似要被血红浸染,如火焰般的升腾着灼热温度,几乎灼伤了他的手。 现在好不容易那火焰般的血红退了下去,却不知她是否还有其他的不适。 端木恬摇头,道:“除了这边脸还有些觉得热之外,没其他的不适了。” 他松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脸,说道:“那就好,爹说脸上的灼热要等到你这印记完全消失之后,才能消褪。” “我的脸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这印记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才能一点点消失。” 还有几天之后才能消失啊? 虽说她一向对脸上的这个所谓胎记并不十分抗拒,也没觉得长得丑陋就连世界都变成是灰暗的,可能便得漂亮些,谁不希望?她再清冷凉漠,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啊。 所以此刻,她忽也忍不住的有点迫切,迫切的希望这几天能过得快一些,而且今天已经是七月三十,再过三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爹爹是否也是有着这样的考虑?让她漂亮的出嫁! 她忽然莫名的勾了勾嘴角,如果她脸上的胎记忽然消失的话,君修染能马上认出她来吗? 端木恬从没有如现在这般的期盼着时间快点流逝,这三天她一直待在端木王府里没有出去,君修染也被老王妃列为了拒绝往来户,说是在成亲之前,不许他们两个再见面。 君修染虽满腹怨念,不过摄于老王妃的淫威也真是不敢轻易造次,况且眼看着婚期将至,他也有许多要忙碌的,一时间还真是抽不出身。 这几天,京城里又热闹了起来,有许多贵人入京来恭贺三殿下和端木王府的郡主成婚大喜,当然最热闹的,是京城的百姓,还有那在两月前随端木峥一起凯旋回京,至今还没有回去北疆的几千从龙军将士们。 还有这几天,端木恬总是隔三岔五的照镜子,长这么大照镜子的次数全部加起来也绝都没有最近这三天的次数多。随着脸上的灼热感一点点减弱,她也是眼看着左边脸颊上的血红胎记变得暗淡,从鲜红变成了暗红然后粉红,直至脸色如常,与右边的脸没有了任何差别。 她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铜镜映照出的那个绝色人儿,眼睛微微闪烁着亮光,嘴角轻勾笑得一脸娇俏。 铜镜中的人,肌肤胜雪,晶莹剔透,脸上似有荧光浮现,如脂如玉,找不到半点的瑕疵。眉如远黛横卧,于眉梢微微勾起一个轻俏的弧度,与轻挑的眼角相得益彰,平添了几分凌然和尊贵,眼光盈动,点点细碎的光芒闪烁,于清冷中增添了几分风情,琼脂鼻挺而直,唇如三月春花,抿直如刀轻勾含俏。 这真是一个大美人,绝代风华,倾世无双,不温不柔不骄不躁,不矫揉不造作,却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风情万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之极的神情嗡动,都是别人绝对学不来的风采。 她揽镜自照,难掩心中的欢喜,忍不住自恋的摸了摸恢复了天生丽色的脸,难得俏皮,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媚眼。 明天就是八月初三,她出嫁的日子,她很高兴脸上的这个印记能够在出嫁前夕彻底的消失。 八月初三,皇上钦点的黄道吉日,一大早,京城里那群最是喜好凑热闹的百姓就兴致勃勃的涌上了街头,欲要围观今日的那一场盛事婚礼。 不知是谁发动起来的,从端木王府到尧王府的那一条路上,沿途一路的张灯结彩,仿似整个京城都在为今日的这一场婚礼庆贺。 端木王府内,端木恬在吓倒了一片皇上派遣而来为她梳妆的宫女嬷嬷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袖子里抓出了一红色物体,轻轻的贴在了左边脸上,顿时又变成了那拥有着夜叉容颜的鬼郡主。 有嬷嬷反应迅速,连忙扑了过来说道:“郡主可千万别!今日乃是您的大喜之日,理该漂漂亮亮的,怎么竟还贴了这掩盖美貌的东西呢?” 事后有流言传出,说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实貌若天仙,只是因为嫌自己太漂亮了引人觊觎,便自行将她自己给丑化,还说什么若是真心喜欢她,便不会计较她究竟是美还是丑,因为喜欢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本身这个人。 以此,三殿下与恬郡主的爱情一时被传为佳话,久久称颂。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出云阁中,端木恬面对着宫女嬷嬷们的劝解请求之后,终于“勉为其难”的将脸上的那个“胎记”又给摘了下来,顿时满堂惊艳,那如天上的星云,似中秋的明月,如深海中粲然生辉的明珠,星辉月明珠晕,让人目眩神迷,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见之者无比满腔的惊涛骇浪,于心底惊呼着,天哪,亏得天下人将恬郡主说得如何丑陋无颜,却都没有能看透在她的“胎记”之下,竟是如此一副倾世绝代的模样,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了! 老王妃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好戏,笑得眉目皆弯,得意极了。 哼,无知的人类,竟敢说我家恬恬形如鬼魅奇丑无比!那是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省得你们看多了黯然羞赧,自惭形愧,真不知好歹!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看着已开始忙碌的人,不禁叹息了一声,带几分黯然不舍和失落。 真舍不得把宝贝孙女就这么给嫁了出去啊! 这事说起来全都怪君修染那狂妄小子,竟把她家恬恬给勾引走了! 端木王府前院早已经宾客满座,每个人都张扬着笑脸恭贺端木王爷,并不少的人将目光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话说璟世子年方二十,却至今没有娶妻,甚至都没有个订亲的对象,这如何不让众大人众闺秀们心心念叨,牵肠挂肚? 端木王府的世子啊,那就是未来的端木硕亲王,还是世袭罔替的,还是手握大军权势熏天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简直是比皇子殿下们还要尊贵啊! 对于众人的有意结交,他客气有礼,对于某些家中有适婚姑娘的大人的试探,他温和有礼,对于那对着他献殷勤的姑娘们,他温和客气退避三舍。 这满堂的喜庆,却让他想起了远在峄城的那位大小姐。 前些天他的下属们探听到消息,说明荣郡王夫妇回到峄城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开始为他们的女儿选婿。 他忽有些烦躁,有些心不在焉,眼前不时的浮现大小姐那张扬跋扈的模样,还有她那从不打丝毫折扣的肆意笑容。 门外锣鼓喧天,尧王府的花轿到了大门外,引得无数人探头张望,纷纷朝门外涌了出去。 今日喜庆,却并非每个人都是满心欢喜的,比如某些爱慕三殿下的千金小姐们,又比如某些嫉恨端木恬的姑娘。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两终于得了允许可以去出云阁找郡主姐姐,一路便兴冲冲的直奔了过去,忽然“哎呦”一声,端木宏跑步不看前面,一头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身上,将人给撞倒了,他自己也被那似乎颇具弹性的身体给反弹了一下,往后跌倒。 同行的端木月一愣,连忙跑到骨碌碌滚到了地上的弟弟身旁去扶他,脸上还有着戏谑的笑容,保不准回头就要怎么嘲笑他呢。同时她朝对面张口便说道:“对不……” 那个“起”字尚未出口,对面就传来尖利的声音:“该死的,你是野猴子吗?竟这般横冲直撞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端木月脸上的表情当即沉凝了下去,将弟弟从地上拉起,然后抬头看向了对面。 对面,有柔弱姑娘被丫鬟们小心的扶起,冲着这边横眉竖眼,神色极其不客气。 端木月顿时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柔姐姐啊,你怎么走路也不长眼睛的呢?我们好好的在这里走着,你竟然都会这么撞了上来,莫非是故意想要来找茬不成?” 端木宏却在站起来之后一把甩开了姐姐的手,冲着对面的端木柔便怒道:“你骂谁是野猴子?你这个贱人!” 对面的人,可不正是三房的大小姐端木柔,她最近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尤其今天,想到端木恬那个丑八怪竟然就要嫁给她最最爱慕的三殿下,她就嫉妒得都要发狂了。 想她端木柔,除了身份有哪一样不是比端木恬强! 正是满心怨愤,就被端木宏给撞倒了,一腔悲愤就仿似找到了宣泄口,又听这姐弟两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便越发的恼恨。 “原来是月小姐和宏少爷,怎么,出口辱骂姐姐,就是二叔二婶教给你们的规矩。” 端木宏怒道:“呸!贱人就是贱人,分明是你自己先骂人,竟还想倒打一耙,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当真以为抱上了郡主的大腿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就以为身份高贵了不成?” “当然比你高贵。”忽然有声音从旁边响起,三人以及几个丫鬟们忙转头看去,便见宸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此刻又说道,“二哥和四哥自小养在我母亲的名下,怎么说也当得上半个嫡子,小宏和小月月的母亲又是二哥的正房夫人,怎么算,也比你高贵啊。” 端木柔顿时脸色一白,满脸愤愤。 宸公子招手叫过了那姐弟两,又对端木柔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又早已有了婚约,看来也得选个日子让你出嫁了。” 端木柔的脸色越发白,猛然抬头惊惧的看着端木宸,摇头想要反抗却只看到宸公子笑容满面,眼神则森凉。 宸公子带着端木月姐弟两朝出云阁走去,端木柔却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捂脸哭了起来。 她不要嫁给那个人,不要嫁给那个因为父亲欠了他的赌债,而随意的将她给许诺了出去的比她父亲还要年长的老男人,而且还只是个小妾。 她是端木家的人,是端木王府的小姐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都是因为身份,这个该死的身份!她父亲是小妾的儿子,她的母亲更是连个小妾都不是,而只是暖床丫鬟罢了。 端木月和端木宏欢呼雀跃的奔进了出云阁中,宸公子则走到坐在那儿看着的老王妃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王妃眉头一皱,轻轻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宸公子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转身就凑到了正在梳妆的端木恬面前,眼中神光闪烁,跟着端木宏姐弟一起大惊小怪的喊着:“哇!小恬恬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难道是换了一个人,快让本公子确认一下,确认一下!” 那姐弟两更是夸张,端木月目光灼灼满脸惊艳以致呆滞,端木宏则绕着她转起了圈圈,直将旁边的那些为端木恬梳妆打扮的嬷嬷喜娘们给弄得满脸无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郡主姐姐,你脸上的胎记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端木恬看着他们的可爱反应,不由轻柔一笑,道:“不好吗?” “好好好!好极了!你绝对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婚礼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红喜庆,龙凤呈祥。 出门的吉时已经到了,所有的宾客全都汇聚一堂,看着新娘子的出现。 大红织锦为裳,上以七色丝线描绣着祥云,描绣着引颈展翅的金色凤凰,尊贵、奢华。 凤冠,以金石为骨,缀着稀世的宝石明珠,金凤舒展,宝石为眼,流转出绚烂神迷的华光,珠帘垂下与影影绰绰中看到一张晶莹剔透的脸,不见半点瑕疵,眼眸流转之际,比这满目的珍珠宝石还要更加的粲然夺目。 端木王府的正殿之上,满堂宾客看着那踏着彩霞而来的女子,无不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不知是谁首先惊呼了一声,整个殿堂之内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这人,是谁? 君修染站在前方,正迎了上来,看到珠帘后浮现的容色晶莹,也是一惊,然后满目的华光潋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恬恬,怎么几日不见,你突然就变得如此模样,我差点就不敢认了。” 她侧头,透过眼前珠帘叮当,看向他,道:“你不喜欢?” “喜欢,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都喜欢。” 他执她的手,送到唇边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唇边的弧度悠扬,眼眸之中紫光温柔盈动,如能吞噬人的灵魂。同样的一身大红喜服,映衬得他面带桃花,越发的妖娆勾人了。 旁边围观的宾客再一次的呆滞,张着嘴傻傻的看着这一幕,有人惊艳有人惊愕有人在惊艳中惊愕在惊愕中惊艳。 什么什么?眼前的这位容色倾城的女子,竟是那以丑明传天下的恬郡主? 跟随着主子来迎亲的从安忽然伸手捂着胸口,一头撞在了旁边柱子上。 看惯了王妃的阴阳脸,乍然看到如此一张在影绰朦胧中绝色无双的脸,让他忍不住觉得心脏扛不住如此剧烈的刺激,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他家王妃原来竟是如此这般的倾国倾城吗? 老王妃被丫鬟扶着坐在了主位上,看着眼前这满堂惊艳不由得意,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先前不过是因为不希望出彩的容貌而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才会用那所谓的胎记遮盖了容颜,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自当是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众人抽气,什么什么?以前她那胎记竟然是假的?是为了遮掩她的倾城容貌,所以故意弄上去的? 有曾经嘲笑恬郡主形如鬼魅的人,悄然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老王妃见此又不禁勾了勾嘴角,对于这样的反应表示非常的满意。 吉时到,端木恬和君修染一起拜见祖母和父亲,奉茶,然后拜别。 端木峥手捧着大红盖头走到女儿的面前,当着这满堂宾客的面,轻轻的盖在了她的头上。 盖头落下,遮住了比明珠宝石还要更加晶莹的容颜,让人莫名感觉到一阵失落,仿似忽然从如梦如幻的仙境清醒,回到了现实之中。 然后,老王妃亲自为孙女换上了新鞋,随着司仪高呼,君修染走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门,身后,端木璟抱着妹妹,将她抱进了花轿里面。 在一片欢腾中,迎亲队伍迎了新娘,离开端木王府朝尧王府过去了。 有人捧上一盆水,将要由老王妃亲手泼洒出去,以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她刚捧着过来,便见端木王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老王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璟世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宸公子在旁边满脸贱笑,身旁忽然传来凤楼柔腻的声音:“郡主终于是出嫁了,人家好舍不得啊!” “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家小恬恬跟你连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呢?人家跟郡主可是感情极好的,连你这小叔都没法跟我比。” “切!” “就比如,现在人家还得尽快去尧王府赶下一场,你却只能待在这里,做自个儿的事了。” 凤楼对此表示出了相当得瑟的神态,说完之后就趾高气扬的从宸公子面前飘然而过,款款的登上了马车,朝尧王府赶去,直气得宸公子眼冒绿光,狠狠磨了磨牙。 “凤人妖,就是因为本公子与小恬恬太过亲近,所以她出嫁本公子只能送嫁而不能再跑去她的夫家吃喝。” 凤楼吊着声音,从马车被腻腻的传了出来:“哎呦,人家还能见着郡主与人拜堂成亲呢。” 宸公子跳脚,端木峥这个时候忽然转头看向凤楼的马车,眸色沉凝,伸手就将他给从马车上扯落了下来,冷冷道:“既然你如此空闲,不如就留在府上帮忙。” 凤美人顿时泪光连连神情凄楚,咬着袖子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意图博取他的同情,宸公子则好容易才忍下了拍掌大笑的冲动,眉梢挑起神色飞扬。 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大哥啊! 就该这样,狠狠的蹂躏凤人妖这丫的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得瑟! 再说那迎亲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沿途无数百姓竞相围观,接到两旁的商铺小楼之上,红菱飞扬,有好事者数着绵延不绝的嫁妆,那绫罗绸缎,那珠光宝气,闪瞎了无数人的24K钛合金狗眼。 三殿下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那丰神俊逸,那俊美无双,引得无数人惊艳纷纷口水直流,藏于两旁酒楼茶馆客栈饭庄楼上的无数闺秀千金们目光灼灼的盯着俊美得人神共愤的三殿下,咬着秀帕嫉恨得几乎抓狂,恨不得就此冲下去替代了端木恬坐进尧王府的花轿之中。 为什么呀为什么?她们神仙也似的三殿下,为什么竟要娶那个放眼全京城,也绝对是最丑的闺秀?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呜呜呜,三殿下好可怜,真为他感到委屈和心疼! 被无数闺秀们心疼着的三殿下,看着两旁热情洋溢的百姓,抬头看向前方,恨不得能再加快速度,缩短了着一段路程,尽快将他家恬恬给抬进尧王府之内。 今日就是他的大喜之日,是他迎娶恬恬的大喜之日,如此的让他迫切心焦,激动不已。 尽管此刻恬恬就坐在他身后的花轿内,可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是太幸福了吗?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太过激动而在床上睁眼躺到天亮,所以有些乏累了? 当端木恬的花轿抬进了尧王府内的时候,另一则消息也以风雷席卷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美若天仙,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与三殿下简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什么?你不信?这可是今日前往端木王府恭贺的所有大人们全部都亲眼所见的,都说他们再没有见过比恬郡主还要更美的女子了,即便是……我悄悄的与你说啊,就是那已被斩首的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在恬郡主的容色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你说你曾亲眼见到过恬郡主的容颜若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端木老王妃亲口说了,那是因为恬郡主不愿因容貌而招惹麻烦,所以故意在脸上弄了那么个东西,让人以为她长得难看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切,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这事儿啊,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要我说啊,如此才算是合情合理嘛,毕竟端木王妃当年可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端木王爷也是英俊不凡,他们两人生的女儿怎么可能真正是容颜若鬼呢? 就是就是! 原来恬郡主竟一直掩藏着她的倾城容貌,故意将自己扮得丑陋,真是不容易啊。 是的呢,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越美越好的?恬郡主却反其道而行,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啊。 …… 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中,形象再一次大改变。 当然现在,她并无心去理会外面的这些事情,因为花轿已经进了尧王府的大门,正停在中庭等着新郎官来踢轿门,领新娘子呢。 花轿外,依然锣鼓喧天,还有人声鼎沸,君修染端着弓,搭上以红绸包了头的箭,瞄准花轿,然后“咻”的一声,那箭竟歪了没有射到轿门上,而是从轿帘边缝中“嗖”的射了进去。 围观宾客皆都一怔,惊愕不已。 话说三殿下武功高强,箭术也是一流的,怎么今日竟连轿门都没有射中?难道是因为太激动太紧张了? 嗯,有可能! 在众人如此认为的时候,他们又忽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原来竟然是那射入到了花轿中的箭,被轿中的人给扔了出去,恍惚中如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然后“啪”一下,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三殿下的额头,然后掉落到了地上。 众宾客顿时“呃”的一声,目光直直的盯在三殿下的额头,然后又缓缓下移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那根箭矢上面。还有人视线偏移,瞄向了平静如常,连轿帘都没有晃动一下的花轿。 恬郡主,好泼辣! 不过倒真是好身手好眼力啊。 这花轿临门,无论是箭射轿门还是脚踢轿门,都有着下马威的意思在其中,要女子从此以后以夫为天,恪守本分,相夫教子。 所以眼前的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呃,出人意料,怎么竟反倒好像是三殿下被下马威了呢? 被下马威的三殿下伸手摸了摸额头,在众人以为他该再射一箭以补救方才的失手时,他却随手将弓塞给了身旁的随从,然后走到花轿前,抬腿,轻轻的踢了一脚。 “砰!” “砰!” 里外两个踢门声几乎同时响起,且后一声绝对比前一声响亮许多,踢得轿帘摇晃,踢得刚缓过些劲来的宾客们又是“呃”的一声,目瞪口呆的看着三殿下若无其事的再踢了两脚,并同时也有更响亮的踢门声从花轿内传出。 又……又被下马威了? 从安捧着弓目光灼灼的盯着花轿,对王妃的敬佩之情就犹如是那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成婚之日,花轿临门,她竟反给了新郎官下马威? 威武、彪悍、牛掰! 最重要的还是新郎官被她踢得完全没有半点脾气啊,且不等喜娘动手就迫不及待的自己伸手将新娘子给接了出来。 从安抓紧手中长弓,看着被主子牵引出花轿的王妃的倩影,暗暗下了决定,以后,就跟王妃混了! 而这一连串不同寻常,不合规矩的状况让众宾客还在呆滞中,一时间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太子殿下忽然轻笑,说道:“恬郡主果真是不同凡响,让本宫也是大开眼界。” 他笑着说,眼神却直直的落在端木恬的盖头上,似想要透过这大红盖头看清楚里面的那一张脸。 方才他也是听说在端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丑名传天下的恬郡主竟变身成了绝代大美人,这实在是让他想不介意都有点难啊。 她脸上的红色胎记消失不见了? 君修善微眯起眼,努力在脑海中想着端木恬的模样,然而他发现他想了很久,在他的印象中,关于端木恬的容貌最显眼的便是那红色胎记,其他的更详细的容貌却再想不起来,也就无法想象她没有了脸上的胎记,将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端木恬安静的站在君修染身边,并没有回应太子的话,倒是君修染闻言转头看向太子,道:“让太子见笑了。” 这话说得,真没诚意。 君修染又转头对端木恬轻声说道:“离吉时还有些时间,我先送你去厢房歇息。” “嗯!” 却听二皇子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听说恬郡主竟突然变漂亮了,本王甚是好奇,真后悔刚才没有亲自去端木王府恭贺啊,不如现在郡主让本王开开眼界,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一夕间就变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了。反正吉时未到,还有点时间。” 此言一出,君修染顿时脸色一沉,太子也道:“二弟,不得无礼,今日是三弟和恬郡主的大婚之日,礼尚未行,岂能先揭了盖头?” “我这不是好奇吗?一夕之间胎记不见了,从容颜若鬼变成了如花似玉,实在是匪夷所思,本王都不敢相信呢。我说,该不会是调了包,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吧?” “二皇兄此言差矣。”五皇子君修祁站在人群中,说道,“恬郡主何等身份,端木王府又是何等身份,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况且三皇兄还是皇子,婚乃父皇御赐,若是调了包,岂不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话看似是在帮君修染,眼神却阴桀森森,直盯着端木恬的盖头,显然也是十分有兴趣想要看看端木恬的脸。 君修源一脸轻佻不恭,说道:“本王这也是关心三弟,若是他心心念着成亲,却竟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可如何是好?” 人群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诸王公贵子,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君修染的脸色很难看,任是他再好的心性,当面临自己期盼已久的婚礼遭到人刻意捣乱的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心忽然一紧,他一愣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儿。 她站在他的身旁嵬然不动,握着他的手微微捏紧,从盖头之下传出了她清冷的声音:“刻意扰乱我们的婚礼,这莫非是二殿下的修养?” “郡主言重了,本王只是关心三弟,想要确认一下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郡主。毕竟,今日发生的事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礼未行,却要本郡主揭开盖头供人观赏,二殿下您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失礼也总比三弟被蒙骗的好啊。” “二殿下以为修染也是如您这般的有眼无珠双目无神?” “你说什么?”君修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语气也就不好了。 端木恬却丝毫不加理会,说道:“方才在端木王府,修染早已确认了我的身份。今日是他娶妻,他自己都尚且没有疑问,二殿下却反而死缠烂打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本郡主倒是也想问一问,二殿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君修源的脸色有些阴沉,端木恬却又继续说道:“调包?也真亏得二殿下你能想出这般可笑的借口。你想确认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倒想问问,你凭什么来确认本郡主的真假?” “哼,皇家娶媳,可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儿。” “二殿下无凭无据就口出狂言,要验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便让你检验,但若本郡主是真的,你当如何?” “自然是婚礼继续。” 端木恬不禁冷笑一声,其轻蔑冷峭彰显无遗,道:“你当本郡主是什么?你当君修染是什么?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本郡主定要状告皇上,告你在今日喜堂之上,污蔑本郡主,折辱尧王府!” 二皇子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余光瞄到君修染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面带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不禁冷笑,道:“三弟你难道就由着她这般胡闹?” 君修染挑挑眉梢,笑得一脸幸福状,道:“二皇兄这话说得奇怪,本王怎么没听出来恬恬哪里在胡闹了?倒是二皇兄你,今日乃本王大喜之日,你却竟提出这般要求,置本王于何地?” “我这是关心你?” “那可多谢二皇兄关心了,不过我自己的妻子,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不敢认错。” 一句“不敢”,却是比“不会”更具了威慑,君修源不禁咬牙切齿,然后又忽然笑着说道:“好好,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既然三弟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个事情虽告了一段落,尧王府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异样。 君修染眯了眯眼,眸中紫光沉凝。 而时间也在这闹腾中飞快的流了过去,吉时将到,端木恬在丫鬟的搀扶下在偏殿歇息了会儿,就又被扶了出去。 尧王府正殿之内,皇上高居在上,看着一对人儿从眼前缓缓走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连目光都温柔了几分。 他自然是早已经知道了刚才花轿刚到时的那一场闹剧,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走到殿中央,原本在另一侧扶着端木恬的丫鬟突然放手,退到了旁边。 宾客们又是不禁骚动了起来,却是有人惊讶有人诧异有人激动兴奋忍不住期待着,暗道这又是要干什么?今儿的事怎么好像这么多呢? “这丫鬟怎地如此不懂规矩?竟独自退到了旁边去。”太子看了那退到旁边的丫鬟一眼,如此说道。 话刚落,便听端木恬说道:“今日是我的出嫁之日,行礼只需我和夫君两人就够了。” “咦?这倒是新鲜,这丫鬟莫非不是你的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需与主子一同行礼拜堂,从此以后便也是姑爷的人,只要姑爷喜欢,随时暖床,或许还能得个名分。 端木恬今日出嫁,便只带了她最熟悉的锦绣和元香两人,可她并不愿意让她们和她一起行礼拜堂。 此刻面对太子的质问,又是当着皇上和几乎是满朝文武的面,端木恬却仍旧悍然直言,道:“我的夫君,娶了我之后就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要再娶,先休了我,或者,我休了他!” 此言出,满堂哗然,端木恬却不顾周围的喧闹,又说道:“丫鬟是我的丫鬟,今日拜堂却不需要多余的第三甚至第四个人,往后若是遇上好的男子,我定当做主将她们出嫁,却绝不会是我的夫君。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问题?” 太子满脸惊愕,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忍不住失笑道:“笑话!寻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三弟乃……” “那是别人!别的女人能忍受与众女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不行!”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忽然转身面对着君修染,说道,“从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没人提起我都几乎要忽略了。我眼里心里皆都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在我们之间出现个另外的女人。现在尚未行礼,你若接受不了,后悔还来得及。” 她如此直接询问,又是惊倒了一大片人,也是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喜堂上最万众瞩目的两个人。 有人已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息。 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好么? 另有人却想到了,端木王爷便是一生只娶了王妃一人,即便王妃死后多年,也未曾再娶。就连帝师大人,也是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且还是出了名的惧内。 所有人都在看君修染,连皇上都静静的看着,一点不心急。 君修染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似乎早已透过盖头看到了她的脸色,视线一瞄,瞄到了她垂在身侧揉捏着衣角的手,忽然嘴角一勾,笑得如水般温柔,还有外人看不明白的心满意足。 他伸手,将她揉捏着衣角的手指一点点掰开,轻柔的握进手心里,说道:“我从未想过我还要再去触碰除恬恬之外的其他女子,这辈子,下辈子,我只愿生生世世都与你相逢,相知相爱,永不相弃。” 被他揉进手心里的柔荑忽然反握,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说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 “永不后悔!” 满堂寂静,所有都在看着君修染,不敢置信的,神思不属的,钦佩羡慕的,然后有人抬头看向了皇上。 皇上对这件事依然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笑眯眯的问道:“都说完了?没别的再要说了吧?” 君修染拉着恬恬转身,摇头道:“没有了!” “嗯,那既如此,也该拜堂了,不然吉时都快要过去了。” 随着皇上这一声话落,喜乐重新吹响,有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感谢神明保佑,让我与恬恬相遇,召回了我的神智,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一拜天地,我从异世而来,蒙神明庇佑,指引着我遇到了他,救他于困苦之中。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感谢父皇不与其他人同,依然将我当做是他的儿子,平等对待,更将恬恬赐婚给我。 二拜高堂,感谢皇上一直以来的偏袒保护,也感谢他不与其他人同,平等对待君修染。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今日我娶恬恬进门,只觉得此生以来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从今往后,我必将加倍的疼你爱你护你。 夫妻对拜,今日我嫁给你,只愿从此以后,同进退共生死,携手并肩永不言弃。 “送入洞房!” 喜乐奏鸣,欢呼声声,拜堂礼成,君修染与恬恬十指相扣,忽觉得满心都是难以言表的欢喜,牵着她的手,朝他们的新房走去。 恬恬,终于成为他的王妃了!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夫妻同心 洞房花烛……当然,现在外面天还没黑,宾客正满堂,似乎并不大适合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君修染牵着他家恬恬来到新房,并肩站在床沿,有喜娘送上祝福恭贺,揭盖头、结发、合卺……然后所有的喜娘丫鬟全都被三殿下给挥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房内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气氛忽然间就有些暧昧旖旎。 君修染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嫁衣鲜红,凤冠摇曳,眼中缓缓的荡漾出了流光溢彩般的华丽来。 他伸手,轻轻的撩开了垂落在她面前的珠帘,终于彻底的清晰露出了她的脸。 他忽然间屏息凝神,连刚流转着异彩的眼神都不禁呆滞了,痴痴的看着她。 这是怎样让人惊艳的一张脸啊?他如此看着,便觉得周围忽有花儿开放,芬香扑鼻,空气缓缓从她的颊边流淌而过,仿似被她的容色映照,反射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花儿芬芳,星光璀璨,空气轻柔流淌,拂过他的眼睑,流过他的唇鼻,落入到了他的心间。 他忽然发现,他再才高八斗,文思敏捷,此刻却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足以形容她的词,任是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她脸上的胎记消失不见的场景,也比不上此刻亲眼所见的震撼人心。 原来他的恬恬,竟是长的这般模样? 他伸手,几乎不敢触碰,终落到她的脸上,如脂玉般柔软滑腻,让他情不自禁,心神微荡,然后又忽然有些惶恐不安。 恬恬先前的那个模样,就已经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若是再让人看到她如此清丽绝色,往后的狂蜂浪蝶岂不是都要赶之不尽了? 这真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端木恬看到他忽然一改最初的痴迷,转而眉心轻蹙似正被什么所苦恼着,也不禁有些诧异,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蹙眉沉凝的看着她,摇头严肃的说道:“不好!” “不好?” 端木恬倏然眸色暗沉,寒光四溢,杀气腾腾。她如此期待着能将他给惊艳的模样,他竟敢说不好? 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凑近些仔细的打量,半饷幽幽叹息着说道:“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该有多少狂蜂浪蝶拼了命的扑上来?” 满身的杀气顿时收敛,郡主大人嘴角轻勾,说道:“刚才就已经被许多人瞧见,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刚才隔着一层珠帘,看得并不分明。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是惊艳了无数人,若是你再露着这么猛一张脸出去,岂不是要倾倒了这天下?” “红颜祸水么?” “不许这么说自己!”他忽然皱眉,捧着她脸的手用力的捏了两下,说道,“什么红颜祸水?你是我的王妃,谁若敢如此说你,我便灭杀了谁!” 两边脸颊被他捏得微微发烫,越发面如桃花,端木恬瞪他一般,“啪”的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去招待宾客吗?”不说就不说,她也没兴趣去当那祸水红颜。 而他听到这话,紫眸中再次的流光溢彩,笑盈盈的又凑了上来,搂着她的纤腰,埋首在她的颈窝,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满满的全都是属于她的气息。 情不自禁,他张嘴在她脖子上磨牙般的咬了一口,咬得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声音娇软,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俯首在她脖子上,继续咬着、低笑着,轻声说道:“恬恬,你真甜。” 她被他咬得浑身难受,忙伸手用力想要将他推开,脸色微恼,道:“你还不出去?” “不要!”他继续抱着她磨蹭,声音含糊不甚清晰,近乎撒娇般的道,“今日终于将恬恬娶回府中,尚有些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真怕一转身便发现原来只是我的幻觉而已。现在,我只想待在这里抱着你,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想去。” 这话儿真动听,动听得郡主大人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下巴轻搁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然后张开双臂也搂抱上了他的腰。 她没说,她也有些恍惚,亦是同样的满心欢喜。 两人静静相拥,一时间满室静谧,气氛甚好。 许久,恬恬忽然说道:“你帮我将凤冠取下吧,好沉。” 他闻言忙松开手,仔细看着她头顶着的沉华丽凤冠,一看就觉得脖子一酸,当即二话不说忙伸手就去拔那用来固定凤冠的金钗玉簪。 小心的将凤冠取下,入手便是一沉,顿时眉头一皱。 这么沉重的东西,究竟是哪个无聊人士想出来的?若万一不小心压坏了他家恬恬可怎么办? 凤冠取下,端木恬顿时觉得头顶一轻,浑身都轻松了。 盘于头顶的发髻也随之飘然落下,软软的披在了肩上后背,垂于胸前,丝缎般的光泽。 没有了凤冠和满头珠钗的束缚,端木恬一头秀发披散,简单中透着清新,分明是一阵鲜红嫁衣,脸上的妆容也有些浓重,落在她的身上,却只觉得清丽脱俗。眼神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柔和了许多,但却依然有些清冷,如此强烈的对比却没有半点突兀,反而更加的勾引人。 君修染便是看得一呆,眼中迅速的浮现了一抹暗色,随手将凤冠放置在旁边,又伸手搂上了她的纤腰,一手则五指张开穿过她的发丝,低头亲上了她的红唇。 唇舌相触,情意绵绵,一室安宁的气氛被一点点搅乱,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衣衫半解翻滚在了床上。 他吻过她的唇,流连往下,抚过她的腰,游离而上。 她浑身软弱无骨,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纤弱十指穿梭在他的发丝之中,唇亲吻着他的脸他的颈脖,然后发现了这里竟也是他的敏感点。 咦?先前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故意坏心眼的亲吻着他的颈脖,落在他锁骨上不轻不重的啃咬着,直咬得他浑身轻颤,呼吸粗重。 呃~妖精! 正是最旖旎的时光,却忽有敲门声响起,有丫鬟在门外恭敬的说道:“王爷,皇上让您过去前面招待宾客。” 房内的动静顿时一窒,三殿下欲火焚身,满脸杀气,郡主大人……或者该称呼王妃娘娘了,也是呼吸不稳,气息紊乱,不过当三殿下想要不去理会继续外面的人,跟他家恬恬亲热时,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恬恬~”他声音暗哑神情幽怨满脸楚楚,紫眸中几乎是冒出了绿光,只想将眼前的这个人儿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端木恬脸色红润,眸光含春,面对着他的楚楚可怜,满身欲火,她推拒的手不禁有些发软却依然坚定,眼波流转过境,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华光潋滟,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唇与唇之间,相距零点几毫米,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不经意的蠕动便能相触,如此暧昧,引人犯罪。 三殿下的目光越发幽暗,紧紧的盯着就在眼前的粉润红唇,喉结难耐燥热的上下滚动了两下,真想要低头,狠狠的吻住这张小嘴! “恬恬。”他轻声呼唤,似呢喃如叹息。 她不答,粉唇从他的唇角扫过,划过脸颊来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晚上,我等你回来。” “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新房之内响起,他倏然浑身紧绷,越发的抱紧了她,眼底轰然喧炸出漫天的欲望之火,紧贴着她的身子用力磨蹭了几下。 “恬恬,你在勾引我。” “嗯。所以,晚上等你回来啊。”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软,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他耳边,让他鸡皮疙瘩都不禁冒了出来,内心深处一片饥渴难耐,真想不顾一切的先将她就地正法再说。 门外的丫鬟没有第二次催促,不过显然还没有离开,正在无措之中。 三殿下不得不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火焰升腾,咬牙道:“好!你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她笑意轻柔,目光潋滟,朝他抛了个媚眼,咬着粉唇软绵绵的说道:“嗯,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今晚洞房花烛夜,你想如何,便如何。” “咝——” 君修染不禁长吸了口气,刚压下一点的欲望又有了重新抬头的趋势。 妖精!他为何以前竟从没见到过他家恬恬如此妖娆的模样?要勾引死人了! 他吸气呼气,好不容易终于平静了下来,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又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晚上再狠狠收拾你!” 说完放手,起身,理凌乱的衣服,那手指还在止不住轻轻的颤抖着。 整理妥当,他便朝门口走去,忽听身后软言轻语:“夫君。” 他脚步一顿,有些僵直的回转过头去,就看到有玉面倾城的妖精侧身躺在床上,衣衫半解露出大片粉嫩诱人的肌肤,轻托腮微曲腿,一个撩人的姿势,美眸潋滟唇角浅勾,一抹妖媚的神态,手指轻压朱唇贝齿轻咬,又轻又软如羽毛骚动着心尖儿的声音,说道:“你要……早点回来哦。” 三殿下顿时猛抽了一口气,迅速的背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踏出房门外,他听到身后有轻软的,带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几分调皮淘气坏心眼的笑声悠悠飘荡了出来,他不禁又缓下了脚步,听着身后轻快的笑声,忽然整颗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神情平静目光柔和,于嘴角缓缓的绽开了一抹温柔笑意。 然后,他又忽然咬牙切齿,转头恨恨的看了身后新房一眼,似要透过墙壁看向里面那个勾起了他的火焰却不负责任的将他推开,不灭火不说,还更加变本加厉的继续煽风点火的小女人。 你给本王等着,看我今儿晚上怎么收拾你! 等着被收拾的王妃娘娘还在新房里面,不过此时却已经敛了她的妖娆和笑容,盘腿坐在床上静静打量着这个她和君修染的新房,带一个轻柔的弧度,有淡淡的红晕在她脸上一点点渲染开来,面若芙蓉,人面桃花。 她理了下凌乱的衣衫,平复下被某人勾起的春情,这才从床上下来走到旁边水盆前,伸手舀水,仔细的清理起了脸上有些过于浓厚的妆容。 胭脂水粉被一点点清理干净,露出了她最真实的容貌,比这世上最精致的妆容还要更精致十分。 她擦拭着脸上水渍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身子一倾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她摔倒下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脸上的神情从惊愕到恍惚,然后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房门在此时被打开,一双绣暗金纹白底靴从门外跨入了进来,落地无声,静悄悄的走到了端木恬的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端木恬的脸上,一声叹息从口中发出,喃喃说着:“在那鬼魅般的容颜之下,你竟还隐藏了这么一副倾世之色,难怪让君修染对你痴迷不已,非你不娶。就连我那太子老兄,也对你念念不忘啊。” “本王对恬恬痴迷,非她不娶可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君修染的声音便这么毫无征兆的在他身后响起,他一惊连忙转身回头,就见刚离开没多久的君修染竟有折返了回来,此刻正站在门口,笑容亲切神态温柔,眼中却有“嗖嗖”冷箭直射而出。 他挑眉,透过君修染看向他的身后,看到新房外面人影憧憧,已将着里给包围了起来。 他的身后也有悉索声响起,眼珠轻瞥就看到刚还昏倒在地上的端木恬,已若无其事的睁开了眼睛,并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劣质迷药?熏得人直想打喷嚏。” 喂喂喂,那可是本王千辛万苦求来的,无色无味且药力强劲,你凭什么竟说出这样轻蔑不屑的话来?存心侮辱人是吗? 不过这里的人可没谁会想要去关注他的心情,君修染对于这位不请自来,擅闯他的新房,还竟敢对他家恬恬使用那般低劣手段的某人,可是十分不满的。 他进了房内,冷眼看着这位神秘来客,道:“不知扶风的四皇子跑到本王的新房内,是有何贵干?” 扶风四皇子? 端木恬挑眉,依然是凉凉的看着他。 风玉痕怡然不惧,摇晃着折扇说道:“本王只是有些好奇大名鼎鼎的恬郡主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所以就忍不住跑来想见识见识,又担心贸然闯入进来惊吓到了新娘子,就先放了点料。可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更没想过要对恬郡主不利。” “你觉得在你做出了那种行为,又站到了这里之后,还有资格这么大言不惭?”君修笑意微凉,说道,“不过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不杀生。且四皇子毕竟是代表扶风前来恭贺本王大喜的,本王也不好对你太不客气。”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个理。”他笑眯眯的连连点头,说道,“再说本王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新娘子可是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呢,保证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损伤。” 说着,他还伸手指向端木恬,笑眯眯眼巴巴的看着君修染,一副等着被褒奖的模样。 君修染的笑容又不由得温柔了。 风玉痕见此,嘴角的笑容徒然一僵,忽然抽身后退欲远离君修染。而果然,就在他后退的时候,君修染忽然猛扑了上来,笑盈盈的杀机毕现! “四皇子,你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来一趟我大炎,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几天,也好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 风玉痕挡开君修染的攻击,连连说道:“尧王殿下您太客气了,本王其实已经在贵府内游览了一遍,大概的风景也已经看到,不必再特意住下来。再说时间宝贵,不日就要回国,本王也还想去别的风景优胜之地走走看看呢。” “唰”的一剑出,如长虹匹练,直朝对面杀去,君修染笑道:“您看到的都不过是表面风景,再美也没多大的看头,不如让本王带你去见识见识更精彩的风景,保证让四皇子您流连忘返。” “那定是些隐秘之所,本王身为邻国皇子,怎能如此唐突涉足?” “你连本王的新房都闯进来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唐突的?”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同时也言语交锋,难分上下。 外面人影憧憧将此地包围,绝不让那混账登徒子能够冲破重围跑了出去。 端木恬站在旁边看着那两人打架,有些抑郁,有些森凉。 她确实是有想过今天的婚礼定不可能如寻常百姓那般的顺畅,尤其在刚下花轿就遭到了刁难捣乱的时候,更觉得在今天出现任何波折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闯进新房里来的人,竟不是任何一位君修染的兄弟及下属之人,而是来自扶风国的四皇子! 她凝眉沉思,于脑海中一点点挖掘出有关扶风国四皇子的信息。 风玉痕,年方十九,乃扶风国皇后嫡出,是风玉衍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生性不羁,无心朝政,早在多年前就远离了朝堂,顶着个尊贵的身份游手好闲,什么吃喝嫖赌,什么坑蒙拐骗,就没有一件事是他不会或不敢干的,与太子风玉衍的感情倒反而很好。 端木恬漠然冷淡的看着他与君修染斗成了一团,虽渐落下风,但也支撑有余,还不忘在抵挡之余保持他的翩翩风度。 打斗中,渐渐朝端木恬的这边移了过来,端木恬忽然一抬手,他顿时浑身一僵,同时君修染的长剑也已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喂喂喂,你们不是这么卑鄙的吧?以多欺少啊!” 他动作僵硬的被夹在这夫妻两人之间,前有长剑横在咽喉,后有森凉抵在心口,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君修染挑眉,丝毫不以为耻,反而一脸骄傲的说道:“这叫夫妻连心,同气连枝。” “打个架,你都要女人帮忙,你羞不羞耻的?” “本王乐意,你管得着?” 在面对他家恬恬的事情之时,三殿下一向都是无节操无下限的。 他压紧了横在风玉痕脖子上的长剑,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着说道:“就请四皇子在府上做客几日吧,刚前段时间,本王还抓了贵国太子,问他要了一点点钱财,经过这么一段时日的花销,那钱财也正好差不多快要花光了,就是不知四皇子你值不值钱?” 风玉痕表情都僵硬了,狠狠抽了几下嘴角,说道:“本王好心前来恭贺大炎三皇子大喜,却竟被如此无礼对待,你要如何与我扶风交代?” “贵国四皇子不知好歹竟擅自闯入本王新房之中,还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意图迷晕新娘子,若非本王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会对本王的爱妃做出些什么事来,本王倒要问问贵国皇帝,他如何与本王交代?”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不就是证据吗?” “君修染,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啊,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太子老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一定!”他扯着嘴角叫嚣,那神情却在告诉别人,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这事儿若让太子老兄知道的话,他会不会拿钱赎回他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赎了回去之后,他肯定以后都没有好日子了。 想到此,四皇子不禁悲从中来,徒然一闭眼,满脸悲愤的说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本王不要活了!” 他身后,端木恬不禁抽了抽嘴角,对面君修染则一把将他拎了过去,无视他的撒泼打滚,一路拖出门外,交给了在门外严阵以待的下属们。 “好好伺候四皇子,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 他转身,就看到他家恬恬站在门口盯着被拖走的风玉痕,若有所思,喃喃说着:“也不知道这扶风国的四皇子,值不值钱。” “恬恬觉得叫价多少比较合适?”他眼冒绿光的凑了过去,刚才都没有发现,他家恬恬好像比先前的时候更美了。 郡主大人凉凉的瞥他一眼,然后伸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几乎撞塌了三殿下的鼻子。 “时辰未到,不许进门!” 三殿下摸着鼻子咬牙切齿,当即转身匆匆往前面走。 听说那天晚上,三殿下大杀四方,直将人众宾客一一灌趴下了遣人将他们送回府。 听说那天晚上,有人想要来闹洞房,却不想三殿下竟早已下了命令,命令下属死守在各个路口墙头,不许放任何一个闲人靠近。 然后还听说,那天晚上,在新房之内,红烛摇曳,被浪翻滚,红帐翻飞,衣衫碎裂了一地,尧王府的新任王妃日上三竿都没有能够起来梳妆,进宫请安。 当然,这都只是听说而已,事实上,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跟这个传说没有太大的出入,就是这么回事儿! 而这件事导致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往后的连续三个晚上,三殿下都被亲亲娘子拒之门外,赶去了书房孤枕难眠。 不过这依然是后话,在现在,日上三竿,服侍的丫鬟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新房内却至今没有半点的响动。 新房内,王妃大人幽幽转醒,刚恢复了几分意识就感觉到有咸猪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离着,有视线灼热,有亲吻火热。 她脸一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率先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道:“你有完没完?” 明明使力最多的是他,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最累?而且这魂淡,一大早上的就不让人安生。 被拍开的脑袋又马上凑了过来,倒是没有再继续吃她豆腐,而是低头笑盈盈看着她,道:“你醒了?若还累,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她睁眼就看到他目光凝实,神采奕奕,不禁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道:“你不累吗?” “我不累,我还可以再大战……”在她突然抬起冷冷盯着他的吃人目光中,他收声,眼波流转之际又说道,“我已让人备好了温水,恬恬可要沐浴一番?会舒服些的。” 她于是又低下了头,轻轻的应一声:“嗯,你抱我过去。” 三殿下自当欣然领命,亲自服侍着她沐浴更新,又洗漱梳妆之后,才叫了人送上饭菜。 在这个过程中,自免不了各种吃豆腐揩油调戏,遭受了无数来自王妃大人的森冷眼刀。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过了辰时,端木恬抬头看着外面的太阳高升,轻抽了抽嘴角。 今天,他们还要进宫请安呢,可是现在这个时辰……会不会太迟了点?到宫里,大概可能或许都可以吃午饭了。 然后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胎记已消失不见,她对着镜子观看,便就好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也是不禁有些恍惚。今日进宫,亦不知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揉开她不自觉中皱起的眉心,他站在她面前轻声说着:“若不喜欢,便什么都不必多想,我在这里。” ☆、第一卷 第五十章 离京 八月初四,虽已入秋,但天上的太阳却丝毫不见黯淡,日正当空,气温甚至是比之盛夏还要更加的酷热。 秋老虎,说的便是这么个意思。 宫里的贵人们齐聚一堂,早已经等候多时,就连那些不必出现的人,也因为听闻恬郡主在一夕之间大变模样,成了绝世佳人而按耐不住好奇,过来观看了。 只是等了这么久,眼看着午膳的时辰都快要到了,三殿下和新任尧王妃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有人已渐渐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怎么还没来?当真是来赶午膳的吗?让这么多人等着他们两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不过当他们偷眼打量皇上,看到皇上神色之中一片悠然,无丝毫急躁不耐之色,又转头看太后娘娘,见她也是神情平和,与身旁的人谈笑得甚是欢快,就连皇后娘娘也是面露笑容。 于是扁扁嘴,不得不压下满心不耐,继续等着。 几位超级大BOSS都没有急躁不满,哪里轮得到她们来表达不满? 终于,有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了进来,朝上方最尊贵的几位贵人们行礼,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三殿下和王妃到了正在门外等候传唤。” 众人无不精神一振,太后也停下了与身旁媳妇们的谈笑,看向进来禀报的太监,笑着说道:“哦?这可算是来了,还不快快让他们进来?” “是!” 太监应答后又退下,不久便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有风姿卓越的两人手牵手的踏入到了大殿之内。 三殿下的卓越风姿在场所有人都早已见识过无数次,虽然今日的他或许是因为新婚燕尔或许是因为正当得意而显得格外迤逦,但众人还是只从他的身上匆匆扫过,便将目光直落到了他身旁女子的身上。 这一看,便不由得惊呆,怔怔看着她,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满目的惊艳之色。 他们这么看过去,只见她霓裳罗裙,飘渺如仙,举手投足间尊贵优雅,眼波流转之际风华绝代,哪里还有什么容颜若鬼,哪里还有什么面容狰狞? 大殿内一静,然后响起了连片的抽气声。 “呦,这是谁啊?难道三殿下的王妃竟换了个人?”有娇滴滴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将走进大殿正要向皇上等长辈请安的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便见婉妃娘娘一脸无辜好奇,笑得亦灿烂,却带着点不怀好意。 见两人转头看了过来,她笑得更温柔灿烂,不过紧接着她的笑容就突然僵硬在嘴角,因为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马上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仿似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和诸位娘娘请安。” 这诸位娘娘,并不是在场的每一个娘娘都能被包括进去的。 而两人请安之后,君修染又接着说道:“让父皇和皇祖母久等了,还请恕罪。”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一派温和慈祥,闻言也没有半点气恼的,反而笑着宽慰道:“昨日洞房花烛夜,你们这新婚燕尔的今日早早起不来身也正常,迟些也无妨。跟哀家能早日抱上曾孙相比,只是等会儿有什么要紧的?” “谢皇祖母体恤。”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她又把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说道,“昨日便听说恬恬脸上的胎记突然消失不见了,便一直心心念着想要看看恬恬变得如何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是让哀家也不由得惊艳,真不愧是阿峥和宁清的女儿,可真正是遗传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容貌呢。哀家也算是见识过许许多多的美人,却没一个能与此刻的恬恬相比的。” 端木恬眼中淡然流转过点点异样的光芒,感受着这大殿内因太后的褒奖而微起了波澜的气氛,嘴角轻抿,微微上勾,道:“皇祖母谬赞,不敢当此褒奖。” “哀家说的可都是实话。先前还一直觉得奇怪,好好的脸上怎么会长了这么大的一个胎记呢?昨日才知道竟是假的。不过恬恬你也真是的,哪个女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你却竟反而把自己扮得那么难看,就不怕嫁不出去?” “皇祖母所言极是,不过我一直以为,谁若真心喜欢我,便不该只盯着我的丑陋。容颜易老,再美的女子也有色衰的一天,夫君若只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喜欢我,等我不再漂亮了又该如何是好?” “哦?这么说来,三皇子先前也是不知道你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不知!” 连她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会早知道她的胎记是假?尽管现在仔细想来,他似乎好像确实是比她要早知道,但应该也并没有多久。 “这么说来,三殿下可真是捡到宝了呢。”婉妃娘娘不甘寂寞,缓和下脸上的僵硬便又插话了进来。 端木恬又转头看她,这一次终于是有了冷淡的回应:“为何是捡到宝?难道我长得漂亮与否对他来说当真是那么重要?还是婉妃娘娘觉得女人长得漂亮与否是极重要的?” 婉妃刚缓和的脸色不禁又僵硬了,本欲狠狠瞪端木恬的,却在察觉到皇上正注意着她的时候瞬间脸色转换,恰到好处的尴尬委屈,说道:“本宫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郡主怎么如此理解,说话带刺儿呢?” 君修染转头,说道:“婉妃娘娘,您怎么还是叫我家恬恬为郡主?” “……三殿下提醒得是,是我一时还没来得及改口。” 两次主动挑起事端,两次落入下风,被击打得几乎遍体鳞伤,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婉妃娘娘不禁握拳暗恼,却发作不得。 至此后,今日的请安再没有发生波澜,皇祖母慈祥,父皇和善,就连皇后娘娘以及其他的那些娘娘们,且不管她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面上却都神态温和,尽管期间停留在端木恬脸上的目光确实是十分的多,但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毕竟她突然从其丑无比变成绝色无双,是个人都会惊讶好奇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至于那眼中的惊艳惊疑惊异,以及在那其中是否有着不怀好意和别有心思,则不是端木恬能理会的了。 从太后宫中出来,端木恬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堆见面礼,都是些珍贵玩意儿,端木恬却只在收下的时候看了一眼便交给身旁的人了。 此刻出了太后寝宫,两人携手朝宫门外走去,却在走出一段路之后忽然折身,转了个方向去了冷宫。 他们那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又回到了尧王府,这一天奔波让端木恬都不禁觉得异常乏累,随便的吃了些东西便回房歇息去了。 三殿下当即颠颠的跟了过去,这几天他是真正的很空闲,什么事儿都不用忙,父皇也给他放了七天的假,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婚假啊! 他本是想要跟去偷个香吃个豆腐占点便宜的,却不知怎么滴还未踏入房门就被“砰”的一声关出了门外,差点再次撞塌他高挺的鼻子。 “今天不许你回房来睡,在我觉得可以之前,你都不许踏入进来。” 从门的那边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该死的竟然还带着些许促狭笑意!他摸着鼻子死死盯着在他眼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牙齿好痒,好想咬人啊! 这丫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成亲第二日就敢将夫君关出门外,这是想要翻了天了啊!今日若纵容,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三殿下站在门口想了无数种破门而入狠狠教训他家小女人的方法,想过之后,他幽怨一撇嘴,拍门依然不得而入之后,终也还是转身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书房。 听那天守在他附近的下属事后说起,那天晚上主子一个人在书房里辗转那个难眠,时有叹息声从书房内传出,很失落很寂寞很郁闷很抓耳挠腮很孑孑独立的那种,当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于是尧王府诸人对他们王妃的敬仰之情再次上升,到了另外一个更高的境界,并纷纷暗下决心,以后便是得罪主子也千万不能得罪了王妃! 次日,三朝回门,端木恬养精蓄锐一个晚上,所有的疲乏皆都一扫而空,一如往常般的早早就起来了,却一开房门就看到三殿下独身一人坐在院子里,正对着天边的朝霞沉思。 听到身后开门声,他转身看她,笑意暖暖如能将人的魂儿也给融化了,晨曦照拂在他的身上,似有点点光华围绕在他身周飞扬,清风吹拂,轻轻吹起发梢衣角,翩然欲飞。 她看得不由一呆,嘴角在不自觉中轻轻扬起,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睁开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也是一件让她觉得十分欢喜的事情。 “你怎么站在这儿?在想什么?” 他朝她伸出手,看着她走过来将柔荑放进了他的手心里,轻轻握紧,才说道:“在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为什么会把我关出门外,如此狠心的由着我独守空房,昨晚辗转难眠,一整夜都不能安睡。” 眼看着眼前人儿因这句话而微黑的脸色,他不由得轻笑出声,与她更贴近了些,亲亲她的脸颊额头,说道:“我在想离京的事情。” 她抬头看他,道:“是奔赴北疆犒赏从龙军的事吗?” “嗯,先前因为我们婚期将近所以这事便暂且耽搁了下来,现在我们既已成婚,动身奔赴北疆之事,也应当开始着手准备了。” “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最多还有个五六天就要动身了。” 她闻言神色微动,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京城?” “……”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喃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也是才刚成婚,就这么分隔两地,也太狠心了。” 端木恬蹙眉沉思,想着今天晚上是不是也应该把他赶书房里去睡? 今日新娘子回门,一应礼品早有下面的人准备好,两人吃过早膳便上了马车动身前往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今日一早就敞开了大门,有专人站在门外等候张望,只要一看到尧王府的马车出现就马上跑进府里去禀报。所以当马车停下,端木恬在他的搀扶下走出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熙熙攘攘的一群人。 “郡主姐姐回来了!”端木宏咧嘴笑得十分开心,若非他身旁父亲按着他的话,怕是都要直接冲过来了。 端木王府一群人以老王妃为首迅速的围了上来,将端木恬接了进去,略微轻轻那么一推搡,三殿下就被挤出了人群,看着众人拥着他家娘子进了大门,却独留他一人在马车旁无人问津。 他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转看到站在旁边的璟世子,尽管就站在旁边应该是等着跟他一起进端木王府的,不过却抱胸而立,神情并不怎么愉悦的睨着他。 娶走了咱家郡主大人,还想要被热情的迎接进去? 三殿下忽然笑声愉悦,也不等人迎接,直接就迈步跟上了前方他家恬恬。 璟世子脸微黑,也是慢悠悠的走进了大门。 今日回门,端木王府内一片喜庆欢腾,准备了最精致的佳肴等着招待他们,期间,老王妃拉着端木恬的手,忽然对她提起了府上了另外一位小姐。 “恬恬,我想啊,柔儿比你还要长几个月,现在也是时候选个好日子让她出嫁了。” 柔儿?端木柔? 她想了会儿才想起来端木王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听说就在她出嫁的那天,还跟端木月姐弟两发生了冲突。 “这种事情祖母您自己随意办着就行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可不就是不要紧的人物吗?小妾的儿子的暖床丫头所生的女儿,在其他府中也就是个丫鬟的地位而已,出嫁时连大门都不得出,只能从侧门甚至是后门抬出。 老王妃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不争气的父亲欠债而将她给抵押了出去,这辈子怕也就因此而糟蹋了。本来我还寻思着好歹也是我端木家的小姐,如此让她出嫁给那么个人为妾似乎也确实是委屈了,想要另外再给她觅一个。不过可惜,这丫头心思不正,我也就不想管她了,前两日跟月儿姐弟两冲突之后,府上便出现了些不好听的流言,昨儿个月儿还跑去找她吵了一通。”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放眼整个端木家,同辈之中让她稀罕的除了自家哥哥之外,也就只有端木月和端木宏这两自小在北疆军营里长大,尚且没有受到世俗污染的姐弟,此刻听到有人跟他们过不去,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即便那个人也算是她的堂姐妹。 而对老王妃来说,端木啸虽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毕竟当年他的母亲是因救老王妃而死的,能与老王爷和好也多亏了那命薄的女子,之后又将他兄弟二人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看着他们在身边长大,即便不能真的跟亲儿子相比,也相差无几。 亲疏之间,她自然也是向着端木啸一家的,况且那姐弟两虽不大懂高门深院里的这些规矩,可性情率真心思单纯,确实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与她订亲的,是什么人?” “倒也算是一方富商,我觉得吧,配配端木柔还是可以的,就是年纪大了些,家中亦是妻妾成群,听说在外头也还有好些个相好的。” “那不挺好的?很相配啊。”端木恬漠然说道,“空闲的时候,还能跟那么多的女人斗一斗,说不定就拉下了正房夫人,她自个儿上位了呢。” 老王妃当即一个爆栗子敲在了她的脑袋上,警告她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低头,轻笑,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然而很快,她就自动的推翻了她对端木柔的这个结论,并在恼怒之下,将她狂抽了一顿。 因为这个贱人,她竟敢勾引君修染! 端木恬与祖母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被端木宏小盆友急匆匆的拉到了花园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边凉亭里,三殿下身长玉立,旁边端木柔递茶端水好不殷勤。 她顿时眉梢一动,微眯起的眼眸之中,闪烁起点点寒芒。 端木月现身出来凑到了她的旁边,小声说道:“郡主姐姐,端木柔这女人真不要脸,刚才三殿下一个人在凉亭里,她看到就眼巴巴的凑了过去,大献殷勤。不过姐姐放心,我都看着呢,绝对没有让三殿下被端木柔这个贱人占了半点便宜。” 在她说着话的时候,端木柔正端了茶杯送到君修染面前,含羞带怯含情脉脉,声音又娇又软的说道:“三殿下,这天干气躁的,请喝杯茶。” 君修染静看着她,似若有所思。 端木柔还在往他的面前走,忽然鞋子踩上了裙摆,顿时“哎呦”一声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照这么个角度摔倒的话,定能摔进三殿下的怀里。 眼看着这女人就要摔进他怀里,三殿下眉梢微微挑高,忽然朝着凉亭外惊恐呼救,道:“恬恬,救命啊!” 此言一出,凉亭附近有人一头磕在了旁边假山石上。 端木柔也是一怔,然而身子倾倒她早已收势不住,这一愣之后她只觉得眼前有人影一晃,然后“啪”的一声在耳边炸响,直炸得她耳朵嗡鸣两眼发花,随之而来的才是脸颊上的疼痛,朝三殿下倾倒的身子瞬间被拍转了方向,“砰”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顿时心一凉,抬头就看到端木恬已站在她面前,那张突然之间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要嫉妒的脸上,一片凉漠冷凝,眼神如刀,狠狠凌迟着她的魂魄。 她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见端木恬转头瞪了身后满脸无辜的三殿下一眼,冷声道:“晚上继续睡书房!” 三殿下的脸色当场僵硬,怨念深深的说道:“恬恬,我也是受害者!” “你不在这里招蜂引蝶,会有人贴上来?” 三殿下那个泪眼汪汪,默默的顿到角落里去画圈圈了。他不过是站在这里纳个凉而已,哪里招蜂又哪里引蝶了?恬恬好狠心,竟又将他拒之门外,让他独睡书房。 先前端木宏将她拉了过来,便引得老王妃惊疑,此刻花园里的响动很快就把其他的人也都给吸引了过来,看到郡主大人神色冷冽,端木柔倒在地上满脸楚楚且脸上红肿一片,还有蹲在角落里满脸幽怨委屈的三殿下,不由得惊讶。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两迅速的奔了过去,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口沫横飞煞有其事的将他们所见到的事给仔细说了一遍,当即让老王妃等人的脸色精彩万分。 “呦,没想到咱端木王府的柔小姐竟还有这等本事,不知廉耻,勾引三殿下,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我端木王府的脸都要丢进了!”宸公子笑眯眯的看蹲角落的三殿下一眼,再看向端木柔的时候,笑意盎然却眼神凌厉。 老王妃冷哼了一声,端木峥冷眼相看,漠然说道:“让人通知邱府,选个日子来将人抬走吧。本也年纪不小,早该出嫁了。” 端木柔的脸色倏然惨白,转头看向端木峥拼命的摇头想要博取伯父的同情,她不要,不要嫁给那么一个人当小妾! 只可惜,没人同情她,就连她的父亲,一向还算是比较疼她的祖母,也都低头垂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倏然爆发出了刻骨的怨毒。 端木恬忽然眯了眯眼,然后却又不再理会她,转身拉了在角落哀叹今晚的福利又将因此而取消的三殿下走出了凉亭。 “恬恬,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关于今晚我睡书房的事。” “哦,这个事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嗯,有什么好考虑的?” “……” 三殿下满心郁结,愤然挠墙。 、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故意气他的是不是? 他们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尧王府,而在两天后,端木柔便披上盖头从端木王府的后门抬出,出嫁了。 这事儿在端木王府内几乎没有引起半点波澜,连她的亲生父亲也只将她当做是货物一般的抵押,并且还收了邱府送上的大量聘礼,却无相应的嫁妆,因为他只想着又可以豪奢的吃喝嫖赌了。 又两日后,八月初九,成亲六天后,三殿下的“婚假”都还没有过完,耽搁了两个多月的奔赴北疆犒赏从龙军将士的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就绪,当日随端木王爷凯旋回京的部分从龙军将士也终于要返回了。 一早,尧王府就府门大开,君修染拉着端木恬一起从大门走出,扶着她上了马车,他则翻身上了旁边的马背。 “恬恬,要出发了。” “嗯!” “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带上了吗?没有落下什么吧?” “没有。” 在说着话的时候,马车已开动,朝城门外而去。 那里,有朝廷所派遣的随行人员等候,一起等候的还有几千从龙军将士,以及……端木峥。 他本是可以暂留在京城的,不过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愿意继续留在这个繁华之地,所以便也在今日一起返回北疆,继续戍守边关,势要紧盯着连岳国不放。 北城门外,人影憧憧,还有不少的百姓围观并送上对从龙军将士们的真挚祝福,端木恬坐在随行的马车内,伸手摸了摸放在旁边的一个包袱。 今日就要离开京城,她随行欲要一起前往北疆,并非完全是因为不愿与他分开,而是想要趁机到隔壁的皇宫去逛逛。 而且今天,似乎是某人的生辰。 她摸着身旁的包袱,想到他今日一早见到她时的眼睛发亮,隐含期待,欲言又止,含羞带怯,不由倾身轻轻掀开了窗帘,看到前方马背上的那个挺拔身影,笑意浅浅,有点点促狭戏谑和不怀好意。 端木璟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北方行走,他本欲随父亲一起去,但却总有些心思不属无法安宁,心在躁动着,鼓噪着让他去某个地方,找某个人,做某件事。 他看着远处人影越来越小,转身下了城墙。 ------题外话------ 京城的事情就暂告一段落了,接下去是新的篇章。 比如,去别的国家搅搅风雨神马滴,比如寻寻解药之类的,当然,璟世子的感情问题也是很重要滴~O(∩_∩)O~ ☆、第一卷 第一章 出国门 连岳犯边,大炎皇帝亲下南方找回曾让连岳百万将士闻风丧胆的无双战神,端木王府的当代家主端木峥,打败连岳,凯旋回炎京城。 朝廷嘉奖北疆诸从龙军将士,派遣当朝三皇子尧王殿下携朝廷封赏,随端木王爷奔赴北疆替君犒赏,在因为端木王府恬郡主和三殿下的婚 事而耽搁了两月多之后,终于在八月初九离京,浩浩荡荡的开往北疆。 这一天,在京城北城门外,再次出现了百姓拥堵的现象,有跑来瞻仰的,有来凑热闹的,还有父老来送身在从龙军中的儿孙的,皆都对守 卫边关安宁,守卫大炎安宁的端木王爷,从龙军将士们送上了感激和祝福。 一直到队伍离开很远,城门外的人群还聚集在那儿没有散去。 到得傍晚时分,他们已经远离京城三百里外,尽管沿途的官员都纷纷开道邀请,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到任何一座城镇之中,走的也都是小道 捷径,傍晚时在野外山林之中寻了个开阔之地,便安营扎寨,搭灶生火。 因兵马不多,又都是骑马而行,一日三百里那是绝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若非今日离京时就已经是半中午,他们还能走得更远。 安营扎寨这种事情自然是用不到端木恬去亲自动手的,她见没什么要她帮忙之后便离开了人群,到旁边山林里转悠去了。 站在山岗上,看到西边天空红彤彤的火烧云,映在她脸上,映出面若芙蓉含春色,即便她此刻一身男装,也难掩女子天生的娇柔美艳,让 人看着便不禁凝了呼吸,乱了心跳。 三殿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不自觉中停下脚步,静看着被晚霞映照的绝色人儿,看得他神思不属,心动不已。 晚霞也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他紫眸中的一片波光潋滟,灼灼的似能夺人心魄。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她转头看他,笑意清浅柔和,轻声问道。 他回神,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拥入怀中,道:“你独自一人跑来了这里,我自然是紧紧跟随,这一路过去,怕也是难得能有与恬恬单独相处 的机会。” 她瞥了他一眼,继续抬头看风景,道:“这里风景很好,一起看。” 他搂着她在怀里,脸贴着脸,轻轻磨蹭了两下。其实他并不太想看风景,因为只想看她。 还有就是,从昨天就开始期待了,可见她似乎并没有任何表现,便很想对她说,可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口,不禁又是抓挠又是失落。 恬恬她莫非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还是知道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是被今天的这么多事情给打乱了心神没功夫想其他的那些? 三殿下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捉急啊,忧郁啊,失落啊,愁啊! 他这么一愁,便连周围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她却还在看天边火烧云,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过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嘴角有一抹清 浅的弧度,可惜三殿下此刻满心忐忑,哪里能看得到这些? 她忽然听到他幽幽叹息了一声,不禁嘴角的弧度更扩大了些,侧头却神情无辜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面对着她的无辜不解,三殿下不禁越发的幽怨了,弱弱的问了一句:“恬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生辰。” “……咦?”她竟然知道?还一口就道了出来,那她怎么竟一整天都没有说起,连一点点苗头都没有好么? 她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头继续看风景,思衬着沉吟着若有所思着说道:“你今日一整天都呈现着亢奋的状态,对我多次欲言又止,那既 期待又失落的模样,看起来很精彩。” “……” 他嘴角抽了抽,忽然松手而后将她给转了回来,一转过来就看到她脸上笑意轻扬,美眸之中一片流光溢彩,笑得好不开心。 看到这,他忽然也没有了半丝羞恼,能得她如此欢喜的一笑,不说只是忐忑了一天,便是叫他从这山岗上跳下去,他也愿意啊。 所以他俯身,一口咬上了她粉润的唇,不轻不重的碾磨两下,举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她挺翘的小屁屁上,“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一巴掌落在屁屁上,不痛,但却吓得她不禁轻呼了一声,粉拳也随之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一向凉漠的郡主大人尽显小女儿姿态,那含笑带嗔的风情,看得君修染不由得心儿一荡,落在她身后的手便没有移开,并一低头又亲 了上去。 她轻笑着撇过脸躲开,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动作一顿,随之整张脸都因为这句话而明亮了起来,其中闪烁着的期待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更不忍再叫他给失望了。 端木恬看得有些发囧,心里却忽然柔软,伸手环上他脖子将整个人都挂到了他的身上,脑袋轻轻搁在他肩膀,磨蹭了两下,问道:“你想 要什么?” “哎,这几日天天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你的意思是,想要晚上和我一起睡?” “恬恬真了解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另外准备的礼物也不用送出了。” “……恬恬,你就是在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她轻笑出声,温热清甜的气息呼出轻轻喷在他的脖子上,引得他心神荡漾,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天边的残阳落下,天色渐渐昏暗,营地中早已经架起了火堆,烟雾袅袅伴随着食物的香味远远的飘散开来。 晚饭用的是最普通的行军粮,众人吃完之后便各司其职,有的早早就睡下歇息,有的分散在营地周围巡逻守卫。 比如……那所有人之中最空闲的夫妻两。 刚吃过晚饭,天还未全黑,君修染就拉着他家亲亲娘子钻进了营帐之内。 端木峥站在远处朝这边看了两眼,然后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似乎是君修染的生辰。 营帐内,从外面透进来的隐隐火光中,三殿下紫眸璀璨,光彩浮动的看着她,如等待着封赏。 端木恬侧目睨了他两眼,转身从行礼中翻出了一个包袱,双手捧到他的面前,说道:“给你的。” 他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昏暗光亮中,看到有紫色潋滟,散发着莹莹剔透的光泽,从才刚开打了一个口子的包袱中滑落出来,似 锦如云,触手清凉润滑,仿似探入到了溪水之中随波游荡,凭空的消去了这一天来的暑气。 他的手轻轻的从那上面拂过,留恋不已,然后轻捏,将其从包袱内拿了出来。 顷刻间,如匹练水泄,入目所及,皆只能看到那星光点点,在浅紫的夜空之中。 他感觉到恬恬侧身坐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雪蝉丝锦产自极冷之地极高之巅,听说很是神奇,冬暖夏凉,还能温养身体 ,尤其能抑制人体内的毒素,也不知传说是不是真的。我让人去寻了许久,也才寻到很小的一片,裁剪了这袍子之后就只剩下一些细碎的边角 ,连个手帕香囊都不够了。” 手指轻抚,柔韧丝滑,最温润的明珠也不过如此,却又带着清凉,吸附着他身上的暑气。 君修染看着眼前这件几乎没有任何绣饰的衣袍,听着她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心在刹那间柔软成了一片。 “你专门为了我去寻来的?” “前些时候,你看到我为哥哥缝制袍子的时候,不是很想要吗?我又恰好听说有这么种奇特的丝锦,就让人去寻找,运气好,在你生辰前 找到了。” “恬恬……”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当时的羡慕嫉妒恨,知道他的期待他的失落,并不动声色的在暗中悄悄准备着一切。 她坐在他身旁,伸手抚上他手中的衣袍,说道:“可惜找了很久很多地方,也才只找到那么一点,连一件衣袍都差点不够。” 他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她翻出了一只袖子,袖口并不平整浑然,而是有着精致的镶边,以金丝线纹绣,绣着祥云升腾,绣着花团锦 簇,绣着日光璀璨,反面则绣了明月生辉。 尊贵,内敛,低调,奢华,精致得让人惊艳,让人不敢触碰生怕损伤了如此迤逦的艺术。 这是因为雪蝉丝锦太少,若按正常的来裁剪缝制,袖子就稍微短了那么一点点,她便用裁剪下来的边角拼凑了这么一个袖口,却丝毫不损 它的完美,反而更添了雍容尊贵,那精致的绣工,让世人都望尘莫及。 谁能想到这样完美的袖口只是因为布料不够?谁能想到如此精致的绣工竟出自金尊玉贵的郡主之手? 眼前忽然有紫云飘过,华光匹练,唯美得让人窒息。君修染已站了起来,解下身上的袍子将这雪蝉丝锦袍穿到了身上。 明艳动人,风华绝代。 他的手指在袍子上轻捻,笑得风光无限,说道:“大小正好合适。恬恬从未丈量过我的尺寸却能为我做出这般合身的衣裳,最让我受宠若 惊。” 她嘴角轻抿,抿出一抹浅笑,说道:“这不是看过抱过摸过了么?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他闻言笑容越发春色荡漾,微微拉开了衣襟,袒露出胸前的大片晶莹肌肤,一个媚眼抛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妖娆的凑到她的面前,吐气 如兰道:“那恬恬可还要再看看,再抱抱,再摸摸?” 美色当前,春情荡漾,如此妖娆看得端木恬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心动不已,眸色不禁暗沉了几分,咽了下口水润润喉,二话不说直接就朝 他扑了上去。 “要!” 三殿下顿时被扑了个正着,欣然张开双臂将她迎入怀中,嘴上却说着:“恬恬,矜持呢?” “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极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最是喜欢恬恬对他如此热情火热,每每都能让他也跟着热血沸腾。 一夜痴缠,第二天队伍继续开拨,速度也更提升了起来,沿途几乎不做任何停留,目标直指北疆边境。 这天,他们渡过一条横贯了大炎的河,再翻越几座山,远远的便能看到前方辽阔无边,更远处,有大片的营帐影影绰绰,众人见此皆都精 神一震,连端木峥都微亮了眼眸。 前方就是从龙军的驻扎之地了! 端木恬伸手撩开了马车窗帘,看到前方的苍茫辽阔,看到更远处的旌旗猎猎威严赫赫,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这里已是大炎与连岳的边境之地,从龙军营地的再往北不出几十里就是连岳的边境驻守军队,也就是到了连岳的国境之内。 此刻两国交战刚歇,虽谈判顺利,但两国军士之间的互相敌视却依然狂暴,说不定一个小摩擦就又会发生小规模的征战。 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她若想要从这边进入连岳国境内,似乎并不会很顺利,除非…… 她抬头,目光落到了极远处似乎已到了天边的那一抹阴影。 据她调查所知,那里是一片横亘了大炎和连岳的山脉,地势险峻,寻常人根本就无法翻越。不过她倒是可以一试,翻山爬岩什么的,挡不 住她的前行之路。 看了半饷,她便又放下窗帘,安静的沉思着。 虽然从这里已经看到远处的景色,但其实相距还甚远,这么一路过去,便又过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从龙军营地外。 听闻王爷和众兄弟回来,军营外早有将士等候迎接,将人给迎进了军营里面。 终于停下,君修染与诸将军们寒暄互相行礼问安之后便转身到了马车前,伸手掀开了帘子,然后他忽然猛然的一怔。 马车内,一切如常,摆放着的东西也整洁,却惟独少了一个人。 他呆呆的看着空了的马车,跟在他身后的白枫从安也呆了呆。 王妃人呢? 端木恬其实根本就没有跟着到从龙军营地附近,而是在还有好长距离的时候就悄然的离开了马车,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人,就连君修染也 因为行走在最前面,而没有察觉到她已离开。 此刻,她已绕过军营出了大炎国门,正站在大炎与连岳的两国交接之地,身后是巍巍城墙,抬头看前方,在也能看到有巍峨城墙耸立在苍 茫大地上。 身旁不时有人群经过,或是从身后追上,或是从对面而来,贩夫走卒行商,穿梭在这一片饱饮鲜血的土地上,并没有因为战争初歇而有丝 毫懈怠。 她低头沉思,想着她接下去该如何混进连岳国中。 两国之间虽早有百姓流通,但无论进出皆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任何有半点嫌疑的人都将被拒之国门之外,甚至直接抓捕起来。 前方有两队行商发生了冲突碰撞,端木恬站在暗中仔细观察,忽然伸手在脚下土抹了抹,又贴在脸上抹了抹,脱下身上的丝锦衣袍,换上 了刚才出关前与人交换来的粗布麻衣,将头发捆扎包裹,然后现身悄无声息的混迹到了其中的一支商队中。 两队行商很快就停了争闹,骂咧咧的擦肩而过朝两边不同的方向走去,皆都还神情激动心情激愤,再加上据端木恬刚才的观察发现,这一 支商队中,同行的人之间似乎并不全部很熟悉,所以竟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队伍中多了个从未见过的人,冲突之后甚至都没有稍微整顿一下 就继续朝连岳的国门走去。 另一边,从龙军营地中,君修染从马车里搜刮出了一封信,上面只简单的交代了她要先行一步前往连岳国,让他安心做好犒赏从龙军有功 将士们的事情,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他手捏着这封信,或者说只是一张纸条罢了,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额头有青筋隐现。 这该死的丫头,竟敢不打任何招呼的就擅自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简直是太不像话!待得日后将她揪回来,看他怎么教训她! 可再恼怒,现在也只能想想,他总不能抛下这边的事情,贸然追着去连岳国。 擅离职守,放下犒赏从龙军之事跑去连岳国,别说父皇不会放过他,就是岳父大人,也定不会将他轻饶。 深吸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抑郁,随后他小心的将纸条折好收进怀里,转身走下马车找岳父大人去了。 端木峥看着女儿留下的那张纸条半饷,又将其递还给了君修染,说道:“既然她不想来这里先去了连岳,就由着她去吧,她知道分寸的。 ” 三殿下幽幽叹一口气,他还是不放心啊! ☆、第一卷 第二章 千里求亲 端木恬悄无声息的混迹在行商队中,来到了连岳的国门前,这里果然是守备森严,一如几十里外的大炎国门,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把守,仔细搜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员。 商队排在最末尾,端木恬混迹其中一副与旁边并不熟,但却又似乎有所关系的模样,那粗布麻衣,灰头土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多余注意,而她则在仔细观察着前方城门口的情况。 出关的检查稍微宽松些,就如大炎那边,她轻松的走了出来,当然那是因为她有着特殊的出关文牒,可进城的检查却要严格许多,严格到近乎苛刻。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不动声色的随队伍往前缓缓移动,手指忽然一勾,悄无声息的将身旁一人身上的文牒给勾到自己的手上,紧接着身影一闪,本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神情一怔,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背影,狐疑的摸了摸脑袋。 怎么好像感觉刚才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这个人啊? 是错觉吧?眼花了吧? 而端木恬此刻突然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如幽魂一般的穿插进队伍里面,甚至没有惊动到就在前后的那些人。 当她顺利通过关卡,终于踏上了连岳国土的很久之后,城门口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有人在面对着严格盘查的时候忽然尖叫:“我的文牒呢?该死的,哪个混账东西偷了大爷的文牒?” 不过那边的骚乱已经跟端木恬没有了任何关系,她进入到人连岳境内之后就没有在原地停留,甚至都没有去附近的城镇里停留,而是按着她先前所知道的路线直奔距边境有两百里之遥的南阳城。 以她的体力和脚程,她连夜赶路,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到次日天未亮就已经又出现在了南阳城门外,低调的混迹在城外等待城门开启的百姓之中,不显眼,不引人注目。 南阳城虽是个边境城市,规模中等,但却十分的繁华,因为有众多大炎过来的行商有许多是在这里与人进行交易,这里也是从连岳去大炎或者是从大炎来连岳必经之路,又是离开连岳的最后一座城,往来商旅皆都会在此停留,带动了这里的经济迅速发展,同时也算得上是这周围几千里之内,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一个地方。 寅时三刻,城门准时开启,这里没有国门那边的守卫森严,对每个人都进行严格盘查,城门一开,早已等候在外面的人群便熙熙攘攘的涌入了进去。有千里跑商的商旅,也有的是附近城镇乡村里过来赶早集的普通百姓。 端木恬就在其中,无比顺畅的进去了里面,打心眼里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其实说起来,进入南阳城,才算是真正的进入到了连岳国境内。 她站在宽敞的街道上,周围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她仔细观察,同时迈动脚步,在这附近转了一圈。 一圈后,她手上多了一匹健壮的马,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已换下,换上了最近连岳国内最流行最广泛普通常见的窄袖束腰衣,头发束起别上一支木簪,一身利落,远远看去只觉得英姿飒爽,长身玉立,真是好一个清雅俊秀的翩翩佳公子。 从她身旁走过的人都不禁会多看她两眼,皆都觉得这公子长得真俊俏,姿态闲雅,举止洒脱,忍不住的让人欢喜。 端木恬却皱了皱眉,她其实已经乔装过了,却似乎因为底子太好,使得随便弄得清爽一点就会很俊俏,她又不愿意一直邋里邋遢的。 反正连岳国内又无人认识她,她也不必刻意的委屈了自己,俊俏就俊俏吧,这世上长相俊俏的人,何其多,多她一个也不多。 她随便在路边找了点吃的,第一次尝到连岳的食物,味道明显与大炎那边的不相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走了一整夜的路,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气就吃下了两大碗。 若被三殿下见着她这模样,怕是又要心疼了。 这丫头,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呀? 吃饱喝足,天才彻底的亮开,太阳高升,气温却一点都不热,即便她此刻身上穿了两件厚实的衣衫,也是觉得有阵阵凉意。 她又打包了点干粮,打算在路上吃。 这一路过去,她是没有想要沿途多做停留的,毕竟她的目标是连岳皇宫里的那株紫参王,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排在这事儿后面。 正在打包干粮付银子,忽然听到旁边桌上有人在大声议论着:“你那可是刚新收来的上好毛皮,先囤积着等天气凉后,有多少贵人会来哄抢?现在时日还早,与大炎的战争又是才刚停歇,你不如就在南阳城里多停留端时日,边关自会松懈,到时候还不是畅通无阻?” “就是,急啥?你还可以趁着这个时日再去收购些,最近正是围猎的时节,优等毛皮多不胜数。”又有另外一个人说道。 三人中的最后一人闻言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不是心急着回家吗?我家那婆娘在我来连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一来就是半年,也该是快要生了。” 之后的话端木恬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围猎之事。 每逢秋冬时节,连岳百姓就会进山或者进入到草原中围猎,其中连岳皇室,会在每年的八月廿六日出城狩猎,所有的皇室成员以及部分朝中大臣皆都参加,很热闹,乃连岳最隆重的盛典之一,仅次于过年和。 她此次前来连岳,势必是要想办法进入到皇宫里面去的,或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进去,或寻找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 可这谈何容易? 正逢连岳皇室围猎之期,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混迹到里面? 随后她就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家围猎,何等样的盛重?自当是戒备森严、严密封锁,她就算能悄无声息的偷偷潜入到围场之后,也无济于事,反而更添麻烦,被围堵被追杀被怀疑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又不是小燕子。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走出早餐铺子,收好干粮之后就翻身上马,直朝着连岳皇都的方向奔驰而去。 其他的事情可以再仔细计划,随机应变,但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总得人先到连岳皇都啊。 单人匹马,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六天就已经到了距连岳皇都不到百里的一个小镇上。皇城已经在望,她暂且缓下脚步,进入小镇留宿了一晚,打算养足了精神,明天就进连岳的皇都。 今日八月廿七,中秋之后天气就迅速的凉爽,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外面的夜风一吹,便觉得有了些寒意。 端木恬今日夜宿的小镇叫长乐镇,或许是临近皇城的关系,这里的百姓相对比其他地方的更富足一些,相互之间的相处也甚是和睦,连客栈的老板也没有因为这里每天来往的客人甚多,时常出现客人爆满的情况而哄抬房价。 最好的客栈里最好的客房,一晚,不过一两银子而已。 这里并没有城市里的繁闹,晚上除了有两家青楼喧闹之外,并无其他的游戏,当夜幕降临,有的人家里点亮了灯烛,有的却在天黑前就吃完晚饭,此刻已躺下歇息了。 她站在客栈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阑珊,灯火点点,夜,很宁静。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就在距她不过几十里的地方,今晚发生了一场变故,以此而引发的某种蝴蝶效应,让不久之后的连岳国都发生了剧烈震荡。 连岳多山林平原,在皇城外几十里就有一宽阔的山林,那里有许多野兽出没,在很多年前就被划为皇家围场,每年为期三天的围猎基本上都在这里举行。 此刻,天色刚暗,营地中一片灯火通明,有人正在忙碌着今日一天的收获,比赛、分食,大块的肉,整只的小动物被清理干净,正架在火堆上烧烤着,“滋滋”的冒出水润油光,香味远远飘散,引人口水直流。 而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出现在了营地外,那一条宽阔的水河边。 远处的灯火照到这里,照在水面上,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如有无数宝石珍珠在河水中翻腾,晃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他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但那黑暗的剪影还是能让人看出此人身材颀长,微有点瘦削却又似乎恰到好处,身上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火光中透出明亮的黄色。 他就站在河边看水面,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身后热闹不凡,他独自站在这里却满身落寞,浑身的寂寥缠绕。 良久,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声清幽,如微风拂过,在此旋起了一个卷儿,飘飘袅袅的朝远处飞去,让闻者莫名泛起了点点心酸。 身后忽有“悉索”声响,他身子一僵,身上的寂寥气息迅速消失,目光却依然盯着河水,似乎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哼唧着语气满是不悦的说道:“那些个烤肉什么的,一股子骚味,难吃死了!倒不如抓条鱼回去炖汤喝!” 说着,又往前走出了几步,离得河水更近了。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同时又有女子娇笑声响起,说着:“皇上,您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若是想要喝鱼汤,让下面的人过来抓便是了。” 他转身,惊讶的看着已出现在身后的女子,仿似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道:“爱妃,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这儿风大,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可别冻着了。” 而他这么一转身,在火光映照中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生如朝花,眉目清俊,神情带着轻佻之色,却隐藏着他的贵和媚。 那女子怔怔的看他,然后似又娇羞的低头,娇嗔着说道:“臣妾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娇弱?其实营地里面也怪吵闹的,还有火堆环绕,又闷又热,所以臣妾才想出来透透气儿,没想到皇上您竟也在这里,怪不得刚才臣妾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您呢。” “爱妃找朕何事?莫非是又想朕了?”他言语轻佻,神态猥琐,让人察觉不到的眉梢眼底,却有着深深的疲乏和厌恶。 女子并不看他,只越发的低下头,扭捏了两下,娇嗔着:“皇上,您好坏啊。” 说着就举着粉拳走过来,作势一副撒娇的模样,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脚尖绊了一下,顿时“哎”一声惊呼,朝前面的男子扑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这么往前一扑,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扑通”一声,金尊玉贵的连岳皇上掉落进了身后的河水之中,她则趴在岸边小半个身子探出河岸,湿了一头一脸。 河水并不深,但也不浅,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足够淹没他满头,女子摔趴在河边用力的仰起脖子看着在河水里沉浮的皇上,看到他瞪大了眼睛惊惶的看着她,看到他在水中挣扎,却被湍急的河流冲刷着往下游而去,她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阴霾,然后倏然惊恐,却依然呆呆的看着他挣扎着沉浮着越飘越远,好像被惊吓得忘记了反应。 终于,当夜色中几乎看不到那在河水中沉浮的身影,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忙乱无措的在河岸边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措尖叫着:“来人!快来人啊!皇上掉河里去了,快来人!” 声音尖锐凄厉,如夜枭般直刺人的耳膜,并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惊动了不远处营地里的人,惊动了那本该随侍在皇上身边却不知为何竟没在附近的侍从。 然而等到他们匆匆的奔跑过来,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他们皇上的影子? 另一边,大炎青州境内,峄城之中,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尤其是在明荣郡王府内。 今日明荣郡王府大宴宾客,请了附近诸多青年才俊来府,席间热闹非凡。 内室屏风后,郡王妃拉着女儿坐在桌边,旁边是端木侧妃和她的女儿荣芩媛,以及还有几个站在旁边的随侍丫鬟之外,再无其他的多余人。 荣芩静沉着脸满满的不高兴不情愿,若非母亲拉着她,她早已经甩手走人,旁边侧妃与荣芩媛小声的说着什么,使得荣芩媛那自几个月前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就没有好转的脸色,终于多了几分红晕,眼中也有了些神采。 大小姐不经意的一眼,看到这异母同父的妹妹如此一副期待模样,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某些话便要出口,却在桌子下母亲狠踩了她一脚之后自动消声。 她嘴角抽搐,冷冷盯了对面的荣芩媛一眼。 外面很热闹,郡王爷招待着众位宾客,不仅仅是年轻的公子们,还有公子们的老子们。 他们似乎都知道今日郡王爷宴请宾客的目的,所以公子们就表现得格外恭谨有礼,风度翩翩,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满腹诗书,才华横溢,能文善武。 但也有人表现得兴致缺缺,那是自认为配不上大小姐,并且还偶尔听到了某些风声的公子们。 京城离峄城很远,在这个通信不发达的时代,有些消息在被人刻意封锁之后确实是很难传出这么远的,可总还是会有那么些消息灵通的,听到了一点点风声。 尽管荣二小姐乃庶女,但也是侧妃所出,而且还是端木王府的外甥女,理该也是被人奉若珍宝。以前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荣芩静听着外间的声响,眉心始终紧蹙,恍惚中有一抹忧愁从脸上划过。 她虽认定了绝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他既不喜欢,她便也不稀罕,可这说说容易,做起来是何等的困难?自离开京城之后,她便没有一天不想念他的。不过也只是想念罢了,要她放下骄傲的去追个男人,那是打死她也不干的事情。 不是她太骄傲,将其看得比心上人还重要,而是因为她从来也不屑于去做那死缠烂打的事。如果端木璟也喜欢她,他们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无法在一起,她定当遇佛杀佛,可他不喜欢她! 是的,他不喜欢她。 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比端木恬还要大上几个月,人家都在月前出嫁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骚动的心,却越想越觉得悲凉,心潮涌动,极欲掀桌子走人。 侧头,却见母亲正盯着她,满脸警告之色。 她撇嘴,继续低头装模作样的吃菜。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她转头看去,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间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涌去,然后她听到了“璟世子”这三个字。 她猛然屏息,紧紧的盯着屏风看,看到人影晃动,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贸然前来拜访,让表叔见怪了。” “小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能来,本王不知有多高兴。来来,赶紧先坐下。” 有丫鬟迅速的摆上了干净的碗筷,端木璟朝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在桌前坐下,荣晋之等到大家又都重新坐了下去之后,才又问道:“真没想到小璟你竟会到峄城来,真是好大的惊喜啊。不知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屏风那边一眼,心里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真是冤孽,他两个女儿,竟都喜欢上了端木璟,媛儿不知好歹闯了那般大祸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静儿性子直,被拒绝之后就毅然转身,坚决不会再提第二次,明明就没有放下。 端木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屏风一眼,勾唇浅笑,说道:“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此次前来,便是专程来拜访明荣郡王府的。” “哦?”荣晋之一怔,显然是十分意外,又眼见周围全是人,便没有当即询问。 不过端木璟却无视周遭许多的注视,说道:“我来向表叔提亲。” 整个饭厅都是顷刻间一片寂静,即便是荣晋之也被这突然横飞而来的一句给吓了一跳,猛的瞪大眼睛看着端木璟,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一点点的开玩笑的痕迹。 屏风后,荣芩媛倏然抬头死死的盯上了对面的荣芩静,神情已扭曲,满脸的嫉恨。侧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交握着。三个人都在看荣芩静,而她自己却怔了怔,贝齿轻咬粉唇,神情莫名。 外间,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端木璟,有几位自认非凡爱慕荣大小姐的公子轻轻皱起了眉头,看向他的目光已带上了敌意。 这人突然冒出来,竟说是来提亲的?这分明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便是当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似乎也不能如何。 荣晋之迅速反应过来,忙道:“提亲?” “是!我想迎娶大小姐荣芩静,不知表叔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忽然从屏风后传出了餐桌掀翻,木凳倒地,以及盘碗摔碎的连串声响,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荣芩静裹着一团墨云从屏风后冲了出来,“砰”一声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冷笑道:“端木璟,你当本小姐是什么?由着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想娶就娶?” “静儿,不得无礼!”荣郡王爷不由出声呵斥,嘴角却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端木璟垂眸看着拍在他面前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怒气勃发的荣芩静,眼中迅速的划过了歉疚后悔懊恼等诸多复杂的神色,最终全化为一抹轻柔的微笑,看着她说道:“抱歉,先前是我自以为是,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先前多你所说的那样,我……改变主意了。” 荣芩静脸色一僵,眼中隐有水光波动,转瞬间却又咬牙切齿,冷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巧,本小姐也改变主意了。” “静……” “璟世子,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请你称呼我为荣大小姐,或者叫声荣表妹也无妨。” ☆、第一卷 第三章 救命恩人 荣大小姐的这一句,也犹如是从天外而来,震得满堂食客再次惊呆,也震得荣晋之嘴角抽搐,真想将这叛逆的女儿抓过来暴打一顿。 你说你自回来之后就心心念着他,因安排着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还给爹娘摆起了脸色,现在好不容易事情突然来了个巨大转变,人家一改初衷亲自跑上门来提亲了,你竟反倒不乐意了,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想要怎样? 明荣郡王爷无法理解女儿心中所想,旁人在当前的情况下更是没有资格出声,只能保持个沉默,最多就是心思活络一下,屏风后,丫鬟在小心收拾被大小姐怒而掀翻的桌凳盘碗,端木侧妃母女满心嫉恨,王妃则蹙眉沉思,有些担忧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荣芩静站在还坐在凳上纹丝不动的端木璟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色不善,紧盯着他的美眸之中一片烈焰怒火,灼热得似要将他焚烧成灰。 端木璟看着眼前这气势汹涌,满身杀气都迸发了出来的丫头,神情微有些恍惚,恍惚中,这许多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躁纠结和寂寥也皆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那本还有些忐忑不确定的人,便在这释然中也释然了开来。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柔,然后转头对坐在旁边无奈摸胡子的荣晋之说道:“我初来峄城,并想要再次多停留几日,目前却还尚未有落脚之处,不知可否在表叔府上打搅几日?” 荣晋之一愣,忙说道:“这是自然,小璟你来了峄城,理所应当该让表叔招待你。你尽管住下便是,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开口!” 大小姐见状,顿时眉尖儿一掀,挥掌又是“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直震得桌上杯盘砰砰作响,横眉冷对道:“谁许你住我家了?这里不欢迎你?璟世子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我来峄城,尚还有些要事,怕是不能就此回京城。” “你……” 荣晋之在旁边训斥道:“静儿,不得无礼!小璟过来峄城办事,于情于理也该住到府上来。难道你还要他去外面住客栈不成?像什么话?” 荣芩静眸底倏然一片暗沉,恨恨的盯着端木璟,终究还是随手那么一掀,伴随着圆桌掀翻,盘盏飞落碎裂,周围的公子大人们纷纷惊呼必然,而她则转身就跑了出去。 “静儿!” 郡王妃忙站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追着女儿出去了。 端木璟在大小姐转身奔出去的时候,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似想要追着出去,但却又不知为何依然坐在那儿没有动弹,只看着荣芩静的背影,眼神晦涩,眉心轻蹙,几分懊恼几分无措几分不解几分失落还有几分的茫然若有所思。 从小到这么大,他从来也不曾面临过这种事情,今日初战,便似乎受到了挫折。 是他考虑不周,做错了吗?不然她为何没有欢喜,也没有应下他的求亲,反而恼怒得掀桌离去? 从未有过情爱经历的璟世子,看着荣芩静含怒离去也是不禁有些慌措,只是他从来都定力十足,不会轻易的将心思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便暂且在明荣郡王府住了下来,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待,只是夜半三更,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荣大小姐闺房附近,本是想来看看她,却不想竟听到了从那闺房内传出的轻泣声,还有郡王妃的轻声安慰。 他猛然停下了步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阴影中,夜色沉沉,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他当我是什么?先前我主动去与他说,他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就拒绝了我,现在却又跑到峄城来突然说什么提亲,真当以为我是那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吗?” 闺房内,荣芩静愤然怒骂着,只是声音微哑,带着浓重的哭泣过后的鼻音,让站在暗中的端木璟不禁心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沉闷和疼。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郡王妃小声安慰着:“别这么说,我看璟世子也不像那轻佻随便之人,定是真的想通了才会如此贸然的跑来提亲。你这丫头,自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还不是因为一直念着他?现在他亲自过来提亲了,你倒是反而将人给推拒了出去,真是……” “那又怎么样?他凭什么在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之后还能如此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跑到我家里来提亲?还一副认定了我定会欢喜答应的淡然笃定模样,这算什么?施舍吗?同情怜悯吗?还是觉得其实我也还算可以就算娶了回去也无妨?就算我现在还念着他,我也不需要这等施舍,日后,我定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你这丫头,怎么钻起牛角尖了?” “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郡王妃又柔声宽慰了几句,叹着气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端木璟连忙将自己隐藏好,看着郡王妃出了门,离开了,他则还站在原地,看到荣芩静的闺房内灯火明亮,将她曼妙的剪影透在雕花镂空窗户上,随着烛光摇曳而轻轻摇晃。 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一直到她从窗边离开,吹灭了灯盏歇息下,他还安静的站在那儿,低头安静的沉思着。 今晚月黑风高,离峄城几千里之外的北疆从龙军军营之内,也有人站在深夜的黑暗里,遥望更北方的黑暗夜空,思想着他家一声不响就悄然离开去了连岳的人儿,忍不住挂念担心。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她这一路过去可是有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现在已到了哪里?可否有吃饱穿暖? 连岳要比大炎更早的进入冬季,现在已经是到了秋冬交接之时,昼夜的温差变化很大,尤其是大炎过去的人,在那边稍微没留意没照顾好自己,就会着凉。 他想了许多,最终也皆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在这里担心,也没用啊。 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下不管跑去连岳找她,愁啊! 最重要的是,他想她了,想得不得了!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都有二十多个秋没有见到恬恬了。 身后脚步声响,从安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远处守卫的白枫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马上面无表情转了回去,继续他的守卫。 “主子!”从安轻声禀报道,“据查探,王妃在当日我们刚到军营时就已进入了连岳,第二天早晨到南阳城,给我们留下了消息,说是要直接去连岳京城,让主子您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 君修染听着这话,问道:“她现在到哪里了?” “南阳城后,王妃就再没有给我们留下消息,不过照行程推算,若没有出现意外,王妃应该是差不多要到连岳京城了。” 说着这话,从安对王妃的敬仰之情当真是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总是能轻易的脱离到众人的目光之外,不被任何人追查到踪迹。 只可惜,这真是苦了他们这些打探她动向的下属。 他偷眼打量主子,想看看他此刻的脸色到底是阴沉的还是清朗的或者是纠结扭曲很复杂的,不过他却只看到主子面无表情,然后挥挥手就让他离开了。 哎呀,真正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啊!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当天边出现第一抹白光的时候,端木恬就自动的醒了过来,打开窗户对着天边盘坐运功吐纳,运转了几圈之后,天就彻底亮了,外面街上的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喧闹中透着一股子的宁静味道。 新的一天又轮回着开始了,街上有人摆摊做小生意,淡淡的早餐香味飘进了房内,勾引着经过一个晚上的消化而早已空荡的肚子。 端木恬迅速的整理洗漱完毕,下楼退了客房便走出门外,小二牵了她的马过来交到她手上。 她今天,就要进连岳国的皇都,往后的每一步都要更加的小心,所有的事情也都要再在当地仔细打探,并由此而制定下计划。 或许这会是一件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的事情,可为了那君修染解毒所必须要的紫参王,便是再深的龙潭虎穴,她也不会让步退缩。 用了早餐,再打包一点干粮以作路上的点心,然后她便骑马出了长乐镇,往连岳皇都奔去。 她没有走宽敞的官道,而是在出了长乐镇之后就直接调转马头窜进了旁边山林小路里面。 从她先前所得到的那张地图中可以知道,这条山林小路直通京城,且比走官道要近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的路程。 只是此路蜿蜒崎岖,一般若不熟悉的人进入很容易就会迷路,而且林中多野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就从旁边冲了只猛兽出来。 不管尽管如此,端木恬还是毅然选择了进入。因为这些天来的着急赶路,从早上天刚亮到晚上天黑一直都在马背上颠簸,甚至有时候晚上还会走一段,任是她再武功高强,身体的某些部位也依然是很柔弱的,以至于被磨蹭得生疼。 比如……屁屁。 再比如……大腿的两内侧。 所以她现在是能早点到京城,就尽量的想要早点到,她也好早点摆脱被马鞍磨蹭的痛苦,当然也能早点开始为潜入皇宫偷东西这件事情做准备。 这山路,果然十分蜿蜒,亏得她记忆力超群,早已将那地图的各路线全都记了个清楚,不然恐怕才刚进入,就要迷路了。 这一路过去,人迹罕至,偶尔能看到有樵夫在两边山林中砍柴,至于同样也是去往京城的……或许是因为她出发得太早了,这一路过去当真是一个同行者都没有碰到。 前方隐有流水声传来,据地图显示,那里该是连岳京城外的一条河流,也可以说是整个连岳最最重要,养活了千万百姓的那条主要河流的其中一条支流,横贯在京城外,到了这里,离京城也就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蓝绿纽带弯弯绕绕,缓缓流淌着向前,闪出连片耀眼的粼粼波光,就连空气,也在此地忽然清新了许多。 她不由得抬头,放眼望去,然后忽然一怔。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明黄衣袍,浑身湿漉的昏倒在河岸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端木恬停在原地遥遥看着那边,似乎在想着要不要好事去那边看看,尤其是看着那明黄衣袍,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就浮现在了脑海,随之又想这怎么可能?可若不是,在这天下,在这连岳京城之外,有那个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的家伙,竟敢身穿明黄衣袍? 太子?连岳国目前似乎并没有太子,连岳皇帝也不过才二十岁不到。 她坐在马背上盯着那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翻身下马,朝那边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她又看清楚了一些东西,比如那黄色衣袍上纹绣着精致花纹,其中有祥云升腾,有飞龙在张牙舞爪。 莫非竟还真的是连岳皇帝不成?这可真是稀奇了,一国皇帝竟溺水在京城外水河边,看他那浑身发白肿胀的模样,该是在水里有泡了好久了。 昨日八月廿七,是围猎的第二,围场离此大概二三十里,这皇上落水,飘出二三十里,为何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到这里来寻找? 是他悄无声息的落了水,至今还无人知晓?还是有谁在背后伸手,将他推入到了这里? 她在他面前蹲下,搭上了他的颈侧,轻轻的,她感觉到有脉搏在微弱的跳动。 还活着! 她伸手,将他从水中拖了上来,依然是让他趴在一石头上面,轻拍着他的后背,很快,他就有了反应,“呕”的一声吐出了许多水来。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她又将他翻过来,放在旁边平坦地上,手指弹动揉着他的胸口和腹部,如此动作中,有新鲜空气从他微张的口中被吸了进去。 她看着他的反应,也看到了他的脸,脸上忍不住的划过一丝异色。 这人,虽在水中泡了许久浑身都肿胀了,但那发白的脸在沉睡中依然透着一股子的媚来。 端木恬从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子能长得如他这般的媚,凤楼乃是她所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看的,若只论容貌,这皇帝其实并不十分的俊美,比不上凤楼的娇,君修染的妖,端木璟的清雅,端木宸的明朗,风玉衍的温润,甚至连那闯入她的新房结果被擒拿下后找风玉衍换了金银的风玉痕,也比他要好看。 可尽管如此,他那似乎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媚意,却让这连岳国最尊贵的男子容色焕发,于无比尊贵中透出的媚意,能勾引人的心魂,让人不自觉的忽视了他那只有七分的容貌,为他魂牵梦萦。 如此的媚。 不说男人,就连女人,也比不上他。 至少端木恬多年行走人世间,从没见过如这般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子。 真没想到,连岳国的皇帝陛下,竟是个天生媚骨的男人! 而就在她边打量边救治的时候,他也终于缓过了气来,“呃”一声之后,便幽幽睁开了眼睛。 初醒,他神情还有些恍惚,但不过一瞬间之后就马上彻底清醒,一清醒便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也更清楚的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眼中倏然有厉芒闪过,又很快的隐藏了起来,神情又恍惚,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看到了蹲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端木恬。 他眨了眨眼,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看到就在脚下的那条河,脸色一白,然后再次看向了端木恬,道:“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说话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多嘶哑,本该圆润磁性的声音,现在却竟如同那公鸭嗓子,难听极了。 他嘴角一抽,小心的瞄了端木恬一眼,暗道如此声音实在是有损他的完美形象,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端木恬蹲在旁边,在他醒来的时候就收回了手,并没有想要去扶他坐起来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很好奇,堂堂皇帝陛下,为何竟会沉溺到河水之中?若非我恰巧路过,及时救治,只需再多拖延上几个时辰,你即便是被水冲到了岸上,也活不成了。” 这话听着,对他来说未免有些恐怖,脸色不禁有白了几分,但他知道她说的定是实话,因为没有必要欺骗,况且,他也不是真那么草包无能的,有些事情即便她不说,他也能想到。 有些事情,只是想想便让他满心的郁愤,可是他除了隐忍,什么都不能做。至少现在,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底光芒涌动,不过转瞬间,便又是那无辜无害的模样,眨眼不解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 这人是在装傻吧? 端木恬轻抚下巴,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除了皇帝,难道还有别的人敢穿着龙袍到处跑?或者是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便偷偷弄了个龙袍,穿着跳河,也算是此生无憾?” 这般对答让他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觉得这人倒是有趣。 随之沉寂,笑着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确实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他五岁登基,皇叔摄政,到如今已整整过去十四年。 十四年过去,他从懵懂小娃长成如今举天下闻名的草包皇帝。 十四年后,当初说只等他成年便将所有大权交还的皇叔依然高居摄政王之位,独揽朝政、权倾朝野。 十四年后的今天,他后宫爆满,夜夜笙歌,纵情在那些皇叔送上的女子之间,即便有女子不安于室红杏出墙,给他戴了无比翠绿的帽子,他也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忍着憋着。 他是真的想当皇帝,想疯了。 他微笑看着眼前的人,尽管她乔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实是个女子,还是个与他以前从未曾见识过的独特女子。 因为她身上有着不同于寻常姑娘的独特女儿香,如芝如兰,清雅不俗,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到,一闻之后,却仿佛会让人上瘾。 若是端木恬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竟是这个,保不准就会直接一巴掌将他拍回到了河水里面。 远处忽有大量脚步声踢踏,然后一个个鲜衣侍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呼啦啦”跪了一地,说着:“奴才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然后有人抬头,怒而直视端木恬,冷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还不速速下跪请罪?” 端木恬冷笑,这些个姗姗来迟的侍卫们,从围场到这边也不过二三十里,怎么竟会找了一夜都没有将人找到?而且他既是落了河,无论如何也似乎应该沿河寻找,他们却怎么竟是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且还是她刚将人救活过来,就马上出现了。 好巧啊! 现在竟还对她大呼小叫的,一副将她当做了是那欲要对他们的皇上不敬不利的坏人的模样,演戏给谁看呀?或者是恼怒她多管闲事救了他们的皇帝? 她眯眼,冷笑,嗅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而看着她毫无反应,那呼喝之人不禁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住手!”还躺地上起不来的皇帝徒然开口,怒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朕才幸免于难,你这是想要对朕的救命恩人动手?混账!” 前冲的姿势停下,那侍卫行礼,却并无太多的恭敬之色,说道:“皇上恕罪,此人来路不明,贸然接近皇上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么说来,她竟是事先就知道了朕会落河飘到这里,所以就提前在此等候?” “这……” “既如此,为何她知道,你们却反而不知道,还一直到现在才找到朕在此地?莫非是故意想要延误时间,好让朕再醒不过来?” 那侍卫顿时“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惶恐道:“奴才不敢!” 连岳皇帝哼唧了两声,似想要起来,但受惊过度,又在河水里浸泡了一夜,又是水淹又是在水中冲撞的,他现在虽醒了过来,但却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连动动嘴皮子都觉得累极了。 他挣扎了两下,然后很自然的将目光落到了身旁那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依然面无表情,没有半点神情变幻的人,抬了抬手,道:“你,还不快扶朕起来?” 端木恬轻挑眉梢,冷冷道:“不敢,我怕稍稍触碰了您的尊贵之躯,就会有人冲上来剁了我的手。” “大胆贱民!竟敢对皇上如此不敬,真正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皇上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小小奴才有什么资格来呵斥本公子?莫非你竟成了皇上的代言人,或者连皇上也得听你的?” “你……你血口喷人。” “你凭什么让我吐血来喷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侍卫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中杀气隐现,但当看到皇上脸色沉凝,冷冷看着他已有了惊疑怒色,他也再不敢多说。 尽管他对皇上并无太多恭敬,可毕竟是尊贵的皇上,他再得摄政王的宠信,若竟做出那过分之事,摄政王也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给灭杀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他毫无权势地位,就算连启明想要他去死早已经想了许多年,这种事情也只能偷偷的来,比如像昨天晚上的那样。而在表面上,皇上就是皇上,不容任何人侵犯了他的威严,更何况只是个小小奴才? 他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在连岳皇帝面前低眉顺眼,没有再意图对端木恬动手,同时,也有另外的人走了过来,将皇帝陛下小心的扶起。 端木恬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眼中偶有点点光芒闪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皇帝陛下忽然转头,伸手一指她,道:“这位小兄弟,你跟朕一起回去。今日多亏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朕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回头朕定要好好封赏你。” 众人顿时一静,刚才的那个侍卫下意识想要劝阻皇上,他可还想要等皇上离开之后,再回头来找端木恬算账呢! 不过在他开口前,皇上便沉着脸,满脸不悦的看向了他,道:“怎么,朕想要封赏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顿时心一颤,低头不敢再多言,“奴才不敢!” 连岳皇帝便又看向端木恬,眨着眼笑道:“你便与朕同行,如何?” 端木恬挑了挑眉梢,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道:“好!” ☆、第一卷 第四章 静候召唤 连岳皇帝的邀请,端木恬又如何会不欣然接受呢?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这几天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能进入皇宫里面查探,没想到竟然就让她给碰上了这等子事情。 尽管在这其中,四溢着满满的阴谋味道,她若是如此贸然的踏入了进去,势必会被卷入到这阴谋的漩涡之中,即便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也并不能对她有太大的保护作用,因为这皇帝根本就没什么权势,连岳朝政已经被摄政王把持了十多年。 可那又如何? 她既不是连岳的臣民,也没想过要讨好连岳。她此次过来,完全就是抱着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就是觊觎着珍藏在连岳宝库里的那一支紫参王,其他的那些个朝廷纷争与她何干? 所以对于连岳皇帝的这个引狼入室的举动,她欣然接受,也不管那从一开始就似乎很嚣张的侍卫是如何的在暗中对她横眉冷对,阴冷凝视,心里则暗暗警惕,并且只要机会合适,她也不会介意先下手将此人给灭杀了。 最盛大的围猎因为皇上的意外落水而乱成了一团,不得不提前结束,不过反正今天也已经是最后一天,该打的也似乎已打得差不多。 端木恬就跟着连岳皇帝去了围场,这一路过去,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刁难,一直到远远的看到有满身气势不凡,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拱手拜下,道:“参见皇上!皇上平安无事真是我连岳之幸,只是让您受了这般惊吓,臣罪该万死!” 连皇帝舒舒服服的被人抬着,闻言虚弱不堪半死不活的哼哼了两声,说道:“皇叔不必自责,是朕自己不够小心,被李爱妃失足跌倒时推入了河中。” “谢皇上不怪臣失责之过,至于丽妃娘娘,竟将皇上推入河中,简直罪大恶极,臣已命人将她拿下,绝不轻饶!” 连皇帝眼中倏然有厉芒闪过,随之却又很快沉寂,转而看着连启明便是满脸的心疼和惋惜,说道:“这李爱妃也不是故意推朕下河的,朕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这是他后宫中的事情,身为摄政王,理该是没有资格插手理会的。不过那毕竟也只是理该而已,连启明还理该在去年就得将大权还给他呢! 连启明闻言连忙说道:“皇上怜惜她是她的福分,不过她竟将皇上推进了河里,害得皇上受此磨难,无论意外还是故意,她都已是罪大恶极。况且,她眼看着皇上落水竟没有第一时间呼救,而是眼睁睁看着皇上被水流冲走,耽搁了侍卫们及时救驾更是罪该万死。万幸,皇上平安无事,臣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于是连皇帝吧唧了下嘴,甚是可惜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可惜,太可惜了,丽妃其实还是甚得朕欢心的,性子温顺,聪明伶俐,很能逗朕开心啊。” 旁边一起迎接出来的大臣公子们闻听此言,顿时神情各异,脸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 端木恬却转头看了被抬着的,奄奄一息的连皇帝,美眸之中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总觉得这个早就已经闻名遐迩,臭名远扬的连岳皇帝并没有如传言中的那般草包无能。比如刚才在河边初醒时的反应,比如随后在那嚣张侍卫手下保下她的方式,比如随后又将她带到了身边的这件事,甚至是眼前与连启明的几句对答! 虽然他看似荒唐,对那推他落河的妃子十分怜爱可惜,却正因为如此,他的这些话反而是每一句都在将她往深渊踩得更深,让那些本欲求情,大事化小的人再开不了口。 那妃子,怕也是连启明的人,所以他踩踏起来是连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现在还动不了连启明,刮他一块肉,也是不错的。 连启明的脸色丝毫无异,说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皇上若喜欢,臣定当再为皇上安排选秀,充盈后宫。” “嗯,朕喜欢脸小脖子长,胸大细腰屁股翘的,还要性子温顺,心思灵巧,能逗朕开心,朕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她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当然,长得丑的,朕可不要!” 于是有人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连启明却依然淡定,甚至还露出微微的笑来,说道:“皇上放心,臣定会为皇上寻来让您喜欢的美人。” “嗯,朕有些不舒服,想快些回宫去,可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都已经准备好,还有太医等候多时,让他为皇上你看诊一下,也不知皇上龙体是否有恙。”话说到现在,才终于想起了要给皇上看病。 连皇帝倒是一副什么异样都没有察觉的模样,闻言又是半死不活的哼唧了两声,然后被人抬了进去。 到了此时,连启明才终于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很显然他对端木恬并不十分友善。 “这位公子是……” “哦,那是朕的救命恩人。”前方的连皇帝头也不回,挥着手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将朕从河水里拉出来救醒了朕,简直就是朕的福星,回头定要好好封赏她。现在就麻烦皇叔先招待着,可千万不得怠慢了。” “原来竟是这位公子救了皇上,臣定当仔细招待,等皇上回宫之后,再论功行赏。”他朝远远里去的连皇帝说着,然后又转回身,笑容可掬的看着端木恬,道,“这位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木言,林木的木,言语的言。” “原来是木公子。” “王爷折煞草民了,您直接叫我木言就成。” “木公子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便是受本王一拜也是理所应当,何来的折煞?” “草民不敢当。我也只是碰巧路过,看到有人倒在河边就上前看看,没想到竟会是皇上。” 我怕折寿,谁知道你这一拜之后是不是会惦记在心,并暗暗算计着在背后给我那么一刀子来作为补偿? 她对这连岳摄政王的人品一点信心也没有,会做出夺人妻子这种事情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男人,简直就是个渣渣! 连启明笑容可掬的亲自将她迎了进去,端木恬便跟着他去,神情不卑不吭不咸不淡不畏缩不谄媚不张扬,就仿似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再平常不过,连启明在旁边暗暗观察着她,见此不禁有一抹赞赏之色。 此人气质不俗,心性沉稳,不是个寻常人,如果能将其收服归他所用,他或许还能不与之计较她多管闲事救下了连炔那小子的这件事情。 太医说,皇上落水呛肺,体内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又随波逐流磕碰了满身的伤,且在水中浸泡许久,伤口感染溃烂,身体已是虚弱不堪,当尽快回宫,以珍贵补品仔细调养方才能慢慢康复。 于是,早已做好了回宫准备的队伍开拨,朝京城,朝皇宫浩浩荡荡的开了回去。 端木恬就在其中,有专门准备的马车为她代步,马车内还有俏丽丫鬟随身服侍,面露春色含羞带怯一副她想干啥就能干啥的勾人姿态。 只可惜咱家尧王妃娘娘对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当看到这丫鬟借着为她斟茶的时候第N次对着她抛媚眼,酥胸半露满脸的春意盎然时,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尊口,道:“你是被下了什么药呢,还是最近正逢发情的季节?” 那丫鬟所有的春情,所有的撩拨全都在一瞬间僵硬,眼看着端木恬似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玩笑,或者是调戏的神色,可她看到的却只是清冷的眼眸,凉漠的神情,如此的高远清透,让在其面前搔首弄姿意图勾引的她不由自主的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荡妇。 于是她迅速的收敛了起来,正襟危坐,低着头一副似受了委屈的模样。 端木恬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明白连启明安排这么一个丫鬟到她马车里来伺候,是打的什么注意。 美人计? 话说,有必要如此看得起她,对她施展这美人计吗? 她一路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忽略了旁边有美人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并且觉得果然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虽然稍显烦闷了些,颠簸摇晃得脖子疼,但对骑马赶路多日,屁屁疼大腿也疼的她来说,确实是舒服极了。 摇晃中,窗帘摇摆,外面的景色便因此而倾泻了进来,当景色从一目的从峦叠翠渐渐变成了苍茫大地,她就知道,连岳京城马上就要到了。 早有人先行一步回了京城,通报今年围猎将会提前返回,关于接驾事项也当赶紧的安排妥当,所以当端木恬透过窗帘终于看到连岳的京城大门时,也看到了此刻守在城门外黑压压的大片人群。 然后,皇上被迎回了宫中,端木恬却被人遗忘在了马车里面。 马车停在宫门外,马车内,那丫鬟低眉顺眼,偷眼打量,眼中有着一丝轻峭,似乎在为方才的不解风情而怨恨在心,端木恬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到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也起身,走出来跳下了马车,然后在让某些人措手不及的惊愕中,转身朝刚才过来时经过的大街走去。 身后丫鬟“唰”的掀开了帘子,站在马车上看着她就这么潇洒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怔怔的发呆,脸色也不禁有些发白了。暗中,有人影闪掠,然后有人迈着小碎步从皇宫内匆匆走了出来,快步追上端木恬,挡在她面前,说道:“木公子,摄政王爷说了,请木公子暂且去驿馆住下,待得皇上身子好些之后,定要传召您的。” 端木恬看他,他只点头哈腰笑容满面,挡着她前面的路,没有丝毫想要让开的意思。 这算什么?下马威?警告?然后在发现她竟丝毫也不吃这一套转身就要离开之后,又急巴巴的冲了出来拦路? 她有些厌烦这一套,不过却又不得不接受,而且想要趁此机会进入到皇宫里面,她便也不能真的就这么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驿馆门外,刚才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亲自恭敬的送她进去,并着人安排院子。 “木公子,您觉得这里如何?可还满意?” “很好,有劳公公。” “木公子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他弯腰谄笑着,又转头看了那跟着一起过来的丫鬟一眼,说道,“你可要好好服侍木公子,不可怠慢了。” “是!” 话音未落,端木恬突然说道:“不需要伺候。” 两人都一愣,然后那太监说道:“这如何能成?木公子您可是大贵人,身边又没有个贴身服侍的人,若有什么事,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听后差遣是不?”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麻烦公公替我换个丫鬟过来吧。” 那丫鬟顿时脸色一白,这太监也是惊讶抬头,道:“莫非是这丫鬟竟做了什么惹怒公子的事?” 此言出,顿时“扑通”一声膝盖落地响,然后便见那丫鬟“砰砰”磕着头,说道:“不知奴婢哪里冲撞了公子,请公子恕罪,求公子饶恕!” 端木恬皱眉,说道:“我不喜欢身边跟着个陌生人,尤其不喜欢心思不正,妄图触碰我的人,所以麻烦公公帮我换一个,不然没有丫鬟伺候也无妨。” 皇宫云龙殿内,连启明听着太监将端木恬之事娓娓道来,眉梢轻挑神色沉凝,思衬半饷说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回王爷,那木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说不喜欢那丫鬟的心思不正,妄图触碰他。奴才推辞不过,便又派了个伶俐的丫鬟过去。” “嗯,你做得很好。” 太监顿时喜逐颜开,连道:“谢王爷夸奖。” 连启明便又说道:“你先下去,时刻注意着那木言的动静,随时向本王回禀。”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殿内只剩下连启明一人,他凝神沉思,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也迈步走出了殿外。 他并没有发现,就在他身后的内殿,连炔靠着墙站在那儿,将这些话都给听了个清楚。 “不为美色所动还尚能理解,不过她竟敢直言对皇叔所派遣丫鬟的不满,要求换一个。是无知无畏,还是无所畏惧?”连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对那个救了他一名的女子越发的有兴趣。 “真有意思,莫非真是朕的福星不成?呃……咳咳……”他捂嘴轻咳,在这儿小心的站了这么久,本就虚弱的身子又更弱了些。 他缓缓挪移着脚步,又回到了他的寝宫之中,安然休息。 端木恬就在驿馆内,身边新换来的这个丫鬟果然是伶俐乖巧,没有半点逾越之态,至于说先前那为究竟如何了,那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 说她残忍也好,冷酷也罢,她既然已一脚踏入了进来,有些事情便不需要刻意的委屈自己,她确实是十分的不喜欢那个丫鬟,尤其不喜欢她时常的勾眉搭眼。 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八月底的连岳京都,已经非常凉快,天上的太阳也暖融融的一点都不炎热,偶尔到太阳底下进行一会儿光合作用还是很舒服惬意的事情。 坐在躺椅上,神识散发敏锐察觉到附近阴暗着不少的人,在监视着她的动向,暂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 她也不管,他们想监视,就尽管见识着好了,至少现在的她除了女扮男装这件事之外,其他的是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静等连岳皇帝的传召呢。 至于女扮男装的事情是否会被发现,若被发现了之后又该如何,她反倒是一点不纠结。 发现就发现了呗,她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才会作此打扮,若要问罪……你们也没问过我到底是男是女啊,就算是摄政王,就算是当今皇上,也管不了她是否要女扮男装吧? 外面人影晃动,她在驿馆里吃好喝好睡好,安安分分的仿似一直无害的小兔子,每天都会有人去向连启明回禀她的情况,每天回禀的情况都没有什么改变。 终于,听说连皇帝的身子康健了些,便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他的救命恩人。 端木恬看着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说话的太监,又看了看说是摄政王爷特意命人送来的精致华美新衣裳,微微勾唇,笑得不置可否。 皇宫设宴,款待她这个皇帝的救命恩人吗? 这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得皇上如此隆重盛请,实在惶恐。” “木公子谦虚了。皇上说,您可是他的福星,定要盛情感谢,不然岂不是比那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端木恬微笑,又恰到好处的带几分惊喜和惶恐,道:“我乃一介草民,从不知宫中之事,就怕鲁莽无礼冲撞了贵人们,徒惹笑话。” “木公子切莫忧心,您可是今日的主角儿。” ☆、第一卷 第五章 摄政王有请 “主子,王妃有消息传来!” 从安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神情激动两眼发光,如那得胜归来的勇士般趾高气昂,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呦哎呦,总算不用再继续遭受主子的冷气压低气压了,王妃您老人家真乃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君修染正在查看文件,闻言顿时抬头,眼底倏然间神采飞扬,“说!” 从安大爷咧着嘴笑,他多想大爷似的先理一理衣衫,清一清嗓子,摆足了架势让人等得心焦之后再慢悠悠的开口啊! 不过他除了在心里迅速的YY之后便超没骨气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在主子那如能洞穿他身体的锐利目光中张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王妃说,她已经到了连岳京城,过几天应该就能进宫去,她会找机会到处查探一下。” “进宫?” “是啊,八月廿六连岳围猎,第二天连岳皇帝被他的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被水流给冲走了。再第二日,王妃前往京城在半路碰巧遇到了被水冲到岸边昏迷的连岳皇帝,顺手将他给救了,所以现在王妃可是连岳那个小皇帝的救命恩人呢。说是那小皇帝因此而身体虚弱,待得康健之后就要褒奖王妃,到时候定会召王妃进宫的。” 这话听着,君修染却忽然皱紧了眉头,站在旁边的白枫适时开口,道:“连岳国被摄政王把持朝政已有十四年,那小皇帝竟会被一个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还眼看着他被水流给冲走实在蹊跷,王妃如此贸然的踏入进去,怕是会被卷入到那漩涡之中。” “可王妃又不是他们连岳国的人,不过是为了去皇宫藏宝库里逛逛才会踏入进去,到时候一拿到东西就能马上离开,从此天高地远,他们连岳难道还想追杀我们的王妃追到大炎来?就算在那其中出了什么意外,王妃也大可以马上抽身离开,待得日后再想办法去那边,想必那连启明也不能将王妃怎么样。” 言毕,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落到了他们家主子的身上。 君修染屈指在面前桌上一下一下的轻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似敲击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忍不住的一阵心惊肉跳,忐忑纠结。他凝神沉思,半饷对白枫说道:“去安排一下入连岳国关之事。” “主子,您要去连岳找王妃?” “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 这里,君修染才刚得到恬恬到了连岳京城这件事,那边,端木恬却已穿戴整齐,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今日的宫宴很热闹,也不知是连岳这边的风俗一向如此,还是今天特别热闹,总之当端木恬进宫,在人的引领下来到了设宴的华荣殿内,她所见识到的便是一片喧闹,其喧闹程度简直都快要将屋顶也给掀翻了。 她忍不住觉得耳朵“嗡”一下,眼前冒出了一片星光,几乎就要转身落荒而逃。 怎么回事?这是宫宴没有错吧?却为何竟会这般喧闹?简直是与那最喧闹的庙会赶集过节的集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连岳的风格吗? 在她头昏眼花时,却有人一下窜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就往里走,兴冲冲的说着:“木言,你可算是来了,朕都已经等你许久。来来来,赶紧的,陪朕一起玩儿几把。” 下意识中要将那手甩开并甩过去一巴掌的动作就这么僵硬停顿了下来,端木恬浑身僵硬的被连炔拉着走,被刚才那突然而来的哄闹弄得有些茫然的思绪,也一点点的回归了清醒。 然后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身旁这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就挤进了人群里的连岳皇帝。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眼中一片神光璀璨,似乎要去做的,是一件极其的让他感觉幸福开心的事情,一手拉着她,一手扒开人群,朝里面钻去。而沿途的大臣们,并不十分的惶恐,只是稍微挪了挪脚步,为他们的皇帝陛下让出一个能通行的位置出来。 前面更热闹,许多人凑在一起哄叫着,闹翻了天。 起初端木恬也听不十分清楚,但随着走近,她听到了这些金尊玉贵的大爷们正在高声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端木恬倏然间觉得这世界玄幻了,简直都快要怀疑她是否又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才会遇上这般无厘头,这般莫名其妙到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到连炔刚才跟她说的,陪他一起玩儿几把…… 在皇宫之内,聚众赌博本是大罪,可此刻,在这连岳最奢华的地方,这一群连岳最尊贵的大人们,连同他们的皇帝一起,在宫宴上,在大殿内聚赌,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 这是开玩笑的吧?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连炔已拉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到了最中央,入目所及,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中央,四周围满了尊贵的大人公子们,一个个眼冒绿光,红光满面,死死的盯着中央还在不断翻滚的骰子,如一匹匹饿狼,神情扭曲,面目狰狞。 “如何如何,这不错吧?”连炔依然拉着她没有放手,指着眼前的赌桌一脸献宝似的说道,“这可是朕想出来的法子。往日里的那些个什么宴席实在是太过沉闷无聊,恰巧朕听说了民间有这么个游戏,便干脆将其搬到了这里,顿时一概宫宴中的沉闷乏味,有趣极了。” 他看着赌桌边的一张张各色面孔,笑得发自内心的欢喜。 当真是,有趣极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端木恬,说道:“如何,木言,你也陪朕一起玩儿几把吧。” 端木恬神情淡漠,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说道:“皇上恕罪,草民不喜欢玩这个。” 这里热闹得很,任何声音都能被迅速的湮没,别人又根本没有刻意的关注她,所以她的话,也就只有连炔听见了。 他不禁惊讶,还有些不解,道:“不喜欢玩这个?那不知木言你喜欢玩什么?有什么想玩的尽管说,看朕能不能给你弄出来。” 端木恬侧目,沉思,这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皇帝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连炔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无比期待她的回答。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宫宴,端木恬便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宫宴。 这一场宫宴下来,全程赌博! 当然在赌博之外,还有歌舞升平,还有美姬佳人,还有连岳皇帝陛下对她的热情相待一副真正是将她当成了福星的模样。 如此一晚下来,她别说是跑到外面去逛逛,便是想要脱离开连炔的视线也困难,甚至当她说想要去上茅房的时候,他都说要陪她一起去。 若非时机不对,她是真想将这连岳皇帝给灭杀了! 他是故意的吧?或者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她的另有目的? 端木恬坐在出宫的马车里,伸手揉了揉因为一晚喧闹而有些肿胀的脑袋,忍不住的如此妄想了起来。 然后窗帘微微一掀,似被轻风吹过,轻轻的飘扬了那么一下,再看马车内,却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此时已夜深人静,宫中宴席结束之后,群臣告退,也是迅速的安静了下来,灯火明灭,偶有宫女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过,还有巡逻的侍卫,警戒着皇宫安危。 今晚五月,除了远处的灯光之外再无其他的光亮,夜风吹拂,吹得灯火一阵摇曳,而在这样的月黑风高时,忽有人影如鬼魅一般的,从廊檐下一闪而过,朝着云龙殿的方向飞掠而去。 云龙殿内,连炔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扭动着,扭摆出一个相当销魂的姿势。他就这么趴着,直直盯着在他眼前地上争斗的两只蛐蛐,看得两只眼睛都早已成了斗鸡眼。 “上上!金角大王,朕命令你赶紧将银角大王给解决了!戳它,撞它,咬它,哎呀呀,你怎么这么笨的?现在朕授命银角大王,你去,将金角大王给朕干掉!” 两旁,有太监宫女垂手而立,一个个皆都低眉顺眼不敢将眼珠子乱飘。 良久,战斗终于结束,连皇帝也如同是亲身参与了这一场斗争般,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伸手抹抹额头上因为太过激动而冒出来的汗水,从地上个站了起来。 “来人!”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连忙低头挪动小碎步走了过来,有为皇上宽衣解带的,有跪下收起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有簇拥着皇帝陛下去沐浴的……在这其中,连皇帝的目光一直在身旁那几个俏丽宫女的身上打转,摸摸这个的脸,捏捏那个的胸,还有那纤纤细腰,丰腴美臀,无不是他的流连目标,引起几位宫女的娇吟声声,酥软媚骨。 然后云龙殿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夜寂无声,满殿高烛中,端木恬的身影缓缓浮现了出来,脸色几分怪异几分沉思。 那天晚上,连炔在与宫女戏水沐浴,端木恬则在外面将云龙殿都给仔细翻找了个遍。 关于紫参王,她只知道藏在连岳皇宫之中,却并不知道究竟是藏在了哪里,先前君修染曾派人偷去皇宫藏库查探,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一时间,她也是无从查起,便打算先从最近的查探。 马车辘辘的行走在京城街道,朝着驿馆的方向行去,车夫安安静静的赶车,将马车赶得四平八稳。 夜,起了风,吹得悬挂在车头的油灯晃荡,映照出一片迷离的光影,他忽然心头一跳,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旁边的光影里,有黑影迅速掠过,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待得他连忙转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顿时吓得他拉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儿不由因此而嘶鸣了一声,引得马车一晃,马车内发出了“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敲击在了马车壁板上。 “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内清冷的声音传出,带着点点愠怒,犹如是当头一盆冷水,顿时让马车夫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忙不迭的说道:“方才不小心别到了一粒石子,惊扰了公子,还请恕罪。” 他听到马车内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是车内的木公子正在重新坐好,整理衣衫,然后便又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少了那愠怒,“无妨,以后小心些。” 车夫顿时就松了口气,恭敬应下,便挥舞着马鞭继续赶车。 这一放松下来,他就又想到了刚才光影中掠过的一抹黑影,不由得心中一阵阵发虚,脊背发凉。 是错觉吧?可能是夜里飞过的一只鸟,也可能是残枝树叶,或者就是他眼花看错了!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驾着马车,终于是到了驿馆大门前。 跳下马车,放下踏凳,他恭敬的掀开了帘子,道:“木公子,已经到驿馆了。” “嗯!” 车内轻应一声,然后端木恬走了出来,衣衫整洁,神色如常,下了马车便进人入驿馆,仿似什么不该做的事都不曾做过一般。 次日,却忽有摄政王府来人拜见,说是摄政王爷有请。 端木恬在看到摄政王府来人的时候,不禁微微纠结了一下。 话说,她可不可以趁机找个空隙,将连启明那个渣渣给“咔嚓”了呢?若能成功,相信爹爹肯定会十分高兴的,至于连岳国是不是会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而天下大乱,那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不过这是在“若”能成功的前提下,事实上,天知道连启明请她过去是干什么,说不定便是一场鸿门宴,报复她坏了他的事,竟多事救了连炔皇帝一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她现在所需要想的应该在如何在与连启明的相处中保住自己的小命,至于反杀连岳摄政王,她暂时还是别多想了。 想当年,他还不是一人独大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躲过了爹爹的刺杀,今日他身边的守卫定然更加的森严,就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功夫高强的。 她的目标应该是紫参王,在没有超过一半把握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前路的麻烦,便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随之,她略收拾了一下之后,就随着那人到了摄政王府,前往拜见摄政王。 让她意外的是,她一介草民竟被允许从王府大门进入,并被引到了花厅之中,刚坐下,就有丫鬟奉上香茗一盏,接了她过来的那个人站在她前面笑着说道:“木公子请稍后,小的这就是去禀报王爷您已经到了。” 她该不该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 如此想着,同时她站了起来,拱手说道:“麻烦小哥了。” 这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连启明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微的发呆,奇迹般的面上划过了淡淡的忧伤。随之又眉心紧锁,有一抹狐疑之色。 突然有人在书房门外站定,恭谨说着:“王爷,奴才已经将那木公子给请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连启明迅速回神,也没有放下手中拿着的奏折,抬头对门外说道:“进来。” 书房门外,那个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并重新将房门关上,走到距连启明十步远就马上站定,垂首低头,恭谨的站着。 连启明看着他,问道:“你觉得那木言如何?” “王爷恕罪,奴才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是!奴才观其神态,只见始终都是清冷凉漠的,仿似对世间的所有事皆都不在意,即便是在说着谦恭的话之时,其实不卑不吭,不过是客套而已。另,在听闻王爷请她过来的时候,她虽并无推辞,但似乎,有些抗拒。其他的,再看不出来。” 连启明闻言不由一挑眉,道:“哦?这倒是有点意思。” 顿了下,他又说道:“这些天本王一直在观察着她,发现她时常会翻阅一本随身所带的书册,似乎宝贝得很,几乎从未离身。本王辛苦探听,终于找着机会看到了那书册。” “哦?不知那是本什么书册?” “医书。” “莫非这木公子竟还是个大夫?”说着他又摇摇头,说道,“看着倒是一点不像。” 连启明轻笑,道:“说是医书,也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药典才对,且上面所罗列的皆是这世间的珍奇药草,每两页一种,有许多做了批注,但还有许多唯有想空白一片。且通篇看下来,共有三种笔迹,最先的字迹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些年月了。” “哦?竟有这等事情?” 他们话题中的那个人,此刻正安安分分的坐在摄政王府的花厅内,端着茶杯浅抿一小口,然后又盯着杯中的茶叶仔细观察,好像能从那在水中沉浮的茶叶身上看出花儿来。 旁边的丫鬟们,站在那儿一个个低眉垂眼,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从茶杯中抬头,看看这些丫鬟们,又看看这花厅的摆设,最后看向了花厅门外。 嘴角,忽然莫名的勾了勾。 在几千里之外,一骑快马风驰电掣,奔腾在宽阔的官道上,目标直指京都。身后有青灰色劲装的想随从左右跟随,策马飞腾,扬起漫天的尘土。 ☆、第一卷 第六章 紫参王在哪? 连岳摄政王府内,端木恬端坐在花厅里静候摄政王的到来,指尖触到了藏在袖子里的那卷书册,忽笑得莫名、不置可否。 金尊玉贵的摄政王终于驾临,在花厅内丫鬟们行礼时,端木恬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召草民前来,是有何吩咐?” 连启明伸手虚扶,免了她的礼,并大笑着在正位上坐下,说道:“昨晚皇上宫中设宴招待你,因本王有些私事便没有能够前往,后来才知道昨晚宴上的情况,便连忙让人去请了木言你前来,昨日晚上,怕是让你见笑了。” “草民不敢。能承蒙皇上看得起,召草民进入那皇宫之中,草民已觉得三生有幸。” 话虽如此,可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凉凉的,还有着恰到好处的僵硬不自然,似乎是不习惯说这等客套话,又似乎是直面连岳最权势熏天的摄政王,不禁也是有些胆怯。 连启明看着她,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对端木恬的如此表现也不知是否满意,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摇头叹息道:“皇上少年不更事,总是做出这等荒唐事,便是如此,本王才不敢贸然的退下啊。” 嗯?怎么突然跟她说起这个来了?堂堂摄政王竟跟她这一介升斗小民抱怨起了皇上的荒唐? 奇也怪哉!她可以认为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她垂眸端坐,并不去接连启明的这句话,只安静的坐着,手指似无意识般的,又摸了摸袖子里面的那卷书册。 果然,连启明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道:“不知木言袖中藏着何物,竟让你如此珍而重之,连与本王说话时都为此而走神了。” 端木恬连忙缩回了手,说道:“王爷恕罪,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一部药典而已。” “哦?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大夫。” “不敢,草民自幼愚钝,没有学医的那个天分,至今也不过是会个皮毛而已。” “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到我祖父时,他跟了个游方术士,习得一手好医术,并传下这一步药典,说是世间珍奇之药皆在其中,定要在有生之年游历天下,若能得见这些珍奇之物,便此生无憾了。随后这药典便传到我父亲手中,现在又落入了我的手中。” 她睁眼说瞎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让人觉得若是怀疑,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并且在说起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就不再清冷凉漠,蒙蒙中似乎浮现了一层光晕,使得她整个人都在顷刻间光彩动人了起来。 连启明看着,一怔,眼中飞快的划过点异样的光芒,然后说道:“原来如此,不知那药典,可否让本王见识见识?” 端木恬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将药典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又稍一迟疑,才递了出去。 然后花厅内忽然安静,端木恬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表情凉漠,仿似对周围的一切皆都不感兴趣,连启明仔细翻阅着那药典,看着眼中不住异彩连连,便是他,也从不曾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的珍奇之物。 今日本只是想要试探这木言的,没想到竟还额外知晓了这么多东西。 他的手忽然一顿,轻咦了一声,道:“玉灵芝?” 玉灵芝下有注解,看墨迹应该是最新的,那就是眼前这木言所写?在大炎京城,出现了玉灵芝引起君修染和君修祁兄弟争夺这件事,他身为连岳的摄政王,自然是清楚知晓的。 大炎? 他看向端木恬,眼中更添了一点狐疑。 端木恬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并且一说到药典上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兴奋激动,说道:“说起这玉灵芝,还是几个月前还在大炎时,听说了珍宝阁有玉灵芝出现,便千方百计进了去,可惜只能远远看了一眼,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让我十分荣幸了。” 如此直接老实的话,反倒是让连启明惊讶的挑了下眉梢,道:“你是大炎人?” “本是大炎青州人,不过草民却是自幼在韶州长大,后又到处游历,将大炎的许多地方都走遍了,还几次前往扶风,连岳也是来过许多次。” 大炎人? 连启明目光晦暗,看着她说道:“难怪本王听着你口音,不像是我连岳人。不过你一个大炎人,竟跑到我连岳的京城里来,还又是进宫又是来本王府中的,倒是新鲜。” “这是草民的荣幸。” “连岳与大炎战事刚歇,你怎么就跑到我连岳京城来了?” “我只是一介草民,一心只求走遍天下,完善药典,并不想去理会其他的那些个烦扰世事,王爷若觉得草民碍眼,草民马上离开便是。”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朝他一行礼,之后就转身要朝门外走去。 连启明在身后说道:“你不要你的药典了?” “反正那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楚,王爷若喜欢就拿着吧,我大不了回去之后再重新默写一遍。” “你觉得本王的王府是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而随着他这句话的出口,忽有四名黑衣人出现在了花厅里,一个个目光凛然,手中的利剑寒光涔涔,从四个方向将她给包围了。 端木恬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撩起了碍手碍脚让她行走都不是那么方便的衣摆,塞进腰带里面,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此干脆利落无所畏惧,连启明看着,忽仰头大笑了起来,声音浑厚,直震得屋顶的砖瓦都砰砰作响。 然后他挥挥手,那将端木恬包围的四个黑衣人又马上消失不见了。 “你果然是很有意思,真让本王想不欣赏都难。” 端木恬背对着他,微敛的眼眸之中有一抹得逞的光芒。 然后她转身,看着连启明,道:“王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连启明没有理她,又继续低头翻看了起来,然后很快,又顿住了手。 “紫参王?” “紫参王生长在极高极寒之地,曾听人说过在极北之地的冰原雪峰上有紫参王出现,我就是……”说到这儿,她又忽然闭上了嘴,就好像刚才的这一句不过下意识行为,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便不想再啰嗦,即便眼前的这个人是连岳国最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如此表现,却反而打消了连启明的疑心。 他的眼神依然晦涩,脸上是似笑非笑之色,不知在考虑些什么,良久后才说道:“本王倒是知道何处有紫参王。” 端木恬的眼睛顿时一亮,道:“不知王爷可否相告?” “这紫参王既是如此珍奇之物,你觉得本王会告诉你它在哪?” 她于是皱眉,然后说道:“我只是想要看看那紫参王究竟是和模样,从未想过要据为己有,王爷大可以放心。” 他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她的眼神并不如何凌厉,但却让她也不禁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她的定力向来超群,站在那儿面不改色,面无表情。 “紫参王……”他忽然开口,若有深意的说道,“就藏在皇宫里面,你若是真想要看,倒不如直接去找皇上。” “……王爷说笑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自当小心珍藏,不让任何人知道其存在和存在的地方才对。” “你不是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吗?皇上可是个重情重义的,只要你开口,别说只是看看那紫参王长的什么模样,便是让他送你,也不是不可能。或者,本王干脆直接告诉你那紫参王被藏在何处?” “不敢。” 他的眼中黑沉沉的一片浓雾,就那么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让人看不清心思的看着端木恬,笑得若有深意,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在那其中有有着几分试探,说道:“它就被藏在云龙殿中。” 端木恬的心猛然一跳,连启明看着她忽然蜷起的手指,眯了眯眼,愉悦的笑了开来。 随后她告辞离开,不过就在连启明以为她定会有所行动的时候,她却一直待在驿馆内,每天要么缩着晒太阳,要么眯着眼发呆,偶尔还会出门到街上去溜溜,将几乎叫得上名号的酒楼饭庄一个一个的吃过去,一副势要全部吃遍的架势。 转眼间,已过去了二十来天,天越发的转凉,连岳的朝堂上早已经恢复正常,那些大臣们更是几乎忘记了端木恬这个人的存在,偶尔有人提起,才会恍然,然后就木有然后了。 倒是连炔这个被架空到现在的皇帝,倒是每天都很闲的模样,时常会叫她进宫,或者是出宫来拉她去玩儿。 那几次进宫,地点都不在云龙殿中,毕竟那里可是皇上寝宫,又是与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其实随便什么人都能踏入进去? 但她也从没有意图要进去那里看看,只有些木然的看着连炔折腾,一副对外面诸事皆无兴趣的模样。 这淡然冷漠的模样,让连启明也不禁沉凝,暗道莫非是自己多心了,想错了? 只有端木恬自己知道,她上次曾潜入到云龙殿中,仔细寻找了好久,却并没有找到紫参王的痕迹。那时虽来去匆匆,但能找的地方也基本上都已经找遍了,并没有找到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紫参王所藏的地方十分隐蔽难以寻找,这样的话就算她在今年云龙殿中寻找,也并无大用,还有可能落入连启明的陷阱。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连启明在撒谎,紫参王根本就不在云龙殿中。 一张媚意荡漾的大脸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见他眉头轻蹙,眼中水汪汪的,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木言,朕问你,与朕一起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以至于让你一直都在走神。” 端木恬身子微微后仰,淡漠说道:“皇上言重了,能得皇上如此青睐,草民深感荣幸之至。” 那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给点表情?别这么一副不咸不淡,好像在敷衍着客套的模样呀! 连炔凑在近前仔细将她打量,嗯哼?先前都没有发现,她这发黄发暗的肌肤竟连个毛孔都找不着,那眼那眉,这鼻子这小嘴,看着无不精致,可合在一起看,怎么就好像被蒙了轻纱薄雾,变得不甚分明也不十分精致了呢?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连炔轻嗅着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幽芬香,多想让人打盆水来,给她洗洗脸啊!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忽然莫名的心中一荡。 话说,这女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女扮男装还将自己给弄丑了?当初救他应该确实是巧合,可随他到了京城之后却一直安分的住在驿馆里,也不见她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那么她原本,是想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的呢? 前些日子她还去了摄政王府,但又似乎并非皇叔的人,也没有要依附于他或者与之勾结的意思。 她的身上,就像她的脸一样,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轻雾,让人看不透看不分明。 连皇帝凑近仔细打量,眼底隐有光芒流转,越发显得神态艳而媚。 端木恬又后退了些,道:“皇上为何如此看着我?” “哎!”连炔叹息一声,凄凄怨怨的说道,“朕见你神思不属的,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事?来来,不若说与朕听听,看朕能不能给你解决了。” “谢皇上关心,不过没有什么为难事。” 连皇帝摸了摸头发,挥挥手将眼前正翩翩起舞的美人们挥退了下去,道:“下去下去,整天都是这同一种花样,无聊死了,看得朕直犯晕!” 转头又对端木恬说道:“不如这样,木言你今日就别出宫了,留在宫中陪……呃,与朕促膝长谈,如何?” 她可以一巴掌拍过去,给他的脑袋开个瓢吗? 想虽这么想,面上却依然是那一副淡漠,道:“草民惶恐,不敢冒犯了皇上。” “怎么会是冒犯呢?这可是朕想要这么做,那个……那个圣旨,知道吗?嗯,或者你难道想要违抗圣旨?” “不敢。” “那好,就这么定了!” 他笑得开心,然后直接拉着她就离开了这御花园,丝毫不管端木恬轻蹙起的眉心,那其中隐现着淡淡的抗拒。 或许是连炔的纠缠不休,也或许是她自己的顺水推舟,当夜幕降临,她还在皇宫里没有离开,并格外荣幸的进入到了云龙殿中,与皇上共用晚餐。 然后,她被连炔拉进了内殿寝宫之中。 她忽然皱起了眉头,眼底森冷,嘴角轻抿,一抹森冷嗜血的弧度。 他想做什么? “来来,时辰也不早了,咱也赶紧一起睡了吧。” 进入寝宫,房门关上,连炔忽然转身,笑眯眯的就想要来扯她的衣襟。 此地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的,阴暗中,她能感应到有不少的气息,眼前,连炔的手正往她胸前抓来。 她忽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挥拳,“砰”的一声将他给砸趴下了。 暗中的气息因此而忽然狂暴,平地里有风卷起,朝端木恬直杀而来。她神色沉凝,身子往下一扑就扑到了被她砸趴下的连炔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又将他给从地上狠狠拎了起来。 一截白光在连炔的眉心前停住,连皇帝两颗眼珠子已成了斗鸡眼,死死盯着在眼前再往前一毫米就会刺进他脑袋的剑尖,开始翻起了白眼,一副即将晕倒的模样。 耳边,倏然响起清冷毫无温度的声音:“别装了,不然我就以你为盾,杀出去!” 连炔果然是一下子就清醒了,撇着嘴角说道:“混账,还指着朕做什么?退下退下。” “可是皇上……” “退下,木言跟朕玩儿呢,你去外面看好了,别让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那人闻言满是警告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不得不领命退下,而在暗中的那些人,越发的提高警惕,死死盯着端木恬,目光犹如实质般的让人毛骨悚然。 端木恬丝毫不理会,挥手在连炔的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几处穴道。 她已经多次试探过了,此人确实是没有丁点内力的。 “呃?木言,你这是做什么?若有什么委屈或者的要求的尽管说就是了嘛,咱两什么关系啊?朕还能不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是面不改色,还能笑眯眯的调侃端木恬。 端木恬并不理会他,封了他的穴道之后就将他扔在面前椅子上,然后“撕拉”一声撕开了碍事的衣摆,顿时觉得行动无碍多了。 连炔看着她这动作,不禁“呃”了一声,眼睛都有点发直了,喃喃说着:“要死了要死了,为甚朕看着如此动作都觉得热血沸腾心神荡漾?” “因为你就是个变态。” 端木恬的声音冷冷响起,然后手上出现了一把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轻轻贴在他脖子上,道:“我并不介意让连岳皇帝横尸当场,所以麻烦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黑暗中又有人骚动了起来,但却都没有冲出来。 连炔眨了眨眼,依然笑嘻嘻的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的还要计划着先将朕给制服呢?难道朕还能看着你为难不成?” “紫参王在哪里?” “咦?紫参王?我朝中上下,似乎并没有这个爵位啊。呃……” 最后的声音消失于匕首轻轻划开他的脖子中,他看到端木恬的眼神清冷无波,漠然得就好像眼前只是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或者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 她是真的敢让他横尸的,不是只吓唬着他玩儿。 “你是什么人?” “江湖浪荡之人。” “你要紫参王做什么?” “好奇。听说那东西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珍奇宝物,所以很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是长的什么模样。” “你怎么知道朕有这东西?” “摄政王告诉我的。” 连炔眼中倏然划过一道暗芒,手指忽然轻颤了一下,却又在一颤之后平静了下来,脸色如常,平静如斯,问道:“他好好的为何要告诉你这个?” “因为他好像对我身上的药典很有兴趣,并正好在那上面看到了紫参王,便好心将宫中藏有紫参王的事情告诉了我。” “什么药典?” “只要你让我见到紫参王,我就是将药典送给你,也无妨。” “哇,这么大方?” “紫参王在哪里?” 连皇帝的眼珠转啊转,撇着嘴角一脸痞赖的说道:“什么紫参王?朕也是第一次听说宫中竟还有这等事物,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不如,木言你再去问问皇叔,问他那紫参王究竟是藏在何处?” 端木恬忽然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在烛光照耀中寒光毕现,道:“你确定,你不知道?” 杀气扑面而来,其凌然其锋锐其势不可挡,让连炔心中忽生警兆,呼吸也不禁乱了几分。 这女人,这女人……怎么如此凶猛? 端木恬一手抓着他,一手横匕在他咽喉,笑得似幽魂鬼魅,说道:“我觉得,再珍贵的东西,换皇上的一命,都是值得的。” “你若杀了朕,你自己也别想离开。” “你要不要试试看?” “……” 擦擦擦!这种事情,如何能试? ☆、第一卷 第七章 宁清 平静的深夜皇宫里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从云龙殿的方向传来,并迅速蔓延。 犹如海浪波涛,原本安静巡逻的侍卫全部朝那边涌了过去,一时间,脚步纷扰,高举的火把将天空映得通明,如火龙一般,朝云龙殿席卷而来。 云龙殿内,气氛更加紧张,隐在暗处的守卫们全都冒了出来,将端木恬团团围住,端木恬拎着连炔,神色冷峻,贴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紧紧的,已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哎呀好疼,木言你可要对朕温柔点才好。” 端木恬笑容忽然温柔,手却更紧,在他的脖子上制造出更大更深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起来,让她的眼底越发幽暗,说道:“少罗嗦!你既然敢惊动外面的人,应该就是已经做好愿意被我抹杀的准备。” “哎,木言你可千万别冲动,你应该押着朕做盾牌,好顺利从皇宫离开才对啊。你若杀了朕,可怎么能行?”咽了下口水,他又说道,“朕真不是故意的,刚才也是不小心才会触动了机关,惊动了外面的人,你可一定要相信朕的话。” “我相信。” “这才对嘛。” “我相信你既然敢惊动了外面的人,就一定不会担心让连启明知道你身边竟还有这么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 连炔脸色微僵,转瞬间却又说道:“你这话奇怪,朕乃皇帝,身边有几个伸手好的侍卫随身保护,本也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身边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力量,跟我又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现在可正被他们包围着。” “你不是在我手上吗?” “哎呀,我说你这女人怎地如此胆大妄为油盐不进?朕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为何竟还是如此固执?乖,只要你放了朕,朕定不追究你刚才对朕的所作所为。” 端木恬冷哼,冷笑,贴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更紧了些,龇牙道:“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我是女子,却还那般行为唐突,动手动脚的,你猜,我会不会剁了你的爪子?” “姑娘家家的,怎能说这般残虐血腥之事?当心嫁不出去。” “砰”的一声,端木恬抓着他朝旁边柱子上用力撞了一下,直撞得连皇帝脑袋发昏眼睛发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翻着白眼一副即将要晕倒的虚弱模样,周围侍卫更是大惊失色,激动得想要上前将端木恬大卸八块,却又顾忌皇上还在她的手上。 不由怒喝一声:“混账!快放了皇上!” 端木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看着连炔猛翻白眼,便拉着他又要朝柱子上撞过去,吓得他连忙清醒过来,扯着嘴角说道:“别别,木言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知道,伤害了朕,对你应该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不,我会觉得心里十分舒坦的。” “……” 她抓着不会功夫的他,轻轻松松仿似抓着一只无害的小猫小狗,无视身旁的虎视眈眈,只对连炔笑得阴森,道:“紫参王在哪里?” 他摇头,道:“那也是极重要的东西,怎能如此轻易的将它交给你?” 端木恬于是二话不说,抓着他又往柱子撞了过去。 围观之侍卫皆都勃然大怒,若眼神能杀人,端木恬早已经千疮百孔,死得不能再死了。 连炔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越来越接近的大红柱子,刚才被撞的地方还在生疼着,他慌忙大叫,“停停停!我给你,我给你!” 往前撞的动作戛然而止,端木恬捏着他将他强拉了回来,说道:“那就快点!你也应该听到了,外面的人已经很近,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这些下属们曝光在连启明眼前的话,就别再耍花招。” “你就算拿到了,也别想安然离开。” “这是我的事。” “哎,就为了这么一支人参,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而且你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我乐意。废话少说,快拿出来!” 外面的喧闹就快要到门外了,连炔也不禁皱了下眉,然后对包围着端木恬的其中一人说道:“东元,你去将那紫参王取来。” 那叫东元的侍卫迟疑了下,然后恨恨一瞪端木恬,领命退了下去。 连炔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都退下藏好,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是皇上……” “退下,她的目标只是紫参王,杀朕,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说着话的时候,脚步声踢踏,已在门外。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快放了皇上乖乖束手就擒,许还能从轻发落!” 殿内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咬牙,迅速的消失进了各个角落里面。 端木恬冷眼看着,她确实是没有打算要真的杀了连炔的,毕竟此人自相遇开始就对她很是不错,若非必要,她也不愿意动他。而最重要的,是若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连启明。 这是她绝对无法容许的事情。 那个渣渣,害了她的母亲,使得父亲痛苦至今,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做出为他斩平阻碍,让他得偿所愿,理所当然的登上连岳皇位这样的事情? 外面的喧闹不休,但短时间内还不敢贸然的冲进来,生怕她激动之下失手杀还了他们的皇上。 即便这或许是某些人的愿望,可即便是愿望,即便是有所授意,也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被人抓了任何把柄不是? 东元很快又出现了,此次出现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玉石盒子,不过巴掌大小,透过半透明的晶莹玉石,能看到里面有紫光流转,甚是夺目。 “紫参王就在这里,快放了皇上!”东元恶狠狠盯着她,咬牙说道。 “把盒子打开!” 他狠狠抽了下嘴角,然后伸手将盒子打了开,顿时只觉得满目紫光迸射,却十分的柔和,伴随而来的还有满室盈香,没有寻常药草人参的苦涩味道,而是另一种带着些许清甜的芳香味,轻吸一口,便觉连神魂都轻盈了许多。 确认无误,端木恬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放在那边桌子上,然后,你可以消失了。” 东元瞪着她,又在寻求了皇上之后,才不甘不愿的将玉盒放在桌上,然后与他的同伴一样,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拎着连炔走过去,挥手将玉盒合上,以布巾包裹之后收进了怀里,然后继续押着他,朝门外走了出去。 暗中有人影浮动,并在连炔暗暗打的两个手势之后平静了下去,然后彻底的销声匿迹。 端木恬全部无视之,只押着连炔就朝云龙殿门口走去,然后在两人都踏出了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识落到了连炔身上以确定皇上安危的时候,她忽然伸手,用力的将他给推了出去。 尊贵的连岳皇帝陛下忽然间腾云驾雾,朝前方的火把接龙,刀光森森上尖叫着扑了过去,引得众侍卫大惊失色,扔火把的扔火把,收刀剑的收刀剑,刚包围好的队伍顿时乱坐一团。而就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在将他推出去之后忽然纵身,飞上了云龙殿屋顶。 下方有人惊呼,身后有劲风袭来,有个冷冽的声音在这夜色阑珊中格外森凉,“射!” 然后漫天的箭矢闪烁着寒光点点,直冲她迎面杀来。 下方,连炔被侍卫们接住,安然无恙,此刻亦抬头看她,竟还是面带微笑的,似乎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仿佛他脖子上并没有被利器划伤,正血流不止。 他看到那密密麻麻朝她飞去的箭矢,眼神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微张满脸呆滞。 因为他看到那个人,前有箭矢汹涌而来,后有杀招攻击过来,身在半空,她忽然超出任何人能够想象的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身子在空中折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脚尖在第一根到她前面的箭矢上一点,整个人再一次朝高空中窜起,越过了身后的杀招,越过了箭矢的笼罩,然后“咄咄咄”的连声响,那本是埋伏在屋顶的几个人,纷纷中箭从屋顶滚落了下去。 这女人,好强悍! 连炔不由得惊叹一声,看着那在空中舒展的身影,眼中倏然间异彩连连。 然而下一秒,她已如鹏鸟一般的,隐没在了黑暗夜空之中。 “追!” 下方侍卫连忙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更有大内高手从屋顶飞跃,也朝中她消失的方向追击而去。 一时间,皇宫里比刚才还要更加的热闹,到处都是喧哗奔走声,火把照耀着夜空,远远看去,到处都是火光摇曳,人影憧憧。 “卑职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有人守在连炔身边不敢离开半步,并下跪请罪,为竟让皇上遭此伤害被人劫持这事而深感自责。 连炔好像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忽然手捂着脖子“哎呦”呻吟一声,就身子软绵朝地面倒了下去。 众侍卫大惊失色,忙七手八脚的搀扶皇上进了云龙殿,才看到他的脖子血流不止,顿时更加的慌乱,急忙让人去召了御医前来。 而他们才刚踏入云龙殿,便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为云龙殿点躺了满地的尸体,死状各异但确实是都死得不能再死的。 这些派遣在云龙殿里贴身服侍皇上的宫女太监们,全部去往了另一个极乐世界。 众人心底拔凉,暗道那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之极,竟灭杀了云龙殿内的所有奴才,一个不留,若非他们及时赶到,是不是他就要对皇上下手了? 连炔看到这满地的死人,顿时连哼哼,呻吟得越发虚弱了,软手软脚的似被吓得不轻,翻着白眼一副即将昏倒的模样。 远去的端木恬并不知道她的身上突然莫名其妙的背负上了几十条人命,不过就算知道,她也并不会在意就是了,就当是连炔将紫参王送出的回礼,也无所谓。 她飞掠在漆黑夜空中,身后有着连绵不绝的人影憧憧,更有武功超绝的大内高手紧紧追在她身后,势要将她擒拿下。 挂在天上的弦月并不能照亮下方的景色,只觉得有一个影子,从宫殿之上一掠而过,后面有更多的影子闪烁,再后面,火把拉成了线,蜿蜒而开。 端木恬并没有回头张望,只盯着前方的情景,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皇宫。 只要出了皇宫,他们想要再将她围困,抓住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曙光就在前方,却在这个时候,忽有警兆从心底生出,几乎是在同时,她看到前方有人拔地而起,朝她冲杀了过来。 她猛然停下脚步,二话不说折身便朝着旁边掠去,掠出了被前后夹击的包围,却因此而脱离的原来的路线,反而朝深宫内院里过去了。 她不禁凝神,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除了继续往前,再没有别的选择。除非想要被抓,功亏一篑。 于是这骚乱,这喧闹又朝后宫蔓延了过去,惊扰了诸多娘娘主子们,而在一略显偏僻,布置却极精致,淡雅中蕴着极奢华的宫殿内,宫女太监们纷纷被惊吓,在他们的身后寝殿内,有布衣素装,竟是作尼姑装扮的女子,静静坐在灯盏前诵经念佛,对外面的骚乱听而不闻。 这里本该是太后所居的宫殿,不过住在这里的,却好像并不是什么太后娘娘。 灯盏光芒的笼罩下,但见她容色韶华,倾国倾城,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眼神却沧桑死寂,如行将枯木的老人。 她忽然眼波微动了一下,似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向了寝殿外。 “吱”一声,寝殿门打开,外面的宫女太监们连忙转头,便看到几乎从不踏出寝殿门外的女子竟自动的开门走了出来,不由得一怔,随后有宫女说道:“夫人,外面似乎发生了点事儿,奴婢正让人去打探,您不必担心。” 正说着,门外忽有“扑”的一声,那刚刚被派遣出去探听情况的太监被扔了进来,倒在地上已没了气息,然后有黑发白衣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衣袂与发丝飞扬,幽冷似鬼魅。 诸太监宫女们一怔,然后迅速围拢到了一起直面大门外,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福宜宫!” 来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躲避追捕逃到此处,看到这福宜宫便不由心中一动,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她,告诉她只要到这里,她就能找到新的逃路。 看着眼前气势不凡的宫女太监们,身后正有追兵奔踏而来,她都没有时间跟他们说废话,直接出手便朝他们扑杀了过去。 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大殿中央的素衣女子,不由一怔。 嗯?尼姑? 这皇宫之内,太后宫中,怎么竟会出现这么个人?难道是太后娘娘出家为尼了? 如此想着,她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布衣素装,看到她容色韶华,看到她皎皎如月,灼灼其华,明珠生晕,绝代风华,心似被狠狠撞击,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她只见过一面,却如被印刻在心上,十七年过去,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呆了呆,直到有杀气从身旁传来,刺痛了她的肌肤才猛然惊醒,然后不管身侧身后的人,忽然朝那女子猛扑了过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脑袋里面一片混乱,然后下意识的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宫女太监们惊呼怒吼,可端木恬的速度何等快,就算他们也都算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追不上端木恬。 眼看着就要到她的面前,却忽有另一道身影出现,挡在了两人之间。 “大胆狂徒,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 端木恬的眸色瞬间沉凝,死死的盯着挡在前面的人,依然没有丝毫的退却,手中匕首横切,墨黑的匕首无丝毫反光,唯有一道黑影,“唰”一下划了过去,气势恢宏,杀气森森。 对面的人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忽生警兆,可身后就是他拼死也要保护好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无法后退。 身后的人,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唰”一下,乌光从他颊边划过,带起的劲风割裂得他脸上肌肤生疼,随后他猛然转身瞪大了眼睛,只因为那个该死的竟敢擅闯进来的混帐家伙,竟已到了夫人的身边,挟持了她。 端木恬抓着她,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眼神因为满心的混乱而越显狰狞森然,死死盯着那些人,冷声说道:“全都给我退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众人皆怒,福宜宫外也已经是一片喧闹,显然是追兵已在门外,但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没有闯入进来。 在端木恬的威胁下,不管是那些宫女太监,还是后来突然出现的那个人,都不敢再贸然上前,并果然是在她的要求下,缓缓后退了几步。 端木恬抓着她,也是后退,退进了身后的寝殿之内,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谁都不许靠近,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将你们主子给凌迟了!” 刚想迈步往前的众人,顿时停了步伐,不敢再往前,有人转头对身后的太监说道:“还不快去禀报王爷?” 而在寝殿之内,端木恬手中一直安静的女子突然说道:“你不该退入寝殿之内,让外面的人有更多的时间将这里包围。你可以抓着我,让他们退却给你让道。” “既如此,我退不退进寝殿内,给不给他们时间包围有什么区别?我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她一怔,然后便是沉默,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的担忧惊慌,就仿佛对她自己的命,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端木恬看着她,下意识放松了抓着她的力道,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福宜宫中?” 她闻言神情恍惚了一下,却并没有想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继续沉默着,一如这许多年来,她在面对任何人时的默然无言。 刚放松的力道于是又不自觉的加重了些,缓缓平息不正常的心跳,混乱的思绪,她又说道:“我来自大炎,此次到连岳皇宫中盗取一样东西,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谁的?” 她霍然抬起了头,死寂的眼眸之中倏然爆发出灼热的光华,看着端木恬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一时间忽又不知能说什么了。 端木恬彻底的放开了她,看着她说道:“端木王爷消失了十七年,在今年三月,连岳犯我大炎边境之时被皇上找了回来,并在随后大败连岳,凯旋而归。” 她的眼中渐渐的有水光浮现,忽然一把抓住了端木恬的手,满脸的激动,哪里还有方才的死寂?她张嘴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就失了声音。 端木恬便又说道:“端木王爷至今没有再娶妻,日夜缅怀他的王妃。” 她怔了怔,然后眼泪“唰”的一下落下来了。 “璟世子风度翩翩,人中龙凤,恬郡主刚回京城,便名传京都,其丑无比,形如鬼魅。” 她于是半面欣喜,半面伤心歉疚,用力的摇了摇头。 端木恬想了想,又说道:“恬郡主已在一个多月前嫁给了三殿下,听说在她成亲那天惊艳了满堂宾客。” 她睁大眼,有些惊讶,声音嘶哑,喃喃说着:“她……她婚前失……失了贞?” 端木恬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一句话,让她的心里再无怀疑,面对着她的目光灼灼,轻点了点头,道:“不慎误食媚药,有恰巧遭遇三殿下,便将其扑倒,吃干抹净了。” “呃……” “三殿下将她视若珍宝,并不因她的容颜丑陋而有丝毫嫌弃,还亲上金銮殿请求皇上赐婚,并扬言说今生只娶恬郡主一人。璟世子卓尔不群,丰神俊逸,不知有多少京城闺秀爱慕着他,而他似乎已有了意中人。” 这么说着的时候,外面的喧闹突然间安静了下去,然后端木恬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踏入进来,随之连启明的声音响起:“木言,只要你现在出来,本王保你无事!” 寝殿内,端木恬轻挑眉,宁清的眼里忽然深深的厌恶,然后迅速擦干脸上的泪痕,闭着眼睛缓和了一下,才忽然站起来,拉着端木恬的手将其手中的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说道:“挟持我,马上离开。连启明就是个阴险小人,他的话,切不可相信!” 端木恬怔怔看着她,然后嘴角轻勾,微微笑了起来。 寝殿们再次打开后,连启明就看到了端木恬挟持着宁清又走了出来,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该起身离开了。摄政王爷,你还是让你的人全部都让开吧,不然我就杀了她!” 匕首就贴在宁清的脖子上,已有了一道细细的划痕,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格外显眼,连启明看着,便不由得呼吸一紧,眼中忽然升腾起了无边黑雾。 “木言,你以为本王会在乎这一个区区女人?” “我以为王爷你应该是在意的,不然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而且,这福宜宫本该是太后所居,却不知为何竟住了个尼姑,而且貌似还并不是太后娘娘。唔,我该说王爷你眼光独特吗?” 连启明冷笑,当真是一副对宁清毫不在意的模样。 端木恬眯了眯眼,忽然抓着她的那只手往上,落到了宁清的脸上,笑眯眯说道:“不过当真是个绝色佳人,皮肤细腻光滑,容色倾国倾城,若是能与这般美人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在她的手落到宁清脸上的瞬间,宁清的身子徒然僵硬,眼中倏然浮现了厌恶之色,连启明以是猛然怒吼一声:“木言,你敢!” 这是他也不曾触碰过的人,一辈子都只能看着,明明就在眼前却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如何能容忍现在竟被这个混账小子给调戏了? 端木恬却好像玩儿上瘾了,不禁没有将手从她脸上松开,紧接着又将脸凑了过去,在宁清的脸上亲了一口,其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宁清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端木恬不理,只笑对着连启明,说道:“让开,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凌迟了她。”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其锋利划开了她的肌肤,顿时有鲜血蜿蜒着流淌了下来。 连启明倏然杀气狂暴,死死的盯着端木恬,真后悔当初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就没有将她给杀了! 可是现在人在她手上,他只能…… 他挥手,让身后的包围退下,让开了一条通道。 端木恬见此,笑得满意极了,放在宁清脸上的手忽然继续上移,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我叫端木恬。” 宁清僵硬的身子忽然一颤,然后整个人都在顷刻间软了,嘴唇嗡动,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第一卷 第八章 闯国门 端木恬没有给连启明发现母亲异常的机会,在包围圈让开之后,在连启明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还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押着宁清直接往外面闯了出去,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人人争相让道。 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趁她不备之时突然出手,既救下了夫人,又将她给擒拿了下来,便见火光中有乌光闪过,然后便是鲜血飞溅,人头滚落。 这一把从凤楼的手中用两盒护肤品换来的寒铁匕首果真是如他当初说的那样,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锋利得她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划出鲜血飞溅,划下一颗大好的头颅。 如此几次之后,再无人胆敢动作,眼睁睁看着她挟持着夫人冲出了包围圈,一路朝离此地最近的皇宫后门奔去。 宁清已恢复了过来,轻声说道:“往左边走。前后门定是已经被严密把守,你就算出去也甩不开被人追杀。你往左边走,那里宫墙上有一处暗门,出去后就是护城河,连启明无法在那里对你形成包围。” “娘,我带你一起走。”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皇宫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为什么竟没死出现在了这里。 这所有的一切,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了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她也给带走。 若是爹爹知道娘亲还活着的这件事,该会有多高兴? 宁清忽然就沉默,半饷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你……你真是……” “我是端木恬,是你的女儿。” “真的?” “真的!” “你怎么一个人跑连岳皇宫里来了?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如果我不来,岂不是就永远都无法知道原来娘亲你竟然还活着这件事了吗?而且,有娘亲你的帮忙,我定能安然离开这连岳皇宫。自您出事后,爹爹便一直颓废堕落,日日借酒浇愁,将自己灌得烂醉,带着我和哥哥隐居在边境小村子里面,一直到小叔找上了门来,他才稍微好一点,之后就在几个月前,与连岳的边关交战,皇上亲自离京将爹爹叫回了京城,此刻,他就戍守在从龙军中,与你不过相隔了几千里而已。” 随着她的话,宁清心情剧烈起伏,脚下趔趄了两下,忙抓着她说道:“你爹爹他……他怎么……” “娘你放心,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现在既然知道你还活着,就在这里,我定会带你一起离开!” 她抽噎了一下,却摇头说道:“不,我不走。” “为什么?” “我武功尽失,与你一起走只会成为拖累。你自己想要安然离开连岳已是十分不易,若再带上一个我,定会被连启明追上,到时候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可是……” “你别担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便再多等几日也无妨,等你爹爹,来救我。” 端木恬忽然心中一紧,然后缓缓舒展了开来,点头道:“好!既如此,就委屈娘亲再在连岳做客几天,我定会尽快将娘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爹爹,让他赶紧来救你回去。兴许,还能来得及再给我和哥哥添一个弟弟妹妹。” 夜色中,宁清的脸色红霞浮现,她竟被自己的女儿给调戏了。 然而此刻,她心潮涌动,激动不已,她那颗早已死寂多年的心,再一次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还能盼望到与夫君团聚,与儿女团聚,与父母兄长亲人团聚的时刻,连启明费尽心机的将她囚禁,封锁所有与她有关的消息,也敌不过这阴差阳错的相逢。 她被端木恬“挟持”着,朝宫外退去,身后不远处就有追兵跟随,但都保持了一个不会刺激到她的距离,就是这个距离,也让他们看不到两人的神态互动,听不到母女两的轻声细语,也想不到被劫持的人正在为劫持者指路。 连启明也跟在后面,看着端木恬的行走方向,忽然脸色一变,连忙下令说道:“让人马上去东侧暗门!” 混账,这木言究竟是什么人?竟连那边的暗门所在都知晓。 然而他现在下令,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前去传令的人还没有走远,端木恬就已经带着娘亲一起掠到了那暗门所在之地,然后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在夜色中碎裂倒塌,宛如一道惊雷,倏然炸响在所有人的头顶。 他们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就见那宫墙之上,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当即,巨大的“呃”的一声响,无数人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颤颤。 他们并不知道此处有暗门,只以为那人竟凭借着人力,一举将皇城墙都给轰出了如此巨大的豁口。 当然,即便是暗门,想要造成如此破坏,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连启明在后方看着,瞳孔猛然间缩小然后又迅速放大,心里有点点异样一闪而过,一闪而逝,快得他根本就来不及将其抓住。 暗门直接被轰开,宁清见此也不禁呆了呆,她刚还在想着打开这道寻常人不可能会知道暗门的方法,没想到她的女儿竟如此强悍,直接就给以力破开了。 端木恬可没功夫去管这些,混乱还没有结束,她就拉着娘亲“嗖”一下从豁口中窜了出去。 淡淡的湿气扑面而来,外面,隔着高高宫墙和窄窄的走道,便是宽阔的护城河,守护着皇城安危,仅比京城墙外的护城河窄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天上的弦月和繁星点点,皇城墙头的点点火光,映照得护城河一片璀璨的波光粼粼。 只可惜此二人都没有闲心去欣赏这美丽的景色,端木恬刚窜出皇城,便听到宁清说道:“往右只走,很快就能脱离皇城范围。切莫在城里逗留太久,要在连启明下令封城之前,离开,不然天罗地网,掘地三尺,你会躲避得十分辛苦。” “娘,你呢?” “你将我放在这里便成,不必管我。没有我的拖累,以你的速度完全可以在城门紧闭前离开这连岳的京城,我就暂留在此,等你们来救我。” 端木恬不禁迟疑,她多想就这么带着娘亲一起离开啊!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独自一人想要逃过连启明的追杀就不容易,若再多带一个人,到时候连启明还会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安然逃回大炎,就更加的千难万险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贼,连启明或许只是恼恨,势要抓了她狠狠折磨。而若被他知道她还是端木峥与宁清的女儿,大炎端木王府的郡主,尧王府的女主人,他怕就是倾尽一切也要将她给留在连岳了。 宁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快走吧,他们马上就会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个声音,低沉中带着神秘的磁性,蕴含着温柔的笑意和淡淡的危险,在头顶响起:“美人,需要帮忙吗?” 她一怔,猛然抬头看向头顶,眼中的光芒璀璨夺目,惊喜道:“修染?” 头顶,就在她开出的那个豁口的上部,有人站在那儿,衣袂飞扬,如天降谪仙。 他含笑看着她,目光清澄而温柔,如清泉漩涡,直欲将人的魂儿也给吸附了进去。他的笑容中却又隐隐有那么点危险浮动,因为某人竟敢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独自跑走,害得他心心挂念,担忧不已,干什么事都没有了好心情。 风吹拂而过,吹起他的发丝,在他脸上颊边轻轻飘荡,仿似天上的繁星也在一瞬间全部都汇聚到了他的身旁,成为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衬。 端木恬呆呆的看着他,这许多天来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此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看到他出现在了眼前,她却反而忽然觉得好想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痴痴的缠绕到了一起。 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将两人惊醒,他忽然从她头顶飘然落下,视线第一次落到了旁边的宁清身上。 “岳母大人,没想到您竟还活着,这真是件再让人惊喜不过的事情。” 宁清看着君修染,目光从他那闪烁着紫光的眼眸中扫过,淡淡的,笑得十分愉悦。 然后她伸手,将端木恬推到了他面前,说道:“你们快走吧,赶紧离开这连岳的京城,现在过去,城门那边的守卫应该还松散,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端木恬看她,又抬头看向了君修染。 接收到她的目光,君修染不由得神色微凝,认真思索了起来。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接近,宁清已皱起了眉头面露焦急之色,如果可以,她真想动手,将这两人给扔了出去。 怎么还在这里磨蹭?还不快走? 君修染想了下,低头看怀里的人儿,说道:“姑且可以一试,我先去城外接应,你则继续挟持你娘亲,退出城外。” 端木恬还没说,宁清就摇头打断,道:“不可以!如此一来,连启明势必猜得到你们的身份,到时候他定会调遣兵马要将你们留在连岳。你们又没有了能挟持他的东西,又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任是本事再好,也逃不出连岳。” “娘!” “听话,你们快走吧!这里是连岳,是他的地盘,当年他还是亲王时,就逼迫得你爹爹无处可逃,现在他是连岳的摄政王,独揽一国朝政,无冕之皇,你们若带着我,是逃不出连岳的。” 端木恬眸中寒光闪烁,咬牙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却依然摇头,说道:“别固执了,我武功尽失,身子也虚弱得很,怕是受不得一路奔逃颠簸。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你会武功尽失?为什么会身子这般虚弱?” 她怔了怔,再次伸手,将她往远处推,说道:“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们快走吧!” 她这是打定了注意,不愿跟端木恬一起离开,不愿在女儿女婿的逃亡之路上增添障碍和负担。 君修染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不管端木恬愿不愿意,拉了她就转身飞掠出去。 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到那皇城墙下,护城河边,素衣女子静静站立,遥望着他们的离开。 夜色深深,很快就再看不到丝毫影子,宁清忽然伸手捂嘴,有浓浓的血腥味从她的指缝间弥漫了出来。 她没有说谎,她的身子确实是很差。 身后的追兵终于从那豁口内“呼啦啦”的追了出来,看到夫人脸色惨白,口吐鲜血,不由得大惊失色。 皇宫内,云龙殿中,连炔躺在床上虚弱的哼哼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待得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之后,他却忽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闪烁,神采奕奕。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木言挟持了福宜宫内的那位夫人,已经出了皇宫,就不知是否能逃得出去。” 连炔闻言皱了皱眉,似有些担心,却不知是担心的木言,还是担心的福宜宫中的那位夫人,半饷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再说另一边,君修染拉着他家恬恬以最快的速度朝京城大门飞掠而去,沿途已能看到人影憧憧,有京城御林军正在集结朝四方城门奔去。 不过他们的速度显然是不能跟君修染相比的,夜色中,他从他们的头顶飞掠而过,形如鬼魅,让人的眼睛几乎都扑捉不到,很快就超越了最前面的御林军,飞快的朝尚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城门扑去。 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晚,不过亥时刚过,而城门关闭,全城宵禁却要等到午夜之后,所以他们这一路过去,还能在街上看到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端木恬此刻也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纠结于现在就要带娘亲一起离开。 为今之计,应是尽快安全的离开连岳,然后将娘亲还活着,被连启明囚禁在连岳皇宫内的这个消息,告诉爹爹,如此方才是上策。 再回头,她定要和爹爹一起,救出娘亲! 前方城门洞开,有百姓正在不急不忙的往城门外走去,奉命前来,要封城闭门的御林军还在他们身后,人潮之中,她看到从安混迹在百姓堆中,在左右张望,白枫则双手抱胸站在另一边。 两人忽然同时抬头,看向了靠近城门边的一家屋顶上,看到有两道人影从那掠过,悄无声息的落到了阴暗角落里。 不过几个呼吸,一头戴着斗笠的男子和另一个俊俏少年一起从那角落里走了出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神态自若的走出了连岳的京城门外。 从安和白枫在他们身后转头对视,然后也悄然跟了上去。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找到了早先一步藏在城外的马儿,城门口依然十分平静。端木恬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城门一眼。 这一眼,满目的黑雾沉沉,满目的森冷狠决。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有踢踏脚步声在城门内的更深处传来,她眯了眯眼,然后果断回头,朝着大炎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君修染也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城门,然后策马,紧跟在恬恬身边。 在他们离去之后好一会儿,连岳京城的四方城门才轰然关闭,城内一片人心惶惶。 然而城门紧闭,并不表示端木恬他们这一路可以安然无忧。 在城门关闭的同时,有大量的人马朝着城外追击而来。 不过这样的追寻,已然是可以预见的追寻不到,端木恬这边四人四骑,每个人都武功高强,每一匹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良驹,没有任何的拖累且不在路上做任何停留,直奔边境而去,一下子就将追兵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如此日夜赶路,不到六天,他们就已经到了连岳的国门之前,再往前几步,就要彻底离开连岳了。 然而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那关卡之上,进出的检查竟是比先前端木恬进连岳时还要更加的严格,不仅人要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也皆都要仔细检查,看那模样,就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端木恬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她所得的那支紫参王。 消息的传递似乎要比他们的日夜兼程还要快一些,这边国门之前已设置了重重关卡,定要将他们阻拦在国门之内。 “这下可糟糕了,看他们检查得这么仔细,想要混迹出去,也似乎不大可能了。”从安咬着手指如此说道。 “打出去!”白枫已是蓄势待发,说道,“到大炎不过几十里路程而已,一路杀过去,定能冲杀出一条血路来!” 从安于是伸手点了点那关卡周围的层叠士兵,说道:“白老大,看那人数,可别反而陷入了包围。” 白枫冷冷瞥他一眼,一眼的轻峭和蔑视,看得从安不禁喉咙发痒,龇牙咧嘴,然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了前方的那两位主子。 两人并肩站着,都在看着前方的情况,然后端木恬忽然转身走到他们面前,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塞进白枫的手里,说道:“你们暂且留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人给发现了。” “王妃,您这是……” “没有了这东西,我们要出关并不困难,到时候定会回头来接应你们!” 从安在旁边转头,说道:“可主子他,只怕是一出现,就马上会遭遇了包围。” 紫色的眼睛,放眼全天下,似乎也没有再听说过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端木恬说道:“闭上眼睛就成,扮瞎子!” “呃……” 君修染闻言摸了摸下巴,浅笑着说道:“这注意不错,那恬恬你可要拉紧我了,万一我不小心走丢了可不得了,我又看不见。” 端木恬瞥他一眼,然后一手拉着他,一手牵了马,朝正被严守的关卡走去。 “站住,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才刚接近,就马上被人喝停了下来,有两名士兵已经是走到了他们面前,指着君修染又说道:“你!闭着眼睛做什么?看不起大爷不成?” 就是看不起你们! 端木恬对着这二人微微施礼,道:“我这兄长从小都没有睁开眼睛过,看不见,还请二位见谅。” 说着,将一点不大不小的碎银子塞进了其中一人的手里,说道:“我们本是在连岳做点小买卖,前段时间收到家书说家母病重,我们兄弟二人便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生意跑了出来,想要回去大炎探望她老人家,还请二位兵爷通融通融。” 三殿下眼珠子动了动。嗯?兄弟?啧,真讨厌,他可不想当她的兄弟。 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被她用力的一掐,顿时就安分了下来。 而那两士兵,若无其事的收起了银子,然后说道:“不是我们为难你兄弟二人,实在是上头有令,我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这是自然,不知想要出关,还要些什么程序?” “搜查一下,看你们是不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说着,就直接动起了手。 当他们的手伸过来落到身上时,夫妻两个皆都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平心静气,心平气和。 端木恬神情漠然的,刻意想要将在身上搜索的那两只手给忽略,然后,她感觉到其中有一只手,落到了她的胸口,还捏了捏。 “咦?” 他刚惊疑出声,忽然从旁边划过一道森白匹练,只听到“嗤”的一声极轻微的声响,连空气都在这一瞬间静默了,然后乍然鲜血飞溅,一只手掌在飞溅的鲜血中,高高的抛飞了起来。 “啊——” 他捧着没了手掌的手腕,脸色顿时刷白,惨叫着倒了下去,旁边,君修染已睁开了眼睛,手中软剑森森,嘴角弧度森冷,声音冰凉而又杀气腾腾,“找死!”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旁边的另一个士兵一呆,让附近的其他士兵们一呆,让正在关卡附近等待着出去或进来的人们一呆,也让在远处目送着两位主子的白枫和从安一呆。 一呆之后,这一片空间便轰然喧腾了开来。 他们才刚反应过来,这边君修染已再次挥剑,开了两士兵的咽喉,并直朝着关卡冲杀而去,端木恬冷着脸抚了下胸,紧跟着一起杀了过去。 这关卡,于瞬息之间乱成了一团。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害……啊!” 威吓声消失在生命的消逝中,因着搜身之人的一个动作,触动了三殿下的底线,当即暴起杀人。 这两人联手,一时间杀得关卡之上鲜血飘洒,如狼入羊群,每一个动作都带起大片的血光。 旁边,还有更多的人在朝着这边涌动过来,白枫忽然将那布包塞进了从安的怀里,说道:“趁乱,马上离开!去从龙军中搬救兵!” 从安当即将要冲过去帮忙的白枫给拉了回来,说道:“凭什么?王妃可是将这交给了你的,你去你去!” 白枫顿时“铿”的一下拔出了剑,对着他说道:“你功力比我深厚?你武功比我好?你能打得过我?” 一连三问,问得从安嘴角抽搐,满脸幽怨。 白枫说完便不理他,转身也杀进了人堆之中。 这里的混乱,让原先都在排队等待通关的人们吓坏了,纷纷尖叫着乱窜,当然也有胆子大的,开始趁着这场混乱无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溜过了关卡,然后扬长而去。 此地是非多,聪明的,想要多活几天的,应当尽快远离。 从安看着那与敌人乱战成了一团的主子王妃还有白枫,咬了咬牙,然后也转身朝关卡外奔了出去。 另一边,从龙军营地中,有士兵飞奔而来,对着正与诸位将领们商议事情的端木峥禀报道:“启禀王爷,连岳国门那边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骚乱,似乎是有人在强行闯关。” 听这传令兵的话,众将领不禁诧异,纷纷道:“这是什么人竟如此强悍,强闯一国边关?” “这两天那边的检查似乎格外严格,依我估计,应当是连岳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敢情好啊!要不我们过去那边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个忙什么的呢。” “你想再挑起两国的战争不成?” “话可不能这么说,连岳那边既然如此严阵以待的不愿让那些人到我大炎来,定是有原因的,而只要是连岳不高兴的事,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好事!” 他们纷纷议论,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峥。 端木峥神情淡然,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三殿下和恬恬。” 营帐内刹那寂静。 “什么?三殿下和郡主何时跑到连岳去了?”有人惊讶。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接应啊!”有人却轰然站了起来,就要朝门外冲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兵来报,道:“王爷,三殿下的随从求见,说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禀报。” ☆、第一卷 第九章 开战 连岳边境的最后一个关卡,以君修染暴怒剁手为引,悍然爆发了一场血腥的战斗。 一边,是夫妻两再加一个下属,另一边,是镇守在此的千军万马。 武力值的绝对压制让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那奋勇上前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成为了三人杀出连岳的踏脚石,凡是他们所经之处,便是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然而再厉害的高手,也终敌不过千军万马的冲锋,当他们一路前行,将迅速包围起来的圈子狠狠撕裂开来之后,连岳的士兵们亦是悍不畏死,迅速聚拢,将他们三人再一次的围困了起来。 “是大炎的三皇子!”有人看到了君修染那独一无二的紫色眼眸,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大炎的三皇子?大炎的三皇子为何竟会出现在连岳的土地上?而且竟还是从连岳内而来! 随着一声喊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君修染,领头的将领更是眼睛蓦然睁大,随之闪烁起了灼热的光芒。 于是他举剑,大声喊着:“兄弟们上,给我活捉了君修染!” 活捉大炎三皇子,端木峥的女婿,这将是何等巨大的军功啊? 他喊出这一句之后,看向君修染的目光就越发的卓然生辉,仿佛已经看到了有人双手捧着一场荣华富贵,呈到他的面前来。 听到他的话,连岳士兵们更加争先恐后的冲杀了上去,而听到他的话,端木恬忽然转头盯上了这高高的站在最后方的头领。 夺剑,高举,腰往后弓起,然后使尽了全力的扔了出去。 “咻”的一声,刀剑极速飞出,割裂了空气,几乎就是眨眼间,那剑便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张嘴想要继续喊话,话未出口就先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不等他挥剑格挡,甚至不等他将尖叫喊出声来,便是“噗”的一声仿似西瓜被突然破开的闷响,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倒飞了出去,同时,红的白的黄的一股脑儿朝着四面八方喷了出去。 “砰”的一声落地,脑袋已不完整,真正是死无全尸。 如此强悍的一击,让整个包围圈都因此而静了瞬,出现了些微的骚乱。 趁着这个机会,君修染和白枫的攻势更猛,一下子将这包围圈再一次的撕裂了开来。 冲出包围,三人便施展了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的大炎边境奔掠而去。 他们的马在先前的混乱中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奔逃便只能倚靠轻功,所幸短时间内,他们的速度比马儿疾奔,也要快了几分。 迅速的往前掠去,身后有成千上万的连岳士兵骑马追来,紧紧的咬在他们后头不放松。 “咻”一声,有利箭尖啸着从端木恬的耳边飞过,身后还有更多的箭矢,密密麻麻追杀而来。 君修染忽然伸手将她拉了过去,同时侧身挥手。 衣袖飞扬,在空中飞扬出一抹魄丽的弧度,阳光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利箭破空而来,他挥袖拂过,然后“叮当”声连响,掉落到了地上。 端木恬趴在他的怀里透过肩膀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片晶亮,眼角微微弯起,嘴角轻轻往上勾,轻笑着说道:“夫君,你真厉害!” “这是自然,难道你才第一次见识到为夫的厉害?” “人家早就知道了。” “嗯。” 他心满意足的应声,对于亲亲娘子的赞赏表示十分满意,完全无视了旁边白枫在听到他们竟如此不合时宜的打情骂俏而脚下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身后追兵不休,君修染拉着恬恬一起一边躲避着身后的箭矢,一边迅速的往前方大炎的边关飞掠,白枫在旁边掠阵,势不让任何一根流矢伤到主子和王妃! 如此声势,也是惊动了对面大炎国门内的士兵和百姓,他们早已经察觉到了连岳那边的响动,便一直仔细关注着,此刻见这声势浩大,对方竟直接大部队冲了过来。 这般情况,岂能容忍? 正在大炎这边的将士们群情涌动之时,忽闻身后轰鸣,转头看去,便见上万的从龙军将士奔腾而来,当先一人,乃是从龙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先锋大将,朱进。 这北疆的边境国门由从龙军守卫,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驻扎在此地监视两国来往人员进出关之事的,只是几个小队的从龙军士兵而已,大部队还是驻扎在离此五里外的军营中的。 现在,朱进将军竟亲自率领了大队人马前来,顿时让本就激动了的守关将士们兴奋不已。 城门缓缓打开,朱进二话不说直接率着士兵们就冲了出去。 没冲出多远,他就看到前方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矢飞窜,而郡主和三殿下则在前面奔逃,在那密密麻麻中闪避。 朱进见此,顿时大怒,怒喝一声:“连岳贼子,竟敢对我家郡主和三殿下不敬,找死!” 说着,当先打马冲了过去。 对面,连岳士兵们正追杀着君修染他们三人,没想到对面大炎竟会突然冲出了这么一大群人,一眼望去只觉得密密麻麻,比他们追出来的不知多了几倍,顿时惊怒之下纷纷勒马停止,也不敢继续追了,而是转身就朝来路逃了回去。 他们竟然,就这么跑了? 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那调转马头就往回跑的连岳士兵们,对视一眼,神情愉悦的微笑了笑。 身后轰轰,是朱进将军奉命带着一万从龙军及时赶到了。 “郡主,三殿下,你们可有受伤?” 马蹄未停,朱进便探着身子急急询问,从安跟在他的身后,也是探头张望,见着主子和王妃安然,白枫老大依然是那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钱的模样,不禁也松了口气。 看样子,都没事。 可算是及时赶到了。 端木恬尽管先前并没有去从龙军营中,但这朱进将军却是认识的,是跟随爹爹凯旋回京的几位将军之一。 此刻面对他的关切询问,她摇头,说道:“幸亏朱将军及时赶到,不然怕是就要抵挡不住连岳士兵们的追杀。” “郡主没受伤就好。那现在……” 她忽然又转身,面对着连岳的方向,伸手指着那边,声音凌厉坚定,道:“冲过去,踏平连岳的国门!” 朱进倏然神情一凛,紧紧的盯上了端木恬,似想要看出这位郡主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这踏平一国国门之事,岂是说做就能做的?搞不好他还得因此而落个大罪。 他可是只带了前来接应三殿下和郡主的命令,并没有要冲撞连岳国门的意思。 端木恬转头看他,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说道:“连岳军队竟敢在你们的眼皮子下追杀我大炎的皇子和郡主,甚至都一路追杀到了我大炎的国门外,你们难道就打算这么转头回去?” 朱进顿时目光凛然,此等被连岳欺压的事情,是任何一个从龙军将士都无法忍受的。 于是,朱进将军率领着一万从龙军,气势汹涌的朝着连岳的国门奔踏而去,引起了连岳方面的一阵恐慌,他们可是才刚与大炎战败歇战了啊! 朱进说,你连岳贼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追杀我大炎的皇子和王妃,简直是半点也不将我大炎放在眼里,真正是欺人太甚! 连岳守军几欲当场吐血三升,怒指朱进道,你怎么不说你大炎的皇子和王妃为何竟会突然出现在我连岳的国土之上?竟还如此嚣张跋扈的冲撞我连岳国门,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这一来二去,冲撞之后口水仗,口水仗之后就又再次的攻打了进去。 两国边关之上,战事刚歇,此刻又有了要再次开展的节奏。 朱进带着一万悍勇将士,在连岳守军还来不及关上城门的时候,就直接冲踏了进去,那声势,那气势,可是要比先前君修染三人对战千军万马时来得浩大多了。 快马疾奔,五里路的来回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当朱进冲击连岳边防的时候,从龙军营内,端木峥也得到了消息,当即猛然站了起来,对朱进如此贸然攻击连岳惊怒不已,然而他首先做的并不是责难,而是点齐兵马,带着更多的人朝战场奔了过去。 战争,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连岳方面完全没有想到大炎竟会突然进攻,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退,三十里。 入夜,这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毫无征兆的战争暂停了下来,军营之中,端木峥面沉似水,第一次对着端木恬发怒,道:“跪下!” 端木恬于是“啪”的跪了下去,君修染想阻止,但在接触到端木峥那森冷的目光中,硬生生停了下来。旁边的诸将军也纷纷冲着他打眼色,让他别再进一步的惹恼王爷了,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端木峥转回了目光,又落到女儿的身上,沉声说道:“因为这么点小事,而肆意煽动起两国战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竟会做出这般任性之事,你是以为你是我女儿,不是我军中之人,我便不会对你军法处置吗?” “王爷,其实……” 朱进在旁边想开口劝解,却才开口,就被端木峥打断,“你身为从龙军将领,却竟被一个非军中人士所牵引,贸然攻击邻国边境,引发了这一场战争,亦是罪责难逃!” “是,末将认罪,请王爷责罚。” “先在旁边站着。”说着他就又再次的看向了端木恬,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端木恬嘴角轻抿,神色之中并无任何或悲愤或委屈或恼恨,只是淡淡的,直视着父亲,说道:“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连岳那边毫无防备……” “混账!两国之战岂是儿戏?那是事关两国朝廷两国百姓还有从龙军千万将士们的生死大事。你却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擅自煽动将士们与连岳开战,我倒要问问你,你不声不响的跑去连岳,去做什么了?” “我去连岳拿点东西。”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 她神情冷傲,眸中隐隐有幽芒闪烁,说道:“如果不是我这突然跑去连岳拿东西,便不会被无数的皇宫侍卫和大内高手追杀,也不会在躲避之时,发现了娘亲竟然还活着。娘亲她还活着,就在连岳的皇宫里面,武功尽失,身子虚弱,被连启明囚禁在皇宫里面!” 这话便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直接惊呆了营帐中的所有人,端木峥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端木恬面前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瞪大的眼中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还有拼命想要压抑的激动,眼睛都在一瞬间就红了。 “你……你说什么?” 旁边诸将军亦都是下意识走上前了一步,紧紧盯着端木恬,被她的这个消息给震得心神动荡。 端木恬看着爹爹,说道:“我此次能安然从连岳京城离开,一路疾走在身后追兵的前头,便是多亏了娘亲的帮助。我本想要带她一起回来,可娘亲说她早已武功尽失,不愿成为我的拖累。而且她身子也不好,怕是禁受不住一路的奔逃颠簸,便继续留在了连岳,说,等爹爹你去救她。” “说……说清楚,再清楚些。”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只是为了躲避搜捕追杀才会进了那宫殿里面,然后就见到了娘亲。她布衣素装,落发为尼,身边被许多连启明所派遣的人监视着。我认出她之后,便将她挟持,进了寝殿里多方确认,无误,她的确是我娘亲没有错。随后,连启明赶到,娘亲便让我挟持她离开,又为了不成为我的拖累,不让连启明猜出我的身份以至遭到更疯狂的追杀,而不愿跟我一起回来。她还说,爹爹您若知道,定会去救她,她就在连岳的皇宫里,等你。” 端木峥紧紧的抓着她,从他那散乱的眼神中便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该是怎样的混乱,脸色变幻不定,眼中一片猩红。 营帐之内亦是一片死寂,好久都在回荡着端木恬的那几句话,然后有人大踏步走出,对着端木峥拱手说道:“王爷,连启明那贱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末将愿率兵攻打连岳,势要让连启明将王妃还出来!” “某将愿望,请王爷恩准!” 又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请求攻打连岳。 端木峥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压下烦乱的心绪,放开了抓着女儿的双手,垂落到身侧,依然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沉声,抑制不住的狂暴杀虐之气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说道:“不,本王要亲自攻打连岳!” “是!末将等愿追随王爷!” 于是大炎和连岳的战争,再一次浩浩荡荡的爆发了。 当消息传到大炎京城,朝中百官人人惊诧,当日便有上书弹劾端木峥的奏章,在御书房内堆成了山。 君皇帝任由着那成山的奏章堆在那儿,连眼角都不去瞥一眼,而是召了朝中几位大佬入宫商议,一直商议到夜深人静,商议到了天边发白,新是一天又即将到来,这几位大人才从御书房内退出,一个个面上有着疲惫之色,神情却奕奕,看起来一个个都亢奋得很。 “老王妃,没想到贵府的王妃竟还活着。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朝着端木老王妃说道,“不过这么多年来,为何竟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出呢?也不知那连启明将我国王妃囚禁,是想要做什么?” 这话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一个女人,在被另外一个全天下都知道喜欢她的男人囚禁了十七年,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啊。 端木老王妃顿时脸色一沉,却又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帝师大人的声音:“章大人,你对老夫的女儿有什么意见?” 这章大人连忙转身朝帝师大人行礼,笑着说道:“帝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也是感到高兴啊,端木王妃可是帝师大人您唯一的女儿呢。” 看着他的笑脸,帝师大人脸色沉凝,冷哼一声便走到端木老王妃的面前,拱手说道:“老王妃,听说我那女儿还活着,老夫自是十分高兴的,不过若是老王妃你也有所介意……” “帝师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宁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我端木王府的媳妇,帝师大人你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老王妃你能这么想,老夫自然也高兴,就怕有些人恶意中伤,害我那女儿辛苦回来,也不得安宁。” 老王妃闻言轻笑,说道:“老身倒是要看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到底能如何的中伤?宁清虽是女子,但也是曾为我大炎立下汗马功劳,天下百姓有多少曾受她恩惠?其实随便的几句中伤就能抹杀的?” 两亲家互相说着话,朝皇宫外走去,留下身后几位大臣,或神色诡异,或笑意盈盈,或戏谑的看那几位同僚一眼后飘然离去。 而在御书房内,君皇帝等到所有的大臣们都离开之后还一个人坐在御案前,皱眉沉思,然后提起朱红毛笔,在面前那从北疆送来的折子上写了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准! 门外有喧闹声响起,然后听到凤楼在外面娇滴滴的喊着:“皇上,奴才进来了哦!” 好像有人在意图阻止他的惊扰圣上,“啪”的一声被凤王爷给一巴掌拍了出去。 君皇帝若无其事的放下毛笔,看着朱红大字墨迹被风干,收起交给了站在身旁的太监,说道:“送回北疆!” “是!” 再然后,君皇帝才抬头看向御书房门外,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凤楼袅袅婷婷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的凤美人也是娇艳非常,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他才刚一出现,就让整个御书房内都充斥满了芬芳的香味,引得君皇帝嘴角连抽,看着他问道:“凤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跑朕这御书房里来了?” “奴才也是有好久没有见着皇上了,怪想念的。”他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边说着,边朝皇上抛了个媚眼。 君皇帝顿时满身的恶寒,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说道:“朕倒是不怎么想要见到你。” 凤美人眨眨眼,神情幽怨好不委屈,随之眼珠一转,说道:“人家刚才听人在那儿说,说是端木王妃竟还活着,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就想来找皇上您确认一下。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嗯!朕以为这事儿早该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才对,怎么,你竟是到现在才知道?” 他眨眨眼,嬉笑着说道:“哦~竟是真的还活着?这……这下有得热闹瞧了!” 他那眉眼弯弯兴致盎然的模样,让君皇帝看得一阵无语,说道:“两国交战,这是何等严肃的事情,岂容你如此玩笑?” “反正人家也看着那连启明就觉得讨厌,相信端木王爷肯定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与扶风的边境之上,听说最近也不是很安分。” 凤楼顿时笑容微僵,然后撅着嘴抱怨道:“皇上您这可不能怪我,是三殿下分明抓了那风玉衍,却竟又将他给放了,听说在他成亲之日,扶风四皇子风玉痕闯进新房调戏恬郡主,被三殿下逮了个正着,也是还给了风玉衍,得了钱,也没有分人家一点。” “哦?竟有这事?朕倒是分到了十万两黄金。” “……”擦擦擦! 看着凤楼的满脸悲愤,君皇帝不由得心情大好,又说道:“珍宝阁被封,你从中搜刮的钱财应当也不少吧?” “这不是被皇上您分走了一半吗?”他满腹怨念,眉心轻蹙那叫一个楚楚可怜,那般弱弱的看着君皇帝,问道,“皇上,我说您为何坐着什么都不干的,就有得银子黄金分呢?” “因为朕是皇上。” “……” 君皇帝伸手点点身下的龙椅,说道:“要不你上来坐坐?说不得,也只需坐着就能有得好处分。” 凤美人顿时转头四顾,贼眉鼠眼的将御书房各个角落都仔细搜寻了一遍,见周围无恙,便朝皇帝挤眉弄眼的说道:“人家早在好多年前就坐过了,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板凳舒服。” 君皇帝于是被气笑了,甩手便将手边的一方砚台朝他扔了过去,道:“没事的话,就快滚吧,朕看到你就来气。” 躲过砚台,凤楼行礼告退,御书房内就又只剩下了君皇帝。 他独自坐在龙椅上,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黄金扶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确实是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外面的一条板凳坐着舒服。 他站了起来,迈步就朝外面走去,身旁随侍的太监一惊连忙跟上,轻声说着:“皇上,您商议国事忙了一个晚上,该歇息了。” “朕不累。” “那奴才给皇上传膳。” “不必!陪朕出宫去走走。” “呃……”怎么又想出宫去玩儿了? 端木王府内,老王妃回到了王府,一进门就看到难得在家的小儿子坐在花厅里,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娘,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外面都已经传遍了大炎主动攻打连岳的这件事,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看他的样子,应当是不会怪罪你大哥主动挑起战争这事儿的。” “那就好。” “小宸,你有什么打算?” “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继续留在京城里,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呃,这个……我觉得,我不大适合去战场上厮杀这种事情。” “混账!你身为端木家的子孙,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看吧,三哥他不就纨绔得连路都快要走不稳了吗?” “你跟那种废物去比?”老王妃怒,随手抓起旁边的什么东西就要朝他拍过去。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宸公子见状,赶忙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转身便朝门外窜了出去,刚冲出门外,迎面就看到端木啸朝这边过来,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二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母亲回来了,便过来请示,想回去北疆。” 宸公子不由得悲愤交加,窜了过去勾过他的肩膀,说道:“二哥你回去凑什么热闹啊?还是乖乖的继续留在京城吧。” “可是……” “大哥他是去救大嫂的,你个外人凑上去做什么?” “……” ------题外话------ 嗯哼,说个废话哈。 书院年会投票开始了,每个v2以上的读者每天都会有十张票票,亲亲,投我吧投我吧~O(∩_∩)O~ 投票按钮就在书页封面下方,那黄黄的一坨,写着“2013作者年会海选投票”的,亲亲们,不要把票票浪费了哦~O(∩_∩)O~╭(╯3╰)╮ ☆、第一卷 第十章 不敢杀 大炎与连岳的战事刚歇没多久,就再一次的凶猛爆发了开来。 上一次,是连岳主动挑衅,攻打大炎边境之地。 现在,是大炎主动出击,气势汹汹,一副势要打入连岳内府的悍然模样。 大炎民间百姓,顷刻间沸腾了,尤其是在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恩准了端木王爷的此番行为之时,更是无不拍手叫好。 有人说,端木王爷会如此突然的擅自攻打连岳,是因为得知十七年前难产而死的王妃竟还活着,并且就在连岳的皇宫里,于是暴怒之下愤而挥兵攻打。 有人说,连岳的摄政王真是贱人中的贱人,人渣中的人渣。 有人说,十七年前,连岳的摄政王连启明迷恋端木王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将正在怀孕之中的端木王妃劫到了连岳,后被端木王爷救出却在途中难产。没想到竟还活着,还在连岳的皇宫里活了十七年,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顿时遭到无数人的唾弃,说十七年前若非王妃深明大义,以死相挟要端木王爷带着世子和郡主离开,不要管她,说不定端木王爷也在那场追杀中陨落了,端木王爷若不在,北疆边关何人能守?连岳犯境谁人能挡?连岳厚颜无耻阴险卑鄙,又有谁人能悍然出击? 又有人加入围殴,说世间两大仇恨,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寻常老百姓尚且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堂堂咱大炎的端木王爷?连岳该打!那连启明就是个渣渣! 消息迅速传递,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青州峄城,最近的这月余而来,也是格外的热闹,尤其是明荣郡王府内。 为何?自然是因为璟世子的大驾光临,并且还意图向大小姐求亲,却多番被拒。 大小姐是真将他给恼恨上了,看这个情况,在短时间内是没有想要点头答应璟世子的求亲的意思,于是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知为何,突然增多了起来。 似乎他们觉得,能跟璟世子争夺美人的青睐,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大小姐于是越发的恼怒了。 对此,璟世子只能幽怨的叹息一声,他也很委屈的啊,看着那些狂蜂浪蝶围着静儿大献殷勤,他不知有多想将他们给扔出去。 那你倒是扔啊!想想有什么用? 于是“砰砰砰”,十月的湖水已是十分的冷,尽管峄城四季不分明,一年里几乎没有冬天,可那些被璟世子挥挥手就扔进了湖里面的公子们还是连连打起冷颤,然后双手用力拍击着水面,双脚用力在水底下乱蹬,张嘴“咕噜噜”吹着水泡拼命想要浮起来,却还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其中有几个还是会水的,可是却谁也没有要游过去救人的意思,反而还远远的游开,看着那边与他们同行的朋友在水中挣扎,缓缓的朝着水底下沉没,不由得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然后满是惊惧的抬头看向了施施然斜倚在湖中亭内的璟世子。 他们真是昏了头,竟妄想与璟世子去一争高下,又见他一直都脾气挺好,看着他们对荣大小姐献殷勤也没什么火气的模样,便越发的放心大胆,连顾忌都忘记了。 此刻看到他倚栏而望,看着他们在水中沉浮,看着那几个人在水中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一点点的往下沉没,他却依然是那一副浅笑盈盈,温润如玉的模样,似乎他们的性命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们皆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忽觉得心比这十月里的湖水还要冰冷。 荣芩静站在他旁边探头张望,然后冷笑看他,道:“璟世子可真威武,竟跑到这儿来将我峄城的诸多公子爷们都给扔下了这冰冷的湖水之中,这是想要杀人呢还是杀人呢还是杀人呢?” 端木璟嘴角微抽,暗道这丫头真难伺候,或者他该对她做点激烈的事? 如此想着,他摆放在扶栏上的手指摆出了一个独特的手势,顿时有不知藏在何处的黑衣人冒出了头,朝着那已朝水面沉落下去的几位公子飞掠了过去,弯腰、伸手,将人如死狗般的捞了起来。脚尖在水面轻点借力,拎着人又折身返回,落到了这湖中凉亭之内。 在发生着这件事的时候,有人从湖岸边直接踏水而来,本是要下令将这些公子们救过来的端木璟不由得神色一动,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银袍少年,在水面上的身姿,翩若惊鸿,轻轻的落到了凉亭内,朝端木璟拱手行礼道:“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着时,目光从那些歪得横七竖八的公子们身上扫过,端木璟见此,直接说道:“几位公子受惊了,来人,送他们回去好好歇息。” 于是公子们又被拎了起来,扔进放在亭外湖面上的游船里,荣芩静见状也想离开,却被端木璟忽然伸手,给抓住了。 “喂,放手!” “我不叫喂。” “你叫什么关本小姐屁事?放手!可别被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事后杀人灭口!” 璟世子看了她一眼,就无视她的叫嚣,再次转头看向那银袍少年,说道:“说吧,什么事。” 大小姐怒极攻心,银袍少年低头垂目,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低头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王爷突然率兵攻打连岳,郡主传来消息,说是她先前去连岳走了一趟,在连岳皇宫里发现了王妃竟还活着。” 荣芩静忽然停下挣扎,睁大眼睛看着这银袍少年,王妃?什么王妃? 端木璟也是怔忪,抓着荣芩静的手猛然收紧,嘴角的弧度也更添了几分僵硬,道:“说清楚!” “就是公子您的母亲啊!郡主说,你们的母亲还活着,被连启明囚禁在连岳皇宫之中。” 有什么,倏然间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脸上的笑容不见,嘴角的弧度僵硬而又森冷,他抿紧了嘴,神情冷冽。 荣芩静在听到这银袍少年的话之后也是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那双本就灵气四溢的大眼睛越发的水灵灵圆溜溜,随之猛转头看向了端木璟,眼神复杂得让人分辨不出。 她觉得手有点疼,被他握的,若是在往常,她定一把就将他给甩了开,再狠狠的踹上几脚,可现在,她却动也没动一下,只静静看着他,半饷才开口,问道:“喂,端木璟,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她觉得端木璟此刻的表情,让她看着有些害怕。 从来都好脾气的人,一旦沉下脸来,便会显得格外可怖。 他转头看她,神色已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要去北疆,你随我一起去吗?” 她一甩脑袋,轻嗤道:“凭什么?” “嗯,既你不想去,那在峄城等我也无妨。” “笑话!本小姐为何要等你?” 端木璟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给用力的拉进了怀里,抱紧。 “魂淡!放开……唔!” 两国交战的事情在大炎传得沸沸扬扬,作为敌对国的连岳自然也不能例外,连岳民间已经对摄政王连启明怨声载道,更有不少谩骂宁清的声音,认为她就是一祸水,祸国殃民。 连岳的朝中也是一片动荡,朝中诸大臣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福宜宫中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峥的王妃,却被他们的摄政王囚禁,封锁了一切有关她的消息。他们倒是一直都知道福宜宫里有个女人,但有关于她的一切却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再加上连启明在连岳的近乎独裁,让他们也不敢过多的打探。 而现在,端木峥知道了他的王妃在连岳,来问他们讨要了! 他讨要的方式真是一点都不温和,连先派个人过来交涉一下都没有就直接率兵攻打了过来,让刚刚因为与大炎的停战而松了口气的连岳诸大臣们,猛的又将心给提了起来。 朝中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摄政王将端木王妃送回大炎,以平息两国的战争。 然而连启明却对这所有的启奏请求全都置之不理,更反咬一口,说端木峥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端木王妃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却竟突然说她出现在连岳皇宫里,这不过就是端木峥编造出来的想要与连岳开战的借口罢了! 他如此说完之后,转身,就来到了福宜宫。 宁清就在福宜宫中,一样的布衣素装,盘坐在榻上诵经念佛,对外界的事情皆都不闻不问。 然后突然,寝殿房门被用力的推开,连启明携着满身的桀气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便将她给从榻上拎了起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而暴虐,整张脸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扥大眼睛死死盯着宁清,道:“说!端木峥他为何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宁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如木头人般的挂在他手上,面无表情,神色木然。 连启明见此,不由得越发恼恨了。 又是这样子,又是这个样子!这十七年来,她从来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除了在刚开始她几次三番的想要逃走,却被他追回时的厌恶,在他出手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逃跑之路时的憎恶,再之后,她就仿似死人一般的,再没有对他有任何表情。 额上青筋暴起,连启明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 然后他甩手,又将她给狠狠扔回到了榻上。 “砰”的一声,身体与木榻碰撞发出的声响,宁清的脸色微白,捂嘴轻轻咳嗽了起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如此来回几次,才将满心的悲愤压下了一点点,又上前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咬牙说道:“是那个木言对不对?他认出你来还是你以自己被挟持助他逃离而让他给你送消息出去?” 下巴被捏得生疼,宁清秀眉轻蹙,脸色更白,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诮和嘲讽,用力喘息了两声,说道:“知道那木言是谁吗?” “什么人?” “她是我的女儿。” 连启明的瞳孔蓦然紧缩又迅速放大,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给捏碎了。 “端木恬?”他狠狠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有火焰在眼中升腾,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他整个身子,“她为何会到我连岳皇宫里来?” “不是你们请她来的吗?” “你想挑拨本王与皇帝的关系?” “摄政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您与皇上叔侄情深,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的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想要告诉你。”顿了下,缓和下身体的不适,继续说道,“我听说大炎来攻打连岳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送回大炎,摄政王,您觉得如何?” 这是这么多年来,宁清第一次一口气与他说这么多话。 连启明听着却只觉得满心恼恨无处发泄,怒道:“你以为我连岳的将士们是吃素的?两国交战实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打不过我夫君。” “你……” “而且你也不敢打,因为你终究也不过只是个……摄政王。” 她的声音如此轻柔,说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连启明怒极而笑,道:“端木峥亦不过是个亲王而已,本王莫非还比不上他不成?” “你比不上!” “你……” “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宁清,别以为我当真舍不得杀你!” “杀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可惜,你现在连杀我都不敢。”她的神情忽然很动人,笑盈盈的说道,“如果我死了,你拿什么去跟我夫君交代?又拿什么去跟满朝的文武交代?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置百姓于战火危难之中,连启明,你的摄政王也该当到头了。” 连启明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两下,道:“你以为连炔那小子能是本王的对手?” “天时地利,再加上人心所向,你为什么还能如此笃定你能坐稳摄政王的位置,甚至是有朝一日更胜一步?或者你觉得连炔自小被你调教,早已失去了那颗帝王之心,再无法威胁到你了?” “但本王现在,至少还能动你!” 他忽然放开她的下巴,转而伸手便朝她的衣襟伸了过去。 然而才刚触碰到她的衣襟,他便忽然停手,因为他听到宁清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连启明,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自杀吗?” 连启明最终愤而离去,当寝殿大门再次重重的关上,宁清忽然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榻上,压抑的咳嗽声从指缝间溢出,同时溢出的还有满手的鲜血。 她将手伸到眼前静静的看着,嘴角一抹苦涩的微笑。 这身子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再见夫君。 她倒是真不担心连启明,因为此人太过于看重权势地位,便注定了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她,以前可能是舍不得她死,现在是不敢让她死。 她抬头,透过朦胧纱窗看到外面的天高云清,仿佛看到了有人率领着百万大军,朝她骑马奔来。 旌旗猎猎,战鼓擂擂,风啸马嘶,杀声震天,她的夫君正在朝她一步步的靠近,久别十七年,她如此的期待,想到他,心却又忽然间安宁。 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耳边有惊呼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奔走声、说话声……交缠在一起便只剩下了一片嘈杂,再然后,她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几千里之外的国之边境,两国将士们正在激烈厮杀,当真是旌旗猎猎,战鼓擂擂,风啸马嘶,杀声震天。 端木峥骑马立在万军阵前,看着下方的战场变幻,忽然似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向了连岳京城的方向。 开战不过几天,大炎从龙军凶猛异常,一路朝着连岳推入进去,势如破竹,至今无一败,到现在已经是打下了连岳的两座城池。 就在几个月前,大炎还被连岳以风云席卷之势攻克了几座城,几个月后的现在,角色反转,大炎主动开战,接连攻克连岳的两座城。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天的战争也即将暂停,厮杀停止,杀声消匿,有士兵在血腥战场上来回奔走,寻找着受伤还或者的战友,抬回军营里救治。 军营里的忙碌才不过刚刚开始,端木恬混在军营士兵堆中,迅速的处理着一个个伤员。 消毒,清理伤口,再消毒,然后上药,包扎,这一系列动作在她的手中迅速的完成,利落干脆却手法独特,看得旁边军医们也不禁有些傻眼。 这他们才刚处理完了一个伤员,回头看郡主,她都已经开始救治第四个了,而且就在他们看的这么眨眼间,第五个了! 呃……这什么速度? 她抬头,看向旁边帮忙的士兵,说道:“你们都按我刚才所示范的那样帮忙一起处理兄弟们的伤口,慢慢来没事的,但切记,前面的三个步骤最重要,不可草率,不然若万一伤口感染发炎了,可就糟糕了。” “是,郡主!” 士兵们连忙应着,也照着她的动作去给战友们处理伤口去了,一时间这营帐之内喊叫声震天。 “嗷呜!二新子,你特么给我轻点!” “许巍,你看看,你看看郡主,郡主多温柔啊,你这是想要谋杀啊,啊啊啊——” “我,¥……消毒消毒,你给我先消毒再上药,你小子到底会不会啊?” 喊叫四起,却也在同时笑声四起,不知在不举中,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当然也有加剧疼痛的,比如牵扯到了伤口之类的。 端木恬在这吵闹中始终保持这安静,忽然轻声说道:“抱歉,让大家受累了。” 营帐内顿时一静,她低头切割着眼前士兵腿上的腐肉,眼儿都不眨一下,说道:“救回我娘亲,这本该是身为儿女的我该做的,却让你们都跟着受累了,甚至还有许多兄弟再也回不来。”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可无形中却散发出一阵让人觉得压抑的气息,让刚还热闹的营帐内忽然间一片安静。 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人挪了挪手上的胳膊,说道:“郡主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那连启明卑鄙无耻,竟敢囚禁王妃,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王爷郡主的事,那就是我从龙军万千将士们的事,我们定要救回王妃,不然我们整个从龙军上下所有的人都没处搁放面子了,郡主切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 “是啊郡主,连启明那恶贼抓了我们的王妃,我们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这边正热闹,营帐门帘忽然被掀开,君修染难得狼狈,满身鲜血的走了进来,说道:“恬恬,伤员太多,药草和纱布都不够了,你可能从附近调集些过来?” 他虽对她的生意并不十分清楚,但也知道她涉猎很广,范围广地域也广,在这荒芜的边疆之地,说不定她便能弄到这些东西。 这仗打得突然,刚开始还好,时间过了这么几天,有些东西便开始紧张了。 端木恬听到他的话,微愣了一下,然后手上的动作迅速加快,将这伤口给处理妥善了之后才站起来,沉吟道:“爹爹他怎么说?” “岳父说事先没有太多准备,只能从附近城镇的官府里调集。” “那要等多久?”她顿时眉头一皱,这种走程序的事情一向最是浪费时间,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君修染才会跑来问她。 她沉吟了一下,转身对身边的人说道:“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我出去一下!” “是!” 交代之后,她拉着君修染就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你让从安过来,我有事交代他去办。” “你自己去办。” 身侧忽然响起的声音让端木恬连忙转身,“爹爹?” 端木峥走到她面前,说道:“打仗这事也用不上你,既然负责了给士兵们疗伤这事,现在你便亲自去调集物资,如此总比让人去更快些,去吧。”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官贼勾结 端木恬和君修染连夜匆匆的离开了军营,一人独自去自己附近的据点调集物资,一人则带着三百从龙军去附近官府里征集。 两人在路口分开,君修染看着他家恬恬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然后才带着三百从龙士兵去了最近的城镇。 端木恬一路狂奔,没有在路上作任何停留,到天将破晓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百里多外的晋城。 晋城,也是属于北疆的范围,是北方那一片土地上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端木恬她的触手所延伸的最北的地方。 君修染本也是要来这里征集物资的,但因为端木恬也要过来,他便转道去了其他的此一次城镇。 军中所需的物资从来都是十分庞大的,尤其在战时对伤药此类物资的需求,更是近乎无底洞。 端木恬进入到晋城,天色还暗,但街上已有了几分人气,小商贩们担着担子在街上快步行走,去固定的位置摆开摊位,就又要开始今天一天的生意了。 还有趁早赶路的行人,有出城的,也有进城的。 一骑快马从昏暗的街道上飞奔而过,带起一阵旋风,吹起了满地的尘埃和沿路人们的衣角布巾,让街上出现了短暂的一阵骚动,然后又很快的归于平静。 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从他们身旁经过的那个人,将在未来的某段时间内,在大炎和连岳两国掀起滔天的巨浪。 端木恬快马飞腾,一路来到了晋城最大的药铺进中堂门前,马儿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又轰然落下,未等停稳,她便翻身落地,一步走到进中堂门前挥手便“砰砰”的砸了起来。 “谁啊?这么大清早上的。” 门内嘀咕声响起,有人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哈欠连天的走了过来。 “砰砰砰!” 砸门声还在继续,且越发急促不耐烦,砸得他瞌睡也浅了些,不禁用力挠挠脑袋,说道:“来了来了!谁啊这么着急,催命呢?” 然后大门终于打开,他抬头,在晨曦微露的昏暗之中,一个黛衣公子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忽一个冷颤从尾椎骨升起,彻底的赶跑了他的瞌睡虫。 如此清冷独特的气质,让他一怔之后忽然惊喜,道:“恬恬?你怎么突然到晋城来了?” 天色昏暗,只能看到外面街上影影绰绰的有人影走动,也只能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修长,若身为男子,难免有些单薄瘦削,却正是他最熟悉的身影,还有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清冷气质。 端木恬直接推开挡在门口的他,迈步风一般的走了进去,说道:“把门口的马牵进来拴好了,还有,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伤药纱布,派人随我一起送去从龙军。” 他一惊几乎跳了起来,而端木恬进了进中堂之后左右看了一圈,又问道:“怎么回事?铺子里没其他人吗?” 他跟在她身后进入,闻言“呃”了一声,随后摸着脑袋说道:“前些日子大炎与连岳突然开战,我便想着可能会需要大量的伤药之类,就让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搜罗了,现在铺子里就只剩下我还有两个伙计,倒也忙得过来,今天正好轮到我在前面看铺子。” 她听着这话不由怔忪了下,转头看他,这一路过来的几分焦虑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说道:“小六,你这些年来一直在这边,辛苦你了。” 没错,这晋城内最大的药材铺子的掌柜,就是当年跟端木恬在三石村里一起长大的小六,当初一起长大的三个人,虎子在南方花城那一带,王通镇守京城,而小六则来了北方,周围的这一带的生意皆都由他处理负责。 他听端木恬忽然这么说,不由一愣,然后笑着说道:“恬恬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怪不习惯的。对了,我听说了你母亲的事情,听说此次与连岳开战就是为了救出你母亲,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摇头说道,“其实我留在军营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行军打仗这种事有爹爹,后方各项物资补给也有专门的人员,我不过就是凑个热闹,顺便看着我爹爹,别让他太过冲动罢了。此次开战突然,到得现在有许多东西都有点接应不上了,尤其药草之类的医用物资。” 听得如此说法,小六连说道:“这个你放心,铺子里还存着好些药草,这几天派出去的伙计们也陆陆续续的搜集了大批量的伤药,你要的话,随时都能送去边关。” 于是当下也不再多浪费时间,小六跑去后面将两个伙计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拎了出来。 “老板,这么大早的叫我们起来做什么?哦,外面天都还没亮呢!” 两伙计揉着朦胧的睡眼,对老板如此不人道的行为表示十分的怨念。 小六直接一人一巴掌赏过去,道:“快起来收拾干净,将我们这段时间搜集的那些伤药和其他一些所需的药材全部整理好,今天就要送出去。” 他们愣了一愣,然后“咻”的一下跳了起来,神情激动到扭曲。 什么什么?那么多的药材要全部整理打包好,今天要全部送出去?开玩笑! 心里虽这么怨念着,他们的动作却再不敢拖拉,迅速的将自己一番收拾然后直冲出了房外,去库房里整理东西去了。 他们到库房的时候,眼看着库房门打开,里面有明亮的灯光闪烁,光亮中有人影轻轻摇曳,让这两伙计惊讶中互相对视了一眼,话说铺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和老板总共三人吗?难道是其他的人有人回来了? 如此想着,他们迈步冲进了库房里面,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黛色身影蹲在那儿仔细分辨着各类药材,迅速的打包着。 不认识的人! 小偷?窃贼?入室偷盗? 哇测测,什么时候小偷都变得这么奇葩了?不偷金银反而来光顾对方各类药材的库房? 而且看着瘦不拉几细皮嫩肉的模样,他们两个随便过去一个都能将他给掀翻了啊! 这个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见这两伙计进了库房之后就一直只盯着她看,神情诡异,动作更加诡异,让她不由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指着旁边的一个架子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那边的药材都整理打包好。” 呀,竟还指使起他们来了! 这个时候小六也匆匆奔进了库房,对着端木恬说道:“这么些药材整理起来怕也是要好些时候,整理好之后要如何送出去?你过来可有带什么人?” 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两人还安稳的站在那儿动都不动一下,顿时挥手一人一个脑瓜子赏赐了过去,怒道:“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帮公子一起整理东西?” 公子?那个一直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子?就是眼前这瘦不拉几细皮嫩肉……呃呃,英俊潇洒气质不俗的人? 两人刚被拍醒又入呆滞,不过又很快的清醒了过来,当即窜到了端木恬方才所指的那架子前面,迅速整理了起来。 端木恬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看着小六摇头说道:“我以为搜集这些东西需要些时间,你这里也应该有些人手的,便没有带人过来,没想到你竟早已经开始准备,人手也都被派遣了出去。” “那我去外面找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 “不必!你亲自跑一趟北伏城去找修染过来,既然这边有这么多药材,暂且就不必浪费时间去其他地方征集,他带了他。” 一听到北伏城,小六却忽然脸色一变,道:“三殿下去了北伏城?” “对。”见小六脸色有异,她也不禁心中一跳,问道,“怎么,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小六摇头,道:“我也说不上那里有什么问题,只是最近那一带十分的不太平,我先前曾让人去那边搜集药材,却非但没有收集到,过去的人都再没有回来。我听说那边最近突然冒出了一窝流寇,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还与官府有勾结。三殿下带了多少人过去?” “三百从龙军。” “从龙军?”正在旁边整理药材,耳朵却竖着时刻注意这神秘的公子的两伙计听到这儿,不由得惊呼出声。 从龙军,那可是真正的大名鼎鼎,尤其在北疆附近的这一片地上,从龙军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端木恬目光转移,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两人顿时瑟缩,似乎也觉得有些失礼了,不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嗫嚅着说道:“公子,小的前些时候出去搜集药材,曾从北伏城附近绕过,凑巧听到了一个事情,也不知真假。” “说!” “前次我出外收集药材,经过北伏城附近时有些尿急,便匆匆进了林子里面找个隐秘之地解决,不想却遇上了一群人,应该就是最近在北伏城周围游荡的那群流寇。”他咽了下口水,似乎是想起当时的场景便有些惊惧,然后才又说道,“小的势单力薄,遇上他们便只能尽量的将自己藏好,不被他们所发现,随后就听到他们中有人说,说……说什么北伏城的知守都要唯他们马首是瞻,还说什么被北疆这边的人都是死脑筋,他们奉太子殿下的命过来多方结交勾结了这么久,也不过才一个北伏城俯首,不过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收获,这是好事,往后他们定要以此为据点,觑空打击从龙军。其他的细细碎碎似乎还说了许多,不过小的当时十分紧张,他们说的有些话都记不大清楚了。” 听到这话,小六顿时脸色大变,道:“先前你怎么从不说?” 他撇嘴,有些委屈的说道:“老板你不是常教育我们,要我们行走江湖,闲事莫管吗?尤其是会惹祸上身的事情,更加不能去多做理会。” “……” 质问被一句话给顶了回来,顶得小六嘴角抽搐,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神色之中看不出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那本就清冷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寒泠泠的光,看着似乎是越发的清冷凉漠了。 “君修善,他竟敢将手伸得这么远!”她轻声说着,喃喃如轻言细语,森冷的凉意却从每一个字音中喷薄而出,看着小六问道,“从这里过去北伏城,大概要走多久?” “快马的话,估计两个时辰的样子。如果是你骑来的那匹马,或许一个半时辰就差不多了。” 她骑的,是军中最精锐的战马,脚程快,耐力好,自是要将那些普通的快马远远抛开一个层次。 端木恬当下也不再犹豫,果断的放下手上的事情就朝库房外走去,说道:“小六,这里的事你先办着,尽快将药材全部整理打包装车,我会尽快过来带走的。” 小六却直接跟着她走了出去,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 “你到了我这儿,我便得保证你安然无恙,不然若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其他人交代?胖子首先就会拆了我。” “他打不过你!” “……”问题不是这个好么? 小六干脆就直接闭上嘴保持了沉默,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定要跟她一起去北伏城。 那里最近乱得很,先前他虽觉得有些蹊跷,但也并没太在意,就当那是流寇呗。可现在知道了那竟是朝中某贵人的下属,跑到北疆来当流寇了,还与北伏城官府勾结,那定然是要对从龙军不利的,君修染出现的时候,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他的好机会。 恬恬此时过去,也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他不跟着,能放心吗?若是让祖父母知道了他竟由着恬恬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回头也定会打断了他的腿。 他自小便父母早亡,是祖父祖母拉扯着他长大的,他又是个孝顺的孩子,最是听那两位老人家的话。 这些年他在北方,就将两位老人家也接了过来一起住,都是实诚的老实人,一直念叨着多亏了恬恬不嫌弃不生怨,咱家小六才能有今天,一直教导他,定要勤勉做事,护她周全,将她当主子一般。 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若没有恬恬,他一个无才无能的乡下小子哪里能机会走出这么远,能有今天的风光? 想当初,还很小的时候,他也是曾和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们一起嘲笑过恬恬是个鬼娃娃,对她扔石头想要将她赶出村子,她就从来也好像没有对此有过任何的怨怪,还一路扶持,让他和虎子和胖子三个人走到了今天。 所以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跑去北伏城的。 而他的坚持,也让端木恬明白她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便也不再继续劝阻,一路出了库房,找到她的马儿,然后翻身上去,策马便朝着晋城外飞奔而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秋日的阳光就着晨风照拂在人身上,带点微微的凉意,却更让人神清气爽。 街上的行人比刚才更多也更喧闹了,商贩们的叫卖声,百姓的喧闹声,街旁商铺彩旗招摇,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不过这繁华的景象都不能入端木恬的眼,她出了进中堂就只顾专心的策马狂奔,身后小六紧紧跟随着,急速的朝着城外,朝着北伏城的方向奔去。 她的马是从龙军最精锐的战马,小六的马也是花费重金和精力搜寻来的上等好马,两骑奔过,如风驰电掣,行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马背上的人,便只看到两道影子远远的飘了出去。 北伏城离晋城并不很远,加上小六对这一片地方十分的熟悉,有他在旁边指路他们就弃了宽敞通达的官道改而专走捷径小道,不到一个半时辰,北伏城的城墙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勒马停下脚步,端木恬遥遥看着远处的北伏城,蹙眉沉吟,道:“那所谓的流寇,平常时候都是在哪边出没的?” “神出鬼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而且似乎并不只有一路,人数众多。我们今天这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也算是运气。” 她摇头,嘴角勾出一抹清浅冷笑,道:“不是运气,而是有人帮我们将人都给吸引走了。” 小六一怔,随之就马上想明白了。 晋城在北伏城的东边,所以他们这一路过来走的是北伏城的东城门,而若是直接从边疆从龙军营地过来北伏城征集物资,走的应该是北城门。 如果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从龙军的话,那么当两国开战的时候,他们就能明白从龙军定会到北伏城来征集物资,所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人都转移到了北边,就等着从龙军征集物资的队伍到来呢。 从距离来看,从军营到北伏城比到晋城要近一些,所以若按正常的行进速度来算,在端木恬到晋城的时候,君修染应该是早已进了北伏城,再加上端木恬在晋城耽搁的时间和这一路过来北伏城的时间…… 他现在该是正在哪里,做什么呢? 她想了下,然后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北伏城往北行走,既然是流寇,便不可能等君修染他们进城之后或者到了城外才动手,若真发生了什么不可预见的激战,就在北伏城城北外的那一条路上。 不过她还没有往更北的方向奔驰,就在北伏城城外,她看到了有血迹染路,有大批马蹄奔腾而过的痕迹,她顿时下马,蹲下仔细的辨认分析了起来。 一刻钟后,她再次调转马头,一路直奔进了北伏城。 这一进去,她就马上察觉到了异样,沿路的百姓们三三两两的或坐在一起或走在一起,热烈的议论着什么,街上依然还有未绝的血迹。 她与小六对视了一眼,问道:“北伏城的官府往哪边走?” 北伏城的官府,此刻也是十分的热闹,所有能在府里占个位置的大小官员齐聚一堂,有人莫名不知所以然,有人却神色惊恐。 你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此刻坐在正位上的那个浑身浴血,却笑得既亲切又温柔,既纯净又良善的大神啊! 君大神懒懒的坐在正堂上正位中,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他光洁的脸颊缓缓滑落,他咧嘴笑得如日光盈动,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反射着森森的白光。 下面诸位大臣们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几乎转身夺门而出逃得远远的。 旁边,三百从龙军只剩下了两百余人,没人身上都是鲜血尽染,目光凛凛的盯着这些官儿们,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更让这些官员们不由得心神胆颤,惊惧不已。 “王……王爷。”终于城守大人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朝着上方的君大神躬身行礼,道,“不知王爷驾临北伏城,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你眼瞎了?”君王爷咧着嘴森森的笑着,声音很温柔,语气很亲善的说道,“没见着本王和各位从龙军的兄弟们满身鲜血?有失远迎?不不不,本王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迎接,直迎出了城外三十里呢。” 话音刚落,众官员顿时“扑通”的跪落到了地上,纷纷告罪说道:“城外最近出现了一伙盗寇,打家劫舍很是不安分,微臣多次派府兵出去围剿均未有效果,不想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对王爷不敬,微臣……微臣……” “你罪该万死!” “呃……” “你身为一城之长官,却与贼寇勾结,祸害百姓,你说,你是不是罪该万死?” 这城守顿时一惊,然后凄而喊冤,道:“王爷,微臣冤枉啊!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微臣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千万个胆子你当然没有,一个就够了。”君大神伸手抹去在脸上流淌的鲜血,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从龙军将士们身上,道,“你们去把人都给带到堂上来,跟诸位大人们好好的亲热亲热。” ------题外话------ 亲,亲亲,亲亲亲,那个年会评选的票票还有吗?每天都刷新的哦,不用就浪费了,赶紧的全部到我碗里来吧!送上大么么一个哦! ╭(╯3╰)╮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诉状 随着君修染的命令下达,早在旁边严阵以待了好久的从龙军士兵们当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拖了一地的串成长串的人进来。 那些人被捆缚在几条绳子上面,宛如串上的蚱蜢,相互推搡着挤作一团,想要多挪动下脚步侧移下身子都做不到,而且捆着他的也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发出“哗哗”声响的铁链! 他们就这么被串着,被从龙军的剩余两百多名士兵合力拖了进来,人人身上脸上都是伤口遍布,血染全身,脸上已基本上看不出他们本来的面貌,只余下神情狰狞扭曲。 在被如死狗般拖动之时,他们拼命的使力想要挣脱束缚,然而在两百多名从龙军士兵们毫不留情的以拳脚招呼了之后,终于还是一点点的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依然怨毒不屈,仿似有恃无恐。 而随着这些人的出现,本就血腥味刺鼻的大堂之内,那腥甜的味道就越发的更加浓郁了几分,在血腥味之中,还混杂着其他的一些难闻气味,直熏得文弱又娇嫩的官员们昏昏然头重脚轻,站在那儿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白眼一翻便昏厥过去。 “先别急着晕。”君大神托腮坐在正堂之上,笑盈盈看着下方这神情各异的官员们,含笑的眼眸之中隐藏着彻骨的森冷杀气,指着满地的贼寇笑盈盈说道,“大家都过去认认,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诸位好歹也是咱北伏城的父母官员,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百姓操劳,所谓没有功劳但总还是有苦劳的。所以若是有什么亲朋好友因一时堕落,没有想开去当了贼寇,就赶紧趁着现在这个时候与本王说一声求个情,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定会看在诸位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的话,这等祸害百姓路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恶徒,简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此话一出,部分官员依旧茫然懵懂,另一部分则不自觉的浑身都抖了抖。 那群流寇并没有全部都出现在这里,这是因为大部分在城外两方交战的时候就被斩杀了,有小部分逃窜进了山林里面躲起来消失不见了,再剩下的便是这些被抓的。 不过即便是被抓,君修染也是经过挑选的,大都是在两方交战时站的位置特殊以表示其身份也特殊的,或者是看着像是头领领队的,其中有过半是他亲自出手擒拿下来的。 甚至那最大的头领在城外的时候差点就被他给跑了,是君修染直接追进林子里面,追出了二十里才将他又给抓了回来。 所以,如果说想要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从眼前的这些人身上入手就可以了,只是不知道寻常的审问对他们有没有效果。 君大神如此想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诸官员们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竟还站在那儿没有动弹,更没有谁走出来去辨认一下,看是不是有熟人,顿时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轻柔还带着几个婉转的弯儿,却听得官员们连心肝都不由得颤抖了两下。 官员中,有个看着大概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愣头愣脑的跑到那些流寇面前,小心仔细的寻了一遍,在看到那头领时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他转头对城守说道:“卢大人,此人不正是您的好友吗?” 城守顿时脸色一变,怒道:“胡扯!老夫一生清白,怎会与此等贼人呼朋唤友?” “可是,下官就在两天前还看到此人进了大人的书房,与您相谈甚欢,难道不是……”在城守的冷眼怒瞪之下,他的声音不由得一点点小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近乎是嗫嚅出声的,“您的好友?” 他表情无辜,似乎并不明白卢大人怎么突然间好像是生气了,他不过是提醒他一句而已啊,只是担心卢大人万一错过了这解救好友的机会,到时候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他觉得三殿下真是挺好的,虽说有点假公济私之嫌,但谁没有个亲疏呢?就算是一时想不开自甘堕落去当了贼寇,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是很过分嘛。 而这一来二去的两句对话,这年轻人还在想不通卢大人为何突然生气,城守卢大人便已经脸色难看面露惊慌之色了,尤其是当他看到三殿下的笑容忽然更加灿烂,亲善和睦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更是觉得手脚都在顷刻间变得冰凉。 “哦?原来竟还真有诸位大人们的熟人。卢大人,这是你的好友吗?” 卢大人此刻真是恨极了那该死的愣头青,这小子自踏入官场开始就没有干过一点好事,所以他当初与某些人勾结,也没有将他给算上,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坏事。 没想到还是被这小子给坏了,而且他竟还丝毫不知道两天前与头领见面在怎么被这小子给看到的。 早知道竟被他看到,他就……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在面对着君修染的询问时,卢大人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三殿下明鉴,这是绝对也没有的事情!下官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怎么竟会与他成了好友?况且此人生性凶残,无恶不作,下官身为百姓父母官,岂会与这等人为友?” “这样?那……”君大神在太师椅上换了个坐姿,紫眸流转,轻轻的落到了那年轻人的身上,道,“本王还不知道,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还在纠结于到底怎么把城守大人给惹恼了的官员闻言连忙回神,受宠若惊的行礼道:“下官林想,任北伏城衙门判官,给三殿下请安。” 君修染闻言含笑点头,又看向了城守,说道:“既然此人并非卢大人的好友,卢大人在之前也从不曾认识此人,那为何林判官却说在两天前曾见到此人进了你的书房,还与你相谈甚欢?莫非是林判官冤枉了你不成?” 此话一出,林想当即下跪磕头,惶恐道:“三殿下明鉴,下官所言皆是下官亲眼所见,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虚言妄测。” 城守卢大人转身看他,满脸愤恨道:“林想!本官一向对你多有照顾提拔,将你当成了后生晚辈,你却为何竟如此诋毁冤枉,要陷本官于不义?”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直将林想说得满脸憋涨得通红,呐呐不知所措,嗫嚅着说道:“可是……可是我……” 他皆都是实话实说,没有任何诋毁冤枉的意思啊,他确实是看到这个人在两天前进了卢大人的书房,还与卢大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君修染眼看着这一幕上演,看得神情愉悦,笑意盈盈,说道:“这么说来,卢大人是确实不认识此人,大概,可能,或许是林判官看错了?” 卢大人闻言连连点头,道:“三殿下明鉴,定是林判官看错了,下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认识此等恶贼啊!” 林想嘴唇嗫嚅,又看了看那头领,看到他确实是被打得面目全非,脸都变形了,这也让他更添几分迟疑。 莫非真是自己看错认错了? 嗯,应该是这样吧。卢大人一向克己奉公,怎么会与贼寇为友呢? 如此想着,他自己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在这个时候,又听君大神说道:“既然此人并不是卢大人的友人,不知其他的大人是否认识?若是熟人或是亲朋好友的,可一定要说,不然事后若再怨怪本王,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此时此刻,哪里会有人敢出来相认?别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就算真是亲朋好友,遇到如此状况,也只能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来个大义灭亲了。 诸官员一个个全都低眉垂眼,纷纷与这些贼寇们撇清关系,表示从未见过这些人,更别说是相熟有交情之类的了! 即便是那些本没有掺和进勾结之事里面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多少察觉到了一点异常,更加的意图把自己置身事外。 君大神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再次问道:“你们确定,这些人你们当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下官等确实是一个都不认识,还多亏了三殿下出手,才将这些危害百姓的贼寇给擒拿归案。” “是啊是啊,三殿下真乃神人也,一出手便将这毒瘤给连根拔起,为民除了一大害啊!” “以下官之见,当将这些恶徒斩首示众,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也让百姓们以后能放心大胆的出入北伏城了,定当对三殿下感恩戴德!” 这一个个的马屁拍来,三殿下都似乎有些飘飘然了,笑容更灿烂,神情更温柔,说道:“你们占据着衙门官府,可当城外出现了危害百姓的贼寇之时,你们却竟然连他们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现在本王将人都给抓了来,让你们当面相对,你们甚至都无法分辨出他们究竟是真是假?” 大堂之内,顿时再一次的陷入到了死寂之中,无尽的死寂蔓延,比刚才还要更加的沉凝诡秘,正张嘴夸夸其谈拍三殿下马屁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鸭子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万万没有想到,三殿下竟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城外盗寇横行,他们身为官员却连那些盗寇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甚至当面相对也根本就不认识,其罪过,亦是十分大的。 一时间,大堂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谁都不敢再贸然出声,生怕又被三殿下给找着了话柄,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都怨不得人啊! 君修染的笑容渐冷,与满脸的血腥相衬,看起来便越发的慑人,宛如从炼狱而来的恶魔,让人只是看着便不自觉的胆战心惊,偏偏又在邪恶森冷中还有着那似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在慑人之外也更加的妖娆,魅惑人心。 当端木恬进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血染俊脸,妖娆无限,嘴角微微笑着,眼中紫光流转分外璀璨,当真如同那妖孽转世,霍乱人心。 下方,让北伏城官员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再下方,一群男人鼻青脸肿浑身浴血的被铁链束缚,挤作一团。 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从龙军士兵马上就发现了她,不由一怔,然后行礼道:“郡主!” 随着这一声喊,其他的人也都发现了她,君修染抬头砍过来,看到她面容清冷,凉凉的站在门口,顿时脸色一缓,站了起来说道:“恬恬?你不是去晋城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北伏城最近不是很太平,外有流寇窜行,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且与官府勾结,横行无忌。” 话音未落,便听那卢城守人愤怒指责,道:“你是何人?区区一个女子竟敢闯入官府,还如此大言不惭!” 端木恬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直接迈步进入到大堂之内,走到君修染的身边看着他,说道:“不仅如此,这些所谓的流寇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下属,派遣到北疆这边用以收买勾结各地官府,欲要对从龙军下手不利。” 此话一出,诸官员的脸色顿时就白了,那下方被捆作一团的贼寇们也脸色一变。 卢城守定了定神,指着端木恬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受何人所托?竟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端木恬终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亏得你还是一城之守,却如此没有眼力见如此糊涂,当初是谁任命的你为北伏城城守?” 旁边有从龙军士冷笑,道:“除了端木王府的郡主,还有哪个郡主敢于行走在北疆之地?” 又有人说道:“没眼力见,糊涂也便罢了,竟还如此卑劣,胆敢与人勾结要对我从龙军不利,真是找死!” “也不想想是谁守护了北疆这片土地的安宁,才让你等狼心狗肺之徒能够安然的坐在这里密谋对付我从龙军之事!” “今日我等前来为战争征集物资,却竟遭到流寇的伏击,死三十六人,伤无数。被贼寇杀伤至此,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道为何竟会如此凑巧,又遇到这等胆大竟敢动我从龙军的贼寇,原来竟是早已埋伏在那儿,就等我们经过!” 众士兵皆都愤恨不已,战死的三十六名士兵皆都是他们的好兄弟好战友,却原来竟是被人陷害,冒贼寇之名,陷从龙军于不利! 他们看向那群“贼寇”的眼神已灼灼的升腾起了万丈火焰,满身杀气喷薄而出。 有人,却看向了上方的君修染。 君修染脸色微凝,冷笑着说道:“原来竟是如此吗?太子殿下,真是好长的手啊。” 那被捆缚的头领到了此时反而高高扬起头来,冲着君修染叫嚣道:“你们最好马上放了我们,不然就算你是三殿下,也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话出口,君修染突然笑得很和善,卢城守却是骇然转头死死的盯上了他。 该死的,这个莽夫,怎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就等于是承认了他们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下属,又确实与北伏城的官员勾结,意图对付从龙军? 该死该死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派这么一个混账鲁莽没脑子的家伙过来? 这恐怕是君修善也不曾想到的,毕竟他当初曾说无论任何的严刑逼供,都不得将他们的身泄露出去,这头领一口应下,斩钉截铁。 可现在没有严刑逼供,是端木恬道破了他们的身份啊。于是太子殿下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位下属是以为反正都被人知道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兴许还能让三殿下有所顾忌,活得一命。 有时候,这人的思维,真是很奇妙的。 严刑逼供,对他可能不会有任何效果,到最后他或许就杀身成仁了,可如此刻这么一出,却反而让他自己道出了身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作用在那些头脑简单没有弯弯绕绕的人身上,才会有效果的。 端木恬看着他,忽莫名的挑了挑眉梢,笑得莫名而又不怀好意。 君修染摸着下巴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从那些脸色大变的官员们身上扫过,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趁着这最后的时刻,一并说了清楚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将他们都给那啥了的意思吗? 大小官员们皆都神色惊惶,有忍不住“扑通”下跪的,朝君修染求饶道:“三殿下明鉴,下官对此事丝毫也不知情啊!” “下官也是毫不知情,不然如何能容忍贼人欲要对从龙军不利?请三殿下明鉴!” “定是卢谦和私自与贼人勾结,陷害从龙军的诸将士们!” “是啊是啊,定是他人私自与贼人勾结,三殿下明鉴,下官实在不知情,冤枉啊!” 君修染看着一地求饶的官员,笑意轻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思,端木恬忽然转身,拿了笔墨纸砚走到那些官员们面前,说道:“来,把你们今天所见所闻所知道的全部都写下来,并签字画押。不管你们究竟有否参与这件事,事后我定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 众官员一怔,然后着急慌忙的涌了过来,夺过纸笔就认真的写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给抢先了。 端木恬勾唇浅笑,说道:“不要夸大其词,只需实话实说就行。” 身后从龙军士兵们不由得一阵骚动,有人不满的说着:“郡主,您怎么能……” 她忽然转身,问道:“在路上埋伏你们,害得三十六位兄弟生死,大家皆都受伤的真正凶手,究竟是这些所谓的流寇和与之勾结的北伏城官员们,还是那在他们背后指使的人?” 这话,她问得决然,顷刻间如风云卷起,在士兵们的心湖里卷起了阵阵涟漪,也让他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有心思活络的,一瞬间就从兄弟们被杀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并悟透了郡主的意思,当即站了出来,说道:“郡主,给我等纸笔!” 其他的人也很快就明白过来,纷纷表示也要上书状告太子殿下,有人弱弱的说道:“我不识字。” “在下面画押就行!” 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家恬恬施行的君修染,此时也终于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么便我来写吧,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全部详细写下来,大家都到下面来签字画个押。” 说着,他从旁边取了最大的一卷白纸,一捏便是满纸的血迹,他微挑眉,却也不理,只将那白纸在桌面上摊开,然后执笔细细的写了起来。 “天元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夜,大炎与连岳交战,从龙军中药材等物资紧缺,令三皇子尧王与王妃领兵三百离营征集物资,王妃端木恬独自前往进城,尧王君修染则令三百士兵前往北伏城,途径伏漠岭,遇袭,乃是最近盘桓于北伏城附近的流寇,足有三千余人……” 他执笔挥毫,不偏不倚不浮不夸的将所遇之事清楚呈现于纸上,状似平实淡然,却字字锋芒,从离开营地开始一直到遇袭战斗入北伏城再审问最后将目标直指太子君修善,洋洋洒洒将那巨大的宣纸写得满当当,最后落款,盖章,按手印! 这份状纸在两百余名从龙军士手中转了一圈,再落到君修染手里的时候,一眼看去,满纸的血手印,看着慑人,却带着士兵们的满腔愤懑和杀气凛然。 他们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却害怕被所谓的自己人所陷害,害怕被那些他们用鲜血生命保护了下来的所谓贵人们杀害。 再没有比这还要更让他们觉得悲愤心凉的事情了! 官员们的诉状也纷纷交了上来,端木恬仔细看过,然后伸手交给了君修染。 他拿着这厚厚的一叠,忽觉得沉重。 随后他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来人,将这些贼寇们全部押回军营看守,至于诸位大人,除城守卢谦和押往军营之外,其余大人暂且居于原位,等候朝廷对你们的处置。” ------题外话------ 宝贝淫笑着摸进了你们的兜,快把今天的票票交出来!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璟世子到 或说是阴差阳错,或说是理所当然,他们本是要来征集物资的,却竟歼灭了一窝贼寇,抓了贼首,并且还将身后的太子殿下也给牵扯了进去。 当北伏城外的流寇已经被三殿下带着三百从龙军士兵一举歼灭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北伏城都刹那间沸腾了。 其实他们在先前三殿下和从龙军士兵们浑身浴血的进入北伏城,还拖着大量黑衣布巾的汉子时,有些人便已经猜测到了几分,只是没有经过确认,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现在,终于是可以放心了,以后也可以安心的出入,不必在路上战战兢兢。 北伏城内百姓们奔走相告,有说三殿下英武不凡的,竟一举将困扰了北伏城许久的贼寇给剿灭擒拿;有说从龙军将士不愧为咱大炎最精锐的士兵,只凭着三百人便击溃了贼寇三千余人,以一敌十损伤不过三十六人而已;有说自端木王爷回归之后,从龙军再一次龙腾虎跃,让他们住在北疆之地也是安心万分…… 然后,不知从哪里溢出的一点风声,起初还只是在少部分人之间悄然流传,可这少部分的人很快就迅速增加,让北伏城越发的沸腾喧哗了起来。 那伙贼寇竟是与北伏城官府勾结?还特意埋伏在边境过来到北伏城的必经之路上意图围攻从龙军?三殿下英明神武,率领三百从龙军与之对抗,剿灭之,擒获之,随后审问之下已有部分官员承认了与贼寇勾结之事?那在背后操控的竟是咱大炎的太子殿下? 这流言的速度从来都是飞快的,而且是无孔不入的,传播的声音越来越响,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然后愤然之下朝官府衙门前轰然涌了过去。 北疆这一片土地上,其民风一向都是要比内陆的人们更加彪然凶悍的,满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愤怒的驱使下冲到了官府门前,若非此刻守在官府门前的换成了从龙军士兵,他们怕是就要这么冲进去了。 看着这气势汹汹而来的全城百姓,端木恬站在门内看着,也是不禁暗自咋舌,随后她迈步,踏出了官府大门外。 顿时齐刷刷的,所有目光全部都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门外人群也因此而安静了些。 “我是端木恬!”她直言不讳,并以这样的方式开了口,在百姓因为想到她的身份而略微骚乱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关于诸位所听闻之事,我不知道是怎么被传了出去,大家能如此关心,让我很是感动。但无论如何,请大家不要激动,先回家去吧。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给我从龙军的万千将士一个交代,也给因此而死去的三十六名士兵兄弟及其亲属们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不重,但却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清楚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百姓因为这似乎有些不顺应民心的话语而怔忪,此时此刻她难道不是应该满脸愤恨的指责那卑劣之人吗?难道不是应该指天高呼此事绝不罢休,绝不就此轻易结束的吗?难道不是应该声情并茂的表演以获得百姓的不管是同情还是共鸣或者是悲愤的情绪吗? 这一向都是所有为官者在遇到重大事项,引起百姓轰动之事,做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她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两句,然后让他们回家。 所以一下子的,习惯了那般反应的百姓们在没有见到如期的声情言语之时,也是不禁有了几分异样的说不出的心情。 见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围在府衙门口没有离开,端木恬微微怔了下,不得又说道:“我们此次过来是为征集军中急需的物资,不能在此耽搁太长的时间,请诸位不要再继续堵在门口了,各自回家去吧。北伏城并不会因这一件事而有什么改变,无辜的官员我不会让他蒙了冤屈,依然会继续在北伏城为百姓做事,罪有应得的官员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别的事,我只能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下,眼眸之中倏然间迸发出森冷的杀气,声音却依然轻慢无波,说道:“敢设下阴谋诡计,敢动我从龙军者,绝不放过!” 短短一句话,少少几个字,她的声音平静,杀气却蕴藏,直震得围观百姓心神一阵摇曳,一静之后忽的轰然喧嚣了开来。 端木恬见此却脸色一黑,她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效果,她只是想要让他们赶紧离开,她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他们在这里磨叽,她还要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尽快调集物资赶回军营呢! 这眼看着,天又快要黑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从龙军在这北疆之地上是有着极高的威望的,她能当着这许多百姓说出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其实比任何声情并茂的表演都要更加激奋人心的。 终于将这满城的百姓打发走,端木恬都觉得有种虚脱的感觉,因为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安抚人心的事情,做了才发现,好累,比连夜奔波几百里都要累。 府衙内,君修染正在指挥着士兵和府兵们开库门,又让人去民间药材铺子里去收集。 现在得先征集一批送回军营里应急,之后所需的,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的征集了。 这往下征集物资其实一向都是很烦乱的事情,程序麻烦,杂事繁多,说不得还会受到推脱为难。如此说起来,倒是还得感谢那些“贼寇”们,才会让北伏城的征集之事也因此而一路顺风。 不过听说晋城那边倒是已经聚集了大量急需伤药,果然还是他家恬恬厉害啊。 他侧目,正好看到他家恬恬揉着眉心走了进来,一脸的疲累之色。 顿时心疼。 从昨晚离开军营,一路奔走到晋城,随后在晋城也没有休息,听说北伏城有异常之后就急急奔了过来,然后忙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坐下歇息一会儿,定是累极了。 想到此,他越发心疼,看着她走到他身边,然后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柔荑,道:“不如你先去歇息下吧,这里的这些事情也是还要好些时候才能结束,你站在这儿也无事。” 她瞥他一眼,然后伸手,估摸着大概位置的在他腿侧轻轻的按了那么一下。 “咝——” 他顿时浑身一僵,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随之看着她,神色古怪,目含委屈。 她见状冷冷收回了手,问道:“伤得如何?” 以为不说,又强忍着装作无事,她就看不出来?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不一样了好么? 他斜眉搭眼的睨着她,笑得腻歪歪的,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个小伤口而已。” “我看看。” “哎?”他顿时转头左右张望,贼眉鼠眼,半饷惊讶道,“在这里?恬恬你好急哦,等回房了再说嘛。” 端木恬脸一黑,手指又蠢蠢欲动了。 他却仍无丝毫危机感,还在那儿腻歪歪的笑着,手轻扯着她的衣角,说道:“要不,咱现在回房里去?” 旁边有士兵经过,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神色古怪眼神暧昧,在接触到郡主大人凉凉的目光之后又迅速转头垂目,偷笑着快步从他们身旁经过。 郡主大人轻轻翻了个白眼,也不管旁边的各色眼神了,拉了他转身就走,打算去找个地方给他仔细看下伤口,他自己胡乱包扎着,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找了个房间,她毫不客气的掀了他的袍子,拉下他的裤子,无视他旖旎如呻吟的叹息,将他一把推倒在椅子上面,然后伸手解开了缠在他腿上的层层纱布。 “恬恬,你好粗鲁。”他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带几分爱恋几分羞怯几分妖娆的说道,“对人家温柔点嘛。” 郡主大人继续无视他,只低头专心的解着他腿上的纱布,雪白的纱布已浸染了鲜红的血迹,她眉头不由皱起,动作更快,却更轻柔。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揉开她皱起的眉心,声音低沉如悦耳琴音,说着:“真的只是皮肉外伤而已,无甚大碍。” 她低头,不应声,只小心的将最后一层轻轻掀了开来。 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不过确实是皮肉外伤,在敷了草药之后也已经止血,应该无事。 她又给他重新处理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情我去看着就行。” 未转身,手已经被他拉住,摇头说道:“你也是劳累到了现在,我……” “我不过一直在赶路而已,没有经历过任何厮杀。”她直接打断他的话,挣出自己的手,然后弯腰,将他给抱了起来。 哎?哎哎哎? 君美人宽袖窄腰翩然如仙,青丝飞扬俊美无双,此刻被抱在她的怀里,还当真是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一直到被扔到了床上,他才一点点从僵硬中缓过神来,随之眼波一转娇娇软软的贴上了她,轻声说道:“好人,人家有些不舒服,你给我揉揉。” 他还玩儿上瘾了是吧? 端木好人眉梢一挑,一把将他掀飞在床上,然后转身便大步走出了门外。 君美人托腮斜躺,静静看着她如风儿般的离去,轻轻的笑,想到刚才被恬恬抱起的那一瞬间,嘴角一僵,然后又软软舒缓了开来,觉得偶尔这么反串一下,能被恬恬爱护,也是很不错滴。 端木恬出了门,便接手了君修染先前的工作,刚才的那名士兵又从她面前经过,还狐疑的在她身周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 咦?三殿下去哪儿了?三殿下既然都不在了,郡主怎么还在这里? 在郡主大人凉凉的目光下,他伸手挠挠头发,又低头走过去了。 天又黑了,端木恬让带着伤还忙碌到现在的士兵们吃完晚饭之后就下去休息,轮换上在下午的时候已休息了几个时辰的那些,而北伏城的衙门府兵以及仆从下人们则继续忙碌。 “郡主,您也去歇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有从龙军的队长对端木恬说着,看着郡主眼下的黑眼圈,他都觉得心疼啊。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都休息的休息,有一半都已经休息好起来了,郡主金枝玉叶,娇滴滴女儿家却一刻不停的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是站着吃完的。 端木恬见确实没什么很重要的事了,便也点头说道:“好,那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尽量在天亮前都准备好,明日好尽快送去军营。” “是!”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之后,她就拿着君修染的晚饭转身去了后院,推门进去,看到他斜躺在床上,就着油灯在看白天时那些官员们送上的证言。 “有什么问题吗?”她将托盘放在他面前的几上,随口问道。 不好好休息,竟在看这个? 他抬头看她,然后低头看晚饭,只是最简单的肉汤加面饼,这是端木恬吩咐的,不然也不知那些官员会如何诚惶诚恐的准备飨宴,那个最在浪费时间。 看了之后,他就又抬头看她,张嘴“啊”的一声,一副等着喂食的惬意模样。 对此,端木恬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放下晚饭之后就径直爬上了床,从他身上跨过在床里侧躺下,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吃完就继续休息吧,明日清晨就要动身回军营,晋城那边我也已经让小六先回去准备着,我们回头再带人过去运送。” 她边说着,就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将嘴闭上,看她才刚沾了枕头就睡去,不禁一抹心疼浮现眼中,然后小心的挪了挪身子,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如此怎能睡得舒服?先把衣服脱了吧?” 她迷糊的嘟囔了两声,转个身让他给她代劳,她则睡得安然。 外面还在忙碌,虽说因为临近边关,北伏城的官府库房里有大量的药草储备着,可单单只是将其整理打包装车好,也是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的,况且还有那几十名贼寇和卢城守,三殿下也是下了令,说要将他们押去军营的,自然也要一并给打包好了。 为什么不关押在北伏城的大牢里? 不放心啊! 一直忙到第二天天色将明,所有的一切才都准备好。 而休息了一夜,除了是受伤很严重的,其他人也都是恢复了些精神。 天未亮,端木恬他们便押送着大量药草和贼寇奔往边关军营,因人手不足,还调集了部分官兵一起押送。 这一路过去,倒是一路顺畅,再没有遇到什么打劫埋伏什么的。 本来么,在北疆之地,从龙军竟遭遇了贼寇拦截,这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一路急赶,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军营,在英门外站岗的士兵见到这队伍,和飘扬的从龙军旗帜,有转头进跑进营地里面去禀报了的,也有列队迎接了上来的,然后他们看到了队伍中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三百兄弟们的人数也似乎少了几个,且每一个尽管都已收拾过但却依然不难看出狼狈和受伤的,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军营之内,当其他将军们看到这一支队伍的时候也是不由得脸色微变,然后迅速的聚集了过来。 “三殿下,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到三殿下下马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落地时还微不可察的趔趄了一下,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越发的震惊。 当将军们汇聚一堂,君修染迅速的将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引得满营的将军们皆都震怒不已,拍案而起若是君修善就在眼前的话保不准就要以下犯上将其为围杀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等在外与敌厮杀,他身为堂堂太子却竟在背后捅我等的刀子!” “北疆之地自古为从龙军管辖,即便是太子殿下却无权干涉,他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现在他还是太子就敢对我从龙军动手,若一旦等他……可还有我从龙军的立足之地?” “我觉得太子不像是如此鲁莽之人,应该明白若北疆没了从龙军的守护,大炎便将直面连岳的进攻,于整个皇朝而来都是灭顶的灾难。他怎么竟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话一出,营帐内也不由得为之一静。 是啊,太子一向都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在众皇子环伺的情况下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尽管这其中,皇后娘娘以及其背后的御史府功不可没。 那么一个聪明人,怎么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满室寂静之时,忽有声音从营帐外传了进来:“如果太子已经与连岳勾结,暗中签下了互不相犯的条约呢?” 随着这话的响起,有人从外面掀开营帐门帘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晚霞馀晖,带进了满室的光辉。 端木璟一路奔赴,终于是赶到了北疆! 营帐内更静,却不知是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还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一句话。 或许,都有。 寂静之后,便是凶猛爆发,连一直保持着冷静,不发一言的端木峥也忽然皱起了眉头。 有将军震惊之下不由惊呼,“他疯了不成?” 端木璟侧头看了君修染一眼,说道:“或许,他是感觉到了危机,再坐不住想要做点什么。”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押解回京 端木璟的突然出现,以及他所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本就满腔愤怒的将军们越发的震怒,也为着君修善的疯狂举动而震惊。 与连岳勾结,暗自定了互不犯边的协议? 且不说他身为太子是否有这样的资格,便是有,他此举又该是何等样的疯狂不顾一切! 从龙军几百年来守卫着北疆的安全,抵抗着连岳的入侵,君修善这是在自毁大炎的壁垒! 若从龙军不再,往后连岳入侵大炎,他拿什么来抵御?还是说他认为那所谓的协议真能在事关两国国家利益的时候产生那么巨大的约束力? 他是争权夺利久了,脑子都被那许多的阴谋算计给算坏了吧? 而且他若一旦对从龙军动了手,又该让凤家作何想?凤楼虽顽劣,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京城皇宫里面混迹,胡闹不休,但他可绝对不笨,将京城里的那些个事情全部都清楚的看在眼里呢。从龙军一旦被动,便等于是端木家被动,凤家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 只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让人不禁有种寒毛直竖冰冷彻骨的感觉,有将军不禁打了个冷颤,眼神惊惧的与身旁战友对视了一眼。 端木峥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并没有问他是如何竟能知道这等绝密的事情,只似想要确认般的问了一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端木璟声音轻柔,语气却坚定,说道,“这等重要的事情,我怎敢胡言?” 端木峥本就冷冽的神情越发的黑沉阴郁了。虽说这些天来他一直只顾着攻打连岳,逼迫连启明将宁清送回大炎这件事,可他毕竟是端木家的家主,在发生了此等大事的时候如何能够不理会? 他脸色阴沉,冷冷的瞥了君修染一眼。 “本王一直以为,朝堂上的那些争斗本不该牵扯上我们这些戍守边关的将士,我们只需要抵抗外敌保家卫国,几百年来,也一直都是如此!没想到今天竟有人为了一己之私,与虎谋皮不说,还妄图要拖着千万将士和更多的百姓陪着他一起去填补敌人的狼牙虎口!” 君修染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以晚辈之礼对端木峥说道:“岳父,与连岳的战争有您和诸位将军在这里已经足够,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我带着北伏城的那些人赶回京城吧。这件事,我定会向父皇清楚禀明,为从龙军讨回公道!” 端木恬看着他,也站了出来,对父亲说道:“爹爹,既然哥哥来了,那我便将那些事拜托给哥哥,我也要回京去。” 端木峥看着他们,然后又转头看向了端木璟。 璟世子神色平和,说道:“孩儿也是觉得妹妹的提议甚好,她毕竟是女儿家,在军营里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倒不如随三殿下一起回京城去,这件事,也不能让祖母独自劳累了。” “我看成!”有将军说道,“不过这事儿怕是没得完,在他们回到京城之前,太子肯定就已经得知了这边的情况,自不会想要让三殿下和郡主安然回京,更不会想看到那卢城守和假贼寇们活着进京。这一路回去,亦是艰难险峻。” “对,得派出些人马来护送三殿下和郡主回京!”另一个将军也如此说道。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君修染和端木恬一起押送北伏城的卢城守和那些“贼寇”们回京,端木璟则留在军营里接收端木恬先前所做的事情。 她将事情都跟哥哥详细的说明了一下,未了忽然问道:“哥哥,你与荣大小姐的情况,如何?” 他闻言轻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又不由轻叹一声,说道:“她始终不怎么愿意搭理我,大概是还在生气吧。” “你来了北疆这事儿,她知道吗?” “知道,我还问她要不要一起过来。” “她没同意?” “嗯。”说着他也不由黯然,说道,“我离开峄城那日,她都没有出门来送送。” 这是失落了? 端木恬侧目斜睨,若非眼前这人是她的亲哥哥,她真想骂他一句活该! 当初人家大小姐跑来对你表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人家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亏得本郡主还多番提点你,就是提点不通。 现在人家生气了,伤心了,不爱搭理你了,你又失落伤神了? 端木璟看妹妹一眼,又笑了出来,说道:“对,是我自己活该。不过这事儿你也不必太担心,既然我已经想明白,自当再不会做出混账之事。” 端木恬闻言亦是轻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确实不需要多担心的,荣大小姐还是希望她家哥哥的,只是现在心中气愤难平,才会多加刁难,不愿搭理他,等到哥哥将她心中的怒气抚平了,也应该差不多要到端木王府娶世子妃的时候了。 君修染从外面施施然走了进来,轻飘飘的瞥了端木璟一眼,笑道:“此次见璟世子,发现你似乎越发的春风得意了。” 你这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端木璟嘴角一抽,忽拉了妹妹的手,轻轻的抱一个,柔声说道:“启程的事也该差不多准备好了,我送你出去。” 这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三殿下盯着端木璟那放在他家恬恬身上的爪子,眼中蓦然紫光一闪,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没什么,只是哥哥关心妹妹而已么,与恬恬最亲密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君修染! 端木恬才不会掺和进这两人的争斗之中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从小时候开始,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呢,简直就是那传说中的天敌。 而一切准备妥当,他们也该启程离开军营回京城了。 此次回去,怕是一路艰难,危险重重,端木峥特意派出了三千人的队伍负责听候三殿下的调遣,护送他们一路回京。 队伍离开军营,也算是浩浩荡荡,端木峥和诸将军们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各自神色沉凝。 三千余人离开军营,离开北疆,朝着大炎京都的放下奔去,一路都是戒备森严,不敢有半点懈怠,甚至一路都在迅速的赶路,除非必要的补给,不然便不从城镇经过。 即便如此,当他们出了北疆一千里,还是遭到了第一次的袭击。 来袭的人数并不多,就仿佛只是想要来试探一下,不过试探结果是他们谁也没有能够再回去,将任何有关于这边的消息传递回去。 从这一次开始,君修染他们便一下子戒备了起来,行进的速度也稍微缓慢了些,以便能更好的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继续过去,连续三天都再没有遇到任何偷袭攻击,但在隐隐中,端木恬总觉得有什么人盘桓在他们这支队伍的周围,不知是在观察打探着,还是在伺机而动。 且不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都只需以不变应万变就行。 最好啊,那些人就这么一路跟踪,跟到京城算了吧。 今天又是夜宿山野,营地内,一如往常的将那些要押解到京城去候审的人们拉到最中间,也没有让他们从马车里下来,而是将马车往中间一拉,巨大的帐篷覆盖而上,然后就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铁链声。 端木恬和君修染坐在他们的营帐内,一起研究着滩在面前的一张地图,旁边还站着三名从龙军的千夫长。 “明天我们就要经过赤土坡,若要伏击,这里是个好地方。”端木恬指着地图上的其中一点,如此说道。 君修染敛眉,说道:“如果我是太子皇兄,目标应该直指卢城守和那些罪犯们,所以我们明天……” 赤土坡,顾名思义,应当是一个由赤土堆积而成的山坡。 不过这样的解释其实只对了一半。 确实是赤土山坡没有错,但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并且也绝不只是寻常山坡那么点高度。 他们并排着耸立在北疆到大炎皇都的必经之路上,而他们必须从这两山之间的凹陷中经过。 由此而来,那里就是个天然的峡谷。若在此设下重兵埋伏,简直是一打一个准。 不过可以很清楚的明白一点,那就是君修善不可能派得出重兵。 大炎的军队一分而四,其一是镇守北疆的从龙军,其二是戍守西边的虎跃军,其三是警戒京城重地的禁卫军和御林军,其四便是东南沿海的一支抗击海上盗寇以及震慑海上诸小岛的海军。 几百年来,从龙军由端木家统领,虎跃军的统帅乃凤家王爷,其他的禁卫军、御林军,以及东南沿海的那支海军则全听命于皇上,至于各州府重要城市的府兵官兵,与前面这绝对精锐的四军相比只能算是杂兵了,并且,自然也是归皇上统帅。 所以,除非有皇上允许,不然君修善这个太子殿下是派不出重兵来的,或许他可以调集州府官兵,但每州府能招募的官兵都有严格的人数限制,他调集不出多少,且跟三千从龙军相比,根本不够看。 当然,他身为太子殿下,也是可以招募私兵的,可数量却极其有限,且一般都会在京城,在他的附近,他不能也不敢调他们出京来这里为难君修染。 不过或许他有另外暗中养了私兵,但那是见不得光的,若非必要,他绝不敢拿出来见人。 但不管如何,那里毕竟是一处天险,即便只是在此埋下几百人,也能对三千从龙军产生巨大的威胁,不能轻易放任。 次日大早,赤土坡外便有马齐声隆隆,几千人的队伍迅速集结,却在峡谷口停了下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之后,所有的马车全部都被推到了最前面。 山上埋伏的人见此,皆都不明所以。根据线报得知,他们的目标就在那些马车里面,那么现在下方的人此举是何意?让他们方便射杀马车里的人?或者,是陷阱? 他们既是埋伏在山上,求的就是一个隐蔽,敌人即便是明知道有埋伏,可不知道埋伏在哪里,便也没有办法,可一旦他们有了行动,便等于是现出了身形,到时候…… 听说从龙军中高手如云,几乎人人都能飞檐走壁,更有能一箭射出几百米的神人,他们这么点人,求的就是个突然,一举打中目标,然后转身就跑,或者留在这里任人宰割,反正想要再攻击第二次,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现在,对方摆出如此一个阵仗,是什么意思? 要动手吗?可谁知道现在那些马车里面有没有人! 上头说了,最重要的就是那卢城守和贼寇首领,可他们在哪里啊? 两名士兵骑马到了最前面,忽然策马冲进了峡谷里面,然后直朝对面冲了过去。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两骑奔腾,踏起漫天的红色尘烟。 峡谷不长,几百米而已,在这军中铁骑的脚下,眨眼间就到了对面。 然后又是两人,这两人却没有如刚才两人的策马狂奔,而是慢悠悠的驱马踱步往前,边走着还一边聊天,悠闲得就好像是出门踏春的公子小姐。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两个两个的过?他们想要用这样的方法让埋伏的人不敢轻易动作,然后安然度过下这峡谷? 真的假的? 山上的人被这两个两个过的士兵们给吸引了目光,那边峡口又被马车围堵,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只影影绰绰的看到些影子,马蹄踢踏,震得红尘漫天。 在那一片红尘中,好像少了些什么。 终于有人忽然惊呼:“糟,人呢?” 漫天的红尘之中,在马车的后面,只有马儿在原地踢踏,却无人影。 就在惊呼之后,忽听身后悉索声,然后身穿从龙军的黑甲士兵一个个的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再后面,紫瞳男子面含微笑,目光轻柔,手上拎着一个已没有了声息的黑衣男子,轻启他那好看的,宛如桃花般美好的唇,出口的一个字却冷冰冰直戳人灵魂,“杀!” 杀戮起,有人甚至连呼叫都没有来得及便魂归天外,将这赤红的土地染得更加鲜红。 “没有找到任何能表示他们身份的东西。” 事后,士兵们如实回报。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谁暗杀人还会随身带着代表身份的东西? 于是他们继续赶路,这一路过去,三千士兵们看向那夫妻两的眼神一点点的改变,从起初纯粹的只是尊重,到了现在的敬仰,看向那夫妻两的眼神,也越发的炽热。 郡主擅侦查,总能轻易的发现敌踪,寻找出一个个敌人埋伏的准确地点,无论对方事先曾如何的掩盖痕迹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三殿下擅布阵,带领这他们一次次的将敌人干翻,大快人心。 夫妻联手,这一路过去当真是披荆斩棘,将沿路的各种伏击尽都化解,也不知道对于此,太子殿下是何等样的心情。 半月后,他们已到了京城的五十里外,再过一处关卡便能直达京城,再无任何阻碍。 然而这里,也已经到了太子的真正的势力范围,前面的关卡,将是前所未有的艰难险峻,一个弄不好,这半个月来的一路艰险都有可能在这最后关头化为泡影。 太子君修善放下了所有的重要事情,亲自赶往北城门外最后也是最大的那个关口,欲要亲自招呼君修染! 那个关口的守备军统领已在暗中投靠他,今日便要听他的命令,将那些人永远的留在那儿,甚至还可以包括君修染和端木恬那两人! 这半月来,他派出大量的人马,不求拦下三千从龙军,只要将那些活证人拦下就行,可即便是如此简单愿望竟也频频受挫,人马大量折损,却至今没有完成他要的结果。 朝中已开始有了对他不利的风声,前几日端木老王妃更是觐见父皇,将北伏城之事禀明圣上,还说不日三殿下和王妃就会将所有的证据和证人全部押解回京,听候皇上的审查! 父皇大怒,朝中大臣也皆都对他的行为表示惊怒不已。 哼!那些迂腐胆小之辈!平常时候分明争斗得你死我活,却又不敢动从龙军,说什么北方若没了从龙军,我大炎拿什么去抵挡连岳的进犯,不就是怕死吗? 他可没有想要让从龙军消失,只是想要让从龙军换个统帅而已。 就是因为端木家和凤家始终紧握着两军大权,才会让两府的地位如此之高,两府的世子郡主,其身份简直都快要赶超皇室的皇子公主了,简直是混账之极! 只可惜这些话,他从来也不敢说出口,在父皇面前,他更是声情并茂,诉说着从龙军何等重要,端木王府何等的劳苦功高,他便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什么误会,或是有人陷害于他。 如此这般,他才能现在还站在这里,而不是被父皇大怒之下关押了起来。 他站在最后的关口,背对着京城看向前方,此刻眼神之阴桀,怕是连五皇子君修祁也比不上他。 前方有大队人马奔腾而来,一路到隘口外才停下,然后走在最前面的两人转马回身,对着身后的将士们说着:“过了这隘口便是京城,多谢各位相送,只是未经传召,你们怕是不能进京,只能在此别过了。” 这话远远的传递了出去,也传到了暗中君修善的耳中,就在他不解皱眉之时,他看到下方三千从龙军纷纷与君修染夫妻两告别,从那些马车内,也走出了几个从龙军士兵,然后轰隆隆几下,马车成了木板与板车,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囚犯的身影? 君修善一怔,然后一惊,瞳孔于猛然间紧缩,死死的盯上了那在马背上,背对着他的君修染的身影。 人呢? 卢城守,北伏城外被擒拿的那些“贼寇”呢? 在这一刻,有什么从他的心底喧嚣着滚滚而过,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想去相信所想的事情,只觉得一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有黑暗没顶而来,让他窒息,意图将他湮没。 下方,君修染和端木恬在欢快的与三千从龙军将士们依依惜别,三殿下十分亲切的说道:“本王听说从龙军中的士兵有许多家在京城,不知在场的诸位有没有家在京城的。这次都已经到了京城外,却不能回家探望实在可惜,不妨写封家书,本王给你们送回去。”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马上有人举手高喊,“小的便是京城人士,能否烦请三殿下帮小的带封家书回家?” “没问题。”三殿下笑得和蔼可亲,“这里就有笔墨纸砚,大家有要写家书的排队慢慢来,反正天色还早,不急。”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道:“本来还有另外的将士托付本王帮他们带封家书回家的,没想到竟是被盗了,本王真是惭愧。” “三殿下不必歉疚,回头让他们再写就是了,反正咱从龙军中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派人出去给大家送家书。” 隘口内,君修善想到了几天送到他手上的一叠家书,不由得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青筋暴跳双目充血,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几欲让他因此而昏厥过去。 君修染! 有守备在此的军士被惊动,见是从龙军和三殿下,便迎了出来,热情邀请他们进关内休息。 却被三殿下和从龙军的将士们以没有皇上的传召,不敢进入为由,给客气的拒绝了。 君修善顿时又是一阵咬牙,而隘口外的热闹一直持续了好久,家在京城的士兵们排队写家书,三殿下等着,无丝毫的不耐,还在中途带着亲亲王妃跑到周围附近去看了看风景,顺便调调情。 中午,燃起了炊烟,架起了铁锅,就着肉汤啃又干又硬的面饼,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午后,家书终于全部收集完毕,三千从龙军重新聚集,与三殿下和郡主道别之后便转身朝着来路奔了回去。 目送着他们离开,君修染拉着恬恬转身,一脚踏入了隘口之内。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圣旨到 就在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手牵手的踏入隘口内的时候,有一队人从京城的西城门,赶着看似普通,实则暗藏乾坤的巨大马车悄然进入到了京城之内。 他们从北疆出发,绕了个圈圈来到西边虎跃军附近,然后从那边一路来到京城。 足足半个多月,一路急赶,没有在路上被任何事情给耽搁,并且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君修善的目光始终被那三千从龙军所吸引,被君修染被端木恬所吸引,被队伍中间那些偶有铁链“哗哗”声传出的马车们所吸引,被他们一路疾驰,严密守护那几辆马车所吸引,也被偶尔露出的其中几名贼寇所吸引。 却不知他所真正关心的那些人从北疆军营出发时就不曾与三千从龙军同路,甚至在出军营前就不曾相见;也不知他们绕路到虎跃军那边,从西边朝京城进发;不知道在三千从龙军中偶尔路面的几个贼寇不过是从那几十同党中选出来并不十分重要的几个,是专门为了迷惑他的视线所用,并且在到京城外隘口前,杀了。 尽管他有让人在从龙军盯着,可从龙军中时常会有人进出,尤其是那些负责后勤补给的士兵,经常出入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尤其最近还在紧急调集物资。 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几个人出去,对端木峥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 所以他们便这么悄无声息的与三殿下和郡主分头行动,带着这最重要的证据出了从龙军营地,绕道去了西边,然后从那里一路过来,没有引起任何的多余注意。 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在三千从龙军身上,在北疆那个方向,哪里会注意这么一队从西边过来的商队? 这一伙人,人数大概五六十,几乎每个人都驱赶着一辆巨大的马车,从那些偶尔透出的缝隙中能看到里面堆满了毛皮之物,这在冬日降临的京城,可都是大受欢迎的东西。 城门的守卫不过大概检查了一下,看到堆积得满满的保暖之物,看到领头人出示的霓裳阁的牌子,以及暗中塞进他们手里的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之后,就放行了。 霓裳阁乃是整个大炎最受欢迎的成衣铺子,贵族夫人小姐甚至老爷少爷们都喜欢光顾,过去几年的冬日里,霓裳阁都会出品几款样式极其精美的毛皮衣裳,不似寻常毛皮大衣的臃肿,却同样的十分保暖,穿在身上更显雍容尊贵,华美不已,在京城贵族圈子里刮起了一阵飓风,每个有身份有财富的人都以能够拥有一件霓裳阁出品的毛皮大衣为荣。 这眼看着,今年的冬季又是已经到了,不知今年又会出什么新款。 城门的守卫藏起了银票,相互议论着上流贵族们的奢华,议论着霓裳阁的衣服,为此而不禁面露羡慕向往之色。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刚才,被他们所放行的那一群人所带的那些马车里面,毛皮之内,还藏着几十个即将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的重要人物。 不过那样贵人间相互倾轧的事情,似乎跟他们这些低层的士兵们反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一队人通过了城门,安然进入到了京城之内,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依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特别注意和怀疑。 是的,怎么怀疑呢?太子殿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北边,现在更是连人都亲自过去了那边,并没有派人往西边去,那个方向是凤家的势力,而且京城西城外的隘口守军统领,暂时的也尚未被他所用。 现在他还在北城外五十里的隘口,看着那夫妻两人手牵手的,一步踏入了进来。 他死死的盯着那两人,咬牙切齿,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这一路过来他严密监视,究竟是在何时被他们给觑了空将人给迁移了出去?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在这里? 这三千从龙军护送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冲杀回京城,却原来竟只是用来迷惑他的一个陷阱而已吗? 真正的那些罪犯,去往那边去了?在他们之前还是在他们身后,或者是绕道而行了? 那么他们现在,已到了哪里? 君修善在满心愤懑之下已近乎绝望,于是越发的疯狂,死死盯着君修染和端木恬踏入隘口,他脸色沉凝满眼狰狞,对着站在身旁已是有些惶恐的守军统领下令,道:“动手!给本宫围杀了君修染和端木恬这两个人!” 身后的大门忽的轰然关闭,镇守于此的守军们随着君修善的命令而“呼啦啦”冒了出来将君修染夫妻两围困到了中间。 如此困境,即便是连人的功夫再好,也逃不出去! 太子殿下满心抑郁之下正想要现身出来,端木恬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杀害皇子乃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当真要为了太子的一己之私而妄图家中父老亲朋的性命?” 正要现身出来的君修善的脚步猛然顿住,目光如利剑般的,直直射向了端木恬。 而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包围他们的士兵果然是微微骚动了起来。 他们只是普通士兵,接触不到更上等的人物和事情,只知道听命行事,尽管对统领所下的这个命令感觉很是奇怪,但习惯性的选择了执行。 现在端木恬忽然说的这一句话,才让他们猛然惊醒,杀害皇族,乃抄家灭族的大罪,除非有皇上的圣旨,可他们并没有接到过。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京城四方关防的守军皆由父皇亲自统帅,直接听命于圣意,却不知何时竟换了效忠的主子,变得听命于太子了?” 人群中顿时又一阵骚动,然后有军官转头,看向了他们的统领。 那统领的额头微微冒汗,说道:“三殿下休得胡言,扰乱军心!卑职刚接到皇上的圣旨,言三殿下你……” “圣旨呢?拿来给我们瞧瞧。”君修染直接打断他的话,眯着眼笑得阴森,说道,“让你的士兵们都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份圣旨。或者,你其实根本就是在假传圣旨!” 端木恬扫视一圈,说道:“我们带着十分重要的罪证从北疆赶回京城,一路遭遇伏击无数,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关口!你们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你们的天职,但在这之前,也请能明辨是非,可别到最后因为你们统帅的一己之私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全都给赔上了!” 有人不由问着他们的统领,“统领,您说的那圣旨在哪里?为何我们竟现在才知道?” 又有人站了出来,说道:“圣旨之事自当是真的,你们跟随统领这么多年,难道统领竟还会害你们不成?只是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才没有将之告诉大家都知道。本将军作证,统领绝没有假传圣旨,圣旨来的时候,我就在场,你们切莫被敌人给挑唆了!” “就是,谁不知道三殿下一向能言善辩,我们岂能被他挑唆而怀疑了统领的话?” 君修染倏然眉梢一跳,紫眸中沉沉的旋起了浓郁的黑雾。 手心忽然一紧,转头便见身旁的人儿目光轻柔,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轻声说道:“担心什么?他们若敢动手,杀过去便是!我们两人在一起,难道还会怕了区区一群普通士兵?到时候即便死伤惨重,父皇也定不会怪罪我们。”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隘口,语气很缓乃至有些温和,内容却嚣张无比,更有着让无数人都不禁心生胆颤的森凉寒意。 整个隘口都为之而静默了一瞬,然后有人肆意狂笑出声,大喝一声:“狂妄!” “狂妄,也总比某些人缩头缩脑,连面都不敢露的好。” 君修染视线落到某个方向,言语恶毒不客气,然后无视身周的层层包围,拉着恬恬一起直往前走去。 其气势如巍巍而来的山,让直面他的士兵们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禁心生胆怯,下意识里后退了一步。 每人一步,便是声势浩荡的“轰隆”声,在这已没有了退路的隘口内飘荡,狠砸在了人的心尖。 “动手!拦下他们,不许让他们再靠近京城一步!” 战斗就在这一声令下即将爆发开来,这里的气氛也因此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君修染和端木恬却手拉着手还在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将周围的一切皆尽视若无睹。 有人举起刀剑,嘶喊着冲杀了上来。 战斗开始,厮杀开始! 战斗中,有一些黑衣劲装眼神格外凌厉的人混进了士兵之中,朝着前方的两个人迅速靠近过去,杀气凛然。 通往京城的那条道上,有马蹄踏起漫天的沙尘,朝这边疾驰而来。 马背上,有人身穿黑甲,气势磅礴,策马狂奔在前进的道路上,浩浩荡荡,如从天边席卷而来的一层黑云,伴随着惊雷滚滚,从官道之上轰然掠过。 “圣旨到!” 一声洪亮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头顶如涟漪般一圈圈传递了开来,让正在厮杀中的人们动作为之一顿,转身抬头朝着京城过来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是端木王府的黑甲卫!” 一眼看到那些黑甲卫,有人便已变了脸色,尤其当他们看到当先的一人,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 从始至终都站在暗中没有现身出来的太子忽然猛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手中的明黄卷轴。 圣旨,圣旨! 他们从京城直奔而来,纵马直冲,冲进了守军之中,狠狠撕裂开包围圈,然后他们看到了背靠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浑身浴血,杀气凌天! “郡主姐姐!” 黑甲卫中,有小小少年一身黑衣短打,独居一匹尚还在成长期的小马驹之上,行走在前面,手中鞭子霍霍生风,朝着端木恬挥手,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露出嘴角两颗亮灿灿的小虎牙。 端木宏,他竟也来了? “圣旨到了,圣旨到了,你们这些该死的竟敢跟小爷的姐姐动手的混账东西还不快速速放下武器来恭迎圣旨?” 鞭子挥舞,“啪”的一声抽落了一个还没反应过来,还想冲上去跟君修染和端木恬动手的士兵手中的兵器,并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然后在他端木恬的面前勒马,马儿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然后重重落下,如旋风般的旋起了两圈尘沙。 端木恬看着,顿时眼睛一亮。 端木宏爱怜的顺了顺毛,转头对端木恬说道:“郡主姐姐,这是祖母送给我的,刚一个月前才送到,威武吧?” “嗯,真好!” 端木恬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那个冷面男子,唤道:“二叔。” 君修善站在暗处看着,脸色顷刻间惨白,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忽然转身,消失在了这一处隘口。 京城里依然热闹非凡,繁华依旧,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事情而发生什么变化。 某脂粉铺内,有红衣妖娆的身影凑在最近出品的各类护肤化妆品前,神情迷醉,眼冒星光。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马上有甜美的小姑娘过来,将他所指定的东西取来包好,双手奉到他面前,说道:“凤总管,您要的商品,一共是一百六十八两银子。” “啧,真贵!你们这简直就是抢劫!” “凤总管说笑了,这可是我们铺子里最新出品的,具有最强效的美容养颜功效。” 他顿时眼睛越发的闪闪发亮了,伸手拿过,语气却勉为其难的,“那就先暂且用着吧,如果不好……” “若不好,您可以再试试别的款式。” 凤美人顿时侧目,斜睨着这笑容甜美的小姑凉,摸着下巴喃喃说道:“宁掌柜,咱家怎么发现你越发的像奸商了呢?” “哎?真的吗?多谢凤总管的夸奖,小女子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伏在凤楼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凤楼听着忽然眼神微凝,随之勾唇冷冷的笑了起来,说一句“付银子”后,就直接转身出了脂粉铺。 来人替他付了银子后也连忙紧跟而上,宁掌柜捏着银票看着门外若有所思,然后低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也不知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端木王府的黑甲卫从北城门护卫着君修染和端木恬踏入了京城。 端木宏又黏糊到了她的身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说着:“郡主姐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那么多人围攻你啊,竟然还是被你给打得落花流水,我以后也一定要像姐姐你这样。” “先把功夫练好!”端木啸在旁边冷着脸说道,“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哎?” 啥功课不功课的啊?功课什么的,最讨厌了! 端木恬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等你长大后,还要带兵上战场,光只是练武功如何能行?兵法之道,阵法演练全都是必不可少的。” “那我只当个将军不就成了么?世子哥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既然当了将军,那么手下士兵的性命就等于是全部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带着他们去冲锋陷阵,岂能只凭单人武力?难道不管到哪里都要世子哥哥跟着你一起去好告诉你要怎么做?那还要你这个将军做什么?” 他眨了眨眼,然后扁了扁小嘴,满脸的哀怨。 前方街道上有人策马飞奔而来,看到城门口的这一群人微微愣了下,然后满脸惊喜的呼喊道:“主子,王妃,你们已经回来了?” “等你们去接应,黄花菜都凉了!”端木宏坐在马背上恰北北的挺了挺腰,斜眉搭眼,对着尧王府几人嚣张的说道。 来人是从安和顺子,从安也是刚到京城,就急忙赶出城外去接应,他和顺子先行一步,身后还有更多的人。 因为这一路来,两队人马为了不引起君修善的额外注意,一直没有相互联系,所以双方都只是在估计着大概的时间,并不知道对方确切的到达地点。 所以从安他们回京之后,见主子和王妃他们还没回来,就连忙带了人出城去接应,这一路顺着去北疆的路前行,总是能遇到主子他们的。 没想到竟在城门口就遇见了。 面对端木宏的嚣张睥睨,从安不由抽了抽嘴角,心里不停念叨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然后他还露出了一个甚是温和的笑容,朝端木宏微微一笑,之后才策马走到了主子的面前。 “属下接应来迟,请主子和王妃恕罪!” 走得近了,便觉得一阵血腥味刺鼻,也看到了主子和王妃身上虽已整理过,但依然还有血迹残留的衣服,那些血迹还是很新鲜的,不由得脸色一变。 顺子也走了过来,急忙问道:“主子,城外也遇上埋伏了吗?” 君修染点了点头,说道:“先回去再说。” 这里可不是能随意聊天的地方。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恬恬受伤 与二叔在城门口分别,君修染和端木恬便在从安顺子两人以及随后追了上来的其他下属的护卫下回去尧王府。 端木啸送来的圣旨上说,让他们回京之后便即刻进宫面圣,尽管如此,但他们总不能这么血淋淋的一身装扮进宫去见皇上。 “现在情况如何?” 刚进尧王府大门,君修染便询问起了这边的情况,从安跟随在旁边,说道:“我们也是刚到京城没多久,白老大亲自带人看守着那些人,就等主子和王妃你们回来,去见了皇上之后再将他们处置了。” “路上可有遇到什么意外?” “没有意外,多亏了霓裳阁的那几位管事一起帮忙,一路过来的那些关卡也都没有遇上问题,安全带将人都给带进了京城。” 说着,他转头看了王妃一眼,暗中却思衬着这一路过来所见识到的那些事情。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商贾,可这一路相处下来却发现即便是最普通的小厮也有着其与众不同之处,那些管事更是能力不俗,王妃是如何去寻来这么许多人才的? 而且他们对王妃那是发自真心的敬仰着,以公子相称,每次只要提起,都是神情向往面带敬仰之色,并且对于她的命令,没有任何疑问和折扣的完成着,就像是……他们对主子这般。 端木恬感觉到他奇异的目光,不禁侧头看他,问道:“有什么问题?” “不,没有!”他几乎在同时又接收到了来自主子的眼神洗礼,顿时连忙说道,“属下只是觉得王妃的那些管事们都十分优秀,让属下们汗颜不已。” “不过只是些奸诈商贾,整天都只会算计钱财之事,竟也能得你这般称颂,若是被他们知道,也不知会得瑟成什么模样。” 王妃,您真谦虚,或者难道您不知道越是奸诈之徒,就越是能在这人世间活得更好更长久吗? 下面的人早已经将一切洗漱更换物品准备妥当,从安简洁明了的将他们那一路回京的事情自己与君修染说了一遍,然后便退下。 而这个时候,端木恬已经清理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看着似在沉思的君修染,问道:“我们现在就进宫去见父皇吗?” 他转头,然后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对着她张开手臂,说道:“爱妃,快来为本王更衣。” 他一直很热衷于让恬恬为他更衣这件事情,只要一逮着机会就定要努力一番,尽管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不过在面对着与他家恬恬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有着无尽的动力,屡败屡战亦是丝毫不在话下。 端木恬瞥他两眼,然后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在他眼睛猛然发亮的时候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随之转身拖进内室里面。 守在门外的从安,忽然听到从房内传出了主子的惊呼声,连忙浑身戒备就差点要夺门而入了,不过紧接着他就又听到了“嘶”的一声,好像是谁的衣服被撕破了。 他眨眨眼,眼睛一亮,然后又缩回到了门外角落,竖起耳朵来仔细倾听。 仔细倾听之下,他听到主子宛如呻吟般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恬恬,别这么粗鲁嘛,你看,衣服都破了。” “早已经破了,你还想下次继续穿?” “缝缝补补,就又是一年。” 门外从安忽然一头撞在了墙上。 等到这里折腾好,天都快要黑了,可即便如此,该进宫的,还是要进宫。 马车从尧王府出发,朝着皇宫而去,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坐在马车内,皆都昏昏欲睡,头依着头的闭上了眼睛。 虽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可其实他们这一路过来当真是十分劳累,又刚在城外进行了一场厮杀,此刻在这前往皇宫的马车上,这个似乎与外界隔绝的空间里,即便有街上的喧闹传进来,也仿似隔着很远,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有些昏昏然了。 从尧王府到皇宫,并不远,但也不近,从安和顺子在外面赶马车,安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转过前面的拐角,再往前两里就要到皇宫了,便是在这个时候,马车里闭目休息的两人忽然同时睁开了眼睛,警兆顿生。 几乎是在同时,忽有“咻”的一声如石破天惊,似穿透了空间从天外而来的一箭,朝着马车凶猛的扑杀而来。 马车前,从安和顺子也是大惊失色,顺子二话不说的拔剑,飞身而起朝着那扑杀过来的箭矢劈砍了过去。 “闪开!” “砰”一声巨响,剑与箭的相撞,发出的不是金属交击的铿锵声,而是如重物相撞的沉闷轰鸣声。 然后顺子整个人都被那巨大的力道作用得往后倒飞,一头撞进了马车里面,那箭矢也被他那么一劈,而偏移了方向,“噗”一声直钉入了旁边青石板上,入石三寸。 从安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勒马停车,全神戒备。 而顺子在撞进了马车内之后,从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一托便托住了他的身子,眼角的余光瞥到身旁有墨色身影一闪,从被他撞开的豁口里飘了出去。 他一惊连忙想要跟出去,一动却感觉双手麻痹,几乎举不起来。 那一箭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他双手直面这样的震击,短时间内已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托在他背后的手在这个时候离开,然后迅速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在他手臂上一掠而过,他感觉似乎是拧了拧,扯了扯,捏了捏,每一个动作都伴随有“咔咔”的骨骼摩擦声,再之后他手臂的酸麻就迅速减退,恢复了知觉。 然后如法炮制,另一只手也很快酸麻消退,恢复知觉。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能转身,看身后的人。 “谢王妃!” 端木恬收手,闻言只点点头,目光却落在马车外面的街道上,淡然说道:“又要打架了。” 外面街道上,忽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衣蒙面人,将他们马车的前后都给包围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小楼上,也是同样冒出了大量的黑衣人,手挽弓箭,直指着他们中间的那辆马车,以及此刻站在马车顶上的那个人。 挽弓,搭箭,拉弦。 没有任何迟疑和耽搁的,无数的箭矢朝着中央汇聚,密密麻麻的几乎找不到缝隙。 从安也跳上了马车顶,与主子相背着格挡密密麻麻的箭矢,一时间,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主仆二人站在马车顶上格挡着大量汹涌箭矢,下方马车内,端木恬从马车内飘然而出,朝着正面的黑衣人冲杀了过去。 箭矢顿时转向,朝端木恬的背影射杀而去。 恍惚中,看到她的身影忽然虚幻了一下,如幽鬼一般,然后所有的箭矢都从她的身旁经过,落了满地,正好就在那些黑衣人的脚前不足一尺之地,没有伤到他们的同伴丝毫。 在她身后,忽然“轰”的一声巨响,马车彻底的四分五裂,顺子从碎裂的马车中冲出,朝着后方的那些黑衣人冲杀了过去。同时,君修染和从安飞身而起直扑对面屋顶上的那些弓箭手。 厮杀,就在距离皇宫一千米外的巷弄里开始,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各个角落冒出来,将他们四个人死死的围困在了这个狭窄的地方。 这些黑衣人,可不是乌合之众,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联手之下顿时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让尧王府的四人一时间都难以突破。 “主子,王妃,你们快先走!” 从安大喊着,又一剑斩杀了一名弓箭手。 有他和顺子暂时抵挡着,以主子和王妃的功夫,想要冲出这个包围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然而对于这显而易见的事情,对于从安的请求,君修染不过眯了眯眼,紫眸中倏然寒光闪烁,笑得咬牙切齿,笑得阴冷慑人,冷声说道:“闭嘴!你只需专心杀人便是。” 下方,端木恬忽然抬头,看了在对付那些时不时放冷箭的弓箭手的君修染一眼,嘴角轻勾,竟笑得意外的轻柔。 只是前方的杀手密密麻麻,似乎怎么杀也杀不完,她专心杀人,同时伸手进了怀里,摸出一节轻巧的竹筒。 “咻——砰!” 有什么托着长长的尾巴,尖啸着飞上了空中,在空中爆炸开来,形成了一团黄色的云团,凝结不散。 “不好!速战速决!” 有人惊呼,顿时来自四面八方的黑衣人的进攻,越发的汹涌了。 此地离皇宫并不远,首先看到那升腾的云团的就是皇宫守卫们,尽管他们并不明白这究竟代表着什么,可就在皇宫附近,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不明物体,马上就引起了他们的重视。 有小队皇宫侍卫从皇宫出来,朝那边奔了过去,欲要去查探那边的情况。 这边的厮杀越发激烈,端木恬的身上已出现了不少的伤口,刚清理干净的衣服再一次的破烂,以及沾染了许多鲜艳的血迹,有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在她发射了信号之后,对方的攻击越发汹涌,就好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攻击,悍不畏死! “恬恬,小心!” 头顶响起君修染的惊呼声,她亦是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杀气,尚未接近就已经让她寒毛直竖,她想转身去看,她想往旁边闪避,可周围的黑衣人们全部都如疯了般的朝她扑杀过来,将她死死的阻在原地动弹不得,怎么杀,也杀不光。 身后的杀气越来越近,有劲风吹过,带起她发丝飞扬,刺得她后背隐隐作痛。 然后她听到“噗”的一声,好像有什么刺进了身体里面,尽管她尽力的扭转了身子,但还是感觉好像浑身一凉,透心的凉。 她整个身子都往前飞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无数闪烁着森冷寒光的刀剑,她却全部都看不见,只是仰着头,看到君修染从屋顶飞扑而下,看到他脸色苍白满目惊惶,看到他到了面前将她抱入怀。 她好像有听到叮当的刀剑断裂落地声,随后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化为一片无法分辨的嘈杂,视线模糊中,看到他张合的嘴,知道他肯定说些什么,可她的耳朵里面却只有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看着她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君修染忽然间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死死的盯着她苍白无人色的脸,却不知道他此刻的脸色比她还要更苍白。 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仿似坍塌了,余下一片荒芜,还有那因为有她的存在而一直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无尽黑暗也在这一刻轰然间喧嚣爆炸了开来,直欲将这世界吞噬。 “恬恬……” 眼前不断的回放着刚才所亲眼见到的事情,那突然出现的箭矢,如此的凶猛极速,他想阻止却只看到没入了恬恬的后背。那寒光闪烁的刀剑,正伫立在她的前面,等着她的飞扑而去,然后说不定便是鲜血飞溅,说不定就是血肉模糊。 他紧紧抱着她,举剑,杀人! 谁敢摧毁他的世界,他便让这整个世界摧毁! 这一刻,他忽然化身为杀神,所过之处便是一路飘血。 从安和顺子在那边,直看得心神巨震,不惜身受重伤,朝着主子这边冲杀而来,想要阻止喜爱那个主子如此自杀般的杀戮。 过来查探的皇宫侍卫们终于出现,一见眼前这般场景顿时大吃一惊,当即毫不犹豫的打响了信号,朝那些黑衣人冲杀了过去。 “撤!” 有人果断下令,黑衣人们也再不敢逗留,迅速的朝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退了出去,君修染却猛然转身,看向了刚才下达命令的那个方向,然后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那边轰杀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木屑纷飞,有人在那屋子里面剧烈打斗,然后“噗”的一声,有鲜血喷薄,飞溅在了雪白的窗纸上。 他从始至终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儿,又从那屋子里扑了出来,朝黑衣人后退的方向杀了过去。 从安和顺子忽然朝他飞扑而去,死死的挂在了他的身上,想要阻止他的继续癫狂,然然而却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 “主子,主子!”两人被踢飞又飞快的跳了回来,顺子是速度最快,一下子又扑到了君修染的面前,说道,“主子,别!王妃还活着,快去找御医救治啊!” 往前的步子忽然停止,他低头看怀里的人儿,看到她虽脸色苍白沉静无声,但再仔细看,确实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他顿时心生欢喜,手一松,手中的剑就落了地。 “三殿下,您……” 过来询问的皇宫侍卫们忽然噤了声,呆呆的看着三殿下怀里的女子,美眸紧闭,脸色苍白,浑身染血,还有插在背上的那一支狰狞的黑色巨箭,那蜿蜒血槽中,还有鲜血在不停滴下。 天!王妃! 君修染没有理会他们,打横抱起恬恬,也不去皇宫了,而是转身往端木王府奔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从端木王府赶来的端木啸等人,他们一见他怀里的人,便不由得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随之而来的则是滔天的愤怒。 只是当前最重要的并不是去找人算账,而是赶紧将郡主送回端木王府,请老王妃救治! 端木王府在顷刻间乱成了一团,老王妃更是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奔到了出云阁。 她的出现让一直守在床边的君修染几乎跳了起来,不过老王妃却压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看着无声无息的趴在床上的孙女,看到她背上那狰狞的黑色巨形箭矢时,几乎因此而昏厥过去。 但她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搭上恬恬的手腕,目光却落在她背上,仔细查看。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君修染站在旁边也是紧紧盯着,听到这话几乎无意识的回答,“进宫途中,遇到了伏击。” 老王妃霍然抬头,随之咬牙冷笑道:“好好,竟敢在京城里动手!” 随后便再没有说话,专心的为恬恬诊治了起来。 半饷,她缓缓舒出一口气,君修染马上紧张问道:“恬恬情况如何?” 她站起来,凑到恬恬背上伤口处继续仔细检查,说道:“万幸,恬恬应当是在最后关头避开了,所以并没有伤到要害,不然怕是早已一命呜呼。只是这伤势依然不容乐观,因为这箭,怕是不好取。” 这箭,极其狰狞,螺旋状的血槽,箭头上也是倒刺横生,若是就这么贸然拔出,势必会生生撕下大块的血肉来,这对恬恬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她本也是在最后关头拧转身子避开了要害,那伤口离要害心脏实际上依然是十分近的,若拔箭之时损伤了心脏或是重要的经脉血管,岂不就等于是断送了恬恬的最后那一口气? 君修染看着老王妃动手轻轻剪开了她背上的衣服,露出利箭所在,血肉翻飞的伤口,眉头紧凝双拳紧握,额头上无声无息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恬恬不在的世界,他无法想象亦不敢想象,他该如此承受没有她的寂寥孤零?没有她在身边,他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他的世界,再没有可照亮黑暗的阳光。 他在床边蹲下,伸手轻轻摩挲着她苍白的脸,轻声说着:“恬恬,若你有事,我就……” “啪!” 横空一巴掌拍了过来,直接打断他接下去的话,端木老王妃站在旁边脸色扭曲的看着他,怒骂道:“胡说些什么?有老身在,岂会让恬恬有事?” 在他心里聚集的阴云也因此而消散了些,君修染抬头看着老王妃,抽着嘴角神情幽怨。 祖母大人,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清楚? 然而不管端木恬最后有事还是没事,这事儿势必将会在京城里掀起滔天的巨浪,将会淹没多少人,只有天知道。 就在端木王府里乱成一团的时候,皇宫里,君皇帝已得到了君修染他们回京的消息,正坐在御书房里等着召见他们,却不想没有等到他们的求见,反倒是有侍卫来报,说三殿下与王妃在来皇宫的途中遇到伏击,王妃身受重伤。 君皇帝愣了下,然后猛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混账!”他拍着面前御案,勃然大怒。 竟敢在京城里,皇宫外伏击皇子王妃,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混账之极,简直是丝毫也不将皇帝威严放在眼里! 帝怒,然后他忽然冷笑,又重重的坐回到了龙椅之上,道:“三皇子现在何处?” “三殿下抱着王妃往端木王府去了。” “传朕旨意,让三皇子即刻进宫,不得再有丝毫耽搁!” “是!” 皇宫外,太子别宫之中,君修善得到了手下回禀,不由大怒。 “混账!你们这么多人,事先设下埋伏,竟还对付不了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个人,本宫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用的?废物,全都是废物!”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发火也没有任何作用。 端木恬无论是生是死,他都已经惹上了君修染,还有端木家那个庞然大物,那是即便身为太子的他也惊惧不已的存在! 只是,他怎么能甘心? 君修善站在那儿,脸色阴沉,目光闪烁,忽然划过一抹狠决之色,快步离开这里,出了别宫。 ☆、第一卷 第十七章 有孩子了? 随着太阳的落山,整个世界都因此而安静了下来,然而此刻的端木王府内却依然十分的不平静。 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出云阁,连锦绣和元香都从尧王府过来,宸公子也在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了回来,此刻正站在恬恬的闺房之中,看着昏迷的侄女儿,面陈似水。 恬恬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更难看了些。 那箭矢,从箭头到箭尾全都是铁制的,看着冰冷狰狞又沉重,砍不断,便只能由着它继续在那儿给恬恬制造更深的伤痛。 君修染手抓着箭,为她减轻着负担,手更不敢颤动丝毫,在这寒冬季节,却有大滴的汗水正从他的脸上滚落,浸湿了他胸口衣襟,整个人近乎虚脱。 老王妃在那边灯台旁边以火焰烧灼着锋利的匕首,定要尽快将箭从恬恬体内取出,不然只会让恬恬受到更严重的创伤,甚至是她自己好不容易偏移的伤口也会被继续撕裂,以致致命。 而且君修染的脸色,也让她十分担心啊,所以她都没有告诉他那箭上带有毒,正在一点点侵蚀恬恬的身子,她会至今昏迷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怕就是正在昏迷中竭力与那体内的毒抵抗着。 以及还有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情——恬恬怀孕了,还不足一个月! 亏得他们这般无知无觉的从北疆一路冲杀回了京城,竟都没有出半点意外和不适的症状。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外有些骚乱,老王妃顿时眉头一皱,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有丫鬟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是宫里来了传旨的内臣,说是皇上召三殿下即刻进宫,不得耽搁。因这里正忙着,奴婢们不敢让那大人进来。” 宸公子在旁边听得一皱眉,与母亲对视了一眼,然后抬腿迈到了床上,伸手握住恬恬背上的箭,对君修染说道:“你先进宫去见皇上,恬恬我和母亲会照顾好。” 君修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恍若未闻,无动于衷。 老王妃亦是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施施然说道:“皇上现在召你进宫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你想让恬恬这伤白受了,这箭白挨了?” 闻言,他霍然抬头,小心的松开了握箭的手。 老王妃又继续说道:“去吧,你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还是进宫去见皇上吧。恬恬并无大碍,倒是你自己,反而更让老身担心。巧云,去将让你熬的药端来,让三殿下喝下!” 巧云马上出门又很快进门,端了早已熬好的不知是做什么的药进来,双手奉到君修染的面前。 君修染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从床上下来时却不禁踉跄了下几乎没有站稳,站在旁边的锦绣连忙伸手扶着。 老王妃眼角的余光见着此景,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道:“把药喝了,马上进宫,别想太多。我说了,恬恬并无大碍,你可千万别等恬恬醒来之后非但没你的照顾,还得额外担心你的身子。”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便拿过那黑乎乎只是闻着便觉得苦涩非常的药,一口喝下,然后又看了尚在昏迷中的恬恬一眼,转身便出了门,往皇宫去了。 恬恬不会有事,绝对! 祖母的医术独步天下,即便是如他这般糟糕的身子都能在她的调理下安然活到现在,恬恬不过是中了一箭而已,不过是一箭而已。 他如此安慰自己,并携带着满心的阴郁和桀气离开了出云阁。 从来不曾有哪一刻,他如此迫切到按耐不住的想要杀人! 前来传旨的太监看到他,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感觉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狰狞如炼狱恶鬼。 君修染进宫,去迎接,或者是制造新的风暴,出云阁内也是同样的并不安静,整个端木王府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地方,多余的人都被赶出了门外,闺房之中,只有老王妃,宸公子,巧云,锦绣,以及在床上昏迷的端木恬五个人罢了,就连元香也被赶了出去。 因为那丫头见着郡主如此瘆人的模样,吓坏了,一直也冷静不下来,如何能留她在房里帮手? 端木宸稳稳的握着她背上的箭,老王妃捏着锋利的刀走了过去,轻轻的从伤口切入。 刀身还有些烫,于是就更加锋利,轻易的就切开了娇嫩的皮肉,昏迷中的端木恬,不禁浑身颤了颤,轻哼一声。 站在旁边的锦绣看着郡主背上又再次流出了鲜血,那伤口血肉翻飞,越发的狰狞可怖,她咬着嘴唇不忍目睹,亦是忍不住的浑身颤了颤。 正在前往皇宫的君修染也在此时忽然心悸了一下,紧接着却又被体内涌动的疼痛惊扰,他连忙定心凝神,缓缓运转起内力,将在体内翻涌的浪潮缓缓压下。 刚才喝下的那一碗药也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助他一起将因为亲眼见到恬恬重伤,惊惧之下彻底放开了压制来杀戮而翻涌起的剧毒,一点点的又重新压制了下去。 情况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加糟糕。 皇宫很快就到,他直入御书房,无人阻拦。 君皇帝一直就坐在御书房内等着他的到来,此时见到那满身的鲜血都还没有擦去,衣服破乱又脏污,亦没有更换,就这么,三分狼狈,十分阴桀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的君修染,目光只从他身上一掠而过,随之问道:“宫外遇袭的事情朕已知晓,恬恬的伤势如何?” “三尺重箭,螺纹血槽,箭头生有倒刺,直入恬恬的后心。”他面无表情的平静述说,随之眉头一敛,又说道,“现在端木老王妃真在破肉将箭从她身上取出,具体情形,儿臣也不知晓。” 他是对父皇竟在现在这个时候下旨要他进宫这件事生有怨念的,他多想现在能陪在恬恬的身边,哪怕他只能站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 而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部落入君皇帝的耳中,让他倏然间眉头一跳,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如此严重的伤势! 不过转瞬间,皇上的脸色就又恢复如常,平静而淡然的说道:“具体说说北伏城的那件事。” 君修染顿时眉头一皱,这事何必急于这一时? 君皇帝却看着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在你忙着围绕恬恬而转的时候,别人都是干坐着什么都不做的就等着你找麻烦上门吗?胡闹!” 夜色宁静,然后忽然间以某个点为源头,飞快的喧闹了开来。 朝中诸大臣纷纷接到皇上的诏命,入宫议事。 隐约中,他们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知道皇上此刻召集大臣入宫议事,议的定是北伏城之事,因为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已经得知了三殿下和王妃就在今天下午回到了京城。 不过这夫妻两在傍晚进宫的途中遇到伏击,并且端木恬身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这件事,却还并不为太多的人所知晓。 当然,他们一进宫,这个消息也紧跟着马上传递了开来,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尤其当看到三殿下一身血衣,面容沉静却气质如恶鬼般狰狞可怖的时候,有不少的大臣不由惊骇,张了张嘴然后又缓缓的低下了头。 天,要变了! 皇上传召,所有大臣们都很快聚集到了御书房内,但至今,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尚未到场。 有人小心的探头朝门外张望,似想要从外面的无边夜色中找到那个人的到来,君修染站在皇帝的下首,神色不动,面无表情,一直到有太监急匆匆奔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皇上面前,惊惶道:“皇上,太子殿下不见了!” 御书房内一静,然后“轰”的一下喧嚣了开来。 什么?太子殿下竟不见了?在现在这个要命的时候? 有人神色惶恐不安,有人惊愕难以置信,有人凝神若有所思,有人上前启奏皇上,“儿臣愿带人寻回太子皇兄,请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有人在旁边顿时嗤笑出声,说着:“三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对太子皇兄下手了吗?兄弟相残,何等的悲哀?” 君修染侧头,冷冷的看着他。 说这话的,自然是君修源无疑。 他面对着君修染那冰冷的目光,也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怵,可脸上却依然笑得不怀好意,又说道:“太子皇兄可能是因为突然遇到了什么事,而不在别宫中罢了,三弟如此一副认定了他逃跑,欲要将他捉拿的架势,似有些不妥呢。” 君修染冷冷看着他,然后移开目光,又看向御案之后的父皇,一副压根就不想理会君修源的模样。 二殿下顿时咬牙,切齿,恼怒极了。 他被无视了,是吧是吧? 端木啸此时亦站了出来,朝皇上行礼道:“启奏皇上,就在三个时辰前,三殿下与王妃在进宫途中遇袭,王妃重伤,请皇上做主,捉拿真凶!” 老王妃在忙着救治恬恬,宸公子在旁帮手,今日便是端木啸进宫来面圣。 而他的这话一出,马上就有大臣紧跟着出声,道:“端木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怀疑那伏击三殿下和王妃,害尧王妃受伤的真凶,是太子殿下不成?” “是!” “……无凭无据,端木将军可别妄自论断!” “王妃所中之箭,乃三尺精钢箭,军中所铸,民间不得出现。” “就凭这个,你就认定是太子殿下所谓,端木将军未免太过武断。” “就在今日午时,城北外守军紧闭关口,围攻回京的三殿下和王妃而已,若非末将奉圣旨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请皇上明鉴!” 诸大臣抽气,这件事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还真是才刚听说,即便是今天午后发生的事情,君修染他们回京之后也没有大动干戈,随后又发生别的事情,一时间都没有关注到城外的情况。 那与端木啸对阵的大臣眼神一闪,说道:“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断定那是太子殿下所为?” “那莫非是刘大人你的意思?” “胡扯!端木将军你这是污蔑!” “既不是你,你怎么就知道那不是太子殿下所为?” “这……谬论,你这是谬论!” 端木啸直接无视他的叫嚣,只拱手抱拳,朝皇上躬身下拜。 君修染此时也开口说道:“启禀父皇,儿臣自半月前从北疆从龙军营地出发,一路回京遭遇了无数的伏击刺杀,儿臣以为,太子皇兄不愿儿臣将他的罪证们押送到京城,才会做出这等事情!” 御书房内争闹不休,这是属于君修染一派和其他派系的争斗,即便是二皇子五皇子的支持者,此刻也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太子那边,意图为君修染制造更多的麻烦。 因为他们明白,太子若当真落台,君修染的势力将越发的不可抵挡。 然而他们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太子殿下不在这里! 尤其当君修染拿出了北伏城大小官员的诉状,以及那由他书写并满纸的从龙军将士们的血手印的诉状之后,御书房内刹那安静。 然后,风起了,云开始涌动,翻卷起疯狂的浪潮。 端木王府内,老王妃忽然松了口气,将手中那染血的箭轻轻搁放在巧云捧着的托盘之上,整个人都因太过劳神而晃悠了一下,被身旁的锦绣伸手扶住。 宸公子在动手处理那狰狞的伤口,止血,上药,包扎。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而老王妃捻了一参片,塞进恬恬的口中。 这是她从连岳皇宫里抢来的紫参王身上切下的,最是补气养神,含着一片,也能给她虚亏的身子补充能量,不然单只是这伤势,这疼痛,这血流量,她就未必能坚持得过来。 虽说君修染解毒需紫参王,但并不需要全株,全部都整根入药的话,神仙也扛不住那么多的药力。 她看着恬恬的脸色舒缓了下来,呼吸也一点点平稳,伸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侧身在床沿坐下,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 脉象虚弱,隐有躁动,体内气息紊乱,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宸公子蹲在床内侧,手指轻触在端木恬的颈侧,皱眉凝神,而后抬头看向老王妃,问道:“娘,这下如何是好?” 毒并不麻烦,麻烦的是在她肚子里孕育了快一个月的小东西。 老王妃放开手,转手几枚银针就进入到了端木恬的体内,端木恬在昏迷中又忍不住的颤了颤,然后又沉沉的睡过去。 她站起来,说道:“等恬恬醒来之后,再说吧。” 宸公子叹气,也是点了点头,抬头见母亲神色疲乏,便说道:“娘,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我会仔细看着的。” 老王妃却摇摇头,说道:“走来走去的也麻烦,我在外面榻上歇会儿就成。” “这如何能歇得好?”不过他也知道母亲这是担心恬恬,于是便转头对锦绣说道,“锦绣,你去将隔壁厢房收拾下,扶老王妃过去歇息。” “是!” 端木王府的夜,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老王妃去隔壁厢房里歇息,宸公子又蹲在床上看着昏迷中的侄女看了一会儿后一步蹿下,窜到外间自己动手将那卧榻搬进了内室,就放在床边,然后往上一躺,睡觉! 锦绣扶着老王妃去休息之后又走进来,看到内室这个场景,一愣,然后又缩了回去,和元香两人一起在外间的椅子上打盹。 端木恬醒来的时候,睁眼的那瞬间,只觉得满目天光,刺得她眼睛生疼,水光盈动有眼泪掉落了下来。 “小恬恬你这是做什么?劫后余生所以就喜极而泣了吗?” 耳边响起某贱贱的声音,她闭着眼睛缓解了一会儿,才又缓缓睁开眼睛,这一次,一眼看到了在面前无限放大的俊脸一张,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明朗而佻达。 “小叔?” “乖!”他笑眯眯的伸手摸她脑袋,那动作就像是在顺着小猫小狗的毛毛,眯着眼睛笑,笑得欠欠的又贱贱的,说道,“怎么样,一眼看到本公子就在你面前,是不是有种很幸福很受宠若惊的感觉?” “何止?简直是三生有幸。” “哎呀呀,小恬恬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他继续顺她的毛……头发,问道,“如何,现在身子可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疼。背上。” “哎,你这孩子,忍一下就好了么。” “……” “我还以为我家小恬恬是无敌的呢,这么点小伤小痛的根本就连眼都不眨一下,没想到竟会喊疼,真让我失望。” “……那可真是抱歉啊,竟让小叔您失望了,真是罪该万死。” 他当即斜斜飞来一眼,道:“什么死啊死的,真不吉利。” 她嘴角勾起,清浅而笑,眼珠在周围转了一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啊,可是本公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整整两天啊!” “两天?” “对,两天!小恬恬,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了,再不醒来,你家夫君都要发狂了。” 修染? “他现在人呢?” “又被皇上叫去做苦力了。” “……” 宸公子摇头晃脑,笑眯眯的,假惺惺的哀叹了一声,说道:“这可怜的孩子,已经没日没夜的奔波了两天了,分明娘子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想要陪在身边的,却有个不解风情的父亲总有无数的事让他去奔波忙活。” 端木恬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免有些担心。 两日夜没有休息,身子如何能吃得消?况且他本就有伤,从北疆回京城的这一路从没有能好好休息,又因为各种伏击而有了新伤,心神更是损耗巨大,再加上体内那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剧毒…… 他怎能如此胡来? “他现在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去找他回来!” “哎?小恬恬你这莫非是在命令本公子做事?” “是请求,小叔,拜托。” 宸公子也呆了一下,然后幽幽叹息,说道:“好了小恬恬,你不必担心他,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我?” “对。你应该知道你受伤有多严重吧?差点就去向阎王报道了。而现在伤势虽控制住了,可那箭上面有毒,已侵入到你的经脉之中。” 端木恬蹙眉,她在昏迷中也是隐约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觉得这毒应该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以祖母的本事要解毒并不难。 见她这个表情,宸公子于是又叹了口气,说道:“你怀孕了。” 这就是那九天神雷,轰隆隆劈了下来直砸她的头顶,让她一下子就瞪大眼睛,懵了。 怀孕? 怎么会?她刚上个月还有姨妈来访……等等!这个月好像已经推迟好多天了,只是最近一直很忙,忙得她都忘记了时间。 她微微张着嘴,满脸惊讶,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种奇异莫名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然后君修染携带着满身的风尘和疲累,还有隐约的冷气走了进来。 “哦,不用本公子特意去找,就自动出现了。” 宸公子嬉笑着,君修染却脸色很难看,紧紧的盯着他,问道:“为何我不知道恬恬还中毒,甚至是怀孕了?” “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宸公子的眼珠转啊转,说的是实话,可在君修染的如此目光下,却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些心虚。 端木恬趴在床上,想伸手拉他,却不想她昏睡太久,手都已经没有知觉,努力一动之下反而牵扯了背上的伤口,顿时抽了口冷气。 君修染瞬间回神,也顾不上被隐瞒之事,急忙凑到了她面前,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如此近距离的看,她终于看清楚他此时的满脸疲累,眼中一片密密麻麻的红丝,眉头紧皱,神色紧绷,下巴上还出现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她看着,忽然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手动不了了。” “我给你捏捏。”说着就动手轻轻的捏起了她的手臂。 “我饿了。”她有说。 “我马上让人给你送来。” “一起吃。” “好。” “然后陪我一起睡会儿。” “……好。” 宸公子坐在旁边看着,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轻轻瞥开了眼,然后站起,转身,出门。 很快,有丫鬟送上香软的食物,君修染亲手喂着她吃饱了,才自己开吃。 “恬恬,你都不问问现在外面的情况吗?” “睡完了再问。” ☆、第一卷 第十八章 媒介 君修染是真的太累了,这两天来他一刻都不曾休息,担心着昏迷不醒的恬恬,又偏偏父皇一直在差遣着他,让他连想要陪在恬恬身边等着她醒来都不能。 有无数次,他真想掀了高高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可每每在他有此冲动的时候,都会被父皇的一句话给打压回来,而且还是打压得死死的。 “你想让恬恬的伤白受?” 于是他继续忙碌,忙得只能偶尔跑到端木王府看恬恬是否醒了过来。 两天了,终于醒了。 他小心的抱着她,让她趴在他的身上好睡得更舒服一些,本是心情激动,有许多的话想要跟她说的,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满心的安宁,轻吻着她的额头,然后就这么很快的睡着了。 两天没有休息,他不过是在一直强撑着自己而已,此刻见她醒来,虽说出了点意外,但只要能见到她醒来,精神尚可,他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心一放松,这两日里被压制的疲惫顿时席卷而来,并迅速的淹没了他。 然而即便是在沉睡之中,他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松,另一只搂在她身上的手却轻轻的,似乎生怕弄疼了她后背的伤口。 端木恬趴在他的胸口,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她细细听着,不禁也觉得安心。 她虽刚醒,但身体虚弱,不过醒了这么会儿,说了几句话,吃了个饱就又昏昏欲睡。 等她再醒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脸下贴着的胸膛还在,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她抬头看去,便见他目光轻柔,紫光微微闪烁,正在仔细的看着她。 见她醒了,露出一抹惑人的笑意,说道:“我让人准备了膳食,你要吃点吗?” 她摇头,又埋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你怎么还在?不是很忙吗?” 他手轻抚着她的脊背,小心避让过伤口附近,轻声说道:“我想陪在你身边,外面的那些事情,让他们去忙吧。”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她觉得连抬头都费力气,而且还会牵扯到背上的伤口,就像现在这样趴在他的身上一动都别动,最是舒服。 他沉默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说,又似乎只是在整理着思路,然后轻声说道:“太子离开了京城,往渝州而去,朝廷派出的人马也抓不到他。皇后和御史府受到牵连,皇后入冷宫,御史府的众人皆都入了大牢,其在朝中的势力,被一夕间连根拔起。” 端木恬不禁挑眉,暗道好霸道的处置方式。 堂堂御史,地位尊崇权势滔天,又有一国之母为后盾,在朝中辛苦经营许多年,应当的盘根错节,复杂得怕是连他们自己都理不清楚。 然而便是这样的庞然大物,竟被一夕间连根拔起。 是霸道,也是绝对的力量。 “是父皇出的手吗?” “嗯。出了这件事之后,我才发现我以前对于父皇的所有猜测全部都低估了。” 闻言,端木恬也不禁沉默了下,然后说道:“一直所见的父皇,都是高坐龙椅之上,冷眼闲看下方的大臣、皇子之间争权夺利,互相倾轧,而几乎从不发表任何自己的看法,也从不轻易出手。能做出这般姿态的人,要么他对所见所闻的事情无能为力,只能在旁边看着,要么,他就掌控着绝对的力量,由着下面的人如何争斗他都只当看戏,因为那些事情全都在他所能掌控的力量范围之内。” 他默然,而后轻轻的应了一声,算是同意她的言论。 他一直都知道父皇无比的强大,但当看到他一道指令下去,整个御史府就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所有的势力都被他随手一提就连根拔起,还是感觉到了震惊,以及淡淡的畏惧敬仰。 二十多年前,先皇莫名暴毙,父皇继位。 那时的他,还得仰仗朝中许多大臣的支持,即使身为皇帝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任何丝毫的懈怠,小心维持着朝中众大臣之间的平衡。 现在,他安然高居龙座之上,翻手间便覆灭了一方巨大势力,太子潜逃,皇后入冷宫,御史府覆灭,朝中大臣人人胆寒,谁都不敢站出来为御史府说半句好话。 朝中上下,皆都为之肃穆,就连那些平常时候无论大小事情都会跳出来,蹦跶得最是欢快的大人们,也在此刻集体失了声音。 她贴在他胸口蹭了两下,问道:“你这两天,都在忙些什么?” “抓捕太子。” “咦?”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说道:“渝州位于西南边境之上,一半临海,一半与羽族的山地相邻,朝廷曾在那里组建有一支军队,主要就是用来抵抗羽族的,但最近几十年羽族一直安稳,几乎无人出他们的领地,那军队便也渐渐荒废了。太子正在往那边而去,怕是所谋不小。” 羽族? 端木恬倒是听说过这个民族,是一个生活在大炎与连岳的沿海夹角里的一个民族,独立在外不归属与任何一个国家,尽管无论大炎还是扶风都十分的想将其纳入麾下,但无奈那个地方地势奇特,到处都是密林遍布,还生长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即便是大部队的将士们压入进去,也是损兵折将的后果,从不曾例外。 所幸羽族的人们从无外侵的意向,一直都只是在他们自己的领地内活动,偶尔有少量的族人会走出来,但并不会主动挑衅两国的人们,尤其最近几十年,更是安稳得很,外面几乎十分难得能见到羽族人,所以久而久之,两个国家就都由着这个地方继续存在,不抱什么要将其吞并这样的念想了,而且还能用它来缓解两国之间的正面冲突。 实在是这个地方太过诡异,无论大炎还是扶风,都承受不起那样的伤亡。 当初端木恬初次听说这个地方的时候,还因为好奇而特意打探了下情况,据她所知道的那些,能推测出那里应当是类似于热带雨林这样的地方,几千上万年的丛林密布,又位处南方,雨水充沛,气候温暖,在那其中不生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才是奇了怪了。 不过竟然有人类生活在雨林之中,这一点还是让端木恬有些意外的。 “你打算怎么做?” “定要在他到渝州前将他拦截下,不然的话,怕是……” 怕是就不好办了。 渝州虽在大炎境内,可毕竟与羽族领地相邻,多少还是与那边有些相似的,地势奇特,若被君修善在那便盘踞下来,想要再将他抓回京城,就越发的困难了。 他本来是要亲自追上去的,可恬恬此刻身受重伤,还昏迷不醒,他如何能放心的离开? 他神色沉凝了会,忽然一缓,看着她说道:“先别说这些了,恬恬,你体内还有毒未清。” 说到这个,端木恬也不由得心中一沉,却犹自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如此一来,我们可真是夫唱妇随了。” “是啊,我们都是体内藏着毒。” 他这一感慨般的叹息又是让端木恬一愣,然后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孩子,会怎么样? 以前从不曾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仔细想想,君修染身中剧毒,孩子会安然吗?尤其现在,她也中了毒。 端木恬摸着肚子,抬头看他,忽有些茫然无措。 如此模样,看得君修染心疼极了,眼中有挣扎的神采闪烁,终于狠了狠心,说道:“恬恬,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吧?” 她看着他,瞳孔猛然紧缩,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一下。 他手握着她的肩膀,亦是眉心纠结,却依然说道:“我不希望你再出任何的意外了,恬恬,没了这个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可如果没了你,你让我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 “可是……”她忽然心乱成了一团,有些伤心还有些愤怒,他竟然不要他们的孩子!可是她心里明明清楚的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肯定也是十分难过和挣扎的,不然何至于眉心纠结,眼中神色浮动? 她放在肚子上的手缓缓握紧,压下在心里叫嚣的凶兽,说道:“也许他没事。” “那你怎么办?难道想要由着剧毒停留在体内,一直到把孩子生下来吗?即便如此,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还有九个月!” 她瞥开目光,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 “恬恬……” “修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 他怎么会不想要?只要想到这是他和恬恬的孩子,他就莫名觉得亲近得不得了,开心得不得了,也心疼得不得了,可再心疼再喜欢,也比不上恬恬来得更重要,他如何能忍受为了孩子而让恬恬去面临那样的危险? 于是他咬牙说道:“是,我不想要孩子!想到有了孩子之后,恬恬你就再不属于我一个人,而要被那么个小家伙给争夺走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我就觉得不高兴。” 这么一说,他又忽然一激灵。 怎么先前没有想到呢?有了孩子之后,恬恬就要被分享走,他再不能肆无忌惮的独自霸占恬恬,甚至有可能在他与恬恬正亲热的时候就被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家伙给打搅了。 嘶!这问题大了! 咝——好疼! 他低头,便见恬恬抓着他的手,正用力的狠狠的咬着。 他静静由着她咬,无奈苦笑了下。 休息了之后,他不得已又出去忙着追捕君修善的事情,端木恬静静趴在床上,敛神蹙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房门推开,老王妃从外面走了进来,绕过屏风进了内室之中。 “祖母!” 端木恬叫唤一声,看到祖母在旁边坐下,又是仔细为她诊脉。 半饷轻声叹息,说道:“恬恬,你是如何想的?来跟祖母说说。” “我要这个孩子!” 老王妃看着她,看到她眼神坚定,不容置疑,不禁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又伸手将眉心揉开,说道:“让我再好好想想。不过你先把这药喝了,你这身子现在是虚得很,不好好调理的话,就算你想,也未必能保得住这个孩子。” 旁边的巧云马上将一碗药端了过来,端木恬乖乖的喝了,然后才又问道:“祖母,这孩子健康吗?” 老王妃睨她一眼,说道:“暂时的应该无碍。虽然三殿下身中奇毒,但他内力深厚,并一直压制着并没有让那些毒在身体里流窜,应当是不会传给孩子的,不然你们成亲之前,我就会告知你们让你们当心些了。倒是你,身受重伤又中了毒,还是孕育孩子的母体,反倒是极有可能伤到了孩子。” “那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知道?” “……” 端木恬暂时就又住回了端木王府养伤,毕竟老王妃医术独步天下,不找她还能找谁? 而且毕竟是祖母大人,岂能让祖母跑去尧王府为她疗伤治病? 所以,她毫不客气坦然无负担的住在了端木王府,另外,既然她都住在这里了,三殿下自然也是尧王府都不回了,跟着一起搬来了这里。 “我说三殿下,你怎么又跑来我家白吃白喝来了?”宸公子斜眉搭眼,一脸小气吧啦的对着君修染。 旁边,端木宏连连点头附和,嫌那个弃啊! 三殿下喂完了恬恬,又拿起他自己的那一碗,随手一甩,一张泛黄的长方形纸条就飘到了宸公子的怀里,头也不抬的说一句:“饭钱。” 宸公子两根手指捏起那银票,看着那上面的一个数字,顿时眉开眼笑,伸手将巴巴凑过来张望的小鬼头推开,将银票收进了自己的怀中,笑眯眯的说道:“欢迎三殿下多多光临。” 端木宏扒拉着他的手想看银票,不得,于是便怒而喊道:“小叔,我要告诉祖母,你竟敢私吞三殿下给咱王府的饭钱!” “臭小子,你找死。” “给我看给我看!” “……” 端木恬趴在床上侧头看热闹,然后毫不客气的指使宸公子,道:“小叔,过来扶我一下。” 宸公子又勾眉搭眼了起来,倒是端木宏小朋友“嗖”的窜到了床上,伸手就要去扶郡主姐姐。 刚吃了两口饭的君修染又放下碗筷,走过来扶着她坐好,说道:“再休息一会儿吧,才刚吃饱。” 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我现在正好有精神,等会儿怕就又想睡觉了。” 宸公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走到她的面前坐好,与她双掌相抵,神情凄楚,轻声嘟囔着:“哎,可怜的本公子,又要被当做是苦力使唤了。” 没人去理他,端木恬坐好之后就闭上了眼睛,缓缓运转起了内息。 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携带着那些本不该出现在身体里的,会破坏她身体的东西,一点点聚集,到了手掌。 对面,宸公子却以相反的方向运转着内力,然后有什么东西透过连个人相触的掌心,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面。 他浑身一颤,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君修染站在旁边紧紧看着这两人,生怕出了半点差错,端木宏在另一侧看着两人相触的手掌,又转头看看两人,眼中竟是有一点羡慕敬仰。 他也想帮郡主姐姐呢,可惜他功力浅薄,根本不够资格。 不过大概两刻钟之后,端木恬才又睁开了眼睛,脸色比之刚才要更好看了些,宸公子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收回了手,并继续盘腿打坐,脸色十分的苍白,眉宇间还有一丝黑气凝聚。 君修染适时的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端木宸的口中。 这是老王妃想出来的法子,恬恬有孕在身,不能随便吃药,那就将体内的毒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再行解毒,如此几次之后,毒就没有了。 她练的是端木家的独门内功心法,最好是找个同根同源的人,而此时端木璟正在北疆协同父亲攻打连岳,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了身为亲叔叔的宸公子身上。 又是大概一刻钟后,他眉间的黑气才消散,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床上,伸手拉扯着君修染的衣角,凄凄怨怨的说道:“三殿下,你自己说,本公子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你娘子解毒,你该怎么感谢我?” 君修染难得的没有将那拽着他衣角的手甩开,闻言亦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小叔愿受这般罪过帮恬恬解毒,若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 “这个好,容本公子好好想一下,到底是该对你提个什么样的要求才好呢?” “小叔,你该回去歇息了。”端木恬淡淡的瞥他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宸公子回睨给她,咬着袖子抽抽噎噎的说道:“自出嫁之后,小恬恬对本公子是越发的冷漠了,亏得本公子为你遭受了这么一场罪过,你竟都不留我下来休息一下就要赶我离开,还是在小叔我欲要对你夫君替要求的这个时候。” 端木恬不理,在君修染和端木宏的帮忙下又趴回到了床上,随口说道:“你若喜欢留在这里,那边有榻。” ☆、第一卷 第十九章 人间胸器 京城往西南的方向,有快马在黑夜里飞奔,月色阑珊,照耀出地上的人影憧憧,伴随着马蹄踢踏嗡鸣,能看出那是一队大概百十来人的队伍,黑衣侍卫紧紧的护卫着最中间的那个年轻男子。 “混账!君修染那个疯子,竟敢对本宫千里追杀!”最中央马背上,男子气急败坏。 此人正是眼见情况不对,便果断的潜逃出京的太子君修善! 他逃得早也逃得快,在君修染抱着端木恬去了端木王府,后又被召入宫中,与朝中大臣们争闹不休,到呈上完整的证据,甚至不惜悍然当堂伤人震慑群臣,到之后朝廷反应过来,也查探到他潜逃出京这件事的时候,他早已经远离京城上千里。 所以身后的那些追兵们追得十分辛苦。 可即便如此,君修善逃得更加辛苦,不敢有丝毫的携带和停留,直往西南渝州而去。 到了此刻,他离渝州已经非常近,身后的追兵当然也更近了,甚至就在刚才,还被小股的追兵追上,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厮杀。 他急着跑路,不敢与那些人纠缠太久,所以一脱出围困就丝毫不恋战,拍马而走。 他恨啊! 他恨父皇偏心袒护,分明他才是太子,却反而对君修染更加的信重,更罔顾诸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睁眼看着他的太子之位被觊觎。他恨君修染的肆无忌惮,分明只是个怪物而已,却竟敢丝毫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言语不敬,举止张狂。他甚至恼恨着端木恬的有眼无珠,满京城的名门公子青年才俊不选,偏偏看中了君修染那个怪物,便宜了君修染凭空得到端木王府的庞大势力和帝师府的看重,让本就已经权势庞大的他越发的膨胀。 在当初端木恬刚回京城的时候,他曾向端木王府抛出橄榄球,隐晦的表示愿贬了太子妃,娶端木王府的郡主为正妃,却被端木老王妃三言两语的装傻推脱了过去。 舍太子妃而嫁给了君修染,他们那分明就是早就已经算计好了的,甚至说不定连那一场所谓的春药风波也是他们特意制造出来,就为了能让君修染更顺利的与端木恬订下婚事! 混账!该死!分明他才是太子,他才是大炎的储君,那些人却竟敢如此无视践踏他的尊严! 逃命途中,君修善想着他所遇到的所有不公不甘之事,只觉得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在胸膛里翻滚冲突澎湃,几欲将他涨爆了开来。 奉旨捉拿他回京? 竟然是奉旨,来捉拿他回京! 君修染那混账怎么不亲自追出来呢?若君修染出现,他定要将其命留下,即便要因此而损失身边本就不多的下属,甚至是被身后的追兵给追上,他也不在乎! 全都是因为君修染,那个混账,不过是个怪物,不过是个怪物而已!却凭什么父皇信重偏爱,大臣逢迎卖命,百姓竞相传颂? 可他偏偏就是没有离开京城,都是因为端木恬!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伤势究竟如何,最好是就此死了算了! 快马飞驰,出了前面的路口往右再行一日便能到渝州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只要到了渝州,只要到了渝州…… 就在此时,忽有警兆突生,尚未等他们勒马查探,便有流矢“咻”的一声从天而降,紧跟在之后的,还有更多的在月夜中泛着幽冷光芒的箭矢。 “我家主子说了,替我家王妃问候太子殿下!” 有人藏在黑暗之中,高声喊道。其声嘹亮,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朝四面八方传了出去,仿似从四面八方响起,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深藏在什么地方。 射箭的人也隐藏在暗处,密密麻麻的箭矢就仿佛从黑暗里凭空出现,朝着太子殿下的方向飞射了过去,就如同是……那天君修染他们所面临的一样。 身边的侍卫们奋力格挡着分来的箭矢,不让它们伤到太子殿下丝毫,于是不时的有侍卫从马背上跌落倒下。 君修善看着,脸色极其阴沉,身旁侍卫簇拥着他,护卫着他,朝前方拼杀了出去。 此刻远在几千里外的京城,端木王府,出云阁内,端木恬正趴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 伤势未愈,余毒未清,她的妊娠反应就这么华丽丽的开始了,最近两天,无论她吃下任何东西,都绝不在肚子里面停留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吐完了吃下的食物就吐水,吐得她背后的伤口都裂开了。 整个端木王府乃至尧王府的人都被她折腾得热闹不已,她自己则被折腾得快要疯了,整个人都虚弱得不得了,感觉连魂儿都飘飘荡荡的那么不踏实。 老王妃看着她这短短几天就跟个纸片儿似的模样,亦是心疼不已,不禁叹息一声,道这可真够折腾人的。 君修染更甚,直盯着端木恬的肚子,好几次目露幽冷的光芒。 每次这个时候,端木恬都会格外的敏锐,抬头便瞪他一眼,让他不得不讪讪的将神态收敛,然后继续心疼的看着她,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恬恬,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吧。”君修染便是当着那许多人的面,说出了这么一句在这个时代来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来。 “若是个女孩儿怎么办?”她趁着刚吐完的间隙,如此询问。 这可是男权至上的世界,他是大炎皇子,欲要问鼎那个位置的亲王,若无儿子,怎能让下面的人安心? 他闻言一愣,随之咧嘴笑得跟只狐狸似的,说道:“女孩儿有什么关系?有恬恬做榜样,长大后也定是个比任何男子都要更风华绝代的女孩儿。” 就是要女孩儿才好,像恬恬一样。 唔,不过他似乎听人说,一般情况下,男孩会更像娘亲一点。 这可真让人难以抉择啊! 端木恬也不理他都在想些什么,肚子里已空空如也,浑身也乏力得很,背后的伤口还疼得厉害,实在是没力气多说话。 她自己看不到,此刻她的脸色有多难看,苍白得几乎没有人色,看着便让人觉得既心疼又怜惜,连触碰都不敢用力,生怕稍微粗鲁点就将她给碰碎了。 君修染小心的扶着她又趴回到床上,后背受伤,她只能趴着睡,常常睡得双手麻痹近乎没有知觉。 “你又要出去吗?” 趴在床上,她侧头看他询问。她也知道他最近忙得很,忙着追捕君修善,忙着与二皇子和五皇子以及朝中某些大臣们的争斗对抗,还要忙着应对皇上时不时的调戏。 他摇头,也在她旁边躺在了下来,让她趴到他的身上,说道:“不忙,今晚陪你一起睡。” 小心的调整了下姿势,又问道:“这样会舒服些吗?” “唔,压着了。” “哪里?” “胸。” “我看看。”说着便伸手来摸,同时叹息一声,说道,“你最近一直趴着睡,也不知会不会把胸给压扁了,本王努力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让它长大了一点。” 好好的气氛全被他这句话给破坏了! 端木恬满脸黑线,咬牙切齿,额头上隐有青筋浮现,然后头一低,趴在他胸前张嘴便咬了下去。 “呃……”三殿下的脸瞬间扭曲,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痉挛般的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抽冷气的冲动,说话的语调却不可抑制的改变了,“恬恬,咬到了!” 嗯?咬到了? 她莫名不知所以然,又用力的磨了两下牙齿,在他的吸气声中才终于察觉到了口感有异,似乎是…… 她连忙松嘴,抬头便见他脸色扭曲,嘴角抽搐,好半饷之后才从那疼痛中恢复过来,不禁邪魅的朝她飞来一眼,风情万种的说道:“恬恬,你这莫非是想要了?” 话说他也想要了,都好久没有跟恬恬亲热。 可恬恬如此状况,他又如何下得了口? 于是邪魅转瞬间变得幽怨,恰到好处的将都快要溢满出来的心疼怜惜藏在底下。 端木恬白了他一眼,随之美眸一眯,凉凉的盯上了他,说道:“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妾身此时身子不方便,无法伺候王爷,真是让王爷受委屈了,不如明天妾身便让人挑几个身家清白,才貌双全的闺秀小姐入府,也好替妾身好好的伺候王爷。” 那妾身,那王爷,那伺候,那小姐,那“替”,明明说得轻言细语,从她口中说出却带着一股子的幽冷气息,直让人觉得杀气腾腾。 某王爷却仿似未觉,还眼波流转一副沉思的模样,似乎真的有在为这个提议好好考虑,随之说道:“难得爱妃如此深明大义,宽宏大度,身子不好竟还要为本王劳心劳力,本王又于心何忍,岂能让你再如此操劳?” “王爷客气了,这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一句“分内之事”,又是说得杀气腾腾,已隐约能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三殿下斜眉搭眼,抿嘴暗乐,又说道:“爱妃不必去理会那什么分不分内的事情,只需安心养伤便行,你若是累着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那岂不是让王爷您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而且妾身胸小,怕是也让王爷您不满意的吧?” “不会不会,刚刚好。而且本王相信,经过本王的不懈努力,以后定会更加的长大。” “……” 他在找死,绝对的! 三殿下很快就为他的如此言行付出了代价,第二天当他暂时的忙完一阵,踏入端木王府大门的时候,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在一瞬间齐齐消失,他见此不禁眉梢一挑,犹自还在狐疑的时候,便见有几个青春妙龄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给三殿下请安!” 她们齐齐行礼,每一个都貌美如花,声娇体嫩,更重要的是,每一个都胸前波涛汹涌波澜壮阔。 三殿下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倏然嘴角抽搐,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想不去理会这些人,可她们正好挡在他前往出云阁的路上,一个个搔首弄姿含羞带怯,对着他媚眼横抛勾眉搭眼。 刚才见到他就消失的那些人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都躲在旁边暗中仔细观看着,好随时跑去出云阁向郡主回禀最近情况。 锦绣出现了,走到了他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启禀三殿下,这是郡主亲自为三殿下挑来的,每一个都身家清白有才有貌,而且还格外依照了三殿下的喜好,郡主说,都是三殿下您一手掌握不住的大小,包您满意。” 说着这话,锦绣的脸色也不禁有些微微发红,低着头不敢让三殿下看到自己忍笑到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脸。 而随着锦绣的介绍,那几个女子越发的勾眉搭眼,有伸手扶了下自己的胸前傲然的,有收腹挺胸大方展示的,有羞怯扭捏却不动声色的晃荡起波涛汹涌的。 君修染眉心抽了抽,一瞬间涌起了无数的如何辣手摧花的念头,然后又将这些念头狠狠压下,磨着牙笑眯眯看眼前的这群姑娘,道:“让开!” 躲在旁边围观之人轰然,哦哦哦,三殿下竟对这些姑娘们笑了,还笑得这么温柔这么亲切这么灿烂好看。 快去禀报郡主! 当即有人从暗中窜出,朝后院出云阁奔去。 三殿下眼角一扫就扫到了那窜出去的人影,顿时紫眸一眯,死死危险的气息喷薄而出。 出云阁中,端木恬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发呆,她现在的身子还虚得很,根本下不来床,尤其伤口还在背后,她稍微动动身子,动动手都会牵扯到,便只能安分的趴在床上,至少也要等背上的伤口愈合才行。 有人来禀告前面的动静,听到三殿下竟对着那几个姑娘笑得很温柔很亲切很灿烂好看,并且还说话轻柔,当即眯了眯眼,眼中流荡的危险丝毫不比某人少。 那个魂淡!竟敢对着别的女人笑意盎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着,她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然后冷哼一声。 “谁惹你生气了?”她的声音刚落下,某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路飘到床前笑眯眯的俯身看她,说道,“来,跟我说说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惹恼了王妃娘娘,为夫这就去将那人给宰了。” “你!” “咦?恬恬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宰了我自己?” “嗯。” “那你岂不是要成寡妇了?” “我可以改嫁。” 三殿下顿时蹙眉作沉思状,似有着满腹忧愁理会不清,随之轻笑道:“这可不成!恬恬如此美好,岂能便宜了别的臭男人?还是本王继续享用吧。” 享、用? 她额上又迸出了青筋,某个臭男人却仿似未见,伸手就朝她的胸口摸了过来,淫笑着说道:“乖,既然恬恬似乎对自己的身材不够满意,那便让本王帮你揉揉吧,定叫它长成让你满意的大小。” “滚!” 郡主大人,王妃娘娘,终于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门口传来宸公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当真是极其的煞风景:“啧啧,我说你们两个,就算是想要打情骂俏,能不能自己在暗中偷偷的打打骂骂就算了?搞得现在全府上下都跟着一起掺和,是个什么意思?” “小叔,你改天若是找到了小婶娘,无论何时何地都欢迎你们打情骂俏,即便是打到尧王府去,我亦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端木宸顿时就被噎住了。 嘴角抽了抽,想他已是二十五岁高龄,却至今孤身一人,还比不上自家的侄儿侄女,甚至要被侄女儿给调戏,实在是……挺没有面子的。 他哼唧了两声,小婶娘是吗?嗯哼! 他走了进来,走到君修染的旁边,屁股一扭便将他挤到了旁边,然后手指轻轻的搭上了端木恬的手腕。 “嗯,好像差不多了呢。” “是啊,今天最后一次,之后小叔应该就不必再受这等苦楚了。” 想到这几天每天中午时分所遭遇的痛苦,宸公子便不禁打了个冷颤,这简直是折磨啊折磨! 会不会折寿啊魂淡? “几天了?” “今天第九天。” 这么算来,确实是差多最后一次了。 他吧了下嘴,一脸苦哈哈的脱了鞋子上床,目光从端木恬胸前扫过,忽然嘴角一歪,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道:“确实挺小的,该不会是因为小恬恬你这些年来一直男装打扮,束胸布裹得太紧,影响发育了吧?” “……”她可以一脚踹他下去吗? 宸公子满脸奸笑,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踢啊,你有本事就踢啊! 君修染扶着恬恬坐好,然后站在旁边双手环胸,冷冷盯上了宸公子。 话说,刚才他家恬恬是不是被调戏了? 宸公子被他盯得浑身一凉,不禁没好气的转头对他说道:“三殿下,你再这么盯着本公子看,信不信本公子走火入魔给你看?” “……” 这还能威胁人的? 不过还真的能,因为他若走火入魔,恬恬定也遭受牵连,到时候…… 三殿下于是大方的收回了目光,暗道事后再找你算账! 有雪白的鸽子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停歇在窗边桌子上悠闲的梳理起了羽毛,君修染一愣,然后示意恬恬暂等一下,便转身走了过去。 那鸽子挣都不挣一下的就被他抓进了手里,甚至还颇为亲昵的在他手上轻啄了两下,然后捆绑在腿上的纸条被解下,它也在下一瞬恢复了自由。 “发生什么事了吗?”端木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也随手摊开了纸条,大概的扫一眼内容,忽然眼眸一紧,再次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完,转身看着端木恬说道:“没什么,是派出去追捕太子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在南昆山追上了太子,却又被他给跑了。” “南昆山?那不就是在渝州附近?甚至有小部分都进入渝州境内了!” “是啊,照这个情况看来,想要就这么将太子追捕回来,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宸公子盘腿托腮坐着,闻言施施然说道:“太子又不是笨蛋,又是提前那么久逃离京城,远远的跑了出去,你们再之后去追,能追上就已经不错了,想要就这么将他抓住拖回京城来,可不是容易的。” 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这是皇上交给君修染的任务,他若不能将人追捕回京,也是很难向父皇以及群臣们交代啊。 他看到恬恬目光平和,点点星光在眼中浮动,让他的心也不禁跟着平和了下来。 对面,还有宸公子正托腮看着他,脸色似有些不耐,没好气的说道:“你忙完了没有?本公子可还有其他的许多事要忙。” 君修染不禁轻笑了一声,纸条在手心里轻轻一捏,再张开便化为了点点碎屑,飘洒到地上几乎找不到痕迹。 然后他又走回到床前,为恬恬的这最后一次排毒护法。 南昆山正好隔开了渝州和开州,大半在开州,还有小部分在渝州。 君修善一路狂奔至此,才会身后的追兵追上,随后他并不恋战,只顾着一路往前奔逃,身后的追兵又不敢真的杀了他,便当真是让他离开了南昆山,进入到了渝州境内。 身后的追兵依然不歇,但在追进渝州几百里之后,他们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忽然冒出来的大队人马,簇拥在君修善的身边,一个个都不禁脸色凝重,暗中戒备。 不过君修善并没有趁此机会将这些追了他一路的人赶尽杀绝,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或许是因为觉得为了这么几个并不十分重要的人而让自己损兵折将,太不划算。 总之他与那些人接头之后,便被簇拥着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身后的那群追兵们一眼。 “这些糟了,追了这么一路,竟还是被他给跑了。” 有人坐在马背上,看着君修善就这么扬长而去,如此说着,眼中却闪烁着狼一样的兴奋光芒。 他又说:“我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旁边一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客气的骂一句:“变态!” ☆、第一卷 第二十章 青迦关 端木恬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转,尤其是余毒全部都清除了之后,身体恢复的速度就更加的迅速了,尽管几乎每天都在遭受着孕吐的折磨。 到渝州那边有新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已经能下床行走,并正在花园里赏花。 寒冬腊月,腊梅花开,满目的洁白如雪,散发着沁人的芬芳,人置身其中,恍惚中似乎连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一片梅花飘零雪花飘落的景色之中,他扶着她站在一片白色芬芳之中,他紫衫飞扬,她罗裙飘然,风吹起两人的发丝,轻轻软软的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相对的视线之中,专注、灼热而又温柔,那气氛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搅。 从安在外面徘徊纠结了好久,还是不敢将脚步迈了出去,他怕会遭雷劈,更怕会遭主子的事后算账。 可怎么办?有非常重要的消息必须尽快禀报给主子知道! “从安,你在那里走来走去的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王妃的声音忽然冷不丁响起,吓了正纠结为难的从安一大跳,忙抬眼看去,哦,主子和王妃都神色如常,并没什么奇怪的反应表情眼神。 他微微松了口气,忙飘到了主子的面前,说道:“主子,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已追着太子进了渝州,但还是被他给逃走了,似乎是渝州那边有人在接应太子,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对太子身后的追兵动手,只接了太子之后就离开了。” “没能抓捕回来吗?”君修染并没有什么生气震惊恼怒的反应,只是摸着下巴神色平静的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已经预想到这个结果了,毕竟君修善眼见着情况不对就马上离开了京城,等他们反应过来,他早已经出京城上千里了,况且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往渝州那边跑,肯定也是有他的把握的。 所以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君修染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不过他在与那边的人接头之后竟没有趁机转身对身后的追兵动手,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看来,或许君修善想在那边的脚跟并没有站稳。”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不趁机转头反击,来削弱我们这边的实力,而是只继续离开,这可能是因为那边的人并不完全听命于他,至少现在不是。” “王妃何出此言?若不是听命与他,又何必前来接应?那可只是个失了势的太子,皇上都在下令捉拿他回京,对方若不是听命于他,何必为了一个失势的太子而招惹朝廷?” 端木恬不语,只抬头,看了身旁的君修染一眼。 三殿下若有所思,思衬着说道:“那边,似乎有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吧?” “是,那里有十万大军镇守,只是羽族已经安稳了许多年,那支军队也早已经松散,连朝廷都不太重视,先前还多次曾想要将他们给解散了,是皇上说防患于未然,万一羽族什么时候又突然不安稳来扰我大炎边境了,也能抵挡。”从安如实说着,“可是尽管编制还在,物资粮草虽有供应,但因为朝廷对那边并不重视,下面的官员便暗中克扣着往那边的粮草军饷,也好久没有更换装备武器,十万大军的编制,恐怕连五万都未必会有,而且还尽是些杂兵。” “你确定?” “呃,王妃是意思的……” “你确定渝州那边的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不足五万,却都是些杂兵?你确定那支军队组织松散不堪一击?” 从安愣了下,看一眼主子,然后才说道:“那边虽说边角之地并不很重要,但我们也有眼睛放在那边,据多方查探,确实是这样没错。” “若是有心想要隐藏实力,就凭着你们那并不很重视的随意查探,就能查探得出来?”君修善好像没笨到那个程度吧? 君修染忽然眉梢一动,摸着下巴抬头望天,飞扬的血花飘下,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平添一抹纯白的诱惑。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看着天空中纷扬的雪花,喃喃说道。 “什么?” “先前梓州涝灾,朝廷的赈灾银两消失无踪,他说是下面的官员私自克扣,贪赃枉法,随后他自己拿出银两,朝中大臣们见状,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也皆都慷慨解囊,本王都送了他纹银八万两。我说,那些银子该不会是真的全部用于赈灾了吧?其实他既查出了下面的官员贪污之后,被私扣的那些灾银,也应该被他找回了吧?跑哪去了?” 花园内忽然一片寂静,半饷端木恬忽轻笑了一声,看着他说道:“哦?有可能,我们大家在帮着他养兵呢。”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事情可能并不是这样的,恬恬你刚才不是还说,那边的人可能并没有完全听命于他吗?既然不听他的命令,他又如何会拿自己的钱财去养他们?” “刚才那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或许是另有原因。” “不过一直以来,太子殿下都好像非常的热衷于查处贪官污吏,亲自带人上门抄家啊。” “哦对了,你上次从我这儿借走的八万两银子,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还给我。” “……” 哎?银子?什么银子? 三殿下眼珠乱转,左瞥瞥右瞟瞟,上看看下望望,就是不去看她。 从安忽然凑了过来,说道:“王妃,您的身子已经恢复没事了吗?外面天凉,可千万别冻着了哦!” 哦,是了,这可是顶重要的事! 君修染听着顿时面露担忧之色,小心的扶着她说道:“恬恬,要不还是回屋里去吧?今天也是看了好一会儿,想看的话,明天后天都还有时间,你身子刚恢复一点,可切莫再冻着了。” 他确定是因为真的担心她身子扛不住,才会说这种话的? 端木恬嘴角抽搐,目光凝滞,凉森森的看着他,然后抽着嘴角一歪,冷笑了一声。 三殿下顿时背上一凉,不过以他的皮厚程度,自是直接忽略了这么点凉意,笑容可掬的扶着她回屋里去了。 倒是从安,更直接的打了个冷颤,然后悄然退下,消失无踪了。 主子,属下为您祈福! “嗯,你打算要什么时候还我银子?给个具体的时间吧。” 回到屋里,就在三殿下以为此事就这么被他打岔了过去,她已经忽略或者忘记了的时候,她坐在毛茸茸的软榻之上,抬头又对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顷刻间,仿似有寒风从窗缝中尖啸着钻了进来,直吹得他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 “恬恬,我觉得……”他凝神沉吟,说道,“咱夫妻之间,这些东西根本就无需如此清楚的分个彼此,不然未免也太伤感情了。” 嗯,就是这么回事,他必须得好好的与恬恬说个清楚,他们成亲这么久,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能如此分你的我的呢?夫妻理该是一体的,钱财这类身外之物,根本就无需计较那么多么! 端木恬看着他眨了两下眼,随之眉眼弯弯笑得异常好看,问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还银子的意思吗?” 咦?这天气怎么突然变冷了? “恬恬,咱可是夫妻,夫妻啊,你如此为了区区八万两银子而追着讨要,真是太伤我的感情了。” “对啊,不过区区八万两而已,你怎么就眼看着我心疼却不还给我呢?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她秀眉轻蹙,眸光含水,还一副梨花带雨娇弱不堪的模样,如此模样,看得君修染不禁一阵发呆,心瞬间就躁动了起来。 从没见到过,恬恬如此娇柔怜爱的模样。 他忽然身子往前一倾,头朝着她一低,压上了她的唇。 许久之后,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三殿下轻搂着宝贝恬恬,脸颊上有青筋浮动,神情古怪,似在咒怨又似恼恨,似笑非笑,咬牙说着:“我这可真是自作孽!” 端木恬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伸手摸摸他的脸,压下不匀的呼吸和心跳,笑眯眯的说道:“真是让王爷受委屈了,要不妾身还是让那几个小姐们回来侍奉王爷吧,不然若不小心憋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那几个小姐们? 三殿下愣了下,然后才想起她所说的那几位小姐是哪几位,顿时嘴角一抽,脸上浮动的青筋越发的明显了,抓着她的手放到嘴边就用力咬了一口,在她的笑声中恨恨说道:“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她们有个什么用?主要还是恬恬你总是一直在勾引着我。” “我哪有?” “有,无时无刻不在勾引我。” “哎呀,那可真是罪过,妾身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再不做出会让王爷您误会的举止了。” “别,我喜欢你勾引我的样子,不知有多迷人,也不知有多难得。” “您可真难伺候。” “怎么会?只要是爱妃,无论做什么,本王都欢喜至极。” “真的?” “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银子?” “……恬恬,你可真会破坏气氛。说起来,咱府上库房的钥匙不都在你的手上吗?整个尧王府都是你的,我似乎还真还不上那八万两银子了。” 王妃大人的眉毛眼睛又轻轻的弯了起来,笑得如春光明媚,似冰雪消融,暖暖的,软软的,勾人心魂。 然后她主动勾下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上了一吻,说道:“既如此,那就先让你欠着吧。” “好!”唔,恬恬,你又在勾引我了。 “别忘了,你永远都欠我八万两银子。” “好!”再亲一下呗,再亲一下再亲一下! 吃不能吃,你总得让我多亲几下吧。 唔,引火烧身,自作自受…… 朝中的混乱反而因为太子的潜逃而渐渐平静了下来,并在得知君修善到了渝州,与渝州那边的军队勾结到了一起,赫然有了自立为王的架势的时候,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当然,平静的是对于君修染的讨伐,另外的风波却正在再次生起。 就连二皇子和五皇子也在君修善离开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再次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一个张扬跋扈,一个深居浅出。 有大臣上书,请求皇上派兵围剿渝州,不能让君修善在那站稳坐大了。 皇上却问,谁领兵? 朝堂之上当即沉默,在皇上突然以雷霆手段覆灭了御史府之后,朝臣便皆都变得小心翼翼,总觉得皇上的这个问题另有深意,于是就谁也不敢提议。 后来,有位大臣说,西方虎跃军临近渝州,不如就让虎跃军派兵过去围剿? 其他的大臣不由得眼睛一亮,然而还来不及欢呼,就被恰巧心血来潮出现在此的凤楼给直接当堂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最近扶风那边一直不怎么安分,大有蠢蠢欲动的架势,虎跃军理当镇守边关,不得有丝毫懈怠。现在派兵去围剿渝州?且不说渝州那个地方临近羽族边境,地势环境也是有几分古怪和诡异,没有熟悉地形和坏境的人领军根本连人都找不到。便是真找到了,围剿了,若万一被拖住,扶风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对大炎发动进攻,这个责任,谁来负?” 于是群臣再次默然,就连那被凤王爷一巴掌拍飞出去的大人也灰溜溜的爬了起来,敢怒而不敢言。 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有人悄然将目光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话说三殿下与太子一向不合,此次更是因为太子伏击,而害得尧王妃身受重伤差点丢命,现在眼看着太子在渝州站稳下来,三殿下怎么都不急呢? 他先前不是还气势汹汹的要找太子报仇的吗?不是还派了大量的人马出京一路追杀太子呢吗?怎么现在反而突然就没了动静? 话说,尧王妃的伤势如何了?听说她一直住在端木王府里由端木老王妃亲自治疗,听说她还怀了身孕却差点因为受伤和中毒而孩子不保,听说……听说北疆从龙军已攻入到连岳境内,在短短两个月里攻下了连岳六座城池,压得连岳将士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超强!不愧是咱大炎的无双军神。话说从龙军会不会就此一路猛进,直接打到了连岳的京都去了? 有人不禁开始做梦,然后连忙摇头回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做美梦了。 虽说端木王爷一代天骄,虽说从龙军将士们骁勇善战,可连岳也是有着不弱的将帅和士兵的,不然早在从龙军的铁蹄下灭国无数次了,前一次也不会一举攻占了大炎的三座城池,到端木王爷回来之后才反败为胜。 况且想要打入到敌国京都去是何等的困难艰辛?别一个不小心战线拉得太长而发被连岳给回过头来暴打了! 所以,别做美梦了,能在两个月内攻占下六座城池,已经是足够举国同庆的大喜事了。 话说两头,在端木峥率领着从龙军一路攻占连岳国土城池的情况下,连岳国内上下不禁一片动荡,当端木峥说只要连启明交出被囚禁了十七年的端木王妃,他便即刻退兵不再前进一步这样的流言迅速在民间传开之后,更是引起了民间的一片混乱。 连岳百姓对他们摄政王的愤怒已经上升到了顶点,每天都有人跑到摄政王府大门前扔烂菜叶臭鸡蛋,甚至是端着夜壶马桶就往摄政王大门上泼,愤而怒骂连启明竟为了一个女人而陷百姓于水火,置将士的性命于不顾,简直是人神共愤,罪孽深重,不配为摄政王! 有人开始怒骂宁清,说她就是个祸水,惑乱君王,祸国殃民! 朝中大臣,尤其是军中的将士们,也对连启明的誓不放宁清离开而产生了极大的不满,让连启明多年来的独裁统治终于出现了破裂的缝隙,并且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大炎从龙军的一步步攻占而越来越大。 为此,连启明忙得焦头烂额,忙得心惊不已,而有人却正在皇宫里面,裹着厚实的裘皮坐在窗前暖榻之上笑看外面的雪花纷飞。 她的脸颊微有些红润,气色比先前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似乎是因为有了期盼,有了念想,她的整个精气神就都跟着一起活了过来。 随着呼吸,有白色的水雾在她面前凝而散,似为她笼上了一层轻纱,让人看不清她嘴角的弧度,是那样温而软,轻而柔。 她并不十分清楚外面的具体情况,但她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聪明的脑袋。 按时间推算,夫君此时应该已经攻占了连岳的六座城池,此刻正面临着南方最大也是最险峻的一个关口——青迦关。 若是破了这个关,从龙军就能一路畅通,连过三城才能再遇到能阻拦他们脚步的障碍。 当然,想破青迦关并不容易,自建国以来,也都才只有四次,从龙军攻破了青迦关,直逼连岳内陆。 最早的一次,是七百三十六年前,大炎刚建国,端木王府的第一位王爷,率领了两万从龙军,连夜跋涉以自身为诱饵吸引了连岳大军的注意,然后一举攻下青迦关。哦对了,那个时候,这个国家似乎还并不叫连岳国,皇帝也不姓连。 第二次,是四百五十八年前,也是端木家的王爷率领从龙军攻占了青迦关,那一次的进攻,造成了连岳几百年来最大的一场内乱,其混乱程度让端木家的王爷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又退出青迦关,也是那一场混乱,造就了连岳这个国家的产生。 第三次,是一百三十三年前,端木家的第二十一代家主,再次攻占青迦关,在连岳国内横冲直撞了几个月之后,连岳朝廷付出了巨额的代价才终于将那尊瘟神送走。 什么?既然青迦关这么厉害,为何在攻占下来之后不干脆以此为据点,一点点蚕食了连岳? 那是因为青迦关实在太过奇特,其防御只有在面对着大炎的那一面,而在连岳这面,其地势开阔平缓,几乎起不到半点防御作用。 而最近的一次,是十八年前,端木峥亲率,她为军师,攻占青迦关,直逼连岳京都。尽管到最后,他们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又退出了连岳,但却给这里留下足够分量的礼物。 现在,他又到了青迦关下,是否会再次破了连岳南方最坚固的堡垒? 只要青迦关一破,连启明势必再扛不住来自民间百姓,来自朝中大臣们的压力,或放了她,或破釜沉舟不甘愤懑之下,杀了她! 宁清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飘雪,想到了许多年前,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时节,她在御花园看中了一枝腊梅,飞上枝头将其折下,却被恰巧也来赏梅的几位娘娘看见,不知怎么的竟争吵了起来,她愤然之下将她们全扔进了旁边的湖里。 然而当时天太冷,湖面都结了冰,几位娘娘被她扔进去之后不过尖叫着在冰面上滑溜了出去,并无损伤,这让她觉得很不满,悍然砸冰,直到将她们都送进了冰水里面才罢休。 正玩得高兴,抬头便看到有素衣白袍的男子站在梅花树下看她,丰神俊逸俊美不凡,不过却正身子僵直,神情木然,已经是看呆了。 他那时正送战死沙场的父亲的灵柩回京,入宫给皇上请安时途径御花园,看到腊梅花盛开就不由得走了进来,却看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拉着几位娘娘们在冰水里面来来回回,玩儿得正高兴。 不知为什么,他当时看到这一幕并不觉得这姑娘凶残,反而在她的清亮笑声中,一点点抚平了因为父亲战死而涌动的悲伤。 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雪白,分不清是雪还是芳香腊梅,纷纷扬扬中,迷了他们的眼,胸腔里的跳动,忽然间速度加快了一些。 ------题外话------ 吐血!断网到现在,特么滴电信!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祸水 大炎和连岳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从龙军在端木峥的率领之下朝着连岳一路猛进,只打得连岳国内人心惶惶,有不少地区更是发生了小规模的动乱,以表示对摄政王行事的不满。 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只要将她交出去,大炎马上就会退兵,不再继续攻打连岳,摄政王却为何竟妄图将士性命,罔顾百姓安危? 况且,那本就是大炎端木王府的王妃啊! 而在从龙军之中,亦是忽然间升腾起了一颗新星。有人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从十夫长开始,在冲锋陷阵中一路成长到了先锋营副将,在军营建立起了极大的威望,无论士兵还是将领们都对其折服,感叹一句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将士们看着那骑在马背上的优雅身影,丰神俊逸,在军营之中难免有些瘦弱,那时常挂在脸上的温润笑容也是与这修罗战场有些不相符合,然而就是这个人,干翻了军中无数老将,领兵冲杀,于笑颜中杀敌,让敌人闻风丧胆。 “当年,王爷也是如此……嗯,看着单薄瘦弱,就跟那京城里的富贵公子哥似的,好像风吹得大一些就会被刮倒了,冲锋陷阵杀起人来却凶悍非常,肆意嚣张得很。” “嗯,端木的男儿似乎都是如此形象,我听说首代的王爷当年还因为长得太过俊美,引起了几国公主的争端,差点引发多国混战。” “哦哦?竟还有这等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分明记得端木家的首代王妃,是凤家的小姐。” “那可是个传说中的奇女子啊,也为咱大炎的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首代王爷更是为她视千万红颜如无物,一生只娶她一人!” “不是说有几国公主为首代王爷起了争端,差点引发几国混战吗?” “啧!那不过是她们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而已,在首代王妃的眼里,根本就不过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丫头而已。” “哦~就像咱王爷王妃一样。” 此话一出,这几位将领顿时一静,然后转头看向了那边马上正与端木璟一起说着什么的那个身影上。 多年前,王妃还在的时候,王爷可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性情明朗又温雅,还有点小邪恶小腹黑,比宸公子更沉稳,又比璟世子更跳脱,行事也比现在要肆意嚣张多了。 哼!都是连启明那臭不要脸的混账东西害的! 前方,端木父子并不知道身后将领们的八燃烧,只骑马站在青迦关前不停讨论着。 “爹,青迦关一破,连岳国内势必更加的混乱,连启明也再扛不住百姓的愤怒和朝臣将士的不满,到时候他要么放了娘,要么就……不惜弃了他经营多年的权势,与娘同归于尽。” 那是他奢望了多年的女子,若是连启明不干愤懑之下做出一些疯狂举止,也是有可能的。 端木峥听着,倏然心中一紧,身上的气息狂暴汹涌,只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进攻青迦关! 清儿,等我去救你! 连岳皇宫之内,宁清还在临窗看雪,眼角的余光忽看到有人贼头贼脑的从墙角探了出来,眼珠滴溜溜转着,眼见没有可疑人之后才一溜烟的窜了进来,然后进入到了宁清的寝殿之中。 “夫人,你身子可好些了?” 他凑到宁清面前,轻声问道,眼珠一颗不安稳的转着,眉宇间有点点疲倦,似乎是忙了很久。 宁清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多谢皇上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来人竟是连岳的皇帝,连炔! 他闻言笑着点点头,又小声说道:“大炎从龙军已打到青迦关下,说不定就能再现十八年前的那一幕,青迦关被破。毕竟那可是大炎的端木王爷,还是夫人你的夫君呢。” “这可不像是身为的皇帝的你应该说的话。” 连炔闻言咧嘴一笑,笑得满嘴牙齿白森森的,说道:“夫人不是曾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虽然朕是连岳皇帝,夫人的夫君正在攻打朕的江山,不过说到底,这江山现在其实并不能算是我的,此次端木王爷出兵攻打反倒给了朕一个绝好的机会,还有夫人你在这里为朕献策,我们其实算是朋友。” “这是我的荣幸。” “这些年,也多亏夫人的教导,朕才能安然活到现在,更是趁此大好时机有了能与连启明对抗的力量。” “我只是想要给连启明找麻烦罢了。” “无论如何,朕希望夫人能早日离开连岳,与夫君家人团聚。”他说着,忽又眼珠一转,道,“那天盗走了朕的紫参王的女子,真是夫人的女儿?” “嗯。” “哦!她虽乔装,看不到她真实的面容,但既然是夫人你的女儿,那想必肯定是个大美人,而且朕也确实听说大炎端木王府的恬郡主是个绝顶大美人,尽管好像刚在几个月前,她还是名满天下的鬼郡主。” 宁清听着,不禁脸上的笑意更柔了些,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怜惜。 鬼郡主吗? 那孩子,定也是受了许多苦吧? 连炔忽然扒拉到了她的面前,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夫人可曾见过那君修染?他长得如何?与朕相比如何?” 宁清忽然面露古怪之色,轻轻看着面前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思索了下,说道:“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见过,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可爱?不是说他长了双紫色的眼睛,简直就是妖魔转世,恶鬼投胎吗?夫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太委屈了吗?” “只要是两情相悦,何来的委屈?”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两情相悦呢?说不定是霸王硬上弓啊什么的。”连炔溜着眼珠子,犹不死心的挑拨那个离间。 宁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皇上,端木家的郡主,是不能嫁到别国皇室的。” “……我也没说要娶啊。”他斜眉搭眼,撅着嘴轻声嘟囔。 “恬恬,难道你忘了当初可是你对我霸王硬上弓,强行占了我的清白?”大炎,京城,端木王府内,某人衣袖掩面,含羞带怯,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说道。 端木恬捧着手炉坐在他旁边,连眼角都没有去瞄他一眼,说道:“听说,最近冷宫里很热闹。” “恬恬想去欣赏欣赏吗?”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贤妃娘娘占了上风。” 冷宫里有贤妃,有德妃,最近又进了个皇后娘娘,这哪里还是什么冷宫?都快要成为整个皇宫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不过看君修染如此兴致盎然的,她便明白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担心,冷宫里贤妃娘娘完全能压制得住,那她也就放心了,至于去看热闹什么的,她并不是很有兴趣。 君修染黏糊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角说道:“好了,你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还是回床上去歇着吧。虽说你伤势有所好转,但还是不宜久坐的。” “趴着不舒服,腰酸。” “那我给我揉揉?” “怎么劳殿下大驾?妾身惶恐,不敢当!” 三殿下笑眯眯的拉着她去了床上,他发现他家恬恬最近似乎有些腻歪,超可爱! 趴在床上,他就坐在旁边给她揉腰,真是超规格的待遇,她嘴上说着惶恐不敢当,脸上却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神色,还伸手摸了摸肚子,说道:“幸好现在还早,不然这么一直趴着,可是要伤到孩子了。” “没事,伤口已结痂,再过些天就可以侧过身了。” “修染,我们回去吧。” “回去?” “嗯,回尧王府去,反正我伤势也已经没什么大碍,回去也是一样的。我们现在这样住在这边,我听说外面都有些风言风语了。”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却不希望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虽深居在屋里,但外面的有些事情还是能耳闻到的,说什么她分明已经出嫁,却又跑回了娘家长居,还连三殿下都住进了端木王府,两府相距又不远,这般住在端木王府,真是没规矩。 尽管有更多的人以为她是受了伤,在娘家养伤又有老王妃妙手回春,住在娘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总还是有那么小部分的人,看不惯,或者是刻意中伤。 君修染愣了下,然后侧身在她身旁躺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还是放在她腰上轻轻揉着,说道:“去听那些无聊的流言做什么?恬恬你以前不一向将它们视若无物的吗?这些也继续无视它们就成。” “二皇子和五皇子似乎联手了,父皇又是摆出了一副万事不管的姿态,朝中风云有着新的变化,你还在忙着太子的事情,若再出个流言,就越发不利了。” “太子的事反倒是不急在现在这一刻,流言什么的就让他们去说吧,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尽量养好身子。”他低头,轻轻的与她的额头相触,说道,“只要有你在,别人的任何打击,我都能抗下。” “修染。” “乖,别想太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部都解决,绝不让人给欺负了,你若想帮我,就尽快把身子养好。” “嗯,好!” 从这一天起,她就真的专心养伤,外面的那些事情她都听着,却什么都没有去管去操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疆那边传来消息,青迦关终于再次被从龙军的铁蹄踏上,端木峥率兵两次破青迦关,这是有史以来也没有过的事情。 消息一传回来,大炎举国欢腾,而连岳却陷入到了更大的混乱之中,连启明终于扛不住那汹涌而来的压力,答应了将宁清送出连岳,要与端木峥就在青迦关签订停战协议。 从龙军也停下了继续进攻,就地停下整顿。 战争了这么久,从龙军其实也是伤亡惨重。 然而在大炎的朝堂之上却因此而掀起了新的波浪。 听说有大臣联名上书,认为从龙军既已破了连岳的天险青迦关,就理该乘胜追击一举打垮了连岳,怎能就此停下错过这等大好时机? 什么?为了救回端木王妃?区区一个女人,岂能与家国江山相比?端木王爷真是糊涂啊,还请皇上下旨,让从龙军继续攻打连岳! 在朝中大臣们的煽动下,民间百姓之中也渐渐出现了这样的呼声,到最后演变为将宁清推到了红颜祸水的风口浪尖之上。 连岳因为停战而渐渐平了混乱,大炎却反而因为胜利而骚动,因为自私因为贪婪因为无知无情而骚动。 此时正是腊月十八,天上大雪纷飞,百姓的热潮却持久不退,端木恬站在出云阁前看着这天,浑身冰凉。 世人从来都是无情的,健忘的,他们现在骂着宁清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却忘了在很多年前,她曾亲上战场,解救万民于水火,忘记了多年前,她随夫征战,无数次的大败敌人守卫国土阻止了大炎国民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忘记了她曾为大炎为大炎的百姓们立下无数的功劳,也忘记了在很多年前,也是他们,称颂着宁清的丰功伟绩,真心感激着她的恩情。 现在,场景变幻,她在连岳被困十七年,不过是想回家,不过是想回家与家人亲人团聚,却竟遭遇了这样的阻挠,甚至是被人那般诋毁辱骂,以至于连端木王府和帝师府都遭受到了牵连!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妖姬? 端木恬站在窗前看雪,目光比雪还要冷。 然后她翻手,拿出了一块黑色令牌。 这是她从北疆回来前,哥哥亲手交给她的,还记得当时他跟她说:“妹妹,娘要回家恐怕还会有一番不小的波折,这个你拿着,京城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这面令牌,忽而冷冷的笑了一声。 “呸!你才是祸水,你全家都是祸水!”京都御学堂,是京城贵族公子小姐们上学的地方,聚集了整个大炎最尊贵的学生。此刻,有人一拳挥出将那竟敢跑到他面前来嚣张的混账玩意砸趴在地上,砸落了满嘴的血和两颗门牙,他却并不觉得解气,还踏上前狠狠踩上了那混账的背,在对方的尖叫声中用力碾着,愤而怒骂。 旁边,有十二三岁的俏丽姑娘冷笑站着,对着那踩人的少年说着:“弟弟,抽他丫的!让他下次还敢不敢嘴贱!” 这两人,赫然就是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 他们回到京城后不久,因为多次将请到府上的夫子给气走而被端木啸扔进了御学堂,最近因为从龙军为救宁清而停战之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这御学堂里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这里的学生都是朝中大臣家的金贵公子小姐,并且因着朝中各派之间的关系,这些公子小姐们也是各自抱团,其中自然有跟端木姐弟过不去的,并且似乎还不少。 刚才,就是有人大肆讨论宁清之事,且出言不逊,被端木姐弟给听到了,于是宏少爷当即气冲冲的冲了上去,然后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这姐弟两自小生活在北疆,从小就是听着端木王爷和王妃的丰功伟绩长大的,尤其是父亲对伯父伯母的推崇仰慕,更是让两孩子对那传说中的伯父伯母敬仰不已,尤其端木月,更是将伯母当成了此生最大的偶像,岂容人这般侮辱? 端木宏的突然出手让对方不由得愣住了,还是被端木宏脚下的那个家伙的尖叫声惊醒过来的,反应过来便不由得大怒,叫嚷着就要冲上来。 “啪”的一声,有长鞭凌空而来,狠狠的抽在了他们的面前,距离他们的脚尖不过三寸距离,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都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顿时有抽气声响起,连忙停下脚步不敢再贸然上前,抬头便见端木月双手轻轻扯着鞭子,冷笑看着他们,道:“小兔崽子,有种就上来试试!” 公子们纷不由得被震慑住,他们都是金尊玉贵的,就算学过拳脚功夫,又如何能够与这自小混迹军营的姐弟两相比? 这两姐弟可是早已经在御学堂内凶名赫赫了。 “混账!本公子乃左相府嫡孙,你竟敢对本公子动手,你找死!” 被端木宏踩在脚底的那家伙用力挣扎,嚣张得很。 然后又是“啪”的的一声,这一鞭子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这左相府嫡孙公子的身上,顿时引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旁边的公子们群情涌动,有人躲在人群的后面,叫嚣了起来,“端木月你太过分了,竟敢在学堂里殴打同学,我们又没有说错,那端木王妃就是个祸水!” 忽有人影闪掠,然后又是“啪”的一声,那叫嚣的少年被人直接扑倒在地上,实实的抽了个耳光。 “邢亦书,当年你老子还承蒙我姑奶奶的救命之恩,才能活到现在,才会有了你这么个恩将仇报的东西!你竟也敢谩骂我姑奶奶?” 周围一静,看着那突然窜出的人。 这人,竟是帝师府的长房嫡孙小姐,宁谧,另还有个小正太从远处奔来,跑得气喘吁吁面红耳赤,喊着:“姐姐,等等我,等等我啊!”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大混斗 在端木月和端木宏与学堂内几位公子们对抗的时候,帝师府的一对小姐公子也赶到了。 场面因为宁谧的突然出手,以及她那一句话而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在他们面前的或者是在周围附近的,刚才还在言论着祸水的其中有几位公子小姐,忽然变安静了下来,并悄然后退了些。 那是曾蒙受宁清恩情的大臣家的公子小姐。 这京城御学堂,是朝廷贵族子弟的启蒙学堂,大部分公子小姐都会在六岁时被送入学堂,一直到男子十六岁,女子及笄之后,便不能再来御学堂上课,当然还有特别优秀的人,会在更早的时候就毕业离开。 所以这御学堂内并无年纪太大的成年公子小姐,都还是些年纪尚幼,心智也尚不成熟的孩子。 此刻,左相府的嫡孙崇耀蘅被端木宏一脚踩踏在地上,肩膀上的衣服破碎,露出了厚实的棉絮。 也幸好现在寒冬腊月他穿得厚实,不然就凭端木月刚才的那一鞭子,保不准就将他的肩膀也直接给抽裂了开来。 可尽管如此,那鞭子隔着厚实的衣服抽在他身上,还是让他感觉到了肩膀火辣辣的疼,让长这么大连皮都难得磕破的金贵公子厉声惨叫,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那边,宁谧抓着邢亦书的两边肩膀,膝盖顶在他的肚子将他压在地上,他的左边脸上已高高肿起,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呈现在上。 他是工部邢尚书的小儿子,尽管工部尚书似乎是右相府那一派的,但这小公子却自小就与左相府的崇耀蘅厮混,俨然就是崇耀蘅的小跟班。 此刻,他被宁谧的扑倒在地,一巴掌和那一句叫骂扑头盖脸的落下,直将他给打懵了也骂晕了,看着头顶那张愤怒鄙夷的脸,忽觉得面上发烫,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关于那件事,他也曾听说过,说是当年父亲还只是工部的一个小官,奉命出京去监督修缮某地的一堤坝,却不想那时暴雨倾盆,连下了三天还不停下,本该修缮的堤坝无法开工,还因为暴雨而决堤了。 他父亲当时就在那堤下,面对如同从天来而的凶猛巨浪已无处可逃,便是在那个时候,端木王妃突然出现,一把将他抛了出去,而她自己却被巨浪卷走,幸好她功夫好运气也好,在巨浪中逃得一命。事后回京,朝廷问罪,也是端木王妃为他父亲求情,他父亲才又逃得一命。 听说当时,端木王妃还身怀六甲,璟世子差点就尚未出生到这个世上就消失了。 如果当年没有端木王妃两次出手相救,哪里还有今日的工部邢尚书?哪里还有他邢亦书的存在?他又哪里还会有机会站在这里诋毁端木王妃,大骂她是个祸水,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旁边的那群公子们都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吓呆了,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刚入御学堂就凶名在外,这宁谧也丝毫不弱,而且还是长年累月下来的威名。 话说这小祖宗自三年前入学开始,就对那些小姐们的课程半点兴趣也无,强行混迹在公子堆中,学那经世治国之道,学那骑射武学之术,并且成绩优异名列前茅,深得各科老师们的喜欢,而她的性子又偏偏跋扈得很,若不是很严重的事,老师们也都愿意护着她,所以许多公子小姐都对她甚是发怵。 这庭院之中,一时寂静,然后在崇耀蘅的尖叫声中渐渐骚乱,有人说:“即便端木王妃确实曾经为大炎立下汗马功劳,那为何不干脆再立功劳让从龙军攻打连岳,趁着这个大好的时机!” 话未说话,端木月便挥舞着长鞭朝他劈了过去,怒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说出这种话来。若没有我端木家在北疆戍守,若没有我伯父伯母曾经抵抗连岳进犯,哪里有像你这种混账东西的金尊玉贵?” 端木宏狠狠的在崇耀蘅背上跺脚,指着那边骂道:“大好机会?什么好大机会?像你这种不懂战争的人少在那里大言不惭,放他娘的狗屁!我伯父伯母为大炎立下了那么多功劳,才能让你这种混账现在能站在这里不知好歹,恩将仇报说风凉话!” 宁家小正太站在旁边喘匀了气,亦是怒骂道:“我姑奶奶不过想回家而已,又不用你们去救,你们凭什么阻拦,凭什么诋毁,凭什么辱骂?你们就只会站在这里说三道四,真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们去战场去杀敌去攻打连岳将其给灭了啊!” 于是有人说道:“身为男儿,自当长大后为国征战,上阵杀敌。” “呸!连杀人都没有见过,连战场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人,少在这里大言不惭!” 群情涌动,又有人说:“端木月,你休要嚣张,端木王爷竟为了个女人而放弃这等攻占连岳的大好时机,端木王妃不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还能是什么?” “就是就是!错过此等良机,岂不等于是先前的战争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宁谧站了起来,一脚将邢亦书踢开,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直接就“唰”的一下朝那些人扫了过去,引起一阵惊惶的尖叫和后退,有人闪避不及,“哗”的一下身上的衣袍被划开了巨大的口子,顿时一呆,然后张嘴惊恐的哭叫了起来。 宁谧执剑站在那儿冷笑,不屑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一场战争之所以会发生,就是因为从龙军要将被困连岳的王妃给救回来,不是为了什么开疆拓土,甚至是可笑的灭了连岳!” 端木月将鞭子卷在手臂上,冷笑看着那惊慌的一群人,轻嗤道:“懦夫!胆小鬼!遇上这么点小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亏得你们还有脸在此大言不惭的讨论战争,还说什么要上阵杀敌?可笑!就你们这样的,还想上战场?可别还没走到战场就先死在了半路上!我端木家镇守北疆几百年,为大炎抵抗外敌入侵,让你们这些懦夫能在京城里安享荣华富贵,所行之事何时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崇耀蘅已经在端木宏的脚下昏厥了过去,被这小子毫无怜惜的一脚踢飞出去,一脑袋磕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刚有些恢复的意识又再次陷入了黑暗,并且脑门上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包包。 现在没人去理他,有人也只是看他一眼,吸一口凉气,然后再次收回心神的与端木和宁家姐弟对峙。 这边的热闹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更多的公子小姐朝这边聚集,了解了这边情况之后,有人端木王爷为了王妃而放弃继续攻打连岳,真是太让人失望,简直是丝毫不将国家江山利益放在眼里。有人说端木王妃劳苦功高,被困连岳十七年,若不去救她回来,岂不是让功臣沦落,让所有的有功之士寒心? 隐约中,所有的公子小姐们也分成了两派,对峙在庭院之中,唇枪舌战伴随着长鞭噼啪和剑光森白,整个御学堂的学生都在庭院之中乱成了一团。 御学堂的老师们闻讯赶来,却因为场面实在太过混乱,竟也是无从下手。 想要将学生们拉回学堂里面去,却拉了这个忘了那个,一转头那学生又钻进了人群里面去。 都是些高门贵子,平时还对这些老师们略有敬畏,此刻热血一涌上来就无惧无畏了,反倒是老师们不敢对他们有太大动作。 有人站在远处廊檐下,看着那边混乱的场面,捏着胡子抖了抖嘴角,转身对身旁的人微微行礼,道:“您以为如何?” 那人不语,只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那混乱的场景,半饷失笑道:“端木啸的这双子女真不错,难怪端木老王妃对他们那般疼爱,就连恬恬那丫头,也对这姐弟两甚是宠爱。” 面对的人顿时神色一动,然后说道:“不知道您今日会驾临,还让您遇着了这般失态之事,微臣真是罪该万死。” “这不是挺精彩的吗?孩子们都非常活跃,还让朕看到了咱大炎人才济济,后继有人。” “臣惶恐。” 傍晚,端木月姐弟两从学堂回来,两人都鼻青脸肿衣衫凌乱还破了好多个口子,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同样狼狈的宁谧和宁珏姐弟两笑嘻嘻的跟了进来。 他们一进府,就无视所有的惊讶目光,直冲出云阁而去。 “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端木恬坐在花厅里缝小衣服,看到这急匆匆跑进了进来的四个人,不由挑眉,道,“打架了?” “何止啊!”端木宏张牙舞爪的冲到她面前,说道,“今日几乎整个学堂的人都聚到一起,发生了一场大乱斗。” “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些混账东西出言不逊,竟敢辱骂姑奶奶,所以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宁珏的包子脸上也是青青红红的,他龇牙咧嘴的笑着,整张包子脸都微微扭曲了起来,不时的“咝咝”抽两口气,又说道,“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学堂的人都参加了。” 端木恬美眸轻眯,寒芒闪烁。 就连这孩子们的学堂之内,也因此而风起云涌了么? 随之她便问道:“战果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四个小孩顿时都嬉笑了出来,还是郡主姐姐(姑姑)好,听闻他们打架斗殴却不责备丝毫,而是直问战果。 若此时是他们的父亲在场,保不准首先就是一顿训斥或暴打。 “我们怎么会输呢?”端木月咧嘴笑得满嘴的牙齿白森森。 宁谧亦是眼珠乱转,说道:“我们联合部分同学,由他们冲锋在前,我们掠阵再测,直将好几个敌人打趴下站都站不起来。” 当即,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在御学堂内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清楚明白的讲述了一遍,端木恬静静听着,并不插嘴,一直到他们都讲完了之后,她才开口说道:“这么说来,接下去或许会有某位大臣上门状告你们殴打了他们家的小孩?” 花厅内顿时一静,然后四小孩眼睛眨巴,目光盈动而又无辜纯良的看着她。 端木恬见状不禁嘴角一勾,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上门告状的。” 他们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不会上门告状,那就是说什么事儿都不会有?哈哈哈! 然而接下去端木恬的一句话却当即将他们给打入了地狱。 “他们只会进宫,去皇上那儿告御状,状告你们张狂跋扈,欺凌同学,小小年纪就拉帮结派聚众斗殴,将满庭的同学都给打趴下了。” 随着这句话出口,四人神情呆滞眼眸无光,抽着嘴角都快要哭了。 不是吧?还去找皇上告御状?开什么玩笑! 端木恬伸手摸了摸面前最是泫然欲泣的宁珏的脑袋,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你们做得非常好,并无任何过错。记住,但凡是那欺辱你们所在意之人之事又听不懂劝告的人,便无需对他们客气,只管伸出拳头狠狠揍过去,打得他们以后再不敢在你们面前出言不逊。” 四张小脸的笑容,刹那间肆意飞扬。 “可是姐姐,你不是说他们会去找皇上告御状吗?”在欣喜之后,端木月不由问道。 他们终究还是孩子,一时冲动将人打了之后,还是会害怕的。 不是害怕被地方惦记上来报仇,而是害怕家里长辈对他们的责骂。 端木恬没有说她给他们扛着,她帮他们解决这些麻烦让他们放心这种话,而是忽然反问:“你们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四颗脑袋毫不犹豫的摇头,“没错!” “那你们还担心什么?只要是自己觉得没错的事情,就该放手去做。” 这话说得轻巧,却带给了这四个孩子无尽的勇气,刚还有些惶然不安的心也瞬间坚定下来,朝着端木恬用力的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端木恬才转身对站在旁边的锦绣说道:“带小姐公子们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想必今日在学堂里也累了,就都去休息一下吧。” 锦绣抿嘴轻笑,恭敬的答应一声后,便带着四位小姐公子们下去了。 端木恬坐着没有动弹,只看着他们走出门外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君修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坐在榻上神思沉凝,连他进来都没有发觉,不由好奇问道。 “在想打架的事。” “打架?” “嗯,我家的月小姐和宏少爷,还有外公家的谧儿和小珏珏今天在学堂里发动了一场大战,牵连甚广,其中左相府的嫡孙崇耀蘅被直接踩踏至昏迷,另还有众多朝臣家中的公子小姐们在这场战争中受伤,并且不少怕是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才能恢复过来。” “哦,这么空前盛况?” 就如端木恬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人跑到端木王府和帝师府去告状他们府上的公子小姐打伤了他们的公子小姐,但却有人当天便进宫去找皇上告了御状,生俱泪下,声情并茂的状告端木王府的两位公子小姐和帝师府的两位公子小姐如何嚣张跋扈,动手殴打同学,并且还挑唆其他同学一起,而引发了整个御学堂的打混斗,让众多金贵公子小姐们受了伤。 在一片吵吵嚷嚷之后,皇上面色平静,还带着一丝他特有的微笑,问道:“却不知那四个小家伙为何竟会突然动手殴打同学?” 告状的大臣顿时一静,然后有人说道:“宁家的小姐一向跋扈,端木家的那姐弟两也是才刚入学堂不过几个月,便将能欺负的同学都给欺负了一遍,可以说得上是凶名赫赫,平常也总是干些欺负同学的事情,只是因为并不很严重,臣等认为小孩子总难免会吵架,便也一直忍让。却不想他们竟因此而越发的过分,今日更是忽然冲出殴打了同学,之后还嚣张狂傲的以武力相胁来与同学言论,又牵扯上许多其他同学,导致了整个学堂子弟的聚众斗殴,伤了大量的学生子弟,请皇上为臣等主持公道!” “请皇上为臣等主持公道!” 旁边的其他大臣们,也皆都跟着躬身,请求皇上主持公道。 “本王今日算是真正见识了一把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是非不分睁眼说瞎话的好戏,实在是精彩,太精彩了!”忽有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人未经通传就闯入了进来,偏偏姿态闲雅,还无人敢阻拦。 群臣转首,纷纷脸色一变。 “三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君修染没有错,他从端木恬的口中得知了这么精彩的一场好戏之后,就当即也跑进宫里来了。 对于那大臣的质问,他连眼角都没有瞥一下,而是朝上方的皇上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君皇帝端坐高位,施施然懒洋洋的说道,“你不是才刚离开吗?怎么又进宫来了?” “启禀父皇,儿臣出宫之后,便见几个小家伙在恬恬那儿哭哭啼啼,说是今日在学堂之上被人欺辱,愤然之下动了手,却不想对方人多势众,又年纪比较大聚众欺负他们一群小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形状极其凄惨。儿臣听闻此事之后,觉得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之间的争闹,便急急进宫来请求父皇主持公道。” 刚刚还在状告端木王府和帝师府的几位大人顿时“呃”的一声,有些目瞪口呆了。 也是跑进皇宫里来找皇上主持公道的? 于是有大臣怒而上前,说道:“三殿下,分明是端木王府和帝师府的几位公子小姐无理取闹在先,怎么……” 君修染继续不鸟他,并打断他的话对皇上说道:“为了防止有人说儿臣血口喷人,儿臣特意带了那几个小家伙进宫面见父皇,现在就在门外等候传唤。今日在学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皇一问便知,儿臣相信,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欺瞒父皇。” 这是准备多充足啊,竟直接将人都给带了进来! 君皇帝若有所思,道:“既如此,那便让那几个小家伙进来问话吧。” 得蒙皇上传召,等候在外面的人终于走了进来,然而进来的却不仅仅只有端木宏等四个人,还有端木啸,还有宁家长孙,宁谧和宁珏的父亲宁琛,以及四个东倒西歪的小家伙。 他们并不是好好的走进来的,端木宏是被端木啸抱着进来的,宁谧和宁珏也是一左一右的被宁琛抱着进来的,端木月稍微好一点,是双手扒拉着父亲的手臂,挪进来的。以及还有他们那鼻青脸肿,青红加紫,有气无力,神情萎靡的模样,怎一个惨不忍睹能形容? 所有见到这般情景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这一愣的时候,进来的几人已跪下行礼,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的看到宁谧从他父亲的怀里离开之后就“啪”的一声直接趴在了地上,在宁珏的连拖带拽和宁琛的伸手之下才爬了起来,歪歪扭扭的在地上跪好。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木啸和宁琛的行礼声中夹杂着四个小家伙有气无力的近乎呻吟的声音,更显可怜。 “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们怎会伤成这个样子?”君皇帝都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看着下面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孩子,皱眉看向了端木啸和宁琛,道,“孩子们都伤成这个模样了,你们竟不让他们好好在家养着,反而还跑到了这里来,都是怎么当父亲的?” “皇上,是哦们自己要来的。”宁珏小盆友开口说话,却因为嘴巴都被打歪了而显得语音有些不清,不由得撇撇嘴,眼泪汪汪的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 本公子的形象都被毁了! 皇上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宁珏,连语气都稍显为何了些,问道:“你们进宫来做什么?” “郡主姐姐说,我们今日所受委屈,只有皇上能为我们主持公道,所以就来拜见皇上了。” ------题外话------ 嗯,那个,亲们每天的那十张年会投选票票可千万别浪费了哦~满地打滚,衣衫半解,酥胸半露……我要我要,给我嘛~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还是不是人? 宫殿之内一片寂静,只有四个孩子那有些变了调的糯糯软软的声音。 端木宏说:“崇耀蘅与学子们聚集在一起,说伯母是红颜祸水,是祸国殃民的妖孽,说伯父身为一军统帅,却竟为了个女人而放弃此等进攻连岳的好大时机,真正是昏了头。我觉得很生气,所以就冲上前去打了崇耀蘅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 端木月说:“崇耀蘅被教训之后半点不知收敛,依旧出言不逊,辱骂伯母,我就愤然之下抽了他一鞭子。可他穿着厚实棉袍,那一鞭子抽过去根本就没有伤到他,他那分明是自己胆子小被吓晕了过去而已。” 宁谧说:“我听到邢亦书骂姑奶奶是祸水,就觉得生气,他的老子当年还承蒙姑奶奶救命,才会有了他现在能站在那儿恩将仇报,辱骂恩人,所以也忍不住冲上去打了他一耳光,还踢了他一脚。” 宁珏说:“我只是站在旁边跟那些人理论,没有动手,可最后好多人聚集到了一起,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我站在中间,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嘴巴都歪了,牙齿都松动了,好疼呀!” 端木月又说:“伯母曾为大炎立下功劳无数,曾解救了许多人于危难之中,理该是大炎的功臣,理该在得知她被困敌国十七年之后费尽心机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她救回来才对,可为什么事实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儿?为什么伯父想要救她回来,反而还遭受了这么多的流言蜚语和阻挠攻击?” 宁谧说:“姑奶奶只是想要回家而已啊,为什么不让她回家?曾祖父曾祖母可想念她了,我也好想见见她呀!” 端木宏说:“我听人说,这世间最大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不是很明白这个,但也知道寻常人尚且无法忍受此等仇恨,更何况伯父乃是堂堂端木王爷?他们凭什么要伯父放下夺妻之恨,凭什么要他放弃救回自己的妻子?他们还是不是人?” 宁珏说:“他们还大言不惭,说什么男儿当上阵杀敌,将士当舍弃一切征战沙场,为国建功,那他们怎么不去?就只会站在那里说风凉话!我还知道有一句话叫保家卫国,若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好,又凭什么去保护别人的家,凭什么去保护国?若可以无视别人的家不幸不完整,他们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去保护他们的家能完整能幸福?” 那一句句的控诉,轻软带着点委屈的音调,还有那跪在地上歪歪扭扭的身子,让满堂寂静,让那些刚才还在控诉他们嚣张跋扈肆意张狂的大人们莫名的闭了嘴,忽觉得有些别扭。 他们说了,确实是他们先动的手。 可谁能责怪他们? 那一句句的话,轻软中带着委屈,落在众人的耳中却直击心脏,在他们的整个身体里面深深的回荡。 他们还只是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却敢于直面皇上,直言不讳。 他们还只是孩子,却明白有功之臣不该受此侮辱。 他们还只是孩子,却知道再伟大,再受万千人敬仰的人,他也首先是一个人。 他们还只是孩子,却知道,有家才有国,能保护自己家的人才能保护得了别人的家,那些无视别人家的痛苦不幸和悲伤之人,也同样的不配得到别人的保护! 端木王妃曾为大炎立下那许多功劳,为什么现在却不能回家? 端木王爷镇守边关,击退连岳进犯,为什么不能救回他自己的王妃? 难道仅仅因为那进攻敌国的时机,就要弃功臣于不顾,就要让功臣一朝沦落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就要让一军统帅绝处逢生却又生生扼断希望? 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 那为了状告端木王府和帝师府的大人们,在这四个孩子略有些变调的声诉中,在他们那泛着泪花充满着不甘委屈却依然坚韧的目光中,在他们那虽跪得歪歪扭扭脊背却直挺的姿态中,忽觉得卑微,直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几个孩子跪在那儿,就好像在告诉着满堂的大人们:这就是端木王府的公子小姐,这就是帝师府的公子小姐,别拿你们那些安于享乐,顽劣不堪,嚣张跋扈却又柔弱得经不起半点风浪波折,经不起半点疼痛打击的娇贵子孙儿女来跟我们相提并论! 君修染站在旁边看着这四个孩子,忽然目光盈动,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本只是想要带他们进宫来搅一搅这一池浑水,却没想到他们的表现竟会如此出色,让他亦是惊叹不已。 也难怪恬恬会格外的宠爱纵容着他们。 这事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进宫去告御状的那些大人们非但没有告状成功,反而还受到了来自皇上的斥责。 而这事还造成了另一个结果,那就是关于朝中大臣们对端木峥停兵之事的弹劾,也被皇上以此为由给反驳了回去,并且斥责他们竟如此无情无义,罔顾功臣,连几个孩子都不如! 大臣们灰溜溜的退出了宫外,心思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骚动,暗地里的风潮越发汹涌。 暂且不管他们会有什么动作,那跟着君修染进宫去的四个小家伙却是高兴坏了,本来还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定会被家中长辈责骂,转个眼却反而受到了皇上的赞赏,以至于他们在高兴之下,身形不歪扭了,神情也不萎靡了。 君皇帝还坐在上面呢,看着突然精神奕奕的几个小家伙,似笑非笑。 “哦,看来伤得也不是很严重嘛。” 四人顿时一呆,然后又乖乖的跪了回去,偷偷抬眼瞄上面皇上的脸色。 “皇上恕罪,不过我们刚才说的可没有半句虚言,只是受伤比刚才所表现的那样,要稍微不严重了那么一点点。”端木宏眼珠溜溜,小声说道。 宁珏当即适时的点头,说道:“皇上明鉴,人家真的牙齿都被打得摇晃了,还有身上也被打得好疼。他们都是大孩子,就专门冲过来打我。” 确实,他才今年刚入学呢,才不过六岁而已呢,现在能这么跪在这里不哭不闹就已经十分难得。 而且,他还伸手进嘴里,晃了晃牙齿,咧嘴“咝咝”抽了两口冷气。 好疼呀! 君皇帝被这番情景逗得不由一乐,笑着说道:“不必解释,其实今日朕也曾去了趟御学堂,凑巧就见着了那一幕十分精彩的好戏。” 这下,连站在旁边的君修染也不由惊讶的抬头,父皇竟是亲眼目睹了?那他…… 端木啸和宁琛也面面相觑,然后在几个孩子旁边跪了下来,道:“皇上……” 君皇帝却挥手阻止了他们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四个眼巴巴看着他的孩子们,半饷莞尔,道:“你们做得很好,朕甚欣慰。” 四双眼睛顿时就明亮了起来,纯真的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君皇帝也微笑着,说道:“无论今日这件事具体究竟是对是错,但你们能对侮辱亲人长辈的人出击,捍卫亲人长辈的威严,就已经足以抵消你们的过错,朕亦不会责怪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有些事情,单只是靠拳头,其实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皇上说的是伯母被流言中伤这件事吗?” “嗯?这也算是其中一件。”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关于这一点,朕也很期待。” 端木啸和宁琛又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浮动着惊讶和若有所思,然后他们听到皇上说:“好了,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都这么说了,谁还敢继续逗留?当即起身告退,出了这宫殿大门。 外面天色已黑,宫廊之上点起了红色灯笼,衬着满地的白雪,风景独特,格外的好。 端木啸和宁琛带着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此刻也是松了一口气。 身后,君修染走了出来,说道:“都已过了晚膳时辰,快回去吧,我先前还听恬恬说订了月香楼的酒菜,要犒劳你们。” “哎?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所以快走吧,不然菜都要冷了。” 他们身后的宫殿内,君皇帝还坐在龙椅上,而在他旁边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懒洋洋侧躺了一个红色身影,娇艳而妖娆。 “你以为如何?”皇上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凤美人托腮侧躺着,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人家早就觉得啸二哥家的公子小姐很不错。” 君皇帝随手拿起一方砚台就砸了过去,神色平和语气冷静,道:“你以为如何?” 接住这价值千金的砚台,轻轻放在了旁边地上,凤美人又说道:“当然,宁谧小姑凉和小珏珏也是很不错的,颇有帝师大人的风范啊。” 君皇帝伸手,摸下巴,淡淡道:“是吗?” 凤美人顿时一激灵,起来在台阶上端端正正的坐好,还举手将那砚台小心的放回到了御案之上,笑眯眯的说道:“人家觉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端木大哥也是不会听话不去救王妃的,所以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白看一场热闹而已。” “人言可畏。” “嘻嘻,人家可不认为这么点小风浪就能打击得到端木王府,而且人家可是很期待郡主的表现呢。”她会让她的母亲面临着天下人的谩骂回家来受委屈吗?笑话! 端木恬他们正在月香楼内大快朵颐,什么香酥醉鸡,什么翡翠烤鱼,什么爆炒牛柳……皆都是外面并不常见的菜式,几个小家伙筷子飞舞,吃得满嘴流油,端木月和宁谧这两位本就没有多少大家闺秀淑女气质的姑娘,亦是少爷气十足。 期间,他们也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七嘴八舌的跟她说了一遍,精神甚是亢奋,神情十分激动。 端木恬安静的听着,心里亦是为他们的出色表现而赞叹不已。 “姐姐,你怎么不吃?” 端木宏抬头却见郡主姐姐并没怎么动筷子,不由问道。 这一问,其他人也纷纷抬头看她。 端木恬微笑,说道:“你们吃吧,我现在不太好吃这些东西。” 宁谧当即凑了过来,扒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姑姑你身子好些了吗?坐了这么久可有觉得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去歇息吧。” “不必,我也在屋子里呆了好久,难得能出来,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你们自己吃吧,不必管我。” 他们见她确实脸色还算红润,并无不适的症状,就继续该吃吃该喝喝,端木宏端着杯子“咕咚咚”的喝酒,眼神已现几分迷离之色,笑呵呵的说着:“这酒……嗝~真好喝!” 君修染见这小子如此模样,顿时嘴角一勾弯出不怀好意的弧度,伸手拿起放在手边的酒壶亲自给他满上,坏笑道:“那就多喝点,不用客气。” 宁珏小鬼头眼巴巴的凑了过来,问道:“好喝吗?真的很好喝吗?什么味道?” 君修染当即也给他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放在他面前,满上,笑盈盈说道:“你也来喝一杯,不必客气。” 宁琛坐在旁边抽了抽嘴角,轻声说道:“只许喝这一杯,明白吗?” 大眼睛眨眨,他先将杯子端起,小小的抿了一口,顿时眼睛都亮了。 好喝! 甜甜的半点都没有酒的辣劲,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一下子就将杯子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空了的杯子。 君修染于是又将他的杯子给满上了。 “来,喝吧,不用客气。” 小珏珏侧目,瞄了旁边的父亲一眼,他父亲却并没有看他,于是他扁扁嘴,艰难的将酒杯给放下了。 “嗯?你不要喝吗?真的不喝了吗?” 三殿下还拿着酒壶,意图勾引他,桌子下,端木恬伸腿,踢了他一脚。 宁珏也看着他,神情幽怨。 端木宏在旁边“哧溜溜”的喝着酒,脸色酡红,眼神迷蒙,晃了晃脑袋,忽然“咚”的一下栽倒在了桌子上面。 “呀,这酒真烈,弟弟竟这么快就醉倒了。” 他可是从刚会走路开始就被军中的那群爷们灌酒喝的,尽管现在年纪还小,酒量却不小,眼下他才不过喝了几杯而已,却竟然就这么趴下了。 端木月说着伸手去拿放她旁边的酒壶,一拎,一愣,然后摇了摇,空荡荡的里面竟好像什么都没有! 早在不知不觉间,被宏少爷给倒了喝光了。 宁谧在旁边捂嘴笑,将她自己面前的酒壶推了过来,说道:“月儿姐姐,喝我的。” “咦?小谧儿,你难道不是应该喊我姑姑?” “……” “你看啊,你叫我姐姐叫姑姑,那当然也应该叫我姑姑,怎么能叫姐姐呢?这样辈分岂不是都乱了?乖,叫声姑姑来听听!” “……才不!” 在吵吵闹闹中,吃到很晚才从月香楼里走出来,宏少爷都已经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了。 他的酒品倒是极好,没想到那么跳脱的一个人,竟一点都不发酒疯,醉了就趴桌子上睡觉,醒来之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 与宁琛他们道别,他们回去帝师府,而剩下端木恬他们,则上了马车,往端木王府行去。 宏少爷扒拉着端木恬的袖子,醉蒙蒙的说道:“姐姐,那是什么酒啊?真好喝,从来没喝到过那么好喝的酒,嗝~” 旁边,端木月伸出爪子一把捏起他的耳朵,怒道:“臭小子,你竟敢偷喝我的酒,活腻味了?” “哎呦哎呦,姐姐,疼疼疼!你要温柔点呀,就像郡主姐姐这样。” 端木恬嘴角一抽,温柔? 何时这样的词也能用到她身上来了? 马车外,君修染骑马而行,听到从旁边马车传出的声音,不禁莞尔一笑。 温柔吗? 话说他家恬恬最近确实是比以前要温柔许多了。 回到端木王府,端木啸与端木恬和君修染打了招呼之后,就拎着他家腻腻歪歪的宏少爷走了,小月月一脸坏笑的跟上,大有几分看好戏的架势。 端木恬目送他们离开,忽然身子一软就软进了身旁人的怀里,耳边有轻轻的叹息声,然后身子横空被抱起,被这么抱着朝出云阁走去。 “下次别这么逞强了,身子本就还没有复原,若是再出点事,如何是好?” “对他们来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不想扫兴。” “傻丫头,你若因此而再伤了身子,那才是真的扫兴。现在有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觉得有些累。” “回去就马上休息,其他所有事都等明天再说。” “……” “听到了吗?” “嗯。” 话虽如此,可事实上等他们回到出云阁的时候,那里正有人等候多时。 君修染皱了皱眉,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将她轻轻的放在软榻之上,靠垫在她背后放好,厚实的小被在她腿上盖好。 他做着这一切,显得十分自在,仿似早已经演练了无数次,轻柔中,还带着点不悦的责怪。 端木恬抿了下嘴角,在他手心里捏了捏,然后才看向那已站了起来的人,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不知小姐何时要用?”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肃清流言 在二皇子和五皇子派系的人还谋划着算计着的时候,腊月十九,有一阵风忽然从端木王府刮出,并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席卷了整个京城,为因着宁清之事而喧闹的京城,更添了一层。 京城在一刹那的寂静之中,掀起了更大的风浪,百姓们无视严寒冰冻,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奔走相告,传递着这一个最新的消息。 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尧王妃将要在明日正午,在京城百姓的最大聚集地,南城集市小广场上与百姓见面,宣告有关端木王妃回大炎之事。 整个京城都因这个消息而沸腾了,这是有史以来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金尊玉贵的王妃,郡主,竟公然聚集百姓与之相见,宣告当时最风口浪尖,最热门的事情。 朝中大臣们也在一瞬间懵了下,并不清楚端木恬此举究竟是要做什么,但隐约中,也猜测到了一些,不禁也纷纷有了各自的动作。 不能让她出现在南城集市! 有人在暗中动作,意图控制南城集市,阻止端木恬出现在那里,有人进宫面见皇上,认为尧王妃擅自做出这等举措实乃是大逆不道,请皇上定夺,当然也有追随君修染的大臣们与那些人针锋相对,为王妃肃清道路。 这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在往前的时期里,在这太平盛世中,谁也不曾做出过这样的事情。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国家大事自由他们来论断,百姓们只需知道一个最后结果就行,并且在有必要的时候做做应声虫,也就够了,断没有将国家大事与他们论断的道理,那岂不是自降身份自甘堕落?况且,身为臣子却做出这等事情,岂不是不将皇上放在了眼里? 然而端木恬就是敢做! 那天,京城里闹翻了天,端木恬却坐在出云阁内,对面坐着祖母,正为她检查身子是否无恙。 半饷,老王妃收回手,点头说道:“你身体的底子好,伤势到现在已康复得差不多,并无大碍。不过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伤势复原,肚子里的小家伙却正是最折腾的时候,看看你现在,才几天的时间,就又是瘦了一大圈儿。” 端木恬笑得无辜而又漫不经心,伸手摸了摸并无太明显凸出的肚子,说道:“这几天已经乖很多了,祖母不必担心。” 老王妃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行了,既然你都已经将消息发了出去,总不能到了日子却不见人影,我会让你小叔跟你一起去,若是有什么意图不轨的人,也能给你挡下了。” 她笑着点头,觉得小叔最近似乎时常在做替她受苦受难的事情,大概又要叫苦了,回头该怎么补偿以慰他那受伤的脆弱玻璃心呢? 正在这个时候,锦绣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道:“启禀老王妃,郡主,刚才前头有人过来,说是工部邢尚书带着他的两位公子上门拜见。” 工部邢尚书? 端木恬愣了下,转头看一眼祖母,有些莫名。 老王妃倒是并无意外之色,对她微笑了下,说道:“哦,竟还特意上门来了?锦绣,郡主身子不方便,不宜受冻长时行走,你就去前头,请邢尚书和两位公子到这儿来吧。” “是!” 锦绣很快就又回来了,引着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身后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和十二三岁少年。 他们走了进来,那高瘦的中年男子朝老王妃和端木恬拱手作揖,道:“老王妃,尧王妃有礼了。” 老王妃和端木恬也是站了起来,回礼,然后老王妃说道:“邢尚书见谅,我家恬恬身子不适,昨日又不知爱惜自己的跑了出去,又有些受冷,才将邢尚书请了过来。” “老王妃说的哪里话?尧王妃受伤,理该是下臣过来探望。” “都别站着了,邢尚书和两位公子请坐。” “不敢,下臣是特意带着孽子过来请罪的。”说着,他转头对身后那鼻青脸肿,其惨状丝毫不下于端木宏等人,尤其左边脸上还有个到现在还依然清晰的巴掌印的少年,怒道,“孽子,还不快跪下向老王妃和尧王妃请罪!” 他偷偷抬眼瞄了那上方的两人,扁着嘴角神情委屈,听到父亲的怒喝不过挪了挪脚步,似乎并不愿意跪下。 站在他旁边的兄长忽然轻轻抬腿,轻轻的在他膝弯踢了一脚,顿时将他踢得腿一软,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好痛! 他愤而抬头,看向身侧的兄长,却见其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腿,目光平望,压根就没有看他。 这个动作并不小,引得老王妃和端木恬都将目光落到了他们的身上,端木恬看着青年公子,觉得此人甚是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想了会儿,才想起来,不由说道:“是你?” 他一愣,目光一喜,然后朝端木恬作揖行礼,道:“在下邢亦文,拜见王妃,先前蒙王妃相救才能保了全身,一直没有上门拜访道谢,还请王妃恕罪。” “不必客气,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一些会影响胃口的东西而已。” 这人,可不就是她刚回京的那个时候,与凤楼一起去庆祥楼用餐时被她随手救回了一根手指的那个纨绔公子吗? 看到他,她就又想到了当初皇上刚赐婚,德妃似乎还曾说过要她将为她解春药之事推到此人头上,还说如此亦能为三殿下效命。 此刻又看到这个人,再看工部邢尚书,她的心情忽然有些莫名的诡异。 倒是邢尚书脸色惊异,道:“王妃认识犬子?” 邢亦文对他父亲说道:“几月前,我与人在庆祥楼吃喝,无意得罪了凤总管,当时恰巧王妃与凤总管同行,出手阻止了凤总管才让我免于断指之刑,也是那一次,让我看清了往常的那些所谓好友,不过是些酒肉朋友而已。” 听着儿子这话,邢尚书不由呆愣,话说,他还真是不知道竟还发生了这么件事。 大半年前,他这一向纨绔不干正事的儿子突然安稳了下来,大有改邪归正的架势,他还奇怪,也曾问过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都闭口不言,但确实不再整天的出门惹是生非了,开始认真的学文习武了。他是曾要去查探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儿子突然改邪归正,但因为随后发生了许多事,忙碌之下也就将这件事给耽搁了,到现在,几乎都已经忘记。 原来竟是尧王妃的功劳? 他忽然转身,朝着端木恬深深的拜了下去。 这可真是莫大的恩典啊! 既因为她避免了他儿子的断指之祸,更因为她让他的儿子改邪归正,再不是那个游手好闲,整天都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孽子! 端木恬都因为他这突然而来的大礼而愣了下,连忙侧身避让,说道:“邢尚书这是做什么?如此大礼,我可承受不起。” 邢尚书却保持着那个下拜的姿势并没有起来,说道:“郡主和您母亲对我家的恩典,如此深重,这孽子却竟还如此不知好歹,辱骂恩人,老夫真是羞愧难当!” 端木恬并不知道,工部邢尚书先前之所以会站到右相府一派,便是因为君修染乃右相府的外甥,而端木王府又与三殿下交好且似乎关系匪浅。而那时,端木王府并不参与这些争夺,也从不拉帮结派,所以他才会被右相府拉拢了过去。 当然,关于这一点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所以当初德妃曾以为她掌控着邢尚书,实在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 邢亦书跪在地上,看着父亲这激动莫名的模样,渐渐收起了被兄长踢下跪的愤怒,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然后转头看向端木恬,看着这在几个月前也是流言满天飞的女子,先说她容颜若鬼其丑无比,又说她貌若天仙绝色倾城,还说她离经叛道狂妄嚣张不仁不义不孝。 各种流言,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此刻,那个人就坐在他的眼前,脸色平静目光平和,淡淡的有点冷,仿似不食人间烟火,长得也很好看,比他所有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比凤楼那个妖孽都好看! 在她的目光中,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又好像看到了许多。 他还想到了昨天宁谧将他扑倒,打了一个耳光之后说的那充满着愤懑的话,还有那看着他的不屑鄙夷目光,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有点卑微,有点自惭形秽,然后他低头,磕在了地毯上。 “小子不知好歹,辱骂恩人,实在是天理难容,请老王妃,请郡主责罚!” 端木恬看着他,忽然目光闪烁了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明日中午我要出门,你随我一起去。” 不是询问他的意见,而是直接以肯定的语气,下了一个算不上命令的命令。 他抬头看她,道:“是!” “让他去做什么呀?碍事!”从门外冲进了几个小家伙,直接围到了端木恬的身边,宁谧扯着姑姑的袖子,瞥一眼邢亦书,不满的说道。 端木恬却看着他们问道:“今天不上课?” “好多人在昨日的斗殴中受伤,今日不能上学了,所以学堂放假三天。”端木宏说得眉开眼笑,大有下次还要斗殴好让人受伤,然后就能放假不用上学了的架势。 见此,她亦不禁莞尔,捏了捏他那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冰凉的脸。 第二日,才不过天刚亮,就有空闲的人开始往南城集市赶过去,想要抢先占据一个好位置,等端木恬临近中午时分到达那里的时候,一眼望去已是满满的人头。 他们都是兴奋的议论着什么,显然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亦是十分新鲜的,以至于关注这件事的心情要比关注尧王妃将要说的内容的心情还要更雀跃几分。 这里在集市中央,往常的时候会有许多摊贩在这里摆摊,今天却全部都消失无踪,根本没有地方还能容下他们的摊位。 时间已接近正午,前方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将后方的人也都吸引了过去,抬头,就看到那平常时候会有各种好戏表演的戏台上,出现了一群人,当先两人并肩而立,一人紫衫锦袍,紫眸妖瞳,长身玉立,风华万千,一人青蓝罗裳,清冷灵秀,身姿婀娜,绝代无双。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外的一些人,但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众人抬头仰望的第一眼,所有的人都只看到那并肩携手而立的两个人。 那是三殿下和王妃!他们就站在那戏台之上,站在最前面,他们的前面就是红漆围栏。 人群刹那骚乱又忽然一静而后轰然喧嚣了开来,百姓们纷纷下跪行礼,高呼着:“拜见三殿下,拜见王妃娘娘!” 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高台上看下面黑黝黝的大片人头,又往前挪移了一步,身后有人紧随而上,紧张戒备。 现在站在这万众瞩目的地方,其实并不安全,那些不愿看到今日这一幕发生的敌人们,他们的流矢说不定就会突然从不知哪个方向冒了出来。 今天的天气难得的非常好,下了多日的大雪停了下来,阳光也冲破厚厚的云层照射而下,落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下方百姓被免礼,站了起来,一个个都抬头看向那高台上的两人,忽然间十分安静。 端木恬站在那儿,也终于开口。 声音夹带着内力,远远的传递了出去,让即便是站在后面的百姓,也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能看到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我很荣幸。” 她说:“北方从龙军再次破了连岳的青迦关,打得连岳终于让步,愿意放我母亲回家,这本是天大的好事,至少对端木王府,对帝师府,对我和我父亲我哥哥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然而朝中,民间却因此而出现了诸多流言,说我母亲是祸国殃民的祸水,说我父亲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此等继续进攻连岳的大好时机简直是有失身为一军统帅的职责!” 她说:“我母亲曾以女子之身纵横沙场,领军作战,为大炎保疆卫土,建功立业,守护了大炎千万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她亦曾造福于民,在场的诸位有多少人直接或间接的蒙受她的恩典?在许多年前,她是人人称颂的奇女子,有多少人对她心怀感恩?” 她说:“现在,我母亲被困连岳十七年多,不过是想要回家而已,过去所有的功绩就都一朝消失无踪,转眼成了你们口中的祸水。我父亲不过是想要救回受尽磨难的心爱的妻子而已,何错之有竟要遭受你们的谩骂侮辱和言语攻击?” 她说:“我母亲乃大炎端木王府的女主人,乃是大炎功名赫赫的奇女子,她被困敌国,难道就该眼睁睁看着她遭受磨难而不该去救她?你们竟还因为我父亲出兵解救我母亲,而将她至于祸水的境地,你们于心何忍,你们良心何在,你们可会过得安稳睡得香甜?” 她说:“在场的诸位,你们谁没有父母妻儿?现在身陷敌国的那个人,是我和哥哥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妻子,是我外祖父母的唯一女儿,是我舅舅们的亲妹妹,是我祖母的儿媳妇,还是曾为你们请命,为你们做了许多好事儿的女子,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来说,我们到底该不该去救她?到底该不该不顾一切拼尽所有的去救她?” 她说:“你们可以忘了她的功绩,忘了她的恩典,转而化身成谩骂侮辱无情攻击她的利器,可以阻扰她的回家之路,阻扰她与亲人团聚的心愿,我却不能忘了,那是我母亲,我的亲娘,我父亲也从不曾忘记,那是他一生挚爱的女子!” 她说:“你们在大肆辱骂着我母亲是祸水,骂着我父亲不配为一军统帅,你们的良心,还在不在?” 几乎满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这里,起先还有些吵闹,后来便只剩下了一些细碎声,一直到现在,成千上万的人站在那里,却鸦雀无声。 端木恬的声音并不凌厉,并不愤懑,并不恼恨,一字一句甚至没有太多的起伏,就那么平平静静的,甚至是冷冷的带着许多凉意的回荡在他们的头顶上空,却隔绝了阳光的温度,让所有人都觉得心里凉凉的,然后有什么开始在心底冲突。 上万人的聚会,此刻却只听得见一个人的声音,那声音清冷,凉漠,却掀起了他们刻骨的风潮。 端木王妃曾立下了多少功劳啊,到最后却落得个回家之路被堵,亲人儿女不得团聚,一朝成为了那祸国殃民的祸水的下场? 你们于心何忍,你们良心何在,你们可能过得安然睡得香甜? 不知何时,端木恬已经不再继续说话,可这满地的百姓却仍仰头呆呆的看着她,似乎一时间还无法从这般震慑中缓过神来。 然后不知具体到底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人群轰然间喧炸了开来。 端木恬站在那戏台之上,见此不禁眯了眯眼,然后嘴角勾起,轻轻的微笑了开来。 娘,我定会为你的回家,肃清所有的障碍和阻挠!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太胖不好 京城因此而喧闹,流言因此而遏制,百姓们终于想起了那位奇女子曾鲜衣怒马驰骋疆场,想起了她曾直面帝王为民请命,想起了她曾暴起杀人惩治贪官恶霸…… 所有的谩骂侮辱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并为着自己先前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而羞愧不已,太过羞愧,于是就反弹愈加强烈,转首便怒叱那些上书皇帝弹劾端木王爷的官员,简直是卑鄙无耻,阴险之极! 一片混乱喧嚣中,君修染扶着爱妃悄然离开了戏台,离开了广场,离开了集市,往端木王府行走而去。 外面的流言再不需要他们去挂心,端木恬的突来一笔之后,自有下面的人在百姓中继续煽风点火,势要燃烧起能将所有阻挡在宁清回家之路上的荆棘全部焚尽的烈焰,为她焚烧出一条平坦无碍的康庄大道。 这一路过去,又一路回来,防备中的拦截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暗箭也没有动静,仿佛那些人也都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了端木恬的如此行为,没有丝毫想要阻拦的意思。 如此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了端木恬的意料之外,不过出去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她又觉得累了,身体一阵阵的发虚,并且还没有回到端木王府,就忍不住的开始吐了起来。 这妊娠反应最近几天刚有所缓解,这两天受了累便又发作了起来。 君修染轻抚着她的背,却也只能眉头紧锁满脸心疼,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想要阻止她的这番劳累,也只能张嘴却说不出口。 怎么说?如何说? 他能阻止她为她的母亲肃清流言迎其回家吗? 不能!所以他便只能在旁边陪着她,护着她,尽可能多的替她将一些事情做好处理好解决好,也好让她能稍微的轻松些,不那么辛苦点。 所幸事情也算是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事情不需她再如此亲力亲为,接下去的日子总算可以安心的休养身子了。 马车辘辘的往端木王府行走,在他们身后看不见的角落,有螳螂遭遇了黄雀,引发一场血腥的厮杀,有人血溅五步,有人魂归西天,有人身首异处,从此以后再不能为他们的主子效命。 “混账!”一处富丽堂皇的高门之内,有人奋力横扫,桌上价比黄金的水壶茶盏顿时横飞落下,碎了一地,不过他此刻没有丝毫的心情去心疼,只是脸色扭曲,眼神狰狞的咆哮道,“废物!本王养你们这么多年是做什么的?这么多人出去,不说将人给拦截下来,原来竟是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就先被人给踹了?说什么死伤惨重就只有你们几个逃过一劫,你们还有脸回来见本王?” 满身狼狈的人跪在他前面,头深深的埋下不敢为自己狡辩半句。 京城的风向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或者说是在短短的几句话之后徒然改变,让端木王府等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敌对的派系越发紧张了起来。 然而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是人心所向,似乎不管他们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除非他们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若真这么做了,也太得不偿失! 他们辛辛苦苦的谋划,可不是为了失去民心,引起百姓对他们的不满和怨愤。 京城里依然闹腾得厉害,再加上临近年关,本就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间,无论平时再忙的人,此刻也多少有了点闲,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于是各色流言八卦传播得更加迅速。 而端木恬在端木王府又住了两天,经老王妃诊断,无甚大碍之后,夫妻两人也就终于离开回到了尧王府。 就要过年了,她身为出嫁之女,总不能在娘家过年,而且,这还是她出嫁后的第一个年呢。 老王妃坐在屋里,看着外面的冰雪世界,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恬恬他们两人一离开,她就觉得整个王府都冷清了许多,就连往常活跃得不得了的端木月姐弟两,也好像因为舍得郡主姐姐离开而显得有点低落。 尧王府倒是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全府上下都在顷刻间忙碌了起来,忙着为过年做准备,还有当然是要更加小心仔细的照顾好王妃,王妃的肚子里可正怀着咱王府的小主子呢! 端木恬俨然成为了国宝级的易碎娃娃,身边随时都有丫鬟小心跟随伺候,这也是因为她一直都待在屋子里,几乎连门都不出的原因,身边有着这些丫鬟们不时打转,亦还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妊娠反应基本上已经消失,她的胃口也跟着好了许多,然而面对着管家殷殷嘱咐下面的人每天都必须要送上的各类燕窝人参滋补品,她刚有所好转的胃口,顿时又低落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 “哎,王妃,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先前又是受伤又是中毒还忙活着不得歇息,理当要仔细的补补身子,才能康复得更快,小主子也能更健康。” 看着王妃对送上的各类滋补品连眼角都不瞄一眼,完全的无动于衷,如何送上来就又被如何收下去,管家顿时就急了,眼巴巴的奔过来劝说王妃。 端木恬又在做她的小衣服,一针一线都做得十分仔细,直将那一件巴掌大的小衣服做得精致而又分外舒适,对于管家的劝说基本上连耳风都没有扫一下。 终于,在那絮絮叨叨之中,她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抬头看着他说道:“没有必要吃那些滋补物品,凡事都要适可而止才是最好的,吃太多补品不说对我自己身子的影响,就是对孩子也不好。” “怎么会呢?小主子现在也是长身子的时候,最是需要营养。” “太营养会长胖。” “胖了才好嘛。王妃也不必太过担心身形走样之事,怀孩子的时候自会长胖些,等小主子出世后,过段时间,王妃也会恢复身形的。” 端木恬淡淡的瞥他一眼,说道:“太胖对身体不好,而且孩子太胖不容易生,也容易难产啊什么的。” 这话说的……管家顿时脸色微变,连惶恐说道:“王妃切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您和小主子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定能一切顺利,母子平安。” “这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孩子太胖,确实容易难产,对孩子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这些个滋补品都拿走吧,以后也别再送来了,我不喜欢。” 管家不禁抽了抽嘴角,王妃连“难产”这般忌讳的词竟然都说了出来,他身为奴才哪里还敢再继续多嘴劝说?只得愁眉苦眼的让人将那些补品给端了下去,暗自在心里想着回头得找王爷劝说几句,王妃现在正是最需要补身子的时候啊,只是吃这些普通的饭菜哪里能够? 不过当他回头去与王爷说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王爷淡淡瞥了他两眼,然后说了一句:“既然她不喜欢吃,那就别再把这些东西端到她面前了吧,吃太多这些东西,也确实不好。” “……” 管家站在风中凌乱,直觉的以为跟王爷王妃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三殿下才不理会他呢,与他说完那一句话之后就直朝后院走去,见亲亲爱妃去了! 转眼间,几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除夕降临。 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沉浸在欢欣喜悦之中,京城的大街小巷内皆都张灯结彩,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为这一年里最后的一天庆典。 皇宫里也有庆典,端木恬一早醒来的时候,就见身旁已空荡,从外间有细碎的声响传进来。 她从床上坐起身,不知是扯到了哪里的开关,在她坐起的时候忽有铃铛声响,然后外间的细碎声一顿,君修染轻飘飘的走了进来。 “恬恬,你醒了?” 她没理他,还在寻找刚才那声响的来源和开关。 那铃铛就在她的头顶,旁边晃悠悠的飘荡着一根丝线,一直垂落到床上,有部分还被压在她枕头下面。 多简单的一个开关啊,她只要一起来那丝线就没有了压迫,就会被拉扯出去,然后牵动头顶的铃铛提醒外面的人,她已经起来了。 “你好无聊!”对此,她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为何她竟没有察觉到? 他笑盈盈的凑过来,首先仔细检查了下她背后的伤口,换了下药,然后亲自服侍她穿好衣服,才说道:“今日宫中庆典,大概又会是忙累而又无聊的一天,你不如先歇息着,等到进宫的时辰了,我再叫你。” “你在忙什么?” 这天色还还很早呢,她也不过才刚醒来,他的被窝却都已经凉了,显然已经起来好一会儿。 他笑着,道:“没什么,只是些杂事要先处理一下。” 她定定的看着他,在他略显呆愣的神色中伸手摸上了他的脸,轻声说道:“修染,是不是很辛苦?” 刚有所缓解的他闻言又是一愣,随之笑道:“怎么如此说?并没有什么辛苦的事。” “你好像有点瘦了。” “或许……”他眼中沁出淡淡的不怀好意,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两圈,说道,“或许是因为最近都没得吃,憋坏了吧。哎,祖母说过了三个月,只需小心些,就可以开吃了,嗯,三个月快到了吧?” “……” 他脑袋里面就在想些这种东西? 她冷眼斜睨,从床上移了出来,一派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说道:“给我穿鞋。” 于是金尊玉贵的三殿下乖乖的蹲下,动作甚是温柔的为她穿好了鞋子,然后又站起来扶着她走到镜子前坐下,亲自为她绾发,然后才到了外间。 有丫鬟端了暖水进来供王妃洗漱,还有丫鬟将早膳在桌上放好,做完这些之后就没有再在这里逗留,又恭敬小心的退了出去。 端木恬安静享用着早餐,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除夕夜,多好的日子啊,却要进宫去折腾。” 她进宫参加这等宫宴就没有好事过,第一次太后寿宴被罚跪御花园,第二次庆贺从龙军凯旋时当堂斗殴,也幸好中秋的时候她人已不在京城,没有继续去折腾,而这眼下的除夕,也不知道又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君修染听着莞尔,能见到恬恬如此抱怨,也是难得的。 他想了下之后,说道:“今日除夕,算是家宴,并无朝臣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那岂不是更乱?” 直面后宫娘娘们和王爷皇子王妃们,她不用面对都已经能想象那将会是何等刀光剑影的场面了。 事实证明她的预测完全正确,虽说人少了,可争斗的主角却更贴近更直面相对了。 当他们拖拖拉拉的进宫,已是傍晚时分,他们两人基本上可以算是最后到达的。 “呦,太后娘娘可是刚还在念叨着三殿下和王妃怎么还没来呢,这眼看着就只剩下你们两位还没有到来,莫不是被什么要紧的事给耽搁了?” 他们才不过刚踏入进门,婉妃的话就迎面而来,尚还在半空中,就首先引得空气“刺啦啦”的响。 她总是如此热衷于当那一只出头鸟,好像稍微让她憋一会儿话就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君修染夫妻两个基本上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她一点,走进宫殿之内,朝坐于上方的皇上和太后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吧,你们二人怎么如此迟了才过来?再迟些,宴都要开了。”君皇帝悠然坐在上方,说着这看似责备,其实语气神态中并没多少不虞之色的话。 端木恬低头垂目,轻声告罪道:“父皇恕罪,是儿媳身子有些不适,午后又歇息了一下,不想一睡便是几个时辰,王爷见我安睡,也不忍吵醒了我,所以才到了现在这个时辰进宫,让父皇和皇祖母久等,还请责罚。” “我先前还听闻三王妃出府与京城百姓聊天儿,还以为你身子已经大好了呢,原来竟是还没有康复吗?” 婉妃继续不甘寂寞的开口,端木恬终于侧首看她,道:“为了平反母亲的冤屈,不说只是有伤在身,便重伤临死,用爬的,我也应该爬着去,难道婉妃娘娘您不这么认为?” 喂,你为什么要加上最后面的那一句话?存心的是不是? 太后不着痕迹的扫了婉妃一眼,然后看向端木恬笑着说道:“别站着了,快到旁边坐下吧。话说恬恬这次回京之后,哀家也是一直都没有能够见着你呢,今日一见,可真是瘦了许多了。” “本该早些进宫给皇祖母请安,却因发生了那许多事而到今日才进宫来,皇祖母见谅。” “无妨,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儿,哀家又岂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而责怪你?最重要的,是你得把身子给养好了,现在你这身子可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还关系这咱皇家的子孙呢。” “是,孙媳谨遵皇祖母教诲。” 这一番对话,长辈慈善,小辈谦恭,看起来真是好一派和乐融融的温馨景象,拖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端木恬这个孙媳妇深受太后娘娘的喜欢和疼爱。 当然,事实上也似乎一直如此,至少太后娘娘从来也不曾对她表示出过任何的不满和刁难,至于更深处的心情究竟如何,那似乎并不是很重要呢。 二皇子君修源就坐在对面,此刻目光正不闪不避的直视着端木恬,眼中似有惊艳,又有些异样的光芒闪烁,好像嫉妒又好像觊觎还好像怨愤暴虐。 谁能想到那个在脸上长了巨大的丑陋胎记的鬼郡主转眼间就胎记消失无踪,变成了如此清丽绝色风华倾城的女子?这就好像是在原先嘲笑着君修染竟要与如此丑女面对一生的他们这些人脸上,狠狠扇了个耳光,而且还无法还手,偏偏还忍不住的心生嫉妒。 果然很奇怪吧?本来这件事就很奇怪的对吧? 端木王妃当年乃是大炎的第一美人,端木家更是自古出妖孽,这两方结合却生下个形如鬼魅的女儿,这不科学啊! 其实,这真的是在场大部分人第二次见到端木恬的这张脸,在最初的第一波争斗平息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看着三王妃,不知为何竟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呢。这么美的一张脸,以前为何要故意弄成那般模样?”淑妃娘娘忽然笑着说,然后又转头看向身旁皇帝,问道,“不知皇上以前可知道三王妃真实容貌?说起来三王妃隐藏得可真深,在那之前,似乎真是谁也不知道呢。” 君皇帝闻言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淡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特别意思。 然后他看向端木恬,眼底微微沁出些笑意,说道:“这事儿,朕倒是知道一些。” 淑妃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什么?皇上竟知道? 端木恬暗自撇一下嘴角,不习惯?有什么好不习惯的?话说在这之前,我就跟你见过很多面吗?竟让你习惯了看我那张有狰狞胎记的脸! 君修染只坐在她旁边笑,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宁清出走 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也不知为何,竟都忽然莫名的跟着静了一刹。 “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竟无视了周围这许多人,还有没有规矩了?” 太后笑着开口,姿态慈善,笑容可掬,就像是看着正在眼前打情骂俏的小辈。 “三殿下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真让人羡慕呢。” 那是坐在君修源身旁的一个女子,清婉貌美,满身的尊雅气度不凡,此刻正以帕子轻捂朱唇,巧笑倩兮,眼波流转,转出一片潋滟的羡慕 。随后她微微侧头,看了身旁的夫君一眼。 君修染又直身坐好,说道:“谁不知道二嫂与二皇兄鹣鲽情深,让不知多少人艳羡不已,要说羡慕,也应该是我们羡慕你们才对。” 那二王妃又看了身旁夫君一眼,抿嘴羞涩而笑,转而又说道:“听说三弟妹已是有孕在身,真是可喜可贺,来年尧王府就又要添加小主子 了。” “本王也期待得很,只是辛苦了恬恬,本王亦是心疼得很。” “能为夫君孕育子嗣,想必三弟妹也是欢喜得很,再辛苦也是值得的。三弟妹,我说得可对?” “二嫂言之有理,确实是十分欢喜。” 二王妃笑容温和,看着端木恬又不知想了什么,语气轻轻一转就又说道:“不过这有了身孕,也确实是辛苦得紧,在这段时间里又身子不 方便不能侍奉夫君,弟妹倒是不妨给尧王府添几房新人,也好让她们替你侍奉三殿下。” 嗯?这是让她给君修染讨几房侧妃小妾之类的意思? 端木恬顿时眉梢轻挑,看着她默然不语了。 二王妃却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不虞,犹自微笑着继续说道:“说起来,你们成亲也有快半年了,府上却至今没有添新人,可是弟妹 你失责了呢。” 端木恬眯了眯眼,忽而嘴角微勾浅笑盈盈,说道:“二嫂说得有理,其实我前些时候还挑了几个女子想要让王爷收入房中,无奈我家王爷 不喜欢,便又遣了离开。” 二王妃,以及旁边那些刚想要也开口就这个话题说上几句的娘娘们,闻言忽然怔住,绝对也没有想到端木恬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已经找了女子想要让三殿下收入房中? 怎么可能?她在成亲的时候,不是还说她的夫君一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吗?怎么现在反倒主动给他找起侧室来了? 这让她们接下去的戏该怎么唱? 怔愣之后,二王妃轻笑道:“竟是如此,却不知三殿下中意怎样的姑娘,说不得大家都能帮着牵牵线呢。” 所有的目光于是齐齐转向,看向了君修染。 三殿下却在吃豆,香脆的豌豆在他齿间被咬得“咯嘣咯嘣”一阵脆响,就好像在嚼着骨头渣子,莫名的让人感觉浑身发冷,尽管他微微眯 眼,笑得轻而柔,甚有如沐春风之感,嚼豆子这么一个动作落到他身上,不仅没有半点粗俗反倒还平添了几丝雅致。 吃完豆子,他又喝了口茶,才施施然开口说道:“这豆子磕牙,不好。” 呃?没人问你这豆子好不好吃啊! 端木恬侧头看他,道:“听说香撩客有一种豆子酥香脆软,回头让人送些过来。” “这倒是不必,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豆子。” 不喜欢吃?那你能别吃吗?能别讨论得这么起劲吗?咱们可还在等着您的回答呢! 三殿下好像终于听到了她们的心声,转头看向二王妃,说道:“多谢二嫂如此关心本王的房中之事。” 这话一出,二王妃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什么叫关心你的房中之事啊? 三殿下好像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变换,继续笑盈盈,和和气气的说道:“不过恬恬身怀有孕,正是最脆弱最敏感最需要本王照顾疼爱的时候 ,她为本王怀孩子,遭受十月之苦,本王又岂能在这个时候不对她多加关心,反而还转头去疼爱别的女人?” 这话让在场诸女子都不禁神色恍惚了一下,二王妃又侧目看了身旁夫君一眼,嘴角的笑容微有些僵硬,却又说道:“三殿下如此疼爱王妃 ,真要让这天下的女人都羡慕不已了。三殿下如此疼爱弟妹,弟妹更越发的也该为三殿下着想才是。” “二嫂当年才刚与二皇兄成婚便为他添了侧室与你一同侍奉二皇兄,真正是贤惠,善解人意,京城不知有多少人对二嫂称颂有加。可惜我 家恬恬心眼儿比较小,容不得本王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这看似称颂的一句话,落在二王妃的耳中却格外刺耳,直刺得她神情僵硬,心脏抽搐着隐隐作痛。 君修染是说,岂能在恬恬遭受十月之苦时不对她多加关心反而转身去疼爱别的女人。当年她怀孕之时,她的夫君却与府中姬妾恩爱缠绵, 她身边不过围绕这一群丫鬟下人,偶尔得蒙他一句关心便是欣喜若狂。 君修染说,恬恬心眼小容不得他身边还有其他女人,于是他身边就真的只有端木恬一个女人。她是贤惠,是善解人意,是被京城许多人称 颂的贤妻良母,可其实她真的宁愿是嫉妇是刁女,如果这样能让夫君对她专情如一的话。 她轻轻垂放在腿上的手一点点握紧,似乎这样就能压下她的心乱如麻。 她今天是想要给君修染他们找不痛快的,怎么竟反倒被他们给刺激了? 对面,端木恬歪过脑袋看君修染,眼神轻柔而专注。 君修染与她的视线相对,所有的温柔笑意瞬间直达眼底,再转头看这边的时候,那温柔亲切便又马上虚浮在表面,弯着嘴角说道:“如果 我没记错的话,本王与恬恬成亲那日二嫂你似乎也是在场的,那么也理该是听到了本王在拜堂前说的那些话才对。” 二王妃顿时心中一紧,紧接着她又听君修染说道:“既如此,二嫂也理该知道本王只愿娶恬恬一人,对其他的任何女子都不作他想,二嫂 却为何还说出这等话来?莫非是对入本王的房,或是本王的侧室很有兴趣?” “三殿下,你这话未免太也过分,妾身不过是身为皇嫂,关心你而已。” 君修染的那一句话让二王妃倏然愤怒,这话太过分太作践她了,将她置于何地?将二皇子的颜面置于何地? “过分?”君修染也冷了表情,紧紧的盯着她说道,“二嫂分明知道恬恬不喜本王身边有其他人,也知道本王在与恬恬成亲之日便曾言明 除恬恬之外再不娶其他的女子入门,却仍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就不过分?本王一个大男人,就算是气恼也总不能跟二嫂你过不去,可恬恬 最近身子不好,若是因此而心里不痛快,闷出了问题来,你能补偿得起?” 这是要吵架的节奏么? 二王妃是脸色因此而十分的僵硬,到了这个时候,君修源也终于开了口,说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你二嫂也是关心你。” “那可真是多谢二嫂的关心,可惜我见二嫂分明是想要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 “三殿下误会了,妾身再如何,也不敢挑拨您与弟妹的感情啊。再说,这夫妻间的感情,又岂是别人随便挑拨几句,就能离间得了的?夫 君,您说是吧?” “爱妃所言甚是。” 君修染看着对面那对夫妻,摸着下巴喃喃说道:“像二嫂这般善解人意的,不自然不管二皇兄娶多少房侧妃妾室都不会有意见,我家恬恬 就不行了,本王便是在街上多看路过的姑娘一眼她都要吃醋,所以就更容不得二嫂如此明言直说本王娶妾之事,回去后怕是要被赶去书房睡了 呢。” 二王妃刚缓和的脸色果然又僵硬了,每一个夫君有着三妻四妾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可能会心情平静的! 君修源目光闪烁了下,直直盯上君修染,然后又偏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说道:“弟妹如此可就不对了……” “二殿下怕是误会了,我其实从来也没阻拦过我家王爷娶别的女子进门,只要他觉得那个女子比我好,比我更让他喜欢,我随时都可以把 现在所坐着的这个位置,让出来。” “你这样,还说不会阻拦三弟娶妾?” “二皇兄,这是我夫妻之间的问题,虽说你是兄长,可似乎也不宜多管。你要三妻四妾那是你的自由,二嫂不嫉妒不吃醋还甘愿为你挑好 姑娘进门那是她贤惠,本王却只愿守着恬恬一人,喜欢看到她为我吃醋为我嫉妒并坚决不许别的女人接近我半步的模样。”君修染忽然开口说 道,“况且,此事父皇也是准了的。” 最后加上的那一句“父皇也是准了的”让听到现在,刚想开口的太后娘娘当即将到了嘴边的话给缩了回去。 端木恬轻轻拨开不知不觉中都靠到了她肩膀上的脑袋,娇嗔的瞪他一眼,然后看向二王妃,说道:“我父亲娶了我娘二十一年之后,也不 曾再娶妾室,我外公更是娶了我外婆近五十年,也至今没有妾室,所以我家王爷现在不过成亲半年而没有娶妾,二嫂实在不必觉得太过惊讶。 ” 二王妃看着她如此坦然的说出这样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话,忽然便没了声响。 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端木恬可以蒙三殿下专宠了,因为她根本就认为,她的夫君一生只娶她一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旁边的娘娘们看着端木恬的眼神也是各种各样,太后亦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瞧你们这像什么话?怎么好 好的说着就吵起来了呢?今天可是大年除夕夜,理该一家团聚,和和睦睦才是!” 反正也已经吵得差不多了,双方便也都在太后娘娘如此开口之后安静了下来。 是了,今日可是除夕夜,理该一家团聚,和乐美满。 这样一个夜晚,远在北疆,从龙军将士们却正驻扎在青迦关上,也在举行着过年的庆典。 军营里的除夕,没有京城的奢华,甚至没有寻常百姓般的和乐,依然是到处都张扬着独属于这里的铁血铮铮之气,不过将士们围坐一起, 大口吃肉,却不能大碗喝酒。 青迦关破,连岳终于松口愿放宁清回大炎,从龙军却依然陈兵再次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让连岳的那群贼子们以为有机可趁,反咬一口 。 停战不过几天,连岳虽说要放王妃回来,然而在那之前却依然还有诸多的事情需要商讨处理,至今,王妃仍在连岳,从龙军的将士们不见 其踪影。 不过快了,连岳那边已有话传来,王妃已经离开连岳京都,正朝边境过来。 与将士们共度除夕之后,军营里便迅速的恢复了平静有序,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该睡觉的睡觉,该守卫的守卫,该巡逻的继续巡逻,巨大 的火盆在营帐之间熊熊燃烧,照亮了黑夜,照耀得营外的冰雪世界一片晶莹。 青迦关上,有人出现在那最高的地方,遥遥眺望大炎京城的方向,然后转身,望向连岳。 冷冽的狂风刮起他鲜艳的披风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那儿,冰雪映衬中,比冰雪更冷,眺望连岳的目光与森冷中,亦蕴含着太多 的思念。 清儿,你现在可好?可是正在回家的路上? 我在这里等你,等得好辛苦,满心焦灼和忐忑,惶恐恍惚如在梦中。 我以为你早已经不在,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以为若要见你,只能在梦中或者死后…… 清儿,你可知这些年来我有多想你?以至于当面临此刻,我们即将再见面,我都觉得有些紧张有些害怕。 身后有人登上了山顶,看着远眺连岳的父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眼望去,广袤原野之上一片冰天雪地,更远处有隐约火光闪烁,那是连岳军营所在的地方,却不知他们今天是否有心情过这过年除夕夜 。 那个方向,更远一些的地方,战争暂歇,连岳的百姓们也都能过一个安心的年了,在某城内的一处奢华府邸之中,宁清站在窗边看风景, 静静倾听着从前院方向传来的丝竹取乐声,神色平和,目光中却隐隐窜动着深色光华。 她后退关上了窗,半饷油灯熄灭,有丫鬟裹着厚实的披风瑟缩着从房内走了出来,从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面前走过,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有马车碾压着满地的白雪,从城门缓缓驶出,朝着大炎的方向行驶而去。 车轮在雪地上碾压出了两条深深地痕迹,但却很快就被从天上飘落的纷扬雪花覆盖,淹没了所有的痕迹。 次日,大年初一,一直到太阳高升,昨日饮酒作乐到深夜又放浪厮混到凌晨的几位护送夫人到边境的大人才施施然起床,又是一番折腾之 后才来到这院子请夫人出门。 这院子很安静,守在门外的侍卫已换了两班,正斜倚在门边打盹儿,房内更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并不以为意,因为早就知道这位夫人低调安静,身子也不好,这一路过来就没听她有多任何多余的动静,即便他们到日上三竿再过来 ,所遇到的怕也是这般安宁。 几人整了整衣冠,才走到门口恭敬的说道:“夫人,该启程了,不知您醒了没有?” 门内安静,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回应。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又询问了一句,却依然没有任何响动。 有人皱起了眉头,觉得此事倒是有些反常,左右也没见那服侍夫人的丫鬟,这都什么时辰了,竟还不到这儿来候着? “那丫鬟去哪儿了?怎的如此没有规矩,竟到现在都没有来这里候着!” 马上有人去旁边的小屋里找那丫鬟,却找来了另外的两个丫鬟,说是昨晚根本没见那位姐妹回房,还以为一直在夫人的房里侍奉着呢。昨 晚守在门外的人却说,亥时不到就见那丫鬟从房里出来了,却不知是夫人有什么吩咐,跑院子外边去了。 他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也再顾不得失不失礼,闯进了房里。 房里,有丫鬟被捆绑在柱子上,嘴上紧紧的绑了布条堵住她的嘴,已在她的脸上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看到有人进来,她瞪大眼睛用力挣扎,神色张惶,而这房里,哪里还有什么夫人? 有人一夜奔驰,换了马车夫继续马不停蹄的往边境奔去,马车内,赶了一夜马车的车夫在外间蜷着身子补眠,隔着帘子,宁清倾身斜倚在 软榻之上,轻轻掀开窗帘,迎着铺面而来的冰冷雪花看外面飞窜而过的风景。 “夫人请再忍耐下,我等定会将夫人安全送到边境,送您回大炎。” 从帘子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宁清闻言神色淡淡,说道:“有劳了。” “夫人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朝中也不太平,还是有些过激派认为我堂堂连岳岂能几次三番的被一个端木峥所击败,又认为是夫 人您给连岳带来了这一场战祸,怕是会在这一路上对夫人动手。我们需得尽量避过他们的视线,尽快赶到边境。”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夫妻团聚 大年初一,端木恬也是一早就起了来,要进宫去请安。 尽管她对进宫之事十分的不愿,尽管她觉得昨天好好的除夕夜竟在那么一群人的环绕中度过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今天,她依然得进宫,而且还是大早的就要进宫去请安。 不过幸好,皇后被废打入冷宫,她要请安的对象就只剩下了皇上还有就是太后娘娘一个人,至于另外的那些娘娘,就要看她是否高兴以及凑巧了,而且这请安,也不是白请的,红包是必然得有的。 这一点倒是稍微缓和了些她心里对这件事的不愿。 不过大年初一,想来各宫娘娘也是会早早的去太后那儿报道,他们这进宫,定然是能跟她们相遇的,到时候行个晚辈礼,收个压岁钱,再一起吃个午膳,就可以回家来了。 对面,君修染正为她细细的画着眉,见她眼珠乱转,不禁莞尔笑道:“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从宫里出来回家。” 嗯哼,回家么? “恬恬不喜欢皇宫吗?” “主要是不喜欢那里的人。” 那不过是个地方,只是个建筑而已,她倒是无所谓喜不喜欢,而且认真说起来,那里富丽堂皇,那里景色宜人,应当是会让大部分人都喜欢的,不过就是因为皇宫里除了风景之外还有那么一群人,于是就因此而变成了这世上最污秽之地,再奢华的外表都遮挡不住那里的肮脏无情,所以她也就不喜欢了。 她不是不喜欢皇宫,而是不喜欢去见皇宫里的那群人。 不过再不喜欢,今日是请安之行还是必须要行走这一趟的,想到昨天除夕夜的所谓家宴,她就撇嘴,想到不过睡了一觉,今天还要去跟他们面对面,她再次撇嘴。 他还在为她细细勾画着秀眉,到了此时也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后退两步仔细欣赏觉得满意之后,才放下眉笔,轻声说道:“那就不放暂且忍耐一下,将此当做是无聊时候的消遣,或许就不会觉得那么不喜欢了。” 这算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她侧目看他,眼波盈盈,流转出万千风华,直看得他心儿酥酥,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他家恬恬最近真的是越发娇媚了,总是勾引得他心神荡漾,心动不已,垂涎欲滴,想要将她扑倒狠狠的撕碎了她的衣裳,然后将她这样这样再将她那般那般。 如此想着,他便幽幽的瞄向了她尚未凸显的肚子,带几分怨念。 今日天气倒是好得很,已经下了几天的雪已停止,天空一片清明,是今日将会晴朗的预兆,尤其远处天边,已经有灿烂金光辐射,久违的太阳即将出现。 进宫请安,也总算是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别的风波,尽管言语上的争锋总是免不了的,但好歹大家都是嘴上说说,各种明朝暗讽指桑骂槐暗藏锋芒而已,君修染领着恬恬在收了一堆红包并跟人斗了一会儿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两人离开,却并没有马上离开皇宫,而是转了个方向,朝冷宫那边走了过去。 今日大年初一,最该请安的那个人除了父皇之外,就是此刻正身处冷宫里的贤妃娘娘了。 他们一如既往的悄然潜入进去,没有惊动到任何不相干的人,他们进去的时候,贤妃娘娘正在清理她房门外的积雪,抬头看到那两个最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人儿出现眼前,连忙站直了身子,那被乱发遮挡在里面的眼睛,亮起的光芒直透而出。 她下意识伸手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笑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来给您请安。” 君修染牵着恬恬的手走到她面前,随手接过她手中的笤帚放置到一旁,扶了她走进屋里,说着:“这些活儿您说一声,让他们给您做好就行了。” 这冷宫之中,是没有奴才供使唤的,除了每日的饭菜以及按例分配过来的东西会有人送来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不过君修染有派人在附近,贤妃娘娘若是有任何吩咐,都只许说一声便成。 听着君修染的话,贤妃只是微笑,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小事而已,我都已经习惯了。” 君修染扶着她进屋,让她在凳子上坐好,然后与恬恬一起下跪请安。 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被她撩开的乱发内,目光盈盈水雾轻漫,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发了会儿呆之后连忙伸手将他们给扶了起来,说道:“快起来,这地上凉得很,听说恬恬有了身孕,先前受伤也未康复,可千万别再受了凉。” 两人被她强行拉了起来,她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从手腕上摘下了一只镯子,直接戴到了端木恬的手上,说道:“我在这冷宫之中多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镯子是我出嫁时我母亲送我的随嫁之物,我一直留在身边,现在便给了你吧。” 母亲? 端木恬一愣,忙说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并不……” “别,你收着,这是我送给儿媳妇的。” 君修染在旁边笑得跟那什么似的,闻言也是开口说道:“既然是母妃送给儿媳妇的,那恬恬你也别再推辞了,这镯子看着似乎挺金贵的,应该值不少银子。” 可不是么?赤金为骨,上面点缀着九颗巨大的蓝色宝石,每一颗宝石周围还镌刻着精致花纹,不说这精致的工艺,单只是这九颗宝石,便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了。 贤妃仔细看着镯子戴上恬恬的手腕,好像并没有听到她儿子那一句不太着调的话,只说道:“这手可真好看。” “……”我说,您的关注点难道就是这个吗? 这边,母子,婆媳正相处和睦,相谈甚欢,这难得见面的机会,贤妃娘娘真的是十分欢喜,不过正是气氛最好的时候,门外忽有人接近,然后“砰”的一声,房门被直接从外面推了进来。 门口,初入冷宫的皇后站在那儿,还有那已经在此遭了贤妃半年折磨的德妃,亦是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站在旁边。 “没想到贤妃妹妹这里倒是热闹得很,只是三殿下带着王妃来冷宫,难道不该是去探望你的母妃吗?怎么竟反而坐到贤妃这里来了?” 在这一瞬间,贤妃忽然浑身紧绷,几乎下意识的,眼里有冷芒闪烁杀气迸现,却在这个时候听君修染施施然开口,说道:“本王确实是来探望母妃的,不知皇后娘娘您突然闯入进来是有什么指教?哦不,是前皇后娘娘!” 君修染此言一出,贤妃不由大惊,忙转头看他,道:“染儿,你……” 端木恬在旁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说道:“母妃不必紧张,大家都在冷宫之中,御史缪家满门入狱,君修善更是潜逃出京,盘踞到了渝州,谁都不会来救前皇后娘娘,若论单打独斗,您能打得过她吗?” 贤妃呆了呆,下意识说道:“都是贵门娇小姐,心机深沉智谋不凡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自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说,她就又是一愣,然后好像就突然明白了什么,缓缓的笑开,伸手摸摸端木恬的脸,笑着说道:“恬恬,你可真是个好丫头。” 是了,这是在冷宫之中,且没人会来救这前皇后娘娘出去,在这里,是要将她们捏扁还是搓圆,全凭她的心情。 怕什么? 君修染看着这一幕,亦是轻轻的笑了起来,随之又眼角一歪嘴角一撇,腻歪着说道:“母妃,您别随便的调戏我家恬恬啊。” 贤妃娘娘横他一眼,又用力的在端木恬脸上摸了两把。 端木恬:“……” 这算什么? 而这一番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的话自然让特意得了风声赶过来找茬的皇后与德妃愤恨不已,心里则又生出淡淡的凉意,比外面满地的积雪还要更凉一些,让她忍不住有种想要退却的冲动,然而脚步抬起但却又放回了原位。 她的目光从贤妃和端木恬的身上扫过,最后还是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说道:“若是让朝中大臣知道三殿下竟是贤妃,扶风国公主的儿子,还是扶风国君的亲外甥,不知会如何?” “当年母妃和亲大炎,便是身负着两国交好之责,这些年来两国边关亦无战事。本王身为大炎皇子,亦是扶风国君的外甥,往后与扶风的相处自当更方便更和睦。” “哦,三殿下你真是这么认为的?那不如我们试试?看朝中大臣们对于你的身份是否真能如此坦然的接受,尤其是,凤家。” “如果你能活着将消息传出去的话。” 三殿下笑得真灿烂了,简直是能让冰雪消融,春水荡漾,清风拂面,春意盎然,却笑得缪皇后心脏猛然紧缩一下,连筋骨都在阵阵发凉。 活着将消息传出去? 她看着君修染,目光闪烁,神色浮动,拢在袖子里的手松了又紧,忽然冷笑。 “你想杀我?就算本宫现在落魄,沦落冷宫之中,也不是你能掌控生死的!君修染,你不过是个妖孽,休要以为最近声名显赫,得了部分朝臣和百姓的拥戴便真能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以为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本王可从不曾这样以为,前皇后娘娘您真是太看得起本王了。”他一口一个前皇后,直喊得皇后满心郁愤,任是再强大平静的内心也不禁被搅起了波澜。 君修染视若无睹,继续笑吟吟说道:“十年前,本王一无所有还蒙受无数人的排挤欺凌和唾弃,你猜再过十年后,本王会一步步的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反正父皇正当壮年,再统治大炎个十年二十年的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十年后,本王也才刚过而立之年,有些事情,根本无需焦急。” “倒是太子……哦,前太子,叛逃出京,盘踞渝州与朝廷对峙,怕是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除非他真能凭借着渝州的那十万残兵反攻朝廷,让从龙军,让虎跃军,让东南海军,让御林禁卫军,还有各府官兵全部退避。” 皇后的脸色为之而一白,她又何尝不知道君修善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不过还能挣扎,那就是活的希望! 君修染斜斜倚靠在旁边有些破旧的桌上,淡然无谓的看着闯入进来的两人,又说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如此好日子,本王携爱妃正在探望母亲,一家和乐,能否麻烦二位改日再来,今天就别出现在这里打扰我们一家人聊天了吧。” “你……” 端木恬侧目看他,不耐烦的蹙了下眉头,说道:“你好啰嗦,直接将人撵出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恬恬说得有礼!来人……” 今日请安,勉强还算是圆满的,夫妻两在冷宫坐的时间比在太后那儿可是要长得多了,聊了许久之后才告辞出宫。 贤妃娘娘看着儿子儿媳消失的背影,忽然脸色一变露出了一个诡异非常的笑容,转身就朝那两位的屋子走去。 大年初一,冷宫里也很热闹啊! 而端木恬和君修染一起回了尧王府之后,就安稳的在府里待着,静静的享受着幸福而又腻歪的二人世界。 从初二开始,便是走亲访友,不过端木恬只去了端木王府和帝师府拜访,其他的地方要么是她不想去的,要么就是不需要她亲自去拜访的,随后她便一直待在尧王府中,真正的开始安心养起了身子,当然,经常的会有些朝中大臣们携家眷前来尧王府拜访,她身为女主人还是需要招待下女眷们的。 再之后,正月的忙碌过去,人们都渐渐恢复了平常的生活规律,转眼间,元宵就要到了。 元宵那天,听说皇上和太后娘娘都会出宫,与民同乐,一起放河灯,挂灯笼,吃元宵。 当然这个所谓的与民同乐不过是形式上的而已,贵人们露个面,在万众瞩目无数侍卫环绕保护中放个河灯挂个灯笼吃个元宵,就算是出宫来与民同乐了,还让百姓们个个兴奋激动不已,好像真的是受宠若惊三生有幸似的。 那天,君修染却是早早的就拉着他家恬恬从父皇的身后溜了,这么好的日子理该跟亲亲爱妃单独相处共享美好时光,才不要跟那些人待在一起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 两人溜到了街上,没有带任何的随行护卫,手拉手的将京城几条最热闹的大街都逛了个遍。 只是吃元宵哪里能够?大街小巷里各色小吃玲琅满目,自然要每一样看得顺眼的都拿来尝尝,直吃得满嘴流油,吃得胃胀再吃不下,溜一圈,便又饿了。 街上有人猜灯谜,他护着她挤入进去,转眼再出来时她的手上就多出了最漂亮最精致的那一盏灯笼,提拎着灯笼溜相公。 那边熙熙攘攘的在放河灯,两人便过去挤进人堆里面,将河灯轻轻的放入水中,看着它顺水飘走,许下了同一个愿望。 愿与子携手,生死与共,无论富贵患难,生生世世与尔共度! 身后,忽有烟花呼啸着腾空而起,在空中炸出一片璀璨迷离的盛世风景。 他们十指相扣,握紧彼此的手,于烟花迷离中,在喧嚣热闹中,彼此相对,目光比烟花更绚烂,更璀璨。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驻营在北方青迦关的从龙军中也是一片热闹欢腾,小六专门搜集了大量的灯笼以及制作灯笼的彩纸丝线竹签木条,装满了几大马车送往从龙军中,让每一顶军帐外都挂起了各色灯笼,有些十分精致,有些普普通通,有些却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这些灯笼,有些是现成的,但大部分却是将士们自己动手制作出来的,比如那些特别精美的,又比如那些基本看不出形状,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 今天的军营内格外的热闹,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因为今天不仅仅是元宵节,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王妃就在今天终于到了青迦关,被他们给迎接回来了! 整个军营都张灯结彩,尤其是主营所在的位置,更是披红挂绿,万千将士们一起动手,俨然将那里布置成了新房喜堂的模样。 今日可是王爷与王妃分离近十八年后的再次相逢,真是大喜之日啊大喜之日!若非条件不允许,真想再来个凤冠霞帔,大红绸花,再次拜个堂也是不过分的么! 外面一片欢腾,主营之中,端木峥与宁清静静的相对,看着彼此好久都没有说话。 不是没话说,又确实是没话说。 明明有许多话许多事想跟对方说,可此刻终于相见面对,却突然发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宁清伸手拉下了抵御风雪的斗篷,露出脸,羞赧而又带几分忐忑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我是不是变得很丑?” 她曾落发为尼,尽管自与恬恬相遇之后就又开始蓄发,可到现在不过四月,头发依然短得很,也丑得很。 她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端木峥伸手轻柔的抚上她短且因为斗篷而显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满满的心疼于顷刻间喷薄而出,满心的激动和长久的思恋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张开手臂将她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在我眼里,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人。” 久违了十八年的怀抱,突然就再度降临,这里的气息已有些不同,却依然熟悉,依然让她感觉得到满心欢喜和安心。 她不禁有些失神,然后眼中缓缓凝聚起了轻薄水雾,反手亦是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夫君。” 这一声“夫君”,蕴含了太多的思恋和夹杂着委屈的欣喜,十八年啊,她等了十八年! 曾以为此生都再不会有与他相见,喊他夫君的机会,曾以为,她就要那样被困禁在连岳的皇宫里,死也入不了端木家的坟,曾以为……曾以为…… 这一声“夫君”亦是让端木峥禁不住的浑身震颤,有酸酸涩涩却又轻软甜蜜的感觉瞬间从心底喷涌,几乎将他没顶。 他以为此生再无这样的机会听她唤他夫君,再无机会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唤她:“清儿。” 门帘忽然轻轻掀动了一下,就像是有风吹过,吹起了门帘一角,却不小心惊动了营内正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 “咻”的似空气被割裂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森冷白光直射门外,随之便听到一声惊呼之后有什么“咕噜噜”的滚了出去,惊呼被人有手狠狠捂进了嘴里面。 隔着营帐,从营内能看到外面有人影闪烁,然后又迅速的平静了下去。 端木峥盯着门外,神色冷峻。宁清在他的怀里,俏脸微红,轻抿着唇角轻轻笑了开来。 主营外,雪地里,有人滚成了一团,互相捂嘴挥拳踹脚,悄无声息的打架斗殴,相互怪罪着对方竟这般不小心,惊动了王爷王妃,不然定还能再看到更多的精彩镜头,现在才只看到抱抱而已呢! 嗯哼,在我眼里,再没有比你更美的人。 哇哈哈哈! 糟,王爷出来了! 端木璟倚着旗杆站在远处,看着那边的热闹,也是不由得轻笑出声,然后视线转到旁边主营,目光中,一点欣喜再加一点孺慕和向往。 有士兵匆匆奔来,将手上的一封书信双手呈上,说道:“世子,有给您的书信。” 端木璟一愣,莫名的伸手接过,低头看到那信封上所写的“端木璟亲启”五个娟秀字迹时,当即脸色一变,忙伸手拆了开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被劫? “亲,听说连岳议和,愿意将你娘送回大炎,两国战争停歇,现在就等着接你娘回大炎这一件事了,这真是可喜可贺,容本小姐先在这里恭贺一句。另外,本小姐必须得告诉你另一件大事儿,那就是本小姐被劫持了,听说是想要让本小姐当什么压寨夫人,还说他们的首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十分好看,本小姐于是就特意跑去见了见,确实是长得水灵灵能迷死个人呢!你是来救我呢还是来喝杯喜酒?或者你要当不知道这件事,不来也随意!” 这就是那信上的内容,璟世子看着不禁呆了一呆,然后他的那一颗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夜晚降临,军营里却越发的热闹,各色灯笼在黑色里照耀出一片片绚丽的光芒,找在积雪之上,反射出更加魄丽的色彩。 将士们聚集一起,参见王妃,恭贺王爷,还有各色活动竞相上演,狂放而豪迈,粗犷中透着铮铮之气。 宁清坐在端木峥的身旁,从始至终都面带着轻柔微笑,或许是因为将士们的不时起哄,也或许是因为与夫君久别重逢心情激动,她脸上的两抹红晕也始终不能消退。 她转头,看到坐在旁边的儿子眼神微散,神思不属,便微微倾身过去,问道:“小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怎么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 端木璟一愣抬头,看到面前这张笑意温柔的脸,看着他的眼神专注而满是关切关怀之色,直暖入了心底。 他微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娘不必挂心。” 这一句娘,却让宁清忽然湿了眼眶,心情激动的伸手握住了端木璟的,眉心轻蹙,嘴唇嗡动,嗫嚅半饷才发出了声来,说着:“小璟,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关怀你和恬恬,我……若是换个场景,我都认不出你们来,我……” “娘。”他反手握紧她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不知道娘竟被困在连岳,不能及时的去救您,才会让您遭受了这么多的困苦。幸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往后我们一家人定能更加的和乐。不管我还是妹妹,对娘亲从来都只有倾慕和心疼,以及对于那竟敢囚禁折磨了娘亲这么多年的连启明的愤恨,对您却没有半丝怨怪,只盼着您能早日回家。” 她的眼中水光盈动,缓缓凝聚成一滴泪水,颤巍巍的在眼眶里转溜了会儿,终于掉落下来。 如此欢喜,以至于忍不住的掉落了眼泪。 端木璟伸手为她拭去,笑着说道:“娘,若是妹妹此时在这儿,怕是会说……” “说什么?” “缺失的母爱,以后加倍补回来就是,我们不会有意见的。” 宁清不禁笑出了声来,轻而用力的点了点头,问道:“你妹妹是回京城去了吗?” “是。先前有人勾结连岳,被她和三殿下给查了出来,就亲自押了那些人回京,随后有消息传来,说是妹妹怀了身孕,便留在京城养身子。” “哦,恬恬有身孕了?” “算日子,现在也有三月多了。”他说着,忽然脸色一变,仔细搭上了她的腕脉,道,“娘,你的身子怎么如此虚弱?” 她轻轻缩回了手,说道:“不碍事。大概是当初被连启明废了武功时留下的病根,平时倒也无碍。” 无碍?哪里无碍了?如此糟糕的身子,随时都有可能…… 他想继续诊脉,宁清却将手缩了回去,说道:“你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与我说说吧。” “娘……” “还有,你看你妹妹都已经嫁人连孩子也快要出世了,你可是已有了婚约,或是中意的姑娘?若有,也该挑个日子把这事儿给办了,你年纪不小,比修染似乎还要大了几个月呢。” 说到姑娘,端木璟便不禁想起了先前收到的那封信,以及那上面的内容,不禁再次心乱了乱,眉头轻蹙神思不属。 被晾在了旁边的端木王爷不时的将目光朝这边瞥,看着只与儿子相谈甚欢便不再理会他的妻子,拧了拧眉,又瞪了端木璟几眼,轻哼一声。 “听说今日有姑娘给你送书信。”端木王爷突然开口,对儿子问道。 宁清眼睛一亮,哦,姑娘? 端木璟嘴角一抽,暗道您怎么会知道的?不是一直跟娘亲在一起的吗? 端木王爷悠悠喝了口酒,又说道:“是静儿吧?” 王妃的眼睛更亮,静儿?不知这静儿是哪家姑娘,回头可定要好好的问问夫君这件事儿! 端木璟目光偏移,似乎除了静儿之外也没哪位姑娘的书信会被特意送到这边来。 端木王爷瞥他一眼,将嫌弃隐藏在眼底深处,语气平静,一如既往的带着些漠然的说道:“这里也没你的什么事了,你若有事,只管离开。” 忽有窃笑声从附近将士们中间传出,诸将军们纷纷挤眉弄眼,敢情他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早已知道了今日有姑娘送信给世子之事? “世子,你若有要紧的事,尽管离开,反正战事已歇,接下去不过整顿和撤退,我等完全能胜任!” “是啊世子,这追姑娘也是很要紧的,想想三殿下还比你小几个月呢,都已经让我们郡主怀孕,眼看着小娃娃就要出世了。” “世子可切莫让荣大小姐等久了,此去峄城不过一千三百里,世子若快马加鞭连夜奔驰,两天就能到,稍微缓一缓,三天也差不多了。” “咱胜利回朝,又能顺便喝了世子的喜酒,倒是不错。” “一举两得!” “双喜临门!” 这一句句的调侃加调戏,直说得端木璟嘴角抽搐,不禁眯了眯眼。 宁清也听着,越听眼睛越亮,不时转头看儿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荣大小姐?又是在峄城的,莫不是明荣郡王府的姑娘? 不知现在的明荣郡王是荣晋之还是他父亲,不过按年纪来算的话,这荣大小姐应当是荣晋之的长女荣芩静,话说当年这小姑娘出世,她还曾亲身前往送上贺礼呢。 嗯,荣晋之的夫人可是个大美人,荣晋之亦是俊朗不凡,他们的女儿想必也会是个大美人吧? 会是个怎样可爱的美人呢? “小璟,你什么时候带那荣家的小姑娘来给娘亲瞧瞧?” “……” 当天晚上,端木璟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军营,没有告诉任何人荣大小姐被劫匪所劫之事,就让他们以为他是忙着去见她的吧。 虽然似乎确实是急着去见她没有错。 被劫持?压寨夫人?还水灵灵能迷死个人? 开什么玩笑? 端木璟策马狂奔,在马背上微眯了眼睛。 丫头,你最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不然……先灭了那大胆劫匪,再狠狠的打你屁股! 北疆到峄城之间的某山林之内,有山寨占据在此,时常打劫过路的行人,尤其最喜欢大型商队以及那些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的路人们。 最近的几天,山寨内十分的热闹,全因为在六天前打劫,劫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又逢他们那长得比女人还水灵的头领目前正是发情季节,对这大美人那是一见钟情,当即宣布要她当他的压寨夫人。 不过这美人看着娇滴滴,打起人来却火辣辣的,看他们寨主脸上那好几天了都还没有消退的巴掌印就知道了。 “美人美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点头答应当我的夫人?” 今天某寨主依然发情,含羞带怯扭扭捏捏的凑到美人眼前,眼巴巴的供她蹂躏。 荣美人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一脚踢飞凑过来的水灵灵美人,不耐烦的说道:“还没有将本小姐说的人给劫上山来吗?这都多少天了?” 呜呜呜,您老人家说的那个人压根就没有出现好么,这让我等怎么劫啊? 再说京城,元宵过后便是真正的闲了下来,端木恬每天都待在尧王府内吃吃睡睡,然后就是坐着发发呆了,偶尔出门到外面院子里走走身旁还跟着大堆的丫鬟,生怕她会有个什么闪失,并且她只需稍微多走几步,就会被人各种劝解休息。 她终于忍无可忍,将这些人全部都打发到了王府边角,并在管家略带幽怨和焦急的神色中,施施然转身,出府溜达去了。 管家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慌忙招呼人跟上王妃,然而等他们出门,哪里还能看到王妃的影子? 这一下,管家的脸色从黑转了白,心里不住的念叨着遭了遭了,不知怎么的竟惹得王妃负气出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接到管家苦哈哈的禀报时,君修染正在书房里处理着成堆的文件,听他絮絮说来,也不禁揉了揉眉心,说道:“本王早先便与你们说过,王妃不喜欢,你们就顺着她,别给她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她走到哪就大堆人跟到哪,别在她耳边聒噪惹她心烦,你倒是都给本王听到哪里去了?” “可是……可是王妃有孕在身,又是重伤刚愈,岂能……” 在王爷清凉的目光中,管家再不敢嗫嚅出声,而君修染则继续低头处理事件,说道:“王妃的身边自有专人侍奉,你就别多费心思了,以后若非必要,不得再出现在王妃面前,另外院中那些突然多出来的丫鬟,也全部都弄走,看着心烦!” 呃?王爷说的那专人莫不是王妃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那两丫鬟也实在太不靠谱了呀! 君修染却不再理会他,对着身边从刚才开始就在跟从安挤眉弄眼的顺子说道:“顺子,你去找到王妃,若无必要,只需跟着她就是,她最近几天似乎性情格外暴躁,你别往枪口上撞,她想如何,便让她如何。” “是!” 顺子当即领命,在从安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转身离开,管家也被撵出了书房,不禁唉声叹气。 王爷怎么能如此由着王妃乱来?这可真是…… 白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瞥了垂头丧气的管家两眼,说道:“主子和王妃比你更关心和在乎小主子,王妃也没你想的那么弱不禁风,别多事徒惹王妃的不快。” “嗨,白枫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白枫这回是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管家站在廊檐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 另一边,顺子出了尧王府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王妃,彼时,王妃正站在一个小摊前,仔细看着那上面的小物什,对面小贩热情的说着:“夫人,这都是我娘子亲手织出的棉布,夫人可要买些?” 他其实心里也嘀咕呢,这夫人一看就知定是个金贵的,怎么竟好像对他摊上的这些普通棉布感了兴趣?这些金贵的人,什么绫罗绸缎没得穿? 端木恬伸手揉了两下那小匹布,只觉得触手绵软,甚是舒适,看来这小摊的娘子也是个手巧的人。 “郡……夫人,您要买这个布吗?”元香凑在旁边探头探脑,颇有些不解,道,“府上可是有好些丝缎都没有开封,您怎么看上了这些?也太普通了,若万一刮伤了小主子可怎么办?” 锦绣在旁边横她一眼,说道:“多嘴!夫人喜欢,买下就是。” 顺子突然就冒了出来,笑眯眯的跟锦绣和元香打招呼,“两位姐姐好。” “你来做什么?” “主子吩咐我过来随身护卫……夫人。”然后又马上探着脑袋凑上前,“夫人这是要买布吗?这种事情您说一声就是了,马上就会有人给您弄来。” 端木恬摇头,说道:“他们送来的,都是些绫罗绸缎,我说要棉布,他们竟还一副惊悚的表情,烦得很,倒不如我自己出来买。” “绸缎不好吗?” “绸缎清凉不透气不吸汗,若作贴身小衣,棉布最好。” 哦,原来如此,难怪王妃亲手做的那些小衣服都是些外衫,却没有贴身的小衣呢。 “这匹布不错,买了。” “是!” 这一行四个人就肆无忌惮的在街上晃荡了起来,所过之处,一路扫荡,期间,顺子还悄悄的买了个拨浪鼓,塞进了袖子里面。 话说,小主子要长到多大了才会玩儿这个呢? 四人这一逛,就逛到了夜幕降临,街上已开始点起了各色灯笼,他们回到尧王府的时候,君修染正坐在厅内等她,等她一起回来用膳。 “买了什么?”他轻声询问。 “买了些布,还有其他的一些零碎东西。” 听到她的回答,他忽然幽幽叹息一声,颇为失落的模样,捏着她的小手玩儿,带几分委屈的诉说着:“到现在为止,你也不过才为我做了两件衣裳,可这小家伙还未出世呢,就已经有了许多衣服在等着他来一一穿过。” “应该是三件吧?” “那件是我花银子买来的,而且听说还是本做给你哥哥,却有点做得不够好而重新做了一件的残次品。”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你哥哥呗! 三殿下继续怨念,“而且,最先的那一身早已不能穿,就连花重金买来的残次品,也在那次回京途中遇到伏击,而被弄坏了。” 这么说来,怎么好可怜的感觉呢? 端木恬看着他这可怜样,莫名有点想笑,终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那我再为你做一件?” “还是不用了,我怎么忍心让恬恬你受累呢?” 那你唧唧歪歪个什么?那乱转的眼珠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此凄怨委屈可怜的模样,不是故意惹她来心疼的吗? 端木恬侧目瞥他两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清朗的侧脸,光洁的下巴晶莹剔透,十分的诱人,眸中有紫芒缓缓流转,绝代风华。 她看得不禁有些心神摇曳,忽然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印上了一吻。 他的目光刹那绚烂,在她的主动献吻中心神荡漾,并反手将她拥入怀中,坚决不松手。 他研究了无数次才发现这个角度看过来最能勾引他家恬恬,岂能随便的就放弃此等大好时机? 亲吧,将这段时间缺失的亲热全部都补回来,不仅要亲亲,还要那啥那啥,再那啥! 三殿下太激动了,太荡漾了,勾引得王妃大人亦是荡漾得不得了,连晚饭都没有吃的就滚进了内室,滚到了床上,等他们歇了战火,平复心跳呼吸,她已忍不住疲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昏昏然中,他给她喂了饭,又为她擦了身,洗漱完毕之后,才又回到她身旁抱着她躺下。 “恬恬,差点忘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告诉你。”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什么?” “刚传回消息,说是你母亲在元宵那天到了青迦关,被从龙军将士们迎了回来。” “真的?”她顿时精神一振,浑身的疲累也似乎减轻了些。 他却似要哄她入睡般的拍拍她的背,轻声说道:“自然是真的,现在就只等那边是善后事了,就能回京城来了。” “祖母外公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应该都知道了吧。” “那可好,他们一定也十分高兴。” “嗯。”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下聘 虽说宁清已回到从龙军中,只需等两国停战的善后之事了了之后就能回京,可这事关两国江山国土黎民百姓,以及那千万将士和战火,停战之后的各项事务多得很。 所以等到终于传回宁清已出了从龙军,动身回京城的消息传回时,已经是又三个月之后了。 这仗也不过打了四个月,善后之事倒是闹了三个月。 当然,在这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连岳的朝廷发生了一场动乱,严重拖延了两国关于停战事项的商讨。 一直以草包皇帝闻名天下的连炔忽然反扑,与摄政王连启明斗作一团,竟还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占据了上风。 大炎这边可不管他们连岳的内斗,还巴不得他们斗得越乱越好,而端木峥也没有趁此机会再动战争。 一是因为从龙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大战了两次,阵仗无数场,亦是损伤严重,必须得好好整顿,短时间内不宜再动战争,不然后果严重。二是因为连炔曾派出大量精锐护送宁清到了青迦关,不然宁清是否能安然到达青迦关也是未知数,端木峥呈他的情,同时也是宁清与连炔的一个私下的约定。三则是因为那内斗中,连启明落于下风,这让端木峥觉得很痛快很过瘾,就让他在与连炔的争斗中慢慢煎熬,耗尽心血吧! 好不容易夫妻团聚,端木峥自然是不愿意让宁清一个人回京城,而他则继续留在军营里,从龙军将士们也不乐意啊! 所以为了能一同回京,他又要先安排好军中的各项事物,军队要整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得了的事情。 于是到他终于能动身,和宁清一起回京的时候,已是阳春三月,再加上宁清身子虚弱,不宜急赶,倒不妨一路赏着春光明媚的景色悠然回京。 按这个速度计算,等他们回到京城,怕是都要四月了。 京城,恬恬回了端木王府,老王妃在为她细细把脉,半饷收回手,笑着:“好了,小家伙长得见状得很,你的身子也基本恢复了,往后这肚子可是会一日比一日长大,再过个三四月,就能落地了。” 六月多的身子,肚子已明显凸显了出来,时常还能感觉到里面的动静,仿似在提醒着娘亲他的存在,可切莫将他给忽视了。 端木恬轻轻摸着肚子,敛眉垂目,嘴角一抹轻柔弧度,使得她那一向清冷的神情也在此刻变得分外温柔。 还有三个多月,小宝贝就要出世了呢。 老王妃看着她,亦是笑得分外慈爱,捏了捏袖角,说道:“这眼看着你娘也快要回京了,经历了这许多的分离和磨难,咱一家人终于团聚。” 端木恬闻言,也是轻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不知哥哥现在何处。我先前让人去峄城那边打探,却说荣大小姐早已离开,不知去向,我猜她去找哥哥的可能性有九成以上。可哥哥在元宵那天接到一封书信之后就急急离开,随后也不知去向。” 说到这个时候,老王妃也是有些头疼,喃喃说道:“这两孩子,该不会是私奔去了吧?” “有这个必要吗?又没人不让他们在一起。” “可能是觉得好玩,或是心血来潮。”老王妃撇了下嘴角,随之又浑不在意的说道,“罢了,小璟总不至于会出什么差错,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祖母大人,您可真宽心啊!是对您的孙儿太有自信了,还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端木恬听着这话也是不禁瞥了祖母一眼,然后点头轻应。 她也觉得哥哥定不会出什么差错,荣大小姐亦不是那柔弱娇小姐,这两人大概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 这两人确实是被事儿给耽搁了,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事。 还是在那劫匪山寨之上,今天的山寨依然很热闹啊,那水灵灵的寨主此刻正站在树荫下,看着眼前那两个打成了一团的人,脑袋随着他们的身形而动,直转得他目光涣散,脑袋也晕了。 “美人美人,你可要小心些啊!”他冲着荣芩静喊道,转头又朝端木璟跳脚怒骂,“我说你你……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还不快住手,有种你就冲着本大爷来!” 那边动作一顿,璟世子侧首朝这边往了过来,轻轻的淡淡的“哦?”了一声。 这水灵灵的寨主顿时一个激灵,“嗖”一下窜到树后,只露一个脑袋在外面,冲着那边苦哈哈的说道:“爷,您到底是打算啥时候离开啊?我都说了,只要你离开,在下我一定备齐香案鼎炉,恭送您下山啊!” 呸!什么恭送?大爷我给你烧香啊,你最好马上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不要在本大爷的面前出现啊,不然我就……我就…… 他眼珠滴溜溜的转,想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将这个瘟神送下山且不会被其蹂躏呢? 端木璟嘴角轻勾,施施然说道:“要我下山?很简单,只要静儿随我回家,我马上就离开,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想见到你。” 他撇撇嘴,什么静儿静儿的?叫得这么亲热,那分明是本大爷看上的压寨夫人! 哼唧了两声,他腻歪着说道:“这个人家既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啊,咱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 “哦?山贼头子跟我讲道理?” 忽有劲风从身侧袭来,“砰”一声将他打退了两步,荣大小姐柳眉倒竖,怒道:“竟敢跟本小姐打架时东张西望与人聊天,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那一击可真厉害,端木璟都觉得手臂也麻了,不禁苦笑一声,道:“静儿,别闹了,随我回去。” “你说跟你回去本小姐就得乖乖的跟你回去?那本小姐的面子往哪搁?” “那你要如何才肯随我回去?” “求我啊!” “……好,求你,随我回去吧。” 荣大小姐顿时侧目腻歪,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话虽如此,攻势却暂停了下来,眼底亦有华光盈盈流过,一点点的轻软和一点点的温柔。 端木璟微拧了眉头,看着她似若有所思,随后轻声说道:“既如此,那……” 说着,他忽然轻撩起衣摆,膝弯一屈。 荣芩静一呆一惊,想也没想的连忙冲了过去,伸手便要去拉他,有那么点气急败坏的喊道:“你疯了?不许……” 她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在冲到端木璟的面前时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在端木璟伸手从她身上拂过的瞬间僵硬,并因着刚才的冲势而整个人都朝着他扑了过去,而他不过膝盖一弯便又站直身子,施施然张开双臂便将她接了个满怀。 她愤恨,她恼怒,并在落入他怀抱的瞬间,整颗心都不可抑制的轻轻一颤。 他却笑得云淡风轻,伸手将她轻搂在怀里,手指如情人般轻轻拂过她的颊边,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叹息着说道:“我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从旁边看去,这一幕就像是荣大小姐主动冲进了端木璟的怀里,此刻相拥亦是美好得让人羡慕嫉妒恨。 水灵灵寨主在那边,用力挠树皮。 啊啊啊,美人,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投入了这个禽兽的怀抱里面? 荣大小姐此刻气恼得不行,瞪大眼睛狠狠盯着这该死的魂淡,他竟敢使诈,竟敢对她使诈! 璟世子又是轻叹了一声,伸手将她的脑袋压到了肩膀上,然后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就要离开,却在这时他忽然浑身一震,原来是荣芩静忽然张嘴,用力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一震之后又迅速缓和下来,也不阻拦,由着她咬,抱着她就离开了此地。 角度问题,他也没有能看到趴在他肩膀上的荣芩静,目光晶亮,连眼睛都在轻轻的笑着。 不管如何,这倒霉透顶的水灵灵寨主终于送走了瘟神,可是该死的那个瘟神竟然还顺道抢走了他的压寨夫人! 太过分了啊,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咬着袖子泪汪汪的目送着他们离开,一直到再看不见他的美人,他忽然眼珠一转,神情一收,连身上散发的气质都忽然一变,挥袖转身进了身后山寨里面,轻笑着说道:“本公子似乎有好久没有出山了呢,这可不行。来人,速去打听一下,看最近哪里最热闹,本公子便去哪里。” “公子,老夫人来信,让您速回。” “哎?怎么会如此巧正好现在来信?表嘛,人家还没玩儿够呢。” 另一边,端木璟带着荣芩静离开了山寨之后就欲要往京城而去,然而在中途却又出了幺蛾子。 “你要去哪里?” 深更半夜,荣大小姐包袱款款,翻窗而出,却不想脚才刚落地面,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她顿时嘴角一撇,抬头看去,看着对面屋檐下的某人,冷笑道:“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回家。” “回家?” “废话!你不问本小姐是否愿意的就将我劫持而来,还要往京城而去,这算什么?” 他愣了下,然后目光微凝,一步步的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说道:“我以为我早就已经告诉了你,这算什么。” 她摇头,一反常态的没有暴怒没有跳脚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你说了有什么用?你听到我答应了还是看到我点头了?” “静儿……” “我可还在生气,你先前不知道珍惜本小姐的那颗心,现在反过头来想要了,本小姐就该马上乖乖的送给你?” 也没有马上吧? 端木璟伸手,握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只是我从来也不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子,那么喜欢,以至于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静儿,你要我如何,才肯不再气恼,不再总是将我推拒在外?” 荣芩静的眼神因为这一番动听的情话而闪了闪,神情有刹那的迷蒙恍惚,然后她一撅嘴,说道:“给我道歉!” “是,一切都是我不好,罔顾了你的心意,让你伤心。” “这样就行了?” “那还要如何?” “你应该说,端木璟简直是个大魂淡,能得本小姐钟情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却竟敢如此不知好歹,拒绝了本小姐的一番真心实意,害得本小姐伤心不已,带着满腔的失落离开了京城。现在回头却想要本小姐再献真心,更是厚颜无耻到家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他含笑听着,听到后来,笑容不知不觉中收起,目光越发沉凝,透着怜爱和心疼。 握着她肩膀的手松开,上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沉的说道:“我真是个大魂淡,能得静儿钟情,本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却竟不知好歹拒绝了你的一番真心实意,害你伤心,害你带着满腔的失落离开了京城。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跑去峄城找你,即便是厚颜无耻也希望能求得你谅解,原谅我原先的不知好歹,不知珍惜。” 这一番话,说得亦是真心实意,语气平淡,声音低沉中,更显深情。 荣芩静听着,目光又是忍不住的闪了闪,抬头痴痴的看着他,眼中忽然升起了一层朦胧水雾。 她微微靠近了他一些,轻声呢喃着:“你真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 “你喜欢我?” “喜欢,再没有比你更喜欢的人了。” “那我也不能就这么跟你去京城啊!” “……嗯?” 怎么突然的就连语气也变了? 大小姐忽然转了话题,语气也变了,后退远离他半步,歪着头看他,说道:“无名无分的,本小姐岂能就这么跟你去京城?” 他看着她又恢复成了这泼辣模样,反倒是放了心,松了口气,随之含笑沉思,道:“看来,我得尽快的去峄城下聘才行,不然我娘亲想要见见未来儿媳妇,也要等得望眼欲穿了。” 听到这话,荣芩静忽然扭捏羞赧,目光游离不定的把玩着手指,呐呐说道:“你娘她……” 那可是未来婆婆啊,也不知她性情如何,是否会喜欢她。 哎呀,好纠结好惶恐好忐忑啊! 最是泼辣的荣大小姐竟也会有如此扭捏娇羞的神态?璟世子看着,只觉得连心儿也颤了颤,然后荡了荡,忽然俯身,低头,毫不犹豫的亲吻了下去。 既然荣芩静不愿意就这么去京城,端木璟便干脆陪她一起回去峄城,再另派人了回京城端木王府。 也就是恬恬正与祖母讨论着一家团聚和哥哥多日没有消息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世子派人回来,有要事回禀老王妃。 “哦?可算是有点消息了,快让人进来!” 老王妃令下,那人便很快就出现在了花厅内,下跪行礼道:“小的拜见老王妃,拜见郡主!” “起来吧,是世子让你回来的?” “谢老王妃!”他站了起来,垂首说道,“世子让小的回来与老王妃禀报一件事,说是烦请老王妃做主,准备向峄城明荣郡王府下聘之事。” 下聘? 这可是太突然了,尽管她早先就知道那两孩子的事情,可不是一直在闹别扭呢吗?怎么突然就要去下聘了? 她转头,与旁边的孙女对视一眼,难掩惊讶。 端木恬也是有些惊讶,沉吟了下,笑着说道:“看来哥哥终于让荣大小姐消了气,我端木王府的喜事又将近了。娘亲也眼看着就要回来,哥哥将要娶嫂子,倒真是双喜临门。祖母,不知这下聘之事,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老王妃惊讶之后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又转头问道:“世子现在何处?” “世子与荣大小姐一起去了峄城。” “大概是大小姐不愿意就这么到京城来,所以哥哥便陪她去了峄城。” “这么说来,老身也得动作快些才行呢。”老王妃眉眼弯弯笑得开心极了。 哎呦,他早就盼望着孙儿能尽快的给她娶个孙媳妇回来,那荣家的丫头明朗活泼,正好与小璟相得益彰,她也终于可以又放下一桩心事了。 正在此时,宸公子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雪藏了半年的风流折扇又被他翻出。 “呦,小恬恬也来了啊,在聊些什么?” 看着小叔这副跳脱模样,端木恬忽然勾了勾唇,说道:“哥哥刚派人回来,说是要与荣大小姐订亲,让祖母帮忙准备下聘之事。” “咦?小静儿?”他晃悠的折扇微微一顿,然后眼珠一转,轻轻的瞄向了母亲大人。 呃?母亲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小璟终于要娶媳妇了那可是大好事啊,看他做什么? “小叔,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至今都没有遇上喜欢的姑娘吗?” 小恬恬,你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 宸公子眼珠乱转,忽然笑眯眯的说道:“哎呀,本公子还有点事,就不在这里打搅母亲和小恬恬聊天了,容本公子先行告退。”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然而就在此时,老王妃施施然开了口,道:“你还要让老身等到什么时候?” 宸公子脚步微顿,背对着她们,忽然嘴角浮现了一抹略带苦涩的弧度。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宁清回家 夜深人静,整个端木王府都陷入静谧之中,却有人绯衣宽袍,正坐在屋顶上喝酒,抬头看星星。 今日的他不同与往日的嬉笑跳脱,抬头仰望星空的目光恍惚幽深,似有千万的愁绪忽然就涌上了心头,让他再维持不住他的玩世不恭。 此刻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尽情的喝酒,尽情的真情流露。 手中的酒壶忽然滚落,在屋顶上“骨碌碌”的转动,然后“砰”一声跌落到了地上,在这夜色中格外的响亮。 忽有声音娇娇软软的从下方传来:“作死啊,竟敢拿酒壶砸本总管!” 屋顶宸公子听到这个声音,忽然就愣了下,而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用艳红身影从下方纵身跃起,落到了他的身旁。 然后他抬腿,“啪”一脚踹在了宸公子的身上。 宸公子抬头看他,微有些恍惚,然后轻笑出声,在屋顶上稍微挪了下姿势,将整齐摆放在旁边的酒壶拎起递到他面前,道:“来,陪本公子喝几杯。” 凤总管冷眼睨了睨他,施施然在他旁边坐下接过酒壶就直接喝了起来,喝一口,又斜睨宸公子,道:“这可真难得,你竟然今日见着我而没有马上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本总管都要受宠若惊了。” 宸公子微微笑着,又现了平常的明媚神采,说道:“那还不赶紧顶礼膜拜?” “呸!你做梦!”说着,凤楼又踢了他一脚,道,“你今日有些奇怪呀,来跟本总管说说,是哪个英雄竟如此胆气冲天,将宸公子给惹成这般模样了?嗯,怎么看都有种伤春悲秋的感觉啊。” 端木宸举手的动作一顿,随后才又将酒壶举到唇边喝了一口,轻声说道:“今天小璟传回消息,他要荣大小姐订亲,让母亲帮他做主下聘之事。” 听到这个,凤楼也是呆了下,似有些意外,随之神色莫名的看了宸公子一眼,眼中有淡淡的黑雾微微凝聚,嘴角微不可察的轻撇了一下,又好像觉得自己如此反应简直莫名其妙便马上收了起来,状似若无其事的说道:“你就为这个不高兴?” 宸公子摇头,道:“这个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本公子也是喜欢小静静喜欢得紧,她能嫁进我端木家,做本公子的侄媳妇,本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凤楼眼里的黑雾忽然就消散,喝酒斜睨着他,道:“那你这一副死人样是怎么回事?” “母亲问我,我还要让她等多久。” 凤楼一怔一呆,喝酒的动作再一顿,然后轻轻的瞥开了视线。 屋顶上也因此忽然就安静了下去,两个人并肩而坐,安静的喝酒,安静的抬头看星星,不知为何,谁都没有再多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宸躺倒在屋顶上,有些醉蒙蒙的轻轻打滚,忽然滚到凤楼这边,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呢喃般的说道:“你说,本公子还要再等多久呢?” 凤楼若无其事的喝酒,眼角的余光亦不往他身旁瞄,只伸手将他拎起,然后一手酒壶,一手他的从屋顶跳了下去。 “你喝醉了。” “笑话,本公子千杯不醉!” “滚,别碰我,信不信我揍你?” “你试试。” 尧王府,碧落院,君修染处理好事务进房,还在门外就见房内灯火通明,似乎里面的人还并没有歇息。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听到外面有打更声,已是三更时分。 推门,进入,他一眼就看到他家宝贝正坐在软榻之上,凝神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他进去都只是抬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又马上将目光收了回去,就好像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没什么特别的人。 三殿下那颗在他家恬恬面前就会显得格外纤弱的心,顿时被这云淡风轻的,轻描淡写的一眼给蹂躏了千万遍啊千万遍! 他轻轻的飘了过去,硬是挤到她的身边将她抱满怀,轻声问道:“怎么还不睡?都三更了。” 她又不置可否的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睡不着。” “嗯?难道是因为本王没有在身边,所以便神思不属,心神难宁,睡不安稳了?”他似乎没有看到她眉宇间的那抹深思,说着便动手去解她的衣裳,分明是很猴急很淫荡的一个动作和心思,却又偏笑盈盈的看起来真是满目清华,说道,“好了,本王现在马上立刻就陪你睡。” 眨眼间衣衫已解开,飘然落了地,端木恬见此不由抽了抽嘴角,话说,他最近干起脱人衣服的这种事情,是越发的娴熟利落了。 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将她打横抱起,朝内室进去了。 “淫贼,我可是孕妇。”她窝在他怀里,声音清幽,那微挑起的眼角眉梢却亦是春情荡漾。 他手臂一紧,嘴角弯弯邪笑着说道:“孕妇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本王也喜欢得紧。” 她的手指在他胸口绕啊绕,隔着皮肤肌肉和骨骼,直接就搅动起了他心湖里的一圈圈波澜涟漪。 又见她美眸含水,春意盎然,娇媚得就像外面那三月里最娇艳的花,不不,再娇艳的花到了她面前怕是都要黯然失色。 他看着,忽觉心头猛跳,眸中紫光忽然沉凝,越发的加快了进入内室的脚步。 此刻却听她轻轻开口,说道:“今天遇到了一件有些在意的事。” 嗯?现在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事情吗? 不过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 “今日按例回端木王府,请祖母诊脉,恰逢哥哥派人回京,说是要与荣芩静订亲,有劳祖母帮他置办下聘之事。” “嗯,此事我也有所耳闻。” 传播速度竟这么飞速? 不过她介意的可不是这件事,接着又说道:“随后小叔过来,观当时情景,我怎么都觉得小叔其实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直瞒着,不让我们知道的。” “哦?你觉得是什么事?” “关于他为何迟迟不成家立业这件事,关于他是否有心上人之事。” 三殿下的脚步微顿,若有所思。 不过此时他也已经走到了床边,便弯腰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他也紧跟着俯身上床。 关于这件事,他倒是有些不尽详实,也不知真假的耳闻,是有次偶然中听父皇不经意的提起了半句,可惜之后父皇便又忽然转了话题,再不言论。 他曾记挂心上,却在欲要查探之时遭到了来自父皇的警告,此事也便不了了之,时间一长,就淡忘在了记忆中,若非现在恬恬突然提起,他都想不起还有这回事了。 不过现在气氛正浓,岂能被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给破坏了? 还是等过会儿,再说吧。 不过这个事情,他自己也知道的并不清楚,模糊不清得很,又不得查探,即便与恬恬说了,也不过是平添了她的疑惑而已吧? 又如此过了几日,京城里的气氛还算平静,原先对于宁清和端木王府及帝师府的征讨在端木恬的公开演说之后转了风向,到现在此时也已经极大限度是平息了下去,而现在大家都在期盼着端木王爷和王妃尽快回京城来。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流逝,又过了几日。 四月芳菲春意浓,有马车辘辘行来,就如同那随处可见的,最普通的行人,轻车简从,出现在了京城北门外。 有如玉葱纤指轻轻撩起了马车窗帘,看着前方巍峨高耸的城墙,美眸之中一片光彩迷离,有太多的情绪在其中交缠沉浮,让她不禁微微的湿了眼眶。 旁边,有人伸手将她轻拥入怀,轻声说道:“清儿,欢迎回家。所有的不愉快都已过去,接下去的年日里,我们必将加倍幸福,才不会枉费我们分别这么久,才不会枉费你遭受了那么许多的磨难。” “夫君,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此刻就在梦中,一觉醒来后就会一切都变回原样,我还在连岳皇宫里,从不曾遇到过恬恬,你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那就当这是一个梦,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他伸手指向前方城门,说道,“你看,那里是大炎京城,你曾进出了无数次的北城门,进了那里,我们就离家更近了。你看那里,可是与你以前所见的一样?” “一样,却更雄伟,更繁荣了。” “是啊,十八年的时间,这城门也与你记忆中的,不大一样了。” “你这是想要告诉我,我并非置身梦中,而是真的,就快要回家了吗?” 他不语,只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痴痴看着城门的方向,那里面,有她的父母子女、亲人朋友,有她几乎所有的美好记忆,还有她的家! 炎京城,十八年后,我又回来了! 天元二十三年,四月初六,离开炎京城足有十八年,人们一度以为她早已不在世上的端木王妃,帝师府嫡小姐,宁清又回来了! 这一路从北疆回来,他们走得很慢,一是因为她身子不好,不宜急赶,二是因为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沿途的风景仔细欣赏。 阔别十八年,她在大炎的土地上每走一步,每看一处风景,都是赏心悦目的,怎么看都觉得欢喜。 尧王府后花园内,端木恬坐在凉亭里看风景,也看人。 对面,三殿下一脸凝重的盯着她那已十分明显的肚子猛瞧,脸色凝重而又神情紧张,说是如临大敌又似乎不对,但确实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恬恬,你刚才说什么?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你了?” 这种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尤其在恬恬怀孕之后,他更是特意查探了解有关事项,可知道归知道,真正面临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又新奇又紧张又惊讶又忐忑的。 毕竟,那里面,可是他的孩子,他和最心爱的女人的孩子。 多美妙的事情啊! 端木恬瞥他一眼,淡淡的点头,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真是少见多怪,这是常识。 不过话虽如此,想虽然是那样想的,她的手却正轻轻抚在肚子上,似乎想要再次感受一下小宝贝的跳动。 多奇妙的感觉啊! 到得现在,小宝贝已经在肚子里面待了七个多月了,她确实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他的出世。这是她和修染的孩子,不知会长得像她多一点还是像他多一点。 君修染并不为恬恬的清冷语气而感到半点不妥,又小心的凑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脸轻轻贴上了她的肚子,似在倾听着什么,在细细感受着什么,眼眸之中紫光盈动,灿若星辰。 她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嘴角也不禁微微弯起,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侧头,看亭外的风景。 这一刻,风景格外的好,空气清新、春风沁人、日光暖融,照在她的身上,仿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膜,照得她略有些丰韵的脸上纤毫毕现,肤质细腻光滑,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分外可爱,也分外的诱人。 阳光还照在了蹲在她面前的君修染身上,照出他的浑身暖融,所有在外人面前的疏离冷漠皆都在此时此刻此地此人面前,化了水,还有他的风华绝代,妖孽天生。 有人从远处走来,看到凉亭里的那一幕温暖场景,不由脚步一顿,莫名的有些不敢上前,不好意思上前,不愿上前,去打搅了这唯美的画面。 不过他站在那儿迟迟没有上前,有人却已经看到了他,并开口问道:“张毅,有什么事吗?” 正捧着恬恬的肚子仔细倾听感受的三殿下闻言也抬头,看一眼站在远处廊檐下的张毅,道:“什么事?” 接触到主子的目光,张毅忽然莫名的浑身一寒。 哎,他果然是不该来吧?是吧是吧?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就应该当机立断马上转身离开,当做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才对吧? 瞥一眼身后探头探脑的那群混账东西,张毅挪着小碎步走了过来,说道:“启禀主子,王妃,端木王府刚才有人送信过来,说是端木王爷和端木王妃已经回京了,想要与主子和王妃相见一面。” 哎呀哎呀,他都要混乱了!这一家子的女人,怎么个个都是王妃啊?都要叫混了! 端木恬可不知道他这般心理活动,只在听到他这话之后便突然眼冒星光,就要起来。 “我爹娘回来了?怎么竟都没有人先行通知一声?” 君修染连忙站起,小心扶着她起来,说道:“别激动别激动,小心些。岳父岳母这一路走得慢,听说也没有带多少随行人员,现在突然就到了京城,大概是想要给咱们个惊喜吧。” 端木恬抬头看他,美眸之中一片星光璀璨,尽管神情还是有几分清冷的,嘴角却不可抑制的勾了起来,说道:“我要回娘家一趟!” “张毅,去备马车。”他转头就对张毅吩咐,看着其领命退下去准备了,才又转头嘀咕,“昨日才刚回了娘家,今日竟又要去了,你这整天奔来奔去的,可得小心些身子。” “又不用我自己走路。” “在马车里颠着,也是不舒服的。” “那我们今天走着去?” “不成!这岂不是更要把你给累坏了?” 此时的端木王府内,那可是真正的乱成了一团,因为突然回来的王爷和王妃,就连端木恬和君修染过来,竟都一时间没有人来搭理他们。 幸好这两人也不算是外人,没人搭理就自己往后院走去,沿途拉了个丫鬟问清楚此刻端木王府里最热闹的中心所在,然后就朝那边过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让人通知一声?按先前所说,我以为你们抵达京城应该还要再过几日,这突然就回来了,可真是添乱。” 还没走到门外,就听到了祖母在屋里责备着,然而那声音听着却没有丝毫的怪罪,反倒更多洋溢着终于回来的欢喜。 端木峥随后说道:“母亲所言极是,本来也确实还要再过几日才能到京城的,不过越是接近京城,清儿欲要早日到达的心情就越迫切,速度也快了许多。” 此时,端木恬和君修染已走到门口,有丫鬟守在门外,见着两人连忙行礼,同时又听祖母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真是胡闹!我瞧你这身子真是虚得很,虽说这一路回来有马车代步,可马车颠得很,久坐或奔得快会更颠,都不好。前后不过几日的时间,怎能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母亲教训得是,不过这一路有夫君悉心照顾,也并没有走得多快,这些日子来,身子也稍微好一些了。并无甚大碍。” 说着她忽然转头,因为她感觉到了有很亲近的人,正从门外进来。 然后很快,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就出现在她眼前,他浅笑盈盈,她神色清冷目光却轻柔,看着这两人,宁清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小小的一步。 尽管此刻端木恬的模样与去年在连岳时所见的并不相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就是她的女儿。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我真是贤妻良母 宁清终于回家,并出乎她意料的没有听到任何的不利流言,反而有更多的人在传颂她当年的功绩。 这不禁让她有些意外惊讶,倒并不是觉得老百姓们大都凉薄,只是觉得世人大都随波逐流,朝中某些人定不会想要看她安然回京,便会在民间煽风点火,百姓们的火焰一旦被点起,那么恐怕那被攻击的一方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到底是为何。 因为她的女儿。 这不禁让她有些惊讶,却又释然只觉得满心欢喜和幸福,仔细听着身旁的人将当初恬恬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她越发的神情温柔,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因此而多了几分光亮。 端木恬却只坐在旁边低头绣花,神色漠然目光清冷,仿似根本就没有听到那两人的对话似的。 母亲回来几天了,这几天她也一直住在端木王府,算是陪伴母亲,对此,君修染当然是不会也不能有意见的,并且还不出意外的连他自己也赖在了这里不走。 此刻宁清转头看她,满目的温柔慈爱。 这是她的女儿,当年分别适,女儿才刚出生,再见面,却是女儿都快要当娘亲了,并且还未她的回家做了那么多事,斩了荆棘,铺平了道路。 她想着便不禁有些酸楚,更多的却是欣慰和欢喜。 伸手捏了下此刻恬恬正在绣着的那件小衣服,说道:“没想到恬恬的手艺竟这般好,倒真是让娘都有些惊讶。” 其实她先前以为恬恬应当并不会这些女孩子家家的手艺的,毕竟看她性子清冷,行事果断凶悍,却一身的武功也是出神入化想必定是苦练多年,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埋头做针线? 端木恬抬头看她,说道:“当年我和爹爹还有哥哥三人住在三石村,生活拮据,买不起成衣,也没人帮忙裁缝,我便去请教了村子里的那些女红好的姑娘妇人,请她们教我,发现这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话她说得平静,宁清却不禁微红了眼眶,满满的疼惜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往外冒,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说道:“这么多年,让你们都受苦了。” “不苦!”她却摇头,说道,“山村里虽不如京城繁华,却过得更安详,整天不过操心吃穿这等小事,那些官场倾轧明争暗斗什么的从来不会有,最多不过邻里之间的一些琐碎小事,偶有口角也无关紧要。” 宁清听着,竟也对这般宁静略显神往,回神便对端木恬说道:“恬恬与娘说说你们当初在那三石村的事情,可好?” “好!”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欣然应允母亲的要求,将当初在三石村的一些事情细细述说。 她虽清冷,平日里脸上也无甚表情,可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沉闷,说起往事来就仿似在讲着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语气平缓,似涓涓细流的溪水,直流入人的心间,让人也不由得在她的述说中安静下来,只想静静聆听。 宁清安静的听着,却更多的泛起了心疼。 这些事情端木峥便从来也没有跟她说过,每当她问起那些年的事情,他都是一语带过,此刻听女儿徐徐说来才知道,他们竟是受了那么多的苦。 端木恬在端木王府住着陪伴了母亲几天之后,就又回到了尧王府,在这个期间,听说哥哥也正从峄城那边赶回来,随同一起的还有荣大小姐。 虽然下聘之事还没有准备好,不过他已经跑去峄城找明荣王爷先将这亲给订下了,一旦订亲,荣大小姐也有大半个是属于端木王府的了,随同一起前来京城探望宁清,反倒是理所当然的了。 如此几番喧闹之后,终于是再一次的平静了下来,现在尚且还压在心头的也唯有一件事情而已了,不过那事却急不来,即便明知道所需要的那东西在哪里,也不是说想拿就能拿得到的。 也幸好君修染现在还能压制得住那体内毒素,倒也不是很急。 端木恬便待在尧王府内安静度日,勉强也算是吃了睡,睡了吃,即便是有什么事情,她都只需要动动嘴,也就差不多了,偶尔会去端木王府拜访,或是出门到街上逛逛,尤其是在荣大小姐再一次踏进京城的时候,她的日子就过得更热闹了些。 至于朝中的那些事情,倒是不用她去关心,自有君修染一手处理。 “我发现了,我真是居家本分的贤妻良母。”端木恬坐在凉亭内,托腮看外面的风景,嘴角一抹轻笑,施施然……或者说是厚颜无耻的说道。 旁边正在逗着亭外满池锦鲤的荣大小姐闻言顿时一个趔趄,几乎一头栽倒出去进了水池里面,抽抽嘴角,转头侧目斜睨向她。 “贤妻良母?你说谁?”大小姐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某只从来不得见甚至连传说都没有过的绝世怪兽。 端木恬轻轻叹了口气,调整下姿势又伸手摸着肚子,觉得实在是有些不舒坦,而且天气也越发的炎热了,身子更是越发的沉重,实在不是一件让她觉得舒心的事情,尤其最近,晚上都谁不舒坦,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完全无视大小姐看怪兽的眼神,她叹息着说道:“这里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了,虽然你与我哥哥已有婚约,但毕竟还算不上妻更不是母,那么我说的,自然就只能是我自己了。” 荣芩静摸着下巴凑近过来,紧紧盯着她,仿似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点所谓贤妻良母的影子来,半饷摇摇头,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确定你知道贤妻良母是什么意思?” “安于室,不浮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切都围绕着夫君和孩子转。” 荣大小姐顿时一呆,这就是她对贤妻良母的定义? 不过,貌似似乎好像确实也就这么回事儿呢。 她若有所思,竟是轻点了点头,说道:“若真按你这么说的话,倒还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可不是么?最近这位郡主大人,王妃娘娘可真的是好安稳啊,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真的是一切都在围绕着她的夫君和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转呢。 可她怎么就是觉得贤妻良母这四个字用在这位的身上,顿时就连那个味道都改变了呢? 端木恬莞尔一笑,又挪了下身子,看着荣芩静说道:“大小姐,你与我哥哥的婚期定了没有?” “我不是很清楚。” “你不清楚?”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是吧?”她摊摊手,倒是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扭捏矫揉之态,随之又忽然脸色一变,斜睨着端木恬说道,“亲,你应该叫我嫂子!” 这还真的是半点不害臊半点不扭捏啊! 端木恬神色如常,直接就将目光从大小姐的身上移了开去,继续看凉亭外的风景,悠然说道:“这不是还没拜堂成亲呢吗?” “谁知道你这目前还只是订下的未来嫂子是否能成真呢?”有人从外面走入进来,一身月白锦袍,风姿迤逦,正是三殿下。 他这突然的话让荣芩静愣了下,然后缓缓眯起了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他。 三殿下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到端木恬的身边仔细看她脸色,见脸色红润,并无疲累之状态,便轻柔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旁边的荣大小姐。 荣芩静被他的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浑身几欲炸毛,直觉的以为君修染定是在算计着什么,而且还绝对不会是好事! 她嘴角一扯,略带着那么点求救般的,看向了端木恬。 却见端木恬眉目弯弯,嘴角含笑,竟是一副打算两不相帮只看好戏的架势! 三殿下似对荣大小姐的表现有点不满,说道:“恬恬乃是本王的爱妃,难道还会向着你这个外人不成?” 荣芩静不禁气极,瞪了端木恬一眼,心里暗骂她重色轻友,同时转头又狠狠的瞪上了君修染,怒道:“你想干什么?” 三殿下笑得甚是愉悦,却并不回答荣芩静的问题,只看她一眼就又转头,凑到端木恬的身旁,殷殷关切。 话说当初他娶恬恬的时候,那位世子爷可没少给他眼色看,还多番阻挠,现在他想要安安心心的把媳妇娶回家去?这不显得本王太过心胸宽广仁慈大方了吗? 三殿下摸摸下巴,眼波流转,笑得甚是得意。 本王还是比较喜欢当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睚眦必报,有仇必报的小人。 他关切半饷,转头才又“终于”“发现”了荣大小姐竟还在旁边瞪着他,不由“惊讶”道:“咦?荣大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小姐顿时气极,她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里,他刚才还跟她说过话,现在转头就不认识人了? 这混账!若不是顾忌他乃皇子亲王,她定要冲上去狠揍他一顿! 端木恬微笑看着,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后日便是又一年的祈福日,大小姐你倒是还真实现了去年的豪言。” 说到这个,荣芩静顿时脸色一缓,也借着这个坡走下,眼睛水汪汪的说道:“去年倒是好玩,这次过去,我还要再准备些其他的物什才好。” “是挺好玩的,又是遇刺又是落崖又是被追杀的。”端木恬轻声说道,想起去年祈福日的事情,恍惚中似乎还在昨日,转眼间却已是一年过去了。 她的这句话却让凉亭内的气氛忽然为之一静,君修染忽然握紧了她的手,说道:“那是意外,今年定会平安。”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就是感叹了一句。” “有什么好感叹的?去年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今年也已没有了去年的那种混乱和各类纠缠,定会平安无事,不然那凌云寺的菩萨如此不灵验,早就被覆灭了。” 在这封建迷信的时代,能说出这般不将神佛放在眼里,言语无忌的人,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端木恬听着笑意更浓,荣芩静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端木恬撇嘴说道:“这家伙真讨厌,真不明白恬恬你怎么竟会看上了他的,废话不说,我先走了!” 然后直接转身奔出了凉亭,因为她觉得她若不逃得快,或许会被某只开始杀气四溢的殿下给分尸了! 大小姐奔逃而走,端木恬看着好笑,挪挪身子依偎进了他的怀里,说道:“你可是把我未来嫂嫂给吓到了。” “有吗?” “有!” “本王看上去有这么凶神恶煞?” “岂止啊,天不怕地不怕如荣大小姐,都落荒而逃了。” “我倒是觉得她是在担心能否如期顺利的嫁入端木王府。” 听到这话,端木恬不禁默然,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扰乱我哥哥的大婚,我就……” 下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某人忽然神色戚戚,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双手把玩着她的衣角,睫毛轻敛,颤巍巍的。 他说:“当初你哥哥几次三番的阻挠我与你相见,也没见你有所不满,更不要说是如此威胁。” 这般模样,让端木恬不由得心颤了颤,尽管心里在告诉自己他这只是在演戏而已,目的就是要博取你的同情,一如以前的那无数次。可事实上,她看到他如此模样,却总也忍不住的心疼。 不由得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那怎么能一样?当时……当时与现在并不同,你死皮赖脸,我还抗拒着嫁人之事,自然就……” “那现在呢?” 她觉得手指忽然温热酥麻,抬头便见他已一切恢复,并正张嘴,轻轻咬着她的手指,眼睛却看着她,升腾缭绕着一片紫雾,如梦似幻。 她看着,忍不住就呆了呆,心一动,口中唾液分泌忽然加速,同时有一个词跳脱着蹦进了她的脑海:秀色可餐! 她的男人,真正是秀色可餐,妖孽至极! 看着他,她的眼底亦是划过一道华光,忽然仰头送上粉唇,轻轻的印在了他的唇角,轻声说道:“现在,谁也不许再来阻挠我和你!” 他的眼中刹那间明亮了起来,轻轻托着她的脑袋温柔亲吻。 不过关于某件事,他可犹不死心的。 “恬恬,那关于璟世子和荣大小姐之事……” “允许你稍微的为难他们一下。” 第三日,又是一年四月十六,祈福日到了。 照例的早早起床,往皇宫去拜见皇上,然后随圣驾前往凌云寺。 一切都与去年相同,但却也有了不同之处。 比如,去年去,端木恬是以端木王府的郡主,位列在端木王府队伍之中的,今年却是紧随在圣驾之后,尧王府队列之中。 并且还有很严重的一件事,那便是去年她能半途虽小叔离开,今年却要紧随在君修染身边,与他一起随父皇祈福,怕是中途也无法离开。 凌云山依然如故,凌云寺的大门却是端木恬第一次踏入,那佛音高远,那空灵之气,那香烟袅袅,无不让人的心,也跟着平和了下来。 不管即便如此,端木恬其实也并不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太无聊了! 不经意的侧目张望,看到了就在不远处的祖母,父亲和母亲,哥哥,还有二叔二婶他们,另外的那几位却早已不见了踪影,其中包括小叔,包括荣大小姐,还包括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两。 他们倒是溜得迅速。 端木恬收回目光,神色不动,心里却是如猫儿抓心肝般的,羡慕嫉妒恨! 这都怪君修染,若不是因为他,她现在还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就可以中途溜走,就不必跟随着父皇在这一尊尊的泥菩萨面前各种拜倒上香。 君修染并没有看她,却好像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微微弯了嘴角,不振痕迹的凑近一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身怀六甲,不能劳累,所以父皇会在大殿祈福之后特许你去禅房歇息,不必跟随到底。” 闻言,她顿时眼睛一亮,眼珠也灵活了起来。 她虽身怀六甲,可身子其实好得很,这么一路过来又是马车又是登山又是祈福的,倒是并不劳累,休息也并不是很需要,不过…… 她想着,不禁嘴角也轻轻的勾起,有些期待之色。 今年没有了去年的那群讨厌的人,想必会过得更愉快些。 不过可惜,她很快就发现她想错了,就算去年的那群讨厌的人已经不在,可能让人觉得讨厌的人,总是层出不穷,一拨儿一拨儿的。 第一轮祈福之后,女眷退到后面,端木恬也得了皇上的特许,可以退下去禅房歇息。 就在她将要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从旁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端木王妃,真是要恭喜你了。受了那么多苦,终于是回大炎来了。” “多谢。”这是宁清清婉的声音。 又有人紧接着说道:“听说端木王妃竟是在那连岳的皇宫里住了十八年呢,那连启明真正是可恶至极,竟敢将我大炎的王妃禁足那么久。” 这话说着似是为宁清愤然,那边女眷们却因此而起了骚动,端木恬脚步一顿,目光一寒,霍然转头看了过去。 ------题外话------ 抱歉,这两天一直身子不太舒服,头疼,精神恍惚,走路都感觉眼前晃悠悠的,本想昨天熬夜码好这一章,却实在是码不出来,今天又跑去医院了,所以到现在才码好更新。亲们谅解。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折腾吧折腾 突然响起的尖酸,让端木恬霍然转头,冷冷的看向了那边,连本要离开的脚步也因此而停顿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句话,看似关心,实则尖酸不已,才会让那群女人们在此时场合下也起了些微骚动,她亦能感觉到这边的气氛,也在瞬间变得不大一样。 民间的流言被她遏制,却反倒遏制不住权贵人家里的那些流言,主要是那些与尧王府,与端木王府不同阵营的那几家,便是没事也要制造些争端出来,又如何能放过这个刺激折辱宁清的好机会? 端木恬转头,就看到那边女眷聚集,宁清站在其中,不知为何竟甚是醒目,分明她无论穿着还是装扮,都似乎与其他的夫人们并没有太大区别,可她就是有那种气质,与千万人之后,遗世独立。 刚才说话的,是就在她旁边的两位夫人,端木恬看去,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左相府的大夫人,和靖侯府的夫人。 这两位夫人若按年纪来算,与宁清是差不多年龄的,然而此时站在一起,她们一身雍容却已徐娘半老,宁清却依然如少女般容色如新,更使得她们看向宁清的目光,越发的不善了。 宁清就站在老王妃的身旁,含笑而立,似乎并没有听出这两位夫人言语中的尖酸和刻薄,微笑着说道:“多谢两位夫人如此关切,我也曾以为此生无缘再回家中,无缘再见亲人,幸得老天垂怜,我夫君得知了我被困连岳之事,领万千将士将我救回。” 两位夫人顿时脸色一变,心里大骂贱人,你这是在炫耀吗?炫耀你有一个愿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夫君? 宁清仿似没有看到她们难看的脸色,顿了下之后,又说道:“至于那连岳的皇宫,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其实我也并不清楚。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关押,连天日都难得见着。不过若是你们有兴趣想要知道那里究竟如何模样的话,倒不妨寻机会,去看看。” “王妃说笑了,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够与王妃你相比?如我等这般女子,也就是在自家后院里为夫君排忧解难,让夫君在外忙碌回到家中之后,能够舒坦的歇息。” 左相夫人含笑说着,声声不如宁清,却声声都在说着宁清不安于室,不守妇道。 宁清看了她一眼,道:“崇夫人乃是名满京都的贤惠,几十年来居于京城之内,将左相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带着左相大人的几房妾室也都安分守己,进退有度,有规有矩,与夫人一起服侍左相大人,倒是真正让本王妃自愧不如。” 你安于室,你守了妇道,还不是将生命浪费在了后院之后?还不是夫君三妻四妾有了新人忘旧人?还不是从娇俏佳人熬成了半老徐娘还不得夫君的倾心相待? 左相夫人的笑容顿时僵硬在嘴角,旁边本欲帮腔的靖侯府夫人也忽然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咽了回去。 宁清这一句话,真是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狠狠的戳她们的心啊! 端木恬站在不远处,看到这里也不由嘴角一勾,目光之中淡淡的漾出了一丝笑意,又看到祖母朝这边望了过来,冲她眨了眨眼,竟是难得的俏皮。 她越发笑开,直觉得她家的母亲,祖母,外祖母都是妙人儿,又见母亲应对着那两人,真正是游刃有余,也就不打算过去了,微笑着悄然退下。 当然,她现在可没有真的想要去禅房休息,尽管肚子滚圆,但其实除了感觉最近特别怕热之外,真正是精神好得很。 她离开了凌云寺,按照着记忆朝当初所在桃花林走去。 从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亦步亦影的紧跟在她身旁,但凡有任何阻扰到王妃前行的东西,全部迅速的清理干净。 比如横生到了路上的草在,比如乱飞的树叶飘絮啊,比如探头探脑的枝叶啊,必须要全部清理干净!若是万一绊着磕着了王妃,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倒是由着他在旁开道,径直朝着桃林走去。 这里果然依旧桃花盛开,她刚走进桃林之中,就已经听到从深处传来的嬉笑喧闹声,比去年的这个时候,还要更热闹了许多。 “郡主姐姐!你来了?”宏少爷最先看到了从桃林进来的端木恬,顿时眼睛发亮,蹦了起来就朝这边冲来,那冲势看得从安好一阵心惊胆战,“唰”一下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开什么玩笑?王妃可是有了七个多月身孕的人,若是被这小子这么冲撞上去的话,他以死谢罪都不够好吧! 宏少爷对于前路被挡表示十分的不满,狠狠瞪他,从安却也毫不示弱,管他是公子还是少爷,胆敢有丝毫伤害到王妃的行为的家伙,全部杀无赦,无赦无赦! 端木恬对此视而不见,绕过挡在前面的两人就走到了那空地上。 宸公子早已经跳了起来,伸手扶着端木恬在旁边干净的石头上面坐下,盯着她那圆溜溜的肚子,咧嘴说道:“我说小恬恬,你怎么如此不懂保护自己?竟就这么走了来,好歹也让人弄个轿抬你过来啊!” 从凌云寺到这里,可是有不短的路程呢。 刚坐下,端木月就凑了过来,扑扇着眼睛看那圆滚滚的肚子,抬头看她,满脸期待的问道:“姐姐,我可以摸一下吗?” 见端木恬点了点头,她眼睛顿时大亮,小心的伸手轻轻的贴上那她就想摸想了好久的肚子。 这里面可是郡主姐姐的孩子呢,出世后,要叫她……嗯,姨母哦! 她只是将手贴在端木恬的肚子上,倒是不敢乱动更不敢稍微使点力,目光闪闪发亮,整张小脸都闪烁着灿烂的光彩。 突然,她惊呼了一声,道:“哎!肚子在动!” 原来是就在刚才,肚子里的小宝贝不知是翻了个身,还是舒展了下四肢,那动静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清晰的传到了端木月的手上。 她这一喊,顿时将旁边另外几个也是蠢蠢欲动的家伙给越发吸引了过来,端木宏更是连跟从安斗气也不顾了,转身就像只小豹子似乎的朝这边冲了过来。 “我也要摸我也要摸!” 而在他冲到之前,荣大小姐就已经兴致勃勃的凑到了跟前,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伸手往端木恬的肚子摸了过来。 “我也来摸摸!” 端木恬顿时抽了抽嘴角,并在小叔竟也满脸兴奋的蹲下凑过来要摸她肚子的时候,一下子就全黑了。 对面,从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几个混账家伙竟在王妃面前挤作一团,互相推搡着齐齐伸手要摸王妃的肚子,暗暗思衬着,他要把这件事禀告给主子知道吗?要吗要吗? 这是调戏,绝对的! 眼角有红影一闪,一闪而过,闪到了王妃的面前,毫不客气的伸手欲要摸其肚子,腻歪歪的说道:“我也要摸摸!” “咕咚”一声,从安直接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端木恬一眼看出去,只觉得满眼的全都是手,终于忍无可忍,猛然站了起来,怒道:“全给我滚远点!” 如此猛烈而又突然的动作,又将刚爬起一点的从安给吓趴下了,那些手也在一顿之后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回去,撇撇嘴满脸的依依不舍,唯有端木月一人喜逐颜开,因为只有她摸到了呀,而且还正巧遇上了小宝贝在郡主姐姐的肚子里运动。 端木恬的目光寒泠泠的,冷冷盯着眼前这群闹腾的家伙,冷哼一声又缓缓坐回到了石头上面,颐指气使道:“我饿了!” 身旁五人顿时作鸟雀散,为填饱王妃娘娘的肚子做准备去了。 别说,她平时清清冷冷面无表情又好像从不会发脾气的模样,这一旦发起脾气来,真的是好恐怖啊,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宸公子和凤美人两个都不禁有些发怵。 今年的祈福日可是真正要比去年有趣多了丰富多了也热闹多了,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多了端木月和端木宏这两个吵闹不休的家伙,后来帝师府的那两个小家伙也在君修染和端木璟出现的时候紧随着出现了。 却原来这两人四处找寻不到端木宏他们,当即就想到了他们肯定是跑到什么好玩的地方去了,又恰逢看到君修染和端木璟朝这么偏僻的地方走来,当即二话不说的紧随而上了。 这两个小鬼头也是闹得很,在从端木月的口中听说了刚才摸肚门事件之后顿时转头,眼巴巴的看向了郡主姑姑,并在郡主大人寒泠泠的目光中弱弱的收回了目光。 “你真幸运!”宁谧低声对端木月说着,手指抠着石头,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宁珏就地坐在旁边,嘟囔这说道:“祈福日不得吃油腻,这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你们却竟聚集在此烤肉,更在佛门清净之地杀生,简直是罪孽深重!” 嘟囔完,他将手中肉串放到嘴边用力的咬了一口,顿时小脸发亮,道:“好吃!” 多了这么四个吵吵闹闹的小孩,想不热闹也难啊,真担心如此喧闹,会把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也给吸引过来,到时候可就…… 在别人因为祈福日而吃粥喝汤连点滴荤腥也沾不得甚至连根青菜腌萝卜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却在这儿兴高采烈的吃了个满嘴流油,尤其宁珏的小肚子最是鼓胀,若按比例来讲,简直都快要跟端木恬的肚子相提并论了。 今日没有他父亲在场,因此,还被宸公子极其恶劣的灌了两杯酒下去,顿时红光满面,走路也摇摇晃晃的,拉着端木恬的袖子就突然莫名的大哭了起来,嚷嚷着一定好摸摸她肚子里的弟弟,他好羡慕啊也好想摸啊! 端木恬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又见他哭得泪水一串串的往下掉好不可怜,于是就勉为其难的让他轻轻摸了一下,然后这位小公子终于心满意足的身子一歪,“咕隆”一声躺在地上睡着了。 端木恬伸手将他拉到了旁边树荫下,看着他那酣然睡眠的模样,不禁莞尔的拍了拍他的脸,转头对宸公子说道:“小叔,以后别这样了,珏儿还小,喝醉了对身子不好。” 不想宸公子还没回答,端木宏便转溜着眼珠子不怀好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听我娘说,我从会爬开始就被军中的叔叔伯伯们灌酒喝了。” “……”你是变态好吗?亏得你如此竟也能安然长大到现在,脑袋还如此的灵光没有变傻。 而他这一说,凤楼顿时就凑了过去,伸手给他面前的杯子满上,笑眯眯的说道:“没想到宏少爷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好的酒量,来来来,再喝一杯。” 宸公子当即侧目,道:“凤人妖,你借什么花献什么佛啊?那酒可是本公子辛辛苦苦亲自埋下有挖出来的!” “切!本总管愿意喝你的酒那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不感恩戴德受宠若惊并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也就算了,竟还敢唧唧歪歪,真是不知好歹!” 凤美人斜眉侧目满脸不屑。 宸公子一听着话顿时怒中心中起啊,劈手就要去夺回这人妖手上的酒坛子,冷笑道:“本公子还就是有这么不知好歹,您如此尊贵若神明般的人,如此劣酒岂能如您的口?还是还给本公子吧!” 凤美人轻轻一让,让过迎面而来的那只爪子,斜眉搭眼的越发轻蔑不屑鄙夷,嗤笑了一声道:“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抠门样,竟还敢来夺本总管手中的东西,真是不知死活。” “凤人妖,你在找死。” “怎么?想打架?” “想揍你!” 于是毫无意外的,那两人打成了一团,各自手中拿着的酒坛酒杯却是连一点酒水也没有洒出到外面。 端木恬坐在那儿对你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与身旁君修染轻声说着话,荣芩静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与身旁端木璟探讨几句,尤其那四个小家伙,那是看得兴致盎然,看得拍手叫好啊! 吃饱喝足,也玩闹得尽兴,一直到即将黄昏,宁珏也醒了酒之后,他们这一群人才离开此地回去了凌云寺。 “姑姑,我们明天做什么?” 夜晚还没降临,桃林还在身后不远,宁珏就已经兴致盎然的询问明日的活动,他觉得今天玩儿得真高兴呀! 不过这好像有悖祈福日的规矩。 嗯……他眼珠转了转,嘴唇抿了抿,觉得此事绝对不能说出去,连爹问起的时候,也不能告诉他这么一个好地方,不然的话下次他绝对也不会让他出来玩儿了! 端木恬看到他眼睛扑扇水盈盈的,另外三个小家伙也皆都是竖起了耳朵满脸期待,思索了下,道:“不如,我们去看日出吧。” “看日出?”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还不是很晚,不如我们找个山峰爬上去,夜宿在那上面等待明日清晨太阳升起。如何?” “好啊好啊!”四人都高兴,对于所谓的日出倒不是特别向往,高兴是因为这一路爬山,夜宿山顶这件事情让他们觉得很好玩。 君修染听着却不禁嘴角一僵,低头看恬恬的肚子,轻轻蹙起了眉头。 “妹妹,你身怀六甲,本该好好休养身子,怎能还去爬山?”端木璟在君修染反对前就开了口,也是看着她的肚子,一脸不赞同。 这丫头,她是不是忘了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这件事?怎么竟好像比不怀孕的时候都要折腾呢? 挺着这么大的一个肚子,亏得她竟还想要去爬山。 端木恬闻言一愣,忽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好想折腾折腾。 以前不会这样的啊,从来也不会有这种想要折腾的想法。 君修染一直安静的看着她,忽然目光一动,手揽着她的腰,说道:“想去就去吧,若是走累了,我抱你上去。” “你说什么?他们爬山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快黑了!”凌云寺某禅房内,端木老王妃听到下人来禀,不由郁愤,沉声道,“恬恬也去了吗?” “是的,是郡主说要去爬山,还要晚上在山顶过夜,看日出。” 老王妃不禁伸手扶额,“她那么重的身子竟要去爬山?还想在山顶过夜看日出?这真是……真是跟她娘一样!” 宁清在旁边,闻言捂嘴轻笑,想当年,她怀小璟的时候,到了后面几个月也是莫名其妙的特别爱折腾人,什么上山啊,下水啊,出游啊……总之就是想要做一些孕妇不宜的事情,也不知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老王妃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笑!也不知道这样多让人担心!” “娘,您也不必担心,恬恬身子骨好,身边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不会出什么事的。”顿了下,转头看坐在旁边安静喝茶,连头都不抬一下的端木峥,道,“不过说到上山顶看日出,倒是我也很想去呢。” 端木峥当即放下了茶杯,伸手拉着宁清站起来,道:“我带你上去。” 她身子不好,武功尽失,还真是要他带着,才能上到山顶。 转头看老王妃,道:“母亲,您可要一起去?” 老王妃直接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开始坐禅了,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你不是母妃生的 祈福日,某一群人压根就忘记了所谓的规矩,既不吃素,也不坐禅,反倒是将这当成了一年一次的登凌云山,游览观光。 不得不说,不管是凌云山还是凌云寺,以及周围的其他山脉山林河流,确实是风景优美,美不胜收。 端木恬他们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登上了凌云寺后方的一座山峰之上,站在那儿眺望下方的景色,看到黑暗中,凌云寺中灯光闪耀,照耀出朦胧的庙宇檐角,隐隐的佛音从那里传到这边,更显空灵。 看另一边,正对着东方,此刻已是黑夜,天上却挂着一轮明月,皎洁的银光挥洒而下,照出了远山层叠,有夜风吹过,微凉,却格外的沁人心脾。 四个小家伙们很兴奋,不是因为景色太好,而是因为在这样的月夜下,山顶上,即将要在此和喜欢的人以及同龄的伙伴们一起度过一个晚上,这让他们感觉十分新奇和兴奋激动。 一激动,就在那儿踩着月光东跑西窜,洒下一地的嬉笑叫嚷打闹声。 这个夜晚并不黑暗,月光洒落大地,并不明亮,但却似在一切照耀到的物体上蒙上了一层珠晖,清冷中又透着一丝柔和。 端木恬站在那儿眺望远处景色,荣芩静站在她的旁边,亦是满脸兴奋,因为她也确确实实的从来不曾经历过如今晚这般的事情,所以就跟那边打闹的四个小家伙一样,很新奇和激动。 然后她侧目,看身旁爬到山顶亦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某孕妇,瞄了瞄她的滚圆肚子,几乎以为那里面不过的垫了团棉花而已。 她以前也不是没见到过孕妇,可人家孕妇那真正是娇贵得很,别说爬山这种折腾事儿了,便是走路,那都得两三丫鬟搀着,走不了两步就气喘吁吁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模样。 若说金贵,再金贵,也没眼前的这位大神来得更金贵啊! 尧王府的唯一女主人尧王妃,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啧啧~单只是这端木王府的郡主一个身份,就是比寻常的公主还要尊贵,更何况三殿下深得皇上信重,太子又叛逃去了渝州…… 感觉到荣大小姐如探照灯般在她身上巡逻的目光,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她,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吗?” 她凑了过来,一手扒拉在她的身上,一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奇怪,应该不是棉花枕头之类的物件啊,我说你挺着这么一个大肚子来爬山,还如此轻而易举的模样,是个什么意思?” 毫不客气的将她的爪子扯开,端木恬伸手微托着自己肚子,说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只要别将我去跟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子比较,就行了。我好歹也算是内力深厚,不过多了个肚子而已,难道连山路都不会走了?” “是这样吗?” “当然,等你过段时间也怀孕了,就明白了。”大小姐的功夫,似乎也相当不弱呢。 不过她这话实在是说得有些促狭,即便是大小姐这般厚度的脸皮也不禁微微发烫,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哼唧着说道:“八字度还没一撇呢。” “不是已经订亲了吗?怎么没一撇?” “……” “虽说婚期未定,但即便你未婚有孕,未婚生子,想来我祖母和母亲也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八成反而还会因为能早日抱到曾孙、孙儿而封你作大功臣呢?” 这话的促狭之色愈浓,即便是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下,端木恬这么看过去也能够看到了大小姐脸上的红霞,不由嘴角一勾,轻轻的一抹调戏和不怀好意之色。 大咧咧如荣大小姐,原来竟也会如此害羞脸红至窘迫。 真、有、趣! 她不禁迈步离大小姐更近了些,轻声问道:“你与我哥哥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不知是否依然发乎情而止乎礼?或者,情难自禁,干柴烈火,春意盎然。” 荣芩静下意识里后退一步,觉得她以后再也无法直视“春意盎然”这四个字了。 于是就越发的没好气,又羞又恼,“与倾何干?” “当然,我这是关心你,不知我哥哥的表现是否让你满意,打算何时收了我哥哥进门?” 接下去的一整晚时间里,荣大小姐都因此而觉得无法直视端木璟。 身后悉索声渐歇,宸公子长叹了一声:“啊,终于弄好了,可累死本公子了!” 端木恬闻声转头,便见身后山顶的空旷地上,已经摆开了五顶小帐篷,扎得那叫一个结实,端木宏他们四个已经兴冲冲的凑了过去,对于今晚的露营相当极其的期待。 旁边,君修染和端木璟生起了一堆火,干柴在火中“吡啵”作响,跳跃起点点火星,那四个孩子又“呼啦啦”的冲到了这边,开始自顾自的架起了烤肉。 君修染见此,稍微离得他们远了些。 这个动作似乎是下意识的,也是不着痕迹微不可察的,端木恬却将此清晰的收入了眼中,不禁目光微凝神色微动,随后又轻轻敛下眼睑若有所思。 荣芩静见端木恬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过去,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偷偷瞄端木璟一眼,然后莫名的就脸红了。 不禁咬牙,都是端木恬这死丫头害的! 只是她在这边含羞带怯咬牙切齿,“罪魁祸首”却已不再继续理会调戏她,而是转身走到了火堆边,在君修染身边坐下。 这一夜平静安宁,这里气氛独好。 他们吵闹到了半夜才终于安静下去,因为他们的出现而被扰乱的平静又重新出现。 四个小家伙的两个帐篷里面还有些吵闹,但也很快就安静下去。 夜深人静,有虫鸣声在林中响起,更添静谧。 黑夜在沉睡中飞快流过,启明星升起,天地一片漆黑,然后缓缓的,天边出现了一线白光。 安静了半夜的山顶,又热闹了起来。 红霞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霞光万丈,景色灿烂夺目魄丽非凡。 有稚嫩的声音欢呼,比天上的仙乐还要更加的动人心弦,悠悠的传向了远方。 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另一座山峰上,宁清将目光从天边朝霞收回,望向了旁边的山峰,笑盈盈说道:“他们好像很热闹。” “你想过去?” 她却摇头,道:“我们过去,他们就玩不尽兴了,再说,我也不想被他们给打搅了呢。” 说着这话,她抬头看身旁的男人,目光盈动,带着一抹婉然的微笑,情意绵绵。 端木峥低头看着她,脸色再没有半丝在面对别人时的木然冷漠,只有浓到化不开的温柔,看着她的目光,比朝阳炫目。 而在端木恬那边,日出之后,他们便又开始往下走,至于身后的那些帐篷之类的东东,自会有人去收拾了。 本以为今年应当不会有那么多来惹不快的人,却不想与去年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当然,她们似乎并不是来针对她的,而是来针对她母亲的。 端木恬托腮坐在凉亭内,看着那边诸夫人们聚集在一起,笑脸相迎,暗藏锋芒,唇枪舌战,轻轻皱了眉头。 有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眉间轻揉,将她皱起的眉头轻轻揉开,在她耳边说道:“我见岳母大人应对得甚是游刃有余,轻松写意,你担心什么?你才不过第二次来凌云寺,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岳母大人更是早来了这里无数次,相比也无聊得很,这些人不正好可以给她打发时间解闷儿吗?” 被他这么一说,仿佛还真是那么回事,端木恬不由舒展了眉头,轻笑了出声。 转头看他,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过去帮着母亲一起大杀四方,将这些整日闲着没事干就只会明争暗斗的夫人们回骂个落花流水?” 他莞尔低头轻触了下她的额,笑道:“这些小角色哪里需要恬恬来出手?未免也太给她们面子了,只岳母大人一人,便已经是将她们十分看得起。” 这人真是厚颜无耻,睁眼说瞎话半点不脸红! 端木恬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煞有其事的脸,刚才微有些阴郁的心情也变好了。 是了,这些居于室的夫人们,如何会是宁清的对手?若是这样都要她这个女儿去帮手,那就不是明传天下的奇女子了! 所以这些人虽然看着讨厌,就当是给母亲调剂身心的吧,反正这凌云山上也挺无聊的,母亲好像挺乐在其中的模样。 于是端木恬便也不再管这些事情,整天跟君修染两人亲亲我我,半点不顾忌佛祖面前。 三天祈福之后,皇上起驾回宫,端木恬他们玩了三天,也觉得这里没啥好玩的了,便也在挂了福袋之后下了凌云山。 一路顺畅,没有出任何意外,眼看着前方就是尧王府了。端木恬坐在马车内,竟莫名的有种恍惚的感觉,似乎这几日的安宁反倒是让她有些不舒坦。 怎么就没出点意外什么的呢? 然而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缓缓前行的马车忽然勒马停顿,在地上狠狠的颠簸了一下,也因惯性的作用让马车内的人不自觉的往前冲了出去。 旁边飞快的伸出一只手,将本就有些坐不稳此刻更是往前让栽倒的端木恬拉了回来搂入怀中,浑身的气息在刹那间森冷,道:“怎么回事?” 马车趋于平缓最终停了下来,从安在车外说道:“主子,是六公主突然冲出拦在了前面,惊扰了主子和王妃,属下有罪。” 六公主? 端木恬莫名的嘴角一勾,刚才的那一点不舒坦竟也烟消云散了,也终于想明白刚才为何会感觉有点古怪了。 她在凌云寺中的时候,好像就看到过六公主的身影,这位娇贵公主一瞬跌落悬崖已经安生了好久,但无论如何,端木恬总觉得只要这位公主出现,若不弄出点事情来,实在是太奇怪。 可在凌云寺中,真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以她觉得很奇怪很意外很不舒坦。 身旁,君修染紧紧的抱着她,听到从安的话已经正在飞快接近的脚步声之后,更加的面沉似水,冷声说道:“下次若再遇到有人刻意挡道,给本王碾过去!” 在马车骤然停下之时就冲了过来,已冲到马车外的六公主猛的停下了脚步,张着嘴似乎原本想要说什么却也因为三殿下的这一句毫无半点感情的话而再说不出口,忽觉得浑身冰凉。 她张着嘴瞪大了眼睛,鼻翼嗡动似有些满心的惊恐,她觉得刚才三皇兄的那句话,是真的,他是真的即便将她碾死在马车轮下也毫不在意。 呆立在马车前,感觉好像是过了几百年,她的眼珠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一点点的恢复了过来。 端木恬伸手轻轻掀开窗帘,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的那个娇小身影。 这是这大半年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而又仔细的看这位曾经骄纵刁蛮的六公主,发现她长高了些,长大了些,但却瘦了许多,神情有几分憔悴,眼神几丝怨毒。 好像的感觉到了端木恬的注视,她忽然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有着太多的愤懑怨毒歹毒,真无法想象这样的眼神竟是出现在一个十四岁小姑娘的身上,若是胆小的人,怕是只被瞪了这一眼,都要惊惧不已,胆战心惊了。 当然端木恬并不是胆小的人,所以对这一眼她不过轻挑眉梢,反而嘴角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其实她跟这位六公主真的是没有什么仇恨的,当初便是公主殿下看她不顺眼,各种挑衅,在被她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之后,就似乎再也没有了可调节的余地。 端木恬自是不屑于对这种骄纵的丫头片子低声下气的,即便那是君修染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事实上,这一点还不是真的。 六公主稍微回过了神,强忍着因为君修染刚才那一句话而泛起的冰冷,迈步,上前,伸手便想要来掀门帘。 手还没有触碰到帘子就被从安半路劫住,她一怔进而大怒,怒道:“狗奴才,竟敢对本公主如此不敬,谁给你的如此狗胆?” 从安以三根手指捏着她的手腕,闻言不禁侧目,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家主子给的。” 另一侧,与他并排的坐着顺子,却正在若无其事的挖鼻孔,连瞄都不瞄这边一眼。 这位公主殿下都好久没有出现了,差点以为她已经伤心过度或者是当前生活的落差而在皇宫里面香消玉殒了呢,真可惜竟又跑出来了。 只要她一出现,就准没好事。 这两人可谓是油盐不进,六公主似乎也终于发现了这一点,或者是想到了三皇兄的这些侍卫一向不将除三皇兄之外的人放在眼里。 她愤恨的,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仿似被什么给粘上了,用力甩了甩还在身上衣服擦了擦,便朝着马车里面喊道:“皇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顺子挖着鼻孔斜眉搭眼,你这是来向我家主子请教问题的态度?真想把你丫的送到马车轮下去碾一碾。 在宫中遭受排挤冷落几个月,她竟也能够无视了眼前这两名侍卫对她的不敬,只将目光直直的落在马车帘上,眼中竟少见的出现了一点希冀。 皇兄不会不理她的,真的!刚才不过是因为她突然冲出惊吓到了而已,才会气恼之下说了那种话。 对,肯定是这样没错,很快皇兄就会请她进马车里去,还会将这两个狂妄目中无人的狗奴才给杀了! 马车里很安静,似乎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存在,六公主盯着车帘,眼中各色复杂的神色闪烁,并在长久的无动静之后渐渐的显现了几分急躁。 她不禁又上前一步,只恨这狗奴才挡她道,让她无法触及那近在咫尺的马车。 “皇兄……” 声音中已带上了凄婉委屈,仿似受了欺负跑到最亲近人面前来哭诉的孩子,娇娇软软糯糯的,十分可怜。 马车终于有了响动,君修染的声音轻飘飘的从里面传出,“何事?” 还是那么淡然冷漠,漫不经心,明明声音轻柔听在耳中却徒然变得异常冰冷,六公主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然有点退缩,忽然有点不想知道她最近听说的那件事的真相,不想问了,不敢问了。 可她不过一迟疑,便抬头死死的盯着马车,似乎这样就能让她透视到马车内的情形,就能看到马车内那个人此刻是怎样的神态和表情。 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还是面带微笑眼含讥诮? 她觉得很不舒服,隔着沉沉的车帘,她还是觉得有让她十分不舒服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她抿了抿嘴唇,不知为何,声音忽然带了一丝颤抖,说道:“皇兄,我听说了一件事,却不知真假,你可否为我解惑?” “何事?”还是这两个字,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波动。 她眼中的神色涌动得越发剧烈,又咬了咬嘴唇,终还是问道:“我听说,你根本就不是母妃生的,你的母妃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娘娘,这是不是真的?”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半路插足 六公主的这一句话,就这么直接的问了出来,此话一出,便是连空气都似乎停滞了一下,顺子和从安倏然坐直身子,浑身紧绷,警戒的查探周围是否有不相干的人出现。 果然这位公主一出现,就准没好事! 无论此事真假与否,这样的话,岂是能如此随便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声问出来的? 从安和顺子倏然警戒,马车内君修染也一时无声,也不知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思和心情,六公主却好像并不觉得她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依然是紧紧盯着马车,一副若得不到回答,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许久都等不到回答,六公主的脸色就变了几变,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的一口否认?为什么突然气氛如此紧张诡异? 难道是真的? 三皇兄真不是母妃所生,他的母妃是那个二十年前因为刺杀父皇而被打入冷宫的贤妃,那个扶风国和亲而来的公主? 想到此,六公主的脸色也倏然间苍白,不再上前反倒后退了小半步。 她想质问,可是再不敢,因为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沉凝中,她好像猜到了什么,这让她甚至连在这里多站一刻都觉得不舒坦,觉得会有什么正在威胁着她的性命。 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跑到这儿来质问?接下去若要杀人灭口,她如何逃?可若不是现在这次等候询问,她又能如何?她根本就找不到与三皇兄单独相对的时候。 从很久以前,皇兄就好像很不喜欢她,在每个人都对她宠溺纵容的时候,皇兄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轻柔却又让她觉得分外森凉的,她以为是因为小时候不懂事曾与人一起欺辱他让他心有芥蒂,所以就越发的想要博得他的欢喜。 因为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喜欢她,所以她就格外的想要转变他的这个念头。 本来么,她就是个恃宠而骄,刁钻跋扈,自以为是的公主,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该让着她宠着她爱着她才是对的。 可现在,她知道皇兄从没喜欢她,那他会不会做起灭口的事情来也显得毫无压力?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他不是母妃的儿子,他是那个当年曾与母妃作对的贤妃的儿子!不然他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她?不然他为什么对母妃也那般的不尊重? 就在她思绪混乱,越来越满心惶恐不安,脸色苍白,几乎就要转头落荒而逃的时候,沉默许久的马车内,终于又传出了君修染的声音。 这声音响起得似乎有点太突然了,因为六公主竟在有声音响起的时候吓了一跳,浑身都惊战了下。 “你从何处听到的这个传言?” 听声音,他依然不温不火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无形中让本已绝望要逃的六公主忽然重新升起了些许希望。 也许是她猜错了,也许是有人故意想要挑唆想要中伤,那件事肯定不会是真的! 她惊惶之色未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我是在御花园玩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这么说,可我没看清楚那两个是什么人。皇兄,这不是真的,是他们在污蔑中伤你,对不对?” 君修染并没有回答,而是再问:“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没有,我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别人,想找皇兄,可是出了来宫,皇兄……” “哦~还没有别人知道,是吗?”他没有等她说完,便似自言自语的轻喃了一声,这一句话让六公主徒然遍体生寒,汗毛轰炸根根直竖,瞪大的眼中目光散乱,神色惊惶。 她忽然转身,拼命的朝远处逃去。 惊惶中,她听到皇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说着:“去请六公主回来。”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六公主心胆俱裂,更加拼命的往前奔跑,然而她跑得再快,又如何能逃过顺子的速度? 她感觉自己似乎才迈步了两步而已,眼前就忽然多了个人影,只见他随意的伸手一抓,她便落入到了他的手上再无法动弹。 他竟还在猥琐的挖着鼻孔,然后手指捻了捻,毫不客气的擦在了她的衣服上面。 她当即尖叫,仿似被放血挖肉般的厉声尖叫,声音尖而细,如针般的直刺人耳膜,近在咫尺的顺子当即捂耳皱眉,感觉耳朵都在“嗡嗡”的响了。 然后他抓着她的衣领,迈步,拖! “放开我!你这个肮脏的狗奴才,快松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本公主!我定要将此事上禀父皇,让他砍了你的脑袋,放开放开……” 她尖叫,挣扎,叫嚣怒骂,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被拖回马车前,甩不开那抓着她的手。 “抓她回来做什么?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马车内,端木恬冷眼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声。 君修染从始至终都没有太过激烈的神情变换,最激烈的不过是马车骤停端木恬止不住身子往前扑了出去的时候,随后他便始终那一副淡淡的神色,就连六公主在说出他不是德妃的儿子,而是贤妃所出的时候,也不过眉梢轻挑。 听到恬恬的询问,他捏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能对尊贵的公主殿下做出这等残暴之事呢?本王不过是觉得与六皇妹许久没有见面,怪想念的,就想要请她到府上去住个几日,恬恬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会有意见呢?六公主能去府上小住几日,是荣幸之事,妾身定会替王爷好好招待公主。” “恬恬真是善解人意。” “王爷谬赞了。” 这夫妻两的这一番矫揉,直听得车外从安鸡皮疙瘩掉满地,顺子也已经拖着六公主走回到了马车前,咧着嘴笑嘻嘻的说道:“主子,已经把六公主请回来了。” 他可讨厌这六公主了,以前也没少受她的气和欺负,所以主子现在将六公主交给他去处置的话,他一定会十分高兴。才不管她是不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呢,他只听主子的! 刚才话他也听到了,要请六公主去尧王府小住几日呢。 车帘被掀开,三殿下终于从马车内露了面,含笑轻柔的看着尚在顺子的手中挣扎的六公主,目光清泠泠的,似乎很温柔又似乎格外的森冷。他似沉吟了一下,然后才说道:“难得六皇妹能出宫一趟,你我兄妹已有许久不见,不如就请去府上住个几日吧。” 六公主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挣扎都再也不敢,在顺子的手中,满脸惊惧的看着君修染。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她的这位皇兄恐怖极了,明明笑得一脸和善,明明语气平缓声音轻柔,她却只觉得刻骨的冷和惊惧,仿似面对着正对你露出利齿的魔鬼。 不,是魔王! 若是君修染知道他被当成了魔王的话,他八成会觉得很荣幸。 他就那么轻柔的看着她,对于她脸上的惊惧惶恐皆都视而不见,又似乎看到了但却是饶有兴致的在欣赏着,看得六公主浑身冰凉,止不住的惊颤了起来。 去尧王府小住几日?开什么玩笑! 可似乎,她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君修染忽然侧头,似乎被什么给吸引去了注意力,端木恬也忽然伸手掀开了窗帘,看向他们身后的方向。 有车轮辘辘,朝这边悠然晃了过来,还有马蹄踢踏,紧紧护卫在马车周围,拐过转角出现在了端木恬他们的视线内。 “呦,这是怎么回事?六皇妹怎么如此表情?莫非是被谁给欺负了?” 后来的马车停下,有人轻轻挑起帘子看六公主,看到她脸色苍白,神色张惶,又看到顺子站在旁边,一副护卫之势。 他目光一闪,若有深意的转头看向君修染,说道:“三弟,你们怎么在此停留?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需要本王的帮忙?” 二皇子,君修源! 他怎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君修染倒是面不改色,视线若无其事的从对方的侍卫们身上扫过,又落回到君修源的身上,道:“六皇妹正在闹别扭,本王刚将她哄好,就要回尧王府去了,不劳二皇兄费心。” 他话音未落,六公主忽然朝君修源冲了过去,大声尖叫着喊道:“二皇兄救我,三皇兄他想要将我囚禁杀害了我!” 她冲得很突然,顺子又因为二皇子的出现而不得不松开手,还离了她两步远,所以六公主的这一冲,便直接冲到了二皇子的面前,顺子想要阻拦,也是阻拦不及。 听到她的这一句呼救出口,顺子不由得脸色大变,君修染亦是微眯了眯眼,静看着六公主。 君修源面露惊诧之色,看着冲到了他面前神色惶恐的六皇妹,又抬头看了看君修染,不由惊讶道:“六皇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弟他怎么会要杀你呢?定是你误会了什么,这种话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乖,别闹了。” 真是好一副友爱兄长的模样。 六公主闻言却是越发的脸色苍白,用力摇头,已开始手脚并用的往君修源的马车上爬,惊惧道:“二皇兄救我,三皇兄他……他……” “六妹,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不懂事胡闹,本王身为兄长还说不得你几句?竟还说出这般过分的话来。”君修染忽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又稍微抬头看向君修源,道,“这丫头自小就骄纵,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竟还改不了性子,让二皇兄见笑了。” “三弟这话说的,六皇妹也是本王的妹妹,何来的见笑不见笑?不过不知六皇妹这是又做了什么错事,竟闹成这般模样。她还小,三弟也不能太严格了。” “十四岁也不小了,身为公主,可以骄纵但却不能不分轻重不知世事。现在母妃不能亲身教导,父皇操劳忙不完的国事总不能再来管教她,这个任务便落到了本王的身上。” “三弟所言极是。” “二皇兄如此关心六妹,也是她的福分,不过这丫头就是宠溺太过才会如此骄纵,打搅二皇兄赶路了。”说着他侧头,对站在那儿的顺子说道,“还不快去将六公主带回来!” 顺子当即眼睛一亮,应了声“是”就朝六公主走去。 六公主刚还听着这两位皇兄的对话,已是不由得脸色苍白,又见顺子走了过来,更是惊惧非常,死死的抓着君修源的衣服,尖叫着喊道:“别过来!二皇兄救命,三皇兄真的会杀了我的,因为他要杀人灭口,他要杀了我好让别人都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我母妃生的,而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娘娘的儿子!” 惊惧之下,厉声尖叫,这些话甚至都没有经过她的大脑就全部都倾泻而出,直刺人的耳膜,并且也让周围忽然间一片死寂。 她紧紧拽着君修源的衣角不敢松开,满心惶恐根本就已感觉不到周围因为她的这句话而突然变异的诡异气氛,只觉得害怕,好害怕。 寂静了一会儿,君修源忽然笑了开来,若有深意的看着君修染,说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是本王听错了吗?” 君修染也在笑着,说道:“本王也很惊讶竟能听到这样的话,六妹,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如此不知轻重竟说出这种话来,可不行。” 六公主又是瑟缩了下,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反倒是稍微冷静了下来一点,望向君修染的目光中也已没有了先前的倾慕和喜爱,而是满满的充斥着怨毒。 然而与君修染那平淡的目光相对,她再怨毒也不禁打了个冷颤,越发的朝君修源身边倚靠,神情激动的说道:“我没有胡闹更没有胡说,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其实是贤妃的儿子这件事,所以就想要将我抓到尧王府里去囚禁,不然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甚至是有可能还会将我杀了灭口!” 说着,她又朝君修源贴近,惶恐道:“二皇兄,你别听他胡说,他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千万不能把我交给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君修染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无奈很头疼却又带着那么点宠溺纵容的模样,似乎对于六公主的反应真正是兄长看着胡闹撒泼的妹妹的无奈,又对顺子说道:“把六公主请回来。” “是,主子!” 顺子又朝六公主走去,然而这一次,他还没接近君修源的马车,两方侍卫忽然站出,阻拦在了他前行的道路上,拔剑相对。 “二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顺子又不得不停了脚步,君修染在他身后马车上,开口问道。 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君修染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这云淡风轻,若无其事,让君修源都不禁有些怀疑,莫非真是他们的六皇妹在胡闹? 不过再怀疑,君修源也不会就这么将六妹妹给放了回去。 这事儿,多好玩啊! 他安抚般的拍了拍六公主的手,对君修染说道:“并非本王不相信三弟的话,只是六皇妹情绪如此激动,本王身为兄长也不能置若罔闻。既然她不愿意随三弟去尧王府,那三弟也就别为难她了吧。虽说六皇妹以前是骄纵了些,可听说最近一直很乖巧呢。” “那不知二皇兄欲要如何?” “六皇妹,不如你去我府上歇息一下,如何?”他低头问身旁的六公主,看到她当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也不由笑得更灿烂了。 转头看君修染,说道:“三弟你自己也看到了,既然六皇妹想到去本王府上,那本王就带走了。” 君修染目光微凝,直直的盯着君修源,道:“来人,将六公主带回来!” “噌!”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双方人马拔剑相对,毫不相让。 六公主越发的朝君修源身旁靠近了过去,君修源仿似真心关心这妹妹的兄长,伸手相护,并将她拉进了马车里面,藏在身后。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莫非六皇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成?你真是因为六皇妹知道了你的事情而想要灭口?不然六皇妹既然自己说想要去本王府上做客,你又有什么资格阻拦?” “我这不是怕二皇兄你会对六妹不利吗?本王倒是不知道你何时竟这么关心六妹。” “本王一向十分关心六皇妹,倒是三弟,虽是与六皇妹同为德妃娘娘所出,但却好像一直对六皇妹爱理不理的,怎么今日却反而格外关心了起来?” “因为他不敢让我跟二皇兄你离开,怕他的事情败露!”六公主在君修源的身后,目光怨毒的盯着君修染,尖声说道。 君修源听得高兴,君修染闻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道:“既然六妹如此坚决的想要去二皇兄的府上,那本王也便不再阻拦,请吧。” 嗯?松口了? 这下,不管君修源还是六公主,皆都不由惊讶意外,就连顺子和从安也是惊疑不定,对视了一眼之后,还是缓缓的后退两步,给二殿下让出了路来。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愿为贤妃之子 君修染的突然让步反倒是让君修源和六公主深感意外,意外之余也不禁多了些忐忑不定,总觉得该是有什么阴谋才对,不然君修染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松了口让了步,就这么放他们的六皇妹离开了? 或者,关于他其实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宫的那位贤妃娘娘,扶风国公主的儿子的这件事,不过是空穴来风,真实情况并非那般? 然而不管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只要是有一丝值得怀疑的,君修源就都不会放过。 更何况,关于这件事情,谁知道他突然如此大方让路会不会是在做戏,目的就是让他认为六皇妹的话不过是她在胡闹,在胡言乱语罢了? 分明就在刚才,还刀剑相向,毫不相让的。 只是现在突然让路,又是怎么回事?当真是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君修源反倒是不急着离开了,看着君修染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是他看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六公主在不停的扯着他的衣角,急切的想要离开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的地方,从对面那双淡漠的眼睛下脱离。尽管她也不明白三皇兄为何突然让步,但她没有侥幸,不敢有侥幸。 她觉得那件事绝对是真的,三皇兄根本就不是母妃的儿子。 尽管她的母妃就在离她不远的冷宫里,可她想要亲自去询问根本就不可能,甚至想要见她一面都是不可能。所以她并不很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三皇兄为什么竟会成了贤妃的儿子,也不是很清楚三皇兄的身份变换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但她知道这件事若传了出去,对三皇兄肯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她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她要离开这里,尽快的离开这里,远离到三皇兄无法对她灭口的地方,然后将此事宣告天下! 此刻的六公主,心中有着满心的怨毒滋生却无处发泄,于是便凝聚在胸口,疯狂涌动。 她甚至觉得她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君修染和端木恬,就是这两个人,害得梦璇姐姐被斩首,害得母妃被打入冷宫,害得成家被斩了锋芒,害得她从万千宠爱的娇宠公主沦落成连奴才都敢给她摆姿态的失宠公主。 这些日子以来,她受尽了苦楚,那是她过去十三年来从不曾遭受过的苦楚,从至高到最低,她心中充满了不甘、积郁和怨恨! 本来,她觉得她还有点希望的,因为三皇兄,就算他一向也对她不怎么欢喜,可好歹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他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 可现在,这么点希望,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老天真不公平,竟要如此折磨她!可再觉得不公平,她也还不想死,只要想到死,她就恐惧得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君修源终于觉得看得差不多了,目光从从安和顺子两人的身上扫过,他一直很羡慕三弟身边的那几个下属。 然后他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彼此的视线,外面的侍卫们依然戒备不敢放松,然后骑马赶车,护卫着他们的主子和六公主,从尧王府的马车边经过,朝前方走去。 君修染目送着他们离开,脸色平静得不起半丝波澜,就好像那正在远去的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更甚至,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从安和顺子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主子怎么就这么放了六公主离开。 六公主为何会知道那件事的? 在御花园玩时无意间听到的?那么当初言论这件事的,又是什么人?其他的是否也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件事? 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六公主若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那可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以六公主的性子,她绝对做得出将此事宣告天下这样的事情。 顺子转了转眼珠子,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主子,要属下现在就去将人给拦截下来,然后……” 他横掌在脖子前,做了个切割的动作。 他觉得刚才与二殿下起冲突确实不好,不过暗中下手却是十分的不错。 然而就在他刚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呼啸随之轰然喧嚣了开来。 他一怔,猛然转身。 二殿下的马车已经远离,转过了前方的拐角,所以站在这里看,半点也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可若用耳朵听,便能听到箭矢撕裂空气的呼啸,钉入马车人体的沉闷,人喊马嘶踢踏砰砰,当然还有刀剑相击的声响。 那边好像在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君修染忽然勾了勾嘴角,笑得颇为愉悦。 端木恬伸手,放下了掀起的帘子,漠然说道:“从十三弄绕道回府!” 顺子转头,与从安对视一眼。 哎呀呀,前方再走不到半刻钟就能到尧王府了的说,怎么竟突然要从十三弄绕道呢?那可得多走好多的路哦。 不知前方那拐角后的情况究竟如何,真想驾着马车就这么直冲过去啊! 两人眼中是一样的神色,然后摇头晃脑喜滋滋的跳上马车坐好,调转马车从十三弄绕道去了。 当他们绕道,回到了尧王府之后,不多久白枫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说道:“主子恕罪,属下没有能阻拦二殿下带着六公主离开。” 端木恬坐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禁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的脸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君修源和六公主的安然离开而有半点担忧不满,摸着下巴清浅而笑,说道:“既然被跑了,那就算了,你也辛苦,下去歇息一下吧。” 白枫愕然抬头,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主子怎么还能如此泰然? 他想不通,于是也就不再多想,行礼退下。 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端木恬侧头看着他,眸光粼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君修染也转过头来看她,见她如此模样不禁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毫不担心六公主知晓了那件事。她现在被二殿下带走,往后的发展好像无论怎么想,都会于你不利。” “那你是怎么以为的?” “容我想想。” 这一想便想了很久,到最后她都没有给他一个答案,只是看她的模样,似乎也并不怎么担心。 这就好像只是个玩笑,或者是他们夫妻间不经意的闲聊,说过之后便也没有继续在意,还有其他的许多事情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 接下去的时间很平静,一直到次日君修染去上早朝之后。 从凌云寺祈福回来,端木恬便又马上就恢复了她深居简出的生活,就算有事,也是让来尧王府找她,或者直接让人便宜行事。 过去的多年来,她也并没有时常来京城,这边的生意还不是一样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她对下面的人真的是十分放心,再加上他们也知道她现在身子重,即便是往常最喜欢来打搅她的萍儿姑娘也按捺下了心里的蠢蠢欲动,尽量的所有事情都她自己给解决了。 君修染早起上朝去了,她闲着无事可做便在翻看着王府的账册,转眼就到了巳时,元香及时的送上点心供她食用。 她最近一天要吃七顿才不会觉得饿,且是各种口味的佳肴来者不拒,身旁手边更有各色零食从不曾断绝,于是身材也像肚子一样,渐渐的圆润了。 可即便如此,身边也总有人说她太瘦了,再多吃些,多吃多吃! 这不禁让她感觉压力山大。 就如此刻,她的面前正摆放着满满的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品种繁多,应有尽有。这是仅供她一人享用的,上午的点心。 她举着筷子无从下手,这满满的一桌子佳肴实在是看着就让她觉得恐惧,可当她细嚼慢咽吃饱喝足之后,再抬头却见桌上能吃的也是所剩无几了。 不禁一呆,随之叹息了一声。 她从不知道她原来竟也这么会吃,简直就是饭桶啊! 摸摸手臂上最新长出的肉,纤纤玉指圆了一圈,看着便是肉呼呼的,捏着也是肉呼呼软绵绵的,她不禁有些纠结,第一次如此强烈的纠结于身材问题。 “郡主,您怎么了?” 元香在旁边看着她不明所以,怎么好好的郡主突然就似乎不开心了? 她拉下袖子遮住手臂上的肥肉,轻喃道:“最近胖了好多。” 元香眨眨眼越发的不明所以,锦绣却在此时开口,说道:“郡主现在看上去越发的雍容尊贵,不知有多美呢。” “当真?”她隔着衣袖,又在手臂上捏了捏。 最近真的是长胖了呀,胖了好多。 元香也好像有点反应过来了,连忙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了,奴婢就觉得郡主您以前太瘦了,如现在这般的才好呢。”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确实胖了,还胖了许多,是吧?” “没有,才那么一点点而已,而且我听说等小主子出生后,一般都会又瘦回去。”这丫头真是半点藏不来心思,竟是对于郡主又会瘦回去这一点表示十分的遗憾。 这么稍微有点圆润的郡主多好看啊,看着都觉得更亲切温柔了些呢。 而且……而且好像王爷也很喜欢呢,最近总见他时不时的捏郡主的手,一副很是欢喜的模样。 元香的目光飘啊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俏脸忽然通红。 端木恬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暗道这丫头年纪不小了,没事思个春倒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在她无聊想要调戏一把的时候,却有人急匆匆而来,走到了门外站定,道:“王妃,属下有要事禀报。” 端木恬顿时神色一动,“进来!” 进来的是白枫,本就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他此刻的脸色越发冷峻,得王妃的许可之后进入屋内,躬身行礼,道:“属下奉主子之命,回来向王妃禀报。” “是朝中有什么变故吗?或者说得更准确点,是二殿下将修染乃贤妃之子这件事在朝堂上宣扬了开来?” 她能想到的,眼前能发生的最严重的事情,莫过于此。 白枫闻言点头,道:“王妃明鉴,今日早朝之上二殿下将此事以及昨日六公主前来质问主子,差点被主子囚禁甚至灭口的事情一并上禀了皇上,朝中诸大臣们惊哗,各方相争,争执不下。” “修染他如何说?” “主子他什么都没有说,只令属下回府将此事禀告给王妃。” “哦?”端木恬不禁神色一动,好像隐隐的已经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但却仍然是无法确认。略一思衬了下,便又说道,“你将今日在宫中所见到的事情,仔细与我说一遍。” 时间往回两个时辰,皇宫朝殿之上,祈福日后的第一天上朝,积压了三天的国事自然是比平常要多了许多,朝中大臣们各司其职,向皇上禀奏着重要事务。 气氛还算祥和,最近大炎国内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所需要处理的都是那些日常事务,比如建造设施,比如赋税徭役,比如祈福日典礼的后续回禀,比如财政国库,比如一些比较重大的刑狱案件,皆尽上禀圣听,请皇上定夺。 便是在这个时候,二皇子突然站了出来。 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一直静默的君修染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眉梢轻挑。 然后便听到他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昨日从凌云寺回京之时,偶遇六皇妹,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却无法分辨是真是假,不知该不该说与父皇知晓。” 君皇帝闻言却不着痕迹的看了君修染一眼,随后才说道:“朕昨日也曾听闻你回府途中遭遇了刺杀,甚是担心,今日见你精神尚好,并无损伤,也就放心了。你要说的事,莫非是与昨日遇刺有关?” 君修源愣了下,忙道:“是,昨日儿臣回京之后,从三弟的王府附近经过,却不想竟然遇上了当时六皇妹正找三弟询问她所听说的一件事的真伪,被三弟令人抓了起来欲要带回尧王府禁足,儿臣恰巧经过,听到了六皇妹的求救。”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诸位大臣皆都不禁愕然,纷纷调转目光,看向了君修染。 这六公主是听说了什么事情,竟让三殿下不惜对她动手,欲要将她禁足? 君皇帝听着,又看了君修染一眼,微凝神,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思,其实也不敢抬头观察父皇的脸色,君修源顿了一下之后,便又继续说道:“儿臣询问缘由,三弟只说是六皇妹又在无理取闹,不过训斥了她几句便闹个不停。” 诸大臣闻言,虽不敢点头表示赞同,但眼中的神色却是一副认同的模样。 六公主骄纵蛮横,天下所知啊! 当然君修源想要表达的绝对不会是这个意思,他又说道:“不过在三弟说出这般理由之后,却听六皇妹神色惊惶苍白,甩脱了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一名侍卫,向儿臣跑来,说事情根本不像三弟所说的这般,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三弟根本不是德妃娘娘所生,他的母妃其实是……” 说到这里,他小心的抬头看了父皇一眼,见父皇神色如常,可他还是突然感觉到了巨大压力,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说道:“说三弟的母妃其实是二十年前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娘娘。六皇妹便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会受到三弟的迫害。” 朝殿之上倏然一静,然后轰然喧嚣了开来。 什么?三殿下竟是贤妃娘娘的儿子?这……这怎么可能? 君修源却好像还嫌这样还不够,又加了几句,“儿臣虽觉得此事实在匪夷所思,可见六皇妹神色惶恐,不像是受了委屈在胡闹,反倒像是因为遇到了危险而惊恐,便欲带六皇妹离开,去儿臣的府上,或者是送她回宫。却遭到了三弟的阻拦,随后才放了我们离开,却不过转个身,我们便遭到了埋伏刺杀。” “儿臣亦是无法分辨此事的真假,但觉得无论如何也该禀告给父皇知晓,还请父皇主持公道!”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似乎别人想要不信也难了。一时间,朝殿之上嗡声大作,朝中大臣们不禁互相之间议论纷纷,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异样。 上方的皇上似乎皱了皱眉,然后转头看向君修染,道:“修染,你有何话可说?” 齐刷刷的,大殿内的所有目光全部都落到了三殿下的身上,却见三殿下脸色平和神情淡然,似乎刚才二殿下所说的那件事情,与他半点关系也无。 听到父皇的询问,君修染不紧不慢的迈出一步,躬身说道:“回禀父皇,关于二皇兄所言之事,儿臣亦是昨天才从六皇妹的口中知晓,却无法分辨究竟是真是假。可即便不知真假,却也知道这事儿不可乱说,而以六皇妹的性子,儿臣实在难以保证她能否守口如瓶,便想要带她一起先回王府,再进宫禀告父皇,却不想她竟误会了儿臣,才会有之后二皇兄所说的那些事情。至于说二皇兄遇刺这件事,儿臣实在冤枉,当时儿臣身边不过两名侍卫,与二皇兄也并没有谈话许久,如何能转身便布下了埋伏?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下埋伏,我还不如直接让他们露面呢,反正二皇兄不管如何,都会怀疑到儿臣的身上来。” 这话说得似乎也不错,无论此事真假与否,三殿下他自己应当是不会知道这件事才对啊。 只是若此事是真的,那可就…… 君皇帝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神色,就那么看君修染一眼,问道:“那你是如何以为的?” 大殿之上突然一片寂静,皇上怎么如此询问? 君修染似乎也怔了下,随之低头沉思,说道:“若说实话,儿臣倒是希望此事,是真的。” 刚安静的大殿顿时再次喧哗,有大臣已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三殿下什么,可三殿下对于他们的眉目传情皆都视而不见,只那么恭顺的面对着皇上,缓缓说道:“若是真的,儿臣还能期待一下母亲的温情,所以若可以选择,儿臣真希望这是真的。”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君皇帝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道:“何出此言?”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苦笑一下,道:“因为儿臣这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曾被人以为是妖魔转世,是不祥之人,受尽了排挤欺辱,就连母妃,也在儿臣三岁那边一刀刺穿了儿臣的胸口。儿臣命大,逃过一劫没有死,随后几年母妃从不曾对儿臣有所关心,仿佛有着我这么一个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悲剧,一直到儿臣七岁生辰,她忽然说要带我出宫去过生辰,随后却亲手将儿臣推入了深渊,让儿臣遭受了整整三年生不如死的苦难。” 他将这些事娓娓道来,语气平缓得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隐藏在那其中的淡淡枉然和迷茫却让听的人不由自主的心颤,尤其是他所说的内容,更是让无数人心惊不已,大殿内也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君修染抬头看了父皇一眼,眼底一抹怅然,喃喃说道:“再次回到京城,我所见到的却并非外面所传言的母妃惊喜万分,她看到我,只有惊,却无喜。接下去的十年时间,她只将我当做是掌控在手心里的玩物,从不曾有半点母亲的关怀,所以如果说儿臣其实是贤妃娘娘的儿子这件事是真的,儿臣深感欢欣。”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茶 整个朝殿都因为君修染的这一番话而安静,寂静,沉静,朝中大臣无论是站在那个阵营里的,此刻皆都保持了沉默,和震惊。 他的话还在他们耳边幽幽回响,他们忽然觉得心情十分沉重。 君修源的脸色很是难看,因为他发现即便他将君修染乃贤妃之子这件事在满朝文武的面前说了出来,却也没有他所期望的那个效果。 没有义愤填膺,没有联名声讨,没有就贤妃的身份而质疑君修染的声音…… 甚至他觉得他好像在为君修染铺平道路,助他迎接他的生母回归,上位,名正言顺的离开冷宫,还能为他博得一个孝名。因为他觉得,君修染绝对是早已经知道了贤妃才是他的生母这件事! 君修源并不笨,尽管他一向张扬跋扈一派顽劣模样,但那不过是表现在人前的面目,所以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让他不由得满心郁愤,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去,憋得他忍不住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寂静之后,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又见君修染屈膝下跪,俯身下拜,重重的在地上磕下了头,说道:“请父皇主持公道,查明真相!” 君皇帝脸色不变,目光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低头看着俯身跪拜在他脚下的儿子,嘴角忽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两下。 三殿下的忽然下跪,以及他所请求之事,将事情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但事情的发展方向,却与二皇子君修源所期望的,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要确认此事的真假似乎真是很简单的事情,虽然六公主不过道听途说,然而当皇上下旨派人前往冷宫,将德妃和贤妃请了出来之后,当堂审讯,事情就马上真相大白了,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德妃承认了当年买通宫女,与贤妃的孩子调了包。 贤妃哭诉,言自己势单力薄,即便明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调了包也无能为力,甚至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活得更久一些而不得不当做不知道此事。对当时的她来说,唯一能为她做主的就是皇上,然而皇上却竟然不相信,她受此刺激,激动之下才会拔刀刺伤了皇上。 此事出,满堂惊变,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匪夷所思,然而连德妃都承认了这件事,似乎也已再无值得怀疑之处。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查清了君修染的身份这件事不过是接下去的那许多事情的开始而已。 他是贤妃之子,这在朝中诸大臣之间也是引发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贤妃是谁?她虽是大炎的皇妃,可同时她还是扶风国的和亲公主,如此算来,三殿下岂不是也有着一半的扶风皇室的血脉? 当然,无论是再位高权重的大臣,都是绝对也不敢以君修染身负一半扶风皇室血脉这一点向皇上提出对三殿下不满的言语,但某些大臣的心里却依然免不了的埋下了一个疙瘩,其中就包括部分支持三殿下的大臣。 在他们认为,贤妃娘娘不过扶风与大炎交好的一个纽带,即便对她恭敬尊敬,也改变不了她身为扶风公主的事实,而她的儿子当然是大炎的皇子,值得大炎每一个臣民的尊敬,但若想要登临那个位置……那可真是需要再好好的研究研究了。 这可是事关皇室血统纯正,事关家国天下江山社稷的大事! 贤妃被皇上赦免罪孽,尽管似乎太后娘娘对此十分的不满,可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事事小心,被各方势力掣肘的皇上,太后的不满并不能改变贤妃搬出冷宫,重回朔华宫的事实。 没人敢对此有意见,毕竟后宫乃皇上的后院,他想要将谁打入冷宫,又想要将谁放出冷宫,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看吧,即便是有御史府和右相府为后盾的皇后娘娘与德妃娘娘,都被打入冷宫了呢,皇后娘娘更是直接被废了后位。 况且,此事说起来贤妃娘娘还是受害者呢,目前大炎与扶风边境似有些不稳,贤妃虽在冷宫二十年,可出了此事之后,若再将她继续关在冷宫之内,无疑会成为扶风的一个借口。 所以,他们不指责贤妃娘娘,却转而将矛头转到了君修染的身上。 他是贤妃的儿子,那么他身为大炎皇子的同时,还是扶风皇帝的亲外甥,于是有些事情也便在一瞬间变得不太一样了。 就在朝中诸大臣之间气氛诡异,暗潮汹涌,君修染派系的部分大臣也出现了些许裂缝的时候,端木王妃宁清在当天就进宫拜访贤妃娘娘。 有消息传出,说是端木王妃与贤妃娘娘相谈甚欢,气氛极其的融洽。 于是有几位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疙瘩忽然间烟消云散,说无论贤妃娘娘是何出身,三殿下乃是正正宗宗的我大炎皇子,是让我大炎千万百姓竞相传颂,敬重尊崇的三殿下! 次日,凤王府的老王妃进宫拜访贤妃娘娘,在众人伸长了脖子的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却见贤妃娘娘亲自送凤老王妃出了朔华宫,两人皆都是神态温和,并无丝毫面红脖子粗的症状。 众人不禁嘀咕,暗道凤家世代镇守西域,抗击扶风国,两方可是仇怨深重,这凤家的老王妃怎么竟会与出身扶风公主的贤妃娘娘如此友好和睦?却又在此时,有人看到三殿下与凤楼美人在醉云楼上同桌饮酒,气氛和睦,无半丝敌对恶意,甚至有人听到三殿下对于自己的遭遇而神伤,却得凤美人轻声劝慰。 于是又有一部分的官员自动捏碎了心里的蠢蠢欲动,说三殿下即便是扶风皇帝的外甥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因为这一点而将大炎卖给了扶风不成?我倒是觉得扶风皇帝面对三殿下,也得退让一些才是,舅舅岂是那么好当的?再说了,在这件事中,三殿下还是受害者,他当时刚出生又如何会知道别人做的事情?现在却以此来攻击三殿下,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这一来二去,不过是两家人表明了态度,便让事情基本恢复了原状,当然还有一些实在迂腐死板之人,认为无论如何,三殿下竟是贤妃娘娘的儿子,那么他的皇室血统便不纯正,我堂堂大炎岂能认只有一半大炎血脉的人为主? 当然这种话他们可不敢宣之于口,这皇上还健壮得很呢,身为臣子却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那才真正是活腻味了!可在心里想想,总还是可以的。 而二皇子和五皇子却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势要趁此机会狠狠的打压君修染。 出身,这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是用来打压一个人的很好的方式。 不过短短几天,朝中的局势就有了不小的改变。 “可怜见的,听说三殿下将禁卫军的玺印都交了出去?” 初夏微热,已经没人有兴致跑到太阳底下去享受阳光的抚摸,尧王府后花园中,雨波亭内,凤美人软弱无骨的趴在石桌上,媚眼如丝的看着对面的丰韵女子,笑盈盈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除了端木恬似乎也不能是别的谁了,她听到他的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然在专心的泡茶,直到新茶出壶,她端起一杯放到他的面前,才施施然开了尊口,说道:“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个玺印而已,现在交出去,若舍不得,等以后再拿回来也就是了。” 凤楼闻言不由得一乐,这丫头可真是嚣张得没边了,不过他真喜欢呀,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浑身舒畅! 捏了茶杯过来浅抿一小口,忽然眼睛一亮,再抬头看向端木恬的目光也忽然间灼灼生辉,说道:“郡主您这里倒是真有许多的好茶,今日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我以为你更喜欢喝酒,像茶这种风雅之物,你应该看不上眼的。” 凤美人咂摸了下粉润的红唇,笑嘻嘻的说道:“郡主您可真了解人家,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郡主您亲手泡制的香茗,奴才就算再咽不下,也总得尝尝,不能浪费了郡主的这一番心意。” 端木恬翻一下眼皮,瞥他一眼,又端了一杯放到他面前,道:“那就再尝尝这一杯。” 他随手捏起,还未入口就忽然顿了下,面上一抹惊疑之色,随后浅抿,脸色又变了变,捏着被子喃喃说道:“奇怪,分明是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同一壶茶,理该味道没差别才对啊,怎么竟会相差如此之大?” 端木恬不回答他,又伸手端了一杯过去。 他似乎也来了兴致,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这这三杯他喝得最仔细,观色,闻香,然后浅尝…… 茶水刚入口,他就忽然“噗”的一声又全部都给喷了出来,脸色也红红绿绿的十分精彩。 端木恬在他喷出前就已侧身避让,以帕子在前面挥了挥,似要赶走什么,说道:“这可是最上等的好茶,你竟如此浪费,果然是尝不来这等雅物。” 凤美人不禁有些抓狂,以帕子轻拭了下嘴角,皱眉说道:“我说前两杯还挺好的,第一杯先苦后甜,第二杯先甜后苦,这第三杯却是怎么回事?简直是一杯狼筋草啊!” 苦得他嘴巴发麻,味觉都不灵光了! 看着美人娇嗔蹙眉,风景独好啊。端木恬不禁勾唇,轻轻的笑了一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再来一杯? 凤楼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咬牙,毅然道:“再给本王来一杯!” 激动之下,他连“本王”这个自称都冒出来了,这可真正是十分难得。 第四杯茶出现在了凤美人的面前,似乎是心有余悸,他在端起这一杯的时候稍微迟疑了那么一下,最终在端木恬略带戏谑的目光中咬牙端起,也没有如刚才那么仔细的观色闻香,直接端起就是一口闷。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杯就算又苦又涩又酸又辣,他也坚决不喷出,就要咽下去! 茶入口,他都已经闭上眼睛等待折磨的开始,却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眼中几丝惊诧几点诧异,将那茶水含在口中好一会儿才缓缓的仍其顺喉而下,竟有些依依不舍。 这次的味道又不同,清香四溢,甘甜爽口,仿似琼浆玉液,让人只觉得心旷神怡连灵魂都在这般沁香中飘荡了起来!尤其是在刚刚,他还喝了那么一口苦涩难当的茶之后,便越发的觉得这一口的滋味好极了,让他都舍不得咽下去。 一壶茶竟有如此诸多的变化,即便是以他的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识到过。不说见识,便是听,也没听说过啊! 他目光落到面前石桌上的茶壶,颇有点垂涎的姿态,却见端木恬伸手将茶具收起,再没有想要给他茶喝的模样。 他不禁眨眨眼,又眨眨眼,然后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茶壶,说道:“这一壶茶,应该不止有四杯的吧?” 瞧这杯子,小得跟什么似的,一杯一口都嫌少,倒了这么四杯之后,这茶壶里面至少还有半壶茶。 可尽管他好像眼巴巴看着,她却并没有要再继续给他喝的模样,自顾自的将茶具收了起来之后,清洗下杯子,揭开茶壶盖子,往里面又加满了水,然后换了一个大些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放到他的面前,说道:“喝吧。” 凤美人见此,不禁满心纠结,但他还是端起那个大杯子,小小喝了一口,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一口,淡而无味,简直就跟白开水一般。 他低头看了眼杯子,又喝一口,依然是这个味道,淡得就像是白水,寡淡之后却又泛起了淡淡的一点清香,几乎微不可察,需得仔细品味才能品味得出来。 端木恬将那茶壶放回到茶托中,说道:“想喝多少都随你,这一壶都归你了。” 他正若有所思,闻声转头看她,忽然轻笑,问道:“这茶叫什么?” “没有名字,你说它叫什么,它就叫什么。” 凤美人挑眉,对于这般听起来似乎有点骚包的回答显得不置可否,但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看她只是安静的坐着,不由问道:“你怎么不喝?” “我是个孕妇。” “……”好吧,孕妇,孕妇最大! 他眼珠子溜啊溜,溜到了她的肚子上面,仔细观察,随后笑盈盈的说道:“几天不见,这小家伙好像又长大了些。” 端木恬闻言低头,伸手轻抚着,说道:“我倒是看不太出来,不过最近确实是越发的活跃了。” “莫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跑出来了?” “或许是觉得再过两个多月就要出来了,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凤楼乐了下,说道:“这有什么好忐忑不安的?有这么美的娘亲,小家伙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见一见才对,往后就把着你不放了。” 端木恬不由想象了一下那般场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手脚并用的巴拉着她,小嘴轻轻蠕动,一双灵气四溢的大眼睛……怎么如此可爱呢? 她最近倒是真的对这种想象十分的热衷,不过很快她就又敛了心神,转头看想凤楼,道:“今日请你喝茶,是谢谢你的。” “谢我做什么?”他喝了一口那寡淡无味的茶,忽然也觉得清香四溢,味道很是不错,便再喝了一口,似颇为遗憾的叹息着说道,“想以前,郡主您对三殿下那可是不屑一顾,连眼角都不屑于瞄他一下的,那真是一段十分愉悦的时光啊。可惜自你嫁入尧王府之后,这般美景是再也见不着了,郡主您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心了呢?” 这算什么话?变心? 他是见不得人家好呢,还是觉得别人夫妻感情好就害得他都没好戏看了? 面对着端木恬两凉飕飕不怎么善的目光,他却笑得花儿朵朵开,笑容中亦蕴含着些许的意味深长,说道:“我倒是并不在意那乱七八糟的什么血统纯正与否,只要三殿下是我大炎的皇子,是我大炎皇帝的儿子,便已经足够。至于别的……我相信三殿下总不至于会因为顾忌所谓的舅舅表兄弟之类的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他好像,没那么善良吧?” 最后一句,让端木恬也不禁乐出了声。 是啊,他哪有那么善良? 在折腾风玉衍只给他吃加了料的白粥时,在拦路劫持了他三十万两黄金时,在风玉痕擅闯他们新房意图不轨时,在抓了风玉痕之后毫不客气的又敲诈了风玉衍时……哪一次他不是毫不客气毫不手软? 凤楼怅然叹息,道:“三殿下敲诈勒索风玉衍的事情真是深得我心啊,只可惜他竟不懂得分享,都没有分我点黄金银子的,实在是让本总管颇为介怀。” “珍宝阁中珍宝无数,你洗劫之后也没见你分我们一点啊。” “啧啧~郡主你真是越来越会为三殿下打算了。” “你错了。现在尧王府内的所有一切皆都归我所有,所以我这是为我自己打算。” “……”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刺客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足能将君修染死死打压的事情,却因为端木王府和凤王府的先后表态而趋于平静,尽管朝中依然有着一些对君修染不利的言论事情,但那已经算是小风小浪,在他将手掌的禁卫军交出去之后,就又平息了部分。 如果说敌人算计,他们算计得其实挺好,但却没有想到凤王府竟会站到了三殿下的那边,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也让二皇子和五皇子不禁越发的胆寒。 凤家世代镇守西域边关,无数的男人战死在那个修罗场上,直至今日只剩下凤楼一人,却还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照理来说,凤家,该是举大炎全国上下,最最厌恶仇恨扶风国的家族,也是最有能力抗击扶风进犯的家族。 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凤老王妃进宫拜访贤妃?凤楼与君修染饮酒作乐气氛和睦? 这算什么?他们这莫不是忘了凤家的无数男儿都是被扶风国的人所杀?莫非忘记了她的夫君,他的父亲就是被扶风国所杀?不然为何竟会与出身扶风国皇室公主的贤妃娘娘,与拥有着一半扶风皇室血脉的三殿下如此交好? 凤家的态度,才是让其他派系的人最最出乎意料,也是最致命的。 本来所想的凤家与尧王府对抗,变成了凤家与尧王府一如既往的交好,这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对二皇子和五皇子来说,这件事还有着另一层意义。 君修染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为妃,已是等于将端木家拉入到了他的阵营之中,而现在观凤家的举止,竟也是支持君修染的姿态,这如何能不让也对那个位置觊觎非常的二皇子和五皇子心惊、焦虑和惶恐? 自大炎开国以来,端木家就一直掌控着从龙军镇守北疆,抗击连岳进犯,凤家则掌控着虎跃军镇守西域,与扶风国相抗,两家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几百年,甚至是隐隐的与皇室鼎立,这其中在他们忠心不二,一心为国征战,连皇帝都近乎诡异的一直信任他们之余,也足可见他们的势力滔天。 历史上,曾不止一次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凡是得到了这两家共同支持的皇子,没有任何意外的最后都登临了九五尊位。 这如何能不让对手惶恐? 本来,凤楼虽与端木恬走得比较近,但也只是与端木恬而已,那是属于私下里的事情,对于朝党之事却从不表态,始终含糊。本来,他们想着君修染乃是贤妃的儿子这件事宣告天下之后,凤家必然与尧王府远离。 可这都只是本来,事实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某些人的预料,凤家不但不与尧王府疏离,反而更清晰的表明的立场,凤楼也好像与君修染更亲近了些。 以前可从不曾见他们两个一起跑去酒楼里喝酒。 话说,这两个人的关系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么好了? 雨波亭内,凤楼津津有味的喝着茶,似乎这一刻,寡淡无味的茶水也被他喝出了千万滋味,目光落在端木恬的肚子上面转了两圈,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端木恬正巧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不禁一愣。 是她看错了吧? 她想再探究竟,他的眼中却再无异样的神情,眼珠溜溜的转着,一副正想着坏主意的模样。 然后他施施然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间或朝端木恬抛个勾魂的媚眼,说道:“今日品尝了郡主亲手泡制的香茗,真乃是人间极品,奴才此生都未曾品尝过的香甜,真是多谢郡主的厚爱了。” 端木恬看着他,一脸的不置可否,淡然说道:“你要走了?” “郡主莫非是舍不得人家这么早就离去?” “你想多了,这不过是客套着随口问一句而已,你若多想,反倒是不美。” 凤楼不由轻笑出声,又朝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之后,也没有再多啰嗦什么,转身便出了雨波亭,迈着婀娜的步子,袅袅婷婷的远去。 端木恬目送着他离开,神情淡淡,似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忽然眉心一蹙,不着痕迹的朝周围附近扫视了一眼。 有人匆匆走来,禀告道:“王妃,璟世子和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前来拜访。” 她闻言神情一振,不由得坐直了些身子,忙说道:“快请!” 对有些人来说,凤家不仅没有任何过激的行动,反而似乎与尧王府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实在是见匪夷所思的时间,也是一件让他们深觉得惶恐绝望的事情。 可对君修染来说,他的身份昭然也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朝中官员大都狐狸,却也有不少迂腐顽固之徒,这些人从不敢对他有不敬,因为他毕竟是皇子,可却也对他的某些行为指指点点唧唧歪歪,因为他的母亲是扶风的公主。 这世上总有些人,自以为是,酸腐不堪,以自己所谓的那一腔酸水喷溅着别人,还一副老子不怕死的贱样,你杀了他,他反而还乐意,什么能名传千古,什么悍不畏死,什么气结大如天……说到底,就是一群欲要以自己的思想去标榜世人的混账玩意儿。 可就是这群玩意儿,对付起来也是颇为头疼。 打不得杀不得还骂不得,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是有一个让他们介怀的前提在,那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都是会被他们的那张嘴他们的那根笔杆子攻击的。 君修染目前就陷入到了这么一个怪圈之中,翰林御史台,天天就他与贤妃娘娘的事情吵嚷不休,似乎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是贤妃娘娘的儿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贤妃娘娘乃扶风公主似的。 对此,无论凤家甚至是端木家,竟都保持了沉默,似乎在观望着君修染的举措。 至于对那些整天不干正事就会到处喷口水撒笔墨的家伙,其实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就像是那赶不走拍不死的苍蝇,而他们自己却还偏偏不自知,自以为是这天地的监护者,他们的思想,就是真理!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及其擅长煽动群众百姓的情绪,就如上次救宁清回来的这件事。 君修染坐在书桌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侧首看向了坐在身旁看书的恬恬身上,似在征求着她的意见,又似乎不过他自己在喃喃自语,说着:“恬恬上次的那个办法倒是不错,要不也试试?” 端木恬闻言从书上转移目光,抬头看向他,说道:“我觉得,你跟那群文士们斗了这么几天,是不是也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沾染了些许他们的气息?我倒是觉得你们斗了这么久,好像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君修染顿时一呆,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托腮,凝眉,沉思,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仔细的回想了一遍,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却总也抓不住。 “恬恬,请提示一下。”他眼巴巴的看着亲亲娘子,如此说道。 端木恬嘴角一勾,觉得他如此刻的这个表情很是可爱,很是赏心悦目,于是也就心情大好的开口,道:“父皇还健壮得很,且看他的模样,少说也能再活个几十年。” 君修染闻言不禁眉梢一挑,眼中的光彩逐渐亮堂,忽然跳起冲到她面前便俯身低头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欣然道:“恬恬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中了此事的关键!”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那群苍蝇……哦不,是那群人大人们整日里唧唧歪歪的,不就是因为觉得君修染身负扶风皇室的血脉,不能为我大炎的君主吗?而对那些死板的人来说,君修染身为大炎皇子,他们也是必须要尊敬恭敬的。 可是亲,皇上还健在呢,你们整天一副要为我大炎选定新主的模样,是想要哪样?真正是大逆不道,目无君王,狼心狗肺,混账之极! 再说,咱三殿下可从来也没说过什么要登临那个位置的话,他不过是做着身为皇子该做的事情,为国效命为民操劳,并且比任何人都要做得好,难道这也有错?或者你们觉得三殿下既然身负了扶风的皇室血脉,那就即便身为大炎皇子也不该做些为国为民的事情免得惹人误会了? 哎呦呦,你们自诩清白正气盎然,原来竟也会如此的不分好歹,肆意无理的攻击咱英明神武,风正勤勉的三殿下? 如此算来,你们真是应该死上无数次了! 什么什么?还想死后落个清白美名? 做梦呢吧!你们大逆不道罔顾君王不忠不义,你们不分好歹肆意攻击谩骂皇子,目中无人,诋毁皇室宗亲,还想死得清白名传青史美名远播? 你们的诗书礼义全部都扔进到茅坑里去了吧? 如此对峙,效果真是响当当的好,那些不甘寂寞的叫嚣在几位叫嚣得最凶的同僚被以忤逆罪抓起入狱,并在游街时遭受了来自百姓的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和无边叫骂,发现他们就算现在死了也不过能得到几声拍手称快而决计也不会有什么名传千古青史留美名的好事之后,不禁发出了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然后终于闭上了嘴。 且不管他们是真的闭了嘴,还是暂且沉默以寻找更好的反击,至少对君修染来说,甚至是对整个朝堂来说,都是一下子耳根清净了,连带的似乎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特别清新。 至于二皇子他们,此次事件让他们从君修染的手中夺得了禁卫军,真正是最大的收获。尽管还有更多的事情让他们惊惧,可似乎也不必太过焦急,往后还有的是时间跟君修染慢慢斗。 他们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君修染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这实在是一件太英明的事情! 首先就是直接将端木王府拉入到了阵营之中,随后又因为凤楼与端木恬的关系好而将他也一点点的拉拢了过去,不就是丑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真的是不丑,反而美极了。 在君修源抓耳挠心肝般的羡慕嫉妒恨时,尧王府内,君修染正抱着他家亲亲娘子在耳厮鬓摩,轻声说着:“现在想起来,自再遇到你之后,就一直好运伴随,恬恬真是我的福星。” 可不就是福星吗? 十一年前,是她救他出囚笼,召回了他最后一点即将泯灭的人性,未经过他同意的就强行霸道穿透他心里的层层浓雾,给他的黑暗时间带来了一抹阳光和温暖,随后的相伴相护已成为他最珍藏和温暖的记忆。 一年前,再相遇的惊喜,往后的相伴,也是一路坎坷,变故不断,到得现在她已嫁他为妻,还孕育了属于他们的孩子,他真心觉得这一路过来的所有艰辛和荆棘都无关紧要,只要有她在身边,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她坐在他的腿上,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喃着说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好歹也算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娶了我可不就是等于得了端木家的支持?而且还帮你一起将凤楼也给拉了过来,你真是占了个大便宜。” 君修染不禁轻笑出声,捏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如何能有如此成就?不知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对你的感激敬仰爱慕之情?” “这可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岂能询问他人?” 他还真沉吟了起来,半饷说道:“不如以身相许?” “不是早已经许了吗?况且,怎么好像是我许了你呢?” “这又没区别的。” “怎么没区别?难道你入赘了我端木家?” “其实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就怕父皇承受不住这般刺激。” 端木恬听着,不禁一乐,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发现这看上去光洁润泽看不出半点瑕疵的脸,其实脸皮真是挺厚,且又厚又硬,堪比城墙,刀枪不入。 抬头,看到他眸含浅笑,面上的神色却幽幽楚楚,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表现出如此高难度的神态。 他由着她的手在他脸上揉捏,分明眼睛在笑,脸色却可怜,声音更楚楚,说道:“恬恬,你在调戏我。” 白他一眼,道:“我调戏自己的夫君,有何不可?” “可以可以,恬恬你只管调戏便是,不过只摸摸脸哪里够啊?需要我宽衣解带,好方便你更深入的调戏吗?” 他双目放光,跃跃欲试,一副甚是期待亲亲娘子的调戏的急切模样,见娘子斜眉搭眼神色不善,他不禁嘴角一撇,瞬间转换成楚楚可怜的神态,低头垂目看着她那越发滚圆的肚子,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叹息这说道:“小家伙你要到何时才能出来啊?你爹我都快要憋坏身子了。” 端木恬的脸上有无数的黑线绕啊绕,可转瞬间却又忽然神色一缓,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反手一勾,送上香吻一枚。 “呃,恬恬……”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她莫非不知道他的意志力有多薄弱,只需稍微一点点的火花就能引燃了滔天大火?那她为何还要如此勾引他? 呃,恬恬你的手摸哪里呢? 要死了! 两人正亲吻厮摩,热火朝天之时,他忽然浑身一僵,瞬间调转了身形将恬恬护在身下,并挥手,衣袖翩飞宛如华光潋滟,有什么从远处飞来,与他飞起的袖子相触,竟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仿似他的袖子是铜墙铁壁。 她双手攀附在他肩膀上,忽然探出了脑袋,目光晶亮让嘴角轻勾,轻声说道:“终于出现了。” 一枚银针从他的袖子上滑下,掉落地上,他尚未收手,因为就在前一枚银针落地的时候,竟有第二枚在空中转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嗤”的一声轻响,刺入到了君修染的袖子里面。 君修染顿时眉梢一挑,先将她的脑袋按回到了胸前,颇为无奈的说了一句,“安分些,别忘了你是个孕妇。” 然后才又伸手将刺入到他袖子上的银针轻轻的捏了出来,仔细查看。 话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四面空旷无遮无拦,若有人想要躲在暗中做那暗杀之事,真是多方位无死角想怎么射就怎么射。 只可惜那两人真不是人,都已经那般火热缠绵就差最后宽衣解带了,本该是最好的时机,却为何他们竟还能如此敏锐的察觉到一枚银针的悄然接近?是不是人啊? 当然那个人似乎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研究他们是人不是人这个问题,只因为几乎就在他有动作的同时,忽然有八道身影突然从隐蔽处窜起,朝他直扑了过来。 糟,中计了! 不是说三殿下对他的王妃甚是情深意重,连半点危险也舍不得她去面临的吗?怎么竟会用她做饵? 可惜他只知道三殿下宠爱在意他的王妃,却不知道只要是恬恬所决定的事情,从来都是连他都改变不了的。 自几天前察觉到府内有暗人潜入开始,端木恬便在不动声色的查探着,这几天她格外的喜欢到屋外来,到这个四面无遮挡的雨波亭里来,就是在等着那个人自动现身呢。 只是那个人好像十分谨慎,在食物中一次下毒却被端木恬察觉了之后便再没有出手,甚至连厨房里都再没有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前两天凤楼来的时候,她便察觉到有异样气息,却无法确认具体方向,可惜一直到凤楼离开之后,那人还是毫无动静。 今天给他上演那么精彩的一出好戏,他若再不趁机出手,端木恬都要怀疑他潜入尧王府的目的了。 他的隐身能力似乎很好,即便以端木恬和君修染的本事,也无法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查探出他的位置,不过在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之后,却马上将他的藏身位置给暴露了出来。 不过,可千万别以为只有你一人有着诡秘的隐身功夫哦!找不到你并不代表连隐身功夫也一定比你差啊! 端木恬又从君修染的怀里冒出了头,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看那边情况,看到在八道身影同时朝那边扑过去的时候,有暗绿色身影忽然从花丛里冲天而起,转身就想要逃。 见此,端木恬不禁轻“咦”了一声,喃喃说道:“竟是藏在花丛中,怎么没发现那边的绿叶有什么奇怪的?” “若被发现,岂不是也发现了他这个人?” “有点儿意思,他的隐身功夫似乎真的很不错,轻功也极好,要不抓了之后问问他是怎么练成的?哎,他要跑了,该不会八个人都围堵不住他一人吧?”那也太失败了,若传了出去,尧王府的脸面也丢尽了,白枫他们那群下属也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他将目光从手中的银针上转移,落到雨波亭外的那一场逃窜与围堵之上,微眯了眯眼。 八个人围堵都被那一人跑了?开什么玩笑!若真发生了这种事,他就先扒了这八人的皮!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凤楼反水? 那是一个身穿暗绿劲装,连同头发脸都一起包裹在里面的人,在暴露了位置之后当即冲天而起,欲要冲出包围,逃出升天。 总共八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尤其其中的两人,是在他即将跳上屋顶的时候,突然从屋顶上冒了出来,其中一人的手在空中似乎只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顿时有什么银白之物从他们手中出现,迎风招展,朝着他劈头盖脸的扑了过来。 那是一张大网,从他的手中洒出,阳光下只见那网漫天飞扬在空中宣泄出一片森凉银光,朝那暗绿色身影直罩了下去。 大网张开,从一人的手中飞到另一人的手上,两人各执一端飞扑而下,抬头望去就仿佛晴空下有漫天的星辰闪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头顶有网,身后有追兵,他的身子忽然在空中一滞,然后迅速的往下坠落。 “砰”一声他双脚落地半蹲在地上,落地后没有任何的停顿,脚尖在地上用力欲要往前冲去,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是“哗”的一声响,他往前的动作一滞,半蹲的身形一阵不稳,然后伴随着更多的“哗啦”声,他忽然朝着地底下面掉落了下去。 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在空中欲要止住身形却毫无效果,上方,那两人扯开了网朝他笼罩了下来。 然后“砰”一声,他后背着地,再感觉身上一凉一紧,便再也动弹不得。 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却不知这网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越是挣扎,捆缚的就越紧,才不过这么一会儿便已经收紧深深的陷入到了他的皮肉之中,身上的衣服都被那纤细的网丝给割破了。 两人从他的身边站起,一人袖手,一人抬腿踢了他一脚,道:“别挣了,你莫不是对凌迟有兴趣?” 那袖手之人摇头“啧啧”了两声,说道:“竟敢潜入咱尧王府内刺杀主子,真是好大的狗胆!一次出手没有被抓就应该赶紧逃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我家主子和王妃的面前,竟贼心不死的还敢继续逗留,你这可真是找死啊找死!” 说着话的时候,另外的人也从地面跳了下来,张毅更不满的嘟囔着说道:“不过对付这么个小毛贼,竟出动了我们这么多人,用了这么多手段,你也算是不虚此行可以死而无憾了。” 言毕他又抬头看向头顶孔洞,问道:“王妃,是要现在就宰了这人吗?” 不知何时,端木恬也走到了那地面凹陷边上,站在那儿往下看,闻言说道:“你们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竟不知道抓了刺客之后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检查他口中是否藏有能方便他自杀的毒药。” 那被银网罩住的绿衣人诧异的看向了上方,不知为何,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实在是觉得奇怪万分,也莫名的有种寒意遍布全身。 怎么回事? 三殿下的身边会有这么一群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的下属?若不是那他们为何抓了他之后却不先动手拔除他的毒牙? 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顺子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自杀怕什么?他活不活的跟咱又没有关系,就算问他话,也得仔细分辨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呢,倒不如等他死了后将他悬挂到城门,看能不能将背后的鱼给钓出来。” “小顺子你傻了?这人一看就是死士,就算死了被挂城门到干瘪腐烂,怕也没人会来认领的。” “傻样,当然没人会去城门认领了,可现在想要主子和王妃性命的不过那么几个人而已,我们将人挂出去之后不必管城门口的情况,只需加紧盯着那己方势力的动静,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异动,不就成了吗?” “难得你小子竟然也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嗯?你刚才说谁傻样来着?” “你啊!”他说完,当即转身就窜出了那地洞,闪躲到王妃的身后去了,害得张毅追出来时差点一头撞到王妃的身上,顿时遭遇了来自主子的森凉目光,落到他身上宛如寒冰利剑,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端木恬看着觉得好玩,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躲在她身后的顺子一眼,那目光平和,却透着几分古怪诡异,看得顺子也不禁脊背一冷,稍稍的退后了些,又退后了些。 他眼珠转啊转,看到被他们冷落了的那个网中人,当即说道:“王妃,这个人该如何处置?” 哎呦,这不是因为有主子在场,也绝对放心王妃的身手,亦相信张毅绝对不会真的这么一头撞了上去只不过想要让他受受主子的冷眼,所以才会在王妃的身后躲了那么一下下嘛,真小气! 小气吧啦的夫妻两转头看那陷坑,那里面的人已经在开始往上出来,那刺客也好像暂且放弃了自杀,只是被扯落面罩之后,露出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至于说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个陷阱,那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放眼整个尧王府,到处都是被那群闲着无聊尽找事儿干的人布置出各类陷阱机关,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发动罢了。 像眼前的这个陷坑,可以说是在众多陷阱之中最简单的。 那张网依然束缚着绿衣刺客,但却露出了他的脸,在张毅他们的押解下站到了君修染两人的面前,等候他们的发落。 “主子,要审问吗?” 君修染摇头,说道:“不必,本王一向不喜欢将人逼入绝路。” 他说着,却忽然伸手捏住了那刺客的下巴,便听“咔嚓”一声响,在刺客蓦然瞪大的眼睛中,下巴已错位脱臼,玩儿了一圈之后,竟是又回到了起点。 刚才只是逗他玩儿的呢,因为他们可是事先下了赌注,看这家伙是会在被主子动手卸了下巴之前服毒自尽呢,还是不舍得死! “傻样!”一个叫临沂的侍卫踢了他一脚,然后伸手进他口中一下似想要拔除了那藏在牙缝间的毒药,然而找了一圈,他忽然一愣,又不死心的再仔细找了找,终于转头诧异的说道,“主子,没找着。” 君修染轻挑了下眉梢,道:“哦,不是死士?只是个刺客而已?” 那赌注怎么算?还以为胆敢派出潜入尧王府的,必定是死士,不然被活抓了审问出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话说,这是哪个家伙派出的人?如此一出又是为的哪一般? 那人被带了下去,至于是要审问还是拷问则不需要两位主子去操心了,他们只要等最后的一个结果就成。 “主子,接下去该怎么办?” “接下去当然是先算银子,我好像赢了吧?”端木恬站在君修染身旁,勾起唇微微笑得很矜持,目光盈盈,闪烁着灿灿的金银光芒。 “哎?王妃何出此言?” “你看啊,他确实没舍得死。” “……” 当天傍晚,最后的审问结果就被送到了两人的面前,不管君修染还是端木恬,显然都不关心下面的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得到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只关心最后的结果,然而那个结果所直指向的一个人,却让两人不禁深感意外。 竟是凤楼! 看到这个结果,端木恬不禁倒抽了口凉气,直盯着送这个结果过来的顺子,道:“你确认这是真的?” “回王妃的话,属下们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并且还又重新慎重的拷问了一下,可确实是凤王爷派出的人。” 端木恬依然是怔了怔,随之皱眉凝神,沉思了起来。 凤楼?这怎么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 君修染却只看着她,拉她到旁边椅子上坐下,说道:“别多想,或许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不管怎么说,凤楼也不该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才对。你忙活了这么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她猛然反手抓住了他,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君修染不禁愣了下,他这都还没转身要走呢,就先被她给抓住了? 握着她的手安抚般的捏了捏,说道:“我出去看看。” 他的目光轻柔而认真,端木恬抬头直直的看着他,然后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手。 他又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君修染出去了,也不知他究竟是要去做什么,端木恬坐在屋内,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让她坐立不安。 是凤楼派人来刺杀君修染或者是她?怎么可能?为什么? 君修染这一出去,便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端木恬始终在屋里静静等候着,神色沉郁,早已没有了先前抓刺客时还有的嬉笑玩乐。 一直到第二天接近中午,君修染才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这近十个时辰他跑去了哪里,又去干了什么,只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满身的疲惫,尽管他在努力的打起精神想要安慰她,不让她担心,但在接触到她的目光之后,他当即放弃了强撑,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懒懒的坐在她身旁,伸手轻搂着她。 “怎么样?”她伸手为他轻轻的揉着太阳穴,看到他微微舒缓了眉头,自己的眉头也不由得微微舒展。 他挪了下身子,脑袋枕在她的腿上,说道:“找不到凤楼。” 她的动作不由一顿,神色微凝,道:“难道真是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自觉的想到了那天他跑来尧王府找她聊天,她还为他亲手泡了茶,他当时的表现与往常似乎并无异样。 他睁开眼,支起了身子轻捏她的秀发,轻声说道:“想不通就不要多想了,我定会将此事查清楚。凤楼虽然一向喜怒无常,但却不是不义之人,我也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就派人来刺杀我,定是有什么原因,或者是我们审问的结果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并不真实。”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似乎才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却发觉他胡子都长了出来,这么摸上去觉得有些刺刺的,挠得手心痒痒的。 “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找他吗?” “没有,今日卯时我就进宫去上朝,才会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让你担心了。” “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先别说那些了,休息一下吧。”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来,也没有好好休息?” “没,我可不会傻傻的坐着等,睡到刚刚才起来呢,你快睡会吧。” 见她确实精神不差,眼下也无黑眼圈之类的物体,他便亲了亲她,然后进了内室去补眠。 昨晚奔波了一夜,今天又上朝忙活到现在没有一刻能歇息的,他确实是累得不轻。 端木恬坐在床沿看着他沉沉睡去,不知想了些什么,站起转身出了内室,朝屋外走去。 “王妃,您要去哪里?”昨日是顺子跟着主子奔波到现在,也是下去歇息了,此刻守在门外的是从安。 端木恬脚步不停,继续朝外面走去,说道:“带我去见昨天抓获的那个刺客。” “是,王妃这边请!” 从安小心的护着她往王府的深处走去,进了那偏僻的院落,下了地牢之内。 再见到那刺客时,端木恬发现他神情憔悴,满身的颓废,仿似遭受了巨大的折磨然而看他的表面,却并无丝毫的伤痕。他身上依然是那一件暗绿色的劲装,上面多出了许多细碎的破裂口子,却是在抓捕时被那网线割破的,并非事后审讯拷问时的成果。 他听到响动便抬起了头,首先看到的不是端木恬也不是从安,而是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顿时一呆,然后才视线一点点往上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脸上。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群五个人从地牢尽头奔来,到了端木恬面前,行礼道:“王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里脏乱得很,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一声便是,何必劳烦亲自跑过来?” 见王妃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昨日刚抓获的刺客身上,便又说道:“王妃是想要问他什么话吗?您稍等,属下马上让人将他押出去,王妃也不必待在这个地方了。” 说着便要有所动作,却被端木恬伸手阻拦,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不过是想问几句话而已,很快就走。”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看着那刺客问道:“真是凤楼派你来刺杀三殿下的?” 他好像有些意外她的这个问题,随之所有的表情皆都归于沉静,垂眸不语,一副出卖了主子一次,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的模样。 端木恬好像没看到他的沉默,接着又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派你来刺杀三殿下?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 他的沉默和对她的无视不敬让从安以及地牢里的那五个人不禁愤然,刚才说话的那人更是上前了一步,掳袖子说道:“这小子这么快就又不老实了,王妃您等一下,属下定叫他实话吐出王妃您想要知道的事情!” 端木恬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隐约有点印象,是君修染身边的那群特殊随从中的一员,似乎是叫业刑,对于刑讯拷问十分的擅长,想来这刺客如此模样应该也是他的成果。 “不必!”她又伸手拦下他,说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你们也别太为难他,我还想事后将此人完好的还给凤楼呢。” “还给凤楼?”从安撇了撇嘴,说道,“王妃您就是太良善了,属下觉得那凤楼真不是个好东西,亏得王妃您将他当朋友,还亲手泡茶给他喝,他却竟然派人来刺杀主子和您,真正是不仁不义!” 那刺客依然垂目,但却忽然抖了下肩膀,似想抬头却又生生的顿住。 端木恬瞥了从安一眼,说道:“也许他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他虽性情古怪了些,但却并不坏,我相信他不会没有原因的做出那种事情。” 这刺客又抖了下肩膀,在她最后话音落下的时候,抬头看向了她,被业刑折磨得几乎崩溃的精神都似乎在此刻又重新凝聚了些,目光微微闪烁。 这地牢里可谓是暗无天日,外面却阳光明媚得很,阳光照耀,照得一片红越发的妖艳,那人在刺目的日光中睁开眼睛,轻轻眯缝着一副尚未彻底苏醒的模样。 他伸手遮挡在眼前,仰望湛蓝清透的天空,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的身下是厚实的茅草,茅草盖着一间破败的小屋,他一身艳丽华美的锦袍躺在上面却无丝毫的突兀和不和谐,只觉得出尘入世,美艳不可方物。 日光渐斜,他一直躺着没有动弹,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许久,忽有破空声响起,迅速的朝他接近并最后在距离他三丈外的一棵树上站住了脚步,看着那躺在屋顶上的风华绝代的人影,眼中不禁浮现一抹惊艳,“凤王爷久等了。” “人呢?” “凤王爷不必着急,我家主子说了,只要您遵守承诺,等到好消息传来,您要见的人就会马上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您面前。”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争端初现 凤楼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无论君修染派出了多少力量只为寻找他的踪迹,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皇宫、凤王府这两他往常最是久待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天不见他的身影,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全部都翻遍找遍,依然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着。 “他莫不是畏罪潜逃了?” 端木恬不禁如此感叹,神态却并无多少焦虑冷峭愤然,甚是心平气和的坐着看风景,顺道摸摸肚子跟里面的小宝贝交流交流感情。 这小家伙一天比一天活跃,在她的肚子里面大展拳脚,她轻抚着,时常能摸到他踢出的小脚丫,那小小的一片,每每都让她怜爱不已,总忍不住的摸摸他。 小宝贝似乎也很喜欢,每次被她摸着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安分平静一些,似乎在肚子里也感受到了来自娘亲的温柔抚慰,也让端木恬不禁觉得十分欢喜,仿佛已经见到了小宝贝出世,在她的面前张牙舞爪,亲昵撒娇,并在她轻轻抚摸他的时候,欢喜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锦绣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母子和乐,气氛悠然的景色,让她几乎不敢出声打搅了郡主和小主子的心灵交流。 “准备好了吗?”端木恬却已经察觉到她的进来,未抬头,轻声问道。 “回郡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她恭顺回答,见郡主闻言要站起来,连忙上前扶着,又说道:“郡主您若有什么事的话,让奴婢去就成了,或者请人过来,您也不想想您现在的身子有多不方便,还要到处奔波,真是够不爱惜自个儿的。”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很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 她有些叹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身边的人也是越来越紧张,总好像将她看做是易碎的瓷娃娃,稍微磕着碰着了哪里就会碎了,就连原本还会无条件遵从她命令的锦绣和元香,虽不会违抗她的意思,但最近也是越发的啰嗦了。 又想到她当年还在三石村时,看到村子里的那些女子怀孕之后还是一样要忙活,上山捡柴,下地干活,哪样都没落下,也没见谁掉了肚子啊。 所以说,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大的,于是越金贵的人,就会越弱不禁风。 她出门,上马车,帘子放下,外头赶车的从安也挥动马鞭,赶着马车朝城东走去。 凤王府一如既往的恢弘雄伟,高门深院,大门外两排精锐护卫,神采奕奕目含精光,满身的肃然铁血之气。 尧王府的马车在大门外停下,有人马上认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尤其当看到端木恬从马车内下来的时候,更是惊诧非常。 “参见尧王妃,不知您今日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有人迎了上来,将端木恬迎入了凤王府内,又有人转身朝后院飞奔,去通报老王妃。 端木恬坐在凤王府内,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听到门外脚步声急促,然后忽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些,端木老王妃披着满身的阳光走了进来。 每次看到她,端木恬总忍不住的想多看到她一眼,暗叹着端木老王妃真正是驻颜有术,又感叹真不愧是能生出凤楼那么只妖孽的存在。 她一进来,没等端木恬站起来见个礼,就已经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按坐回去,她自己也侧身在旁边坐下,拉着端木恬的手说道:“恬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老身?” “想念老王妃了。” 她不由得笑眯了眼,又说道:“既如此,你直接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老身定巴巴的就跑去尧王府看你。” “那如何敢当?” “如何不敢当?我先前也是听说你这丫头身怀六甲了还是十分不安分,真让人担心。” “是他们太紧张了才是,我倒是觉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这一派闲话家常的气氛,真是好得让人羡慕,端木恬与凤老王妃轻声闲聊着,视线轻转,从站在旁边的那些丫鬟们身上轻轻的扫了过去。 老王妃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目光一动,转头对那些丫鬟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丫鬟们退下,就连锦绣也被端木恬打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凤老王妃两人,气氛也突然就改变了。 凤老王妃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轻拍了拍,说道:“我知你无事不会特意跑来府上,却不知是有什么事,可是我能帮得上的?” 端木恬反倒是迟疑了,秀眉轻蹙暗自思衬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老王妃也没有催她,只是静看着她,等着她想好之后开口。只是目光微闪,似乎隐约的已经猜到了一点点。 端木恬终于开口,道:“前几日,尧王府内潜入一名刺客,被成功抓获,可经审讯调查,发现那竟是凤楼派出的人。” “什么?”凤老王妃顿时大惊,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那孩子虽任性了些,可难得的却与恬恬这丫头十分投缘,也十分的喜欢她,且还在贤妃那件事之后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怎么会派人进尧王府刺杀?更何况他若真是不喜欢三殿下,但刺杀这种事情,他又何必去做? 凤老王妃不敢置信,满脸的惊诧不解,端木恬看着,又说道:“我刚听闻的时候也是有些不敢置信,可经再三确认,的确是凤楼没有错。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想找他问问,可我们找他找了好多天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更无从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了,无奈之下才会来问老王妃您,不知您可知道他想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您可知他现在何处?” 她摇摇头,思衬着说道:“这孩子往常并不经常回府,我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他了,以为他还在宫里折腾呢。” “我今日过来,也将那刺客一起带了过来,老王妃可要见一见?” 凤老王妃闻言又是惊讶,转头看端木恬,却只看到她的脸色一片坦然,不禁说道:“你就这么相信凤楼?” “我其实是比较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觉得凤楼虽有时候难免阴晴不定了些,但却不是个无情卑劣之人,既将我当是朋友,就理该不会做出派人来刺杀这种事情。况且……”她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整理着接下去的话语,该怎么形容,之后才又接着说道,“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就我的感觉而言,那刺客身手很好,但却似乎并不很擅长暗杀这种事。” “哦?那带进来让我见见!” 那人在尧王府的地牢里待了几天,虽然后来端木恬下令让他们不要再虐待他,可他此刻看上去还是比那天你端木恬见的更萎靡了些,依然身上无伤,但精神不振神色萎靡。 关于这一点,端木恬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只是君修染不许她看,说什么万一受到了惊吓,吓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旁边侍卫们皆都点头,一脸赞同主子的表情。 于是端木恬也就不再强行要求观看了,倒不是真的担心受到惊吓,而是她自己也能想出有关各类刑罚的许多种类,自然不会对此太过好奇。 他被带入了进来,一直低头却不知是不敢抬头还是怎么的,然而即便如此,看到他的时候,凤老王妃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阿飞,你怎么跑去尧王府刺杀三殿下和王妃了?” 他浑身震了震,抬头偷偷的瞄一眼端木恬,然后朝凤老王妃缓缓的跪下,俯身磕头。 凤老王妃又是叹了口气,问道:“你主子去哪了?” “回老王妃的话,小的不知。” “那你主子为何让你去尧王府刺杀?” “小的……不知,主子只说让我去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如果不小心被抓了,保命要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这算哪门子的命令?既要他去刺杀,被抓了却又保命要紧,而想要活命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供出背后的主子是谁。 凤老王妃不禁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随之又问道:“你主子在让你去尧王府刺杀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依然摇头,说:“不知。” 才刚说,他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了变,转头看端木恬一眼,有些迟疑。 凤老王妃见此便说道:“不必顾虑,此事已经牵扯到了凤家和尧王府之间的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也或许,是你主子出了什么事,还得需尧王府的帮忙呢。” 一听这话,他的脸色又紧张了几分,当下不再犹豫,说道:“我记得那天主子收到了一封信,看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将自己在屋里关了半天,之后便命令我想办法潜入尧王府,寻机会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 “信?”凤老王妃不禁与端木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问道,“那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小的不知。” “那信现在何处?” “小的……不知。” 这混账,怎地什么都不知道? 凤老王妃额上已隐隐浮现了一根青筋,沉声说道:“那你可看到你主子将那信毁了,或者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见到主子毁信。” “那还不快去找?” 他急匆匆的跑去找了,有老王妃发话,他似乎也忘记了他还是尧王府的阶下囚,是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的刺客这件事,从地上跳起来后转身一溜烟的就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看着那飞窜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竟是凤楼身边的人?话说他怎么偏偏就派这么一个似乎是贴身跟随他的人出来呢?而且这小子看着似乎也有点奇葩的倾向。 当天她在凤王府里待了好一会儿,除了她和凤老王妃之外,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聊了些什么,知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她拂袖离开了凤王府,满脸的愤然阴郁之色,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再不久之后,另一处高门大院之内,有人捏着棋子把玩,面前的棋盘上却是一片狼藉,他视而不见,甚至没有往那里瞥上一眼,只若有深意的说着:“哦?端木恬进入去凤王府了?” 层层帷幕之外,有人跪伏在地,恭敬的说道:“回主子的话,尧王妃今日辰时前往凤王府,在凤王府内逗留了一个时辰多些,将近午时才离开。” “可知这一个多时辰了,她在凤王府都做了些什么?” “主子恕罪,当时她与凤老王妃遣了所有的人离开,两人单独的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不过听说尧王妃将前几日抓获的那个刺客送到了凤王府,随后有人听到从屋内传出争执声,再之后尧王妃拂袖离去。” “就这样?” “还有,凤王府的丫鬟们进入屋内的时候,发现屋内茶盏碎了一地,老王妃的脸色极其难看,被气得都生病了。” 他把玩着棋子的动作忽然一顿,喃喃道:“凤老王妃被气病了?病得可严重?” “小的已从凤王府的大夫那儿打探清楚,说是凤老王妃本就身有旧疾,去年的时候还曾被护国公府上的迟旭磊公子气病过一次,那次便惹得凤王爷大怒,随后那迟小公子突然失踪几天,再出现便……便身无损伤却不能人道了。这一次,说是比上次还要凶险,凤老王妃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这个结果似乎让他十分的愉悦,手捏着棋子放到嘴边轻轻的磕着牙,说道:“有点儿意思。尧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尧王府内突然戒备森严,三殿下冲忙赶回了尧王府,随后请了太医进府,又去端木王府将端木老王妃也请了过去,似乎是尧王妃动了胎气,有小产的危险。” “小产?端木恬的肚子也有快八个月了吧,即便现在生下来,若精心调理,那孩子也能养的大了,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当然是可惜端木恬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不会出大事的,毕竟有端木老王妃那么个神医在,很多事情就都会变得轻松一些。 不过若当真早产了出来,也是好戏一桩。就君修染那个妻奴对端木恬的在意程度,怕是要跟凤王府死磕呢。 哎呀呀,这下真是热闹了! 他轻轻咬着棋子,目光晶亮,神情兴奋愉悦,眼中神光一转,又问道:“本王的贵客,你们可有好好伺候着?” 想到那位“贵客”,外面跪伏着的身影忽然好像打了个颤,随后听他说道:“主子放心,一切都遵照主子的吩咐,特别挑选了四个灵巧的丫鬟服侍着。” “哦?不闹了?” “自小的遵照主子所说的与他说了之后,他就不闹了。” “嗯,真是个好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隔着层层帷幕之后跪伏着的下属,那满脸的纠结和苦楚。 是不是好孩子他无法定论,但有一点他十分的清楚,便是那可真是个小祖宗! 当然是不是小祖宗的好像跟他的主子并没有关系,也一点都不关心,因为那不过是用来掣肘凤楼的工具而已。 现在,虽然主子最想要看到的三殿下遇刺身亡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可凤老王妃在尧王妃拜访之后被气得旧疾复发,尧王妃亦是动了胎气,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两府之间势必产生隔阂,并最终即将导致对立。 谁不知道凤楼性情古怪阴晴不定,但却唯对他的母亲极为孝顺,而且他一向行事乖张,随心所欲,说不得先前相助三殿下便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者是因为与尧王妃的关系甚好,可一旦他的母亲被端木恬气病这件事发生,天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又有谁不知道三殿下视他的王妃为宝,为了她放弃其他的所有红花绿叶,甚至都放弃了成家如此大的势力相助,现在却是他的宝贝王妃去了凤王府一趟便被气得动了胎气,看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凤楼因为有所顾忌不能收手,君修染又因为无所顾忌而势必全力出击,到时候即便是再好的关系,到最后这两个人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是奇怪了。 这真是一出十分精彩有趣的好戏,他只需坐在这里看着,便能左手渔翁之利,享用最后的美味果实。 当然,最好的,还是这一颗棋子啊! 他目光落到手中把玩的那颗棋子上面,忽然伸手,“啪”的一声落到了那一片狼藉的棋盘之上。 好戏才不过刚刚开始,急啥? 尧王府内,端木恬正躺在房内榻上,伸手轻抚着肚子,若有所思。 旁边,君修染托腮凝神,老王妃在给她例行检查身子,还有闻讯赶来的宸公子,焦灼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低头蹙眉,口中不时的喃喃嘀咕着什么。 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从君修染和端木恬身上扫过,最后落到老王妃的身上,说道:“娘,究竟如何?” 老王妃直接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压根就不想理会他。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放火夜 尧王府和凤王府闹开了,且闹得相当十分非常之凶残,朝堂之上唇枪舌战,朝堂之下明枪暗箭,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炎都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久寻不见的凤楼终于现身,领着麾下一种文臣武将与君修染斗得不可开交。 每一天卯时之后,君皇帝坐在朝堂之上,都是满心的纠结和无奈,看着他最信重的臣子和儿子争斗,直斗得你死我活,天理不容。 对此,有人正躲在暗中笑,笑得肆意笑得张狂笑得胜券在握如纵横睥睨天下无敌。 他觉得这个赌注真是下对了,这简直就是天助他要打败君修染,取得最后的胜利,不然为何偏偏就在这个陷入到低谷眼看着就无法翻身的时候,突然被他得知了那么一个消息,并且竟然还仿似知道他所需一般的主动送到了他的面前。 哦,真是个好孩子啊! 不过当夜晚降临,两方的人暂停了争斗,却有人为着另外的事情蠢蠢欲动。 夜深人静,有人如燕儿又似蝙蝠般的在空中掠过,掠上了高墙飞入了府内,小心避过巡逻的守卫,仔细查探每一处院落每一处能藏人的地方。 “如何?” 黑暗中,有人轻声询问,有人摇头轻声说道:“属下无能,搜了大半边的平王府也没有发现您说的那么一个人。” “属下也没有找到。” 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喃喃说着:“是吗?那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明天再找。” “主子,今日还早。” “不,再找下去会惊动君修源的,到时候人没找着,却反而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是!” 他们迅速的过来又迅速离开,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就仿佛只是跑到这里来溜个弯,散个步,然后转身离开,不留下半点痕迹。 然而他们才刚小时离开,就又有人从黑暗中而来,犹如幽魂在夜空中一闪而过,迅速没入到了平王府内的黑暗之中。 同样的,今日的尧王府也热闹得很,夜深人静的,端木恬本该是早就休息了,可今天她却还坐在外间看元香和锦绣两个丫鬟在旁边忙忙碌碌。 忽然转头看向门外,很快君修染就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对上她投过去的询问不光,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找遍了,也没找到半点影子。” 看到王爷回来,两个丫鬟行了个礼之后就主动退下,这是这近一年来的习惯,亦或是观察所得出的结果,只要是郡主和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她们这些闲杂人等还是有多远就滚多远的比较好,省得吃力不讨好还要忍受王爷的冷眼。 两个丫鬟离开没多久,君修染回来之后还没跟她说几句话,忽有红影从窗户飞了进来,一晃之下就已经在两人的对面安坐,并自顾自的拎过茶壶倒了杯水来喝,轻声嘟囔着:“累死本总管了,半夜爬墙又翻窗的,郡主您这是想要与我私会吗?” 说完之后仿佛才看到君修染的存在,顿时撇嘴,道:“没想到郡主您如此重的口味,眼看着孩子都要出世了竟然还想要三飞,三殿下之胸襟更是让本总管倾佩不已,竟愿意……” 没等他将话说完,迎面就飞来了一只水杯,与空气的摩擦中发出一声尖啸,不必亲身去感受便能看出,若被砸中,不砸个头破血流才是奇怪了。 “啪”一声,杯子落入了他的手中,却震得他手心发麻,不禁抽了下嘴角。 “三殿下,人家那是夸你呢,你恼什么?” “我刚才去平王府探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他的脸色忽然沉凝,不知想了些什么,一点都不像他往常模样的干巴巴说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少管闲事!” 君修染不禁冷笑,道:“你都派人过来刺杀本王了,竟还敢说此事与我们无关?” 凤美人的脸色顿时精彩万分,扯着嘴角说道:“那不过是做给君修源那混账看的而已,你们若连这么点小刺杀也躲不过去的话,未免也太让我失望。” “那你那天跑来尧王府,找我喝茶做什么?”端木恬伸手抚平袖子上的一丝褶皱,头都不抬的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来提醒一句并顺便求助?只可惜你不好意思开口,以至于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不了了之。” “开什么玩笑?这么点小事本王还需要求助你们?” “凤楼,你发现没有?你一紧张,就会不自觉的自称本王。” “……” 难得能看到这人妖的脸色会如此变幻莫测,精彩万分,君修染看得甚是愉悦,手指轻托着下巴若有兴味的说道:“不然的话,真是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解释才好。本王的那位二皇兄应当是在密切的关注着你,所以你那天前来尧王府应该也是冒着不小的风险,一旦让君修源知道你曾来找恬恬喝茶,后果肯定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 “本……总管心血来潮突然想来尧王府逛逛,不成么?” “原来凤总管还有这等嗜好,那你之后怎么突然又不见,本王翻遍了京城也找不到你的影子?难道不是因为君修源担心你会暗中与我们通气,所以要你离开京城?” “那是你没本事,竟连个人都找不到。” “你派出的人,身手很好,无论隐身能力还是轻身功夫都是上乘,可惜似乎性子不太好,不是个做刺客杀手的料。” “那还不是因为本总管好歹念着点咱们的交情,总不能真将你们给杀了吧?那才是真正的为虎作伥,帮了竟敢威胁本王的混账玩意儿除去了心腹大患,我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心里堵得慌。” 端木恬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凤楼,我以为我们是朋友,遇到了这种事情,朋友之间不必有那许多的客套和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会比你如此矫情,拐弯抹角到现在也不过回到了起点而已,要好得多。” 凤楼下意识张嘴想要反驳,却张了张嘴后又闭上了,斜眉搭眼目光闪烁,眼珠子不安的轻轻转动着,脸色也有些不自在,一身的傲娇之气彰显无遗。 然后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抬头怒视着端木恬,道:“你说谁矫情?” “你!” “……” 君修染在旁边听得不禁一乐,轻咳了两声才止住笑意,看着凤楼问道:“你今晚过来,应该不会被本王的那位二皇兄知道了吧?” “哼,你是在侮辱我吗?就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也想监视跟踪我?” 先前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长久以来的习惯,和他那骄傲别扭的性子,让他无法对端木恬开口,所以寻着机会过来却在喝完了一壶茶之后什么都没有说的又转身离开。 因为从来没有求助过谁,也没人可让他真正的求助,所以他在开口之前难免忐忑不安,难免思虑太多,然后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办成。 可现在,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般了,他反倒是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而在不知不觉中,心底深处也有什么悄然碎裂,那种感觉甚好,有点点暖,还有一点点的别扭和不习惯,以至于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不自觉的扭了下身子。 他们聚在一起,仔细商量研究着君修源究竟会将人藏在什么地方,外面有侍卫严密把守监控,绝不会让任何宵小接近。 然而他们还在对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平王府的地形图指画研究的时候,平王府内忽然被燃起了熊熊大火,并借着五月夜晚的夏风迅速蔓延,在不过眨眼的时间里就已经将平王府的后院给烧遍了,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用了何种方法让火势蔓延得如此这般不同寻常的迅速。 夜深人静,深更半夜,那边忽然火光冲天将天空都给染成了红色。 平王府与尧王府相距并不遥远,站在尧王府的随便哪个院子里都能看到那边的红火浓烟,仿似要将天空也给点着了。 君修染正与凤楼在屋内商量对策,端木恬都已经进内室躺下歇息,皆都被外面忽然间喧哗的声音惊动,紧闭的窗户上,竟有红色火光映照。 三人不由大惊,还以为是尧王府内走火了,君修染当即放下眼前的事转身奔进了内室,正逢端木恬从里面出来,差点相撞在了一起。 两人再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凤楼却还在屋里没有出去,而只是开了窗户,有些呆怔的盯着远处天空的通红一片和浓烟滚滚。 “那是平王府的方向!”君修染倏然眯起了眼,神色也有了几分凝重。 端木恬站在他身旁,也看着那边,说道:“那火光都能映照到这里,可见火势之猛烈,天都被烧红了,不知是不小心走火了还是有谁在刻意放火。” “不小心走火的话,火势蔓延不会如此迅速。”凤楼开口说道,目光却一直盯着那边,手放在窗棂上,捏得指节发白,青筋显现。 端木恬与君修染对视了一眼,又转头落到凤楼的背影上,说道:“也不知道那放火的人究竟是冲着什么而去的,是敌是友。” 凤楼闻言不由得浑身一僵,当即从窗户飞窜了出去,留下一句:“我过去瞧瞧!”后,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君修染捏了下她的手心,对她说道:“你先歇着吧,我也过去那边看看情况。” “小心。” “嗯!” 君修染紧跟着凤楼朝平王府那边过去,端木恬独自一人站在屋内,已没有了半丝睡意。 眼角的余光瞄到放在桌上都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东西,眸光一动,移步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房门从外面推开,锦绣走了进来,轻声问道:“郡主,已经深夜了,您不睡吗?” “我已经睡了会儿,现在睡不着,你把点心在那儿放着吧,我过会儿吃,你可以下去歇着了。” “奴婢不困,还是陪着郡主吧。” “不用,我要看些东西,你站在旁边也无聊,又浪费力气,下去歇着吧。” 她迟疑了下,但见郡主连头都不抬一下,只专心的看着桌上的不知什么东西看,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小声将手中捧着的郡主半夜要吃的点心放在另一边的小桌上,然后朝她屈身行个礼后便低头恭顺的退了出去。 今晚似乎注定就是个不平静的夜,平王府内突然间火光冲天,火势巨大瞬间席卷了整个后院,将刚脱衣上床,正与爱妾难舍难分的君修源差点围堵在火圈包围中,惊吓之下当即疲软,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性福。 火势刚一出现就迅速席卷,让人不敢靠近无法救火,尽管君修源大吼大叫着让人上去救火,却在连续三个人被火势吞没之后,再无人敢靠前,只能尽力的将附近还没有被大火光顾的易燃物拆除清理,然后远远站着,看着它熊熊燃烧。 君修源的脸色铁青一片,盯着灼热火光的眼神森凉而愤怒,手紧握成拳,“咯咯”响的却是他愤然之下的磨牙声。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他不禁恼怒转身,然后忽然一愣。 他看到有红色身影从外面飞掠而来,冲天的熊熊火光都不能让他黯淡丝毫,反而更添了妖艳。 凤楼就这么直接冲了进来,所有胆敢阻拦他前路的人全部被他或拍飞或踹飞,转瞬间就已经到了君修源的面前。 他站住了脚步,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君修源的身上,而是左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脸色徒然阴沉,死死的盯上了眼前的这位二皇子,咬牙沉声问道:“二殿下,我儿子呢?” 紧跟在他身后过来查探情况,但却并没有现身的君修染忽然趔趄了一下,差点从藏身的屋顶上一头栽落下来。 儿子?凤楼的儿子? 话说,凤老王妃确实是说二皇子抓走了凤家除凤楼之外的唯一后人,以此来胁迫凤楼,可是……儿子?凤楼的儿子? 这人妖什么时候有的儿子?他哪里来的儿子? 据老王妃所说,那小公子年方八岁,自小被养在西方边境虎跃军中,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从不曾进京,甚至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凤家竟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八年前,凤楼成为人妖已经有十年,他哪里来的儿子? 下方,君修源也显然被凤楼这一句话给弄懵了下,心里莫名的一突,随之冷笑道:“这可真巧啊,本王府上刚刚被人放火少了大半,凤王爷就出现了。如果本王记得没错的话,从凤王府过来这边,再快也得半个时辰吧?” 凤楼却并不接他的这句话,唯有脸色越发沉凝,浑身的煞气开始凝聚,沉声道:“我儿子呢?二殿下你把他关哪里去了,可否有救他出来?” 君修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总觉得此刻的凤楼十分危险,让他只是迎面与他相对都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压力,甚至他怀疑如果他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的话,这个该死的人妖会出手杀了他! 眼珠转了一下,君修源说道:“什么你儿子?本王怎么从不曾听说过凤王爷你何时有了儿子?” 凤楼冷笑,往前踏了一步,直接缩短被君修源拉大的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你不就是听说了他是我凤家唯一的后人,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擅自离开虎跃军独自前来京城,所以才会设计将他抓走来威胁本王的吗?既是我凤家的后人,那么他不是我凤楼的儿子难道还会是你君修源的儿子不成?” “大胆,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对王爷如此不敬,你……啊!” 有侍卫眼见着自家主子竟被这么个人妖步步紧逼,不由得气愤填膺,上前便要阻拦凤楼,却话未说完就被凤楼一甩衣袖给扇飞了出去。 而对此,凤楼连眼角都没有朝那边扫一眼,依然紧盯着君修源,道:“再问一遍,我儿子呢?” 此刻,君修源抬头,骇然的看到凤楼的眼睛已变得猩红,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而火焰的温度却丝毫也传递不到他的身上,此刻他只感觉到冷,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不禁越发的惊颤,他看着凤楼,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绝望的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能看到那个小家伙,或者说,自大火燃起之后,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小家伙。那个在他身陷泥潭的时候给了他翻身的希望,却又在转瞬间几乎将他逼入绝望的小家伙。 凤楼忽然出手,无视周围那么多的刀剑森森虎视眈眈,伸手便一把扼住了君修源的脖子,神情狰狞,想语气森冷的问道:“你把他关在了哪里?” 身后的屋顶上,君修染微微直起了身子,紧盯着凤楼,已做好了随时出手阻止凤楼的过激行为的准备。 可别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了君修源啊! 被拎在他的手上,君修源瞬间觉得呼吸困难,死神正是接近,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因为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而让他惊吓过度,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他伸手,指向了大火燃烧的方向。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小念念 人被关在大火燃烧处,然后他们都跑了出来,却忘记了那里还有个可以用来威胁凤楼助他夺权打敌人的小家伙? 凤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扼在他脖子上的手徒然收紧,直掐得他呼吸困难白眼翻飞依然无动于衷,然后就这么拎着他,朝大火燃烧的方向冲了进去。 君修染霍然站了起来,想要阻拦凤楼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那里火势汹涌,如此贸然冲进去,他是不要命了吗? 底下突然喧哗,有人朝凤楼追了上去,欲要拦下他救回他们的主子,有人则发现了屋顶上竟还藏着人,纷纷拔剑相向在下方严实包围了起来。 君修染迈出的脚步,又忽然收了回来。 他并没有多看下方将他包围的平王府侍卫们一眼,而是直直的盯着凤楼的身影,看他拎着君修源直往大火燃烧的地方冲去,落下了身后长长的一串欲要阻拦他的侍卫,君修源在他的手上,就像是一只小鸡小鸭,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这位二皇兄一向表现得顽劣,实则心思很深,一身的功夫也并不很差,现在竟被凤楼如此拖往了火堆,要么是凤楼胜他太多,要么就是他故意示弱想要寻机会反击。 反击? 下方的侍卫已开始搭箭弯弓,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火光冲天,他们看到屋顶上的人,但却反而因为火光太亮而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就连他那紫色眼睛此刻也被火光渲染成了火焰的颜色,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站在那屋顶上的竟是三殿下,但无论是谁,此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背后,那就是敌人! 弓被缓缓拉开,发出细微的“吱咯”声,仿佛躬身承受不住这般沉重的力量而在呻吟,并等待着力量松开的那一刻,定要以更大的力量反弹回去! 君修染却依然站在屋顶看着凤楼的背影,看到他拉着君修源一起悍然无畏的冲进了火焰之中。 侍卫们,丫鬟仆从们,君修源的那些妻妾们皆都乱成了一团,尖叫惊呼嘈杂成一片,就连下方瞄准了君修染拉弓的侍卫们也不禁转头,看到那一幕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那里火势汹涌,就在刚才还吞噬了他们的几位同伴,被卷入进去再不能出来。 也不就这火究竟是谁放的,如何放的,竟是比他们往常所见过的最旺的火还要更加的可怕以及蔓延迅速。 不然,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它烧毁了大半个王府! 听说王爷身边的几个高手已经追着那纵火之人出去,却至今没有再回来,也不知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君修染站在这边屋顶,在看到凤楼终于还是拉着君修源冲进了火焰升腾之中,火光中只见他目光轻闪,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转身便从另外一个方向消失了踪迹,等到下方的人又将目光转回到屋顶上的时候,哪里还见半个人影? 而凤楼拉着君修源冲进了火焰之中,终于侧首拿正眼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在周围大片的火焰猎猎声和燃烧梁木而发出的“吡啵”声中,他的声音轻轻的却直接钻进了君修源的耳中。 “你想先示弱让本王放松对你的戒备再寻着机会反击?因为若正面相抗,其实你也不是本王的对手。可惜,你想多了。”说着的同时,他忽然出手如电,迅速的封住了君修源身上的几处大穴,说道,“你最好祈祷我儿子平安无事,不然的话,你就给他陪葬吧!” 君修源的脸色大变,然而此刻任凭他再如何的使力调动体内经脉中的内息,却皆都宛如石沉大海,击不起半点波浪。 身边的大火燃烧,他终于感觉到了热,极其的炎热,仿佛下一秒就会席卷了他的整个身子将他融化在这一片火光缭绕之中。 他怒而瞪着凤楼,几乎咆哮的吼道:“凤楼,你这个疯子!你竟敢对本王动手,竟敢对本王如此不敬,就算你是凤家家主,父皇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凤楼目光森冷,拖着他朝火场的更深处走去,漠然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边,说着:“你错了,即便你是皇子,若能给凤家唯一的后人陪葬,那也是你的荣幸,皇上若知道此事,只会斥责你的不知好歹不知轻重阴险歹毒,死后也不会让你好过安生,却不会动我凤家。” 君修源一愣,继而冷笑,道:“因为你凤家无后,注定要就此结束了!” 凤楼不由得脚步一顿,浑身一僵,随之却认同般的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可惜,现在的你连一个即将覆没的凤家也比不上。所以为了你自己能继续死皮赖脸的在这个世上苟且偷生下去,赶紧带我去关押我儿子的地方,否则我便将你扔进这火堆之中,将你活活烧成灰烬!” 尽管君修源满腔的愤懑,恨不得凤家的那个小畜生被烧死算了,最好凤楼也一并烧死在这里,然而此刻他的命被掌握在凤楼的身上,他再是希望这两个人死,也希望他们至少从今天的火场中活下来,不然凤楼这个疯子,一定会真的把他扔进火中! 凤楼在君修源的指点中穿梭在火场内,这原本繁华奢贵的平王府后院,已经被大火包围,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凤楼在火焰的空隙中行走,闭气以防吸入这滚滚的浓烟,体内劲气外放阻隔了欲要近身的火焰,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亦是冒出了一层薄汗。 “那里!那里有密室,小公子就暂住在那里面!” 君修源突然伸手指向某处,大声嚷嚷了起来,然后才嚷了两句他就忽然无声,因为他所指的那个地方几乎已经变成一片灰烬,连火势都小,只剩下了星星点点。 他忽然如同被卡住了咽喉的鸭子,伸长了脖子张嘴想要叫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然后紧接着,他又忽然感觉到冷,那周围能将人烤焦,烤得他衣角都翻卷的炽热也不能缓解半丝他心里的森寒,以至于他忍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地方已经被烧成了灰,隐约中,他觉得那最后还剩下的一些星星点点火焰下,是几具焦黑的尸体。 他忽然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凤楼好像并没有发现身边的人晕了过去,而是继续拖着君修源朝那边一步步走了过去。 还能看出,这里本是一个院落,现在却已经坍塌成一片,到处都是焦黑之色,还有滚滚浓烟,火却几乎没有了。 他顺着那几具尸体一个个看过去,忽然目光一顿,看到了露出在地面上的一个洞口,那洞口附近还有一具尚在燃烧中的尸体,倒在地上,以一个努力向外的姿势。 凤楼往那地洞过去的脚步,忽然又收了回来。 在另外的方向上,此刻正有人背负这一个七八岁小孩飞窜在街头巷尾,欲要甩脱身后的追兵。 黑暗中,他背上的小孩清晰的察觉到他的衣裳已被浸透,充斥着他口鼻的除了淡淡的汗水味之外,还有更浓的血腥味。 他不由得收紧了双臂,又缓缓松开,轻声说道:“叔叔,你放我下来吧。”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嗤,说道:“我辛辛苦苦把你给救了出来,若现在将你放下岂不等于是白忙活?那我今天晚上不在家好好睡觉大老远跑这里来做什么?抱紧,又追上来了!” 他突然加快速度,却又突然一停,这一来一去的冲击撞得他不禁闷哼了一声,却是原来前面的路也被围堵了。 他不禁暗骂低咒了一声,微微松开拖着身后小家伙的手,轻声说道:“抱紧了!” 身后小家伙当即极有默契的双腿在他腰上一绕,环着他脖子的手用力收紧,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背后,仿似壁虎一般。 他空出了两只手,可以更轻松的对敌。 身后有破空声响起,迎面亦有人影迅速接近,他和背上的小家伙一起被围堵在了中间,前后夹击。 他伸手在腰间一抹,仿佛有空气割裂的声音响起,从身后传来的隐隐火光中,好像看到他的手中有黑影一闪,然后他整个人忽然拔空飞起,形如蛟龙状若惊雷,朝前面挡路者们直接杀了过去。 战斗,尚未接触就率先爆发了开来。 远处忽有啸声传来,他前冲的动作微顿,忽然错开身子,仿佛是在响应着,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其声悠长高亢,如滚滚惊雷朝远处传了出去。 “不好,他在呼唤同伙,赶快解决了!” 黑夜中,追击者中有人惊呼,徒然加速追了上来,欲要迅速将此人解决。 却长笑了一声,挥剑悍然冲进了人堆里面,霎时间刀剑相击的声音,血肉破碎的声音,鲜血飞溅的声音以及呼喝声闷哼声惨叫声落地声连成了一片,他在呼吸间已与六人交手,斩杀一人,重伤二人。 “君修源花费了巨大精力心力养着你们,原来不过只是群废物!”他后退到旁边的屋顶上,不屑笑道。 这般轻蔑,惹得对面的人大怒,道:“小子休得狂妄!” “呸!本公子倒是想要狂妄,可你们配么?不过是群废物,这么多人追本公子一个都追不上,反而被本公子杀了几个,到了现在还好意思不要脸的对本公子叫嚣!” “哼!别理会他,这小子在拖延时间,赶紧解决了回去向王爷复命!” 竟然不上当,这真让他感到失望,不过目光扫了平王府那边一眼,不禁又是轻笑了一声,道:“你们确定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平王府还存在?” 此地离得平王府已经有些远,然而那边的大火即便是站在这里也能看到,可见火势之凶猛,非同一般。 就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又有破空声响起,有人迅速的从远处飞掠而来,冲入包围圈左右的守卫在了他的两侧,其中一人说道:“属下救助来迟,主子恕罪。” “不迟不迟,这不是刚刚好吗?” 两个人? 突然多出的两个人,让刚还想要冲上来尽快解决了的敌人不禁又缓了脚步,与这边紧张对峙着,对面又人不禁又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与二殿下做对,对你有什么好处?” “咦?你们追了这么久,竟是到现在都没有认出本公子来吗?”他似乎十分的惊讶,然后不禁跳脚,道,“是我啊,是我啊,难道是本公子最近太过安分守己,竟到了快要被人遗忘的地步?” 他在屋顶上蹦跶,却落地无声,脆弱的瓦片没有因为他的踢踏而出现分毫损伤。 蹦跶之时,脸微侧,正好被远处的火光稍微照耀了那么一下,虽不过惊鸿一瞥,且朦胧的很不清楚,但还是有人终于认出了他来,不禁脸色一变,道:“端木宸!” “哎呀,原来还是有人认得本公子的啊。”宸公子笑嘻嘻很高兴,随之手中剑一挥,轻飘飘的说道,“让开,本公子饶你们不死。” “哼!早就听闻端木王府的宸公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今日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是不让的意思了?” 宸公子似乎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凉凉的说了一个字:“杀!” 一声令下,身旁两名下属当即不做任何停顿的朝对面杀了过去,而端木宸他自己则背着小家伙朝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他很放心的将背后交给了两名下属,只专心对付挡在他前路上的几个人,身似蛟龙猛虎,一个冲撞便冲出了包围,迅速的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从四周围,正有着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赶来,他们完成了主子交付的任务之后,前来与主子汇合,为主子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夜不仅仅平王府十分热闹,在城北某个方向上,有杀声四起,惊吓得附近居民惶恐不敢眠,一个个皆都紧闭门窗,在这大夏天里钻进了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一直到天终于放亮,他们小心的开启了门窗朝外张望,看到了满地满墙满屋顶的鲜血,还有那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顿时满城惊恐。 当然这些事情似乎已经不被宸公子所关心,他率手下将追了他一路的,君修源所豢养的那群高手杀了个七七八八,随后背着凤家的小公子飘然远去。 “叔叔,你受伤了,先休息一下。” 凤小公子趴在端木宸的背上,清晰的感觉到着背负着他的这个身体僵硬而冰冷,耳边的呼吸急促,晨曦中,看到他脸色如死人般苍白。 他莫名觉得有些害怕,觉得现在既然已经逃过了追击,也理该停下来休息。 他在他的背上趴了一整夜,亲眼看到这一夜所发生的许多事情。他侧头看着端木宸,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目光微闪。 身后的下属追了上来,伸手扶住已经有些摇晃的主子,还有人伸手将他背上的凤小公子抱了过去,说着:“主子,后方的事都已解决,您奔走打杀了一夜,先找地方休息疗伤吧。” 端木宸却转身看被下属抱了过去的凤小公子,看着他玉润珠辉,比小姑娘还要漂亮可爱,此刻也正静静的看着他,不禁勾了勾嘴角。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端木王府的宸公子。” “还有呢?” 他抿了抿嘴,只看着他却突然就不说话了。 宸公子却不知为何忽然笑得很欢快,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端木宸,来自端木王府,不知小公子可否告知你的名号?” “凤念,我叫凤念!” “哦,小念念。” 凤念的小脸微微扭曲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叫我凤念,或者小念。” “念念。” “……” 宸公子此刻那叫一个眉眼舒展,眉开眼笑,说完便转回了身,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他那一到夏天就几乎从不离身的折扇,摇晃着往前走去。 然而,他这姿态潇洒的才走了不到两步,就忽然身子一晃,一头朝地面栽倒了下去。 “主子!”从属们大惊,连忙冲上前扶住他防止了他与大地进行最亲密的接触,转身背负起了他,随后这一群人迅速的消失在了街头。 天光大亮,一夜的喧嚣也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端木恬在阳光照射到眼睛的时候清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旁边有细碎的翻书声,她转头便见君修染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看书,而她此刻,正枕在他的腿上。 察觉到她的动静,他也低头看她,微笑着说道:“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过去平王府转了一圈,就马上回来了。一回来就见你倚在榻上睡着了,本想抱进你屋里去,却不想才刚接近,你就抱着我不放了。” 说着的时候,他嘴角含笑,微微有那么一丝促狭。 她不禁微有些窘迫,思绪一转便问道:“你今天不去上朝吗?” “我请假了。” “嗯?为何?” “这不是见你睡得香,怕起身就将你给惊醒了吗?” “……” 外面忽有喧嚣声,然后凤楼携带着满身的气急败坏从外面冲了进来,根本就不看榻上亲昵的夫妻两,只目光在屋内一阵搜寻,愤然道:“端木宸呢?那个魂淡死哪里去了?”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凤楼抓狂 无论端木恬还是君修染,都被突然冒出来的凤楼给吓了一跳,尤其听他那一句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话之后,更是惊讶不已。 夫妻两看看他,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满脸的都是莫名其妙。 如此诡异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端木恬才终于开了尊口,道:“你找我小叔,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凤楼闻言微微一滞,随之又如无头苍蝇般的在房里转了两圈,确实没有找到端木宸的影子,而那夫妻两也并没有要阻拦他在他们的房里转 悠,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猛瞧。 他不禁有些气闷无力,狠狠的扯了两下衣角,仿佛这样子就能稍微发泄掉一点心里的烦闷。 君修染搂着恬恬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视线调转在凤楼的身上转了两圈,说道:“你不是拉着本王的二皇兄冲进大火里去了吗?怎么 ,竟没有自焚?” 目光一顿,看到他身上的袍子边角有些不自然的扭曲,侧边的衣角更是有了破损,尽管并不是很严重。 哦,一向最是注重形象的凤楼,今日竟浑不在意自身的狼狈,穿着这么一件被火焰燎烧了些许的衣袍就到处跑?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话说,他找端木宸做什么? 端木恬抬头看他,疑惑问道:“什么拉着你二皇兄冲进了大火里去?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昨晚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连君修染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察觉,今天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声昨晚上他出去平王府查探的具体情况, 凤楼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并一开口就询问端木宸的下落,所以她都不知道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听君修染那么一说,也不禁有些惊讶 和好奇。 凤楼在那边气急败坏心神不宁,狠狠的瞪了君修染一眼,无奈君修染压根就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低头与恬恬仔细的说了遍昨日晚上在平 王府内,他所见到所遇到的事情。 “哦?凤总管,您何时有儿子了?” 端木恬也不禁十分惊讶,以至于看向凤楼的眼神也愈发古怪,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目光如火,在他身上一阵扫荡,凤美人都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 不由哼唧了一声,一脚踢飞不知怎么的碍着了他眼的凳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就只许你们有儿子,本王却不行?” “你确实不行啊。” 端木恬舒坦的靠在君修染怀里,微斜着目光,悠悠开口道。 凤楼顿时趔趄,满心郁闷让他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 不能对端木恬发作,他就继续踢那凳子发泄,那气急败坏,那状若癫狂的模样,再加上因为昨晚一夜没睡又是冲入大火又是掘地搜寻,之 后又是为了找端木宸而将几乎整个京城都给跑遍了,到现在也是半点没得休息以至于脸色微有些发白发青,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使得他此 刻看上去越发的狰狞了些。 端木恬看着他这模样,不禁有些担心,似乎从认识他至今,也从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如现在这般的狼狈凌乱,气急败坏。 “你找我小叔做什么?” 他动作微滞,用力抓了抓头发,满脸的郁愤,然而口中却一直只来来回回的说着同一句话:“那个魂淡,那个魂淡……” 这究竟是怎么了? 端木恬不禁又抬头看君修染,却见他也是一脸无辜,显然跟她一样的满心不解,所知道的事并不比她多。 可现在凤楼好像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状态之中。 端木恬眼神微动,忽然说道:“其实我比较好奇凤家原来竟还有这么一位小公子,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而且你竟然还说 那是你儿子。是亲生的还是领养来的?” 凤楼闻言当即侧目,飞了个白眼过来,没好气的说道:“自然是……” 然而他却只说了三个字,就忽然顿住,面上的神色变换,微有那么点恍惚,然后轻哼了一声并不打算要继续回答,只盯着她问道:“你知 道端木宸跑哪里去了吗?他真没来过尧王府没来找过你?” “我也是才刚睡醒,都还没得及洗漱一下你就闯进来了,倒是真没有见过小叔。” 凤楼顿时嫌弃的远离了几步,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西什么脏东西。 端木恬不禁脸色一黑,抽了抽嘴角,怒道:“你以为你自己现在比我干净?我就算三天不洗漱也比你现在的样子要好。” 他一怔低头看自己,才发现此刻是自己确实是有些惨不忍睹,不禁脸色僵硬,然后急匆匆的转身就要朝外面冲出去。 “凤楼!”端木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如果要找小叔的话,应该去端木王府找啊。” 还以为是什么话呢? 他顿时轻嗤一声,道:“你以为我没去找过?我就差没有将端木王府给翻转过来了,刚刚被老王妃撵出门外!” “……” 他又是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转头看着她说道:“那魂淡与你最是亲昵,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那他有可能会去哪里?”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端木恬嘴角一勾,随之又轻轻一撇,越发的腻歪进了君修染的怀里,哼哼着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脑袋总有些不大清醒,思维 也迟钝了,记忆也不大好了,还总是感觉到好累。” 君修染轻抚着她的肚子,柔声说着:“听祖母说,女子怀孕都会这样,等孩子出世之后,就会好了的。” 凤楼看得咬牙切齿直冒肝火,可最终又不得不妥协,磨着牙问道:“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你找我小叔做什么?”她依然腻歪在君修染的怀里没有挪动一下,斜眉搭眼的用一只眼睛睨着他,问道。 “他拐走了我的儿子就消失不见了,你说我找他干什么?” “咦?我小叔拐走你的儿子做什么?莫非是你欠他银子不还?” “呸!本王要欠他银子?他欠我的还差不多!” “那是你催债催得太紧了?” “……够了啊,端木恬,你到底说不说?” 他看到她好像微微笑了那么一下,真好看啊,简直就是那仙子下凡,勾魂夺目,倾世无双,然后他听她轻轻的仿似在人的心里饶痒痒般的 说道:“可是我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着小叔了,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嗯,怎么,凤小公子不是被二殿下抓走了吗?难道是昨天晚上被小叔 给救了出去?” 凤楼满心郁愤啊,胸口气血滚动,直欲往上涌动翻滚。 如果不是顾忌她是个宝贝孕妇,如果不是看君修染就在眼前,他真想冲过去将她给蹂躏一百遍啊一百遍! 随后他再不想在这里跟端木恬浪费时间,强行咽下已翻涌到了咽喉的气血,转身飞掠远去。 端木恬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抬头看君修染,嘴角一抹浅笑,神情无辜,看得君修染不禁满心柔软,宠溺的捏了下她的脸颊,笑道:“你啊 !” “如何?” “你不想知道那位凤小公子的事情了吗?” “可是看凤楼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想要老实交代的意思呢。” “嗯。” “而且,你有没有发觉?小叔他好像特别的关心这件事。”她轻托着下巴,说得若有深意。 君修染不由得眉梢一挑,亦是若有所思,道:“先前倒是没怎么注意,不过你现在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似乎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而且啊,小叔好好的干嘛特意跑去平王府救人,救了人之后却又不送回凤王府去,反而消失不见了?昨晚的那场火,应该也是他的杰作 吧?” “反正不是我放的。” 端木恬不由横他一眼,然后又懒懒的赖回到了榻上,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他伸手关上了窗户,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又轻声说道:“先吃些东西,再睡吧。” 她只是枕着他的腿腻歪了两下,然后不动弹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并没有能够休息太久,似乎才不过刚闭上眼睛而已,就有人前来通传,说是宫里来人,请三殿下即刻进宫。 端木恬的瞌睡虫当即被这个消息冲到了九霄云外。 平王府昨晚失火,此事定不会就此罢休,不管是对君修源来说,还是对整个皇室乃至整个朝廷来说,这都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 君修染轻拍着她的肩膀想要安抚她,她却对代为禀报的锦绣说道:“你出去,让他们先去前后好好伺候宫里来的贵客,请他稍等一会儿, 就说昨日王妃肚子疼,王爷甚是担忧,一直忙活到即将天亮才歇息,听闻宫中来人急忙起身,正在沐浴洗漱更衣。” 锦绣领命退下,端木恬又伸手推了推身旁的人,说道:“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沐浴啊。” “真要沐浴?” “当然,你没闻到你身上有烟火气吗?” “嗯?”他一愣,抬起手凑到鼻子跟前仔细闻了闻,随之恍然。 昨晚去平王府走了一趟,虽没有接近火场,但那么大的火和浓烟,即便是远远站着都会沾染上烟火气。 待会儿进宫的时候,若被人问及,又正逢昨晚平王府被烧了大半,那可真不好解释了。 他站了起来,又伸手捏捏她的鼻子,说道:“恬恬,你最近是不是嗅觉特别敏锐?” “嗯,是啊,我总觉得我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吗?我闻闻!” “唔,你离我远点!” “为什么要离你远一些?莫非我被嫌弃了?” “你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 “……” 三殿下带着满腔的郁愤沐完毕,换了干净的衣衫,进宫去了,端木恬被这么一折腾,就又没有了睡意,只是懒懒的斜倚在榻上,侧头看窗 外风景。 窗外风景很好,绿叶繁花,郁葱锦簇,再往远处看,还能看到屋檐层叠,恢弘磅礴。 在这之中,还点缀着几个或娇俏或温和或可爱或亲切的俏丽丫鬟,更添生气。 她还看到有人在围墙上探头探脑鬼鬼崇崇,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嗯?围墙上有人? 她忽然眯起了眼睛,盯着那边那个从围墙上探出来东张西望的脑袋,略微坐直了身子,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说道:“锦绣,那边好 像有位客人。” 锦绣不知是从哪里探出了身子,顺着郡主的目光看过去也是马上就看到了墙上的那个脑袋,顿时脸色一变,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再出 现,已经是在围墙上,伸手一抓,就将那个人给抓了起来。 “哎哎哎,轻点轻点,头发要掉下来了,要掉下来了!” 那人在锦绣的手中尖叫跳脚,双手胡着被拽紧了的头发,就这么被从围墙之上直接扯落了下来。 远处有人冒头,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并非王妃有事,便又马上缩了回去,至于说那个竟敢爬上了王妃的墙头的家伙……主子说了,王妃最 近安分的在府里养胎,日子过得甚是无聊,将这个人放进去给王妃找找乐子也是不错的。 嗯,就是这么回事! 端木恬轻倚在窗口,冷眼看着那被锦绣扯了过来的人,漠然说道:“这不是扶风的四皇子吗?你怎么又跑到我尧王府里来了?方才更是在 本王妃的墙头鬼鬼崇崇的张望,是想要做什么?” 这人可不正是那去年端木恬出嫁之日,闯入到她和修染的新房里来不知想要干什么,最后却反被他们所擒,拿去与风玉衍交换了黄金的扶 风国四皇子,风玉痕吗? 他在锦绣的魔爪下扭啊扭,终于承蒙锦绣姑娘大慈大悲松了口,他顿时松一口气,一抬头却直接对上了端木恬那清冷的目光,顿时被吓得 猛往后跳一大步,紧张的说道:“你想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啊,我这次过来是身负着重要任务的,你若敢再对本王不敬,就算君修染也护不住 你!” “你这话说得可真奇怪。我好好的坐在自己屋里休憩,我能对你做什么?反倒是四皇子你,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爬上本王妃的墙头,意欲何 为?” “这不是许久不见,怪想念你的吗?” “哦?原来扶风四皇子有着不喜欢走正门却喜欢爬墙的习惯。” “我这是因为担心从正门进来,会被拒之门外,所以才无奈的选择爬墙。” “原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惹人嫌招人厌。” “……” 这女人,怎么比一年前要毒舌多了?似乎话也多了。 这算是君修染调教得好吗? 不不,一点都不好!说话这么恶毒,真是颇有君修染的风采,莫非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典型?还是那传说中的夫妻相? 真讨厌,一样的讨厌! 想虽是这么想着,他的眼珠子却甚不安分的滴溜溜转着,最后还是落回到端木恬的身上,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满脸惊诧,道:“你 怎么变得这么胖了?” 端木恬的额头上猛然凸显了青筋,眼神刹那沉郁,轻轻的笼上了一层黑雾,阴测测的盯着他。 他却尚未察觉到危险正在降临,摇头晃脑的说着:“哎呀,才不过半年多没见面而已,你怎么就突然长了这么多肉到身上去呢?君修染是 怎么照顾你的?莫非是将你当那啥在养着?” 那啥?那啥? 秀眉在轻轻的跳动,眼角在微微的抽搐,哪里胖了哪里胖了?不过是稍微比以前丰韵了一些而已! 锦绣站在旁边,听得不禁气恼,侧头神色不善的瞥了这扶风四皇子一眼,道:“我家郡主正是身怀六甲的重要时候,自当是要多多进补, 也能让小主子也长得健壮。不过看您这娇弱的模样,想必您的母亲怀您的时候肯定身形没有半点走样,依然婀娜苗条。” 嗯?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风玉痕脸色微凝,瞥了锦绣一眼,神色中浮现了一抹淡淡的讥诮,说道:“尧王妃的丫鬟真是伶牙俐齿。” 锦绣的脸色顿时一变,忽然便朝端木恬跪了下去,道:“奴婢不懂规矩,请郡主责罚。” 端木恬瞥了风玉痕一眼,说道:“我这丫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往日里也没有多加约束,让四皇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本王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尧王妃心善,待奴才们都这么好,真是让本王不禁有些汗颜。”他笑眯眯的摆手,刚才的那一 丝讥诮凉意仿佛只是人的错觉。 端木恬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头看向锦绣,说道:“你如此不分场合,不懂规矩的冲撞了四皇子,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们都太过纵 容了。念在你初犯,平时也甚是尽心尽力,这次便小惩大诫,禁足三天吧。” 禁足……三天?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风玉痕不禁抽了抽嘴角,锦绣也是一愣,随之迅速明白过来郡主这是在护着她,不禁满心感动,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说道:“是,奴婢 谨遵郡主教诲,下次再不敢犯了。” “嗯,你先下去吧,下次的事情等下次再说。” “是!” 风玉痕斜眉搭眼的看着这丫鬟离开,又是撇了下嘴角。 什么叫下次的事情等下次再说?她是故意的吧?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这双簧唱得真好 “二皇兄府上昨晚失火了?”御书房内,有多位大臣在下了早朝之后没有能够马上离开,而是被皇上再次召集,其中就有告假没有来上朝却又在随后被特意传召进宫的三殿下,只是此刻他面露惊诧之色,随之又蹙眉喃喃说道,“昨晚倒确实是有听到外面的些许响动。” “哦?三殿下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竟都没有走出门看一看吗?” 有人适时开口,对三殿下的这一句话似乎颇为不解,三殿下瞥他一眼,又轻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是昨晚房里有些不平静,当时响动也不大,不过稍稍有些许嘈杂而已,本王便也没有放到心里去。” 房……房里不平静? 不是吧?王妃都已经怀孕有八个月,竟还如此的生猛饥渴? 群臣脸色各异,反应各异,不住的斜眉搭眼往三殿下身上飘,话说,这尧王妃似乎一向都是比常人要彪悍许多的。 三殿下眨了下眼,对于突然接收到如此众多的古怪目光感到十分无辜,说道:“昨晚恬恬肚子疼,本王实在是焦急万分,又是寻大夫又是安抚她的,一直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才消停。哎,那小家伙尚未出世就如此会折腾人,不知出世之后会如何张扬跋扈呢。” 啧,原来竟是这么回事,我说嘛,就算再饥渴,一个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连挪身子都困难,让她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啊。 真失望,还以为有得艳色新闻来调剂生活了呢。 三殿下脸色无奈而苦恼,眼中却含着轻柔笑意,说道:“如此,今日才不得不告假不能来上朝,却不想昨晚竟发生了这等事,不然昨晚定要赶往二皇兄府上,协助着一起救火,哪怕只能救下一点,也是好的。”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昨晚那么大的响动,将大半个京城都给惊动了,想鬼才会相信你竟真不知道这事呢! 不过他要这么说,别人也没有办法啊,又没有证据能证明他确实是昨晚就知道了平王府被烧这件事,现在这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不,说风凉话! 君修源脸色极其难看,不仅仅阴沉,还有因为不知什么原因的身子虚乏导致的脸色苍白,听到君修染的这句话不禁冷眼瞪了他一眼,说道:“那可真要多谢三弟的仗义相助。” “二皇兄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客套,你府上出了这等事,本王出手相助,也是分内之事。”他看着君修源,假惺惺的面露几分关切挂念和忧色,接着又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的看着君修源,说道,“现在虽不是三伏天,但也已经十分炎热,不知二皇兄为何竟将自己包裹得这般严实?不热吗?” 原来此刻君修源竟穿了一件领口甚高的袍子,将他的脖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在这满室单衣薄衫之中,确实是有些古怪和突兀。 君修源盯着对面那位正满脸关切之色,似乎真的很关心他的三皇弟,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他觉得,君修染绝对是早已知道了昨晚之事,甚至他还跑到了平王府,看到了他被凤楼挟持拖进大火中的这件事!事后,他曾得到禀报说当时有神秘人在大火对面的屋顶上,视所以围困如无物,视强弓利箭如无物,随后飘然离去。 他觉得,那个人,就是君修染! 可此刻,这混账东西笑得满脸无辜好奇关切,如此表情就好像在告诉他,你若冷脸相对恶言相向,便是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这满室的大臣都能作证! 他不由得越发阴郁,冷睇着君修染,说道:“三弟现在才刚进宫,自然觉得天气炎热,本王先前出门的时候,却是觉得今日甚是凉爽。” “哦,原来如此!”君修染微笑着应道,目光似无意般的,从旁边那些也是一早就出门来上朝的大人们身上扫过。 咦,都是单衣薄衫啊! 他转回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君修源的衣领上转溜,笑得温柔而亲切。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惹得众人或转头或侧目,看向了那个就在皇上的下首位置,那个除皇上之外唯一也是坐着的人身上。 凤老王妃! 君修源顿时心中一跳,心里的怨毒更添几分,面上却也不敢明显表露出来。 而君修染则朝她行了个礼,含笑说道:“难得能见到凤老王妃进宫,先前因为恬恬鲁莽,不慎冲撞了您,惹得您旧疾复发,不知您身子可好些了?” 她看向君修染,摇头道:“三殿下不必多礼,先前也是有所误会才会发生那等不愉快的事,幸好恬恬那丫头没出什么意外,不然老身真是于心南安。” “老王妃何出此言?” “老身昨日深夜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二殿下在从中挑拨离间!” “什么?”君修染不由得满脸惊讶。 凤老王妃又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二殿下真是好本事,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知道了我凤家除凤楼之外,尚有一位后人,便派人将那孩子抓了去,来胁迫凤楼出手对付尧王府,更派了身边的人潜入尧王府内刺杀三殿下和王妃来挑起不明就里的三殿下和王妃的怒火,一次来恶化两家的关系。凤楼顾忌那孩子的安危,不得不照做,之后还为了防止他与你们通气,离开了京城一段时日,为了不让我担心,都没有将此事跟我说,这才会有了先前的那个误会,还望三殿下切莫怪罪。” 君修染好像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怔忪的看着凤老王妃,又转头看那边脸色阴沉似黑水的二皇兄,好久才反应了过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道:“怎么会……” “老身昨日才知道这件事,也是惊讶不已,当即将他给训斥了一顿,出了这么大的事,怎能如此擅作主张?也知道先前是真的误会恬恬了,还害她不慎动了胎气,老身真是十万分的过意不去,先在这里向三殿下赔罪,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朝君修染躬身拜了下去。 君修染一惊,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了她,说道:“老王妃万万不可,既是误会,说通了也便好了,如何敢受您的如此大礼?恬恬并无大碍,也是当日一时有些冲动了才会与凤老王妃您生了争执,事后想起,还觉得事有蹊跷,却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老身也是没想到二殿下竟会做出这种事情,初听凤楼说来,亦是震惊不已,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更让老身没有想到的是,那孩子在昨晚的大火中不见了踪影!”她说着便不由得面上有了凄楚之色,声音也微有些哽咽,说道,“那孩子是我凤家唯一的希望,如果他出点什么意外,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凤家的列祖列宗?” 众人闻听此言,皆都不禁面有戚戚之色,想一代功臣世家,却落一个断子绝孙的下场,未免也太过凄凉了些。 不过凤家竟还藏有这么一位小公子,这实在是太太太让人惊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皇上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仿似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一般。 还以为,凤家只剩下一个凤楼,就此结束了。 凤老王妃神色戚戚,满脸都是对那个孩子的挂念担心,喃喃说着:“也是我思虑不周,那孩子突然跑出了军营独自往京城来,也只是让两人在暗中跟随保护,如此才会让某些人有了可趁之机,出了事,二殿下就只顾着自己逃命完全就忘记了那可怜的孩子还被他关在密室之中,现在更是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她越说越激动,已是愤然转头看向了君修源,又转身朝皇上参拜,道:“请皇上为我凤家做主!” 君修源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而是一片惨白,即便他现在想要否认曾抓了凤家的小公子这件事,也没有用了,因为凤老王妃说得有理有据,而且绝不会放过他,父皇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现在还能做什么? 对了,昨晚的大火烧得蹊跷,若非那场大火,凤念那小子怎么会不知去向?他也不会一下子仿似从天堂跌落了地狱般的面临如此境地。 他忽然跪了下来,朝皇上说道:“父皇,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错事,儿臣甘愿受罚!可昨晚那场大火突然而起,烧得蹊跷,而且等儿臣到了那密室之后,那里根本就没有凤小公子的尸体,很显然是已经被人带走。儿臣以为,此事或许便是凤家所为,请父皇明察!” 君修染忽然眼皮一掀,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君修源。 认下了挟持凤家小公子胁迫凤楼这件事,却将平王府被烧这件事推到了凤家的头上? 话说,纵火焚烧亲王府,那可是会被杀头的大罪。 果然,凤老王妃一听这话,顿时冷笑看向了君修源,说道:“无凭无据,二殿下你凭什么说出这般话来?” “如若不是你凤家,为何如此好心的还特意救走了你家的小公子?” “救走?二殿下是亲眼看到人将我家念儿救走的?或许人家只是见他一个小孩不忍其被烧死而顺手为之,也或许是他自己从火海中逃了出去,如此众多的可能,二殿下就只想到了是我凤家派人来烧了你的平王府?” 凤老王妃说着,又不禁悲从中来,说道:“可怜我家念儿,自小在西域边境长大,从不曾来到京城,这一路过来,他一个孩子已是千难万险,现在京城里更是人生地不熟,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哼,反正现在人早就不见了,自然是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君修源恼怒,正待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心中一凛,脸色再变了几变。 该死,被拖入到怪圈之中,不知不觉的将自己安置到了十分不妙的境地。 他下意识抬头看父皇的神态,然后便直直的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那眸子里面,除了冰冷,还有浓浓的失望。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张嘴想说什么,却忽然失声,发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关于这件事,他似乎不管怎么说怎么辩解都是错的,最聪明的方式就是主动认错,并对此事表示懊悔和歉疚,也对凤念的失踪表示担忧惶恐和不安,并不着痕迹的将火烧平王府的事情推到凤家身上,而不是如刚才那样与凤老王妃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明明一开始还很好的,为何竟会被凤老王妃的几句话给绕进了这样的情景之中?难道真是装顽劣张狂装久了,便也真的思绪都不稳了吗?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君修染在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凤老王妃,大方做他的好人,做他的深明大义宽宏大量心慈人善的好人! 这一出双簧唱得可真好,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前几天还互相掐架闹得不可开交的两方,转瞬间就如此和睦相处气氛融洽了? 不对不对,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君修染和凤家之间,根本就从来也没有不愉快,过去几天所发生的事情都不过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而已? 不,怎么会?那个从来也没见他真相信过谁的君修染,凭什么会以为凤楼派人过去刺杀他和端木恬并非出自本意?不会是那个刺客泄露了消息,因为他敢肯定,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很认真的执行了他主子交代的任务,而且就凤楼那骄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将他被胁迫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况且他也防患于未然了。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跪伏在父皇的面前,此刻除了绝望之外,只感觉到满心的茫然。 身后群臣窃窃私语,声音太过细碎,他听不清楚,但偶尔飘进耳中的几个字句让他明白他们也正在讨论着他抓了凤家小公子以胁迫凤楼对付君修染这件事,那悄声细语,那议论纷纷,那指指点点,让他觉得如芒刺在背,却又不能回手去一根根拔除。 沉默到了现在,一直都只是听着他们争执述说,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的皇上,也终于看着君修源开了他的尊口,说道:“修源,你一向肆意妄为,但好歹还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又见你年纪还轻,理该有些肆意才对,朕便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你闹,却没想到你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越发的行为过分,竟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君修源不禁浑身一颤,越发伏低身子,几乎贴到了地面上,道:“儿臣知错了,往后定当越发的约束自身,再不敢做这种事情,请父皇责罚!” 话虽如此,此刻他心里却有着满腔的郁愤和怨恨。 肆意妄为?他哪里比得上君修染,可却从来也没见父皇曾责备他一句! 这个妖孽,他究竟有什么好?又究竟有哪一点是自己比不上的?父皇信重他,端木家愿意将郡主嫁给他,现在就连凤家也站到了他那边,朝中风向已因此而转变得越发捉摸不透了。 皇上看着他,目光比这朝中形势还要更加的捉摸不透,然后转到了凤老王妃的身上,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朕这个当父亲的也有教养失责之罪,不知老王妃觉得该如何,才能消了你的心头之火?” “臣妾惶恐,不敢怪罪二殿下,现在只愿能尽快找到念儿那孩子。” 皇上闻言轻叹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朕即刻派兵全城搜索,定将小念安全找回来!” “谢皇上!” 君皇帝当即下旨全城搜索,定要找到凤家的小公子。 随后,他才再次将注意力落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面,对君修源说道:“你胁迫功臣,残害兄弟,野心昭昭,实乃是罪该万死罪不可恕,但念在并未造成不可估量之严重后果,凤老王妃亦不再追究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即刻起,削去亲王爵,幽禁桑林别院!” 君修源霍然抬头直起了身子,然后又忽然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父皇,脸色一片灰白,似无意识般的低声说着:“儿臣……遵旨!” 御书房内在这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所有小声议论全部都已消失,一个个噤若寒蝉,偶尔相互对视的目光中,一片惊骇,其中左相崇文仲更是满脸的灰白,与君修源颇有几分相似。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当初太子潜逃,御史缪家在皇上的一道圣旨下顷刻间覆没的场景。 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他也不由得跟着浑身一颤,好像看到了崇家粉身碎骨的场景。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瘫软在地上的二殿下,又看了站在旁边垂首默然的三殿下,他忽然有种荒诞的错觉,这感觉就好像是皇上正在为某人肃清道路。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兄弟如手足 二皇子君修源被削去爵位,幽禁桑林别院,此事在整个朝廷上再次掀起了波澜,朝中与二皇子交好的大臣们人人自危,尤其左相崇家更是胆战心惊,不住想到就在去年冬天,御史缪家因为被太子牵连,而一朝覆没,就连皇后娘娘也被废除打入了冷宫。 朝中不平静,后宫也同样的不平静,当二皇子被削爵幽禁的消息传到淑妃耳中的时候,她当即轻呼一声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她连一瞬间都不多歇息,迅速的朝太后娘娘的寝宫奔了过去。 太后是左相的亲姑姑,也是她淑妃的亲姑姑,也就是说,太后亦是出身崇家,她肯定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的! 半年前,缪家因太子之事而覆没,但她觉得同样的惨剧定不会在崇家的身上重演,因为崇家有一个太后娘娘,皇上的生身母亲!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皇后废除打入冷宫,难道还能同样毫无顾忌的对付自己的亲娘吗? 然而当她来到太后寝宫,见到她的太后姑母的时候,却见她满脸凄色,正卧在床榻之上伤心落泪,旁边宫女在轻声安慰着,还有太医在为其诊脉,竟亦是一副伤心过度悲愤欲绝的模样。 “母后!”她惊呼了一声,冲到床边,冲到了太后的身边,脸色凄苦泪眼婆娑的哭诉道,“母后,您可一定要救救源儿啊!皇上他……他竟削了源儿的爵位,将他幽禁到桑林别院,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桑林别院是何等破落的地方,源儿怎么能住到那里去?母后,求您……” 太后手抚着额,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看她一眼竟又是将眼睛给闭上了。 淑妃不禁一怔,随之更贴近了过去,“母后……” “淑妃娘娘。”旁边的宫女忽然开口,轻声说道,“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太后娘娘便马上去找皇上为二殿下求情,她老人家现在也是才刚回来。” “那皇上怎么说?”她如即将溺死之人,紧紧的抓着这唯一的一根浮木,满心渴求。 她太激动太用力,以至于那宫女被她抓得闷哼了一声,却不敢再表现出来,只转头看了躺在榻上的太后娘娘一眼,欲言又止。 看着她的如此表现,淑妃刚燃起了希望的眼睛顿时又迅速的灰暗了下去,缓缓松开抓紧的手,不敢置信的摇头喃喃自语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母后,皇上他是怎么说的?难道连您也救不了源儿了吗?” 说着话的这个时候,泪水不要钱般的从眼眶里滚滚落下,瞬间湿透了衣襟,坐在那儿,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就此倒下。 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倒真正是惹人怜惜。 太后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仿似这样就能将满心的郁愤和伤心给全部吐了出来,又再次睁开眼睛看淑妃,说道:“皇上已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哀家说什么做什么,怎么求他,他都无动于衷。哀家看他,是根本连哀家这个母后,也不稀罕了!” “怎么会这样?母后,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源儿去桑林别院吗?我听说那里僻壤破败,根本就不是人能住的,源儿如此金贵,怎能承受得住?” 太后眼中厉芒一闪,冷哼道:“自风映夏这个女人出了冷宫之后,就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此次修源会出这么大的事,还不都因为她的儿子在从中作祟?” 说到那个女人,淑妃也不禁满脸的郁郁愤恨之色,咬牙说道:“不过是个异族之女,还不知道她究竟是否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嫁来大炎,真不明白皇上为何竟会那般中意于她,自出了冷宫之后,皇上除了去她的宫中,就再没有宠幸其他的妃子。” “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这女人二十二年前刚来大炎就是一副妖媚样,在冷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竟依然妖媚勾人,真是个祸害!” 淑妃闻言不禁抽泣,说道:“我听哥哥前一次与我说,皇上最近对待皇子间的态度越来越明显,对三殿下越发看重,也越发的宽容,如此下去我真担心……这段时日皇上一直宠幸贤妃,谁知道这件事没有她的原因在其中?” 太后瞪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将接下去的那些话说出来,转而换了话题,才神色放缓,冷哼一声,道:“哀家还没死呢!岂会由着她张狂,目中无人?” 当即,太后娘娘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怒哼道:“去朔华宫!” 朔华宫内,贤妃正拉着君修染坐在一起絮絮念叨着,“恬恬最近身子可是还好?她辛苦为你孕育生子,你可得多关心她一些,不仅仅是要给她吃好睡好,还要时不时的多陪陪她。” “是,恬恬若知道母妃您这般关心她,肯定会十分高兴的。” “我算个什么呀?最能让她高兴的,应该是你才对。女人本来就娇贵,怀孕的女人更是柔软,不仅仅身子要比平常脆弱,就连这心,也是异常敏锐,有时候即便没什么事也难免会多想,你要多多体谅和关心。” “母妃说得有理,我会的。” “哎,算起来,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恬恬了。” “本该时常进宫来向母妃请安……” “别这么说,只要你们两个和睦平安,请不请安的也没什么要紧,再说恬恬现在的身子日渐沉重,坐着都觉得乏累,如何还能再让她奔波进宫?” “谢母妃体恤。” 母子两相处得甚是愉悦,对贤妃来说,这是她欠缺了二十多年,也思念了二十多年的对儿子的殷殷关爱,而对君修染来说,这是他缺失了二十多年亦是同样盼望遗憾了二十多年的来自母亲的慈爱。 自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忽然间成为了一个深得母亲宠爱的孩子,以至于现在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想起德妃,想到她对他曾经的冷淡漠然,竟都有种恍若隔世恍然如梦的错觉,甚至都好像连她的容貌都记不太清楚了。 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或者说,最近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并似乎在今天终于画上了暂时的休止符,君修源被削去爵位,幽禁桑林别院,对君修染来说,就是少了一个有力的敌人,他并不会还假惺惺的跑去为他求情,因为他总觉得,如此跑去父皇面前假惺惺的求情,实在是将父皇给看低了,也是罔顾了父皇对他的信任和纵容。 所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所以,他在那边事了之后,没有马上出宫,而是转身来了朔华宫,来给母妃请安。 他有些怀恋被母亲关切的这种感觉。 然而母子两并没有能够享受太久的愉悦时光,就被从朔华宫门外传来的尖尖细细的一个高叫声给惊扰了。 “太后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屋内母子两不禁一愣相互对视了眼,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迎了出去,贤妃浅笑盈盈,一副恭顺温婉的模样,君修染亦是面含微笑,笑得温柔而亲善,眼中偶尔划过的光芒,却几分锐利和深意。 淑妃小心搀扶着太后,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拥簇下浩浩荡荡的闯入了进来。 “参见母后。”贤妃朝闯入进来的太后行礼,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君修染站在她的身旁,也跟着行礼,道,“参见皇祖母,淑妃娘娘。” 进来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君修染,淑妃不禁皱了皱眉头,便要冷哼出声,却失声于手心突然传来的疼痛中,太后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 尽管对于君修染竟也在此这件事有些不满和不安,但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且看上去并无半点不自然和勉强,微笑着朝贤妃点点头,说道:“免礼吧,哀家不过是闲得无聊,就过来串串门子,你不必拘谨。”又转头对君修染说道,“可巧了,修染竟也在这里,是来看望你母妃的吧?” “是,也有好几日没有来向母妃请安,今日正巧有点空闲,便顺道过来请安。” “三殿下倒是真有闲情雅致,今日也有空闲。”淑妃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开口,尽管顾忌着太后姑母的警告而意图想要压制满心的愤恨,可事实上当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依然带出了满满的愤懑和阴沉。 贤妃的脸色一变,太后的脸色也跟着微滞,心里不禁有些暗恼淑妃的冲动,她这个侄女,真正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还不懂得忍耐,一出口便是锋芒毕露,真是……这些年若非有她这个太后姑母护着她,为她在这后宫里铺路并保驾护航的,就凭她这性子和脑子,怕是早已经跑冷宫里去了。 不不,可能这后宫里,根本就不会有她的什么事儿。 倒是君修染脸色丝毫不变,仿似并没有听出淑妃话里的锋芒,说道:“本王本来就是最闲的一个,前几天又将禁卫军交还给了父皇,每天也不过是处理一些琐碎事务罢了,并没什么忙不忙碌的。” 一说到禁卫军,淑妃的脸色更难看和僵硬,就连太后的脸色也是又微微的变了变。 这次的事情,似乎就是从祈福日回京,六公主去找君修染质问,被君修源拦截带走了六公主并随之爆出君修染其实乃是贤妃之子开始的,然后紧接着他主动卸去了禁卫军内的职务,等于是主动放弃了禁卫军那么一支庞大的势力,然后……然后君修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凤家还有个小公子这件事,再然后,事情的发展就开始完全的脱离了轨道,以至于到现在,被削爵,被幽禁,从此再无翻身之地。 太后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中,不禁多出了几分深色。 面对太后的探究,君修染依然面不改色,而是略微后退了半步,与他的母妃一起,将太后娘娘和淑妃给迎入进了屋内,上座。 “修染今日没别的事儿要忙了吗?” 刚坐下,太后便微笑着,面带关切的询问道,似乎是关心,实际上却只是因为不喜欢看到君修染继续留在这里。 总感觉,只是一个风映夏就已经让她觉得甚是难搞,若再加上个君修染留在这里不走,岂不是更加的难搞? 所以她关切询问,其实只是想要找机会打发他离开而已。 君修染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坐在下方微笑着,恭顺的说道:“倒确实是没什么事,正陪母妃在聊聊天,打发时间呢。” 太后的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眼神微微扭曲。 淑妃张了张嘴,又是忍不住想说什么了,接触到太后投过来的警告的眼神,她不禁有些不甘愿,但却不敢丝毫忤逆了太后姑母的意思,不得不闭上嘴,低头垂目,以防被看到她眼中掩饰不住的阴郁愤懑。 一时间,以她为中心的三步范围内的气氛,也变得诡异。 另三人却都仿佛突然有了默契般的,皆对这边诡异气氛视而不见,太后又对君修染说道:“算个日子,恬恬也有八个月身孕了吧?” “是。” “这感觉,你两大婚的日子也不过是在昨日而已,转眼间孩子都快要出世了,修染也快要当爹了。” “孙儿也是感觉仿佛在昨日才刚娶了恬恬进门,果然这越是让人开心的日子,就会过得越快,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还是修染最有眼光,当初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恬恬故意表现出来的假象给蒙骗,你却一眼就认定了她,后来的事实证明,所有不看好的人,都是走了眼了。” “皇祖母谬赞了,孙儿其实也是看走了眼的,只是因为我从不因为恬恬长得是否貌美而喜欢或者不喜欢她,我愿娶她,我想娶她,我近乎求神拜佛的期盼着与她相遇相知相爱相守,只是因为她是恬恬。” 你现在当然可以说这种话了! 淑妃心里轻嗤一声,随之神色一正,轻笑着说道:“如此说来,三殿下倒真是眼光独到,当初京城的闺秀们有多少日夜盼望着能得你的青睐,却连多被你看一眼都求之不得,没想到竟对首次见面的恬郡主一见钟情,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相遇的。” “一见钟情?”君修染似乎愣了下,随之表情微有些恍惚,不知是想了什么,喃喃说道,“当初第一次见到恬恬,真觉得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人,我定然一辈子都无法将她忘记,将她从心里放下。” “莫非男人竟也会对第一个女人,如此念念不忘?” 嗯?什么? 君修染似乎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和他正想着的,根本就是两件事。 他勾唇,微眯了眼,若有深意的说道:“也?淑妃娘娘何出此言?莫非是您也对第一个男人一直念念不忘,即便现在贵为皇妃。” 淑妃霍然怒起,君修染的这一番话,分明是在诋毁她的名节和清誉! 她的第一个且唯一的一个男人,当然是皇上,也只能是皇上! 君修染却笑得无辜,道:“淑妃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本王说错了什么?” 你当然说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然而等她转念一想,才发现是她自己错了,说错了,所以会被君修染抓住了那一处错加以反击,甚至是羞辱她。 她的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太后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打着圆场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说着话也能闹起来?修染,皇祖母可不得不训斥你一句,淑妃刚才的话虽有欠妥当,但也是关心你,不慎说错了话,你又怎么能这般说话呢?” “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在心。” 太后于是又对淑妃说道:“你也是,话出口前就该先想清楚,切莫再说出这等不自重的话来。先坐下吧。” “是,母后教训的是。”说着,淑妃也又乖乖坐回到椅子上面。 太后对此似乎很是满意,不禁微笑着点了点头,似叹息般的说道:“咱皇家虽与寻常家族不同,但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睦共处,相亲相爱相互相助,修染,你说是不是?” “皇祖母说的有理。” 他低头应当,不经意间侧头,与母妃对视了一眼,母子两顷刻间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太后听到君修染的答应,便又说道:“尤其是同辈兄弟姐妹之间,更应该相处和睦。手足兄弟手足兄弟,这兄弟就犹如是人的手足,那是万万斩断不得的。” 君修染勾勾唇角,笑得更灿烂柔和了。 兄弟如手足吗? 他依然是恭敬的微垂着头,闻言轻声说道:“皇祖母所言极是,兄弟如手足,而作为一个人,岂能没有了手足?可如果那只手足已经腐败不堪,以至于都要危害到性命的时候,也该当机立断的将其斩去,才是最正确的。” 前面的那一句,太后听着已笑意盈盈,可紧接着的这一句,却让她的所有表情当即僵硬在了嘴角。 ------题外话------ 嗯哼,亲们,在此,宝贝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相对宝贝我来说的,那就是宝贝自开文至今,从没断过一天啊,就让我休息个三天吧,正好顺便还能出去旅个游神马的。而坏消息是相对你们而言的,那就是,我要请假三天!O(∩_∩)O~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凤念认亲 太后和淑妃为何会到朔华宫里来已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她们气势汹汹而来,在见到君修染也在场时瞬间转换策略,并在听到俊秀然的这一句话时,连空气都忽然间就滞凝了。 君修染却依然“反应迟钝”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依然面带微笑脸色不变,甚至此刻还稍微的露出了一点点无辜之色,看着太后说道:“难道皇祖母您不这么认为吗?腐败了就该趁早果断切除,不然有着伤口越深,危害越大,岂不是对自己不负责,对那些真心关爱自己的亲朋不负责,甚至是对中心追随的下属们不负责?” 太后僵硬的脸色一点点缓和过来,目光闪烁的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淡淡说了一个字:“哦?” 君修染微笑,笑得如春风送暖,笑得如百花盛开,笑得这天越发明亮这空气都变得清新,他这一笑,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华全部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忽然轻柔忽然圣洁,忽然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亵渎了他。 “为了一只手,一条腿,而让那么大的危险临近自己,实在是得不偿失。况且,手足没了,若能得遇神医,说不定还能重新装上替代的。这替代的假肢虽不如亲生的血脉相连,但因为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寻找挑选的,倒反而有可能更加的称心如意,得心应手。” 太后刚缓的脸色又僵了下,目光盈盈中流转出丝丝黑雾。 “你说得倒也对,以哀家来看,不禁这手足能替换,就连生身母亲,也是能替换的。” 贤妃忽然抬头,不振痕迹的看了太后一眼。 君修染依然那笑意融融的表情,闻言摇头说道:“父母是血脉,就算暂时被替换,也终有被发现,又重新换回来的一天。因为血脉更换,真是满满的全是不对劲,有悖常理。” 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找到人应对的理由,听着,又是如此的让人无法反驳。 太后的目光闪烁不定,直直的盯着他看,终于有些表面上的东西,也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有些烦躁的荡了下茶叶,看着君修染的眼神从愤怒到僵硬再到冷漠木然,最后恢复平静,说道:“这就是修染你的回答吗?” “别人如何想的本王也不知晓,亦不能要求他们定要想得与我一样,但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却不知为何皇祖母竟好像……不高兴,难道是您以为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太后的目光又是微微的闪烁了一下,随之笑道:“修染这说的是什么话?皇祖母也是认为你说得有理极了,如何会不高兴?不过有一句话,哀家也是不得不说的。” “皇祖母请讲。” “你以为可无情斩断的腐败手足,也许在别人眼里那却是珍贵比若性命的血脉延续。” “皇祖母说得有理。” 嗯?然后呢? 太后直直的盯上了君修染,似乎在等着他接着说之后的话,然而君修染却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闭嘴微笑相对,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淑妃更是已几乎忍不住的想要爆发发飙,放在桌上的手倏然收紧,大有要用力捶打,拍案而起的架势。 这件事情,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却竟还在装作懵然无知,分明就是丝毫也不将她,尤其是太后放在眼里! 难道他还想要她们当真直言明语的把话给直说出来? 太后缓缓的深吸了两口气,将目光从君修染的身上转移到贤妃,道:“贤妃,你觉得修染说得如何?哀家说得又如何?” 这是发现在君修染的面前说不通,然后转移目标到贤妃的身上去了吗? 君修染的身子忽然稍微往后靠了靠,浅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而贤妃在面对着太后的询问时,似有些意外,不由得愣了下,随之朝太后微一行礼,说道:“回母后的话,臣妾觉得染儿说得好,母后也说得对,若一样要分个大概出来,倒真是为难臣妾了。臣妾觉得,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想法,谁说的,都是有理的。” “那以贤妃你的想法来看,是觉得修染说的合你心意呢,还是哀家说的比较合你想法?” 面对太后的逼问,贤妃微笑了下,说道:“臣妾觉得,母后说的真正是合臣妾的想法。” 听到这样的回答,不说淑妃,就连太后都不禁有些意外的轻挑了下眉梢。 贤妃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等太后有所反应,贤妃便又接着说道:“母后说得真好,对别人来说可无情斩断的腐坏,也许正是臣妾最欢喜最在意最珍贵,能比若性命,不……甚至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和延续。” 太后的脸色于是又跟着变了下,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被贤妃用来反攻她! 朔华宫内的气氛一下子陷入到了极其诡异的状态之中,贤妃和君修染倒是真不愧为母子,到了此刻,都是一样的表面一样的姿态,含笑静坐,尊贵而优雅。 这两个人的优雅当真是与生俱来的,在他们的面前,就连太后和淑妃都不禁要黯然失色,尤其此刻太后脸色阴沉,淑妃更是在朝着狰狞的方向发展,这母子两的微笑静谧就不由更显尊雅了。 太后没有说话,贤妃和君修染便都保持了沉默,一派安然的模样,仿佛身旁的诡异气氛与他们母子两没有丝毫关系。 终于,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深深看了贤妃一眼,然后又尤其着重的看了眼君修染,竟再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果断的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坐了这么会儿,时辰也是过去飞快,哀家还想去御花园里看看,不知贤妃可是有空闲陪哀家去走走?” 贤妃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就跟着站了起来,闻言躬身说道:“能陪伴母后游园,是臣妾的荣幸。” 太后看不出是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着君修染说道:“修染就不必一起了,去忙正事儿吧。” 君修染闻言不禁微挑了下眉梢,却见母妃正在对他轻轻摇头,神情安抚。他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又收了回去,拱手作揖,朝太后行礼道:“谨遵皇祖母之名。” 太后这回是确实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宫女和淑妃的搀扶下转身扬长而去,照这个架势,跟在她身后的贤妃仿佛就是那跟班似的。 不过贤妃娘娘当真是一点都不介意,静静的跟在后面神色安宁,心里却是早已经开骂,老东西,你当本公主本娘娘想要贱贱的去扶着你吗?你来扶着本宫还差不多! 一瞬间,朔华宫内便只剩下了君修染一人,他目送着她们朝御花园走去,目光微闪不知是想了什么,忽然嘴角一勾,笑得若有深意且不怀好意,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他这一转身,便是直接朝着皇宫的门口走去,然而就在他尚未一脚踏出皇宫大门外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得到了太后娘娘协同淑妃一起驾临朔华宫,并邀请贤妃一同去御花园游园的这件事。 君修染站在皇宫门外,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一片天空,嘴角轻含笑意,比那头顶的烈日还要明媚。 “主子。”白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恭顺行礼,然后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候。 君修染看天看了半饷,便收回目光迈步往前走去,上了尧王府的马车,淡然说道:“回府!” 恬恬该是要等急了,得快些回去跟她说说今日之事,也省得她担心影响了心情。 他回到尧王府的时候,却竟然发现他根本就无法在王府里找到他家亲亲娘子的踪影,不知是跑去了什么地方。 有人说,早前有端木王府的人过来,请了王妃过去。 端木王府? 君修染闻言不禁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家恬恬总是往端木王府跑,而是意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端木王府怎么还有闲情雅致来请恬恬过去? 而且今日御书房内,似乎并没有端木王府的人,就连他的岳父大人都没有按例上朝,说是请假在府上陪伴他失散了多年好不容易终于又相聚的爱妻,没闲情来上朝。端木啸也没上朝,说是皇上特意许他的假期,用来协助老王妃一起为即将到来的世子大婚做准备。 端木王府的璟世子即将大婚,这也是举国翘望的大事一件啊! 君修染站在堂内想了下,也没有坐下歇息会儿,便又转身出了尧王府大门外,前往城北端木王府找他家亲亲王妃去了! 时间回溯,在宫中来人拜访尧王府,请三殿下进宫商议大事之后不久,端木恬正坐在屋里摇扇发呆,就有人来禀告说是端木王府来人,是老王妃派人过来,说有要事,请王妃去端木王府一趟。 端木恬难免觉得奇怪,祖母最近分明是将她看得甚紧,甚至都严令君修染多找几个人看着她,免得她不顾身子的到处乱窜,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老人家派人来叫她过去?而且连接她过去的马车都准备好了。 她满心不解,但还是站了起来往端木王府去。 当君修染从宫里出来回到尧王府的时候,端木恬到端木王府也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也不过就是两盏茶的功夫而已,然而此刻,她正满脸的惊愕,以至于她那向来灵敏清醒的脑袋在此时此刻也有些迷蒙,迟钝着反应不过来了。 如此状态已经过去有差不多一刻钟多,她还呆呆的看着煞有其事的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孩子,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点什么熟悉的痕迹来。 越看,她就越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剑眉星眸,鼻梁挺直,唇瓣粉润如桃花般诱人,肌肤细腻若脂玉般晶莹剔透,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尤其是这通身的气派,绝不是她往常所见过的那些金贵小公子能够相比,有着端木宏所拥有的铮铮之气但却比宏少爷沉稳了许多,有着宁珏所拥有的尊雅但却又比他要凝集了许多。 这个孩子……该怎么说呢? 真正是美好到了一个极致! 他就站在她的对面,神情镇定而略带几分淡漠,并不因周围那许多双眼睛的围观而有丝毫胆怯,反而甚是大方,还带着那么点探究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尤其着重多看了端木恬。 然后他微微躬身,朝老王妃行礼呼唤道:“给祖母请安!” “噗通”一声响,站在旁边的宏少爷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猛跳起来,若非父亲在旁边拉着他并瞪着他,他早已经甩脱钳制冲了过去。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看着好像比他还要讨喜的家伙?还叫祖母为祖母? 宏少爷瞪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发亮,本是粉嫩的小脸上此刻却微微泛起了红,激动的。 哦哦哦,难道说以后这府上终于有一个能跟他一起玩儿的真正的兄弟了吗? 那边,老王妃也是满脸激动,尤其在听到这一声祖母之后,更是几乎按捺不住冲将上去将这孩子抱个满怀,不过没等她有什么动作,这孩子便直起身,换个方向又朝端木峥和宁清拜了下去,道:“拜见大伯父、大伯母!” 端木峥的脸上也有着一丝笑意,并还有些微的惊讶,和善的笑着朝这孩子点了点头,并诧异的看一眼旁边虽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但却笑得跟那什么似的宸公子。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他都没有事先听说过?不过看母亲的样子,应该是早已知晓。 也对,他回来才多久?且刚回来就奔赴北疆,凯旋回来之后没住几天又去了北疆,之后一直征战直到最近才又回来,对于家中弟弟的事情,会清楚的知道才是奇了怪了。 这孩子行礼之后又转身,抬头看了端木啸以及他旁边那满脸激动的小家伙一眼,才再拜了下去,道:“拜见二伯父、二伯母!” 端木啸连忙伸手要扶他,却被老王妃伸手给挡住了,笑眯眯的说道:“这孩子真乖。” 他愣了下,回头看母亲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他不禁敛眉退回到位置上,心里却暖融。 母亲此番意思,是让他安心受了这一礼,他怎能不欣然? 这世道,嫡庶之别大如天,嫡为主庶为奴,然而母亲说,他和四弟虽是庶出但却自小养在她的名下,那便是端木家的嫡子! 母亲这是真的将他和四弟视若己出,才能让他虽是庶出却在府中有着嫡系子弟的地位,才能让他在朝中不受牵制平步青云,才能让他的一双子女刚回京城刚回王府也不必受三弟的那些子女们的欺负排挤,还能反击了回去。 也才会让他安然受了凤念的这一大礼。 他退回座位,真正受了凤念的这一礼。 没错,这孩子,就是擅自从西域虎跃军中出来前往京城,却被君修源抓了走用来威胁凤楼,最终却被宸公子火烧王府救了出来导致凤楼抓狂君修源被幽禁,凤王府全府出动来寻找几乎都快要跟端木家闹了起来的那位凤家除凤楼外的唯一后人,凤念! 至于他为什么竟会称呼端木老王妃为祖母,端木峥和宁清为伯父伯母…… 端木恬目光追逐着那个小小身影,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而导致的短暂失神正在渐渐恢复,此刻便盯着他猛瞧,并若有所思。 先前听闻凤楼有个儿子,已是十二万分的惊讶,此刻又见那孩子竟被小叔带来端木王府,并且还一副认祖归宗的模样,她的心情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惊悚了。 凤楼的儿子?小叔的儿子?其实凤楼根本就不是人妖,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而这个孩子就是她跟小叔生的? 开……开什么玩笑! 可若真是开玩笑,小叔的这满脸心满意足的笑容是怎么回事?祖母的这满脸欣喜和激动又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轻捂嘴,看着这惹人喜爱的孩子,一脸沉思之色。 在她沉思的这个时候,凤念已经向端木璟行礼完毕,又对她行礼了。 “见过郡主姐姐!” 她看着他,忽然问道:“凤楼是你什么人?” “我母……父亲。” 她顿时眯了眯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竟然叫我姐姐,唔,怎么感觉辈分一下子就变小了呢?” 老王妃在旁边顿时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凤楼本就与你父亲同一辈的,按理来讲,你得称呼他一声世叔。” 她撇嘴,说道:“那凤楼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倒是没想到小手原来竟有这等癖好,那袖子竟是断的,难怪老大不小了却至今没有娶妻。不过你们真非常人,两人断背竟也能生出个儿子来?” 宸公子顿时嘴角一抽,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老王妃倒是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随之又抚掌叹息道:“那也是个可怜孩子,才刚出世便没了父亲,先皇为免凤家因此落魄便让凤楼自小当男孩教养,并对外宣称凤王府后继有人。如此状况下生长,也难免他性子会乖张了些。” 说到这个,端木恬也不禁收起了调侃的神态,想起那个妖娆不顾世俗目光礼教,一切都率性而为的人,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其实刚才祖母就已经大概的将情况说了一下,只是那事实太过惊悚于是便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可此刻终于冷静,再回想,才发现以前有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也忽然变得通达了。 三十多年前,先皇还在世,凤家王爷与扶风对阵,不幸阵亡,当时凤老王妃正怀着凤楼,眼看着就要出世了。 凤楼出世之后,他便已经是凤家唯一的后人,却不幸竟是个女孩,先皇便让凤老王妃对外宣称她生了凤家的世子,同时先皇宣告天下,只等凤楼成年,便能继任凤家王爵。 随后凤楼便被当做是男子教养,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在继承了凤家优良基因的同时,性格却渐渐变得乖张桀骜不羁。 他母亲便将年仅九岁的他送去了虎跃军中让他磨练,他也真不愧是凤家后人,尽管年纪尚幼,但却天赋异禀,军中将士们原先还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敬重并小心保护,很快就彻底的心诚悦服,跟随并教导他行军对阵之兵法,年仅十二岁便在与扶风的边境上闯下了赫赫威名,当然老王妃原本想要让她去收一收的性子,也在连番的战乱血腥厮杀中,越发的乖桀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扶风求和,送来了他们最美丽的长公主风映夏,就是君修染的母妃。 之后与扶风的边境之上渐渐安稳,偶有冲突也都在可控范围内,两国都没有太过在意,全当是练兵了,于是就在他十四岁那年,一场与扶风的小规模冲突中,他因冒进而陷入了困境,身陷雪地整整半月有余,两国也因此而差点再开大战。 后来他虽安全回来,但身体却受了寒气侵蚀,军中大夫皆都束手无策,凤老王妃听闻这个消息当即请示皇上,将凤楼召回了京城,请端木老王妃为他诊治。 当时先皇已驾崩三年,新皇登基,朝中各方权势相互纠结,凤楼回来之后便马上陷入到了这个漩涡之中,不过他毕竟身份特殊,除了时常被打扰之外倒也没其他的烦扰,再加上他脾性不好,在肆意发作了几次之后,很多大臣就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了。 端木老王妃亲自帮他调理身子,渐渐将淤积在体内的寒气清除,身体倒是无恙了,可却因为受寒气损伤,他这个凤家唯一的后人,怕是再难孕育孩子。 这对凤家来说,绝对是个灾难,他受此刺激,越发乖桀,凤老王妃来端木家请求,请求端木老王妃定要救救他们凤家,无论需要什么,只要是有一丝希望的,凤家什么都愿意去做! 随后凤楼便留在了京城,在大概一年后,皇上遇刺他正好就在旁边,替皇上挡了一剑却又被皇上推开,才没有在那场刺杀中丢命,不过在被皇上推开时刺客的剑正好从他的腿上划过,当时别说是皇上和他,就连那刺客都似乎被惊了下。 再之后,他便干脆以此为由,说他自己在为皇上挡剑的时候伤了身体,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后代了,并摇身一变,进宫里去当了个太监,兴风作浪。 这也算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行为,还能顺便近身保护皇上,凤老王妃虽觉不妥,但见他在宫里玩得挺开心,也就随他去了。 如此一直过了许多年,端木老王妃一直没有放弃诊治他的身子,毕竟凤家与端木家都是自大炎开国始就是一起当了这万万人之上的亲王至今,她亦不愿看到凤家就此覆没。 九年前,端木老王妃用尽办法终于调理好了他的身子,但仍有复发的极大可能,然而尽管如此,凤老王妃和凤楼也是高兴极了。 凤老王妃都已经决定要好好的选个女婿,也写好了请示皇上恢复凤楼女儿身的奏折,然而在这之前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凤楼忽然逃窜,端木宸仿似被玷污了清白的小媳妇穷追不舍,正当两家人都感觉莫名其妙的时候,凤楼忽然被诊断出怀了身孕。 这当真是那晴天霹雳啊,可对凤老王妃来说,短暂的震惊之后,当即着手安排凤楼的休养事宜,至于说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父亲,她似乎不用问,也已经猜到了究竟是谁。 而宸公子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追击得越发凶猛,导致凤楼直接跑去了西域虎跃军营中,一直躲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回来,而且甚至都没有将孩子一起带回京城里来。 听说他当初生孩子便又经历了一场凶险,差点便没有能活下去,而被这么一折腾之后,他刚好转的身子,又被折腾坏了,不过对此,不管凤老王妃还是凤楼,似乎都已经心满意足,至少凤家不会断后,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再有孩子,也不能奢望那么许多。 然而当端木宸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却忽然不再追击,而是安静了下来,却不知是放弃了追击,还是打算要谋定而后动。 凤家对端木老王妃真是感恩戴德,可关于那孩子的事情,却是说什么也不松口,甚至还生怕端木家会去抢似的,一直将那个孩子留在虎跃军中,都不敢带他回京城里来!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凤老王妃真正是深谋远虑。 看吧,这孩子刚回京城,就先落入二皇子的手,现在更是落到了宸公子的手上,且带回端木王府认亲来了。 端木恬看着眼前这个乖巧中透着灵气,又在毓秀中带着几分淡漠的孩子,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宸公子说道:“小叔,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宸公子当即满脸戒备,斜睨着她说道:“既然连你自己都觉得冒昧,那最好还是别问了!” “……” ------题外话------ 咩哈哈~me终于回来了,这次跑去青岛玩了几天,果然北方好凉爽啊,我家四十四度啊,青岛最高才30℃啊!嗯,不过去海边跑了几天,晒得好黑~T^T不能见人了!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冲突 端木恬真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凤楼逃窜,让小叔猛追,最重要的是,竟有了凤念这么一个讨喜的小家伙。 莫非是凤楼兴奋激动之下想要亲身试验端木老王妃的诊断是否有误,于是便抓了宸公子过去霸王硬上弓,将宸公子给玷污了,事后又觉得后悔或者是羞涩忐忑害怕才会一路逃窜? 想到霸王硬上弓,她便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想到去年似乎也是她半夜三更将刚回京城的君修染给扑倒了吃干抹净,还想到了随后凤楼来找她玩儿时,讨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好像甚是激动兴奋。 原来她竟是有这么许多的事情不清楚不了解甚至是闻所未闻! 先前君修染倒是曾说起过一点点,但他都只知道一点点传闻,想要调查却被父皇警告制止,所以即便所知道的那一点点传闻,也根本就解答不了她心里的任何疑问,反而更添烦扰罢了。 她真想仔细问一问具体详细真实的情况,可小叔都这么说了,她若再问,会不会太不知好歹没脸没皮厚颜无耻了点? 又比如,她还想问问他当年是如何穷追不舍的,之后又为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些年来他是如何与凤楼走近并打闹斗嘴毫无压力的,他是否有趁机再做些什么,或者是算计谋划些什么,尤其是关于小凤念的事情他是否有事先算计好什么…… 她这么一想,真是发现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得到解答,却不知当她问出来之后,小叔是会脸色僵硬还是咬牙切齿或者依然嬉皮笑脸的胡言打诨。 端木恬的目光在宸公子和小凤念的身上来来回回,那目光卓然生辉,直将宸公子看得浑身宛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极其的不舒服不舒坦不舒适。 他真想挥巴掌过去,将亲亲侄女的这个古怪的眼神给拍飞掉。 可无奈旁边正有那么多双眼睛在对他虎视眈眈,他若真敢做出这等举止的话,定然手还没挥到小恬恬的面前,他自己就先被母亲,大哥二哥,甚至是小璟侄儿给联手拍飞了出去。 所以他只能继续侧目斜睨着他家小恬恬,嘴角轻撇。 端木恬全当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伸手拉了凤念到面前,问道:“你是否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他并没有挣扎或者是抗拒,而是乖乖的被拉到了她的面前,若是熟悉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都要惊掉眼珠子了。 话说这小子年纪轻轻,脾气却一向不小,最是讨厌与人太过接近,就连那群陪着他一起长大的虎跃军中的将领叔叔伯伯们,也不被允许轻易的触碰。 不过现在他确实是很难得乖顺的被拉到了端木恬的面前,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微沉吟了一下,才点头说道:“军中的叔叔伯伯们时有提起,并不隐瞒。” “那你是如何想的?” 他抬头看她,神色略有几分茫然,好像他那颗聪明的脑袋此刻也是弄不清楚她究竟想要问的是什么。 端木恬顿了下,换了个方式再问道:“你时常听人提起但却自己反而从来也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可否有好奇想念,想要见上一见?” 这话一出,就连端木老王妃他们也不禁安静下来,目光殷切的看着凤念,尤其宸公子最是激动,捏着扇子的手,不自觉中指关节都微微发白了。 他听到这个问题却微微拧起了眉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最终摇头说道:“没有,他们说端木王府的宸公子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横行霸道嚣张跋扈,乃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子弟,虽然至今未娶妻,但保不准有多少的红颜知己,如此之人,怎能做我父亲?” 此言出,满堂寂静,宸公子更是好像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手抚胸,整个人都摇晃着似乎随时都能栽倒地上。 端木恬也是一呆,见他都愿意跟着小叔跑端木王府里认亲来了,还以为他就算对这个自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的父亲尚有些陌生抵触,但至少并不抗拒了,也是认同了的。 那么现在这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她迅速调整好心情,又问道:“那你信吗?” “信!”他点头,回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于是宸公子又晃了晃身子,满脸的扼腕悲愤阴郁抓狂之色。 端木恬不自觉的嘴角抽搐了下,看着面前这孩子脸色沉凝,一副沉稳老成的模样,这性子倒是真的怎么看都跟跳脱得没了边际的凤楼或者是端木宸都不像,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似乎让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安静,没有再避让。 她目光微闪,但却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又摸了下他的脑袋,问道:“现在还信吗?” 宸公子顿时精神一振,目光大亮,灼灼的盯着小凤念。 他自认这大半天来表现得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凤念闻言转头看了端木宸一眼,看到其目光盈动,水光盈盈,好不楚楚可怜,他见此不由得表情一僵并迅速收回了目光,低头很认真的沉思了一下,然后在众目期盼的注视中抬头,抿着嘴角认真说道:“没想象中的那么差。” “没想象中的那么差?那不知你原先想象中的他,是什么样子的?”端木恬锲而不舍,继续追问。 他闻言轻拧了下眉头,看着她眼神有些纠结。 端木恬见此莞尔,并不再继续追问这个,而是话题一转,又说道:“我听说你这次是擅自离开虎跃军营地前来京城的,你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害怕吗?” “祖母有派人在暗中跟随着。” “咦?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我不知道,但想着应该就是这么回事,祖母知道了我擅自来京城之后一定不会放心我一个人,而既然没有人出现在我身边,那应当是在暗中跟随。” 这孩子好聪明,思维敏捷,小小年纪便能想到这么多的事情,应该说真不愧是凤楼的儿子呢还是真不愧为宸公子的儿子? 端木恬的目光越来越亮,才不过几句话的相处,她就发现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位小堂弟了。 她略沉吟了下,又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想要到京城里来?难道是想要见什么人?” 他又回头迅速的看了眼宸公子,并在宸公子眼睛大亮的瞬间转回头,抿着嘴角说道:“军中的叔叔伯伯们说,母亲年纪也不小了,也早已经不用近身保护皇上,我并不很明白这些,但知道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想要母亲找个男人嫁了,我就想来看看传说中的宸公子究竟什么模样,如果不是很糟糕的话,倒不妨让他娶了母亲算了,好歹我也算是他的亲生儿子,总比找个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的男人要好一些。” 这一番话下来,他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听的人却听得目瞪口呆,然后齐齐抬头看向了宸公子。 宸公子的脸色有些扭曲,他先前也曾问过他为何擅自跑回了京城,可这小子愣是紧闭着嘴,只盯着他一言不发,却为什么现在小恬恬问他了,他却突然如此老实的回答,而且还一出口便是如此劲爆的消息? 不过,虎跃军中将士们竟在想着要给凤楼找男人? 宸公子顿时神色一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凤念在说了那一番话之后也转头看宸公子,满脸满眼的都是审视探究打量之色,也不知他究竟是在以着一个怎样的标准来衡量他心目中的所谓不是太糟糕究竟是怎么个程度,又是否对他所见到所感受到的觉得满意。 对上宝贝儿子的视线,宸公子也不由得满眼都是殷殷期盼之色,然而凤念依然什么表示都没有,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再次收回目光,反倒是静静的打量起了面前的端木恬。 他似乎对端木恬也十分的好奇,并且看如此形势,竟好像比对他的那位父亲还要更加的好奇。 端木恬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自一年多前,便时常听到母亲提起你,观其言语之间,似乎十分的喜欢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不过你远在西域,也时常与凤楼有联系吗?” “嗯,可以书信。” “你能独自书信?” “偶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人,问过也就认识了,以后不必再询问。” 端木恬不禁感叹,她所见到的身边这些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聪慧?八岁便已经能够独立的与母亲书信往来,所遇到的不过是偶有几个字不认识而已,且问一遍就认识了。 天才?神童?天赋异禀? 她目光落到旁边在父亲的身边乱钻的端木宏,这小子也聪明得紧,就是不喜欢念书,手上功夫马上功夫却是十分了得,假以时日便又是一名悍将,就连端木月这个姑娘,也厉害得很,纵横疆场这种事,想必也是不在话下。 另外,还有帝师府宁家的那两个孩子,聪慧灵动,神采飞扬。 有人从外面匆匆奔来,喊着:“三殿下驾到!” 他人还没跑到门口,就跟在他身后的三殿下就已经一步从他身旁跨过,“俏生生”的出现在了端木恬的身旁。 视线不经意的一瞥,就瞥到被他家恬恬拉着的一个小家伙,他忽而眉梢一挑,神色不善。 “恬恬,你大老远的不顾身子跑端木王府里来,怎么竟是与别的男子拉拉扯扯?” 满堂的人正准备给他行个礼,也皆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僵立当场,随之嘴角抽搐,一副不认识此人,惨不忍睹的模样。 端木恬亦是抬眸,凉凉的横了他一眼,伸手拉着凤念更靠近了些,说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凤念,我小叔和凤美人的儿子。” 君修染一怔,然后忽然脚下一软,一头栽倒了下去。 宸公子和凤美人的儿子?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猜到了宸公子和凤美人之间可能会有点他们所不知道的不能说的奸情,比如断袖啊断背啊龙阳之好啊之类的,甚至都想过或许这凤念小朋友就是凤美人的私生子,或许他的隐疾早已经痊愈,可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三殿下稳下心神,十分认真的盯着凤念猛瞧,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属于凤楼或者是宸公子的痕迹,也似乎想要以此来抚慰一下因为如此猛烈消息带来的那颗骚动的心。 凤楼是女的? 尽管凤美人的行为一向妖娆,也从来都是以女人自居,可却从没人真以为她是女人啊!或许正是因为他的那般行为,才会更加让人以为他其实是个人妖,而不是什么女人? 可没想到,她不禁是个女人,而且连儿子都已经八岁了,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竟是宸公子的种! 今年所听闻的最劲爆最让人不敢置信的消息,也莫过于此了。 端木王府里很热闹,喜气洋洋的,端木峥更是下令全府设宴,今晚端木王府开家宴。 端木宏终于得了自由,当即冲到凤念的面前,拉着他兴奋得不得了,总觉得从此以后,他在这王府里面不是最小的那一个了,也终于有个弟弟可以让他带领着到处闲晃了,多让人开心激动兴奋啊! 他拉了凤念奔出门外,说是要带他去熟悉一下王府里的环境,凤念似乎有些别扭,不着痕迹的转着手腕想要从端木宏的钳制中挣脱出来,但在他挣脱出来之前,就已经被拉着一路冲出了门外。 屋内在凤念离开之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落到宸公子的身上,其中的询问之意,真正是太过明显。 端木宸有瞬间的僵硬,随之嘴角抽搐着,说道:“看我做什么?本公子脸上又没有长花!” “可是却比长了花还要好看。” “呦,小恬恬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小叔,你要知道,我在很多的时候都会觉得越狰狞越扭曲,就越是好看。” “……”小恬恬,你真讨厌! 端木峥看了他这弟弟一眼,又转头看向君修染,说道:“先前恬恬说皇上突然召你进宫,可是有发生什么事?” 君修染莫名的勾了勾嘴角,笑着说道:“倒没什么很要紧的事,无非就是凤老王妃上告父皇,说二皇兄抓了他凤家的唯一后人,却在昨晚的平王府大火之后不知所踪。” 一说到凤王府,宸公子就不由得心中一紧,眼珠子也开始乱转了起来。 端木峥想的却显然跟他不同,听到君修染的话之后顿时神色一凛,转头与身旁宁清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君修染,道:“如此说来,皇上已经知道了二皇子挟持凤念威胁凤楼出手对付你之事?” “是!”君修染顿了一下,说道,“父皇知道此事之后,龙颜大怒,削了二皇兄的王爵,幽禁桑林别院。” 在场诸人闻言皆都悚然动容,这事儿过去才不过两个时辰,他们刚才又是将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到了凤念的身上,所以真是不知道今日下朝之后,在御书房内还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件。 二皇子被废除王爵,幽禁桑林别院,现在朝中有能力博取更高位置的,似乎就只剩下君修染和五皇子君修祁而已了,至于另外那几位皇子,还尚且年幼,况且也没有能用来一搏的权势和能力。 刚半年前,是太子,现在是二皇子,平静了多年的朝党因为皇上突然而来的连番大动作,也跟着动荡不安,不知他下一个要削除的,是三皇子还是五皇子。 端木峥看着君修染,目光微闪烁了一下,不知是想了些什么,但最终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君修染的眼神,微微的透着几分古怪。 宁清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笑着说道:“今日可是为了小凤念才聚集在此的,想别的那些事情做什么?” 端木峥一怔回神,对着她轻柔的笑了下,不见丝毫的僵硬木然,唯有满满的柔情蜜意。 自宁清回来之后,端木峥的脾性也一点点的柔和了下来。 老王妃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看向君修染,道:“那凤家的老王妃可是有说什么?比如关于凤念的事情。” “凤老王妃并不打算追究二皇兄挟持凤念之事,只愿凤念平安无事,并早日找他回去。” “皇上怎么说?” “父皇已下旨全城搜查,定要找到凤家小公子。” 端木宸忽然扶额呻吟了一声,几欲当场昏厥,若是皇上现在就在眼前,保不准他就要喊叫一句:皇上,您真是好多事啊! 他有些烦躁的在原地左右踱了几步,忽然转身就往外走,说道:“我现在就进宫去面见皇上,请他撤回这道圣旨。” “我倒觉得不用。”身后忽然响起的恬恬的声音,让他暂且停下了脚步,又听她说道,“凤楼男扮女装多年,而且身份特殊,即便是现在想要让她恢复女装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倒不如干脆光明正大的跟她抢夺小凤念,既能恢复了她女子的身份,又能昭告天下你与凤美人之间的关系,说不得最后还能抱得美人归呢。” 说到后来,她不禁轻轻弯起眉眼笑得满脸奸诈,而宸公子听她这么说来顿时精神一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眼中的光芒浮动闪烁不定,似乎正在好好的谋划算计着。 而此刻,有艳红身影正直冲入到端木王府大门内,守门的侍卫皆都不能抵挡,也似乎并没有真的阻拦。 一步迈入到端木王府之内,不知为何,他……哦不,应该是她,忽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这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似的。 她不禁脚步一顿,但也不过只是一顿而已,随之又身形宛如幽魂一般,轻灵而又迅速的冲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她从昨晚离开平王府开始一直都在寻找着端木宸的踪迹,从端木王府找到尧王府并再次将整个京城都翻了个遍,全身心的寻找着端木宸和凤念,就连今日朝中发生的那一件大事都还丝毫没有察觉,可该死的端木宸那个魂淡却好像消失了一般的不见踪影。 端木宸是否消失她可不管,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也被那个魂淡拐带离开,不见踪影了! 在短短的不到一天夜的时间了,他已经亲自将京城的大街小巷以及任何一个阴暗角落都奔走了一遍,现在刚得到消息说是端木恬和君修染都到了端木王府里来,她便也当即跑了过来,满心烦乱磨牙嚯嚯。 端木宸,你找死,找死找死找死! 那边,宸公子正在为他家宝贝侄女所出的主意深感满意,并仔细思衬认真谋算着究竟该如何才能将凤楼那人妖狠狠的打压,并最终将她抱回家,也并不知道他心心念着算计着的那个人此刻已冲进端木王府内,正朝他不断的接近中。 但在凤美人出现在宸公子的眼前之前,却有王府里的管事急匆匆奔来,急促的喘着气儿说道:“不……不好了,宏少爷和凤念公子被……被三房老太太他们给……给拦下,吵起来了!” 宸公子霍然抬头,脸色刹那间阴沉冷冽,一步就来到了那管事面前,沉声道:“在哪里?” 从没见过宸公子这般阴冷的模样,管事都不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指了指身后某个方向,呐呐说道:“后……后花园。” 然后眼前一花,宸公子已消失无踪,而原本在屋里的其他人,此刻也是走了出来,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老王妃更是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怒道:“混账东西,真当以为老身不会将他们也给分了出去?” 端木恬下意识转头看了身旁扶着她的君修染一眼,轻轻撇了下嘴角,他轻捏她的脸颊,莞尔一笑。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私生子 端木王府的花园内,此时也是十分的热闹,皆都因为宏少爷拉着小凤念奔出来玩儿的时候,竟遭遇了三房老太太的那一群人,由此而引发出了一连串的争执和吵闹。 那边人多势众,夫人小姐丫鬟的一大群,这边却只有端木宏和凤念两个小孩儿,都没有带一个半个随从丫鬟什么的,两相对峙,竟也是闹得不可开交。 “这里哪里跑出来的小杂种,竟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冲撞了老身都不懂得赔礼道歉,真没教养!” 当端木恬他们赶到附近的时候,正好听到了这一句话,不禁脚步一顿,神色一沉,心中一冷,抬头却看到早先过来的宸公子并没有现身在那些人面前,而是就站在假山后的角落,静静看着那边的情况发展。 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他转身看过来,勾唇一笑,寒泠泠的,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几人悄然靠近,躲在暗中看那边的情况。 只见三房老太太被一群媳妇孙女孙媳和丫鬟们环绕着,正冲着凤念横眉冷对,怒目而视,对面,端木宏张开双手将凤念挡在身后毫不客气的怒瞪老太太,凤念则安静站在宏少爷身后,紧抿着嘴角,透过端木宏的肩膀冷冷看着对面。 “小杂种骂谁?” “小杂种骂你!”三老夫人怒骂,可话一出口她就忽然一怔,反应过来,顿时满脸的愤懑。 宏少爷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斜眉搭眼的睨着这三房老夫人,不阴不阳的说道:“三姨奶奶,您这是做什么?为何如此想不开竟骂您自己是小、杂、种呢?” 三老夫人闻言喉间一哽,差点闭过气去,不禁怒视端木宏。 可她对端木宏其实甚是发怵,因为自一年多前端木峥带着他的那对子女回京之后,上辈的那几房被强行分了出去,就连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也几乎是被撵着出去的,老祖宗也因此而在府中的地位一瞬间跌落,已经安居锦园多时,几乎都不迈出大门一步。 没有了老祖宗的撑腰,她在王府内的地位也顿时一落千丈,而端木宏虽是端木啸的儿子,也不过是庶出的而已,可无奈端木啸兄弟两个自小被老王妃养在身边,甚是看重和疼爱,先前更是放出这兄弟两亦是端木家嫡子的消息,于是身为儿子的端木宏的身份也在顷刻间上涨,即便是她这三房老夫人,奶奶辈的人,见着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固然不能对她这个长辈不敬,她却也不能对他这嫡系的少爷有任何怠慢。 于是她又将目光落到了凤念的身上,这小子她从来也不曾见过,看端木宏这熟络热情的模样,应当是来府上玩耍的小伙伴,或许就是某大人家的孩子。 对此,她可一点都不在乎,且正好最近有着满腔的烦闷无处发泄,遇到这么一个一看就是个软柿子的小孩子,发泄下心中的愤懑实在是不错。 至于说什么得罪权贵之类的,她好歹也是端木王府的三老夫人,这么点小事谁敢责难?况且就算真追究起来,她也大可以说是这小子先冲撞了她老人家! 况且,确实是这小子先冲撞了她的。 一想到这个,三老夫人就更加的理直气壮,怒瞪着凤念说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家中长辈都是怎么教导你的,竟如此不懂规矩礼仪没有教养!” 凤念又是拧紧了几分眉头,却依然紧抿着嘴唇冷冷盯着她,倒是端木宏忍不住说道:“三姨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过是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才会不小心砸到了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不过是一根枝条而已,小念也已经跟您道歉,你怎么还能说他没有教养礼仪?” “老身在跟他说话呢,你来插什么嘴?” “你……”端木宏顿时气恼,但人家毕竟是长辈,且还是祖辈的长辈,他也不能像是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冲过去将她殴打一顿吧? 他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凤念,忽然眼珠一转,抱臂冷笑这说道:“三姨奶奶,我劝您最好还是对小念客气点。” 突然摆出如此姿态倒是让三老夫人愣了下,又仔细打量了凤念一眼,莫名的心中一突。 这孩子一直被端木宏挡在身后只露出了一个脑袋而已,此刻认真打量才发现他神色沉凝,气度不凡,那一张粉雕玉琢比小姑娘还要更加粉润可爱晶莹剔透的脸,似乎就是在张扬着告诉世人,本公子出身尊贵,非尔等凡夫俗子能够比拟的,更别想要妄图轻慢和亵渎! 而在三房老夫人的眼里,所看到的最主要的是凤念此刻身上所穿衣袍的质地极其精良,即便是身为端木王府三房老夫人的她,也是十分难得才能享用那么一回且都要小心谨慎,不舍得让其有半点损伤的精致。 她看到了他头顶上用来束起头发的发冠,紫金玉冠,上镶嵌着拇指大的圆润明珠,在阳光下卓然生辉。 她忽然满心的忐忑,腿脚一软几乎瘫软下去。 这孩子绝对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而且也绝不会是什么不甚高贵的庶子庶孙,她虽见识有限,但只看他头顶的发冠便也能知道,即便是皇子殿下,也不过如此。 如此一想,三房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僵硬纠结了一下,暗道端木宏这小子真是好命,分明是庶出子孙却因为得老王妃的眼而有了嫡出的身份,认识的伙伴竟也是如此这般的富贵尊崇。之后她的脸色也迅速的缓和下来,状似大方的说道:“算了,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老身难道还能真跟你们较真不成?方才不过是逗你们玩儿的。” 旁边早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就等着老夫人一声令下就要好好教训这不懂规矩的小子的众夫人小姐和丫鬟们闻言不禁愕然相望,似乎无法理解刚才还气急败坏的老夫人怎么突然就换了态度。 她们似乎并没有她们老夫人的眼光,也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憋闷想要找个能捏又不会太差的柿子,来好好的发泄一下,张扬一把,用来怀念她们对于逝去的往昔的尊荣。 端木宏依然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自三房老夫人开始发难之后就始终闭嘴不发一言的凤念,眼中忽然划过一道冷峭的光芒,薄唇轻启,冷冷的说道:“老杂碎,就凭你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辱骂本公子?真是不知死活!” 抱臂观望三老夫人脸色端木宏忽然趔趄着一头栽倒了下去,回过头去看小凤念,看到他神情淡然而冷峻,即便是此刻正在骂人也是一身冷漠,还有着不知是与身居来还是长年累月下来的狂傲。 他不禁嘴角抽搐,心中却对小念弟弟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小叔的儿子啊,他就不敢如此直言相对的对三姨奶奶骂出这等话来。 凤念好像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略微偏移目光,轻轻的看了他一眼。 随之薄唇轻抿,又是冷冷的看了眼脸色扭曲,几乎要克制不住冲上前来将他殴打的三老夫人一眼,似驱赶苍蝇蚊虫般厌弃的挥了下袖子,冷然说道:“谁许你站在那儿挡了本公子所掷出枝条的路?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还是如此不懂规矩,惊扰了本公子游玩的兴致,还敢冲撞辱骂本公子?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也敢如此张狂倚老卖老,真没规矩!” “噗!”端木宏终于忍不住的喷笑出声,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便连忙捂嘴,想要阻挡笑声的传出,却止不住两边肩膀的抖动。 而对三房老夫人来说,凤念的这番话真是字字诛心啊,霍然伸手指向凤念的小鼻子,怒道:“混账东西,老身好歹也是端木王府的老夫人,你一个外人竟敢跑到端木王府里来对老身不敬,简直是欺人太甚!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老身倒要去问问你家中长辈,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公子的事,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 “你……你这个小杂种!” 小凤念的目光倏然沉冷,端木宏也止了笑,抬头看着三房老夫人,说道:“三姨奶奶,小念可是小叔的儿子,您这般辱骂若是被小叔听到了,他定不会罢休。” 三老夫人不禁一呆,随之看向凤念的目光彻底的就变了。 “什么?这小杂种竟是端木宸的儿子?老身怎么从不曾听闻过端木宸娶了夫人?莫不是个私生子吧?” 这私生子,可是比什么庶出的孩子都还要更加低贱,即便他的父亲是长房嫡出,还是家主王爷的亲弟弟。 凤念拧紧了眉头,他其实反倒是并不很明白所谓的私生子,因为从来也没有人会跟他说起这种事情,但也能从这老夫人的眼神以及端木宏因此而改变的脸色中感觉出这并不是一个用来赞美的词。 不过就在三老夫人话音刚落,端木宏徒然气得满脸通红,小凤念却拧眉思衬的时候,忽有旋风平地而起,然后端木宸便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三房老夫人的面前,森然冷笑道:“你对本公子的儿子,有意见?” 一见到端木宸,无论是三房的老夫人还是她身后的那些人,皆都于顷刻间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并在他的迫人气势中不禁瑟缩着后退。 凤念抬头看着耸立在他面前的高大背影,眼中迅速窜过一抹奇异的光芒,然后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角,问道:“什么是私生子?” 宸公子不禁身子一僵,转过身去低头看他,向来舌灿莲花的他此刻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才好。 三房老夫人看着眼前这架势,眼中有几分惊惧还有几丝怨毒,忽然开口说道:“私生子就是两个人无媒苟合之后生下来的没名没分的下贱孩子!” 端木宸倏然回身森然盯上了她,这一刻浑身宣爆出来的气息,宛如恶鬼修罗,直骇得三老夫人不禁满脸惊惧,连连后退了几步,若非身后人扶着挡着,她几乎一屁股跌落到地上。 “你在找死!”端木宸目光森冷,杀气迸现,咬牙说道。 三老夫人只觉得左边胸口急剧跳动,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她却总仿似有着什么浮木在身边飘荡,让她错觉的以为即便是端木宸,也不能真的将她如何。 她用力喘了几口气,颤着嘴唇说道:“宸公子,老身好歹也是你的庶母,你难道想要迫害庶母不成?” 对了,那跟浮木,就是这个! 端木宸看着她的目光忽然诡异,半饷冷笑道:“庶母?不过是个低贱妾室而已,本公子叫你一声姨娘那是给你面子,你少在那儿得寸进尺的当真以为不过顶着我父亲妾室的名头本公子就动你不得,别忘了,本公子才是主子,而你辈分再高,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三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死死的盯着端木宸,半饷目光一扫,落到了凤念的身上,忽而冷笑道:“宸公子你莫非是想要接私生子回端木家认祖归宗?” 她一口一个私生子,越发的勾起了端木宸心中的杀意,而后见他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宛如一直鸡鸭般的提溜了起来。 在知道凤念的端木宸的儿子之后,她就直觉的以为他就是个私生子,至于为何会这般粉雕玉琢满身贵气,她下意识里将其归结为好歹继承了端木宸的血脉,而满身的精致华贵也不过是端木宸对他甚是看重,尽力补偿,而归根结底,这就是个私生子而已。 此刻被端木宸扼住了脖子,呼吸困难,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她那么的近,刚才的惊惧也终于转变为无尽的惶恐,张着嘴用力呼吸,双手抓挠想要从端木宸的手中挣脱出去。 此刻,没人刚上前来解救她,甚至是出言替她说一句好话,即便是她的那群媳妇孙女孙媳丫鬟们,也一个个只剩下满脸的惶恐不安,瑟缩这不敢上前。 凤念站在端木宸的身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并不因为那张老脸的扭曲狰狞而有丝毫畏惧,比这狰狞的脸,他都见过无数,仅仅如此而已又怎会让他害怕? 只是他的眼中时有流光划过,然后从端木宸的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本公子乃凤家少主,尔等卑贱之人竟敢对本公子不敬辱骂和亵渎,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脆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稚音,落在众人的耳中却引起了连番的震动回荡,更将已经有些半昏迷的三老夫人都给震醒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凶猛的惊恐。 凤家?哪个凤家?城东凤王府的那个凤家?有着一个凤楼的那个凤家? 怎么可能?那凤家不是只剩下了凤楼一个人吗?而且还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废人! 但若不是那个凤家,又能是哪个? 端木宸微微松开了手,转头看已站在他身旁神情冷峻的小凤念,脸上缓缓的荡漾出了一抹浅笑,一改刚才的森然幽冷,笑得温柔可亲的看着他,问道:“小念念,你想如何处理这个胆敢冲撞冒犯辱骂了你的混账?” “那是你端木家的老夫人,该如何处理是你端木家的事情,也是你端木家给我凤家的交代,与我家小念何干?” 忽然有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起,微有些喘息和沙哑,还透露出些许的气急败坏和咬牙切齿,两人听闻这个声音几乎同时转头,就看到凤楼红衣飘扬,略几分凌乱和狼狈,脸色阴沉,死死的盯着端木宸。 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轻颤了下,然后飞身朝着端木宸飞扑了过来,抬手便是一记杀招。 “端木宸,我杀了你!” 面对这来势凶猛的一击,端木宸也不敢大意,连忙甩开了三老夫人这个累赘包袱,举手抵挡。 这两人一时间在这花园里打得不可开交,将这满园的珍贵花草皆都给摧残得一片狼藉。 而三老夫人在被甩出之后终于感觉到呼吸舒畅了些,忙张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上,直将她摔得头晕眼花,一声闷哼出口,简直就好像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要裂了开来。 她微微侧首,睁开,随即不由得一怔。 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蓝底银纹绣着凤啸九天的小靴子,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轻轻抬起,又轻轻的踩在了她的脸上,一点点慢慢的碾压,越来越用力。 这凤凰的图腾,举大炎国上下,除了皇室能使用之外,唯有凤家。 剧烈的疼痛从脸上传来,一边是精密细砌的鞋底,一边是粗糙坚硬的青石板地面,两相挤压让她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却又偏偏昏不过去。 她张嘴想要喊叫,却一张嘴便被越发踩踏,踩得脸都变了形,让她除了从喉咙里传出的惨叫之外,说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字句来。 凤念低头看着在他脚下扒拉的三老夫人,神情冷峻,面无表情。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关于清白 端木王府的花园里,真正是热闹极了。 那边,突然冒出来的凤美人满身凶煞之气的跟宸公子打得不可开交。 这边,小凤念面无表情的踩踏着方才将他辱骂的三老夫人,对于她的惨叫听而不闻,无动于衷。 还有旁边,端木宏看着眼前的热闹,对这位小念弟弟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甚是有兴趣想要上前去,若是也能想他这样将这老虔婆踩上几脚就痛快了。 可是他毕竟跟凤念不一样,凤念有着个凤家少主的身份在那儿,又没有真的认祖归宗回端木家,自然可以将对他不敬的三房老夫人惩处,而他却不行。 因为他是端木家的少爷,那个三老夫人好歹是他祖母辈的人物,他若也跟凤念一样去踩上几脚,那等下要受罚并受到万人谴责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再那边,君修染扶着端木恬也现身了出来,看着这边的好戏看得津津有味,老王妃以及王爷王妃世子爷倒是看不出究竟是在看戏还是怎么的,只那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就连端木璟,也微微拧着眉。 那群夫人小姐丫鬟们看到这府上最尊贵的人竟都出现在了这里,皆都惊惶,接连跪了下来,磕头瑟缩着都不敢讲话。 便是在这个时候,又有人从外面蹦了进来,首先抬头看在那儿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随之被三老夫人的惨叫声所吸引,却在看到小凤念的时候呆了一呆,看过去的眼神也变得几分诧异几分古怪,再之后,她视线一扫从君修染、端木恬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大老远的就听到这边好热闹!”她甩开被风吹来的草叶花瓣,蹦跶到了端木璟的面前,笑嘻嘻的询问,眼珠一转又说道,“我刚才在街上可是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连忙跑了回来想要告诉你,不过没想到三殿下竟已经先来了这里,那想来也不用我再多说了。” 端木璟低头凝视着她,安静听着,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柔荑,说道:“你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跑哪里玩儿去了?” 她闻言只是笑,笑着反握紧了他的手,笑着轻倚在他的身侧,眼珠子溜啊溜的,溜到了那面无表情的踩踏着三房老夫人,怎么看都觉得甚是魅力非凡的小家伙身上,问道:“这小孩儿是谁?怎么竟做着这等事情,你们却还站在这儿看戏?” 说着,她的眼珠子却一刻都没有停歇的又转到了那边打得热闹的凤美人和宸公子身上,道:“这两人又是怎么回事?终于对彼此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进而动手打了起来吗?” 端木璟莞尔,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说道:“你该知道凤家小公子被劫持之事。” “嗯,我还听说今日凤老王妃进宫面见皇上,状告二殿下挟持了她凤家的小公子却在昨晚大火之中不知去向生死不明,皇上怒而削了二殿下的王爵,将他幽禁桑林别院。这可是现在京城的头条大新闻,全城的百姓都在言论着这件事,沸沸扬扬的。” 她说着,目光又在小凤念和那两人的身上转溜了一圈,喃喃说道:“莫非这孩子就是那凤家的小公子?可凤美人这是干什么?” 端木璟浅笑,略思衬了下,才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据我所知,昨晚平王府的大火是小叔所为,那不知去向的凤小公子也被小叔从平王府内救了出来,并带来端木王府。至于小叔和凤楼现在为何会打得这般激烈,便是因为小叔在救了凤小公子之后没有将他送回去凤家,甚至还故意隐瞒踪迹让凤楼满京城的寻找。” “小叔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凤小公子乃是小叔的儿子。” “什么?”荣大小姐顿时满脸震惊,简直就好像被当头劈下一个闪电雷鸣,蓦然瞪大了眼睛。 端木璟只是看着她,笑意轻柔,更凑近她耳边,越发细声轻柔的说道:“不止如此,刚才我们还知道了凤家王爷原来竟是个女子,那凤小公子就是凤美人和小叔结合所生下的孩子。” 我勒个晴天霹雳! 荣大小姐顿时被震在当场,小嘴可爱的张成了“O”形,呆呆的抬头看着端木璟,然后僵硬的转移脑袋,看向了那已经从花园打到了屋顶的两人,视线再一点点的转移,落到了那已经抬腿离开三老夫人脑袋,正蹲下瞅着她的小凤念身上。 端木璟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说着:“这是凤念,小叔和凤楼的儿子。” 荣芩静腿脚一软,若非有端木璟在旁边拉着她,她就真要跌倒下去了。 这……这真是太刺激了! 眼角一瞄,她瞄到了旁边端木恬正在侧头看着她,转过头便正正的对上了她的目光,那目光闪烁着促狭戏谑不怀好意的光芒,让她莫名的面上一热,然后狠狠的瞪了回去。 端木恬勾唇浅笑,转过头去凑到君修染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君修染也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微笑着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荣芩静莫名的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不禁更用力的瞪着那小声的好像在说着些什么的夫妻两,耳朵竖起,可无论她竖得有多直,都是什么话也听不到,端木恬那臭丫头更是再没瞄这边一眼。 抓耳挠腮般的难受捉急,真想就这么冲过去掐着端木恬的脖子逼问! 荣大小姐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存在感,宛如实质一般的直直刺了过来,端木恬微微侧了下身,更窝进君修染的怀里,轻声说着:“说好了,不许太过分。” 君修染低头轻轻磨蹭着她的额头,笑着说道:“是,郡主大人。” 他始终还是忘不了当初被端木璟阻碍欺压之事,所以若不让他在璟世子和荣大小姐之间弄点坎坷出来,他真是浑身都不舒坦! 两人的对话止于那边小凤念的新一轮动作,他移开了他尊贵的脚和金贵的小靴子,在三房老夫人的面前蹲下,然后在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惨叫声也没有完全停止的时候,伸手将一把小巧玲珑但却寒光涔涔,锋利得尚未接近就已经能感觉到肌肤阵阵刺痛的匕首,轻轻贴上了她的脖子。 三房老夫人呆了下,然后猛然惊颤,瞪大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祈求和惶恐。 小凤念握匕首在她脖子上轻轻比划,好像是在仔细研究着到底要从哪个地方下手比较好比较合他的心意,对于三老夫人的惊恐视若无睹,甚至或许他还觉得赏心悦目,因为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点兴奋有些愉悦。 “区区妾室,即便你是端木老王爷的妾室,却竟敢对本公子出言不逊肆意辱骂,本公子看在我父亲的面上给你两个选择,以死谢罪,或者自己掌嘴磕头道歉!” 以死谢罪她自是不敢,然而自己掌嘴磕头道歉对她来说亦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因为这毕竟是端木宸的儿子,算起来还得叫他一声姨奶奶! 三房老夫人的脸色扭曲狰狞不断的变幻着,然而对上凤念那冷漠的眼神,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她却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终于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的动作让她觉得自己的手仿似有千万斤重,但她还是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一头朝凤念磕了下去。 “妾身有眼无珠不知好歹竟冲撞了凤小公子,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凤小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了妾身这一回。” 这头一磕,就连端木恬都不禁沉静了下来,并没有看三房老夫人,而是看着她面对的那个小小人儿,若有所思。 “我该说真不愧是凤美人的儿子吗?” 她微侧头,看着君修染如此说道。 看到如此场景,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了当初庆祥楼内,她亲眼看到凤楼逼迫邢亦文自己剁去一根手指的事情,与此刻情景,当真是十分的相似。 这里的事态发展也吸引了那边正打斗中的两人的注意,宸公子回头来看,然后忽然“砰”的一掌重重的拍打在了他的胸口,他甚至都没有能够抵挡反抗一下,在半空中猛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将这天空也渲染成了血色,而他则因为那一掌的力量而往后倒飞了出去。 凤楼忽然就呆了一下,端木恬看到小叔喷血被打飞,下意识往前一步,却忽有柔和的力量和身侧传来又将她给拉了回去,然后有人影从她身旁闪过,下一秒君修染便飞身到了端木宸的身后,伸手托在他的背后,一挡一带,扶着他安然落回到了地面。 双脚落地,端木宸不禁趔趄了下才能站稳,捂嘴咳嗽却止不住冲指缝间溢出的丝丝血迹。他有些艰难的转过头看君修染,很是难看的咧了咧嘴,说道:“多谢三殿下出手相助。” 不然他怕是就要被拍到墙上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扣得下来。 就在他道谢的时候,凤楼也飞身落到了他的面前,皱眉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宸公子不由得又咧了咧嘴,君修染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转而去扶走到了这边的亲亲娘子,而端木恬则迅速的在小叔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转头看着凤楼说道:“我说凤总管,我小叔好歹昨天晚上劳累奔走了一天,本就是伤势不轻,现在又被你如此攻击还挨了一掌,你是不是该给我端木家一个交代?” “受伤?”凤楼呆了呆,眼中迅速的划过点什么,紧接着却又撇了下嘴角,冷笑道,“什么交代?本王还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呢!你们挟持了本王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凤美人,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我们何时挟持了你的儿子?”荣大小姐忽然就跳了过来,尽管此刻她对君修染和端木恬这夫妻两个甚是有些意见,可眼前好像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该联手对抗凤美人,帮宸公子既得儿子又得美人。 为此,荣大小姐宽宏大量的暂且不跟端木恬计较,跳到了凤楼的面前来,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说道:“宸公子不过是带他的儿子回来认祖归宗,倒是不知道宸公子的儿子为何竟也会是凤美人你的儿子呢?难道是你们之间又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凤楼的眼中顿时就冒出了火光,恨恨的盯着荣芩静,先前她是多喜欢这明媚的大小姐啊,现在却觉得十分的讨厌! 宸公子站的有些艰难,但此时听着荣芩静的话却是由衷的笑开怀,真觉得这大小姐真是太得他的心了,不愧是能嫁入端木家的女子,真不愧是他家小璟侄儿的未婚妻。 他如此想着,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楼,似乎在说着:你倒是说啊,说一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奔波了一整夜一整天,身体的劳累加上满心的焦躁烦乱,此刻又是如此状况,让一向游戏淡漠的凤楼也不禁抓了狂,于是怒而一脚朝荣大小姐踹了过去。 手臂一紧,荣芩静便迅速往后退了出去,落入到了紧随而来的端木璟怀里,笑得张扬而明媚,说着:“你这是恼羞成怒吗?” 凤楼感觉到满心的窝火,真想冲上去将这看着就让她觉得讨厌的笑容给撕碎了,可现在的情况好像对她十分的不利。 却不说端木宸受了伤,至少现在不是她的对手,单只是端木璟和君修染随便出来一个,都够她头疼的,两人联手那他就毫无胜算了,若再加一个荣大小姐偷袭几招,旁边还站着对她虎视眈眈的端木老王妃和端木峥,她甚至怀疑会不会被他们给五花大绑送到端木宸的床上去! 反正他们以前,似乎还真这么做过,当时是老王妃和端木宸两人联手对付她一个,旁边还有端木王府的几位高手掠阵对她虎视眈眈,若非她跑得快并及时召唤了凤家的高手…… 想着当初的某一件事,害得她不得不逃窜到了西域虎跃军中躲避风头,千难万险的生下小念之后还不敢带他回京城里来,凤楼的面颊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两下。 这端木家一家子都是恶魔! 衣角忽然被扯动,她转头便看到小凤念解决好了那边的三房老夫人,已经走到她的身后,扯着她的衣角抬头看她,说道:“军中的叔叔伯伯们说,母亲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该早些成家比较好,我觉得甚是有理,想着您与其嫁了别的男人,倒不如找我父亲算了,如果他不是很糟糕的话。所以我才会想要到京城里来看看,当然,也是许久没有见到母亲了。” 他仰着脑袋看凤楼,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带几分冷峻,眼中则有着点点孺慕的光芒闪烁。 凤楼看着他,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呆了呆,紧随而至的是满心的抓狂。 混账混账!那群混账都在说些什么,竟让她家小念也有了这般念头,还…… 若是虎跃军中的那群将领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或许她真会暴怒之下直接挥手一巴掌一个的将他们给全部拍飞出去。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儿子,那个被她自小丢在军营里面,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次面,有着满心愧疚的儿子,她对谁都可以耍横刻薄刁钻恶毒,惟独对小凤念不行! 她缓缓的蹲了下来,蹲在小凤念的面前与他平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他的脸,有些怅然的轻声叹息,问道:“小念也想要母亲嫁人,给你找个爹吗?” 凤念的目光微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很明白这些,不过来京城的这一路上,看到许多成双成对的人,可母亲您从来都是只有一个人,身边没有人陪伴,看着很寂寞。”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奇怪,惊诧怔忪呆滞不一而足,都看着凤念,然后目光偏移落到了凤楼的身上。 凤楼也在发呆,摸着小凤念的脸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倾身轻轻贴上了他的脸,微笑着说道:“没有的事,我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有小念。” 端木宸在旁边皱眉,又摸着下巴似自言自语却声音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的说道:“你当年便是不问本公子的意愿,擅自夺走了本公子的清白,难道竟想不负责任?” 凤楼顿时身子一僵,霍然转头咬牙狠狠的盯上了他。 其他几人纷纷侧目,斜眉搭眼挤眉弄眼神情萌动各种促狭戏谑。 凤楼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而君修染则低头贴近了他家恬恬的耳朵,轻咬着她如玉的耳垂,说道:“看来我还是十分幸运的,同样是被夺了清白,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将恬恬娶进了门。” 端木恬闻言眼皮一掀,娇娇软软的横了他一眼。 “我听说越是轻易得到的,就越不会珍惜。” 她咬着粉唇轻喃细语。 他听着顿时神色一正,连摇头说道:“没有的事,恬恬你想多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呀,这话好肉麻! 然尽管如此,她眼角眉梢却皆都漾出了丝丝甜蜜的笑意。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无耻一家 “端木宸,你真无耻,你全家人都无耻!” 当凤楼近乎咆哮般的吼出这一句话来的时候,她的神情已经是到了接近崩溃的抓狂状态,往日里的一切优雅风仪全都被她给无情的抛诸脑后,满目狰狞。 然而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如此抓狂狰狞扭曲的模样,看上去亦是那么的美艳不可方物,甚至似乎比往常的优雅妖娆姿态更加的惑人,一种野性的魅力彰显无遗。 端木宸面对美人咆哮,表情怕怕的往后退了半步,他现在伤势不轻,可经不起凤美人的蹂躏,还是等伤养好了之后再说吧,至于说别的事情…… 他低头看了眼被他抱在怀里,很是安静,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颇有那么几分探究加鄙夷的小凤念,咧了下嘴角,然后抬头冲凤楼怨念控诉着说道:“都这么多年了,本公子竟是连我儿子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简直是欺人太甚。现在好不容易相见,你竟还想要将他从本公子的身边抢走,你于心何忍?你简直就是比强盗还心狠比贼寇还手辣啊!” 凤楼死死的盯着他,听到这话差点没脑袋一晕昏倒过去,被气的。 她伸手狠狠的几乎要将自己脑袋给戳穿般的用力揉了揉额头,思索着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正跟小念母子交心,端木宸这魂淡忽然横插一脚,然后……然后吵着吵着,小念就被拉了过去,被丢进了端木宸这魂淡的怀里,一副势要留小念在端木王府里面的强盗架势。 是谁干的?端木璟还是君修染? 而且该死的他们竟然还说什么小念本就是端木家的子孙,无奈流落在外多年,幸好今日终于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离开端木家,该早日准备让他认祖归宗事项才对。 我×你大爷的! 认祖归宗?开什么玩笑,小念分明是凤家少主,跟端木家有个屁的关系!当年不过是借了端木宸这魂淡的一粒种而已,竟想要来跟她抢儿子? 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年真不该找上端木宸这小子! 想到那件事,她不知又想到了其他的什么,面色忽然就那么轻轻的僵硬了一下,看向端木宸的目光中忽有雾气一现。 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宸公子却忽然怔了下,眼中亦是隐隐的流转起了点点星光。 随后他用力抱紧小凤念,眯着眼嘴角勾起,如此笑看着凤楼,神情状若狐狸,好像在等着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凤楼却只死死的盯着他,贝齿轻咬着嘴唇,神情阴郁,变幻莫测。 她或许更想要直接冲到端木宸的面前去将小凤念给抢了回来,就凭端木宸现在那个受伤的身子,根本就抵挡不住她的攻击。可问题却是在她的面前,前往端木宸的中途,正有几个人站在那儿,严密的阻挡了她的所有攻击。 所以她刚才会说,不仅仅端木宸无耻,整个端木家的人都无耻! 挡在她面前的,是端木璟,君修染,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荣大小姐,她都怀疑若非现在正怀着身孕,端木恬也定然会站到那边去。倒是老王妃他们,并没有更无耻的加入进来。 端木恬站到了旁边不会被牵扯到的地方看戏,端木峥觉得眼前这热闹看一会儿挺好,看久了却难免无聊,还不如跟他的王妃去无人打搅的地方述述情来得更让他欢喜,于是也就拉着宁清消失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而老王妃则津津有味的看了会儿之后,忽然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三房的那群人,眼中的厌恶嫌弃之色十分明显,随后她便直接让人过来,将瘫软在那儿的三房老夫人给拖走了。 离开前,她对身边的端木啸的夫人轻声说了几句,见其点头应下之后,才转身离开处置三老夫人去了,端木啸为防意外也连忙跟了上去。 端木月在恬恬的身边探头探脑左右摇摆,一脸为难捉急的模样,端木恬见此不禁莞尔,笑着说道:“你还是在这里吧,不管如何那毕竟是姨祖母,即将被下罪惩处,我们身为小辈能不在场,还是不要在场的比较好。” 她咬着手指想了想,点头说道:“姐姐说得对,这里也十分热闹呢,而且现在都不用为难到底要去哪里看热闹了。” 今天的这件事显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算了的,且不管凤楼是否会乐意让小凤念留在端木王府内,便是三房老夫人那里,这事也绝不可能善了。 老王妃只带走了三房的老夫人,三房的其他人便都自动的跟了上去,或者说她们就算想不自动也不行,因为老王妃出动了王府侍卫,其中两人拖走了三老夫人之后剩下的那些则都对她们虎视眈眈呢。 如此情况,她们敢不跟上? 尽管每个人都是满心的忐忑不安,皆不知今日这事儿一出,她们的前路将会通往哪里。 有人不禁暗自怨怪着老夫人,到了今日竟都不知道要收敛低调,小心做人,难道不知道自王爷带着世子和郡主回来之后,她们的处境就已经不同于往了吗? 有人怨怪老王妃怨怪王爷世子郡主,认为他们无情无义,丝毫也不顾念手足血脉情意,将他们逼入到了如此境地还不满足,难道一定要将他们都给赶出了王府,才满意吗? 对于分家之事,她们都是十分抗拒和惶恐的,因为听闻去年分出去独自过活的那些人,受到了连番的挫折,现在的生活虽不至于穷困,但却绝不能再如在王府里时的那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们早已经享受惯了王府里的富贵,所以那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真是太恐怖了,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们不想、抗拒或者不愿,就能真的不发生。 她们直接被押入了刑堂,老王妃高坐在上方,他们接下去的命运将由她一言决定。 似乎并没有出现意外,老王妃当即果断的将整个三房都给驱逐出了王府,视所有的求饶全都不见,一旦决定,便没想要更改。 三房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降临的灾难砸懵了,紧随而来的便是手足无措慌乱惊惶。 不过这些都已经影响不到那些尊贵的人儿,当夜幕降临,端木王府的前厅一片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安然享用着这一顿家宴,唯一的变故就是多了个凤美人,脸色阴沉真是与这和乐的气氛十分不符,却只可惜在场的人全部都十分有默契的将她的脸色忽视个彻底,该干嘛干嘛。 于是凤楼的脸色更难看了。 宁清温柔的为女儿夹菜,轻声说着:“恬恬,你可要多吃些才好,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你更不能大意的补身子。” “谢谢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面,荣芩静看着这边母女两相处融洽,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她自己的娘亲,眼中透出几分思念,连胃口都没有了。 她离开峄城也是有好些日子了。 眼前筷影一闪,前面碗里就多出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浓香扑鼻的乳鸽,她一怔抬头,便见宁清笑看着她说道:“静儿也得多吃些,不然若回头再见你爹娘的时候发现你瘦了,那可真没法跟他们交代,是吧小璟?” 干嘛要特意加上最后那一句问话呢? 荣芩静俏脸微红,道了声谢便埋头开吃,刚才的那一丝黯然也在顷刻间抛飞到了九霄云外。 凤楼冷眼看着,到得此时不屑的一撇嘴,冷哼了一声。 横空飞来一块肉,笔直的落入了她的碗中,对面宸公子笑得花儿朵朵开,说着:“你也是辛苦了好久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快吃些东西填下肚子,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嗯?自己家一样?这话不错。 凤楼嘴角抽搐,深深觉得这肉简直是放不进嘴里面! 小凤念坐在端木宸的身旁,坐得背脊笔直,认真的扒拉着饭菜,都没有抬头扫视周围的那些人一眼。 这孩子真可爱啊,真是越看越喜欢啊! 老王妃满目欢喜的看着小凤念,然后放下碗筷擦拭了下嘴角,转头看向凤楼,问道:“你今晚是要留宿在端木王府吗?” 凤楼又是抽了抽嘴角,尽管觉得老王妃这话问得颇有那么点若有深意,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除非你们让我带走小念!” 不然的话,她就赖在端木王府不走了,白吃白喝白住,还定要不时的闹腾一下,若是让端木王府安安静静的,她就不叫凤楼! 老王妃一点都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小宸,今晚就由你招呼凤王爷,就住你的院子里吧。” 什、么? 凤楼猛的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老王妃,然而老王妃压根就当做是没看见,好半饷她不得不主动开口,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伯母,您端木王府里莫非连个招待客人的客房都没有了?” 老王妃无辜的眨了下眼睛,说道:“客房倒是不缺,只是老身以为你一向与小宸感情甚好,咱两家的关系也是好的,倒是不必那么客套的还特意去整理个客房出来,如此未免有些生疏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真正是上不得下不去,憋得凤美人忍不住用力翻了个白眼,忍了又忍才终于忍住没有直接恶言相向,磨着牙嚯嚯说道:“您何时见得本王与端木宸感情甚好了?” 她想杀了那小子好不好? “难道没有吗?”老王妃不禁一脸惊诧,然后脸色一缓,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看来是老身误会了,我见你们两人时常走在一起,斗嘴吵闹的一副欢喜冤家的模样,还以为感情甚好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待会儿就让人去收拾客房。” 说着,她又抬头转向端木宸,笑着说道:“小宸,你与小念难得相聚,今晚就你们父子两一块儿睡吧。” “是,娘。” 凤楼闻言顿时狰狞,连忙说道:“客随主便,既然伯母您都那么说了,本王也不能如此不知好歹的添麻烦,就按您先前说的办吧!” “倒也不麻烦,那客房就在那儿,只需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入住了。” “不必,我就住水墨轩!” “那会不会有些不合适?毕竟你与我家小宸,也没那么熟。” “伯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本王与小宸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怎么会不熟呢?”凤楼磨着牙,切切说出的这一番话,三丈外就能感觉到她身上喧嚣的狂暴火焰。 宸公子不禁挪了挪身子,离得她稍微远了些,一脸怕怕的表情,眼中却蕴含着得逞的笑意。 凤楼继续磨牙,真想咬死他啊啊啊! 是谁说她凤楼阴险的?以后若再让她听到这样的传言,看她不先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端木恬忽然坐在那儿叹了口气,引得君修染连忙问道:“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说道:“我只是有些纠结,往后该如何称呼才好呢?是继续叫凤总管凤美人凤王爷,还是要称呼婶娘了?而且我真伤心,亏我还当她是朋友,却是到今天才知道她竟是个女人,连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而且还是我小叔的种,是我的堂弟。” 说着的时候,她微微侧目,隐含着嗔怪的看向了那边凤美人。 凤楼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她可以掀桌吗?可以吗? 等吃完饭,再回到尧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到亥时。马车停下,端木恬倚靠在君修染的身上已是迷迷糊糊的,全赖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抱着下了马车,直到回到房里被轻柔的放在床上。 她在床上转个身,顿时就清醒了些。 君修染看得莞尔,俯身在她是脸上亲了亲,轻声笑着说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不愿走路,想让我抱你进房而故意装睡的吧?” 她弯着嘴角微笑,道:“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嗯,确实,恬恬若是有需要,何必多此一举的装睡?直接吩咐就是了。” 她再笑,看着他的目光潋滟盈动,红唇轻启,又娇又软的唤了一声:“夫君。” 三殿下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酥麻了,更凑近过去,柔声道:“娘子有何吩咐?”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侧头看着他轻声道:“我爱你。” 忽来的表白让君修染不由一怔,然后只觉得胸口一阵酥麻发胀,仿似有着满腔的不知名情绪在其中汹涌。他有心想要说点什么,表现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话语全部都哽在喉间,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静静与她对视,仿佛过了千百年,又好像才不过那么一瞬间,他的嘴角缓缓扬起弯起一抹十分轻柔幸福的弧度,然后低头,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唇。 “我也爱你。” 夜幕深深,忽有喘息呻吟从房里传出,有人压抑着满身的欲火,呻吟着说道:“恬恬,你故意的。” 有人轻笑,声音轻而软,俏而柔,还有些许的气息不匀,一点点喘息。 “没有,人家也是情不自禁嘛。” “呃~你做什么?” “是不是很难受?” “嗯呃!知道我难受,你还勾引?” “我帮你。” “唔,妖精!” “不喜欢?” “喜欢,该死的喜欢极了!继续!” 房内的气温一瞬间变得火热,万事皆都被暂且抛到了脑后,只愿两人一起缠缠绵绵到天涯。 事毕,他轻揽着她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昏黄灯光下,看她面露春色,两颊飞霞,明媚而动人,他情不自禁的更贴近了她一些,咬着她的耳珠轻声问道:“恬恬,你今日怎么忽然如此热情?” 她侧身贴着他,说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好像忘记了跟你说我爱你,所以就说了。” 他忽然收紧了手臂,贴着她的脸轻轻磨蹭,“我好开心。” 我感觉到了,刚才就感觉到了。 端木恬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手心微有些痒,是那肉眼还看不到的胡子,她摸着,觉得手感真好,真喜欢。 “我觉得……”她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发生了许多事,二皇子的,凤王府的,还有凤楼和小叔的。看着小叔和凤楼,我就忍不住想到了我们,总觉得,我真幸运。” 他低头轻吻着她,道:“我也觉得十分幸运。” 没有那么兜兜转转许多年,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光阴,最难受的是煎熬着内心。 “看今日事情,小叔是喜欢凤楼的,凤楼对小叔也并非无情,这两个人,纠缠了这么多年,却竟然至今还纠缠不清。” 若无情,她怎会与端木宸斗嘴吵架?若无情,她今日也不会近乎忍气吞声的赖在端木王府,而应该是依着她一如既往的蛮横,在端木王府里跟众人打得不可开交。 反正也不必担心端木王府的人会伤害到小凤念。 君修染指腹在她的脸上轻抚,道:“或许,有着什么我们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原因。” ☆、第一卷 第五十章 请客吃点心 端木和凤两家轰轰烈烈的闹腾了开来,为着一个小凤念而闹得不可开交,朝中百官,民间百姓皆都被这个突来的消息震惊到了,以至于刚刚还在为之热闹的二殿下也在顷刻间被忘到了脑后,只兴冲冲满面红光神情激动的关注着这最新出炉的重大消息。 什么什么?凤家的那位王爷,那位凤家的唯一后人,被以为是坏了身子,凤家也将在他的手上断绝的凤楼,凤总管,凤美人,凤人妖,竟是个女的? 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哦哦,你说凤家还有位小公子,乃是凤王爷的亲生儿子?不是吧?凤王爷尚未娶……呃,尚未出嫁没有夫君,哪里生来的孩子?这可是未婚生育啊,乃是大罪过,是要被浸猪笼,躺钉板的! 好吧好好,人家可是凤家王爷,谁敢惩处了她?再说这件事,皇上竟是早已经知道并且还默许甚至可能还是暗中支持的。 而且的而且,那凤小公子的父亲,竟是端木王府的宸公子! 哎呦,我心脏不好! 唉唉,我头晕我眼花我站不稳立不住了! 而在如此刺激之后,无论朝中百官还是民间百姓皆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目光直溜溜的盯着端木王府和凤王府,势要将那两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给挖掘出来。更有甚者,叫嚣起哄闹腾着想看凤王爷罗裙云袖的模样。 尽管凤美人一向都是装扮妖冶的,但却实在是太过妖冶,又因为要扮演男子而故意画个硬朗的眉,挑个飞扬跋扈的眼角,面上更是脂粉浓厚,几乎将她的原本面目都给遮挡了起来,红衣虽妖艳但却是男子的宽袍,虽男女难辨,虽美艳不可方物,但总让人感觉,这真是个人妖! 或许这只是因为看得习惯了而潜意识里认为,也或许,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真想看看凤王爷罗裙云袖,红霞轻染,略施粉黛的柔和模样! 也不知究竟是谁先提出了这般期望,很快满大街的人都开始殷殷期盼,更有甚者依照着凤楼的模样,给她画了画像,弯了轻俏柳叶眉,柔了张扬眼角飞扬目光,粉唇轻抿似笑非笑,肤如凝脂光华盈动,眉间一点金梅花,再画一个垂髻珠钗陈列,又一身罗裙随风轻扬…… 嚯!好一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无双美人! 几乎就是在顷刻间,凤美人成为了让京城无数公子追捧爱慕追随的新一任绝代佳人,他们似乎忘记了或许就在不久前,还曾经在暗地里大骂凤人妖灭绝人性蛮横跋扈,并对她避之不及惶恐而惊惧。 不过有点可惜的就是那幅不知出自谁手的画像才刚现世没多久便突然消失无踪,紧接着在某地,有美艳人妖正捧着那画指节发白浑身颤抖,磨牙嚯嚯的从齿缝间挤出了三个字:“端、木、宸!”随之那倾倒了无数人的画像在她手中瞬间化为粉末。 自这件事出了之后,她就发现她多年树立起来的恶魔形象在顷刻间坍塌得不成样子,尤其是民间百姓对她的态度,让她现在几乎不敢出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便曾多次落荒而逃。 当年凤老王爷战死沙场,凤王爷都没有见过她父亲一面,哎,真是好可怜啊! 凤王爷乃是凤家唯一的后人,先皇英明仁慈,为免凤家因为凤老王爷的战死而被人欺压,让凤王爷自小女扮男装,一直到现在才终于能表明了身份,真是受委屈了! 当年凤王爷年纪轻轻便在与扶风的边境之下打出了赫赫威名,真不愧是凤家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啊简直就是! 什么?凤王爷当年战场上曾经被困,受了寒气的侵蚀而伤了身,曾一度被认为是这辈子都不能孕育自己的孩子?呜呜,怎会如此让人心疼? 幸而端木老王妃妙手回春,经过多年的调理休养诊治,让凤王爷能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哎呦,这么说来,凤王爷感念端木老王妃的恩情,以身相许借了宸公子的种,也真正是不错呢! 凤王爷当年是为了能近身保护皇上,所以才借口进宫去当了太监?嗯,凤家世代忠烈,凤王爷不顾自己的损伤而舍身保护皇上,真是可敬可叹啊! 天佑忠良,让凤家有了新的后人,不至于断绝血脉,可端木王府怎么竟想要去抢呢?这实在是…… 可那确实是端木家的子孙没错,端木王府的如此行为也是合情合理。 那该如何是好? 简单啊!让凤王爷和宸公子结成一对儿就成,反正他们连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 好主意啊好主意! 不过,这该是凤王爷下嫁呢?还是宸公子入赘啊? “本公子都愿意入赘了,你为何还不愿意呢?好歹我也是翩翩佳公子,遗世独立,绝世无双的,你当年占了本公子的清白,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因为正好本公子就在你伸手可及的范围,而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端木王府内,端木宸坐在树荫下看院子里小凤念认真练武,轻声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离他三步外,凤楼站在那儿脸色沉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下,目光微闪,随之撇过头去冷哼了一声,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找上你?毛都还没长齐!” 端木宸当即脸色发黑,抽搐着嘴角说道:“是啊,你可真是急不可耐饥不择食,那般无情的摧残了本公子尚且幼嫩的身心,事后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转身走人,不愿负责任。” 这回是凤楼黑了脸,撇着脑袋并不看端木宸,语气不阴不阳阴阳怪气的,“不过是觉得端木家的血脉不错而已,事后我就后悔了,真是万不该找你这技术不好能力也不怎么样的魂淡,端木家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除端木家之外,也不是没有好男人。” 技术不好?能力也不怎么样? 宸公子眉心抽搐,咬牙切齿。 技术不好他承认,毕竟当年才不过十八岁,又没有经验。 可竟然敢说他的能力也不怎么样! 他转头看向她,磨了磨牙,说道:“你还想再试试?” 凤楼倏然远离两步,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她才似乎反应过来,不禁面有恼怒之色,道:“本王对你一点兴致也没有!” “也对,毕竟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觊觎本公子难免有着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你敢嫌我老?”磨牙声都清晰的传到了宸公子的耳边。 端木宸勾眉搭眼的看她,说道:“你确实是年纪不小了,三十……三岁!咝,不对啊,本公子听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正是虎狼之年,最是饥渴,可现在本公子都送上门来了你竟然不要!莫非你其实早已经过了虎狼之年?那本公子岂不是更亏大发了?” 任何一个过了十八岁的女人都不会喜欢被人谈论自己的年纪,尤其还是被男人谈论,更尤其还是被喜欢的男人谈论。 凤楼虽人妖了几十年,可总归还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女人,听到这话当即狂怒,转身二话不说就朝端木宸扑击了过去。 “端木宸,我杀了你!” 在认真练剑的小凤念停下了动作,收剑转身看着那两个打成了一团的人,微微拧了下眉。 他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他在场? 拧眉思衬半饷,他又转身,朝着院子外走了出去。 当小凤念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端木恬正在绣着小鞋子,看到他进来,安静的自个儿在旁边挑了把椅子坐下,不由惊诧。 “小念,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他抬头看她,说:“这里安静。” “嗯?你爹娘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说起那两个人,他不由得又拧了下眉头,然后摇头说道:“他们又打起来了,打扰了我练剑,我就出来了。” 端木恬愕然,随之又莞尔,敢情那两人竟是被他们的儿子给嫌弃了? 不禁更认真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小堂弟,见他面色沉静,气质沉凝,倒是一点都不似凤美人和小叔两人的跳脱不着调,除了那天他悍然踩踏端木王府三房老夫人这件事,以及从他脸上能找到的熟悉轮廓之外,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凤楼和端木宸的儿子!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能如此沉静稳重?天生的,还是因为在军营中长大,受到了那里肃然气氛的影响? 可要说影响,端木宏不也是在军营里长大的吗? 聪慧,沉静,通透,稳重,她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天生帅才的痕迹。 这些天她特意去打探了一下,随着凤念的现于人前,有关于他的许多事情也跟着浮出了水面,打探起来也变得似乎颇有点轻而易举。 听说他在虎跃军中深得各将领的爱护和信重,即便是在商议重要战事的时候也会带他在场,甚至偶尔还会询问听取他的意见。 六岁第一次被带上战场,七岁时有了听命于他的一支十人小队,就在几个月前,在一次与扶风的小规模接触中,他带领他的那支十人小队将对方的一支百人队伍拖入了地坑,坑杀三十六人,剩余的全部活捉。 听说扶风那边发出了悬赏,悬赏万两黄金取凤念的这颗小脑袋。 扶风? 端木恬忽然眯了眯眼,二皇子被幽禁那天,扶风的四皇子风玉痕曾跑来尧王府,跟她闲扯了一通之后离开,至今都再没有出现呢。 他说是奉旨前来拜访大炎,可究竟是奉的什么旨,为何拜访却只字未提,而且到了今天,也没有半点响动。倒是听说他每天都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游荡,玩儿得甚是愉快。 或许,是因为她太不关心朝中之事,所以才没有听说? 想到这里,她又将目光落到凤念的身上,说道:“你若想继续练剑的话,倒是可以去院子里,我保证没人会来打搅你。” 他点头,又摇了摇头,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小鞋子上面,问道:“我打搅你了吗?” “没有,我很高兴你能来。” “我只坐一会儿,很快就回去。”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吃顿饭再回去也不迟,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不挑食,不过我比较喜欢吃千层酥。” “千层酥?” “嗯,在军营的时候,母亲曾带来一些,我觉得很好吃。” 端木恬愣了下,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拉他的,说道:“千层酥的话,余记的最好吃,那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点心,或许你也会喜欢,我们现在就出门去吧。” 他直直的盯着就在他眼前的这个圆滚滚的肚子,有些发愣,然后抬头看她,眼中一点疑惑一点不解一点惊讶和纠结,小嘴微张,似想要说什么。 “我正好想要出去走走,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在他开口前,端木恬轻声询问。 他低头,咬了咬嘴唇,然后点了点头。 端木恬便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了马车,然后便拉着凤念一起出门去了。 她对于凤念的回答有些诧异,但随之便又马上释然,明白了过来。 他远在西域边境之地,军营之中,或许大鱼大肉不缺,但在京城百姓眼里最寻常的一些糕点点心,恐怕反而是难得一见的。 马车往余记走去,马车内,端木恬和凤念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谁也没有再先说话。 端木恬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意外于小凤念竟会跑尧王府里来找她,这孩子好像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了超出其他人的关注。 而今天,他若嫌那两人打搅了他,端木王府里多的是能让他安静练剑的地方。 面对端木恬探究的目光,他竟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异样来,只是略微垂下了眼眸,安静的坐在那儿。 余记很快就到,马车停下,从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妃,到余记了。” 从安和顺子两人最近成为了端木恬的专职护卫,听他们自己说起,这是他们使劲了各种明的暗的手段将其他所有人都搞趴下,才得来的任务。 这两个人,一个是除白枫外武功最好的,一个是跑得最快的,由这两个人做她的护卫,倒也是足够了。 门帘掀开,顿时一股子浓郁的香甜味道就逸散了进来,小凤念下意识耸了耸鼻子,眼睛闪亮亮的。 终于是有了一点八岁孩子所应该有的神态。 “啊,美人!” 她才刚从马车下来,便听有人在身旁呼叫,这声音听着,还颇有那么点耳熟。不由转头看去,便见风玉痕笑得满身都环绕这骚包之气,一步三摇晃的走了过来。 从安当即二话不说侧身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风玉痕不禁有些抓狂,伸出折扇便想要将从安给扒拉到旁边去,嚷嚷着:“让开让开,本王又不是跟你打招呼,好狗不挡道啊!” “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吓得风玉痕当即闭嘴往后跳了一大步,挥手嚷道:“开玩笑开玩笑,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本王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从安侧目睨着他,然后转头看身后的王妃,欲要询问王妃的意思。 端木恬牵着小凤念,淡然看着在眼前蹦跶的风玉痕,此时才开了口,说道:“四皇子您怎么还在我大炎京城?”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很不想见到本王似的。” “确实不怎么想见到你。” “呃……” “主要还是因为今日不同上次,不能将你给抓了起来去问扶风太子殿下换银子,真让人揪心。” “……” 你能不能别提那件事? 风玉痕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转便转到了她身边的凤念身上,眉梢一挑目光微闪烁,随之又笑开了颜,凑过来一点,问道:“这就是凤小公子吧?哎,看这模样,倒是与王妃你的关系甚好呢,真让人意外。” “小念是本王妃的堂弟,与本王妃关系好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贵国下了悬赏,赏黄金万两来买我这小堂弟的脑袋。” “哎?竟有这事?本王怎么从不曾听闻?王妃您这是从何处听说来的?”他满脸惊讶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随之眉头一蹙,面露忧虑之色,说道,“我扶风与大炎一向交好,近二十年来都不过是偶有小摩擦而已,这总是难免的嘛。什么悬赏凤小公子脑袋的事情,本王真是从来也不曾听说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让我们两国不合?王妃你可千万别中了他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我不过是个女人,就算真中了什么挑拨离间之计也影响不了两国邦交,四皇子你这话说得可是有些不对了,要说,也应该是去跟皇上,跟凤王爷说才对。” 风玉痕闻言不由撇了下嘴角,暗暗鄙视端木恬的睁眼说瞎话。 不过是个女人?影响不了两国邦交? 哎呦喂,王妃娘娘,您真是太谦虚了! 他眼珠子转溜,不时的溜到凤念身上,笑得无比亲善,简直就像是那狼外婆,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这是来做什么呢?王妃您现在可真不适合出门啊。” “来吃点心。” “哦?”他转头看一眼就在身边的余记,殷勤的说道,“那不知本王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王妃和凤小公子吃这个点心?” 从安在那儿勾眉搭眼的瞅着他,这小子想干啥?献殷勤还是图谋不轨?我家王妃想请凤小公子一起吃个点心,还要你个异国皇子来请客? 不过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王妃说道:“既然四皇子想请客,我自当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从安当即和顺子对视了一眼,才想劝王妃三思,便又听到王妃说:“反正我想您身为扶风的四皇子,扶风太子最是信重的弟弟,也不会在乎这区区几两银子。想当初,贵国的太子殿下还送来了黄金三十万两,当是来我大炎一游的过路费呢。” 风玉痕抽着嘴角,目光也微微有些呆滞了。 姐姐,您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不?难道您不知道那件事被太子皇兄认为是生平最大的屈辱吗?幸好他现在并不在当场,不然的话即便是对你别有心思,也是会跟你拼命的。 而且的而且,送了你们那么许多黄金之后,咱也真的很穷了啊!尤其是去年皇兄将他也给赎了回去之后,最近这一年来,太子皇兄简直是过得抠门! 端木恬好像突然就变得不会看人脸色了,看不到风四皇子的脸色僵硬,继续说道:“话说去年赚的钱财,用到现在也是差不多快用光了,最近府上又有些拮据,这还多亏了四皇子当日送上门来,不然早就揭不开锅了。” 敢情你堂堂尧王府就靠着劫持得来的金银过活了,是吧? 风四皇子捏着手中折扇,捏得“咯咯”作响,盯着端木恬目光呆滞,嘴角抽搐,真想转身就走啊! “你不是说要去吃点心吗?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快请进请进。” 端木恬嘴角一勾,拉着小凤念转身进了余记,身后风玉痕长舒出了一口气,紧跟而上,再后面,从安和顺子对视一眼,对王妃的敬仰之情简直犹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肚子疼 端木恬带着小凤念在余记大快朵颐,专门挑了最贵最精致最好吃的点心来吃,吃得小凤念满嘴飘香,乐不思蜀,反正不用他自己花银子,而且说起来,他可是跟风玉痕这个扶风过的四皇子有仇怨的。 吃到最后,他发现依然最喜欢千层酥,而当端木恬得知他的这个想法之后,在离开前又打包了好大一包的千层酥,带走离开。 如此行迹,直看得风四皇子连连侧目,既为自己的银子深感心疼,并还在心里大骂这两个人太也不知好歹,别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倒好,吃饱了之后竟还不忘要兜着走! 可他既然都请客了,此时此刻除了跟在后头付银子之外也真是做不了别的什么了,不然难免端木恬这女人又尖酸刻薄,他觉得他的小心肝肯定承受不住她的蹂躏。 似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又从小凤念的身上扫过,微微闪烁了下,若有所思。 恰逢此时凤念也转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凤念依然沉静,看他一眼就很快转回了头,风玉痕却忍不住的手痒痒,暗暗磨了磨牙,这小子如此讨喜,真让他想出手将他给摧残了啊! 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出色,长大后怕又是一个凤楼,专找他扶风的不痛快。 “小念,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才刚踏出余记的大门,就听到从身侧传来女子惊讶的声音,几人转头,见凤老王妃站在那儿,脸上几分诧异,一点惊喜。 “祖母!”凤念当即走了过去,对她行礼。 凤老王妃忙一把拉起了他,喜爱的摸摸他的头,这才抬头看到了端木恬,笑着说道:“原来是跟恬恬一起过来的,怎么,那两个人呢?只顾着自个儿玩耍,都没工夫陪你吗?” 老王妃,您可真了解那两只。 端木恬扶着腰走了过去,说道:“没想到竟能在此遇到老王妃,您老最近身子可是好些了?” “不过是老毛病,并无大碍,倒是恬恬你,带着这么大个身子还要劳累陪小念出来游玩,真让老身过意不去。” “老王妃言重了,我也很是喜欢小念,说起来,今日出门还是我拉了小念的呢。祖母也说,平常多走走路,对身体好。不知老王妃到这边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不是好几日没有见着小念了,怪想念的,就想带点小念喜欢的点心去看看他,可巧竟在这里见到了。” 凤老王妃的态度真是有点奇怪的,对于凤念被留在了端木家的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十分激动,这闹腾,也一直都只是凤楼在闹腾这而已。 端木恬略一想,便似乎想明白了老王妃的打算。 想来,她对端木宸也是满意的,只是真想不明白,凤楼到底是如何想的,时至今日为何还会这般抗拒?先前的时候,她与端木宸之间不相处得挺融洽的吗?那气氛,有时好得别人根本就插入不进去。 凤老王妃摸着小念的脑袋,叹息着说道:“那两个人,吵吵嚷嚷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有个结果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啊,小念也该有个安稳的家,身边有父母陪伴。” “老王妃所言甚是。”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刚才连赶都赶不走的风玉痕,却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老王妃显然是没有想要趁机将凤念带回去的意思,反而和端木恬一起去尧王府坐了会儿,跟端木恬聊聊天,也跟小念聊聊天,倒是颇为和乐,只是若被凤楼看到此间场景,不知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了刺激。 送走凤老王妃,也派人送了小凤念回端木王府,端木恬终于又能坐下来好好折腾研究她的小鞋子了。 最近的这一段日子清闲得很,她已经给肚子里的小宝贝弄出了大量的舒适又精致的小衣服小裤子小鞋子小袜子,连小帽子都不缺。 她的手艺冠绝天下,所亲手缝制的衣服等皆都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君修染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最新消息:太后娘娘和淑妃闹腾开来了。 端木恬闻言不禁挑眉,问道:“母妃在宫里,是否会受到她们的为难?” 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那是太后,皇上的生身母亲,即便皇上现在当真是十分宠爱贤妃,一旦被太后盯上,怕也会过得很艰难。 然而君修染不过眯了眯眼,摇头冷笑着说道:“那也得看她们是否有那个本事。” “我今天遇到风玉痕了。” 他一怔,风玉痕?那小子怎么又跑到恬恬面前去了? “你说,他这次来大炎,是干什么来的?” “母妃重出冷宫,前来恭贺,也是带来了扶风皇帝,也是母妃皇兄的关切慰问。” “那他恭贺,关切慰问完了吗?”怎么还留在咱大炎的京城啊? 君修染听她这话,不禁莞尔,贴到她的脸上亲了亲,说道:“他说想观赏下大炎的风景,总不能将他给赶了出去。而且看他最近,也并没有做出格之事,都不能将他给抓了起来撵送出大炎。” “给他制造一个?” “……” 就在夫妻两这般说着的时候,皇宫御花园内,贤妃携两宫女游园赏花,与不知是凑巧还是听闻她在此而特意赶来的太后和淑妃等人遭遇了。 一场争斗蓄势待发,太后慈眉善目,贤妃温雅和煦,淑妃横眉冷对。 “母后。”贤妃对着太后盈盈屈身行礼,并不等她免礼就自己先站了起来,视线从淑妃的身上一扫而过,说道,“我若是母后,此时就应该安静的待在寝宫之中,并约束淑妃姐姐也安静不要做些什么出格之事,不然的话,臣妾真担心左相府会步了御史缪家的后尘。” 如此不客气的直言,顿时让太后脸色一变,原本已经是想好的客套话也当即僵在了嘴边,看着贤妃的目光刹那阴沉。 这女人就是个祸害,连带着她生出的儿子也是个祸害! 而且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挑衅还是威胁?且如此嚣张模样,真正是半点也不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而言,她似乎真不用太将太后放到眼里去。 贤妃还在笑着,笑得温柔而优雅,轻声说道:“你们看,皇后姐姐就很聪明,即便是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也是不声不响,默然忍受,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再大声,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还会将她自己给置于更危难的境地。当然,母后跟皇后姐姐显然是不一样的,毕竟,您可是母后呢。” 御书房内,君皇帝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之上,对着眼前的人问道:“你说,太后带着淑妃,和贤妃又在御花园里闹起来了?” “回皇上的话,是的!” “哦,还不消停?”他目光微凉,沉吟了下,又说道,“听说崇耀文那小子在书院里打伤了蔡国公家的小公子,你去将此事禀告给太后娘娘知晓,并请她定夺。” 下面的人一怔,却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 随之他又听皇上说道:“你就跟她说,说这是朕如此命令你去请她定夺的。” 他又一怔,然后俯身下拜,道:“是!” 领了命令便退出御书房,君皇帝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龙椅上,目光微散,显然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 半饷,忽听他幽幽叹了口气,喃喃说着:“凤楼那混账究竟是如何想的,竟是连朕也猜人不透。话说,也是老大不小了,小宸那小子虽比她小了几岁,但当初种都借了孩子也生了她似乎也并非对那小子无情,怎么还在那儿磨叽闹腾?” 空旷的御书房内,入目所及的唯有君皇帝一人,然而在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皇上若觉得烦扰,干脆直接下一道圣旨赐婚,将那两人牵到一块儿去。” “朕这不是担心凤楼那丫头会抗旨吗?她那性子,越是被强迫,就会反抗得越激烈。” “有凤老王妃在,想必不会让凤王爷做出抗旨这种事的。” “谁知道。”君皇帝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随之脸色忽然一变,笑得促狭而不怀好意,说道,“而且你看这事儿,如此热闹喧扰,看着真是挺有趣的。” “……” 其实您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了,对吧? 御书房内安静了下来,而太后踌躇满志的与贤妃相逢却气急败坏的离开,更不想等她回到寝宫的时候,竟还有那么一桩事情在等着她。 当听到说这是皇上的意思之时,她不禁神色一变,微微白了脸。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吗?警告她不要再闹再去找贤妃的不痛快,不然他就要对崇家下手了? 现在二皇子被幽禁,身为他母妃的淑妃已经关系最是密切的左相府崇家却并没有连带着受到太多影响,这不得不说是皇上的手下留情,或许也是顾念着太后,不然去年缪家的下场,就是崇家的榜样。 然而此刻,太后看着那奉皇上之命前来请示关于崇耀文打人一事该如何处置的人,忽觉得透心凉。 崇耀文不过是崇家一个公子,打人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此事从皇上的口中说出,特意传到她的耳中,且还是在现在这个特殊的事情,实在是有着太多特殊的含义。 太后站在那儿,身子都不禁摇晃了两下,旁边宫女连忙伸手来扶,扶着她坐到软榻之上,轻声安抚。 只是这件事情对太后来说,确实是具有着十足的冲击力的,以至于她缓了好久也没有能够缓和过来。 听说那天,太后娘娘在寝宫之中大发雷霆,摔碎了茶盏杯盘精致珍贵的瓷器无数。 听说那天太后宫中有宫女不慎出了点差错结果被太后责令处以杖刑,被活生生打死。 听说那天让崇相匆匆进宫,谁也不知道究竟与太后说了些什么,随后淑妃回到宫中开始生病,崇相则在次日上朝时忽然提出辞呈,说他最近身子越发的不好,请求皇上许他辞去左相之职,许他在府休养。 皇上许了! 左相一辞官,朝中便只余下右相一名丞相,他却不敢因此而有丝毫懈怠骄奢,反而越发的谨慎小心。 朝中风向再一次因为这件事而偏转,尤其当两日后皇上忽下圣旨,封了帝师大人的长子,时任内阁大臣的宁通为新任左相,无人提出反对意见,毕竟宁大爷的才能摆在那儿,更是帝师大人的长子,若说他都没资格为相的话,放眼天下也没有合适的人了。 然而在这事的背后,更多的目光却下意识里落到了尧王府的方向。 三殿下的王妃,可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亦是宁家的外孙女,也就是新任左相大人的亲外甥女,且还是唯一的一个。 凤家与他联手,敲碎了二殿下的势力,也从另一个角度表明,凤家亦是与他站在同一阵线的。 再加上三殿下原本就拥有的那些势力…… 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站到了一个其他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无法撼动的位置,五皇子也已经沉默好久,深居在明王府中一副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的模样,看这架势,莫非是已经不打算再跟三殿下相争了? 话说,三殿下的势力怎么忽然间就发展壮大得这么迅速? 他们很快就发现,无论端木家还是宁家更甚至是凤家,都与尧王妃有着关系。 这可当真是娶了一个好王妃啊! 有人开始朝三殿下靠近,原本不同阵营的人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不再与三殿下做对,因为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之中,有敏锐者察觉到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他,似乎是在为三殿下肃清道路。 这个发现让人欢喜让人忧也让人战惧不已,朝中与君修染相对的声音,更小了。 而在这不短的时日里,凤楼与端木宸却还在闹腾,反倒是他们的儿子小凤念仿似压根就没看到爹娘的闹腾,自顾自的做着他想做的事儿,在京城了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听说他入了御学堂,第一天便面无表情闷声不响的将一个胆敢在他面前言论凤楼和端木宸,并且言辞轻慢不敬多有辱骂的同学,给揍了个鼻青脸肿,事后还将其扔进水池之中,若非有人发现将人给救了上来,恐怕御学堂内就要多一条冤魂了。 听说事后师长训斥,他不过冷眼相对,还直指那在旁边瑟缩的同学,说道:“今日是你命大,被人所救,下次我定会找个人迹罕至之地,再动手。” 当时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感到了一阵寒流直冲心底,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诡异又古怪。 这孩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残虐,等将来长大了还得了? 不过……他可是凤家的小公子,且有极大可能就是凤王府的世子,未来的凤王爷,似乎手段狠辣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又听说凤小公子在学堂里大发异彩,简直就是天才啊有木有,只就是性子冷薄了些,手段狠辣了些,真不像是个八岁的孩子。 而在这样的闹腾中,时间流逝,渐渐的已有了秋意。 尧王府内,端木恬上了屋顶,因为就在刚才,她在所有丫鬟皆都一副欲要晕倒的表情中,不慎将小丫头在玩儿的毽子给踢飞到了屋顶上,所以她得去将其给捡回来,尽管有很多人愿意代劳,月月小丫头和谧谧小丫头也纷纷表示不用麻烦,她们自己会去捡。 下面,所有的人都仰着头满脸紧张,锦绣和元香直接就跟着跳了上来,护在她的身周,被勒令退避,隐在暗处的从安和顺子也蠢蠢欲动,准备这随时冲出去保护王妃。 王妃啊,真亏您挺着那么大个肚子,竟还能如此的身手矫健,不过您是不是太会动了些?以前都从没见您那么活跃过啊,亏得人家以前还曾抱怨您什么都好,就是太凉漠太冷淡了,您赔我的精神损失费啊! 现在已是七月底,今日七月廿八,听说王妃临盆也就在最近的几天,随时都有可能。 因为这个,现在整个王府的目光都落在王妃的身上啊,稳婆妇人嬷嬷什么的更是早已蓄势待发,弄得整个王府的人都好紧张啊! 那边,端木恬捡了毽子,落回到地面,两个小丫头当先冲到了她面前,一个说:“姐姐,你吓死我了,不过是个毽子而已。” 另一个说:“姑姑你可不能再这么做了,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小宝宝,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摸摸她两人的小脸蛋,莞尔一笑。 其实她自己也发现了,最近变得有点活跃,总想做点不同寻常与众不同的惊险事情,忍都忍不住,尤其看到身边的人被惊吓,目瞪口呆或惊惶失措,就会有种莫名的开心感。 她是变态么? 不过听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性情是会有所改变。 她想着,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莫非这里面住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想着想着她又微微笑了起来,然后忽然脸色一僵,手按着肚子微缩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 周围空间倏然一静,紧接着轰的喧闹了开来。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小妖孽现世 尧王府内闹成了一团,早已经蓄势待发的无数仆人迅速运动起来,朝着主子的院子奔去。 正在书房里处理政事的君修染也在最短的时间被惊动,迅速赶了过来,然而他才不过拉着恬恬说了几句话就被接生的稳婆赶出房门之外,任是他再尊贵再具威势阻挡不了丝毫稳婆们将他赶出门外的决心。 于是他只能在外间焦灼不安坐立不定,竖起了耳朵来听内间的响动,目光跟在那进进出出的丫鬟们转,看到一盆盆清水端进,再端出来时便成了盆盆血水,他几乎暴跳了起来想要冲进房内里去。 幸而旁边有人眼疾手快迅速而又不怕死的将他拉扯住。 “主子,别冲动,您可千万别冲动!王妃不过是在生孩子而已,这是正常现象啊正常现象,您不必过滤!”从安激动之下直接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主子的腰,以此来拖住主子往前的步伐。 然后他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下一秒忽有大力涌来,将他给远远的抛飞了出去。 半空中,他便已忍不住的捶胸顿足懊恼不已,还说不冲动不激动,结果他竟反而比主子还激动,竟忘记了主子不喜被人近身这件事,结果导致了此刻被甩飞出去的情景。 哎,会被甩飞到哪里呢? “砰”一声摔落在地,他迅速爬起跳起,然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主子虽将他抛飞了出去,但他也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内间跑。 抬手抹去额头上的虚汗,暗叹一声真是惊险,王妃曾特意交代过的事情,至少现在还没有失败。 王妃先前曾特意交代,待得她临盆之时,如果主子意图进里间去观看,他们便必须得阻止他,无论使用任何的手段,不然的话,她就给他们好看! 他可一点都不认为王妃是因为顾忌传说中的那什么男人看了女人生孩子的场景会倒霉之类的,八成是觉得生孩子时肯定神色狰狞以至于看上去极其十分的扭曲难看,才会有此命令的。 君修染站在那儿凝神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眉头拧紧,半饷几乎抓狂般揪住刚从里间奔了出来的丫鬟,问道:“王妃为何没有半点动静?她可安好?若是王妃有任何半丝的意外,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那丫鬟神色不由惊惶,连忙说道:“回禀王爷,王妃一切安好,很是顺利,您不要担心。” “那为何没任何动静?”不是说女人生孩子都会很痛的吗?难道是恬恬在强忍着疼痛不喊叫出来,不想让他担心? 三殿下的没心越发拧紧,丫鬟简直都快要哭了,便是在这个时候,她仿佛听到了天籁一般,听到王妃的声音在里间响起:“君修染,你若敢进来,我就废了你!” 在场众人皆都不由得心中一跳,越发的谨慎小心了。 话说放眼这天下,胆敢如此对三殿下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王妃一人了吧? 而听到端木恬的声音,君修染当即放开丫鬟,转向里间急声问道:“恬恬,你现在任何了?” “我很好,没事,别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打扰我生孩子!” 王妃的声音清凉而冷静,就似乎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难忍,生孩子这件事被她这么一说,简直就好像只是在房里面溜几个弯那般轻易简单,尤其那对着君修染颐指气使的语气,更让无数人绝倒,在外面乱窜的端木月和宁谧这两个早在好几天前就跑到尧王府里来暂住,美其名曰要来照顾姐姐(姑姑)的小丫头嬉笑着对视了一眼,不禁朝里间方向竖了大拇指。 姐姐(姑姑)真是超厉害的说! 不过她们可是听说生孩子好痛苦的,里面的人又说她们还只是小姑娘而不让她们进去,真让人焦心啊。 君修染眼眸之中紫光闪烁,撇着嘴角半点脾气也不敢有,只能屈服在亲亲王妃的淫威之下,并按捺下满心的纠结和担忧,继续焦躁的踱步。 这里依然热闹,丫鬟妇人们进出来回不断,里间还有产婆安抚鼓励的声音,却惟独缺少了本应该最响亮最引人注意的那位产妇的声音。 尧王府的管家迅速吩咐了下去,第一时间就让人前往端木王府和帝师府通知此事,然后也进入到了紧张激动的无头苍蝇阶段,在外面院子里乱转。 哎呦,这可是咱王府里的第一位小主子呢,不知会是个小世子还是小郡主,是会长得如王爷这般妖孽还是如王妃那般的绝色? 哎呦哎呦,反正不管怎么说,咱尧王府的小主子势必会人尊贵天生,可爱天真活泼善良,将全天下所有的小公子小小姐们全部都给比下去! 时间流逝,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那屋里却还是原来的状态,丝毫不见小主子要降世的预兆,王府里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落在这边,焦急并充满着期待的等待。 某只殿下却要焦躁得抓狂了! 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没有进展?虽听不到恬恬的痛呼声,但如此更让他心疼焦灼,恨不能进去亲身代替了。 端木月和宁谧两丫头手拉手的坐在旁边,眼珠子跟着他的左右踱步而转动,眼都要花了!不禁齐齐哆嗦了一下,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随之转头互相对视,窃笑了一声。 她们只是觉得难得能看到三殿下如此焦躁的模样,看着真是好有趣! 当端木王府的人都飞快的赶到了这里,端木老王妃和王妃宁清正要进入到里间去看看,终于突然有欢呼声传来,紧接着只听到“哇”一声甚是嘹亮的啼哭几乎响彻了整个尧王府。 众人皆都不由一顿一静,然后也猛的喧闹了开来,君修染更是脚一软几乎摔倒下去,旁边顺子连忙伸手要去扶,却觉眼前一花,主子便冲进内室里不见了踪影。 然后内室里一阵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王爷,您还不能……哎呦!” 显然是有人不知轻重不怕死的想要阻拦某只早已经焦灼不安心急如焚的殿下,结果被拍飞出去了。 房内,一切都还没有整理好,有人小心的托着小主子清洗,有人为王妃换着干净的衣服,然后王爷就这么直接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慌乱,然而在慌乱中,殿下已经到了床前,仔细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人儿,眉心倏然拧起。 “恬恬,你现在如何?” 对上那心疼忧郁的目光,她即将出口的清冷也瞬间被收回,薄唇轻启说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别说这种傻话,是你受苦了才对。”他捧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说着,“就这一次,以后都不要再生孩子,一个就够了。” 正将小主子清洗干净裹了小被子抱着过来欲要恭喜的产婆闻言顿时一个趔趄几乎将小主子给摔到了地上,慌忙抱好,走了过来恭贺道:“恭喜王爷,王妃,是个小公子呢!” 君修染目光转移,闪亮亮的看着被抱到眼前的小娃娃,微眯起了眼睛,摸着下巴喃喃说道:“哦,这下后人也有了。” 端木恬忽然挥手,在他身上拍打了一下,有些娇嗔道:“你在想些什么?” 他当即脸色一变,笑盈盈的伸手接过小娃娃,入怀的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从掌心流淌着进入了心底,轻轻的软软的暖暖的,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成了一片。 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拨了下那粉嫩的让人不敢用力生怕伤了他肌肤的小脸,有些皱看着挺丑,他却觉得好欢喜。 他小心的捧着他,转身将他送到眼巴巴看着的恬恬面前,看她侧头看来,忽然眉心一蹙,说了句:“好丑!” 这邹巴巴的一团,真是好丑! 其他人终于在三殿下之后进来,正好听到了端木恬的这一句话,老王妃最先走了上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一把就将小娃娃给抱了过去,低头看着,不由得便笑开了花儿,说道:“哪里丑了?你娘亲就是没眼光!” “相中了本王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没眼光了?是吧,恬恬?”三殿下勾眉搭眼,腻歪着说道。 端木恬看他一眼,盈盈而笑,道:“就是!” 端木璟也出现在门口,听到这话不由说道:“我一向觉得妹妹眼光独到,不过就选夫君这件事上,确实是有些走眼了。” 宁清“噗”的笑出了声来,君修染嘴角一抽,又忽然笑颜如花啊如花,掀掀眼皮勾勾嘴角,不怀好意的看向了端木璟,说道:“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何时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君修染的目光忽然落到端木璟身后的荣芩静身上,笑得越发灿烂,道:“哦,荣大小姐,你也来了?” 端木璟顿时神色一僵,而荣芩静已从他身上钻了出来,进入到内室里间,兴冲冲的看小娃娃来了。 一时间,这产房之内简直是人声鼎沸,端木月和宁谧小姑娘也冲了进来,扒拉着端木老王妃的手嚷着要看小宝贝。 端木恬静看着,忽然又有些失落,这些人尽看小宝贝了,都不关心她一下。 正想着,宁清已走到近前,伸手替她掖了下被角,轻柔的摸摸她略显苍白的脸,说道:“辛苦了这么久,可算是母子平安,你也要好好歇息养身子,这坐月子可是顶重要的事情,对你自己来说,比怀胎十月还重要。” “嗯,谢谢娘,我会好好养身子的。” 荣芩静也凑近了过来,眼珠滴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随后问道:“这生孩子,感觉如何?” “你可以自己尝试一下。” 她顿时俏脸微红,张大眼瞪着她,宁清在旁边笑,亦是颇为认同的点头说道:“这种事情听别人说又能听出个什么事来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静儿也是等自己生孩子的时候,才能深切体会。” 大小姐的脸越发红润,她现在这个情况,莫非是被未来小姑子和未来婆婆给联手调戏了? 君修染已经被这两人给挤到了边边上,索性就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笑容满面温柔可亲的对着那群围着他家小宝贝转悠的人,说道:“恬恬需要静养,还是请祖母去花厅吧。” 老王妃顿时依依那个不舍的瞅怀里的小家伙,君修染见状于是又说道:“您若喜欢,可以将小家伙也一起抱走。” 老王妃抬头,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往此刻站在外间并没有进入的端木峥一眼。 君修染并不很明白老王妃的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在这里,简直是严重干扰了恬恬的休息。 宁清坐在床沿抿唇轻笑,然后拉了荣芩静一起离开走了出去,老王妃在又瞥了君修染一眼之后,也抱着小宝贝走出去,外面可还有几个男人等着看这新出世的小宝贝呢。 此时又听外面一阵声响,竟是帝师府的人来了! 端木恬眼巴巴的看着祖母抱了她的小宝贝出去,又转头看向坐回到床沿的君修染,扁了下嘴,问道:“你不一起出去吗?” “我现在更想看看你。” 她的心情顿时好转了些,脸贴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却终究难掩困乏的呢喃道:“我有些累了。” “那就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 她说着便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君修染坐在旁边,一直看着她,似觉得如此看上一辈子,也看不够她。 而外面,端木老王妃将小宝贝抱了出去,顿时引来早已经期盼多时的端木峥和端木璟父子二人,随后帝师府的人也终于赶到,一时间,小宝贝不停的在一双双手上传递着,接受每个人的疼爱轻拥,他则安然闭目沉睡,仿似在接受着膜拜一般。 “小弟弟怎么不睁开眼睛来呢?”宁珏鬼头鬼脑的探着身子凑上前,看着此刻在曾祖母怀里的那小小的一团,颇为捉急,无比心动于想要将小宝贝的眼皮给掀开。 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有什么看头?会看会转会笑的才好玩呢! “呦,这么快就生出来了?”忽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宁珏当即仰头便看到一袭红衣招摇,凤楼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眼珠一溜,左右溜个一圈也发现了端木宸和凤念,凤念更是走近过来,安静的好奇的看着宁老夫人怀里的那个小宝贝。 宁老夫人见状莞尔,伸手便将小宝贝递到了凤念的面前,他一呆然后慌忙伸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瑟缩着又将手微微缩了回去。 这个比成年人都要沉稳冷静的孩子,首次出现了惊惶失措的神态。 凤楼蹲下,亲自教导着他如此这般的怀抱小孩。 对八岁的孩子来说,抱一个婴儿也是吃力的,但小凤念显然并不在列里面,他轻松的抱着小娃娃,动作虽有些僵硬但丝毫不见吃力,然后他低头仔细看着怀里沉睡的这小小软软的一团,忽然惊“咦”了一声。 众人闻声看了过来,原来是从出生的时候啼哭了一声之后就一直沉睡的小宝贝,终于睁开了眼睛,然后几乎所有人都跟着惊“咦”了一声。 “哇,小弟弟的眼睛是紫色的!”宁珏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到凤念身上去了,扒拉着紧紧盯着小宝贝,惊呼道。 “就跟三殿下的一样!”端木宏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又钻进人群之中,也是满脸激动欢喜的看着凤念手中的小宝贝,搓着手好想抱一抱啊! 小宝贝在凤念的怀里,蠕着小嘴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知有看到什么没有,只是忽然从襁褓中挣出了两只粉嫩嫩的手,就近一把抓住了凤念和宁珏垂落下来的头发,并在他们的痛呼声中“咯咯”笑了开来。 “嗨,这小家伙简直跟端木恬和君修染一样恶劣!”凤楼指着小宝贝如此说道,却半点也没有想要上前解救她儿子的意思,甚至说道,“小念,可别用力扯,会割伤他的粉嫩小手的。” 正欲要扯的宁珏听到这话顿时就僵住,一手护着自己的头发一手轻捏着小宝贝的手不敢用力,扁着嘴可怜兮兮的看向了身旁的曾祖母,偏小宝贝还甚是不安分,拽着两人的头发还不忘欢喜的扑腾挥舞着他的两只小拳头,笑得好欢快。 宁珏小朋友被扯得“哎呦呦”直呼痛,凤念也紧抿着嘴角一脸隐忍,再加上小家伙在怀里乱动乱扑腾,他一时也有些抱不稳,趔趄中与对面的宁珏撞到了一起,然后在宁珏的惊天惨叫声中,“咕噜噜”的一起滚到了地上。 一时间整个屋内都陷入到兵荒马乱之中,众人赶忙着冲过去将这滚成了一团的三人扶起。 宁珏摔得最厉害,直接四仰八叉还被压在了最下面,已是忍不住的眼泪汪汪痛呼不已,凤念也是皱起了小脸被扶起的时候身子都有些摇晃了,显然也摔得不轻,倒是他怀里的小宝贝,被他护在怀里丝毫无损,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惊吓,都还能开心的笑。 小宝贝已在这一摔中放开了抓着他们头发的手,却转移了阵地伸手到凤念的脸上,抓抓挠挠。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一家三口 尧王妃临盆,产下小公子一名,这个消息不仅仅只在尧王府内盛行,外面也迅速的被传扬了开来,当次日君修染上朝的时候,受到了满朝文武的恭贺,且不管真心与否,至少表面上都是十分热忱的。 君修染亦是意气风发,想到家里那个新来的小成员,浮在表面的温柔亲切瞬间直达心中眼底,觉得此生如此,也已经无憾。 有最心爱的妻,有可爱的子,他忽然便觉得即便是那个高高早上的位置也已经撼动不了他,他只愿与恬恬相伴,从以前到现在以及到未来,若有来生,还要继续缠缠绵绵,纠缠不休。 他上禀昨日王妃端木恬临盆,产下小公子一名之事,尽管君皇帝可能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但这个过程却是不能省。 皇上听闻此事不由得大喜,当即赐下无数金银玉珠犒赏端木恬,君修染又适时开口,请皇上赐名,并请旨封小儿为尧王府世子,皇上皆都允了,当堂为尧王府的小宝贝赐名,名无忧,君无忧,愿他一生无忧之意! 下方群臣听着,却莫名的心颤,悄然互相对视,皆都神情古怪。 君无忧,君,无忧! 皇上此举是否有着另外的含义在其中? 想当年太子,二皇子的公子,承蒙皇上赐名,却都只是寻常的好名字,可生不出此等歧义来。 此时就连君修染他自己也不禁诧异的抬头,随后又下拜叩谢父皇赐名。 随后皇上又下了封诏,封尧王府君无忧为世子,圣旨以及其他一应事物待得下朝之后,随君修染一同送往尧王府。 所以当君修染下朝回府的时候,带回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以及更加浩浩荡荡的金银珠玉无数,尧王府内一片欢天喜地,为着刚降临的小主子恭贺庆贺。 圣旨被送进了卧房内,隔着屏风,端木恬抱着小宝贝站着听圣旨的宣读,随后便又马上被君修染扶着到床上躺好,那太监则送上圣旨之后被府里的下人请了下去好生招待。 尽管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以前就对君修染甚是客气,不敢有丝毫不敬懈怠,现在更加是笑容满面的真心恭贺,并在王府仆人的引领下到前院去了。 房内,端木恬躺回到床上,将小宝贝轻放在旁边后,抬头看君修染,道:“我以为要等宝宝满月之后,才会被封赏。” 他坐着床沿为她轻掖被角,闻言轻笑着说道:“是我提前向父皇请旨,父皇也允了。这不过就是迟早的事情,反正我也没想再要孩子。” “你不想再要孩子了?” “生一个孩子你便要受这么多的辛苦,我怎么忍心?一个就足够了,还能免除以后兄弟相残的事情出现。” “修染……” “乖,别想太多,其实,你怀胎十月,我也憋得很辛苦啊。” “……” 好好的说着,一不小心就又歪了,不着调了,精虫上脑了。 端木恬瞪着他,没好气的伸手在他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这眼波流转,含羞带怯,似娇似嗔的模样,透着无限的风情,看得君修染不禁一阵心动,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口干舌燥,当即便也不为难自己,俯身低头亲上了她的脸,转转向了她的唇。 正是情意绵绵的好时光,被晾在旁边的小宝贝突然蠕了蠕小嘴,“嗯吭”一声便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的哭喊了起来。 端木恬一下子就被惊醒过来,毫不犹豫的推开君修染,转身面对小宝贝轻轻哄着。 小宝贝紧紧抓住了娘亲的手指,然后顿时就不哭了,将手指塞进嘴里蠕着小嘴轻轻吮吸着,发出“吧唧”的声响,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真有什么被他吃进肚子里面去了似的。 “饿了?” 端木恬看着他这模样便将他轻轻揽进了怀里,又反手轻拍床边的君修染。 三殿下满脸的欲求不满,眼冒星火的瞪着在他娘子怀里乱拱的小家伙,被拍打了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转身去拧了温湿的布巾过来。 然后他又心中一动,笑意展开,捧着布巾巴巴的凑了过来,说道:“恬恬,让为夫帮你擦拭吧。” 她闻言横了他一眼,理也不理会他的垂涎,伸手抓过布巾侧过身去轻撩开衣襟擦拭了下,这才开始给小宝贝喂食。 小宝贝身为尧王府小主子,本该是有乳娘的,却无奈端木恬对于乳娘之事十分抗拒,坚决反对自家小宝贝吃别人的奶,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小宝贝埋在娘亲的怀里吃得起劲,小脑袋拱动,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三殿下站在床前看得直冒肝火,忽然俯身趴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腻歪着说道:“恬恬,我也饿了。” 端木恬不禁浑身一僵,颊上迅速的浮现了两抹红晕,出口的声音却是没好气的,“去吃饭!” 他贴在她身上磨蹭,直磨得她也不禁有些气息不稳,才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恬恬,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有了小宝贝之后就将我给冷落到了一边。” “离我远点!” “不要,我饿了,我也想吃!” “你要吃饭还是吃面或者吃别的什么点心,吩咐下去自有人会为你送上。” “你不是还有一边空着吗?我会自己动手的。” “滚!” 埋首吃奶的小宝贝好像也感觉到了威胁,忽然转头挥手扒拉,并一巴掌拍在了某只无耻殿下的脸上。 这小小软软的手拍在脸上甚至连一点点清脆的声响都没有,连挠痒痒都要比这重一些,简直就跟摸差不多,而君修染却一下子黑了脸,眼冒绿光的盯上了他。 他似感觉到更大的威胁,便再次埋进了娘亲的怀里,找着目标张嘴又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三殿下又气又恼又郁闷抓狂愤懑不已,却偏偏对着这么个小宝贝,打不得骂不得,你瞪他几眼他指不定还当你是在跟他打招呼示好,只能将这所有的郁闷压下心底,暗暗磨牙发狠,等你小子再长大些,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端木恬看得有趣,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侧头似笑非笑的看满脸郁愤的坐在旁边生闷气的某人,思衬着说道:“听祖母的意思,说是要喂奶一周岁以上。” “什么?”他几乎跳了起来,满脸紧张又惊忿的说道,“这么久?” “我也觉得太久,四五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觉得等满月之后就可以让宝宝吃别的东西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很正经啊!”他又凑了上来,眼巴巴的看着她说道,“有人刚出生就没吃一口奶,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 “那倒也是。” 三殿下的眼珠溜啊溜,眉开眼笑,见牙不见眼的,“那……” “四个月!” “……” 三殿下郁愤的跑去蹲墙角画圈圈了,碎碎念着,恬恬真讨厌,有了儿子就不爱他了。小家伙更讨厌,竟敢跟他抢夺恬恬的心,也不看看是靠谁才有的他! 以后都不要再生孩子了! 小宝贝吃饱就又睡着了,君修染斜眉搭眼的看着,然后脱了鞋子外衣,强行挤到中间,以身将恬恬和小宝贝隔绝了开来,回身搂抱着恬恬,腆着脸柔声问道:“恬恬,你饿了没?” “刚先前吃了点心,饱着呢。” “那我们一起睡会儿,我觉得,我有好久没能这么抱着你睡了。” “……嗯!” 秋日降临,天高云淡,整个世界都仿佛一片清爽安宁,尧王府后院,有嬉闹声轻轻响起,是自小无忧出生后就赖在这里不肯回去的那几个小家伙在游戏,另一边,三殿下将小宝贝抱出了屋外,正在一起晒太阳。 几天过去,小宝贝的肌肤也皆都舒展了开来,变得光洁润泽晶莹剔透,宛如那上好的美玉,看不出丝毫瑕疵。小嘴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无不透着精致。 此刻他正好醒着,带着一顶精致的小布帽子,在君修染怀里轻轻挥舞着小手,蹬着小腿,似乎很快活。 君修染一手抱着他,一手举起放在他眉间额头,以防止阳光照进他还娇嫩的眼睛里面伤了眼睛,看着那双与他同色的眼睛,神情也轻柔。 “小宝贝,咱打个商量怎么样?”他转了个方向,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阳光对小宝贝的直射,放下挡在他眼前的手转而逗弄着他的粉嫩小脸蛋,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说道,“自有了你之后,你爹我就一下子失宠了,你可不能再来跟我争,不然,当心我揍你哦!” 小宝贝只蠕着小嘴想要来吃在他嘴边逗弄的手指,吃不到便挥舞起了小手,捧住,然后忽然张嘴打了个哈欠,十分困乏的垂下眼皮睡着了。 君修染看着他,放手轻握着抓着他手指不放的那两只小手,软绵绵的让他的心都跟着软得一塌糊涂,不禁放到嘴边来亲了亲,又低头在小宝贝的脸上亲了亲。 这是他的儿子呵,他和恬恬的儿子! 多奇妙的小人儿啊,让他又爱又恨又忍不住的疼到了心坎骨子里,容不得他出了任何差错,更容不得什么人将他给欺负了,可自己却反而总也想要欺负他,尤其是当看到他毫无压力一派自在的腻歪在恬恬怀里的时候。 君修染低头看他,指腹在他滑嫩的小脸上轻轻摩挲,怎么看都觉得好欢喜。 白枫快步走来,看到那阳光下,父子和乐的场景,不禁停下了脚步。君修染侧头,问道:“何事?” 他一惊回神,行礼道:“主子,贤妃娘娘出宫来了。” “母妃?” 贤妃的突然到来还是有些出乎君修染的意料之外的,而且事先竟都没有得到半点通知。 他一怔之后连忙抱着睡梦的小宝贝往前院走去,还没走多远便见母妃迎面而来,看到他以及他怀里安静的小宝贝顿时眼睛一亮,更加快了脚步。 “母妃,您怎么出宫来了?都没有让人事先通知一声,儿臣也好迎接。” 他说着,然后忽然怀中一轻,小宝贝就转移了阵地落到贤妃的怀里。 贤妃只顾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宝贝,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说道:“有什么好迎接的?我得了皇上的允许便迫不及待的出了宫来,可没空先通知你。再说,本宫来儿子的府上,还得麻烦弄那些个虚礼出来?哎,这小家伙真可爱!” 她伸手轻轻拨弄着沉睡中的小家伙,这粉嫩娇柔的小模样,真让人越看越觉得喜欢。 君修染在旁边静看着,说道:“母妃也别站在这儿了,去屋里坐吧。” “好。” 说着当前往前走去,君修染陪在旁边伸手欲接过小宝贝,说:“还是儿臣来抱着吧。” 贤妃直接侧身让开,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说道:“少来跟我争抢,快前头带路,我这可还是第一次来你府上呢,也得去看望恬恬那丫头。恬恬可是有好好坐月子?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劳母妃挂心,恬恬身子恢复得很好,并无大碍。” “那就好。” 房门推开,贤妃抱着小宝贝在君修染的陪伴下走入进来的时候,端木恬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尽管颇有些无聊,但想着这是给自己养身子,又是恢复身材的重要步骤,也就没觉得有多难熬了。 她本来就不是跳脱的人,一个人在房里静躺着倒也无所谓。 听到声响,她转头往外看,看到那从外间转了进来的贤妃娘娘不由一愣,“母妃?” 她要坐起身,却被迅速走到床边的贤妃伸手又按了回去,笑眯眯的说道:“躺好,给母妃这么见外做什么?” 端木恬也没有坚持,又躺回到床上看着她,道:“母妃今日怎么有空出宫来?也没派人来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准备迎接,不过如此倒真是惊喜呢。” “是吗?我也是这么觉得呢。”贤妃笑弯了眼,伸手摸摸端木恬的头,说道,“我实在是等不及的想要来看看你和小宝贝,望眼欲穿的等满月却只觉得漫漫,便索性请求皇上准许我出宫一趟。如何,身子可还舒坦?” “谢母妃关心,挺好的,就是整天躺在床上,难免有些无聊。” “无聊的话,你可以找丫鬟们来聊聊天啊。”她笑着,又转头看君修染,道,“染儿,你有空也得多陪恬恬才是。” “母妃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 贤妃又情不自禁的将注意力放到了怀里熟睡的小宝贝身上,欢喜得不得了,轻轻摸着那粉嫩的小脸蛋,说着:“这小宝贝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我听说还长了一双跟他爹一样的眼睛,真想看看。” 这双眼睛,似乎并不仅仅是与父亲的相似这般简单,因为这双眼睛太过奇特,以至于当年君修染曾因此而遭受了太多的苦楚和磨难,时至今日,这双眼睛再不会受到世人的唾弃和排挤,却也总让亲近之人感觉,莫名的心酸和欣慰。 贤妃手指在小宝贝的脸上轻轻摸过,继续说道:“这小嘴像恬恬,鼻子却更像修染一些,额头光洁饱满,像修染。” 在她的这般“骚扰”之下,刚睡着的小宝贝就又醒转了过来,一睁开眼,便让人觉得紫光璀璨,恍如紫色宝石粲然夺目。 贤妃顿时眼睛一亮,凑近过去轻轻拨动着他的下巴,笑着说道:“这眼睛虽是继承了修染的颜色,形状却是与恬恬的相像。” “如此不正好?结合了我与恬恬的样貌。”君修染坐在床沿紧挨着端木恬,闻听此言不禁笑着说道。 贤妃听此深表同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我家小宝贝将娘亲的绝色无双和爹爹的丰神俊朗皆都传承,真是想不风华绝代都困难呢。” 哎呀,贤妃娘娘好自恋啊! 小宝贝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在看贤妃,也不知他有看清楚没有,只见他看了会儿便很快转移目标,埋头进她的怀里拱了拱,却似乎感觉到不对,又马上转了出来,小脑袋侧转眼珠四溜,挥舞着小胳膊蠕动小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贤妃看得惊奇,眼睛那叫一个闪闪发亮,忍不住感叹道:“小宝贝这莫非是在寻找娘亲?真是好聪明!不过看这小模样,该是饿了吧?” 说着她站起来将小宝贝送到端木恬的面前,小宝贝似乎马上就感觉到了娘亲的气息,当即小手挥舞,小腿乱蹬,一把抓住了端木恬的手指,小脑袋不住的往她怀里钻。 贤妃看得一脸兴起,君修染却不禁侧目冷睨,然后去拧了温热的布巾过来,让恬恬擦拭还给小宝贝喂食。 贤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三人每一个看着都十分可爱。 看着小宝贝在娘亲怀里吃得津津有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神色微凝,问道:“可是有给小宝贝仔细检查过身体?染儿,你体内的毒何时才能解?” 端木恬一怔抬头,君修染倒是一脸坦然,说道:“母妃放心,宝宝无碍,我也正在加紧打探那剩下两味灵药的动静。”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最后一味药 君修染体内剧毒被压制至今,若要彻底清除还少了两味灵药,其中一味是在天魔宫的墨莲,还剩下的那最后一味药却至今没有任何踪迹,也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寻找。 关于这件事,君修染倒是从未曾与母妃提起,只单纯的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此刻听到母妃突然提起,他其实是有些意外的,略微思索之后便也想通,大概是父皇告诉她的吧,也有可能是了解这件事的端木老王妃。 贤妃关切的看着他,问道:“听说还少了几味药,都有消息了没?” “还剩最后两味,其中墨莲在天魔宫,最后的圣焰果却毫无头绪。” “圣焰果?” “是,其实若非端木老王妃说起,我都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东西,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模样,生长在何处。只听说形如蟠桃,红艳似火,散发着能让人迷醉的奇香,至于具体如何,未曾见过便也猜测不出来。” 端木恬侧身躺着,见母妃的脸色忽然有些莫测,不禁心中一动,问道:“母妃,难道您知道圣焰果?” 贤妃从沉吟中回神,并在君修染和端木恬的目光中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见过,只是……” “母妃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她又皱了皱眉,似在沉思,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半饷说道:“倒没什么为难的,只是当时的场景情形有些记不大清楚了,让我再想想。” “记不大清楚?莫非当时母妃尚且年幼?”君修染神色一动,若真如此,他千辛万苦寻找的最后一味药,莫非就在扶风国中? 贤妃却摇头,道:“似乎也不小了,但并不是在扶风。” “母妃尚未出嫁前,除了扶风之外,还去过哪里?”端木恬又问。 “那可多了,去过连岳,也来过大炎,连周边的许多小国小部落也光顾过。” 这样的回答倒是出乎了夫妻两的意料之外,还以为母妃身为扶风的公主,应当是深居皇宫之内,难得才能出宫那么一回两回,嫁入了大炎之后也是久居深宫,未曾再出去。 却原来她也曾如此不安分吗? 贤妃并没有能给出一个结果,说是一时间也想不到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那圣焰果,随之又将吃饱安睡的小宝贝抱了过去,欢喜的看着逗弄着,一直到日头偏西,夜幕将临,她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小宝贝,打道回宫去了。 端木恬与母妃道别,目送着她在君修染的陪同下出了房门,她无意识的轻抚着在怀里扑腾的小宝贝,若有所思。 总觉得母妃的反应,有些奇怪。 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她能看出母妃对修染是真心疼爱的,断然也不可能明知道她儿子的救命灵药在什么地方却隐瞒不告知的道理。 忽然感觉手指温热,痒痒的,低头便见她家小宝贝正捧着她的手指放进嘴里面吃得津津有味,两只小短腿乱蹬,颇有点张牙舞爪的味道,似乎很欢快。 看他乐呵,端木恬也不禁满心欢喜,暂且抛开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专心跟宝贝儿子交流起了感情。 另一边,君修染一直将母妃送到了皇宫门外,这才停下脚步与她道别,目送着母妃的马车朝皇宫里驶入进去,他翻身上马返回尧王府。 然而贤妃进了宫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回朔华宫,而是在中途换撵轿的时候忽然转道,往御书房去了。 “皇上,贤妃娘娘求见。” 皇帝陛下从满堆的奏折中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了进来通禀的太监一眼。 贤妃求见?她从不到这御书房里来,今日怎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即说道:“宣!” 贤妃从御书房外进来,下跪拜见道:“给皇上请安。” “映夏,你今日不是出宫去探望小孙儿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贤妃从地上起来,摇头说道:“也不早了,是皇上专心于处理国事,忘记了时辰呢,外面的天,可是都快要黑了。” “哦?似乎还真是这样。”他抬头朝外张望了一下,看到映在窗纸的光芒已昏暗,御书房内也已燃起了蜡烛火灯,不由轻笑了一下,又看向贤妃,道,“你可是从来也不曾到御书房里来找朕,今日特意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贤妃的脸色忽然就微凝了几分,刚站起便又下跪,说道:“臣妾有一事相求,请皇上恩准。” 皇上眉头一皱,语气也变得不再轻松,道:“何事?” “请皇上准许臣妾出宫。” “出宫?你今日不是才刚出宫了吗?”才这么说着,他又面露恍然之色,道,“是那小家伙太讨喜了吧?让你如此依依不舍。听你这么说起来,朕也不禁有些忍不住的想要去见见呢。” 想到那个小宝贝,贤妃也不禁脸色和缓,露出了慈爱之色,说道:“那真是一个小宝贝,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欢喜,臣妾差点没忍住想要将他给抱进宫里来随身养着算了。” “真有这么可爱?那看来朕也得偷个空出宫去看看了。” “皇上定会喜欢的,不过臣妾所求,并不是想要出宫去看望孙儿,而是……臣妾想出京。” 皇上的脸色倏然一沉,死死的盯上了她,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我要出京。” “风映夏!”君皇帝霍然站起,死盯着她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妾很清楚,请皇上准恩!” 君皇帝站在那儿,目光沉沉的看着跪伏在下方的贤妃,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下满心的戾桀,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为染儿寻找圣焰果。” “你做梦!”君皇帝仿似被踩到了尾巴般的暴跳而起,怒道,“你若敢去,朕便马上下旨杀了君修染!” 贤妃抬头看着他,嘴角竟漾出了一丝微笑,道:“你不会的。” 皇帝陛下的眉心倏然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狠狠的盯着她看,却无奈她竟丝毫无惧,反而还对着他嬉皮笑脸,恍惚中让他有种时光倒溯的错觉,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与她初相逢,她也是这么对他的。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回过神,神情再次阴沉,说道:“不许你踏出京城一步,不然……” “怎样?” “朕也出京!” “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年对他们的许诺?竟还敢跑去那边,找死不成?” 这两人,互相对着咆哮,贤妃的气焰一下子就又弱了下去,重新跪回到地上,目光偏移,神色戚戚,抽抽噎噎的说道:“那又如何?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染儿毒发身亡吗?那是救染儿性命的东西,即便是违背承诺,即便是因此而舍弃了性命,我又如何能够放弃?” “你……” “我从来也不曾有好好的尽过母亲的义务,没有陪伴他教导他疼惜他关爱他反而还让他遭受了那么许多的不幸和痛苦,那痛苦至今还在折磨着他,我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吗?那救命的灵药就在那儿,不说只是背弃一个承诺,即便是要与这全天下最对,我也要我的儿子好好活着!” 君皇帝的目光微微闪烁,然后又迅速沉凝,咬牙沉声说道:“不准出宫!” 贤妃霍然转头盯上了他,嗯哼?装可怜不管用? 于是她也不跪了,拍拍衣角站起身来,斜睨着他似自言自语却阴阳怪气的开始说了起来:“如果不是你保护不好他,他又怎么会被成佩兰那个贱人迫害,受了那么多的苦,甚至直至今日还笼罩在毒发的阴影之下?” 君皇帝开始抽搐嘴角。 “亏我千里迢迢的跑来嫁你,却没想到非但得不到你的半点庇护反而连儿子被掉包了都不得不忍气吞声不能宣扬更不能去要回还要在冷宫里一住就是二十年。甚至到了现在,我不过是想要为我儿子做点事情,竟还要受你的多番阻扰,想来定是我前世做了太多的恶事,这辈子才会受这么多痛苦。” 君皇帝的眉心开始跳动。 “说起来,身为夫君父亲,却保护不好自己的妻儿,还真好意思口口声声对我说什么只喜欢我只爱我,不是睁眼说瞎话就是脸皮太厚不知道何为脸红害臊不知羞。” 君皇帝伸手,狠狠揉了揉眉心,却止不住额头的青筋暴跳。 “不过也对,反正你女人不缺,儿子也不少,我如此说话反倒是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不知好歹了。” 君皇帝忽然长呼出了一口气,重坐回到龙椅上,懒洋洋似没什么力气的坐着,眉心紧蹙,神色黯然,似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所以,你终于忍无可忍要离我而去了吗?” 贤妃张嘴本要出口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咽喉,看着忽然间颓废失落阴郁落寞皆都笼罩了全身的皇上,和缓了表情,又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尖酸。 她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倾身轻抚上他黯然的脸,轻声说道:“从我踏出扶风皇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想过要再离开你,可是现在染儿正等着圣焰果救命,我明知道在哪却什么都不能做,我真的做不到,这么多年来,我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 他的眉心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并在她手指抚上之后被一点点抚平,他伸手将她用力的搂入了怀里,说道:“别去!告诉他地方,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拿!” 摇头,“你该知道,没我带路,他连那地方都找不到。” “你给他画个地图。” “那是一张地图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皇帝陛下也不禁沉默了下来,搂着她身子的手却越发收紧,然后忽然,贤妃浑身一僵,而后软软的瘫在了他的怀里,再无动静。 他依然抱着她,目光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随之将她抱起,抱紧了他身后的内殿床上轻轻放下,安静的凝视她半饷在转身又走了出来。 “来人,宣三皇子进宫!” 君修染才刚回到尧王府没多久,宫中就有人急匆匆而来,说是父皇宣他进宫,这让他不禁诧异,但还是迅速整理了一下之后,再次往皇宫而去。 他进宫后听到的那个消息对他来说,是震惊的。他没想到他苦苦寻找却没有任何进展的圣焰果,竟会从父皇的口中得到其所在地的消息,而更让他震惊,乃至震颤的,是父皇说母妃本欲亲身前往拿去圣焰果,但被他给弄晕了,因为许多年前,母妃曾与那里的人有过承诺,永不再踏入他们的领地,不然就要面临来自于那一族的无尽追杀,甚至于有极大的可能是会被他们斩杀当场。 君修染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低头凝视着那安静躺在床上的女人,这个生了他,又欲要为他涉足险境舍弃性命的女人,不禁心潮起伏难以自抑。 “听着,朕不会让你母妃再去那里给你取什么救命灵药,你若想解毒就自己去拿,不管是光明正大的讨要还是暗地里或偷或抢或骗,都你自己去做!”身后传来父皇的声音,听这语气似乎十分的不耐烦,以至于都有点将他给敌视了。 君修染却不禁勾唇而笑,回身看着他说道:“儿臣也不愿让母妃涉险,只要知道了那圣焰果在什么地方,儿臣定能将它给取来。” “你能这么想,最好。”君皇帝看着他,又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连那墨莲都还没有拿到手,就先不要说这圣焰果了吧。” “是。”他侧头看了眼昏睡中的母妃,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色,似笑非笑道,“不知母妃醒来后,是否会……” “你可以回去了!”皇帝陛下忽然开口,看着他的眼神颇为不善,道,“你该好好的安排接下去的事情,早日解毒也能让大家都放心下来。” 君修染笑得跟花儿似的,又看了母妃一眼,然后才躬身告退,“是,儿臣告退。” 走出皇宫,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到了无边夜幕之中,他抬头,看到漫天的繁星闪烁,也不禁觉得天地辽阔,让他的心也跟着悄然飞扬了起来。 白枫等候在宫门外,看着走出宫来的主子,微讶,总觉得今日主子的气息格外清爽。 “主子。” 君修染从天空收回视线,转到白枫的身上,说道:“有圣焰果的消息了。” 白枫一怔,随之猛然眼睛大亮,他那般沉冷的性子在此刻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也不禁激动非常,连声说道:“恭喜主子,却不知那圣焰果现在何处?有什么是属下能做的?请主子吩咐!” “不急,此事得从长计议,圣焰果所在之地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进入的,先回府。” “是!” 回府的一路,他依然心情波动不休,不仅仅因为有了圣焰果的消息,更因为此次进宫所让他感受到的一些事情。 尽管他一点都不赞同母妃为他去身涉险境,可知道她愿为他做这么多的事情,他便已觉得满心欢喜和感动,不可自抑。 很快就到了尧王府,他一路往后院走去,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不过当进入房内首先看到的就是小家伙正好清醒,正腻歪在恬恬怀里吃奶时,还是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也忽然想到了方才宫里父皇看他的眼神,不禁莞尔。 “你回来了?”她转头来看他,说道,“父皇特意宣你进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他走到床边,发现小宝贝竟也停下了吃食,小眼珠溜溜的转着似在寻他。 他不由心中一暖,伸手将他抱了起来,问道:“吃饱了吗?” “应该是差不多了。” 他便不顾小宝贝的小嘴扁扁,张牙舞爪,犹自将他搂抱在怀里蹂躏了一番,看他扁着小嘴欲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却笑得分外灿烂。 端木恬拉好了衣服,侧头看他,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他挑眉,伸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脸,问道:“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轻笑点头,知道他很开心,她也跟着觉得心情很好。 他侧身在床沿坐下,手指依旧在轻轻逗弄着怀里的小宝贝,直将他逗得手舞足蹈欢喜不已,他看着,眼中也是一片柔软。 然后他抬头看她,说道:“有圣焰果的消息了。” “什么?” “有圣焰果的消息了,我自然开心。” 端木恬怔了怔,被这突然而来的好消息有些弄懵了,随之定下心神,平息下满心的雀跃和激动,拉着他的手臂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便将进宫后的事情仔细的与她说了一遍,端木恬听得眼中一片异彩涟涟,既然开心欢喜又觉得甚是有趣,未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如此高兴,不仅仅只是因为终于有了圣焰果的消息吧?” “恬恬以为呢?” “贤妃娘娘是你的母妃,真好。” 她只如此说,至于到底如何好为何好,却并不需要她累赘的来述说,他低头与她静静对视,半饷浅笑绽开,轻应了一声:“嗯!”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满月 一旦有了圣焰果的消息,君修染当即便开始着手调查准备,端木恬也让人找来了大量的有关于那个地方的书册记录,在月子里认真翻看,或者是让人说给她听。 圣焰果所在之地十分的危险,也可以说是十分的诡异,因为它竟被藏在羽族,那个夹缝在扶风和大炎之间的诡异森林里的奇特族群。 那个林子里十分的危险和诡异,生长着许多奇特的物种,无论植物还是动物,即便是有着通往羽族聚集地的详细地图,可就在通往那里的一路上,异常危险,任是功夫再好的人,到了那个地方,除了能跑得更快坚持得稍微久一点之外,全无其他的用武之地。 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什么人,而是神奇又诡异古怪的大自然。 以端木恬所知的话来形容的话,那里就是一处热带雨林。 雨林之中,皆都是地貌奇特,毒物遍生,危险重重,步步惊心,想要安然在那里生存不仅仅需要强壮的体魄,灵活的身手,过人的胆量,还需要对那里生长的各种物种有着深刻的了解,以及运气也是同样的十分重要。 放下手中的书册,她揉着眉心轻呼了一口气,似有些疲累。 眼前阴影忽然笼罩,她不用睁开眼便知道是君修染过来了,然后有温热的指尖抚上了她的脸,轻轻按压着她的脑侧,说着:“不必担心,只要知道它在哪里,总能拿到手。” “我没担心,只是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哦?” 她睁开眼睛看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为她总不能跟他说她前世曾去过热带雨林,还不止一次,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吧? 于是她索性转移了话题,问道:“母妃现在如何了?” 说到这个,君修染不禁眉梢飞扬了些,笑得不怀好意,道:“母妃很好,只是被父皇给禁足又逃脱不掉罢了,倒是父皇……呵呵,父皇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随便议论了吧。” 端木恬挑眉,随之也微笑了开来,点头道:“也是,父皇的事情,岂是我们能够议论的?想来母妃有父皇看着,应当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恬恬说得有理。” 夫妻两相视浅笑,虽说不能言论父皇之事,但心里倒是都明白几分的,并暗搓搓的幸灾乐祸着。 君修染俯身趴在她身上,拨弄着里侧熟睡的小宝贝,道:“小家伙今天倒是很安稳。” “刚睡着,你别又把他给吵醒了,不然你去哄他!” 他当即将手收回,眼冒绿光的看着她,急切道:“正好,趁儿子睡着了,我们抓紧时间赶紧的做点什么吧!” “你是禽兽吗?” “我倒宁愿我是禽兽,就不用每天看着你却什么也做不了,憋得好辛苦。” “……” “恬恬,咱儿子出生有多久了?” “十一天。” “才十一天而已?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呢?” “这只是你的错觉而已。” “哎,满月之后,最好能再养上一个月,那……我算算,我还要憋四十九天?” 端木恬听得嘴角抽搐满脸黑线,不禁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怒道:“你真是满脑子的精虫,能不能想些别的事情?” “食色,性也。难道恬恬你不想?” 他眼波轻转,勾魂夺目,勾得她小心肝乱颤,酥酥麻麻的整个人都软了,不禁俏脸一热,嘴角轻抿,目光游离,轻轻软软的说了一句:“想。” 如此娇俏惑人,直看得他浑身酥麻,连忙深吸一口气远离了两步,咬牙忍下这焚身的欲火。 良久,终于一点点压下体内翻涌的火焰,他暂时的不敢太过靠近恬恬了,便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托着下巴喃喃问道:“恬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生辰。” 他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你记着?” “嗯。” “那……”他下意识凑近了些,笑得跟那什么似的,问道,“你可有为我准备礼物?” “我不是为你生了个小宝贝吗?这个当礼物不好?” 他不禁撇嘴,一脸嫌弃的瞥一眼床内侧的小宝贝,说道:“这算什么礼物啊?自有了他之后,恬恬你就有了新人忘旧人,将本王给冷落了。” “……” 在这忙忙碌碌,又似乎颇有那么点煎熬的日子中,时间流逝,过了君修染的生辰,过了中秋,然后终于迎来了小宝贝满月的日子。 这一天,一早便是阳光明媚,照耀出尧王府内的一片喜气洋洋,每一个行走在王府内的仆役丫鬟管事皆都满身的喜气,又有宾客大早的登门恭贺,随身送上金贵的贺礼,坐等喝上一杯尧王府小世子的满月酒。 在房里床上躺了一整个月的端木恬,今天也终于可以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就宛如那刑满释放的囚犯,带着一颗雀跃的心,去迎接照拂天地的明媚阳光。 小宝贝今天也格外的精神,醒着的时间比往常要更久一些,穿戴整齐之后被放在那边小床上自己扑腾着小手小脚的玩儿。 端木恬不允许下面的人摇晃小宝贝,即便是他哭闹的时候也不许用摇晃抖动的方式来哄他入睡,所以这房里连摇篮都没有,而只有一张四平八稳的小床。 丫鬟婆子们其实是无法明白王妃的这些怪癖为何的,但也不敢违背了她的意思,况且即便是在月子里,有许多事情王妃也是亲力亲为或者只让锦绣和元香两个贴身的丫鬟去做,一般其他的那些人就只是在旁边打个下手而已。 就如此刻,她就没有让人抱着小世子,而是直接将他给扔到了小床上,那动作真的是很不温柔,真幸亏没有伤着了小世子,也亏得小世子竟真乖乖的躺在小床上不吵不闹,只是眼珠子转溜,一路追随着王妃的身影。 “郡主,穿这件如何?”元香捧了一件湖绿罗裙到她的面前,询问道。 “我觉得还是那件紫色的好看。”有人摸着下巴沉吟着说道。 咦?这声音…… 众人闻声转头,就看到理该在前院招呼客人的王爷不知何时竟来到了这里,悄无声息的,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一怔之后连忙行礼,“拜见王爷!” 他随意挥手让她们免礼,就直接走到端木恬的面前,捧住她的脸仔细看着,眼中潋滟盈动,甚是勾人心魂,随之他又忽然皱了皱眉,问道:“恬恬,你是不是瘦了许多?” “应该是胖了才对吧?你觉得我以前脸上也有这么多肉吗?” “嗯?”他还特意在她脸上捏了捏,又拉她从凳子上站起来,转了个圈,最后落入他的怀里,搂抱着,说道,“确实是瘦了,先前抱着的时候,手几乎无法合拢。” 她额头蹦出了青筋,咬牙切齿的真想一巴掌朝他挥过去,“那是怀着小宝贝的时候!” 他轻笑了出声,似乎觉得她如此反应十分可爱,让他看着都不禁心情愉悦。 她手肘往后,“砰”一声击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撞得他不禁闷哼一声,手扶着她的肩膀又将她转了个身,按回到凳子上坐好,随之拿起了胭脂水粉在她脸上浅浅抹过,又换了眉笔将她的秀眉细细勾勒,画得十分认真而专注,如对待着无双的珍宝。 未了,他又捧着她的脸仔细打量,才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真不愧是我家恬恬,无论怎么看都是这般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倾世无双风华绝代。” 旁边众丫鬟皆都低头,不敢多看,心里却真正是羡慕极了。 端木恬横了他一眼,心里却也美滋滋的,转身在元香的服侍下穿上了她新拿出来的紫色罗裙。 在这个过程中,她接连吸了两口气,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她终于伸手摸了摸肚子,又抚了下胸,蹙眉说道:“有些紧,真是胖了好多。” 这衣服已经是比她以前所穿的要尺寸大一些,没想到穿着还是觉得肚子这边还有胸口有些紧。 她不禁撇了撇嘴,带几分幽怨的看了眼君修染,又将目光落到小宝贝的身上。 身材都走样了,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得过来,以后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三殿下的目光迅速的在她身上巡视一圈,微泛起一点火热,然后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笑盈盈说道:“都是因为生了小宝贝,才会让恬恬有了这么多烦恼,咱不理他!” 端木恬当即侧目,鄙夷的睨了他一眼,然后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小床边将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的小宝贝抱进怀里,与君修染一起迈出了房门。 阳光有些刺眼,她美眸微眯着,看天看云看远处的风景,呼吸着新鲜流动的空气,感受着清爽的秋意,疲懒了一个月的身子,都在忍不住舒服的呻吟。 旁边,君修染侧头看她,也是浅笑盈盈,手扶在她的后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快过去吧,父皇和母妃也都已经驾临。” “嗯!” 这一路过去,都能在庭院让廊檐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宾客,欣赏着尧王府的风景,看到君修染和端木恬之后纷纷行礼,并也开始调转脚步往前过去。 前院正殿之内,更是熙熙攘攘的满是人,互相寒暄着,议论着有关于三殿下与王妃之事,小世子之事,言语中多又追捧之意。 君皇帝和贤妃娘娘已经驾临尧王府,此刻便正坐在上座,也算是与群臣和乐,目光不时的望向门口,若再自己看,便觉得今日贤妃娘娘似乎心情并非十分的好,竟对皇上都有些不冷不热的,反倒是皇上宽宏大量,丝毫也不与她计较。 唔,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 门外一阵响动,然后三殿下搂着王妃和小世子终于出现在人前,身边还吵吵嚷嚷的围绕着几个小孩,似乎除了端木王府和宁家的那几位之外,还没别家的小孩会有如此大胆,如此有面子的被允许环绕在尧王妃的周围。 贤妃娘娘当即也顾不上跟皇上怄气了,满脸惊喜的站起身迎了过来,说着:“可算是把小宝贝给盼出来了,快让祖母抱抱!” 夫妻两当即站住行礼,道:“参见父皇,母妃!” 下一秒怀中一轻,小宝贝已被转移了阵地,进入到贤妃娘娘的怀抱之中。 周围大臣们领着家眷纷纷上前向他们行礼恭贺,一时间将他们夫妻二人给围拢在了中间,应对着热情的大臣夫人公子们,至于贤妃娘娘,则抱了小宝贝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欢喜的逗弄。 君皇帝凑过去看,她忽然一侧身避让开去,以自己的身子遮挡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小宝贝的可喜模样。 皇帝陛下不禁摸了摸鼻子,侧头见旁边宁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是端木峥一派镇定平静,只是……嗨,你这透着同情怜悯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信不信朕挖出了你的眼珠子! 他眼珠一转,转到了被端木老王妃和凤老王妃两位近乎是挟持般夹在中间的小凤念身上,眼睛一亮,说道:“这就是小凤念了吧?过来朕这边。” 他倒是脸色如常得很,镇定的跳下椅子走到皇上面前,恭敬行礼,道:“参见皇上!” 声音脆脆的,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落入耳中格外的讨喜。君皇帝免了他的礼,又伸手将他拉到跟前,仔细看着,说道:“说起来,朕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凤念呢,倒真是传承了凤楼和小宸那两人的优点,这首次见面,朕是不是该送个见面礼?” 凤念安静站着听着,然后躬身下拜,道:“谢皇上赏赐!” 皇帝陛下不由摸摸下巴,喃喃说道:“朕都还没说一定要送你什么呢,你就先行礼谢恩了,那朕若是不拿出点什么来,岂不显得太过小气了?” 说着,他不禁伸手捏了捏尚且有些婴儿肥的粉嫩小脸,笑问道:“那不知你想要些什么?说不定朕便能答应了你。” “真的?” 面对这双水灵灵,灵气四溢的眼睛,是个正常人都会点头满口答应下来,皇帝陛下却笑眯了眼,道:“你先说来,你想要什么?” 他似乎看到这小子的眼底飞快的划过一丝鄙夷,鄙夷着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这般抠门加小心翼翼,连个孩子的要求都不敢满口答应下来,还要先听他提出些什么。 或许他心里早已经将这抠门皇帝骂了一通,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波,真的是半点跳脱也无,简直不像是个孩子! 他低头沉吟了一下,才又抬头看皇上,说道:“我想要一份圣旨。” “圣旨?” “对,赐婚圣旨!” 虽是在忙着寒暄,但注意力却无时无刻不放在这边的众多大臣们忽然安静,转头朝这边望了过来,连君修染和端木恬也侧目看向这边。 赐婚圣旨? 无数目光在小凤念的身上扫视,小小年纪,莫非竟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哎呦哎呦,这都直接开口问皇上讨要赐婚圣旨了! 无数人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在那儿挤眉弄眼,眉目传情的,并纷纷揣测凤小公子的小意中人会是哪家的小姑娘,似乎觉得如此八卦比心里的另一个更接近事实的声音更让他们兴奋激动。 本躲在角落里自顾自饮酒,不想被繁闹打搅的凤楼猛然坐起身,便朝这边走了过来,带几分恼怒的轻斥道:“小念!” 突然横空里伸出一只脚,不偏不倚正好将她给绊了一下,这一下,让凤念有了足够的时间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请皇上下旨,为我爹娘赐婚!” “噗”的一声,凤楼结实的栽倒在了地板上,倒让那伸脚来绊的宸公子吓了一跳,连忙收腿起身奔了过来将她扶起,关切的问道:“可有摔着哪里?” 凤楼用力拍开这惺惺作态的魂淡,连眼角都不瞥他一眼,径直站起身冲到了小凤念的面前,怒道:“谁许你自作主张了?” 小凤念抬头看她,并不惧她的满脸怒容,反而煞有其事的说道:“反正你总是要嫁人的。” 凤美人的脸顿时一阵扭曲,气急败坏道:“谁说我要嫁人了?就算真要嫁,我也不会嫁给他!” “那既然你不想嫁给他,做什么晚上还留宿在他的房里?” 此言出,满堂惊,满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嘴,目光灼灼的盯着凤美人,然后“哦”的一声,响彻了尧王府。而凤美人在一怔之后当场面目狰狞扭曲,状似癫狂,已濒临了抓狂崩溃的边缘。 而宸公子被刚才拍开之后就站在那儿没有动弹,此刻忍不住的咧嘴欢乐,赞赏感激的看向小凤念,暗道真是个好孩子啊!随之他又忽然神色一正,微微扭曲了下之后眉心轻蹙,一副被蹂躏被玷污被欺凌的楚楚模样。 甚至,他还伸手在胸前轻揉了两下,不经意间将衣襟揉开了些,正好微微露出一点里面的风景,那青青红红的痕迹。 众臣于是再抽一口冷气,看向凤王爷的目光也不禁渲染上了敬畏的光芒。 那边,君修染轻轻摸着下巴,说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好像是我家小宝贝的满月日吧?” 端木恬闻言轻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喜上加喜也挺好的。” “话虽如此,可是你看这些人,都被凤楼那一家子吸引了过去,没人关注我家小宝贝了。” “要他们关注做什么?我家小宝贝又不是什么物品,可以任人观赏。” “恬恬,你说话总是如此有道理。” “废话!” 君修染轻笑了两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将这当做是庆贺我家小宝贝满月的额外表演,也是不错的。” 她勾勾嘴角,笑得不怀好意的说道:“其实我比较关心凤美人留宿我小叔房里的这件事。” “我倒是更关心我与恬恬的房中之事。” 端木恬顿时嘴角抽搐,这魂淡,好好说着话,又歪了! 除这夫妻之外,其他的人也是反应各异,众朝中大臣们在震惊过后纷纷低头,他们可不敢调侃暴怒中的凤楼,但低头之后是否暗传眉目,是否竖起了耳朵,那自然是没人能管得了的。 皇上在一怔之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凤楼,随即神色一正,道:“凤楼,你如此也未免太不像话了!” 凤楼嘴角一抽,端木宸则幽幽上前,下跪道:“一切都是微臣的错,皇上若要怪罪,就请怪罪微臣吧。” 于是凤楼开始瞪他,而皇上瞥了眼凤念,忽叹口气,挥手说道:“罢了,你们连孩子都已经这么大,朕便是要怪罪,到现在也已经怪罪不过来,过去的事便看在小凤念的面上,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们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朕又许诺了答应小凤念一个请求,如此便……” “我不嫁!”凤楼当即怒而吼道。 皇上一瞪眼,道:“这可由不得你!”转头又问旁边的两位老王妃,“不知二位老王妃以为如何?” 凤老王妃站了起来,说道:“启禀皇上,凤家到现在已只剩下了凤楼这一个孩子,说是要让她出嫁,这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若是小宸愿入赘凤家,老身倒是也挺喜欢小宸这孩子。” “哦?那不知端木老王妃以为如何?” “老身也不是那迂腐之人,若是小宸他自己喜欢,不管是娶还是入赘,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于是又转头问端木宸:“你以为呢?” “我没意见。” “好,既如此,端木宸,凤楼听旨!” 凤楼抓狂,道:“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朕钦赐姻缘,你有何资格发表自己的意见?” “……” “跪下,听旨!” “……” 这是逼婚吧?是吧是吧?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隔壁太吵 满月宴进行得如火如荼,人人都满脸喜气,更是对尧王府的小世子称颂有加,各种赞美之词袅袅环绕在小宝贝的身周,将他衬托得犹如是那天上仅有地上无双的绝世天才小神童,不用见证经历就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往后的金尊玉贵聪明绝顶文采卓越丰神俊逸风华绝代。 皇上对这个小孙儿表现出了极大的欢喜,抱着便不舍得再放手,最后还是被贤妃娘娘给抢了去,倒是端木王爷夫妇两表现得甚是淡定,也不去争夺小宝贝的亲热权,让人感慨却在听到端木王妃那一句“现在就让他们抱会儿吧,反正等今日过后我还能随时过来看望小宝贝”之后,轰然破碎。 王妃娘娘,您就算真是这么想的,也请不要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啊!就算忍不住想说出来,也别当着皇上和贤妃娘娘的面前啊!就算您要当着皇上和贤妃娘娘的面说,也请语气委婉些,别这么一副得意洋洋好像是在大方施舍的模样啊! 您有没有看到皇上和贤妃娘娘投过来的杀人目光?有没有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冷气? 哎呦喂,这可要冻死人嘞! 不过在这满堂喜庆中,终归还是有人那么不合时宜的拉长了脸仿似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的银子般,浑身阴郁寒气阵阵,让身旁所有人纷纷退避到三尺之外,连正眼都不敢往那边看上一眼。 在这状况之下,唯有一人倚墙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眼中笑意盈盈,却又不自觉的带着点点苦涩失落,偶有光芒闪过,也不知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 他静看着盛怒中的某人,良久终于叹息一声,开口说道:“你若真不愿意,大可以逃婚退婚或者使用别的什么手段,想必皇上也该不会真为难你。” 她霍然转头盯上他,咬牙说道:“你现在还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你暗中挑唆,小念如何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又怎么会有今日如此荒唐的赐婚?现在你竟然还说什么逃婚退婚,端木宸,你当我是什么?” 端木宸的眸光又黯了几分,盈盈笑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不见,看着她说道:“我从不曾挑唆小念去做什么,今日他会做出这事我也十分意外,但你若不信,认定了是我教唆的话,我似乎再怎么解释也无用。虽然今日这一场在你认为荒唐的赐婚,我其实不知在梦里期盼了多少回,但既然你不喜欢,到了现在你依然不愿意,我又能如何?难道真要逼着你与我成亲?” “你……”她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端木宸这从来也不曾在她面前出现的表情,所有的话都一下子哽在了喉头,说不出口。 心,忽然满满的全是烦躁,以至于神情越发扭曲和狰狞。 端木宸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又说道:“你说我当你是什么人,我自当你是心爱的人,却不知在你的眼里,我又是个什么人?当年,你强占我,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其实是开心的,总觉得我之于你应该是和别人不同,所以也便一路追随着你,却不想我一路追,你一路逃,我使尽了手段用尽了办法,死皮赖脸的对你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你依然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已经再想不出能施展的办法了。” 凤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也没有出口,反而侧过了脸,眉心紧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木宸看着她,眼底的黯然更浓,敛了眼睑轻声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也很意外,完全没想到小念会突然向皇上提出这样的请求,其实也确实很高兴,可你若不愿,这婚事也不如作罢。我会去与皇上说,若有怪罪,我亦会自己抗下,不会牵连到你和凤家丝毫。关于小念,我也不会再与你去争,就让他继续留在凤家,留在你身边吧。虽然我其实从来也没真的想要跟你争夺,只是想跟你有更多接触罢了。” 凤楼又抬头看他,眼中神采涌动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以至于她锋利的爪牙尖刺也不知如何的消匿无踪,红唇嗡动似想说什么,却在嘴边来来回回许多次,仍出不了口。 如此模样,便是端木宸也不禁为她着急,满心焦灼差点就要忍不住开口叫嚣,你倒是说啊!死女人,你存心想要急死本公子是不是? 然后他若无其事神色不动面不改色的深吸一口气,压下起伏的心绪,依然是那么低垂着眼眸从她身旁走开,“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说!” 手忽然被拉住,身后传来凤楼压得低低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不要命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跟皇上说,让皇上的面子往哪搁?” 他背对着凤楼,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颇为得意,然后又迅速将这弧度压下,仿似刚才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不过幻觉而已,从来也不曾出现过。 他由着她拉住他的手,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自己都不在乎,你管我做什么?” “我……我可不想因为你而导致我凤家与端木家生了隔阂,甚至反目为仇。” 这臭女人,这死女人!说句好话,说句实话会死吗?会死会死吗? 他在心里将她狠狠的暴揍了一顿,面容扭曲眼角抽搐,好不容易才又将这些给重新收敛压制了下去。 随后,他忽然挣脱她的手,转身冷笑看着她,说道:“放心,我母亲和大哥都不是不明事理不分轻重的人,我既然说了会一力承担,那么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因此而怪罪到你的身上!” 凤楼却在低头看她自己的手,有些呆呆的。 端木宸竟挣开了她的手,怎么会?这是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且,我有什么好失落的?我失落个屁! 他似乎并没有看出她的恍惚,继续说道:“而且我好歹也是端木家的嫡子,相信皇上多少还是会看在端木家的脸面上不会真将我给杀了。如此也好,省得以后还闹不停没个清净,我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儿解决了之后正好可以安心的选个好姑娘,成婚生子。” 凤楼霍然暴怒,猛抬起头来盯着他,怒道:“你敢!你若敢娶别的女人,你娶谁,我便杀了谁!” 连端木宸也不禁被她突然爆发开来的怒气给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盛怒中偏又蕴含着几分狠辣几分委屈的她,目光闪了闪,心在胸口猛烈的跳了跳。 好欢喜! 凤楼还在盛怒中,并没有发觉到端木宸的异样,目光狰狞着恨恨说道:“本王用过的东西从不许别人沾染,男人也一样!” 这一句的声音实在有些大,以至于正欢庆喧闹的尧王府大殿之内倏然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望向这边,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真正是精彩万分,各色各样。 凤楼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接受着这么众多的注目礼,此时此刻此地此情此景,也让她不禁俏脸一热,气焰一歇,随之便凶悍的转头一个个全部给瞪了回去。 拜她多年来的积威所赐,也或许是她此时的眼神确实凶悍得紧,与她四目相对者无不瑟缩,连忙低眉顺眼默念清心咒来定下心神,再念自创绝世心经来自我催眠: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然尽管再没人看她,这边的气氛却徒然间变得十分奇怪,任是凤楼这般的心性也不禁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转身远离。 于是她也真的那么做了。 回身,一把揪住端木宸,然后拉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心绪混乱的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端木宸缓缓浮现出的一抹得逞笑容,以及在眼中轻盈跳跃的更多算计,她只听到身后无数的大臣夫人公子小姐们在她转身之后轰然喧嚣了开来,气氛较之刚才不知要热烈了多少倍,让她越发迅速的落荒而逃。 该死的!混账!全都是端木宸这个魂淡的错,全是他的错! “今天可真够热闹的。”夜深人静,所有的宾客早已经全部离开,端木恬坐在小床边逗着刚醒过来短时间内还不想再睡的小宝贝玩儿,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不禁轻笑了起来。 君修染托腮侧躺在榻上,不满的瞪一眼巴着他家恬恬的手指不放的小宝贝,随后才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 端木恬不禁纠结,一脸小气吧啦的说道:“小叔成亲,身为晚辈的侄女也是要送贺礼的吗?我怎么觉得不需要的呀?” 小宝贝紧抓着娘亲的手,小嘴轻蠕,“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或许是在表示对娘亲这句话的赞同? 嗯,绝对是这样没错! 端木恬伸手在他下巴上轻挠了挠,挠得他张牙舞爪想来抓,小短腿乱蹬,扑腾得更欢了,还“咯咯”的发出了稚嫩却悦耳的笑声。 小宝贝如此可爱,端木恬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移开视线,忍不住便俯身下去,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三殿下在那边软榻上勾眉搭眼的冒冷气,然后不知是想了些什么,忽而摆出一个甚是风情万种的撩人姿势,冲着这边大飞媚眼,含羞带怯的说道:“娘子,人家也要亲亲。” 端木恬只觉得鸡皮疙瘩一瞬间掉了密密麻麻的满地,抬头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后抱起小宝贝朝床上走去,一副打算睡觉就寝的模样。 君修染连忙跟上,侧目盯着在她怀里乱拱的小宝贝,说道:“让他睡小床里就行了。” “他还太小了。” “不小了,都满月了。” “……” 端木恬最后决定不理他,自顾自的抱了小宝贝上床,将他放在最里侧,逗着他玩,无视外侧三殿下满心幽怨和失落,还有那幽幽一声叹息,并在小宝贝终于又呼呼睡了过去之后,转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嘴角瞬间飞扬,却脑袋不动只侧目斜斜的睨着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样,说道:“你做什么?竟敢轻薄本王,谁给你的如此大胆?” 她看得一乐,厚着脸皮巴着他的手臂,爬上了他胸前,又凑过去在他嘴角印了一吻,笑盈盈看着他,说道:“跟自己的儿子吃什么醋呀?你又不是小孩子。” “谁让恬恬你有了小家伙之后,便冷落了我,还要在我的面前跟小家伙亲亲热热的?想要抱抱你都变得没以前那么顺当了。” “哪有?你现在不就抱着我吗?” “那也是等你把小家伙哄安分了之后,才终于施舍给了我这么抱抱你的一会儿时间。” 端木恬看着他,不禁有些傻眼,这她可该如何是好? 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亲,然后将她按在胸口,双手紧紧搂抱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能抱着你的时候,总觉得满心失落,像是少了点什么。” “……傻的!” 他侧身埋首在她的颈窝用力啃了两下,惹来她的几声轻笑,以及毫不客气的反击,一时间两人耳厮鬓摩,相互啃咬着,闹得不可开交。 另一处,也有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直闹得旁边房间里,有小人儿翻身坐起,盯着阻隔的墙壁拧紧了眉,然后翻身下床,开了房门出了院子,走入黑暗之中不见人影。 不久后,端木老王妃的房门被敲响,丫鬟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小人不由愣了下,连忙行礼,又问道:“念少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木着张脸,问道:“祖母歇息了吗?” “还没有。” 正说着,老王妃已经是听到说话声走了出来,看到小凤念便是一怔,然后连忙伸手将他拉了进去,说道:“小念怎么只穿了单衣就出来了?快进屋里来,可别着凉了。你这大晚上的来找祖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小凤念低头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后才抬头看着祖母说道:“隔壁房里太吵,我睡不着,不知可否在祖母这儿借宿一晚?” 老王妃听着一愣,随之瞬间了然,便捂嘴“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拉着小凤念连连点头说道:“好好,祖母这里最是清净,小念就睡在这儿吧。你是要跟祖母一起睡呢,还是自己一间房?” “不敢惊扰祖母。” “那是想一个人睡了,不会害怕吗?” “不怕!” “小念真乖。”老王妃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转头对旁边随侍的丫鬟们说道,“去将偏室整理一下,伺候小少爷就寝。” “是!” 那边两人却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隔壁房里的儿子已经自个儿出去,或者知道了,但并没有太在意,而是纠缠在一起互相咬着,真的是咬着,直将牙齿往对方的身上印。 口味真重! “端木宸,你别后悔!” “本公子为什么要后悔?” “你一旦入了我凤家,就休想再逃脱出来!” “本公子好不容易进去的,做什么想不开还要往外逃?” “你想要子嗣众多,多子多孙是绝然也无法实现的。” “多子实现不了,多孙你怎么知道也不能够?这可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还得看我家小念往后的表现呢。” “你这辈子也只能有小念这一个孩子,再不会增加,更别想去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端木宸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拒绝着,逃避着?” “我是个不完整的人。” “别这么说自己!” “我连作为女人的基本功能都欠缺。” “胡说八道!”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嫁人为妻?害人害己。” “所以我入赘你家,是我嫁给了你。” 她不禁轻笑了出声,伸手摸着他的脸,喃喃说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该知道,这件事我早已经想了许多年,连做梦都在想。” “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别的孩子。” “有小念在就够了。” “你身为端木家嫡子,本也是金尊玉贵,不知有多少闺秀千金愿嫁你,你却入赘凤家,定会有许多闲言碎语环绕在侧。” “我管他们去死!” “我不是个完整的女人,甚至不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谁说你不完整的?别人有的你都有,你若真觉得愧疚,你可以尽情的取悦我勾引我服侍我,为我排解空虚寂寞……” “禽兽!” 他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轻笑出声,又勾勾搭搭的说道:“你好像很喜欢我这个禽兽。” 她勾勾媚眼,风情万种勾魂夺目摄人心魄,道:“你不是说,三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饥渴难耐吗?自然会对如你这般年轻体壮精力旺盛的公子情有独钟,情难自抑。” “妖精,你在勾引我!” “公子,你要吗?” “要!” 他说着便当即扑了上去,惹得凤美人不禁娇喘一声,恼羞道:“你就不能含蓄点?” 他啃着她的脖子,得意笑道:“本公子向来不知道含蓄为何物!” “……”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天魔宫失窃 日子逐渐平静,在小宝贝满月之后。 尧王府内每天都很安宁祥和喜乐无尽,朝中的形势也逐渐明朗,五皇子君修祁似乎觉得再跟君修染争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悄无声息的又隐居在他的明王府中,深居简出,对朝中之事也不再关心,而朝中诸臣大部分已站到了君修染这一边或者是默许着这个形势,还有那一小部分迂腐的介怀着贤妃身份的,却因为力量太小,声音太轻,再加上皇上给予他们的压力,而翻不起太大的波浪。 君修染在朝中的地位越发稳固,兄弟中已无人能有那个实力与他抗争,连带着尧王府也跟着越发平静安稳。 朝中之事不再需要他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处理,他也终于能全身心的追查关于天魔宫中的墨莲和羽族的圣焰果这件事了。 “要去羽族,渝州是必经之路,而现在的渝州正是君修善的地盘,除非是从扶风国那边去绕道,不然势必要在君修善的眼皮子下经过。” 端木恬手指轻抚着小宝贝的下巴,摸得他舒服得如猫儿般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窝在她怀里磨蹭,欢快的扑腾,她的目光却落在前方地形图上,如此说道。 从扶风绕道显然不可能,那就只能从渝州进入,至于是否会遭遇君修善,遭遇了之后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或者是被为难,那是即便明知道会发生,也退缩不得的。 君修染站在那儿,也是看着地形图若有所思,轻点了点头。 端木恬目光一转,便问道:“天魔宫那边,可是有什么响动?” 一说到这个,他不由得皱眉,伸手用力揉了揉眉心,说道:“毫无动静。那天魔宫向来神秘,甚至都没人知道那天魔宫主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派人过去与那边交涉,也是毫无结果,那天魔宫主甚至都不曾露面。” “这么嚣张?”她不由挑眉,道,“他们为何能如此势大嚣张,连你都似乎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他摇头,道:“倒不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只是本就属两个互不相干的阵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我即便身为亲王,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去轻易对付他们。” “不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那江湖,莫非并不在大炎的国土之内?” 君修染转过头来看她,轻笑了一声,说道:“江湖上,皆都是些或不羁或狂妄或目无尊法或杀人不眨眼之辈,给他们一个秩序,也算是让国家稳定百姓安乐的一个很好的方式,总不能去轻易的将其给打破了。” “有那么严重?” “天魔宫在江湖上一直有着其特殊的地位,历代以来,几乎每隔一代就会出现一个武林盟主,手握着能汇聚无数江湖人士为之俯首的江湖召集令。” “这么厉害?” 这算是异世的黑手党吗? 她眼波流转,暗暗思衬着这些事情,只觉得似乎很有趣。 过去的这么多年,她可一直都只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本分的商人,所延伸的触角是指向朝廷而非江湖的,照如此情况来看,她是不是也该往江湖探探路? 看着她这皱眉沉思的模样,君修染走过来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说道:“你也别想太多,无论如何我都会将这最后的两味灵药拿到手,我可舍不得早早的就离你而去。” “修染。” “乖,我会解决的,你看小家伙是不是饿了?” 小宝贝正在她的怀里乱拱,一副垂涎饿极了的模样,端木恬伸手摸摸他的后颈,他当即便安静了下来,趴在她怀里供她摸着。 君修染看得侧目,端木恬亦见着莞尔。 她家小宝贝好喜欢被爹娘摸摸脑袋后背脖子下巴,一摸这些个地方他就会安静下来,乖乖的趴在那儿一动都不动,别人摸却不行,他会挣扎哭喊得分外厉害。 刚才端木恬与君修染讲话,不知不觉中忽视了他,他才会乱拱,此时感受着娘亲的温柔抚慰,他也迅速安静下来,趴在她怀里又是那一副如猫儿般慵懒舒适享受的模样。 三殿下俯身看着他,伸手拨了拨他的脑袋,施施然道:“这小子,怎么整天都在占本王爱妃的便宜?” 真是让他羡慕嫉妒恨啊! 小宝贝挥舞着小手,忽然一把抓住了正调戏着他的那只手,然后张嘴,“啊呜”一口吃进了嘴里面。 三殿下顿时“呃”的一声,然尽管嘴角抽搐,手却并没有要从小宝贝的控制中挣脱出来的意思,且看着小家伙的目光轻柔又宠溺。 尽管他在许多时候,甚是嫌弃这个霸占了他家亲亲娘子的小家伙。 日子在流逝,君修染在应对着朝中之事的同时更忙于跟天魔宫的交涉和查探羽族,端木恬也在将触手往江湖探路,在这个过程中,端木璟帮了不少的忙,因为他的月满楼,便是涉足在江湖之内,只是从来也不曾去参加过任何江湖活动,却对江湖上的许多事情,有着足够的了解和牵扯。 “哥哥,你说当今的天魔宫宫主叫陌尘轩,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脾性古怪手段残虐杀人不眨眼?”端木恬轻挑眉梢略有几分惊讶,又说道,“而且至今尚未娶妻这样的事情,你也知道,那不知可否知道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并让他答应将墨莲交出来?” 端木璟抬头,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我也只知道这些罢了,传言在去年,天魔宫的老夫人曾广邀江湖世家的小姐们入天魔宫,欲要为天魔宫挑选一位宫主夫人,却不想此番重要时刻,陌尘轩竟忽然不知去向,这选亲一事,也便只能不了了之,将各世家小姐们好生招待了几日之后又全部送了回去。也本也不是什么很隐秘的事情,虽并未在江湖上流传,但却有心打探,还是能打探得到的。又听曾有缘一面陌尘轩的人说,天魔宫宫主长得甚是俊美,让见了他的江湖女儿们甚是魂牵梦萦。” 端木恬摸摸下巴,道:“真有那么好看?是那些姑娘们太过春心荡漾,还是确实有如此魅力?不过看那选亲的架势,听起来怎么像是帝王选妃啊!” 璟世子不禁揉了揉眉心,说道:“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若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变故。不过若真要说的话,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天魔宫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势力极大,说天魔宫宫主为江湖中的王者,也并不为过,即便是朝廷,也无法将耳目打入到天魔宫的内部真正核心之地。” “哦?” 她若有所思,端木璟却将目光落到了她怀里的小宝贝身上,脸上溢出了轻轻柔柔的宠溺,伸手过去,说着:“小无忧,来让舅舅抱一下。” 小宝贝在端木恬怀里,看着他“咯咯”笑着,然后张着手朝他扑了过去。 端木璟接了个满怀,抱着这小而软的身子,连心都是软的。 这小宝贝,可真正是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上到老王妃,下到宁家的宁谧宁珏,无不对这小家伙宠爱有加,将他当成是那珍贵宝贝。 他被抱在端木璟的怀里,小腿轻蹬,小手一把就抓住了舅舅垂在肩膀的头发轻轻拉扯,看着他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是说些什么,看他表情,似乎很欢喜。 端木璟越发怜爱,随之又皱了皱眉头,转头问端木恬,道:“是不是穿得太少了点?” “不少了,贴身里衣里裤,丝棉袄棉裤,上身还有一件毛衣,再外面的外套,已经够暖和了。”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对于身边那些意图将小宝贝包裹成棉团,生怕冻着了他的人,她其实是深恶痛绝的,她可不想她家小宝贝穿那么多,包裹那么严实,最终导致稍微受点凉气就着凉发烧什么的。 端木璟又皱了皱眉,道:“这也太少了点,小宝贝可不像我们,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于是抬眸,瞥了他一眼,说道:“穿得绵绵厚厚的你也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小宝贝?你可以摸摸他的小手,热乎乎的,就说明穿着这些他就已经足够,不需要再添加多余的负担。” 他真摸了摸他的小手,果然是热乎乎的,虽然没他的手那么暖和。 于是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几个月,我可是听说了许多关于你如何虐待小宝贝的事迹,什么冬天还要每天给他擦身,晚上睡觉时候脱了衣服让他单衣薄衫的自个儿在床上玩都没有给他任何遮盖好像不着凉你就不满足,不到五个月竟然就断了他的奶,不给他吃饱穿暖之类的。” 端木恬听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生的儿子,我想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 璟世子听着好笑,低头对怀里的小宝贝说道:“小无忧,不如你跟舅舅走算了,你看你这娘亲,可是天天都在想着怎么虐待你呢。” 小宝贝只是吧唧着嘴,“咿咿呀呀”的自个儿玩得甚是高兴。 端木恬斜睨着他,说道:“哥哥,你若喜欢,倒不如赶紧跟荣大小姐生一个出来,过了年,你们的婚期也近了,却不知你是否有事先做了准备。” 端木璟无语看着她,话说,他这算是被妹妹给调戏了吗? 某妹妹却毫无半点自觉,又继续说道:“荣大小姐回峄城去了,再见面可就要等到你们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夜了,其实我倒是觉得哥哥你跟着一起去峄城未来岳父家过个年也无妨,相信祖母和娘亲也都不是那迂腐之人,肯定不会反对你前去与大小姐相会的。不然的话,这接下来还有三个多月的日子,你岂不是要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寂寞空虚恨?” 璟世子抽了抽嘴角,真想一脑刮子拍过去。 见着哥哥这隐忍模样,端木恬不由得轻笑出声,见好就收的没有再继续调戏,转而看向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就快要过年了! 话说,去年过年是怎么过的? 她认真想了想,去年过年的那一段时间真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呢,与连岳停战,她受伤,太子出逃皇后入冷宫缪家覆没,娘亲回家……而关于过年的印象,却反而并没有那么深了,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不过就是进宫里去吃了一顿皇室家宴,然后就结束了。 今年,会过个好年吧? 不过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大好的除夕,即将浪费在并不怎么让人喜欢和舒坦的皇室家宴之中。 忽觉得肩上一重,有小人儿“咿咿呀呀”的趴在了她肩膀上面,小手扯着她的衣角在她身上不停磨蹭,欲要往她的怀里钻过来。 是小宝贝,才这么会儿就觉得在舅舅怀里呆腻味了,又扑回到她的身上来。 端木璟还搂着小宝贝的双腿,让他这么趴在端木恬的身上,眼中有光芒闪烁,道:“小家伙的筋骨似乎很好。” “是啊,两个月的时候他就能直起脑袋了,现在他能躺在床上自如的翻身,还能爬上那么一两步。” “哦~莫不是个练武奇才?” “这现在哪能看得出来?不过定然不会差的,我先前也让爹爹和祖母瞧过,说小家伙筋骨确实比普通孩子要更强健一些,这是好事儿!” “不如让他拜我为师吧。” 端木恬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在小宝贝欢天喜地的表情中将他抱回到怀里,抬头看着哥哥说道:“你莫不是当师傅当出瘾来了吧?我听说这段日子小宏他们几个每天都缠着你让你教他们武功。” “我这也是为我端木家培养优秀将领。” 她点头,然后说道:“我才不要我家小宝贝拜你为师呢!哥哥,你好像并不比我厉害多少吧?” “……” 小宝贝在她怀里,好像听懂了这一句话的意思,犹自欢快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在这寒冷冬日里带来了一抹沁心的暖意。 今年的除夕,皇宫家宴,比去年还要更加气氛沉闷,席间,迟贵妃和五皇子君修祁只是很沉默的吃着酒菜,贤妃将小宝贝抢走之后就舍不得放开,只顾着逗弄小宝贝对周围的一切事情皆都漠不关心,于是事情就发展成为太后娘娘和淑妃两人怎么看君修染和端木恬夫妻两都不顺眼,于是言辞上的各种挤兑,各种暗讽。 她们确实有着不喜欢,想要为难君修染两人的理由,毕竟若不是因为他,君修源又怎么会被削了王爵,幽禁桑林别院呢?自此后,怕是也再难翻身。 不敢再找皇上求情,也不敢将自己的满心惶恐怨毒表现出来,如此刻这般斟酌着言语挤兑暗讽,却总是可以的。 皇上对此倒真是毫不关心,仿佛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眼前的这一场家宴确确实实的和睦安详,其乐融融,倒是不时为贤妃夹菜的这个举动,让迟贵妃和淑妃不禁脸色难看。 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毕竟是小辈,总不能当众顶撞太后,于是也就索性无视了前来找茬,欲要挑起争端的太后和淑妃,偶尔不轻不重的刺两句回去,全当是调剂这甚是沉闷和无聊的除夕宴。 周围还有许多的皇室成员,也都选择性的忽略了那阴郁的气氛,皆都低眉顺眼,说些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贺词,表面看上去,确实是气氛和睦,似乎能够与君同乐,让他们十分的受宠若惊,欣喜若狂。 离开皇宫的时候,时辰其实还很早,毕竟今日除夕,重要的还是各家回自己的家中过年守岁,贤妃对小宝贝甚是依依不舍,最后被皇帝陛下强行抱走了,至于说另外对着皇上虎视眈眈的娘娘们……其实自贤妃娘娘重出了冷宫之后,皇上就再没有去过别人的宫中。 关于这件事,太后曾一度想要管上一管,却紧接着发生了二皇子的事情,然后现在她自己也有心而无力了。 皇上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由着她指手画脚的皇上,现在的他,谁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太后娘娘也不行! 君修染携着妻儿出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三皇兄!” 顿步,转身,就看到五皇子君修祁朝他们走了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日见到的君修祁,比以前还平和了许多,眼眸中游荡的阴桀,也减淡了许多。 “五弟叫住本王,不知是有何贵干?” 他的目光先从他怀里的小宝贝身上扫过,看到那双与君修染一样的紫色眼睛时,略微的怔忪了下,然后才看向君修染,说道:“虽然唐突了些,但我希望能从三皇兄这里得到玉灵芝。” 君修染顿时眉梢一挑,然不等他说什么,君修祁便又说道:“我知道玉灵芝确实是被三皇兄你得到了。” “我为何要给你?” “我可以承诺,从此再不与你相争。” “你想争的话,尽管来就是了,只要你能争过本王!” 他呼吸一滞,再开口,已忍不住的带上了咬牙切切之气,道:“只要三皇兄肯将玉灵芝让给我,你可以提任何的条件!” 君修染不禁又挑了挑眉,看着他若有所思,随之摇头说道:“那玉灵芝我也有大用,不能给你。” 君修祁顿时脸色一变。 端木恬此时忽然也开口,说道:“你体内郁气聚结,玉灵芝虽是大补之物但也只能帮你略微疏通,也就是说,不过能让你稍微好受些多活几年,根治不了。” 他一怔,随之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过想多活几年罢了。” “本王以为,你不是那么惜命的人。” “母妃身子不好,父皇对她也不甚欢喜,我若就这么死了,以后谁来照顾她?就宫里的那些势利奴才?还是你?”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端木恬忽然侧身,踮起脚尖到君修染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君修染诧异的看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回头对君修祁说道:“玉灵芝我确实有用,不能给你,不过若只是分你一部分,倒也无妨。” 君修祁虽好奇刚才端木恬跟他说了什么,但他的这句话显然更让他在意,当即脸色一缓,拱手作揖,道:“多谢三皇兄,有少部分,就足够了!” 玉灵芝乃大补之物,寻常人恐怕连点滴的分量都扛不住,当然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来说,整株的吃下也无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功力,可君修祁只想要舒缓身体的伤痛而已,有小部分,确实足够了。 而对君修染来说,玉灵芝只是他解体内剧毒的其中一味药,确实也不需要整株的分量,不然那么多的灵药混合堆积起来的药量,即便他再内力深厚,也扛不住。 他逗着怀里的小宝贝,好像还在考虑着什么,又歪过头看了看身旁的亲亲娘子,才说道:“你三嫂说,你的病,其实是可以治好的,而且所需的一些特别的灵药,我们竟好像都有,就差一些辅佐之药,要不要把药方给你呢?把你给治好了似乎对本王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君修祁有些发呆,“能治好”这三个字给他的冲击很大,毕竟能活着,谁都不想死,而且还是身体没有痛苦的活着,他做梦都想要感受一下那种感觉。 他又转头看端木恬,又是作揖,道:“三嫂,可是真的?” “可以试一下,八成的可能。” 她曾听祖母说起过,五皇子是小时候被人暗害导致的体内郁气纠结,当时年幼体弱不敢用药,现在能用了却因为年日太长而已经无效。不过君修染解毒所需的那其中三味大补灵药连君修染这样的毒都能解了,只是疏通五皇子郁结的筋脉,应该是不在话下,只再配上一些寻常的辅佐药物,确实可以一试。 老王妃当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不过当时诸皇子之间势同水火,君修染一个人寻找那些东西便已经十分困难,若再多个也急需的人,那如何得了?所以她就将这件事给隐瞒了下来,毕竟,也是有亲属之分的么,当时虽没有恬恬的原因,但端木王府也确实与君修染要更亲近一些。 而现在端木恬现在说了出来,既是因为那三味药都已经落到君修染的手上,也是因为她甚是喜欢孝顺的人,尤其在这凉薄皇家,孝顺这种事情真是难能可贵,况且一直以来,这五皇子虽与君修染争夺却从未做过太过分的事。 君修祁在蹙眉沉思,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君修染开口相告。 君修染却先开了口,说道:“不过那些辅佐之药虽说寻常,但也是相比较于玉灵芝这等灵药,你真要找齐,怕也要花费好大一番力气,你不如先去找齐了,再来找我。” 他抬头,道:“你不怕我身体好了之后,再与你争吗?” “你想争,尽管来争就是了,本王还会怕你不成?”君修染眉梢轻扬,说不出的狂傲,又摸了摸怀里不安分的小宝贝的脑袋,让他安静下来,轻笑着说道,“本王倒真有点希望你来跟我争,或许,我还会让你。” 君修祁一愣,下意识看了眼他怀里正睁着水灵灵眼睛,好奇看着他的小无忧,又看一眼君修染身旁的端木恬,若有所思。 这边夫妻两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喂喂,你们还没告诉本王所需的辅佐之药呢! 他这么想着,站在那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又想着莫非是被这对夫妻给玩弄了的时候,帘子又掀开,君修染探出身来将一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都在这上面了,你慢慢找吧!” 然后缩手,又进入到马车里面,放下帘子,一声令下便朝远处辘辘而去。 君修祁还站在那儿,看着尧王府的马车一路远去,目光闪烁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等到再看不到,他才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那张纸,借着宫门前的灯火,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药名。 是真的,还是只想要捉弄他而已? 而君修染和端木恬带着他们家的小宝贝正往尧王府回去,小声的议论着今晚的宫宴,以及君修祁,不时夹杂上小宝贝的“咿呀”声,气氛甚好。 对面有快马奔腾而来,赶车的白枫和从安不动声色但却暗自戒备,然在看到对面奔来的人之后不由一愣,忙停了马车。 “张毅,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来人是君修染手下的张毅,他勒马停在马车前,迅速下马过来,低声说道:“出大事了!” 马车内,君修染也听到了声响,掀开窗帘问道:“张毅,发生何事?” 张毅快步走到侧边窗前,轻声说道:“主子,刚收到消息,说是天魔宫失窃,墨莲不知去向!” “什么?”君修染顿时一惊,忙问道,“消息属实?” “依属下等判断,不似作伪,天魔宫现在也是出动了大量人马,正寻找那窃贼呢。” “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知!”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大婚,离京 天魔宫失窃,这本是与君修染半点关系也没有的事,然而就因为那一朵墨莲,所以他的失窃让整个尧王府也因此被惊动了。 他与天魔宫交涉了几个月也毫无成果,或者更早的开始算起的话,他已经觊觎了那朵墨莲好多年,这一段时间里难免没有想过要靠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获取他所需的。 但天魔宫本身戒备森严,即便是他也无法渗透得太深入,现在是哪里冒出来的窃贼,竟如此神通广大的潜入天魔宫,将墨莲给盗走了? 神偷吧? 江湖上,天魔宫出动大量人马寻找着那胆大不怕死的竟敢跑天魔宫来行窃的窃贼,这边京城里,为了那救命的墨莲,君修染也暗中派出了大量人马涉入江湖,一方面盯着天魔宫的动向,一方面也是在四处搜查关于那小偷的情况。 或许对他来说,有人将墨莲从天魔宫中偷了出来,更好? 如此一来,他只需将那小偷找到并迫使他交出墨莲就行,至少不必直面与天魔宫发生争端了。至于说得到了墨莲之后是否会引起天魔宫的不满,那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可话好像又不能这么说,因为原先他至少还知道墨莲在哪里,现在却是完全的无踪了,这让他如何去寻找? 这突然就发生了的事情,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江湖巨擘,权贵亲王虽不联手,但也确实皆都将网撒了满天下,欲要将那小贼找寻了出来。然而这一找,便找了整整两个多月,那个人就好像从天魔宫出来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无论他们如何天翻地覆掘地三尺的寻找,都再找不到他的痕迹。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所有的意料之外。 那人究竟是谁?哪里来的如此神通广大?竟能在天魔宫和尧王府的追寻下躲避了两个多月而不显痕迹,莫不是躲到什么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里去了吧?或者,天魔宫压根就没有失窃,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摆脱尧王府的紧盯而故意弄出来的演戏而已? 就在君修染有了如此怀疑的时候,忽然有最新消息传来,那个被追寻了两个多月的窃贼,有踪迹了! 而在这个时候,端木宸和凤楼的大婚也即将到来,再过后几日,便是端木璟迎娶世子妃的好日子。 端木王府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即将举行两场婚礼,一进一出,而让京城无数闺秀们望穿秋水魂牵梦萦的宸公子和璟世子,也终于要迎来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惹得无数少女心破碎。 天元二十四年,三月初八,京城里除皇宫外最尊贵的两座王府披红挂彩,满堂喜庆,因为今日,乃凤美人与宸公子的大喜之日。 尽管他们的这一场大婚有些特别。 端木王府后院,宸公子一身大红喜服,衬着脸上的神采飞扬,越发的风姿卓越,风度翩翩。眼含笑,眉含俏,唇含娇,如此的明艳动人。 小凤念站在旁边抬头看着他,眼中一抹审视和打量,忽听头顶有人轻笑着问他:“小念,能亲身参加爹娘的大婚,感觉如何?” 他回头就看到端木璟笑盈盈的站在他身后,他略沉吟了下,说道:“开心。” “开心你怎么都没有笑容的呢?别人看着还以为你对爹娘的成亲甚是不满呢。”端木月从端木璟的身后钻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凤念的脸,给他捏出一个笑脸,笑嘻嘻的说道。 凤念顿时就拧紧了眉,他可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还是被如此过分的捏脸。 然而想发作,端木宏又出现在了他另一边,一手勾过他的肩膀,贼兮兮的说道:“祖母说了,我们待会儿可以一起过去凤王府,然后晚上还可以闹洞房。” 凤念顿时目光一闪,似也有些心动,也就暂且忘记了被端木月捏脸的这一件事。 闹洞房?闹爹娘的洞房?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门外喜乐传来,是凤家的迎亲队伍终于到了端木王府,宸公子忽而“嗖”的一下冲到了门外,探头朝外张望,一脸的兴奋激动以及……猴急! 有纤纤玉手伸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拉了回去,动作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将他拽了回去之后便没好气的说道:“小叔,你给我稍微矜持一点,成不?你站在这里又看不到前院的事情,安安分分的在这里等着人来迎接就成!” 宸公子回身巴拉着端木恬的手,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眼巴巴的看着她,说道:“小恬恬,难道你不知道本公子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让我安静的坐在这里等,这不是在活生生的折磨我吗?” “既然不想坐着等,那就……” “嗯嗯!” “站着等!” “……” 有人在旁边“吭哧吭哧”的偷笑,好奇的问着:“小叔这算是新郎,还是新娘?” 这个问题一出,房里顿时安静,所有的人都在仔细思索着这个问题,那一道道的视线落到宸公子身上,不断扫描。 宸公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嘴角抽搐着,有心想要冲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们吼上几句,却无奈他最近的威信越来越差,尤其今天,该死的竟连小侄女都目无尊长的胆敢来调戏他了! 他这么想,简直就好像他平常时候十分具有威信似的。 端木宏说:“新娘出嫁!” 小凤念却说:“新郎新娘不是看谁娶谁嫁的,男为新郎,女则是新娘。” 宸公子斜眉搭眼的,他应该为有这么聪明又能护着他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吗?可为什么心里却有一股气,让他十分的想要将眼前这些人全部拍飞,其中也包括他的宝贝儿子小凤念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息下胸中的心潮起伏,转而又是笑嘻嘻的,巴拉在端木恬的身上,说道:“小恬恬,你家小宝贝呢?他跑哪里去了?本公子还想让他来当引路童子呢。” 端木恬侧目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有小念这么现成又最最合适的引路童子在,你就别折腾我家小宝贝了吧,他连站都还站不住呢,哪里能引得了路?” 这说着的时候,就听见喜乐声声从前院的方向传来,引得宸公子总也静不下心来,时时将注意力放到那边去,竖起了耳朵自己倾听。当然,对宸公子来说,一心二用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他可以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响动,一边巴拉着端木恬说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小念是本公子的儿子,理该是同行前往凤家的,当不了引路童子。” “哦?那咱家的宏少爷也非常不错,正好小月为童女。” 宸公子斜斜的睨了过去,说道:“小月月都快及笄了,不成不成!” “那小谧儿。” 端木恬随口说着,然后一愣,转头看了端木月一眼,幽幽叹息一声,说道:“怎么咱家只有我和小月月两个女儿呢?” “本来是有好几个的,但被分了出去,跟咱也没多大关系了,况且,本公子才不屑那些个所谓的侄女呢!” 端木宸撇着嘴,瞥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他一怔,然后连忙送开了巴拉着端木恬的手,朝着来人行礼,道:“母亲,岳母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来人是端木老王妃,和凤老王妃两人,也难怪端木宸惊讶了。 凤老王妃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愿意委屈入赘凤家,我又岂能让你寒碜了?所以我今日便与凤楼一起过来亲自迎你进凤家大门,定不让世人将你给轻看了!” “您言重了,一切都是我自愿,并不觉得委屈。” 凤老王妃摇了摇头,说道:“凤楼那孩子自小就性子古怪,真亏你能忍得下她,今日过后,你既是我的女婿,也是我凤家的儿子,若是凤楼再随意的使性子,任性胡来,你给我揍她!” “……” 看着宸公子的面容扭曲,凤老王妃笑眯眯的拍了下他的手,说道:“当然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两个凑到了一起,我可真担心凤王府会被你们给掀飞了。” “岳母大人放心,我一向没有在自己家里闹腾的习惯。” 端木王府正殿之上,宾客满座,看着凤楼鲜红嫁衣飞扬,头上凤冠叮当,看着端木宸喜服招摇,笑容肆意,两人一起拜别了端木老王妃和端木峥,随后吹落打鼓,宸公子被送“嫁”出门。 “你的盖头呢?”宸公子在她耳边小声不满的问道。 凤楼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那叫一个千娇百媚,直将人看呆了眼。又听她说道:“今日可是你嫁我娶,就算要盖头,也是你戴才对。” 宸公子摸摸下巴,想象着那个场景,顿时一个哆嗦放弃了想法,又侧目看身旁的人,明媚娇艳,美艳不可方物,不禁也有些神情恍惚。 今日,凤楼坐着花轿在前引路,端木宸抱着儿子凤念一同骑马跟随在后,更后面,凤老王妃辇车压阵,这一直特别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端木王府,朝着凤家前行。 端木老王妃率众站在王府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不禁伸手抹了抹眼泪,磕磕碰碰了这么多年,今日,可算是将小儿子给嫁出去了,不容易啊! 刚参加完小叔的大婚,端木璟便当即转身马不停蹄的奔向峄城,前往迎娶荣大小姐。 三月二十二,璟世子大婚。 荣大小姐的花轿在两天前便已经抵达京城,停歇在京城里的明荣郡王府别院,三月二十二,端木王府的迎亲队伍来到别院,迎走了他们的世子妃! 那一天,端木王府才是真正的热闹,宾客络绎,人声鼎沸,喜乐喧天,恭贺不绝,就连皇上也亲临端木王府,亲自主持这一场大婚,在端木王府的无上荣耀中,更添一笔。 拜天地,拜君王,拜高堂,拜夫君娘子,直至送入洞房,端木王府正殿之内热闹非凡,不乏与端木璟交情不错的公子们竞相起哄的,为这喜庆的气氛再添欢闹。 端木王府今日大宴宾客,屋内檐下廊中无不披红挂彩,在新人礼成后,开宴前,有人在殿中互相寒暄议论谈话交流感情,也有人来到端木王府的院子里,踏绿赏艳,更有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结伴游园,好不风流热闹。 雨波亭中,有稚嫩的“咿呀”声不停响起,端木恬正抱着她家小宝贝坐在凉亭里玩耍。 小宝贝正好八个月大了,已经十分的灵活好动,今日穿着藕色开襟小袄,不似普遍常见的那种厚实棉袄,甚至看着一点都不华贵,但却异常的清爽利落,不臃肿不笨拙,仿似他穿的压根就不是棉袄而只是单衫罢了。 他脚上蹬着虎头小鞋子,踩在端木恬的腿上不安分的乱动,胳肢窝下被轻轻托着,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会不会摔倒这个问题,小腿蹬着,小手也挥舞着,摸摸娘亲的脸,抓抓娘亲的头发,又忽然扑了过去扒拉到娘亲的脸上“吧唧”一声啃了一口,在她的脸上沾染上满脸的口水。 端木恬不禁轻笑出声,他也跟着拍手“咯咯”笑得欢快,扭扭小屁股晃悠着两条小短腿一头钻进了她的怀里,口齿不清的喊着“娘”。 “我道是谁的声音这般娇憨可人,让人听着就是满心的舒坦,原来是三殿下家的小世子!” 有人从凉亭外走了进来,端木恬闻声抬头,然后站了起来见礼道:“老王妃,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来人正是凤老王妃,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位夫人小姐,纷纷朝端木恬和她怀里的小宝贝行礼,而凤老王妃则走了过来,看着小宝贝说道:“本是不会到这儿来的,却一不小心被小世子的声音给勾引了来。” 端木恬轻笑了声,将小宝贝抱得高了些,轻声说道:“宝宝乖,叫婆婆。” 小宝贝蠕蠕嘴,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语调的发出一个声音:“婆~” 凤老王妃不由满脸惊喜,伸手就过来要抱,道:“小世子这么小就会叫人了?真聪明!” 一瞬间换了个怀抱,小宝贝在凤老王妃的怀里无辜的眨巴着眼,随后眼珠溜了半圈看向凤老王妃,忽然就眼睛一亮,欢喜的伸手摸上了凤老王妃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漂漂!” 凤老王妃怔了下,笑着说道:“谁来帮老身翻译一下?莫非小世子这是在夸我?” “是呢,在说老王妃您漂亮。” “呦,能被小世子夸赞,老身可真是受宠若惊。” 无论男女,谁不喜欢被人夸啊?尤其还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的夸奖。反正,凤老王妃是笑得越发开心了。 那几位夫人小姐也都围了上来,对着小世子赞不绝口,其中有一位小姐,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宝贝的脑袋。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小宝贝也扭着脑袋要躲开,本还笑眯眯的小脸之上,忽然就阴云密布。 “小世子好可爱,能让我抱抱吗?”她欢喜的说着,然后也不等凤老王妃答应,就径直伸手将小宝贝从凤老王妃的怀里抱了过去。 这一下,凤老王妃也不禁皱了眉头。 这是谁家的冒失丫头?怎地这般不懂规矩? 小宝贝的整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扁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紧接着又忽然神色有点点诡异,下一秒那不知谁家的小姐突然惊呼了一声,一松手就将小宝贝扔了出去。 端木恬脸色一变,飞快的上前伸手接住了被扔出来的小宝贝,搂入怀中,随之对那女子怒喝一声:“放肆!” 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那女子也是一呆,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妃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端木恬现在才看到她的身前湿了一片,不禁眉梢一跳伸手一摸小宝贝的裤子,也有了些湿意! 低头看向了他,他却眼珠子斜瞟,抓着她衣襟的两只小爪子紧了紧,然后凑近扭着小屁股趴到她肩膀上面,蹬着小短腿,“咯咯”的笑了开来。 让你摸我的头,让你随便来抱我,赏你一泡纯天然绿色无公害的童子尿! 就是不小心自己的小裤子也湿了,哎,开裆裤也不保险啊! 端木恬拍了拍他的小屁屁,看着这脸都已经吓白了的姑娘,说道:“所幸小世子也并无损伤,今日又是我哥哥的大喜之日,这事就算了,你起来吧。” 她抬头小心的看了眼端木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会就这么算了,然后又低头叩谢:“谢王妃不怪罪。” 说着,就站了起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又有声音不请自来,众人皆都转头看过去,就见君修染从凉亭外走进,忙行礼,而刚才的那位姑娘看着他忽然亮了亮眼眸,随之颊上飘起了两抹红晕,眼中又有水光点点,显得分外柔弱,惹人怜惜。 端木恬忽眯了眯眼。 君修染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随意免了她们的礼就走到端木恬的身边,含笑看着她,还带着一丝询问。 小宝贝从让娘亲肩膀转过了头来,张开小手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脸嫌弃,手却轻柔的将他托着,然后眉梢轻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嗯?尿裤子了?” 小宝贝扭着小屁屁用力的往他怀里钻,糯糯软软的说出一个字:“坏~” 君修染轻笑一声,又抬头看向眼前的几位夫人小姐们,道:“几位夫人和小姐可还有什么事吗?” “刚不过是被小世子的声音给吸引了过来而已,能有什么事?老身也还要去别处逛逛,就不在这里打搅三殿下了。”凤老王妃说着,当先走出了凉亭,那和老王妃一起顺路过来的夫人小姐们也连忙告退。 那位小姐又悄然回头看了君修染一眼,不经意间对上端木恬的目光,忽然心中一凛,慌忙低头匆匆出了凉亭。 “恬恬,怎么了?”他看着她的神色,轻声问道。 “没事,就是发现有位小姐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她摇头浑不在意的说着,又问道,“那位小姐是谁家的?” 从安的声音从不知哪个角落传来:“西林巡按的四小姐。” “哦,巡按之女,当个侧妃倒也勉强还算有这个资格。” 说着,她伸手从君修染怀里抱过小宝贝,迈步出了凉亭,给他换干净的衣服去了。 三殿下站在凉亭里看着那母子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傻眼,半饷喃喃说道:“呃,这事儿怎么好像怪罪到本王的头上来了?” 周围静寂无声,无人敢回应他们家主子的这一句话。 三殿下于是又摸了摸鼻子,迈步跟上那母子两,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给那西林巡按提点一下,让他赶紧将他家的四小姐许配出去!” 隐秘之处,有人与身旁同伴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暗搓搓的偷笑着。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谁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端木恬给小宝贝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之后正要出门,忽有大红人影闪烁,然后明艳艳的荣大小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任是端木恬的心性,看到她的突然出现也不禁“呃”了一声,她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陪我去聊聊天,闷在那个房间里面,我都快无聊死了!” “……”所以你就专程从新房里跑出来找能陪你聊天的人来了? 端木璟的大婚之后,京城的事情也算是暂告了一段落,端木恬和君修染准备着,也可以安心的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了。 那从天魔宫失窃的墨莲始终是这夫妻两心头的一件事儿,追查了那么久总算是有了点关于那窃贼的消息,若非为了等小叔和凤美人,以及哥哥和荣大小姐的大婚,他们两怕是早已经动身去亲自追查墨莲了。 三月三十,一辆马车出了京城,朝大炎南方行驶而去。 一路安静,唯有牙牙学语声几乎不断,马车内,三殿下一脸幽怨加嫌弃的看着霸占着恬恬怀抱的小宝贝,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带着小家伙做什么?” 端木恬头都不抬的说道:“我说了请母妃帮忙照看,不是你抱着他去宫里走了一圈,结果却又抱回来了吗?” “呃……” ☆、第一卷 第一章 初涉江湖 四月初,春风送暖,随着一路往南,气温也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小宝贝都已经褪下了棉实的袄子,只穿了单衣薄衫也不会觉得凉,且这般轻松的装扮亦让他觉得舒坦极了,蹬着小短腿不住蹦跶,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 到后来,他甚至不愿意再继续待在马车里面,拉扯着窗帘就想要往外钻。外面的风景真好,空气也新鲜,做什么还要待在马车里面? 他扭着小屁屁,四肢落地的爬了出去,一把抓住了正在赶马车的从安的衣角,拉扯着“咯咯”而笑,想要挤到他和顺子的中间去。 “呃,小主子?”从安回头一见他,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伸手来扶着摇摇晃晃的小人儿,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从马车上栽落了下去,抬头透过被掀起的帘子看向马车里面,只见那对不负责任的夫妻压根连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从安不禁嘴角一抽,在小宝贝再次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并伸手指向他和顺子之间的位置之后,随手从马车内抽了个垫子出来放在中间的平板上,然后扶着小主子在这里坐好,手却不敢放松,始终稳稳的托着他的前胸与后背,赶马车的任务已全权落到了顺子的身上。 马鞭飞扬,“啪”一声抽在了马身上,小宝贝看得满心欢喜,大眼睛闪亮,拍着小手欢笑,咿呀的学着话,发出“驾”的一声。 他张着小嘴笑,露出粉嫩牙床上两点米粒般的晶莹白点,还有一点更晶莹的口水在他嘴角颤巍巍的凝聚,然后倏然滑落,落在了从安的手背上。 “接着,这可是小主子赏赐的!”顺子在旁边看得乐呵不已,越发起劲儿的赶着马车,逗小主子的欢喜,又斜过眼珠子睨了从安手背上的晶莹一片口水,更加的乐不可支。 从安翻了个白眼,忽然抬手将满手背的口水皆都擦到了他的身上,引得顺子一阵惊叫,也惹得小宝贝笑得更加欢快,孩童特有的稚嫩,又无比轻灵纯粹的欢笑,洒落一地。 马车内,三殿下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毫不含糊的一歪身子,头枕在了端木恬的腿上,双手一环搂抱住她的腰轻轻磨蹭,甚是舒坦的长呼出了一口气。 就让小宝贝跟外面那两只混吧,正好他能短暂的独占他家恬恬,这生活真美好! 端木恬低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同于她自己肌肤的触感,她摸着却也觉得很喜欢。 他轻笑着,脑袋一偏就亲吻上了她的手心,又伸出舌尖在她手心里舔了一下,那一下酥痒从手心传入,通过无数的神经反应器传到了她胸口,让她的心也忽的轻颤了颤。 他目光盈盈,勾魂夺目,一手放在她腰上敏感处轻轻抚过轻捏,一手抬起勾下了她的脖子,倾身亲吻。 马车晃悠悠往前,本被小宝贝掀起了缝隙的车帘又垂下遮好,马车内春意浓,气氛旖旎,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亲吻着。 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两人忽然同时一顿,略微分开了一些。 他皱眉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恼怒,她气息不稳娇喘不休,却都将目光转向了外面,似乎在仔细的倾听着什么。 伴随着马儿嘶鸣,马车忽然停下,从安和顺子的吵闹声停下,小宝贝的咿呀声也暂且停了下来,安静中只听到周围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风从林间吹过,又好像是有无数人在林中行走。 马儿们有些不安的在原地踏着步,而马车内,端木恬将伏在身上的人推开坐了起来,互相为对方整理着略显凌乱的衣服,看那动作,倒是悠哉不紧不慢得很。 马车外,从安和顺子全神戒备,被护在中间的小宝贝瞪大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派天真好奇的模样。 “什么人?出来!”从安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沉声喝道。 林中“窸窣”声一顿,然后更密集而迅速的响了起来,带起林中枝叶摇晃,从安和顺子看着那不正常摇摆的枝叶,缓缓的将剑从鞘中拔了出来。 某处的枝叶忽然从中分开,然后从里面跳出了一个执阔背大刀穿粗布灰衣虎背熊腰眼若铜铃满脸络腮胡的壮汉。 你以为会是这样的吗? 若真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那突然跳出的人既然没有手执阔背大刀,穿的也不是粗布灰衣,虎背熊腰眼若铜铃满脸络腮胡子更是与他搭不上半点关系,以至于咋见之下,连从安和顺子也是不禁一愣,因为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威胁到他们的样子。 因为他手上拿是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芭蕉扇,穿的却是金灿灿闪亮亮无比骚包的描金锦袍,身材高又瘦活脱脱竹竿的模样,面白无须,斜眉细眼,咋一看上去处处充满了违和感,再一细看又觉得这人长得也不算很差,再仔细看,便又发现真猥琐啊真猥琐。 小宝贝眼珠溜溜的看着他,小嘴微张似乎也被惊到了,一滴口水又在嘴角凝聚,然后滴溜溜的落了下去。 他最近正在长牙,有流不完的口水。 那人也是很快就注意到了小宝贝,不由愣了一下又迅速的眼睛一亮,盯着小宝贝满脸都是垂涎之色,说道:“好可爱的小娃娃,哪里来的?正好可以抢了回去玩耍!” 顿时“噌”的一声从安手中的长剑彻底出鞘,冷冷指向这不要命的大胆狂徒,竟敢觊觎咱家的小主子! 杀气扑面而来,那人不由得骇然往后跳了一步,那后退的姿势也十分奇怪,绷着身子好像腿上的关节都不甚灵活,弯曲不起来就显得动作十分僵硬。 他慌忙冲着这边摇摆他那破败的芭蕉扇,连连说道:“莫激动莫激动,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小娃娃甚是可爱而已。” 嗯哼,算你有眼光!我家小主子若不可爱,这世上就没有能被称之为可爱的孩子了! 两人几乎是心有灵犀的同样心思,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紧盯着此人,感知散发也警惕注意着另外的响动。 “你是何人?拦路在此想要做什么?” 他又垂涎的看了小宝贝一眼,才略显得艰难的将目光落到问话的顺子身上,那细长的眸子似乎微微睁开了些,笑一脸和气的说道:“在下周平庸,住在这附近十里外的青龙寨中,平日里就靠问过路行人讨要点财物过活,今日在此,也是想问几位讨要一点银子,接济下生活罢了,莫紧张莫紧张。” 顺子顿时“嘿”的一声乐了,轻嗤道:“打劫就打劫,做什么还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什么打劫?这位小兄弟说话真难听,在下可是正正经经的人。” “哦,既然是正正经经的人,那我们若是不给你银子,你该如何?” 他摇着他的破芭蕉扇,顿时一脸为难的说道:“兄弟何必如此小家子气呢?不过是一点过路费而已,你若不愿意交,可是会让在下很难办的啊。俗话说得好,破财免灾,要不然,在下为你们算上一卦,如何?” 还是个神棍? 马车帘子忽然掀开,端木恬探身出来,凉漠说道:“啰嗦!直接冲过去便是,若敢阻拦,那便杀过去!” 一句话出口,带起席地而起的盘旋杀气,对面那人倏然眸光一紧,又在看清楚她之后眼睛一亮,满是惊艳。 只见这女子容色如玉,清韵而高远,阳光从枝叶缝隙中透过,揉碎在她的脸上,泛起满目的晶莹,越发尊贵。她穿一身藕色罗裙,迤逦舒展在马车上,因她蹲着而看不清楚,却依然让人觉得这女子的身段婀娜多姿,娉婷而柔软,让人不由得惊艳,只觉满目清华。 这放肆打量的目光却惹怒了某人,不禁冷哼一声,掀帘漠然相望,道:“你最好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当心有来无回!” 那人看一眼君修染,再一次惊艳,紧接着却猛然的脸色一变,倒抽了一口凉气,再迅速调转视线从端木坦的身上扫过,落到那好奇看着他,一双眼睛水汪汪如紫宝石一般的小宝贝,再抽一口凉气。 刚才都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 不过见鬼的,堂堂尧王殿下一家三口出行,竟如此的轻车简从,比一般的小福人家都简单啊! 他当即再不敢逗留,脸色苍白的“唰”一声又窜进了林子里面,然后林子里响起一连串“悉索”声,比刚才接近的时候还要更加迅速快捷了好几倍的远离,制止再无声息。 如此变故让护卫的从安和顺子也不由得一愣,小宝贝更是直起了脑袋的张望,对于这个陌生人的消失似乎还颇为失望,直到听到身后娘亲轻软的呼唤,“宝宝。” 他当即抛开所有的好奇失望,“唰”一下转过头去,看着娘亲就蹲在他身后很近很近的地方,还对他张开了怀抱,不由得眉开眼笑,相当敏捷的转身,利落干脆的爬到她面前,直起身欢喜的扑进了她的怀里,并将口水沾了她满衣襟。 “咦~好脏!”她略嫌弃的将他推开一些,拿出了帕子给他擦着口水,说道,“别把口水流出来,真难看。” 小宝贝只眨着眼看他,然后缓缓弯起了眉眼,笑得欢喜,而口水又开始在嘴角凝聚。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手指点了点他嘴角,道:“不许!” 他继续眨眼,然后“吸溜”一声,嘴角的口水不见了。 端木恬转而微笑,抱起他在他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宝宝真乖!” 小宝贝于是越发的欢喜,抱着她的脸便是一阵猛蹭,也是毫不吝啬的表现着他的欢喜。 另外三人在旁边看得十分有趣,也觉得新鲜,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教导小孩子的,但至少王妃的如此方式,他们确实是闻所未闻。 马车又继续前行,马车内,端木恬轻轻托着在她腿上蹦跶的小宝贝,看着他那泛着紫光的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君修染的,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君修染伸手将小宝贝抱了过去,免得累着了恬恬,并随口问道。 小宝贝倒是一点不反抗,换了个地方继续蹦跶,并晃悠悠的迈着他的小短腿,一步步踩过爹爹的腿,肚子,胸口,直要往脸上踩去。 君修染一松手,他顿时“啪”的一下跌落了回去。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见此也不禁莞尔,又看了看他们的眼睛,说道:“你们的眼睛太明显了,想要隐秘行事都不成。” 君修染亦若有所思,然后忽然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之后再睁眼,眼睛赫然变成了黑褐色。 端木恬一怔,不由得粉唇微张,面露惊诧之色。 这也能变化? 他看着似乎很满意,俯身过来毫不客气的偷香。 一巴掌便朝他招呼了过去,端木恬侧目冷睨,道:“你是谁呀?竟敢占本王妃的便宜,活得不耐烦了?” 他摸了摸脸,并不觉得痛,反倒更像是情人间的调情,他如此看向她,眼角含春,风情万种,悠然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轻嗤一声,然后整个人都扑了过去,捧着他的脸看,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闭上眼,然后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摇头说道:“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不过若用来杀人放火夜闯民宅坑蒙拐骗之事,也够用了。” 是啊,到时候蒙着脸,露出一双黑褐色的眼睛,谁还能怀疑到你三殿下的头上? “我们前面,是什么地方?” “云台城。” 日正中天,云台城身为大炎南方云州州府之城,自当是繁华鼎沸,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两旁商铺之内宾客络绎,尤其酒楼饭店之内,更是因为中午时分而热闹非凡,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平和安宁。 就在这样的平和安宁中,街旁某家酒楼内忽然发出一阵盘盏打碎桌椅倒地的声响,引得附近人群都不禁为之一滞,纷纷转头朝那边张望凑近了过去。 对于瞧热闹这种事情,历代百姓都是十分热衷的。 酒楼内,大堂中央位置的一张桌子已经粉碎,连带着原本安放在上的酒菜杯盘也皆都在地上粉碎,有人趴在这狼藉之上,毫无动静。 本在旁边用餐的客人们纷纷躲避,离这里远远的,但却谁都没有离开而是都站在那儿看着呢。 “不会是已经死了吧?”有人看着那趴在那儿毫无动静的人,小声的与身边的人说着话。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有人刚才忙于用餐或是注意力放在别处,没有看到这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好奇的询问身旁人。 而更多的人则调转视线,看向了那边屏风后的人影。 刚才,这个人就是被从那后面仍出来的,砸毁了这一桌的好酒好菜。 隔着屏风,隐约看到背对着这边而坐的那个人喝了杯酒,只是这样一个随意的动作,只是一个隐约不甚清晰的背影投影在屏风之上,便让人生出无尽的美好来。 然后,一个更加好听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陆绍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勾引我天魔宫的侍女,密谋盗取我天魔宫之宝!” 围观群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陆绍明?那不是武林八大世家陆家的二少爷吗?还有还有,天魔宫? 有消息灵通的人先前就已经听说了天魔宫失窃一事,但也是第一次听说是如何失窃的,此刻一听,顿时恍然,以及惊悚。 话说陆家的二少爷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江湖女侠拜倒在他的锦绣长袍之下,他却勾引天魔宫的侍女,也确实难怪那小小侍女抵挡不住这般美色诱惑了。 不过还听说陆家二少武功卓越,怎么现在竟被像是扔死狗般的扔了出来,还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莫不是已经死了吧? 天魔宫真正是深不可测啊! 如此想着的时候,那屏风后又响起另外一个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前倒确实听说天魔宫失窃一事,本公子甚表遗憾,却不知为何竟将此事怪罪到本公子的头上来了?” 咦咦?原来这趴着的这位,并不是陆家二少? 刚才那个好听得不像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做了却不敢承认,看来陆家也不过如此。” “混账!就算你是天魔宫的人,也不得羞辱我陆家!我陆家也是江湖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虽比不上天魔宫但也并不差多少,何至于要觊觎你天魔宫的所谓宝物?” “呵!你最好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或许还可以饶你一个全尸。” “狂妄!真当以为我陆家懦弱,会怕了你天魔宫不成?” 正在此时,有人一脚踏入了酒楼大门,轻笑着说道:“这里最热闹,不如就在这儿用餐吧。” “好。” 众人闻声转头,顿时惊艳,似乎连天都忽然间亮了。 ------题外话------ O(∩_∩)O~接下去,小染染和小恬恬还有小宝宝就要一起开始为寻找解药而努力了,宝贝写到现在也已经八十五万字,这可是宝贝所有的文文之中字数最多的一篇了,也感谢亲们跟到了现在,么么么~╭(╯3╰)╮ ☆、第一卷 第二章 天魔宫宫主 酒店门口,进来两个……哦不对,是三个人。 女子藕色罗裙逶迤,身姿婀娜,柔顺秀发垂下,随风轻扬,粉色的唇,小巧的鼻,眼眸含水目光却清冷,秀眉弯出一个氤氲的弧度,柔和中有着清冷又在清冷中洋溢着尊贵优雅。 男子墨色锦袍,站在女子的身侧,身形颀长,容色韶华,嘴角轻轻弯着,弯一抹肆意尊雅的弧度,眼中含着笑,轻轻的柔柔的仿似天地间一切华光都要在他的眼中黯然失色,下颔微抬,如鬼斧神工,如精雕玉琢,那一个轻抬的姿态,尊贵而优雅,仿似睥睨天下。 他的墨色长发在风中微扬,与身旁女子的轻轻纠缠。阳光在他们身后,却掩盖不住他们的光芒丝毫,只能无奈退居成了他们的陪衬。 真是好一对精致的人儿! 同样精致的还有那男子怀里的小娃娃,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小嘴轻轻蠕动着咿呀学语,一双灵动的眼眸丝毫不惧生的溜溜转着,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然后忽然眉眼弯弯,冲着他们笑得天真又无邪,整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的小肉团,粉雕玉琢、可爱得简直不像是个真人。 他被背靠着爹爹怀抱的抱着,小屁屁安然坐在爹爹的手上,小短腿轻蹬,小手挥舞,看着这么多的人对他行注目礼,不由得眉开眼笑。 然后他小鼻子耸了耸,眼珠溜溜的转到了那一桌桌的好菜上面,嘴角有晶莹聚集,正颤巍巍的欲要落下,忽然想到娘亲的警告,连忙小嘴一吸溜阻止了口水的外流,小手却挥舞得更欢,直要往那边扑了过去。 无奈爹爹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接近不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他,让他垂涎的食物。 扑不过去,他便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身旁的娘亲,糯糯软软的说道:“娘,饿~” 这声音可真好听啊!又娇又软又嫩,穿透了耳膜直达心底,让人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有许多人已忍不住的面露沉醉之色,然后不自觉的为他们让出了一个足够行走的通道。 可千万别将这般小宝贝给饿坏了! 君修染抱着小宝贝,牵着恬恬望酒店内走去,沿途人群纷纷让道,似乎觉得稍微接近了这一家三口都是对他们的亵渎。 步入酒楼,那中央的狼藉就清楚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君修染看了一眼,笑得一如既往的轻柔,又似有那么点惊讶,开口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若将您怀里的小家伙借我玩玩,我便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插入的声音好听得很,此刻听来却也刺耳得很,抬头便看到那边有人趴在屏风上面探出了脑袋,目光闪亮亮的看着君修染怀里的小宝贝,就像是小宝贝看着食物那般的垂涎欲滴。 围观群众闻言抬头,然后又开始忍不住的抽冷气,掐大腿,暗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精致的人,而且似乎都是往日里从不曾在云台城见到过的。 这趴在屏风上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大概二十来岁,或许可能更小,至少单只是从他的面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没有错。 他皮肤莹白,光洁如玉,鼻子眼睛眉毛嘴巴无不精致,再无比完美的镶嵌在那张同样精致的脸上,看上去给他的感觉便是水灵灵的。 没错,就是水灵灵的! 尽管那一看就知道是位公子,用水灵灵来形容一位公子难免有些不合适不恰当,可见到他之人的第一感觉,无不是水灵灵这三个字。 水灵灵的肌肤水灵灵的眼水灵灵的鼻子眉毛水灵灵的嘴,怎么看怎么纯净明透,纯真水润。 有人不禁开始想着,听说天魔宫的宫主乃人间绝色,却不知与这位他的手下相比,如何。 有人又开始将目光落到那一家三口上面,暗道这般精致的人可是世间少有,不知是谁家……呃,等等!那男子的眼睛怎么好像是紫色的?就连那可爱小娃娃的眼睛也是紫色。 呃……紫色? 心中悚然一惊,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惊喜,惊喜得忍不住惊呼出声:“啊,三殿下!” 这一声惊呼甚是响亮,直接传遍了整个酒楼,人们纷纷转头来看,刚才只注意了他们的好看,被那近乎慑人的容华所吸引,虽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并没有能够细想,此刻再看,赫然发现这风华绝代的男子,以及他怀里天真无邪可爱无敌的小娃娃,除了三殿下和他的小世子之外,还能有谁?那么他身旁的那位,自当是他那位传言中一夕间从其丑无比变得倾世无双的王妃了! 于是,人们沸腾了,也不管那什么天魔宫和陆家二少的争斗了,也眼不见至今趴在杯盘狼藉之上昏迷不动弹的那个人了,而是满脸兴奋激动满眼神采飞扬的朝着三殿下涌了过去,却又在距离他们一家人还有三步的时候生生停住,但那注视着三殿下的目光,无不狂热。 他们从没有见到过如此尊贵的人! 那趴在屏风上的水灵少年看着这边,忽然眯了眯眼。 这边君修染面对着人群,亏得他还能笑得轻柔,却面对着人群的热情而闭嘴一言不发,直到停好了马车跟着进来的从安和顺子挤到他们身边,将人群驱散了,才抽了抽嘴角面上一抹无奈。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刚经受了一次的人群顿时心中一跳,猛转过头去,就见那屏风也倒了,屏风后的人便彻底的露了出来,刚才那水灵少年正扼着另一个人的脖子将起按在桌子上。 端木恬一眼就看到那桌子完整无缺,桌脚所立的地面却出现了恐怖裂痕,不禁目光一缩,随之盯上了他。 他背着身低着头,所以谁也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带着笑,但又阴沉得让人打心底里的泛起凉意,说着:“陆绍明,你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被外面吸引了注意,你就能从我的手上跑掉?” 陆绍明在他的手下挣扎,双腿乱蹬,双手抓着那扼住他脖子的手,用力的想要将其扳开,翻着白眼从喉间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显然是十分痛苦,对于面临死亡的痛苦。 围观群众再抽冷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边上演的一出戏,心尖儿直跳。 不是说陆家二少年少俊杰,武功高强,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吗?怎么如此却如死狗般的被人扼住了咽喉按在桌子上挣扎不得?如此这般,跟那昏倒在杯盘狼藉上的那个人有何区别? 这其实并不是陆家的那位二少吧?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吧?其实他们是两个完全无关的人吧? 君修染和端木恬也站在那儿看得饶有兴致,似乎觉得这般场景很是好玩,然后三殿下忽然上前一步,笑容可掬的问道:“需要本王救你吗?” 那少年倏然回头,盯着他轻轻眯起了眼睛,说道:“三殿下,你最好少管闲事。” 君修染却根本没有看他,只看着在他手下挣扎的陆绍明。 陆绍明已是半昏迷状态,混沌中听到那话便抓着不肯放过,用力的仰起了脖子看向君修染的方向,视线已模糊,这般望出去只看到一片人影恍惚,他越发的仰起了脖子,伸手朝这边伸了过来,拼命的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救……救我……” 少年的眸光不禁越发冷冽,君修染则笑得更温柔,但却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的意思,而是又开口说道:“可是本王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事,你想本王救你,却不知能给本王什么好处?” “救……救……” “唔,本王对你手上的一些东西十分感兴趣,你若能让本王随便挑选一样……” “三殿下!”少年忽然开口打断,直起了身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开对陆绍明的扼制,看着君修染说道,“你堂堂皇子殿下,莫不是也在惦记着我天魔宫的东西吧?” “本王倒是觉得,那东西在谁的手上,那就是谁的。” “这话倒是新鲜,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能与陌宫主如此有默契,本王也是深感荣幸。” 少年倏然眸光沉冷,随之又缓缓的笑了开来,顿时只见满堂光彩,和缓得不像话,仿佛刚才那个冷冽的人与他半点关系也无。 “三殿下竟认识在下,才是让在下深感荣幸之至的事。” 他看着君修染,君修染却在若无其事的逗着怀里不太安分的小宝贝,闻言不置可否的说道:“陌宫主天人之姿,当初应邀前往天魔宫做客的江湖侠女们在见了你之后无不芳心暗许,至今念念不能忘,还特意亲手绘了陌宫主的画像,日日相思。” 陌尘轩不禁暗恨,咬牙,都是母亲多事找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吵吵闹闹烦得要死!要他说,直接杀人灭口算了! 什么芳心暗许念念不能忘,关他屁事?竟还绘了他的画像天天对着发春?擦,怎么想着都觉得好恶心好么!是哪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敢将他的样貌给泄露了出去? 陆绍明在他放松了手上力道的之后略微缓过了点气来,却依然被拎在他的手上挣脱不得,不禁将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 君修染将小宝贝哄得暂且安静下来,才抬头看向他,道:“如何?本王只要一样你从天魔宫中所得的东西,只要你答应本王就马上救你一命。” 陆绍明尚未反应,陌尘轩便不禁暴跳,怒道:“三殿下,你要脸不要脸?” 觊觎他天魔宫的东西,竟还敢要得这般明目张胆,当着他面要他的东西,还说要从他的手下救走这混账的命?真正是厚颜无耻外加狂妄至极! 面对陌尘轩的指责,三殿下表现得相当淡定,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手指挠了挠小宝贝的下巴,依然是看着陆绍明,道:“如何?”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草,然而陆绍明在面对君修染的这个要求时,却竟迟疑了。 君修染顿时眼微眯,嘴角的笑容微凉,莫名的渗人。 然后他转身,拉着站在那儿只看着什么都不曾说的端木恬,寻了一处清净、不会被人打搅的角落坐下,再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从安和顺子当即唤来小二,点足酒菜,然后到旁边的桌上要坐下。 “一起坐吧。” 端木恬忽然说道,吓得两人半蹲着转头,有那么点惊疑不定。 呃呃,王妃叫他们一起坐? 端木恬还看着他们,伸手指了指对面旁边的两个空位置,再次说道:“一起坐。”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了主子。 他们的主子正忙着跟小主子拉扯一根筷子,瞄都不瞄他们一眼。 端木恬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看他们两人,说着:“我的意思,你们为什么还要去询问他的意思?” 有凉意迎面而来,两人不禁打了个冷颤,然后“嗖”的一下跳起来坐到了那还剩余的两个空位上面,一人嬉笑着说道:“王妃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属下这不是怕冲撞了您和主子嘛。” 另一个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并说道:“当然我们是绝对也不敢忤逆您的意思的,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王妃您可千万被多想。” “是啊是啊,别多想,您千万别多想!” 两人很激动,连正更爹爹争夺筷子的小宝贝都将目光转到了他们的身上,然后张嘴露出唯一的两颗牙齿,笑得开怀。 抓着筷子挥了挥手,然后甚是屈尊降贵的朝离他最近的顺子扑了过去。 顺子连忙伸手将这小祖宗接住,在从安都快要绿了的眼神中,忍不住的眉开眼笑。 从安便轻嗤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离小主子比较近,所以才会勉为其难的选了你,可真是让你给占大便宜了。” 顺子当即不满,反唇相讥道:“分明是小主子更喜欢我,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从安哪里肯远离?反而凑了过去,扯出最可亲的笑容对着小宝贝,拍着手勾引道:“小主子,到属下这里来吧。” 小宝贝眼珠溜溜的看着他,便笑着张手要往这边扑过来,顺子当即连忙伸手在他前胸一托,又将他给托了回去,低头看着他说道:“小主子您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我这儿好,小主子想吃什么,属下待会儿就给你夹什么。” 小宝贝于是咬着手指沉思,他其实只听懂了“吃”这个字而已。 从安在旁边抓狂,直骂顺子卑鄙,却无奈人家似乎压根就不介意,还侧目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卑鄙?你今天才知道我卑鄙? 而那两位主子压根就不来管他们的争闹,君修染更是觉得没了小家伙顿时便浑身轻松,身子一歪就凑近了他家恬恬,腻腻歪歪的。 这边主仆五人旁若无人,却是看呆了旁边的那些人,聚集在这酒楼内的人群还在,他们可都还没有吃饱饭呢!当然,那天魔宫的宫主大人陌尘轩也还在,拎一只鸭子般的拎着陆绍明的脖子,若有兴致的看着这边。 有人说:“三殿下和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啊,竟与下属随仆同桌用餐。” 有人说:“三殿下和王妃感情真好啊,坐得那么近,都快要脸挨脸了,瞧这亲热的。” 有人说:“小世子真可爱啊,粉嘟嘟肉呼呼的让人好欢喜。” 还有人小心的将目光转到了陌尘轩那边,哎呀呀,这就是那传说中惨无人道杀人不眨眼的天魔宫宫主?怎么看上去与传言中有些不大一样呢? 陌尘轩忽挑了挑眉,冲着君修染扬了扬手中的陆绍明,说道:“三殿下,你不打算要救这个人了?” 听他的语气,竟似乎很有那么点期待。 三殿下都没有抬头,只伸出手来挥了挥,懒洋洋的说道:“他既不能满足本王的要求,本王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去救他?救人可是个累人的活。” 陌尘轩幽幽叹息一声,颇为失望和遗憾,随之终于又将目光落到了陆绍明的身上,脸色瞬间转变,阴测测的慑人,宛如野狼毒蛇,陆绍明一接触便禁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陌尘轩将他拉近面前,阴冷的说道,“你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脖子上的紧束松开,陆绍明直面着陌尘轩,忍不住浑身打冷,上下牙齿相互碰撞,“咯咯”的打着颤。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休要……休要将你天魔宫失窃的事落到我头上来。” 陌宫主?天魔宫的宫主?这个人竟然就是天魔宫的宫主,那个阴晴不定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当代天魔宫宫主! 陌尘轩太神秘,身处江湖武林,在这江湖上却几乎无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江湖人都知道天魔宫的历代宫主都姓陌。 外面街道上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并在迅速的接近,然后一队青衣人在最先的一名藏青锦袍的中年男子带领下冲了进来,人人手中执剑,目光凛然。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狼藉,上无声无息的趴着一个人,看那身形,应是陆绍明的随从无疑,顿时脸色一变。 视线一转,又看到那破碎屏风后,看到陆绍明如一只翻了白眼的鸭子般被一个怎么看怎么水灵的少年所制,脸色再次变换,难看之极,不禁对着陌尘轩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我陆家的二公子动手,还不速速放下我家二公子,乖乖束手就擒!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围观群众纷纷转头看向大门口,那目光在这一句话之后迅速变得古怪,还有更多的兴味夹杂其中。 这可是越来越热闹了,陆家的人也赶来了! 话说,陆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云台城的?是路过还是咋地? 八卦之人无不兴奋,刚还有那么一点因为被打搅了用餐而不快的心情,也在越来越热闹的好戏中烟消云散。 不管一顿午餐罢了,算得了什么呢?如此热闹若是错过,那才是真正的可惜呢! 那边角落里,君修染也从跟恬恬的腻歪中抬起了头,若有兴味的看向这边,笑盈盈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摸着下巴轻声说道:“有意思。” 端木恬转头来看,嘴角莫名的勾了勾,说道:“有好戏看了。” 所有的目光全部落向那边,就连小宝贝也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那群突然冲进来的人。 陌尘轩转头,目光森然的看向那群陆家人,说道:“饶我一命?” 与他的目光相接,那些陆家的人无不心中一颤,觉得此人的眼神简直都能杀人。但身为陆家人的骄傲让他们不愿示弱,那领头人握紧了剑柄指向陌尘轩,冷哼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我陆家的二公子动手,还不快放了我家二公子!” “如果我不放呢?” “那就被怪我剑下无情!”他手腕一抖,手中的长剑震颤着发出一声嗡鸣,便想要冲上过去救回二少爷,忽见二公子脸色苍白,不停的在朝他使眼色。 他顿时心中一凛,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话说二公子的武功在陆家年轻一辈中仅次于大少爷,与他相比也不过是内力稍有所不足,现在却竟被此人如此轻而易举的抓住,那此人的功夫…… 刚才一时被怒气冲了头,没有想太多只觉得陆家的骄傲不许他低头示弱丝毫,此刻稍微冷静下来,顿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然而到了此刻,他依然不肯低头,依然是一副长辈的姿态口气,说道:“老夫不与你一小子一般见识,还是将你的师门长辈叫出来吧!老夫倒要问问,竟敢伤我陆家二公子,究竟是意欲何为?” 陌尘轩“啪”一声将陆绍明扔在了地上,随之他一脚便踏上了他的脊背,撩袍悠然坐到了凳子上面,冷笑道:“哦?你想见我长辈?” 他的脚似有千斤重,踩在陆绍明的背上让他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扒拉着抬头,张嘴对那陆家领头之人开口,说:“六叔,他是……哼!” 话未说完,他忽然闷哼一声又被踩趴了下去,再抬不起头来甚至说不出话来。陌尘轩依然保持着那个踩他脊背的姿势没变,垂眸冷冽看着他,声音中充斥着满满的暴虐,“谁许你说话了?闭嘴!” 那被陆绍明称为六叔的人见此再次脸色一变,他身后的那些年轻子弟们更是义愤填膺,大有要冲上前去与陌尘轩大战三百回合的冲动,却都被那六叔伸手阻拦了下来。 “六叔,你别拦着我!这个混账竟敢如此践踏二哥,简直是丝毫也不将我陆家放在眼里,我要上去教训教训他!” “没错六师叔,让我们上去,好好教训这混账一顿,叫他知道咱陆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他身后的年轻人们义愤填膺,满脸愤懑激动之色,争着要上前去教训陌尘轩。 陆六叔伸手将他们全部拦下,怒喝道:“都给我安静待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妄动!” 他是看明白了,眼前这年轻人绝不简单,看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将绍明给压制了便可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冲上去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除非他是暗中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将绍明给制住的。 他仔细看着陆绍明,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比如中毒比如被下药比如被算计之类的痕迹,而陌尘轩却似乎开始不耐烦了,烦躁的看着这群陆家人,说道:“想教训我?不怕死的尽管上来,我一个个全部送你们去见阎王!” 年少气盛,又是自小养尊处优,不受任何闲气的少年们顿时红了眼,怒气勃发,直冲脑门而去,尽管陆六叔阻拦,但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的冲上前去,一剑刺向陌尘轩。 有惊呼声从围观人群里响起,尽管他们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乃是天魔宫的宫主,刚才也亲眼看到他出手,但看到那么一个水灵灵的美少年坐在那儿,纯净得就好像是富贵人家里弱不禁风的少爷,而正有人执剑,气势汹汹的朝他刺杀了过去,还是忍不住的紧张了。 陆六叔在阻拦不及之下也就没有再继续阻拦,而是紧紧的盯着陌尘轩,有心想要试验一下这少年的功夫究竟如何,全身已紧绷,准备着一看情况不对就马上出手相救。 长剑破空而来,带起的劲风已扑面,吹得他墨色发丝飞扬,剑尖寒光闪烁,离他已经不足一尺。 他依然脚踏陆绍明安坐在凳上,任是陆绍明在他的脚下如何挣扎也是动弹不得,然后在那迎面而来的剑尖离他不足寸许的时候,他忽然伸手,仅用了两根手指便一下子夹住了那气势汹汹而来的长剑。 紧盯着他的陆六叔倏然心中一紧,当即大吼一声:“住手!” 然而在他声音传出之前,陌尘轩便已经手腕一转,夹着那一截剑尖凶悍回刺,“噗”一声没入到了那年轻人的眉心。 ☆、第一卷 第三章 狩猎 他似乎只是抬了抬手,那如狂风骤雨般凶猛杀来的陆家子弟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眉心一线红,那脑颅之内却恐怕已经被搅得稀烂。 但他还站着,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陌尘轩,只是那目光却已经没有了半丝神采,然后整个身子摇晃了一下,“砰”一声栽倒在地上。 从他暴起冲杀到陌尘轩的面前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从陌尘轩出手到他倒下却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陆六叔的那一声“住手”也在此刻才完整的响彻在酒楼内,传到了众人的耳边。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开口阻止的时候,陌尘轩就已经出手将人给击杀,况且就算给他时间阻止,他也阻止不了,看陌尘轩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手下留情,宽宏大量的饶恕胆敢冲撞他的混账。 整个酒楼内都因此而一片死寂,围观的人也齐齐的后退。 如果说刚才还有着看热闹的心情,那么当现在在他们的眼前出了人命之后,已经有大部分人开始畏缩,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打架斗殴会吸引许多的人前来围观瞧热闹,杀人放火却只会让更多的人惶恐,避之不及。 毕竟,他们都只是些普通人而已。 陆家的人包括那陆六叔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都被如此变故给惊呆了,以至于都只呆呆的看着陌尘轩,好久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陆六叔忽然打了个冷颤,从震惊中回神,看向陌尘轩的目光再没有了原先的倨傲和俯视,而是换成了满满的无法抑制的惊惧。 这人是谁?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功力和身手? 刚才的那一招,他只看到了开头,随后的经过仿似虚影般的一闪而过,而他身后的那群陆家子弟更是怕连个影子都没有能够看到,只看到他们兄弟前冲的姿势一顿,然后就直挺挺的倒下再无声息了,以至于他们回过神来之后相互对视,懵然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看着他们的兄弟横尸在那儿,无知便无畏,他们觉得非常愤怒,热血冲了头,无法冷静下来细想这其中的问题,便又有人叫嚣着欲要朝陌尘轩杀了过去。 当第二个,第三个人以几乎同样的方式倒在地上之后,宛如一盆冷水凶猛浇灌,这些年轻的公子们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之后,终于明白他们遇上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一个他们冲上去便只能白白送死的对手。 于是迅速后退,满脸惊惧的看着倒在那儿的三具尸体,更加惊恐的看向坐在那儿连位置姿势都没有改变过的陌尘轩。 冰冷迅速的席卷了陆六叔的全身,他直觉的以为,遇上大麻烦了! 他握着剑柄的手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再无法如刚才那般气势十足的直指向陌尘轩,但他的目光却依然死死的盯着那此刻满目森冷的少年,“咕”的咽了下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让他隐约的猜到了此人有可能的身份,但他下意识的不愿承认,抗拒着那个心声想法,然而再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再不似方才的高高在上,不自觉中已带上了卑微和低下,以及拼命抑制着的惊惶,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陆家过不去?” 陌尘轩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上面,咧着嘴角笑得满目狰狞凶煞,下巴微扬便是一个睥睨的姿态,说道:“不继续上来送死了?” 人群骚动,但这一次再没有人热血满灌的冲上前去想要教训这竟敢不将他陆家放在眼里的家伙,而是在接触到他目光之后纷纷闪避,就好像他的目光真能杀人似的。 陆六叔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他堂堂陆家六爷,何曾受过如此这般的折辱?眼前,他却竟被一个少年如此无视,肆无忌惮,他恼恨得心都在抽搐了。 但尽管如此,在陌尘轩阴冷目光中,他却也不敢动弹分毫,暗暗心惊不已。 这少年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哪里来的如此迫人气势?还有他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功夫。他究竟是如何修炼的? 这人……这人…… “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嗯?从混账变成少侠了? 陌尘轩摸了摸下巴,似若有所思,然后踩了踩脚下的陆绍明,道:“把你们家二公子从天魔宫拿走的东西,都交出来!” 陆家子弟皆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震惊不已,天魔宫?天,竟然是天魔宫! 不过陆二少何时竟拿了天魔宫的东西?是什么?他是如何拿到的? 他们显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又乍然听到天魔宫,不禁有些惊骇。倒是陆六叔,他在陌尘轩开口之时瞳孔蓦然紧缩,然后又一点点恢复正常,诧异的看向陌尘轩,神态语气也皆都客气了许多,说道:“原来是天魔宫的使者,难怪年纪轻轻便如此的武功高强。” 他似乎突然就看不见那躺在他与陌尘轩之间的三具陆家子弟的尸体,也忘记了刚才的冲突,变得一副热情又熟络的模样,随即又面露诧异疑惑之态,说道:“却不知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绍明他从天魔宫拿走了什么东西?这怎么可能呢?虽说我陆家比不上天魔宫,但好歹在江湖上也有点说话的份,绍明他身为我陆家的二公子,想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去拿了天魔宫的东西呢?” 陌尘轩当即抬起一脚将陆绍明踢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再次砸碎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也踢得陆六叔霍然变色,陌尘轩面无表情的站起,走到陆绍明的面前,又抬脚踩上了他的背脊,说道:“我天魔宫的东西你们也敢来偷?找死!” 他的气势太过强烈,陆家六爷面对着他也不禁感到一阵气息不稳,心脏紧缩成了一团,尽管陌尘轩的行为让他满腔愤怒,他却敢怒而不敢言。 因为他自认他不是眼前这少年的对手。 他是谁?在天魔宫中是何身份?以这身手在天魔宫定然身份不低,甚至是…… 陌尘轩脚踏陆绍明,他似乎突然发现这个姿势非常的好,又甩又有型,若是能再适时的碾上一碾,再踢上一踢,就更好了。 “我劝你还是乖乖说了吧,不然我便将你陆家的人一个一个的全部碾死,让陆家从此以后,在江湖武林上除名!” 这边两相对峙闹得不可开交,围观的人群因为死了人而迅速的远离,只剩下几位一看便知也是走江湖的人,还在旁边小心观看着,而角落的那一桌,五个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君修染凑到恬恬的耳边,轻声问道:“可有看清楚刚才的出手?” “嗯,很厉害。” “如果跟他打起来,有多少胜算?” 端木恬眉心一蹙,认真思索了下,随之说道:“怕是很难分出胜负。我警告你,你最好别乱动,若压制不住体内的毒,让它提前发作的话,我可不会为你守寡。”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旁若无人的张嘴咬了咬她的耳朵,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改嫁他人的。不过如果我们两人联手的话,与他相对有多大胜算?”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端木恬侧目鄙视着他,他视若无睹继续咬她的耳朵,似乎觉得她的耳朵比眼前这满桌的佳肴都要美味,让他咬着咬着便舍不得放开了,咬得她忍不住想要一巴掌往他的脸招呼过去,咬得小宝贝都收回了目光,紧紧盯着这边,挥舞着小胳膊“咿咿呀呀”的发表着他的不满。 君修染伸手揽上她的腰,微侧头冲小宝贝示威般的挑了挑眉。 “你够了没?”端木恬终于忍不住的满脸黑线,这家伙,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一派理所当然的搂抱着她,无视小宝贝咿咿呀呀的反抗,笑盈盈的说了一句:“不够!” 从安与顺子几乎扭断了脖子的将脑袋扭到那边陌尘轩的方向,坚决不朝主子这边看上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往这边瞄一下,只关心着那边的热闹,好专注啊好认真! 陌尘轩好像并没有想要杀了陆绍明,毕竟东西的他弄走的,在他开口将东西的下落说出来,或者是陆家的知情人愿意将东西交还之前,还不能让他死。 不过陆绍明不能死,别人却没关系,在陌尘轩的眼里,也似乎根本看不见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他随手扔破布般的将陆绍明扔在地上,然后忽然出手将在场的陆家人全部都给制住了,陆家子弟,无人能在他的手下坚持一招,就连陆六爷也不过三招就被擒获。 他好像本来是想要下杀手的,但在突然出现的人的阻止下,才没有继续杀人。 “主子。”那突然出现的人恭敬的站在他身旁,说道,“或许将这些人带回去留作人质,迫使陆家将东西交出来,会更有效果。” 他于是一脚踢飞了陆六爷,冷笑道:“带走!” “是!” 那人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一队黑衣人涌入酒楼里来,打算将陆家的人全部带走,陌尘轩冷眼看着,忽然又说道:“等等,将陆绍明留下,本座要他亲眼看着陆家的人一个个全部成为阶下囚,到最后他若是还不说,便将陆家人一个一个的在他面前斩杀了!” “是!” 陆家的人霍然回头,陆六爷禁不住浑身打颤,却依然大喊道:“我陆家立足江湖多年,你如此肆意妄为,定当引起江湖诸豪杰的围而攻之,即便是天魔宫,也……” “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陆六爷的脸上,然后拖着他就往外走。 陆绍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瘫在地上定定的望着陌尘轩,满脸死灰绝望之色。 “主子,接下去该怎么办?” 陌尘轩的目光落在陆绍明的身上,笑容狰狞而森冷,说道:“开始狩猎陆家人!” “是!” 狩猎?他将陆家人当成是什么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转头看向那角落的一桌,因为太过于激动而使得神情难免扭曲,大吼着:“三殿下,你身为皇子殿下,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此人残杀我陆家人吗?” 三殿下正忙着跟亲亲爱妃亲热,并顺便逗小家伙,看着他对他张牙舞爪的就觉得赏心悦目,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陆二少?听到这话压根就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倒是端木恬,闻言转过了头,说道:“奇怪,不是说江湖事自有江湖规矩来解决的吗?当然,不管怎么说,陆家人也是我大炎的子民,子民有难朝廷又岂能袖手旁观?那么陆二少,你是想要寻求庇护吗?” “哦?”君修染也抬起了头来看他,笑意盈盈,一副亲切和善的模样。 陆绍明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如此亲切和善,宛如隐藏了爪牙的猛兽,正在伺机等待着猎物的主动送上门。 难得的,陌尘轩竟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儿看着,看他能不能求得援军,求得庇护,求得他自己以及陆家的生存。 江湖名门,却去寻求朝廷亲王的庇护,这代表着什么?况且,君修染岂是那良善之辈?他自己也说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从来不做,而在陆绍明从天魔宫偷走的那些东西里面,也有君修染觊觎许久的东西。 陆绍明忍不住开始后退,但他的后面,是陌尘轩。 这当真是前有虎后有狼,他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只是那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你考虑得如何?需要本王庇护你吗?”君修染下巴轻搁在恬恬的肩膀上面,一半慵懒一半散漫。 陆绍明瑟缩,刚才心急之下开了口,此刻略微冷静之后他却再也不敢继续。 见他如此,君修染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施施然站了起来,说道:“小二,安排两间上房!” 小二被吓了一跳,慌忙蹦跶过来,说道:“是,王爷这边请。” 君修染拉了他家恬恬,在小二的带领下往楼上走去,身后,顺子抱着小主子紧随而上,从安在旁边斜眉搭眼,对小主子甚是觊觎。 他们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上了二楼,去客房里歇息去了。 陌尘轩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走到了陆绍明的面前,伸手一把将他给拎了起来,狞笑道:“好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 门外脚步声连想,大队的官兵接到消息之后姗姗来迟,迅速的将酒楼大门口围堵了起来。 “何人在此闹事?快快束手就擒!” 官兵头领拔刀率先冲了进来,刚一脚踏入酒楼大门便见一条板凳迎面飞来,他当即双手执刀气沉丹田,怒喝一声便朝那板凳劈砍了过去,“嘿”一声板凳从中断裂,朝两边飞去。然而不等他再有其他的动作,紧接着而来的另一条板凳已经到了面前,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将他给直接从大门口拍飞了出去。 他不禁发出一声惨叫,“骨碌碌”的从门口台阶上滚了下去,那拍飞了他的板凳也跟着一起飞出,又是“砰”一声砸在了他的身上,砸得他白眼一翻,再一歪脑袋便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不过一个照面,他便“阵亡”了。 跟着他一起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官兵也被他给砸倒了几个,剩余的那些见状不由大怒,纷纷叫嚷着便冲了进去。 然而等到他们冲了进去,酒楼内哪里还有陌尘轩的影子?只有小子在边角用餐的几个客人,睁大了眼睛一脸惶恐的看着他们,然后齐齐伸手指向了左侧窗户,说着:“往那边跑了!” 转头一看,那窗户果然大开,有几条人影在他们看出去的时候从窗外一闪而过。 瞬间回神,呼喝一声他们连忙转身追了出去,转瞬间也不见了影子,只留下他们的头领还昏倒在酒楼门口,另有两名被不小心砸到的官兵唉声叹气的爬了起来,将昏迷的头领扛起,然后也转身没了踪影。 二楼临街的其中一间窗户打开,几个人站在那儿将这一幕完整的看进了眼里,到此,端木恬不禁抽了下嘴角,抬头看身旁的男人,“这又算是演的哪一出?” 从安和顺子在旁边偷笑,三殿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说道:“只是些普通衙役官兵,如何会是陌尘轩的对手?如此情况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你真打算就这么放陌尘轩和陆绍明走了?那位陆家二少似乎知道得不少呢。” “那恬恬觉得该如何是好?” 她双手放在窗棂上,微微探出了身子朝着陌尘轩那伙人离去的方向,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人在陌尘轩的手上,他好像不会轻易的把人送给我们呢,可若是被他先拿到了墨莲,我们想要再从他的手中要过来,怕是又要一番折腾呢。” 可不是么?现在跟天魔宫交涉了无数次,就为那一朵墨莲,结果什么结果也没有,现在天魔宫失窃,墨莲失踪,其实也真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一卷 第四章 赶紧娶吧 端木恬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尤其是在云台城遇到了陌尘轩以及陆家的人之后,他们就更加没有必要急忙赶路了。 当天他们便在那酒楼的上房里住了下来,因为不用再继续闷在马车里面颠簸了,小宝贝也表现得格外愉悦,扑在娘亲的脸上好一阵乱啃,直啃得爹爹在他身后乱放冷气,最后在他将其无视继续啃了半天之后,某爹终于忍无可忍的自身后抓起他的后领,将他给扔出去了。 一阵腾云驾雾之后,小宝贝安然落到了软榻之上,对此他丝毫也无惧,还张着手臂笑声清脆,落到榻上之后利落的翻身爬起,朝着君修染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说着话,一副还要再飞的娇憨模样。 “从安!” 三殿下额头青筋跳啊跳,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从安听到主子的召唤当即出现在门口,恭敬的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进来,把小家伙带出去!你可以带他去外面逛逛,或者做点别的什么事。” 从安顿时惊喜万分,主子这是让他来照看小主子吗?哎呀哎呀,好欢喜啊! 他当即二话不说冲进了门,将在榻上冲他挥手的小主子抱起,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小主子如此可爱,他早觊觎着跟他一起玩儿觊觎了好久好久。 嗯,那么,接下去该干点什么呢?带小主子去街上逛逛,给他买一些小玩具之类的?或者再给他买点零嘴什么的?不过小主子才这么小,能不能吃呀? 房内,端木恬临窗而立,抬头无语的望着天空。 背上一暖,某人轻轻贴了上来,从背后将她抱入怀中,轻咬着她的耳朵笑着说道:“好了,碍眼的家伙终于不见,恬恬,我们也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吧。” “做点什么?” “做点有益于我们感情交流的事。” 她歪过头斜斜的往上看他,目光盈盈的似能勾魂,看得三殿下真是心痒难耐,眸色徒然一暗,搂着她身子的手臂用力,咬着她耳朵的牙齿轻轻厮摩。 好久没有能够与恬恬如此安静的单独相处了! 耳朵被他咬得有些痒,又有些热,她再次偏转了脑袋让开他,然后忽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双手搂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的面前,两人的唇相距不到一毫米,轻轻呼吸便能似有若无的相触,痒痒的麻麻的软软的,无限勾人。 君修染垂眸看着,不禁口干舌燥,心中一片火热。 “夫君。” 她软软轻唤,直软进了他的心里,搂在她腰上的手不禁更加用力的让两人贴近,也让她感受到了他的欲望。 她不禁轻笑了一声,与他身体相贴,唇却依然若即若离的在他唇上触碰,以不可思议的柔软神情和声音说着:“我们好久没如此安静的单独相处了。” 他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感叹,额头抵着她的,说道:“我正巧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不然怎么能叫夫妻呢?” “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我亲亲你,摸摸你,将你扑倒在床上狠狠的爱你。” “……” “我猜得对不对?” “对!” 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他正期盼着,她也正好想着,于是干柴烈火,顷刻间火势高涨欲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焚烧。 而在他们之间碍手碍脚了好几个月,让三殿下又羡慕又嫉妒又咬牙切齿想要将其扔到天涯海角去却又在每每将要动手时舍不得的小宝贝,此刻正坐在从安的脖子上面看身旁两边街道上的风景,“咿咿呀呀”的两只眼睛都嫌不够看。 街上行人如织,小宝贝的所过之处,无不让行人驻足,忍不住转头过来看这可爱得不像真人的小娃娃。 一路过去,不花一分银子,小宝贝的手上就已经多了各种小玩具小零食,自己拿不过来就让从安拿,让跟在身后不断勾引着想要让他过去他那边的顺子拿,他坐在从安的脖子上面,忍不住的眉开眼笑,于是越显可爱,于是更多的小玩具小零食落到了他的手上。 真正是一路而行,便扫荡了一路啊! “那小家伙真可爱。”有人趴在沿街栏杆上,看着从下方招摇过市的小宝贝,眼神闪亮,毫不掩饰他的满脸垂涎之色。 一下属站在他身侧,见此不禁抽了抽嘴角,若是个寻常孩子,他说不定就要跑下去不顾一切的先抢了来,让主子玩儿了,可那是君修染和端木恬的儿子! 不过一般的孩子,主子也看不上眼啊! 他抬头无语望天,又低头看了看下方街上的小宝贝,也不得不感叹,这小娃娃长得真是可爱啊,他都忍不住手痒痒的想要将他去偷来玩儿了! 随之他连忙眼观鼻鼻观心,挥去这个想法,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主子若是喜欢,不如赶紧娶个夫人来生一个吧,主子的孩子绝对也不会比他差了!而且如此一来,也还能向老夫人交代……” 他的声音止于主子忽然阴冷的目光中,赶紧连忙极其怕死的紧紧闭上嘴,低头再不敢提这般建议,暗地里却也不禁抽着嘴角好一阵愁眉苦脸,急啊! 话说主子都已经二十有二了,别人二十二岁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有了好几个,他家主子却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远的不说,就说今日才刚见了面还说了话还差点起了争端的三殿下,似乎就是与主子同岁的,看吧,主子正在眼馋他家的小世子呢。 不仅仅他们这些当人家下属的急,老夫人更急,已无数次的撺掇警告命令吩咐他们给主子拉皮条,并无数次的降低要求,时至今日,最近一次得到的老夫人的吩咐是:就算你们家主子不想娶妻生子,好歹私生子也给我抱个回来啊! 他们身为下属,真正是十分的难做,我说主子,您倒是赶紧找个姑娘,把您的身给献了啊,不然可就要成为那万年老处……男了! 这下属为着主子的献身问题感到万分忧愁,他家主子却已经又将目光落到了在街上招摇的小无忧身上,那眼神是闪亮亮的,那表情是无比垂涎的。 半饷,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如果将这小娃娃给抢了来,会如何?” 他的下属顿时被吓了好大一跳,连忙说道:“主子您可千万别真做出这种事来啊,三殿下可不是陆家,若是真将他给惹恼了……” “你的意思是说,本座会怕了他?”陌大爷悠悠转身,幽幽的看着满头冷汗的下属,幽幽的问道。 刚被惊吓的下属再次惊吓,几乎直接从地上给蹦跶了起来,连连摆手又摇头的说道:“不不不,属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犯不着为了这么点事去跟官家的人扯上关系,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回答似乎还勉强让陌大爷觉得满意,不置可否不阴不阳的“嗯”了一声就又转回头去看下方的小宝贝。 见主子缓和了神情,他也跟着松了口气,并不禁偷偷的抹一把冷汗,好险啊,差点就说错话了。 陌尘轩转了个身,双手平展背靠着栏杆上,就那么坐着,问道:“陆绍明开始讲实话了没有?” “……没。”主子,您这未免也太心急了,才这么会儿时间呢,审问才刚开始呢。 陌尘轩却显然并不管这些,听到这话顿时一皱眉,不耐烦的说道:“好慢!” 下属低头垂目,不敢言了。 他倒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为难,不知想了些什么之后忽然站起,便朝楼下走去,施施然说道:“我先出去逛逛,有结果了马上通知我。还有,对于陆家人的猎守不许停下,一个陆家子弟,若没有陆家当家人的支持,也敢来偷我天魔宫的东西?” “是!” “陆家本营在哪里?” 酒楼客房内,端木恬坐在梳妆镜前,由君修染亲手为她梳理着长发,透过镜子看着他,问道。 他绾发的动作已练习得十分顺畅,柔顺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游离,经他轻绾便成了精美的发髻。他退离了两步自己看看,觉得甚是满意才又插上了珠钗,说道:“陆家乃武林八大世家之一,居于梓州墨城。” “梓州?” “嗯,前年梓州涝灾,百姓流离失所,陆家便曾大开他们名下几座别院收容难民,并施粥送粮食,在民间赚得了好名声。随后朝廷派人前往梓州修建水利,陆家以造福百姓为名,捐赠了一批不少的建材,并以此取得了为梓州水利工程所需石材木材等的代购资格。” “他不是武林世家吗?” 君修染不禁莞尔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武林世家也是要养家糊口的,所需钱财大部分都是做生意而来,梓州的水利建造,可是一个巨大工程,所需各类材料无数,自然,所需钱财也无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边工程好像是由你负责的吧?” “是啊,这还多亏了恬恬的帮忙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恬恬提供的水利图纸,父皇如何会将这般工程交给我来负责?毕竟两年前,太子尚在,二皇兄也蹦跶得最欢,五弟虽一向没什么大动作但也在旁边虎视眈眈。” 闻言,她不禁转过身去抬头看他,诧异道:“那图纸,你真用上了?” “有什么问题吗?” “我当初不过是随手涂鸦,能不能有效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不过是她根据前世所见到过的一些水利工程随手画出来的,画的都不过是个表面的模样而已,内里的那些精细之处她可是一窍也不通,这样的图纸竟然还用上了,不会出事吧? 他倒是明白了她的心思,轻笑着又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放心,工部有的是这方面的人才,你画的虽只是个表面样子,但构思奇特新颖,工部那群人仔细研究了好几个月之后才慎而重之的将奏折递上父皇的御案,认为可以依据着图纸上所画模样,在梓州境内修建水利,并不是真按照着你所画的那般来的。” “那就好,我可不想背个劳民伤财之后,结果是半点成效也没有的罪名。” “傻!就算真如此,那罪名也不会是让你来背。” “你背,跟我背,有什么分别吗?” 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随之笑容软软的在脸上绽开,俯身将脸贴着她的,拥抱着她说道:“没分别。”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还在考虑中。” “照你先前所说,陆家在梓州的名望应该很高,照此来看,即便是明知道墨莲就在陆家,也不能强行讨要。” “恬恬何时变得这般谨慎了?现在的问题应该是不知道墨莲究竟是不是在陆家。” 端木恬不由轻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 确实,即便那陆家在梓州的名望再高,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是没有什么大影响的,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墨莲,谁知道陆绍明得了之后是否有乖乖全部交给家族,又有谁知道陆家得了之后是否会藏在家族内部。 只要能确定了墨莲的行踪,这夫妻两八成就直接闯进去强行掠夺了,反正那东西本来也不是他陆家的。 “那我们现在与其在这里盯着陌尘轩,倒不如直接去梓州墨城盯着陆家的动向。” “是这么说的,不过有人好像不大想让我们过去。” 说着的时候,夫妻两同时转头看向了紧闭的窗户,君修染轻声说着:“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还要躲在外面吹冷风?还是请进来吧。” 窗户无声无息的开启,窗外,有脑袋从屋顶倒挂而下,笑眯眯的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内,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说道:“这不是怕打搅了二位亲热吗?让本座多不好意思!” “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这可真新鲜。” “哎,你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本王妃跟你又不熟,要你觉得可爱做什么?” “你儿子就很可爱。” “因为就目前而言,他还无法分辨人类的好坏。” “咦?你这莫非是在骂我?” “你终于发现了。” “你知道上一个骂我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我对别人的事情一向没什么兴趣。” 这倒挂在窗外的人,除了陌尘轩似乎也不能再是别的什么人了,他听到这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叹息着说了一句:“你这女人真不可爱!” 端木恬瞥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她要他觉得可爱做什么?竟还这么一副好像很失望的模样。 半转过身,她终于正眼看向他,问道:“不知陌宫主爬到我夫妻的窗外,是有何贵干?” 他轻盈的一个翻身,便从窗户进入到了房内,自顾自找一个看着顺眼的椅子坐好,然后便开始摸着下巴上下左右的打量端木恬,好像她是一个什么稀罕物体似的。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觉得我很美,连你堂堂天魔宫主都忍不住的被迷住了?” 陌大爷直接一个白眼几乎翻到了天上,忍不住又想说你这女人真不可爱了! 当然最终他并没有说第三遍,而是若有所思道:“虽然你这女人不可爱了些,但你儿子倒是看着很好玩的样子。” 端木恬不由挑眉,这家伙口口声声都是她家小宝贝可爱好玩这样的字眼,莫非是在觊觎着什么? 陌尘轩忽然眼睛一亮,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坏事,笑容可掬的说道:“你看这样如何?你们不是一直都想要墨莲吗?本座便送了给你们,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们把你们家的那个小家伙借我玩几天,怎么样?” “……” 三殿下已经忍了好久,此刻才终于忍下将这家伙揍飞出去的冲动,眯眼笑得甚温柔甚亲切的看着他,说道:“你确定你现在拿得出墨莲?” “现在拿不出不代表以后也拿不出啊,等我从陆家将东西全部收回,就有了。” 端木恬忽然伸手扯了扯君修染的袖子,凑近过去,眼睛却依然是看着陌尘轩,“轻声”说道:“我今天才终于发现,原来还有比你更无耻的家伙存在。” “……”你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 陌大爷倒是脸色都不变一下,而是扑棱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那神态,怎么看怎么纯真,怎么看怎么无邪,宛如无害的小白兔,又似那无敌萌宠,让人忍不住怜爱,生不出半点忤逆他的心思。 当然这些人之中,肯定不会包括如君修染和端木恬这般铁石心肠的,尤其君修染,没有直接一拳揍了上去已经是给他的最大面子。 端木恬倒是稍微要好一点,沉吟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说道:“你倒是好像很喜欢我家小宝贝。” “可爱的小东西谁都喜欢,本座深深觉得那般可爱的小东西应该是出现在本座的身边才是合乎情理的。” “听说陌宫主尚未婚配,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赶紧去找个姑娘成家才是正经事,到时候再生个可爱的小娃娃,你就没空来惦记我家小宝贝了。” 躲在外头的某宫主的下属忽然一头从屋顶栽倒了下去。 ☆、第一卷 第五章 查账 梓州,在距离墨城五十里外的衢河上岸,已经热闹了快要整整两年。 两年前梓州涝灾,朝廷经多方研究决定要再次修建水利,疏宽河道,这一条河,几乎蜿蜒横贯了整个梓州乃至周围几州府,千万的百姓都是倚靠着这条河来生存的。 当然水利工程并不仅仅只在衢河之上修建,还有周边其他各处也纷纷开始修建水库。 这是一等一的利民之大事,民间百姓的热情也是高涨的,对于响应前来修建之事甚是热烈,尤其当发现除了每顿能饱餐之外,还有额外的工钱补贴之后,愿意前来修筑建坝之事也就越发的踊跃了。 尽管那工钱有点少。 工程进行得很顺利,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四月的天已逐渐炎热,所有人却都在太阳底下忙得汗流浃背,随处可见实诚百姓,随处可见专业人员,以及还有那从京城工部派出的大人们。 这工事到现在才完成了一半都还远远没有到,不过去年就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 每逢四五月份都是梓州的降雨季节,往年每到那个时候总会有一些或大或小的涝灾,只是没有前年那般的严重,而去年,尽管衢河上的工程才几乎刚开始,周边一些水库也才不到一半,但却也有效地积起了部分降水,减少了受水淹灾害的程度,那所积聚的水又在紧随而至的炎热干旱中解决了周边百姓的饮用以及浇灌农田。 如此显著成效,虽不能大范围的杜绝涝旱,却也让众多百姓们看到了希望,纷纷称颂三殿下真是造福于民的好王爷。 而眼看着今年的降雨时节也已经到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一路来到梓州,出现在了墨城外六十里的一处山岗上,衢河从这山脚下经过,他们站在山岗上,正好能看到那热火朝天的景象,还有正在进行中的工程。 “这看着倒是卓有成效。”端木恬遥遥眺望着下方的景象,不禁眼睛微亮,又转头看着身旁的君修染,问道,“那接下去,怎么办?” “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好!” 夫妻两互相说着话,而后终于转头看向了那一路跟随而来的不速之客。 “陌宫主,你都已经跟了一路了,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没错,此人就是陌尘轩,从云台城到这里三百里,陌尘轩始终一路紧跟着,倒也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是这么跟着,偶尔勾引勾引他们家小宝贝,竟真的一路跟到了这里。 此刻面对眼前这对夫妻明显带着嫌弃的询问,他不禁眨巴两下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咬着袖子可怜兮兮的说道:“人家只是舍不得与你们分开而已嘛,怎么竟如此一副好像嫌弃人家很碍眼的表情?真让人家伤心。” 这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真是让人分外怜惜,不过就他眼前的这几个,真是不巧的一个个都是那铁石心肠,都是那毫无同情心的家伙,君修染如此,端木恬如此,从安和顺子这两位随从下属如此,就连此刻赖在娘亲怀里的小宝贝也不过对他的楚楚可怜报以一笑,笑得小贝齿荧光浮动,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开心。 然后他朝着山下那最热闹的方向挥了挥手,眼睛闪亮亮的一副很想要往那边去的模样。 那边多热闹啊,那么多人,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么多他从来也不曾见到过的事,看着就觉得很好玩很有意思! 端木恬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让他安静下来,说道:“别闹,我们马上就要去那边了。” 说着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往山下走,一边走,君修染一边对陌尘轩说着:“本王接下去要去的地方,似乎不是陌宫主你能去的。” “为何?那么多普通人在那儿,为何本座却反而去不得?” “咦?你这是也想要为这利民工程献一份力,打算过去与工人们一起抗石头?” “本座看上去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吗?” “你是长了八条腿还是两颗脑袋?凭什么别人在做着的事情,你就不会去做?” “本座倒是觉得三殿下你这绝对是在假公济私,伺机报复。” “本王报复你做什么?难道是你做了什么让本王恼怒的事?” 陌尘轩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好像是真的在很认真的想着自己曾做过什么坏事,而后忽然见他眼睛一脸,恍然说道:“难道是因为本座觊觎你的小世子,所以三殿下你便怀恨在心,对本座心生怨念?” “本王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家无忧能得陌宫主另眼相看也是他的荣幸,本王何至于要因此而怀恨在心?” 小气?你难道像是个不小气的人? “那难道是因为本座连带着一起觊觎了你的王妃,想要将她连同小家伙一起拐带回天魔宫?嗯哼?本座记得还尚未表现出这般意向啊。” 三殿下顿时眯了眯眼,呵,原来他竟还有这等心思? 于是三殿下笑得越发温柔亲切,亲切的看着他,亲切的说道:“陌宫主原来竟还有这等心思,真让本王深感意外,却不知你可否还有其他的心思,不如也一并说了吧,看本王是否能够满足了你。” “哦哦,没想到三殿下竟如此大方,既如此,那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尽管开口!” “那首先呢,能否请三殿下不要插手陆家之事?即便是在陆家找到了那墨莲以及其他的那些东西,也请交还我天魔宫?” “这简单,既然那是天魔宫之物,本王又岂能平白将其给占据了?” “三殿下真正是深明大义宽宏大量大方有礼,太让在下感动了!” “好说好说。”君修染忽然目光落到前方某处,脚步一顿,脸色惊诧,轻咦了一声。 如此反应倒是让陌尘轩也不由惊讶,跟着转头看向那边,然后…… 然后,三殿下忽然出手,一掌朝他拍了过去,陌尘轩一惊连忙挥手格挡,挡下了这一掌却没有防备住紧随而来的一脚,随之他便被一脚从山上踢了下去。 连串的砸地翻滚撞击声,一时不察之下他被一脚踢下山坡,“骨碌碌”的往下滚怎么止也止不住,沿途撞倒了大量树枝草叶,以及带起大量的碎石紧紧跟随。 君修染袖手悠然站立在上面,看着他这一路翻滚着落下山坡,笑得很满意。 然后,他挥一挥衣袖,护着恬恬往山下走去,再没有去理会那滚下山坡的人是否受伤,是否还活着,倒是端木恬侧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并在瞬间被某人伸手转回了脑袋。 三殿下的到来,让梓州官员以及在此的工部官员们不禁有些手忙脚乱,实在是太过于意外这位大贵人竟会突然出现,没有通知没有仪仗甚至都没有带多少随行护卫,就这么携着王妃和世子,只带了两名侍卫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过对于此,三殿下倒是表现得分外宽容,只叫了各官员过来仔细询问工程事项。而被他问及的官员无不战兢,仔细认真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不敢有丝毫懈怠。 事后,君修染拒绝了官员们提出的要为他设宴接风的请求,并又让人拿来了此项工程的往来账册,关在房里便再没有出门。 本地以及工部的那些官员们站在门外,不禁面面相觑,摸不准三殿下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倒是有那么几个心思格外灵活的,似隐约的猜测到了什么,不由得神色有些闪烁,但却又思衬着猜疑不定,猜不透三殿下指向的,究竟会是谁。 于是也不由得惶恐,难安。 据此不远的山脚下,一处被枝叶碎石堆积的地方,忽然轻轻的耸动了一下,然后灰头土脸的陌大宫主就从那下面钻了出来,“呸”一声将不小心进入了嘴里满的枝叶泥土吐出来,抹抹满是泥灰的脸,恨恨盯向了他刚才滚下来的那个山岗,随后又转头,看向了那最热闹的地方。 “君修染,本座跟你没完!” 人影闪烁,枝叶摇摆,有人迅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刚下意识唤了一声“主子”便忽然整个人都僵住,张着嘴瞪大眼睛看着此刻在他面前狼狈不堪的主子,然后迅速的低下了头,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同时也不由得捶胸顿足,大骂自己做什么如此冲动的出现在主子面前呢,这下好了,看到主子这狼狈模样了,主子一定会杀了他灭口的! 他们当然是不会放心主子一个人跟三殿下他们一群在一起的,所以一直暗中跟随着,先前还在山上的时候看到三殿下忽然出手将主子踢下了山来,想要阻拦已经是来不及。这不,才刚找到主子呢,可找到得太不是时候了! 他低头垂目,陌大宫主眼神阴冷的瞥了他一眼,像是正在考虑着是灭口呢还是灭口呢还是灭口呢! 这倒霉下属默默的在心里泪千行,主子的眼神好可怕! “你看到了什么?”陌大爷神色阴冷的问道。 倒霉下属顿时一激灵打起精神,抬头不解疑惑迟疑诧异的看向他家主子,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无辜,怎么看怎么纯净,简直就像他家水灵灵的主子一样。 “主子何出此言?属下一路过来到这里,所见的一切皆都寻常,并没什么特别的啊。” “哦?那你觉得本座此刻如何?” “主子?您自然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难道还能有别的什么不成?” 于是,陌大爷眯了眯眼,似乎笑得很满意,笑眯眯的说道:“嗯,很好,你没有看错。” 倒霉下属顿时大松一口气,冷汗都收了回去。 却忽然又听陌大爷说道:“你好像很紧张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刚松下一半的气刹那哽在了胸口,冷汗也“唰”的一声又重新冒了出来。他低着头眼珠转啊转,拼命的想着措辞,然后说道:“主子恕罪,实在是主子气势不凡,属下站在您面前也不禁有些紧张。” “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是,主子您是天神般的人,属下只愿能俯首在主子的脚下,崇拜着您敬重着您爱戴着您,能如此近距离的被主子召见,属下便不禁满心激动和受宠若惊,若有什么冲撞了主子之处,还请主子大人有大量的不要与属下计较。” 陌大爷倒是听得很舒坦,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朝林子外走了出去。 那倒霉下属连忙跟上,不禁问道:“主子,咱接下来到哪里去?还是去找三殿下吗?” “去找那个家伙做什么?我们去墨城逛逛。” “是!” “陆绍明带来了吗?” “一直带着,主子是要叫他过来吗?” “也好,本座对墨城可是一点都不熟,就让他这个陆家二少来给本座带路吧。” “是!” 那下属应了一声,便闪身消失在了陌尘轩的身边,显然是去带陆绍明去了。 另一边,君修染他们正埋首在大堆的账册之中,主仆四人翻看的头晕眼花,小宝贝倒是乖得很,好像知道爹娘和两位侍卫叔叔正忙着,他就乖乖的坐在那儿自得其乐,偶尔也爬过去扯着账本来“看”,因此而不小心撕坏的帐页不计其数。 “这真是个肥差。”顺子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摇头晃脑的说着,半饷忽又抬头看向君修染,说道,“主子,可还缺人不缺?不如您把小的也安排到这儿来干活吧。” “哦?你这是嫌本王给你们的待遇不够好了?” 旁边从安连忙抬头,说道:“小顺子有此想法是他的事,属下可从来也不曾这般想过,主子明鉴。” 顺子不由冲着他咧了咧嘴,又转头看向主子,说道:“偶尔赚个外快,也是不错的嘛,王妃,您说是不是?” 端木恬头都不抬一下,翻过一本又一本的账册,半饷叹气说道:“这都是些明面上的东西,就算有蹊跷之处也看着并不是大问题,想要从这上面找可不容易。” 君修染当即凑了过去,笑盈盈的说道:“傻瓜,我何时说过要从这上面搜集证据了?这不过是做给外面那群人看的而已。” 端木恬挑眉,这魂淡最近是不是经常在说她傻?要不要一巴掌招呼过去? 某人还毫无自觉,依然黏糊在她的身旁,说着:“如此浩大的工程,所牵扯到的人力物力财力惊人,涉足其中若能不出现任何贪墨,那是奇迹,只要别太过分,本王也懒得去将他们一个个全部揪出来。” 这其中,并不会只是单单贪墨这一件事而已的,背后的牵扯才是最厉害最严重的,即便是皇上,明知道这些事情,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太过分就成。 端木恬伸手,面无表情的将他越凑越近的脑袋推开,说道:“不过现在事关三殿下的性命,那就只能怪他们倒霉了。” 三殿下不由无辜的冲着她眨眼,笑盈盈说道:“恬恬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是什么假公济私的坏人一样。” 你若是好人,那这世上就没坏人了! 她再次将他不知不觉中就凑近了过来的脑袋推开,并同时将手中已经堆积在面前的账本也全部都给推了开来。 这魂淡,早点不说,亏她还真傻兮兮的仔细研究了半天! 果然是傻吧? 确实是她傻了,那些事情怎么可能从这明面上的账本里看出来呢?她真是傻得离谱! 越想越有些气闷,她觉得这都怪君修染,自遇到他之后,她就开始不时的做一些傻事,好像脑袋都突然间不那么灵光了。 小宝贝“咿咿呀呀”的爬到了她的面前,爬上她的小腿,上了膝盖,然后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端木恬的目光一瞬间就被小宝贝给吸引了过去,看着他扶在她的腿上晃悠悠站立的模样,欢喜的伸手让他抓着手指,让他悬站在地上。 “宝宝真厉害,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哦!” 她浅笑着不吝夸奖,小宝贝也因为她的夸奖而欢喜雀跃,两只小手抓着她的手指站得晃悠悠颤巍巍,却丝毫也减不掉他的热情。 君修染也凑了过来,纡尊降贵的蹲下在小宝贝面前,说道:“把手放开,看他能站多久。” 另两人也放开账本围拢了过来,直接将小宝贝围在最中央,即便真摔倒了也觉得摔不着他! 端木恬一点点抽开了手指,再一点点放开扶着他的手,然后她才不过刚放开而已,就只见仿似肉团丸子随地那么一滚,小宝贝已经跌倒下去了。 君修染忙扶着他,将他扶正,“再来!” 一时间四个人都围着小宝贝玩得高兴,倒是将正事都给忘记了,一直到有人在窗外轻轻敲击了几下,房内才忽然一静,然后从安闪身到了窗边,也没有打开窗户,而是手指在窗户下方一抹,便抽进来了一张纸条。 “主子,有消息了。” 他将纸条送到君修染的手上,目光闪亮。 ☆、第一卷 第六章 墨莲到手 墨城是个很安宁的城市,尽管几乎每年都会遇上或大或小的水涝干旱,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更让这里的百姓懂得安乐。 今日的墨城一如既往的安宁,现在四月中旬已经是进入到了每一年的降雨时节,但城中百姓们依然安乐,尤其在有了去年的经验之后,今年的他们更加的安心,觉得再如何,也不该会比去年差才对,毕竟经过一年的建造,工程越发庞大牢靠。 艳阳高照,百姓们行走在街头巷尾,自得其乐,一如往常的任何日子,然而今天却又与往常有了些不同,因为这样的安宁很快就被一阵马蹄声踏破。 这一阵马蹄自城外而来,一路席卷着进了官府大堂,正在百姓们纷纷围观议论猜测着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声势浩大,如此嚣张的直冲官府的时候,转眼间又有更多的人马从府衙之内冲了出来,直奔城西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 百姓们纷纷议论,太过安宁而滋生出的八卦之心比别的任何一个地方的都是不遑多让的,一群群的聚集在一起聊得火热,更有百姓干脆跟了过去,欲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于是很快,就有消息一层层传递出去,全城百姓都很快就知道,三殿下来了! 这个消息还未等兴奋的众人消化完毕,就又有消息传扬,说是三殿下带人往陆家而去,哦不不,是直接策马扬鞭,就那么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陆家里面! 此消息一出,全城哗然,不得不说,陆家在墨城的声望确实是很高的,当即便有许多的人开始声援陆家。然而不等他们有太大的反应,第三个消息也紧跟着传扬了开来。 陆家贿赂朝中大臣,以谋得在此刻梓州的水利工程中供应各类材料之权,三殿下仁慈,认为只要陆家若能谨慎做事,他也不忍太过为难,却不想陆家竟趁此便利牟取暴利,收取朝廷巨额钱财之后不仅不知感恩,为民造福,反将部分劣质材料混迹在其中,以次充好。 于是墨城的百姓一下子就沉默了。 有人仍不相信那一向慈善的陆家竟会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不过当一纸纸的罪证毫无遮拦的张贴出来之后,再有不愿相信的,也不得不相信了。 梓州水利,本是造福于民亦让千万百姓瞩目期盼关注之事,想到往后他们将摆脱每年涝灾干旱的困扰,想到往后雨季不忧旱季不愁便觉得前方一片光明,在这个时候的他们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而陆家更是过分的将劣质材料送上,怎能不激起了民愤? 不仅那些切身相关的百姓们,君修染也是暴怒不已。 他本只想给陆家找个贿赂朝廷官员的罪名,因为他的目标不过就是那一朵墨莲而言,根本就没有想过陆家竟会大胆至此,也没想到那几个官员会贪婪至此,竟敢相互勾结着将大量的劣质材料混迹在其中送往衢河边上。 一发现这个问题,他便当即放下了手上的其他所有事情,全力追查之下查出了一连串的问题,问题之严重,让他甚至连墨莲都暂且顾不得了。 陆家与户部高层勾结,工部官员也有不少牵涉其中,前段时间曾有一位工部的年轻官员在监督工事时不慎被滚落的巨石砸中一命呜呼。当然这件事确实是有上报给君修染知道的,只是这等意外在这样的工程中实在太不起眼,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不过慰问一番,直到前几日才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听说那年轻官员在出事前几天,曾与上头的某上司起了争执,争的究竟是什么,君修染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几天前,君修染正在揪着陆家贿赂朝廷官员的尾巴,忽有工部小吏拦路求见,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说了出来,说得那是义愤填膺,痛哭流涕,又心惊胆战,带着必死之心。 那被一石头砸死的工部官员,是与他同窗十八年的好友,且还是自出生起就在一起玩儿长大的,两人的交情足有二十多年,情同手足,甚至他们刚出生的一对小儿女,还订了娃娃亲。 所以此刻,君修染带着他紧急召集起的人马直接冲进了陆家大门,将陆家内外层层封锁。 什么?三殿下携王妃小世子出京,只带了两名侍卫而已? 你在开玩笑吗?蠢货,那不过是表面上用来给你们看的而已! 张贴的布告前,人头攒动,墨城百姓聚集在这里久久没有离去,陌尘轩此刻也出现在此,但在他身周至少一步范围内无法靠近,他站在那而抬头看着告示,神色之中也难掩几分惊诧。 “主子,三殿下好快的速度。”身旁随从轻声说道,眉头轻蹙不禁有些担忧。 陌尘轩倒是迅速收起了神色,看着告示若有所思,道:“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如此贸然的将此事公告天下,他就不怕在朝中引起公愤?这可真是……牵扯到了好多朝中大员呢。” “那是他要头疼的事,跟咱又没有关系。最好那些官员们真能群起而攻之将他给牵绊住,这样与我们也有利些。” 他觉得他说得挺好,事实也确实就是这样没有错的,不过主子突然望过来的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他感觉凉飕飕的? 陌尘轩却又收回了目光,转身出了人群,喃喃的似自言自语的说着:“本座往日所见官家之人,无不言辞含蓄举止矜持,没事也得先绕上三圈,若发生了什么事更是先想着如何隐瞒下来,再慢慢的寻求脱身之计,断没有如三殿下这般直接便公告了天下的。” 他那下属莫名的看主子一眼,总觉得主子的反应有些奇怪,陌大爷却忽然轻叹一声,然后又莫名的忽然展颜,笑得空气新丽,波光潋滟,将身旁正巧经过的两位姑娘迷得好一阵神魂颠倒,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连手中秀帕飘落到地面都还浑然不觉。 一直到他走远,再看不到身影,这两位姑娘才猛然惊醒,手忙脚乱的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却掩不住面色酡红,眼中春意浮动。 陌大爷走得肆意潇洒,倒是他身边的随从连连回头张望,满脸都是不舍可惜的神色。 “你若舍不得,不如返身回去跟那两位姑娘好好交流感情。”陌尘轩眼角都不瞥他一眼,但却似乎将他的举止全部完整的看进了眼里。 下属心中一紧连忙回头,摇着脑袋说道:“主子误会了,属下绝没有半点舍不得!” 就算真舍不得,也是为主子您舍不得啊,那两个姑娘看着似乎不错,主子怎么就连多看一眼都木有呢?真让人愁啊! 只无奈这些话,他是打死也不敢说出来的,便只能藏在心里一直溜啊溜的,煎熬啊! 陆家前院正堂内,君修染坐在正位上冷眼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陆家人,神情冷峻,毫不掩饰的杀气毕现。 “王爷,不知我陆家犯了何罪过,竟落得如此下场?” 跪在最前面的一个近七旬老人依然是精气神充沛,跪在那儿腰板却挺得笔直,脸上不知是气愤还是狂妄之色。 君修染的目光从他身后的其他人身上扫过,最后才落到他的身上,说道:“你陆家与朝中大臣勾结,将不知从哪里搜集而来的废弃材料以次充好送往衢河边上,你说,这算不算是罪过?” 这老爷子闻言竟是愣了一下,好像他从来也不知道这件事似的,随之不愿承认的冷哼一声,说道:“不可能!我陆家好歹也是名门世族,一向家风甚严,一心愿为世人做点力所能及之事,不说远的,就说前年梓州涝灾,我陆家便为大量灾民提供容身之所,提供粮食等物……” “好了老爷子,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就别拿出来说事了,因为你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这一次所犯下的大罪。”从安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主子听得皱眉,便也不禁开了口。 这老爷子是陆家的当家,或者说老当家,因为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的长子,他自己则一心修炼,也算是颐养天年,但在陆家依然有着一言九鼎的权威。 他听从安这么一说,顿时就涨红了脸,半饷憋出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知是我陆家的那位不肖子孙得罪了三殿下,让三殿下您如此大费心机的跑来找我陆家的麻烦?” 从安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君修染挥手制止了。 “本王倒确实是本想要来找你陆家麻烦的,比如给你们定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却没有想到竟一路查出了这么一件大事,真是意外之喜。” 他已逐渐收起了冷冽,说着这话的时候随手便将一本册子扔到了这陆家老爷子的面前,说道,“陆老爷子在江湖上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声的,本王亦敬重真豪杰,相信陆老爷子看了这个之后,对这件事的看法定会有所改变。” 老爷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那册子捡起,翻开便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才不过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再迅速往下翻阅,他的脸色也跟着迅速变幻,终于霍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儿子,怒而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几个该死的混账,竟瞒着老夫做了这种事,你……你们……” 他那几个儿子连连变色,似乎还想要狡辩,但在接触到父亲的目光以及他手中的那个他们也不知究竟写了些什么的册子,还有坐在上方冷眼看着他们的君修染时,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人说:“爹,这跟我没有关系啊,是大哥,对,是大哥贪心不足,想了这么个法子,又与主事的官员……” “闭嘴!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想要将这件事推到我的头上来吗?分明是想出的法子,与主事官员见面的也是你!”顿时有人愤怒的打断了他的话,应当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大哥。 他便又说道:“我不过是一切听从大哥的吩咐去做事,大哥可别想要污蔑我。爹,你可一定要相信我,不信你还可以问三哥和五弟他们。” 一时间,这些个兄弟一个个的几乎全部都加入了进来,吵闹得沸沸扬扬,陆老爷子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怒道:“你们全都给我闭嘴!” 所有的争吵瞬间停歇,老爷子一个个的看过去,气得胡子乱颤,几乎是咬着牙的说道:“好好好,你们全部都参与了进去,就瞒着我老头子一人是吧?好,有出息,竟敢拿我陆家百年的声誉和前程来做这个事情,你们真有出息啊!” 这吵闹之中,君修染始终安静的坐在上方看着,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直到陆老爷子转回身来,一头便朝他磕了下来,声泪俱下,万分痛心的说道:“草民教子不严,竟让他们如此胆大妄为的做出这等错事,真是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陆家一门全部都被关押了起来,那些出门在外的子弟也在通缉名单之上,保不准,便是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当然现在说这个还有点早,对朝廷来说,陆家虽是此次事件的主要人犯,最关注的却是牵扯其中的那些官员们,尤其是高官们。 而对君修染来说,陆家满门被关押之后,最让他关心的便是抄家。 这江湖名门,并非每一个都是真豪杰真好汉的,尤其在事关性命安危的关头最能体现出来,君修染不过略施手段,便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墨莲竟真的就这么轻松到手了! “我说三殿下,那可是我天魔宫的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看够了还给我?” 陌大宫主再一次的不请自来,直盯着君修染手边的东西猛瞧,这家伙,如此迅速的就将陆家给覆没了,还说不会插手陆家之事呢,大骗纸! 而在他开口之后,瞬间就有好多双的眼睛齐齐看了过来,端木恬随手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将专门装了墨莲的盒子收起,淡淡开口说道:“你如何证明这是你天魔宫的东西?不如你叫唤一声,看它会不会应你?” “……”好无耻! 陌大宫主决定不与这对无耻夫妻一般见识,找了个位置便坐下,说道:“三殿下真是好快的速度,如此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了陆家,不禁让陆家措手不及,也让江湖其他各世家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前来解救。” “解救?他们如何来解救?”君修染笑得温和又可亲,并同样亲切的说道,“虽说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可陆家此举乃是触犯了我大炎律法,危害了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之大事,触怒了天下百姓,本王倒也好奇的想要知道,有哪个江湖世家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前来解救陆家。” “所以说啊,三殿下真是深谋远虑,一开始就将这件事往热闹的方向推进发展,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了陆家以次充好,偷工减料以牟取暴利,引起了百姓的愤怒,让人都不敢帮陆家一把了。” “本王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也对,陆家这两代可是真正堕落了,只是也算他们倒霉,正好遇上三殿下你要找他们的麻烦,不然有高官护着他们,即便是三殿下你,也未必真能得知查探出来。倒是便宜了你如此轻易的将我天魔宫的宝物得了去,真是白辛苦那一趟,到最后不但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因此将巨兽给引了来。不过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事情都给公告天下了,就不怕与此事牵扯的那些大臣们联合起来,跟你不对付吗?” “那是朝中之事,就不劳陌宫主费心了。” “本座这不是关心吗?好歹咱一路同行,相处甚是愉快,本座真不忍心看着你好不容易坐稳的位置又开始摇晃不安。” “哦?看来陌宫主对朝中之事,似乎也很是关心啊。” “一般般关心而已。” 说着的时候,他又瞄了瞄端木恬藏起东西的地方,然后他看到有一只肉呼呼的小爪子正在意图扒拉,顿时眼睛一亮,不死心的说道:“把你家小家伙借我玩几天,本座便不再计较这墨莲之事了!” 他哪里是不死心啊?根本就是不怕死! 不怕死的陌大宫主对周围忽然就冷了的气息毫无所觉,而是微微倾了身,不停的勾引着在端木恬怀里扒拉着的小宝贝,就像是那诱拐孩童的人贩子。 小宝贝冲着他手舞足蹈的笑,却丝毫也没有想要离开娘亲的怀抱,投奔他而去的意思,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专门逗他开心的玩具。 陌尘轩不禁有些沮丧,想他长得如此纯良无害,从来都是男女老幼皆欢喜的模范,怎么遇上这尧王府的小宝贝,就不管用了呢? 君修染朝站在旁边的从安使了个眼色,他领命出去然后又很快进来,进来时手上多了几样东西。 陌尘轩忽然抬头盯上了他。 “这是本王从陆家搜出来的,被与墨莲放置在一起,好像不该是陆家能有的东西,不知陌宫主是否认识?” ☆、第一卷 第七章 小宝贝发怒 墨莲在一种从不曾想到过的情况下,以略显诡异甚至是突兀的方式到手了,而后续的事情,还有许多。 不过更诡异的是,此事传到京城,传入朝中的时候,并没有如期的发生朝政动荡,几大官员联合围攻三殿下这样的情况,因为在他们察觉到梓州事变,急忙的想要与彼此通气联手的时候,有飞鸽传书已先几天到了京城,皇上忽下圣旨将涉事官员全部拘捕归案,押入天牢严加看守。 听说那天,皇上在朝上大发雷霆,严厉斥责户部和工部的涉事官员以权谋私,不顾民生安危,根本不配为官。 下方大臣皆都看到了皇上眼中闪烁着的杀气,即便是在太子潜逃,缪家覆没以及二皇子被幽禁,崇家渐渐退隐出朝堂之时,都不曾有出现过这样的寒光和杀气。顿时便犹如当头冷水将欲要为那些官员们说情的大臣给浇了个透心凉,低头垂眸站在下方不敢动弹,谁也不敢将说情的话出了口。 君皇帝或许真是个好皇帝,他在这个位置上经营多年,从战战兢兢到如今的安之若素,真正的一言九鼎。尽管他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坐在那儿冷眼旁观着下方百官的争斗,即便是太子潜逃和二皇子被幽禁之事,或许在他认为也不过是皇家的事,对天下百姓来说,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然而梓州之事,却是真正的关系到民生大计之大事,竟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他终于真正的怒了。 帝王之怒,从来都是只有鲜血才能浇灭的。 而他言辞态度中对于君修染的回护,也让朝中部分欲要借此弹劾三殿下的官员思考再思考,谨慎再谨慎,最后也没有敢将折子递了上去。 当京城的消息传到梓州墨城,君修染站在他们所暂住的院子里静静呆了大半天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然后他忽然对着京城的方向撩起袍角缓缓跪了下去,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端木恬站在远处廊下看着他,目光轻柔,沁着微微的暖,仿似天边溢彩的云霞,恍惚如在梦中才能得见,似能熨帖人心里的褶皱。 小宝贝窝在她的怀里,两只小手握成拳抓着她的衣襟,睁着无邪的大眼睛轻轻扑扇,似乎对爹爹的行为十分好奇,然后他忽然漾开甜而软的笑脸,“咿咿呀呀”的张着手朝那边扑了过去。 端木恬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过去,走到跪在那儿磕头的君修染身上,然后将他放了下去。 他还站不稳,但对于爬却相当的利落,刚一落地就往地上一趴爬到了爹爹的身旁,学着他的样子也磕了个头,却没能把握住力道,“砰”一声便磕了下去,顿时额头上便红了一片。 站在旁边看着的端木恬忽然嘴角一抽,君修染也已经完成他的磕头但尚未站起来,而是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中缓缓的流转过些许轻柔光芒,伸手便将磕红了额头正扁着小嘴泪眼汪汪的小宝贝给捞进怀里,笑着说道:“傻小子,你这是做什么?” 小宝贝扭着屁屁直往他的怀里钻,呜呜咽咽着说道:“痛痛~” 又仰起小脸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扁着小嘴又说了一句:“痛~” 君修染低头,额头与他的相触轻碰,如此亲昵,让小宝贝都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仰着小脸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闪亮,整张小脸上都洋溢出了晶莹光彩。 然后他伸出他的小爪子,搂住了爹爹的脖子窝进去,似乎连额头也不痛了。 第一次,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对小宝贝的这样亲昵,以至于这一刻仿佛连天也亮堂了些,空气也清润了些。 他对于小宝贝,从来都是嫌弃的,忍不住的想要逗弄他欺负他挑衅他与他争夺恬恬的所有权,只有趁着小宝贝睡着的时候,他才会偷偷的亲亲他,表现出他对这个小宝贝其实也是真心喜欢的。 所以此刻,气氛格外的好。 端木恬看着眼前这一幕父子相拥的温馨画面,真不忍打破,但某人此刻还跪在地上呢。 她终究还是伸手拉了他起来,说道:“看来,我们所担心的事情,父皇都帮我们给解决了。” “嗯。” “墨莲也已经到手,六味灵药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圣焰果还在羽族内。” “嗯。” “陌尘轩拿了他的东西之后就赶回去了天魔宫,看他那模样倒似乎并没有再想要拿回墨莲的意思。” 陆绍明辛苦勾引了天魔宫中的侍女,所求的当然不会只是一朵墨莲,要知道天魔宫中宝贝众多,哪一样都是让人垂涎不已的,尤其对江湖中人来说,最眼红的莫不是武功秘籍和绝世武器。 所以先前在抄家的时候,从陆家密室内和墨莲一起找出了两本秘籍和一把剑,君修染翻看了一下之后,竟将他们给扣押下来,交还给了陌尘轩。 而陌尘轩拿回了这三样东西之后,也再没有提起墨莲之事,甚至都没有在墨城继续停留,而是迅速的离开,回去了天魔宫。 君修染轻抚着小宝贝的后背,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那我们接下去,是不是该去羽族了?” 他回神看她,忽然眸光一动,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恬恬,你发现了没有?” “什么?” “那把剑。” “剑?”她不由愣了下,说道,“那把剑有什么奇怪的吗?我见你那么干脆的将东西给了陌尘轩,还以为你对那两本秘籍和那把剑都没什么兴趣呢。” 这话说的,好像如果他有兴趣就会将东西强行扣留下来似的。 三殿下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另外意思,犹自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剑是把好剑,但却并非绝顶,世间少有的,以天魔宫的能力,别说只是那一把剑,就是几十上百也并不难弄到,然而看陌尘轩的模样,却似乎对这把剑甚是小心看重。” “或许是那把剑对他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一把破剑!” “哦?那我觉得你这个更破,我看着就觉得不顺眼,让你毁了它吧!” 她说着,忽然伸手向他的腰间荷包,他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侧身让过,又呼叫着说道:“这可是本王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动,活腻味了?” “你的?我怎么觉得应该是我的才对啊。” “胡扯!这可是本王亲手一点点雕琢而成的,怎么会是你的?” “可你不是送给我了吗?没见过送人的东西竟还会又收回的,亏得你还是堂堂皇子殿下。” “我不是补了个更好的给你吗?” “好丑!” “胡说!那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俊美无双,完全是依据着本王的模样精雕细琢而成的,怎么会丑?” “世上最丑的人像,莫过于此。” 小宝贝看着爹娘争斗,看得大眼睛不停的转溜,忍不住发出了清脆笑声,并嘟囔着小嘴脆生生的说着:“丑,丑……” 三殿下一脑袋撞在了小宝贝红肿的额头上,将刚还欢笑的小宝贝撞得笑容顿时僵硬,然后扯着小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要他抱了,挣扎着直往娘亲的方向扑。 端木恬伸手将小宝贝接了过来,给他的额头轻轻呼着气,又瞪了在那儿一脸无辜的摸鼻子的家伙,不禁怒道:“你是小孩子吗?” “本王不过轻轻碰了他一下而已。” “他的脑袋能跟你的相比?” 侧目看窝在恬恬怀里挂着两串晶莹水珠“嗯哒”的小家伙,撇了下嘴角,说道:“确实不能相比,本王可没这么笨。” 端木恬当即抽了抽眼角,挑了挑眉梢,额上青筋暴跳,然后再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之后便抱着小宝贝扬长而去。 君修染尚来不及表现他的委屈,就看到小家伙趴在他家恬恬的肩膀上在直溜溜的看他,然后忽然朝他做了个鬼脸,神情嚣张而得意。 三殿下顿时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吓得小宝贝“唰”一下转回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不动了。 母子两扬长而去,君修染倒是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然后忽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先前给了陌尘轩的那把剑有点眼熟,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刚才看到恬恬时忽心中似有所悟,以至于生出了一个让他都觉得有点荒诞的想法,但却也无法确定。 有必要去确认一番吗? 顺子在不远处探出了脑袋,小心的朝这边张望,眼珠骨碌碌不安分的转着,似有些迟疑不愿上前。 王妃怎么不在呢?主子竟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哎呀呀,莫非两人吵架了?这……那……他若贸然的这么凑了上去,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活生生的成了主子的出气筒? 小顺子在那儿犹豫不决踌躇不前,从安从他身后经过,直接飞起一脚就将他给踢了出去,然后“哧溜”一声他自己反倒是跑没影了。 他多想返身去追杀那个混账啊,可主子的声音同时在他的头顶响起:“有事?” 于是他不得不硬生生压下冲动,低眉顺眼的站在主子面前,说道:“启禀主子,有官员求见。” “做什么?” “说是商议衢河水利之事。” “有什么问题吗?” “陆家这事儿牵扯众多,主子您也没有事先安排好接手官员便率先将大批官员下狱,有许多工作也在一时间无法运转,工事虽还在继续,但已经积蓄下了许多继续解决的事情。” 君修染脸色微凝了几分,皱眉道:“不是还留下近一半官员吗?” “这个……没有主子您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越权将事情给处理了。” “什么叫越权?他们任由着问题被一点点积累下来,自己却只顾着整日惶恐,就是他们的权责?” 说着,他转身往前院走去,顺子连忙紧跟而上,暗暗咧嘴。 惶恐那也是没办法的么,谁碰上这样的变故都会忍不住惶恐的啊!都怪主子您太恐怖,把他们都给吓坏了,灭哈哈! 小顺子忍不住暗搓搓的乐着,因为没被主子迁怒而心情大好,连被从安那混账踢了一脚这件事也暂且不计较了。 看来主子和王妃没有闹别扭嘛,那就好那就好。 陆家的这件事对君修染来说,或许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至少他因此而得到了追寻已久的墨莲,而在之后的官员重新安排之中,他也在很大程度上剔除了别有用心者,而将他自己的部分人安排了进去,既能培植势力,还能在更大程度上免除阳奉阴违,隐瞒贪墨的情况发生。 梓州水利,他重新做了安排,也有了巨大的调整,总算这边没有出现大的差错,工程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最近正逢雨季,他不过跟几位官员们商议个事情,进去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出来时外面却忽然间倾盆大雨,而官员们显然是已经有了经验,竟是每一个都让随从带着雨具而来的。 他绕过廊檐,远远的看到雨帘之中,他家小宝贝趴在窗户上开心的伸手接着雨水,玩得不亦乐乎。 小宝贝也是看到了他,不由得扬起了笑脸冲他挥手,嘴里口齿不清的咿呀着:“爹~” 他似乎忘记了刚才被爹爹撞额头之事,转眼间就又是笑逐颜开,不再记恨。 君修染迈出的步子也更大了些,几步进入屋内,抬头便见小宝贝站在榻上趴在窗户转过头来看他,好像看到他就是一件很欢喜的事情,眉眼弯弯的咧嘴发出清脆笑声。 于是三殿下成功被勾引了过去。 小胖手在接着从天上落下的雨水,肉呼呼粉嫩嫩的宛如最最有人的水晶肘子,直让人垂涎三尺,好像拿到手里来捏一捏,送到嘴边啃上一啃。雨水落在他手上,更为这小爪子增添了几分晶莹,盈盈如玉。 那几根肉呼呼的手指在雨水中张合,然后在君修染走到他旁边,在榻上坐了下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的将手朝他一挥…… 莹白的小爪子带起连串晶莹的水珠,在空中反射出一片迷离光芒,直朝三殿下的面上飞去。 君修染一愣,完全没想到小家伙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真是一点防备也无。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反应迅速,偏头让开迎面而来的雨水,伸手就朝因为这个动作而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往榻上栽落下去的小宝贝。 一把拎住他,直接就拎进了怀里,然后他的肚子就被两只小脚丫狠狠蹬了两下,还有两只湿漉漉的小爪子也“哧溜”的一下摸上了他的脸,直往他脖子里面钻。 堂堂三殿下,一代绝顶高手,竟在一个九个月大的小娃娃手下接连中了两招,此事若传了出去,那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他扯着嘴角,忽而狞笑了起来,挥手便在小家伙的屁屁上面“啪”的一声拍了个响亮的巴掌,换来小宝贝二话不说的扑倒在他脖子上用力咬了下去。 “咝!” 小宝贝正在长牙阶段,小牙齿可是锋利得很,一咬就中,咬了就不肯再松开,还用他的皮肉来磨牙。 君修染连连抽气,又不敢强行将小家伙扯开,万一伤到了他的牙可怎么办?于是就生生的被那又刺又痛的感觉折磨着。 不仅如此,小宝贝的两只脚丫还在用力的蹬着他的肚子,钻进衣服里面的两只冰凉凉湿漉漉爪子亦是又抓又挠。 九个月的孩子,力气已经是不小,这两只脚丫蹬得君修染也不禁有些难受,还有两爪子更是抓得他宛如浑身都有蚂蚁在爬,却又偏偏不能一巴掌下去将其给拍死算了。 终于,三殿下双手托着小宝贝的两边腋下,将求救的目光落到了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的亲亲娘子身上。 “恬恬,快把小家伙抱走!” 端木恬托腮坐着纹丝不动,听到他的话不过是勾了勾唇角而已,满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意,轻声说道:“难得你们父子两个这般亲热,看着真让人高兴。父子两个,就该如此多多交流感情增进相互间的了解和对彼此的关心才对嘛,我就不过去打搅你们了。” “咝!”小魂淡下嘴好狠,绝对被他给咬破皮了! 三殿下龇牙咧嘴的连连抽气,有千万种手段去对付敌人,也有千百种手段逗弄小宝贝,但对于此刻眼前所正面临着的情况,他却真正是毫无办法。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小宝贝被惹恼了不但会咬人,还会用脚蹬用手抓! “噗!”看着这闹成一团扯都扯不开的父子两,最主要的是看到君修染抽搐的嘴角以及扭曲的神情,端木恬看得欢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依然没有半点想要站起来过去帮个忙的意思。 看到她这样,君修染的脸越发扭曲,咬牙恶狠狠说道:“你再不抱走他,我揍他了啊!” 端木恬幽幽转头,将目光落到了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之上,忽叹了口气,轻声喃喃的说着:“这雨,怎么好像越下越大了?” “……” ☆、第一卷 第八章 出师不利 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三殿下的脖子上出现了一红色的暧昧印记,仔细看似乎还能看到有几颗牙齿印点缀在其中。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却又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唯有看向他们夫妻两个的眼神皆都变得分外诡异。 他们或许真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三殿下脖子上的那颗艳丽草莓其实跟王妃半点关系也没有,而是小世子给种上的! 当然,关于这一点,君修染是绝对也不会去跟人解释清楚的,他宁愿被那些暧昧的目光包围,或者说,他巴不得被人往那个方向误会,他就是跟他家恬恬夫妻恩爱情意绵绵缠绵不休,咋地? 而经过昨日那一战,三殿下再不敢小觑他家小宝贝的杀伤力,这软绵绵的小肉团才是他最强有力的敌人啊! 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时刻注意着不能伤着了他,在这个状态之下,他就是无敌的,又叫人如何能够抵挡下他的进攻? 而且更夸张的是,他能在又咬又抓又踹了之后转头又马上笑呵呵的黏糊了上来,仿佛刚刚才发生的事情真是跟他半点也没有关系似的。 三殿下斜睨着赖在他怀里玩闹的小宝贝,屈指在他肉嘟嘟的脸上弹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小家伙,你又想干什么?” 小家伙冲着他扬起纯真笑脸,腻在他的怀里欢笑打滚,任谁也不忍心再斥责他了。 有脚步声响起,小宝贝当即便竖起了耳朵似在仔细听着,然后在爹爹的怀里一个翻身坐起来,趴上他的肩膀朝门口张望,小嘴轻蠕,糯糯的喊着:“娘~” 端木恬从门外转了进来,一进来便受到了宝贝儿子的热情迎接,不禁也跟着心情愉悦,伸手欲要将他接进怀里。然而小宝贝尚未入怀,某个大宝贝倒是先凑了过来,主动贴上她的身子,还抓着她的手环上了他的腰,一副搂抱的姿势。 “……你干什么?” “对小家伙的索抱你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却从来也不会先抱抱本王,太厚此薄彼了!”他一手贴在她的背上,低头看着她,神情一点点幽怨。 端木恬一愣,随之又不禁一乐,倒也没有松开他,反而双手收拢,更紧的窝进了他的怀抱里面。 小宝贝被某人一手拎着后领远离一臂之外,看着眼前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的爹娘,不禁张牙舞爪手舞足蹈的悬空扑腾,扑腾着想要往娘亲那边而去。 “娘~抱抱,爹,坏!” 最坏的爹爹,也莫过于三殿下了! 听到宝贝儿子的呼唤,端木恬伸手将他解救了下来,然后小家伙异常灵活的一把抓住娘亲的手,扑进她的怀里,然后用力紧紧的抱住她“噌噌”两下就爬上了肩膀,然后搂着娘亲的脖子再也不撒手了。 两人之间突然挤了个软绵绵的小肉团进来,真正是让三殿下郁闷得恨不得将这小子再拎出去狠狠的抡上几巴掌才解恨,更可恨的是小宝贝搂着恬恬的脖子霸占了恬恬的怀抱不撒手不算,竟还敢转头来看他,那神态十分非常的倨傲和得意。 嗯哼?这小子莫非是在挑衅? 挑衅的小子一见到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眸,顿时如受惊的小兔子“唰”一下转回了头,一头钻进了娘亲的怀抱里面,只留给其他人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端木恬浅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背,抬头看着君修染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启程。” 君修染顿时眼睛一亮,连跟小宝贝斗气也暂且不顾了,因为小家伙也就现在能黏糊着他家恬恬,很快就会被送走的! 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们此去危险,绝对也不是能带着小宝贝一起去的地方,所以必须得将他送到安全之地暂且让其他人照看。 于是三殿下当即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不跟小宝贝计较了,看在他即将与他们分开一段日子的份上,就让他趁着现在多享受会儿恬恬的怀抱吧。 当天晚上,有两骑快马连夜出了墨城,往西南方向的渝州赶去。 马蹄飞扬,身后小宝贝静静的待在从安怀里,看着那很快就没入到了黑暗中的两个身影,扑扇着有些红肿的大眼睛,耸了耸鼻子,撇着嘴角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 “小主子,看不到了,我们也回去吧。” 从安轻声哄着,看着小主子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说着,他转了个身就往城内走去,同时小宝贝也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趴在他肩膀上继续看着一片黑暗的远方,“嗯哒”一声打一个哭嗝,但却只眼巴巴看着那个方向,没有再哭再闹。 顺子在旁边不住的搓手,小主子如此乖顺又可怜的模样,更让人心疼啊! 眼前人影一晃,有人拦路在了他们的前面,笑嘻嘻的让人无从抵抗的忽然凑到了小宝贝的面前,说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小宝贝你爹娘跑哪里去了?莫非不要你了?没关系没关系,你爹娘不要你,不如你就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好看的哦!” “陌尘轩?!” 另一边,君修染和端木恬连夜出城,没有带任何一名随从,目标直指渝州,他们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墨城之后,已经回去了天魔宫的陌尘轩竟又出现在墨城,且丝毫不减对他们家小宝贝的觊觎之心。 他们直奔渝州,穿越渝州前往边境之地,欲要进入到了那一片让大炎扶风两国军队皆都束手无策惊惧不已的雨林里面。 或许是他们行走得太快,也或许是因为只两人同行又经过了一定程度的乔装丝毫不引人注目,也有可能是那个人正忙着别的事情,没空来搭理他们。总之这一路过去,从进入渝州到抵达大炎与羽族的交界地,没有引来再次盘踞了一年半的君修善的注意。 前方,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这世上最诡异最危险最莫测的地方之一。 千年后的现代社会,凭借着大量高科技的仪器设备技术,也依然无法探测出许多大自然的神奇,更何况是尚且落后的这个时代?其中的那许多诡异许多危险许多不可思议之物,让人们不由惊惧,于是就出现了诸多的传言神话,许多的魑魅魍魉。 端木恬和君修染站在两族交界地,看着前方郁葱的茂密森林,目光不禁沉凝了几分。 君修染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惊讶,说道:“早就听说这边的林子十分奇特,这段日子以来也特意查探了解了许多,都说诡异而奇特,此刻亲眼看到,果然是跟别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 这茂密得过分的丛林,湿闷的空气,还有自接近这里就忽然感觉到的强烈的危机感,无不让他觉得这个地方跟他以前去过的那些地方,不同。 他们才不过站在边缘之地而已。 端木恬听到他的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微轻柔,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轻笑着说道:“等进去了之后,还有更诡异更奇特的东西呢。” 君修染也转头来看她,眼波流转似若有所思,终说道:“恬恬似乎对这个地方一点都不惊疑,就好像以前曾来过这里,而且还相当熟悉。” 端木恬一愣,又转头看着眼前绵延的茂盛丛林,抿紧了嘴角,表情忽然冷峻。 脑袋忽然微一沉,温暖的气息从头顶透入心间,他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响起:“该准备的都早已经准备好,我们现在就进去吧,早点进去拿到了东西,也能早点回去。小家伙在明白了他要跟我们分开一段日子,不带他一起玩儿的时候,可是哭闹了好久呢,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在继续折腾从安他们。” 她仰头看他,有些呆怔的说着:“你不问吗?” 他低头看着她,两人相距很近,近得能清晰的呼吸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呼吸相缠。 “你想说吗?” 她摇了摇头,他便又说道:“既然不想说,那便不说了吧。” “你不好奇吗?” “我对有关于恬恬的所有事情,都是好奇的。” “那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你不想说,我怎么能让你为难?” 她看着他,眼眸之中光彩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若非我亲身经历,而只听人说起这种事情,定会以为那人神志不清癫狂了。”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只要是你说的,不管是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信。” “呵,这话倒好听,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 “多亏恬恬调教得好。” 她嘴角微微弯起,刹那间惊艳。 她也是越来越会笑了。 只是想到以前的事,她又不禁收了笑容,轻声说道:“有时候,我会忍不住的恍惚如梦,以为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梦境而已,等醒过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原来的事情。” 君修染忽然收紧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眉头轻微的皱起,“别说这种话。” “让你感到不安了?” “嗯。” “抱歉。不过那些事情说来话长,并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即便是想要跟你说,也不知从何处开始,又要说些什么。所以,我一点点的告诉你。” “好!”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两人又将目光落到了眼前的茂密丛林里面,然后牵着手举步踏入了进去。 他们徒步而行,一路骑乘而来的马被放置在了外面安全的地方。 这丛林之中步步危机,到里面去骑马奔腾那是绝对的找死。 入口是一处类似于峡谷的地方,三四米宽,两旁是不过人高的坡度,茂密到不见天日的参天大树生长在那里,树荫一直向外延伸直接将峡谷上方的天空也给一起遮挡了起来。 刚一进入,便觉得眼前猛的一暗,仿佛进入到了什么幽深孔洞里面,还有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气闷非常,连君修染也不禁微滞了下呼吸。 “按母妃所画的地图,我们从这里进入后直往前行走大概五六里,会看到一条河,沿河的上游走,走过约二十里便能听到瀑布声响,到瀑布那里去,上瀑布再沿河往上游走十五里,然后往南拐进丛林里面,一直往南走,直到看到远处的一座山峰,那是正羽族领地内唯一的一座山峰,如笔尖倒置伫立在茂密丛林之内,直冲天际。到那山峰所在之地去,但不要上去,而是从山峰下绕过往西,走到一片巨大花海,再往北行走,很快就能发现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到时候要找到羽族真正的所在领地也就不是很困难了。” 君修染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并轻声说道,“若真按这么走的话,可是绕了个巨大的圈子。” 可不是?他们现在的方向便是往西的,听说那条河也是东西走向,也就是说会一直往西行走大概五十里,然后拐向往南,再从那这个丛林中唯一的一座山峰下绕过继续往西,然后再往北,可不就是个大圈子吗?若走最短路线的话,应该是进入丛林之后度过那条河到对岸,然后往西稍微偏北的方向行走约三百里,便能到了大概会有羽族人出没的地方。 而地图上的路线,比这最短路径要多了足足好几倍。 不过尽管如此,两人却都没有想要舍弃这弯弯绕绕的远路而选捷径的意思,因为离开京城前父皇和母妃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着:“那里太危险,处处都是杀机,有着太多让你连想都想不到的危险能让你们在顷刻间没了性命,连转身都来不及。在那个地方,人命太脆弱,有时候连一只虫子都不如。别贪时间,你们一定要走这条路线,这是我们所知道的相对安全的一条路线,虽然它看上去很远。” 在离开京城前的几天,贤妃拉着君修染和端木恬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将她所知道所曾经见识过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们,生怕他们也遇到那些却连究竟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 后来,端木恬拉了贤妃娘娘在宫里谈了大半天,之后贤妃便再没有继续叨唠,只是看向端木恬的眼神难免有些古怪和诧异。 这丫头,知道得比她还多还详尽还恐怖。 但端木恬依然没有半点想要舍弃远路走近道的意思,尽管她对雨林的了解在这个世上都不可能还有比她更详尽的,可就是因为知道得越多,便也越发的畏惧,有时候想着想着,便忽然间发现自己满手的冷汗。 绕路算什么?不过就是多花几天的时间而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几天? 端木恬此刻还是很轻松的,毕竟他们才刚进入到了丛林里面而已,也就是说这里不过是丛林的最外围,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况且身边有人戒备,她暂且也无需担心。 然后他忽然站住了脚步,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问道:“恬恬,那是什么?” “蜘蛛。” “哦,蜘蛛啊。”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继续直勾勾的盯着那听说是蜘蛛的八脚怪物,感叹着说道,“从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的蜘蛛。” “越美丽的东西,就越有毒。” “难怪本王浑身是毒。” “……” “这东西有毒?” “嗯。” “多毒。” “你觉得它有多漂亮,它就有多毒。” “被它咬了会如何?” “跟被你咬了差不多。” “这么毒?” “嗯。” “那现在怎么办?它好像挡在我们的前路上。” 这被三殿下都称之为漂亮的蜘蛛确实漂亮得很,色彩斑斓得让人目眩神迷,当然它的毒也定能让人目眩神迷。 不仅毒,还相当的巨大,单只是一个背就差不多有十寸方圆,配上八条毛茸茸的腿,张牙舞爪的在横亘在那儿通道的最中央,再加上那晶莹剔透的蛛丝编制而成的巨网,直接将这本就不宽敞的通道给封了个严严实实。 或者他们可以绕一下路?反正两边的斜坡不过人……高…… 两边斜坡上,茂密树木之间,一片片的晶莹剔透,一片片的色彩斑斓。 君修染轻托着下巴,再多再色彩斑斓的蜘蛛也遮挡不住他的容光璀璨,漂亮得如同妖孽一般,紫光闪烁中更添妖冶,抬头看着喃喃说道:“蜘蛛是群居生物吗?” “也许……是的。” 端木恬看着面前头顶的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漂亮蜘蛛,也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才外围而已吗? 那些蜘蛛们也似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开始在各自的网上面缓缓爬动,朝着这边一点点的接近过来。 君修染拉着她后退了一步,离得这些东西远一点,问道:“它们怕火吗?” “所有的蜘蛛都怕火。” “哦~” “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好像很记仇。” “也就是说,我要么将它们全部烧死,要么就转身离开,要么就等着它们日后的报复?”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第一卷 第九章 怪物横行 才不过刚入丛林,外围还没出,便遇到了这般糟糕的情况,可谓是出师不利,也给端木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刚进入就出现了这般毒物,更往深处走岂不是越发的危险? 不过君修染却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无视越来越快的接近过来的蜘蛛们,他迅速的清理出了一块地方,然后点火! 这丛林之中几十几百甚至几千年的没有人类出没,地面上早已经积起了厚厚的落叶,若贸然生火虽能将大部分的生物给吓走或者干脆烧死了,但他们自己也势必会陷入到火海包围之中,而随着火势的蔓延,这一场火将会造成无法承受的巨大灾祸。 所以必须得先清理。 也幸好他们才刚进入没多远,相对而言平常还是会有些附近的百姓会在这里出没,清理起来倒是并不费力。 火焰轰然升腾,带着浓密的黑烟滚滚,猩红的火焰不断吞吐,朝着挡在道路最中央,最巨大的那只蜘蛛杀气腾腾的蔓延了过去。 逼近的蜘蛛速度猛然间一滞,然后迅速往后退去不敢再上前,有已经从两边斜坡上爬了下来的蜘蛛反应不及时被火舌轻燎到了,顿时发出一声“吱吱”的尖锐的叫声,直刺人耳膜,空气中有什么被烧烤的味道弥漫,又腥又臭极其难闻。 两人都闭住了呼吸盯着前方,那只最巨大的蜘蛛在火焰追赶中飞快的往坡道上面爬去,火光映照在它色彩斑斓的身躯上,反射出越发魄丽的流光,然而它的最后面两条腿已经被火焰咬上,然后忽然断裂。 端木恬在那一刻好像听到了“啪嗒”的两声,然后那蜘蛛尖叫着窜进丛林深处消失不见了,而火焰也遇到了边界,无法再继续追赶。 君修染握着她的手忽然跃起,直接从火焰中穿过,那挡在前方的蜘蛛已不见,那张巨大的蛛网也在火焰中消失无踪,他们直接穿越火焰而去,不做停留的往更深处奔去。 隐约中,似乎听到两旁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好像有什么在两旁丛林里飞速爬动,无数只脚落在满是枯叶的地上,树木枝叶上,一路跟随着他们。 直到前方坦途,两边的坡道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他们站在了丛林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路,但却也没有路的时候,这些声音才终于消失了,但无论端木恬还是君修染,却都感觉到暗中好像有许多双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们。 君修染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此刻站在丛林中闭着眼睛脸色沉凝,似在仔细感受着周围的响动,半饷睁开眼睛笑看着她,说道:“恬恬,你觉得蜘蛛可以吃吗?” “你不是吃素的吗?” “其实我也可以吃荤的。” 她看了他一眼,反手握紧他的手,辨认了下方向就迈步朝丛林的深处继续走。 他走在她身边,一路往前走去,笑意轻扬,觉得这该死的地方也并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真的路,所谓的路不过是在丛林中沿着某个方向行走,脚踩在枯叶之上,软绵绵的仿似走在棉花上,空气又湿又闷,有风吹来也都在那茂密的树冠之上,吹得枝叶哗啦,下方却连一丝风声也无。 他们进来的时候是上午巳时左右,到现在也并没有过去多久,本该是一天中最阳光璀璨的时候,但在这里却是到处都暗沉沉的,所有的阳光也都被头顶茂密得过分的枝叶给遮挡在了外面。 虽无阳光直射,却闷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是压抑的,没走多久,即便是如他们夫妻两的功力深厚、寒暑不侵,也不禁感觉到彼此的手心里微微的沁出了一点汗。 端木恬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说道:“那火不要紧吧?” 从他们这里回头看去,还能看到身后有黑烟冲天而起,那个地方相对的更明亮一些,于是黑烟也就更明显些。 君修染闻言也转头,说道:“放心吧,我已经将周围都清理干净,看那黑烟一直就只是这么模样便知道它并没有蔓延开。” “嗯。” 就在夫妻两人说这话的时候,丛林的更深处,有人在阳光直照中抬起了头,看着远处从树冠中冒出的黑烟脸色猛然一变,连忙对身边的人说道:“殿下,您看那边!” 不仅是他身边被他称为殿下的人,其他人也都纷纷转头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皆都脸色变幻。 “怎么回事?看这方向,应该是在入口那边,难道是还有别的人也进来了?” “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附近时常会有些胆大的百姓进入这林子里寻些外面没有的珍奇草药和打猎,但都只是在边缘活动。” “可我看那边,怎么像是在放火?”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用火驱赶最方便快捷合适。” “那可是边缘外围,哪来的这么多奇怪东西?”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 这说着说着就好像要吵起来了,始终不发一言的殿下终于开了口,说道:“都别吵了,不过是点黑烟而已,或许真是附近的百姓,未必是驱赶奇怪的东西,也可能是在生火做饭。不过我们还是要更小心些,注意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的出现。” “是!” 如果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出现在这里,必定一眼就认出此人来,尽管与两年前相比,不管气质还是外表他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依然能让人一眼就认出,这人可不就是当年的大炎太子殿下? 难怪他们那一路过来,直穿渝州而过,也没有见这位大皇兄有任何的响动,原来竟是他也跑到羽族的地盘上来了,不知所求又是为何? 君修善站在那儿抬头看着远处那从树冠上冒出来的黑烟,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他所注视的那个地方,这世上他最痛恨的那个人出现,然后经过,也进入到了这片诡秘丛林之内,不过他看着那里,总莫名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他进入丛林其实也不过才七天而已,两天前还曾更深的进入到丛林里面,但这两天却一直只在这附近打转,遇到了许多在以前他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诡异东西,当初一起带进来的一百人,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二十八个人而已。 尽管这二十八个人既然能跟着他活到现在,自然是在那百人中最厉害的,或者说运气最好的,可短短的七天时间里,竟死伤如此惨重,去了近四分之三的人,依然是触目惊心。 这个丛林里面可不会每一个地方都遮天蔽日,总还是会有那么些地方开阔清新风景优美,就如此刻君修善所在的这个地方,可这样美丽的地方,也同样伴随着与这风景的优美程度相匹配的危机。 有什么忽然从他们身旁的河里破水而出,在阳光中反射出一片迷离光彩,如闪电般迅速的朝着离岸边最近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光芒之后看到的,是一张血盆大口,两颗獠牙在光阳中闪闪发亮。 这是一条……蛇?鱼?鳗? 身形如蛇,大概一尺来长,却长着鳍,浑身披青色鳞甲,在阳光下青光闪烁,而最让人惊悚的是它的脑袋是与身子极不协调的巨大,尤其张开嘴的时候,比身子大了足有四五倍以上,还有獠牙森然。 它从水底临空跃起,快若闪电的扑咬了过来。 那个人感觉到身后响动,一回头便见这么个怪物朝他咬了过来,不由得“哎呀”一声惊叫飞速后退,欲要避过这有一种不知名的诡异生物。 “啪”一声,那条不知是蛇还是鱼的东西一击不中,跌落了地面。 那人迅速停下脚步反而往前,欲要看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生物却忽然间从地上跳起以着不输于刚才的速度再次朝那人扑咬了过去。 “啊!” 因为角度的问题,它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腿上,嘴用力的一合,生生的撕咬了一块肉下去。 那一声尖叫也将其他人吓了一跳,迅速反应过来,有人执剑横空而来,“噗”一声将那又要再次扑上去撕咬的东西给生生钉在了地上。 有人过去检查他们的同伴,并迅速的退离河岸边,有人则过去看那突然从水里冲了出来的生物,只见它被剑穿透了钉在地上却依然活蹦乱跳,身体盘曲脑袋后转“嚓”一声咬在了剑身上。 一声刺耳的摩擦,那剑身上竟被咬出了一个印迹! 几人的脸色再变,纷纷出剑直将其从头到尾竖劈成了两半,看着它还在那儿蠕动,獠牙森森,便再次出手,削断了獠牙,斩成一截一截的,才罢休。 不过他们再不敢在河岸边久留,做完这些之后便迅速后退。 就在他们后退的同时,河水中忽然青光闪烁,然后有上十条的这种生物从水中跳了出来,直扑那被斩成一截截的同伴尸体而去,张嘴,一口将其给吞吃了下去,直接就将那一段段的给吞吃了干净。 它们伏在岸边,诡异的抬头看了那退远的几个人一眼,似乎觉得这个距离有点远了,便转身又跳回到了河里。 君修善他们一行九个人看着如此情景,冷汗不由自主的“唰”一下冒了出来。 “情况如何?”君修善转开了大家的注意,询问着正检查那被咬下属伤势的人。 那人抬头,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还好,看来那东西并无毒。” 被咬的那位却脸色都已经发白,哆嗦着问道:“你确定没毒吗?为何我觉得那伤口疼得厉害?” “谁被咬下一块皮肉来,都会疼的。” “不对,我觉得特别疼。” “可你看这流出的血都是鲜红的,伤口周围也无丝毫中毒的症状。” 有人说:“别说废话了,赶紧止血将血腥都清理干净,千万别引了别的东西过来!” 君修染两人并不知道那边的事情,也不知道君修善竟也不知因为什么目的而进入到了这丛林之内,更不知道他为了驱赶那群蜘蛛而燃起了火堆被远在几十里外的君修善他们看到了,尽管不知道是谁燃起的,但却确实有更加强了戒备。 这也不能怪他不小心,实在是这丛林中虽枯叶满地,但因为时常下雨而使得地面上的枯叶并不很干燥,只要点燃便无法避免的会有烟雾升腾,尤其他为了驱赶那群蜘蛛而点燃的火堆,还不小。 无论是他还是君修善,都从来不曾想到过他们兄弟两个竟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再次相逢,当然现在,他们谁也不知道对方也在这片丛林里面。 君修染与端木恬两人小心的行走在丛林之内,在又遇到了一只他看着普通毫不起眼,端木恬却忽然紧张,拉着他便转身绕道从旁经过的虫子,两条色彩斑斓就算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知道必定剧毒无比的蛇,一头他也叫不出名的庞大猛兽却被一群跳蚤般的虫子顷刻间啃食干净连骨头都不剩下一点,之后,他们终于感觉前方的空气忽然清新了一点,天色明亮了一些,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悦耳的流水声。 前方忽然天光大亮,河水映照着阳光,波光粼粼,也不知道在这样茂密到恐怖的丛林里,为何这个理该水土最肥沃的河流附近,反而没有什么参天大树,而只有一些矮小灌木,再往前就连灌木也没有,而是只一片绿草地,草地中央,一条宽阔的河流奔腾不息。 头顶直入云霄的树冠依然遮天蔽日,朝着外面空旷的地方延伸,但依然露出了一片天光,让人顿生重见天日之感,空气也不再沉闷。 两人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着眼前阳光明媚,风景宜人,尤其那一条河流,河水清澈,平缓的流淌,遇到水底激荡处便会翻起一个小小的浪花,一切都很美好,仿似这里跟那传说中的诡异魔林半点关系也搭不上。 一片落叶晃悠悠的从天空飘下,落在河水上,扰起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涟漪,它随波而行在水面上晃悠悠的飘荡了几下,忽然沉没水底消失不见了,不留丝毫痕迹。 君修染看着,忽然目光一动,轻声问道:“这水下面有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一些在外面不常见的奇怪的东西。”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一下她略有几分汗渍的额头,说道:“走了这一段路,也有点乏累,不如再次歇息一会儿。” 主要的不是身体上的劳累,对他们来说,走这么五六里路根本算不上什么,尽管因为弯绕而多走了些,也不过动动腿的事。主要累的,是心神的劳累,这段路虽短,可时刻都得注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任何动静都不能放过,唯恐遇上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端木恬点了点头,他则松开她的手,往河边走去,似想要打点清水过来。 他站在岸边,看着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也不禁有些口干,便弯腰俯身,伸手将要入水之时却又忽然猛的顿住,随之便听到他一声抽气声十分的响亮,迅速缩手后退,动作好不停滞。 端木恬一直看着他,见他如此也不禁微讶,但他此刻还背对着她,她也就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开口询问:“怎么了?” 他连退了三步,然后才转身又走回到她的身边,牵了她的手就往上游方向走,也不管刚才说的歇息一会儿了。 “有虫子。”半饷他才说道,“如绣花针般大小,大量聚集在水里面,刚才我若不仔细看怕是根本就看不到它们的影迹,简直是与河水融合成了一体。” “很多?” “很多,密密麻麻的几乎找不到空隙。我们先往上走,寻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再歇息。”刚才的那片叶子怕就是被它们给顷刻间吞噬了,他还想着给点点弄点水来,若是这种水喝进了肚子里面……亏得他眼神好,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端木恬转头看了眼这清澈见底的河水,跟上他的脚步,点头说道:“好。” 不过上面未必就会比这里好,就算没了这种虫子,也许还会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们沿河往上走去,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隐约的,好像听到另一边丛林里面有悉索声,忽然一阵尖锐的嘶叫响起,随之丛林里面的响动忽然大增,再之后又很快的安静了下来。 两人的脚步猛的停下,转头看向身旁丛林里面,听这声音应该是离他们还有点距离,只是刚才的那嘶鸣声太耳熟了,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听到过,从那些被火烧的蜘蛛那里。 “跟踪我们的那几只蜘蛛遇上了另一群恶霸,却不知是哪一方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端木恬喃喃说着。 “不管哪一边胜了,我们都不能回过头去查看,还是继续赶路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 “嗯!” 两人都是下意识收敛了气息,脚步踏出轻盈无声,速度也不慢,沿着河流迅速的往上游走去。 终于,他们又停下了脚步,君修染仔细再慎重的检查了河水,干净清透,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在其中,倒是有几条银色的小鱼儿在其中游荡。 他这才放心的灌了水,忽然听到身后端木恬轻咦了一声,又听她紧接着说道:“小心!” 他下意识迅速的收回了手,却见刚才他所见到的那种银色的小鱼有一条竟跟着他的手指从水中冲了出来,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手指一疼,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低落到河水里面。 君修染眉头一皱,看着咬在他手指上的那条鱼,手一甩便将它给甩到了岸边陆地上。 “这是什么?” 他盯着那在地上翻腾的鱼,问道。 这鱼倒是没毒,因为他的身体对一切有毒的东西都特别的敏锐,现在毫无反应自然是没毒的,就是手指被咬破了一点皮,稍微有点疼,当然这么一点疼痛对他来说基本等于没事。 端木恬转身走到那扑腾的鱼前面,打量了会儿,不禁挑挑眉。 转头,看到君修染还蹲在河边,又将手伸进了河水里面,迅速的将血迹清洗赶紧,然后才起身退了回来。 低头看另一只手上的水囊,问道:“这水能喝吗?” “能喝!没毒,也没其他的不干净的东西。”她肯定的点头回答,目光却落在河水里面,又侧头看了看他,莫名的弯了嘴角,笑得若有深意又不怀好意。 君修染不禁脊背一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那条鱼还在她的脚边翻腾,她看着他的目光幽幽,却又偏偏笑着说道:“你看你身后。” 他闻言转身,并没有发现什么,然后他忽然目光一凝,紧紧的盯住了河面。 河面忽然翻滚,仿佛煮开了的水,水花四溅中他看到有银色小鱼从水中翻腾而出,留下一串阳光的反射之后又落回到水中。 他忽然猛吸了一口凉气,比之刚才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虫子在水中挤作一团时也不遑多让,因为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鱼。 鱼身银色,小巧玲珑,张开的最终两排尖利的牙齿寒光森森。 他一把伸手抓住恬恬,往后退了回去。 “你的血把它们都给引来了。”她站在他身边,轻声说道。 他看着那已经被这种鱼挤满的河面,不时的还有不少跃出水面,张着森森利齿,顿觉头皮发麻,而且还是被他的血给吸引过来的? 才不过那么一点点而已…… “这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食人鱼。” “食人鱼?” “当然,不是人的肉,它们也一样喜欢吃。” “……” ☆、第一卷 第十章 放火上瘾 从他们进入丛林内到现在,尚且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却已经先后遇到了各种诡异生物,而且似乎都很能要人性命。 蜘蛛,虫子,蛇,猛兽,虫子,又是虫子,然后眼前的鱼,都不是往日里他所认识的那般弱不禁风。倒是那猛兽,反倒好像有那么点弱不禁风,亏它长得那般庞大,简直就像是专门吓唬人用的。 此刻看着眼前着挤满了整个河面的小巧玲珑咋一看还甚是漂亮可人的小鱼,时而冲出水面在空中留下一串绚丽的弧光,鱼鳍轻拍水面发出清脆的击水声,但在他耳边不断回荡却是“食人鱼”这三个字,三殿下抽了抽嘴角,脑袋都有种轰炸了的错觉。 端木恬却拉着他在远离岸边的地上坐了下来,说道:“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你确定?” “嗯,它们又上不来岸,危害不到我们。而且有这些东西在河里,这附近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生物经常性的出没。” 他点了点头,也便安静的坐在那儿,看着河水翻涌,然后因为长时间的没有捕食到任何食物而渐渐散去,河水也平静了下来,他思绪飘移,沉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木恬看着他,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他回头来看她,说道:“我在想,我们才走了这么点路,便遇到了如此多的东西,往后的一路上也不知还会有怎样不可思议的东西出现,有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危险。” “嗯?难道你在想我不该一起过来,由你自己去找那圣焰果就行了?” “恬恬……” “我倒觉得你可以不去,直接由我去为你将圣焰果找来就行了,因为对这个地方,你没我熟悉,对这里横行的怪物,你也没我了解。” 他顿时就闭嘴不语,默认了她的这一句话。 不过想要他让恬恬一个人去面对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的环境,他是绝对也不愿意的,所以还是两人一起吧。 端木恬忽然一脚踢开从她脚边爬过的一只甲壳虫,在其翻滚了出去忽然振翅露出狰狞的锋利爪牙朝她冲过来时挥剑劈出将它劈成了两半,并随口说道:“我以前,曾不止一次的在类似于这样的丛林里生活了好几个月,对这地方的情况也比这个世界的人还了解得更多。” 君修染随着她的话而脸色变换了两次,不禁询问道:“什么时候?你说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他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丝探究和若有所悟。 她收起短剑,垂目淡然说道:“如果我说,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我记得前世的事情,你信不信?” 他又挑了挑眉,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将她的脸转了过去与他对视,他低头柔柔看着她,带一点轻柔笑意一点若有所思还有更多的好奇,问道:“恬恬前世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也是大美人。” “嗯?比现在还漂亮?” “我觉得不管哪一个,都是独一无二,最漂亮的。” “我也觉得理该是这样才对,那恬恬前世是何身份?做什么的?可有……夫君?” 最后那个问题怎么听怎么一股子的酸味,端木恬呆呆看着他,他不会真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话吧? 如此神情恍惚的模样,落在君修染的眼中却似乎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他不禁眸光暗了暗,随之却又说道:“就算有也没关系,那都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还去管那许多做什么?反正今生,还有下辈子,再下辈子,我都会纠缠着你不放。” 她眼中神采恢复,听着他的话不禁勾了勾嘴角,说道:“前世,我不到二十岁就死了,还没来得及找到看着顺眼的男人把自己给嫁了呢。” 他忽而一愣,捧着她小脸的手蓦然颤了颤,呐呐道:“死了?” “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身边的同伴出卖,被炸了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他蓦然皱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拉着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好了,我们现在不说这些事情,歇息得也差不多,继续赶路吧。” 看着他这紧张的模样,端木恬轻轻拿开他捂在她嘴上的手,轻笑莞尔,说道:“我早就不在意了,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我几乎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得感谢他,不然怎么会正好那么凑巧的投胎到了娘亲的肚子里面,让我有了真正的亲人朋友,还有了你。” 他的神情随着她的话而逐渐放松,不禁捏了捏她的手心,也微弯起了嘴角。 确实得感谢那个人,若不是那个人将恬恬送到了这个世界,他如何还能够拥有那般幸福的时光? 两人牵手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去,端木恬侧头看到他的侧脸,那微微弯起的嘴角,整个人都是柔和的,不禁问道:“你真相信了?” 他诧异回头,道:“难道不是真的?” 这反应,让端木恬一怔又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摇头说道:“难道你不该稍微怀疑一下吗?毕竟这个事情太匪夷所思。” 他看着前方的路,神色沉凝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人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今日忽然听到恬恬的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 “嗯,这样的话,我们下辈子也还能相遇,然后我要继续纠缠着你,生生世世都不放手。” “……好。” “恬恬。” “嗯?” “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个……男女平等,一夫一妻,皇帝还可以轮流做的世界。” “哦?似乎很有趣。”也不知他到底是觉得哪一点有趣,沉吟了下,他便又说道,“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还有,有关于这种诡异丛林的事情。” 她也不隐瞒,反正事情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一些又有何妨? 她娓娓说着,将她所经历的事情一点点完整的告诉的他,他始终安静的听着,目光随着她的讲述而微微变换,但并没有其他的反应,只安静的听着她说,不去打断。 如此一路过去,离河岸一段距离朝着上游方向行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能听到前方传来的澎湃水流声,空气里的湿意也浓郁了几分。 端木恬停下了讲话,与君修染一起抬头朝那个方向看去,前方依然是河流缓缓,并没有看到有什么瀑布之类的东西,唯有河面的水流似乎要比他们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更激荡了些。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上行走,很快就远远的看到有雪色瀑布如长虹匹练般的从天际倒挂着奔腾而下,“轰隆隆”的垂落下方深潭,半空中,就有水雾弥漫,将阳光折射出一道道绚丽彩虹,恍惚如仙境一般。 端木恬看着那景色,眼眸之中也不禁划过一点异彩,然后转头看向瀑布周围,发现若要继续往上游走,则必须要爬上那峭壁,或者,绕道。 君修染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走到那瀑布附近,那耸立在他们面前的峭壁之前,伸手摸了下,发现这峭壁因常年被水雾缭绕,而滋生了大量的青苔之物,甚是滑溜几乎无法攀登。 “我们去旁边看看,远离瀑布应当就没有了水汽。”他对她如此说着,便横向朝旁边走去。 走不出几步,峭壁渐渐不见,转而成了生长着茂密植物的山坡,比起那滑溜的峭壁来,果然是要好走了许多。 两人攀爬往上,走到中途忽然听到旁边林子里面“悉索”一声,好像是枯叶翻转又似乎是枝叶摩擦的声响。 连忙转头看向那边,但除了那一声响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动静,仔细查看周围,也不见任何不明物。 然尽管如此,还是下意识提高了警惕,继续往上攀爬。 似有风吹过,头顶的某处枝叶轻轻的摇摆了下,无声无息的摆开到了旁边,有什么东西从那后面探了出来,盯上了下方那两个看起来似乎很美味的人类,然后弓身倏然朝着更细皮嫩肉的那个弹射了出去。 端木恬蓦然间寒毛直竖,身旁君修染忽然手上用力将她拉扯了过去,随后便见白光一闪,“啪”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斩成了一段,掉落地面。 端木恬低头看去,看到两段与头顶枝叶同色的蛇身在枯叶上面扭曲,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拉住君修染就直朝山坡上方飞奔,“快走!” 不用她再进一步的解释,君修染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周围林子里面猛然间回响起了大量的悉索声,然后密密麻麻的那种青绿色小蛇从头顶枝叶中冒了出来,几乎堆积满了整片树林,“咝咝”的吐着信,血红色的眼睛在青碧色蛇身上格外醒目和慑人。 它们似乎是在互相传递这消息,又好像只是在各自伺机寻找攻击的机会,在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飞快的往上攀爬时,忽有一条蛇弓身从枝叶中弹射而出,长大了狰狞的嘴朝两人咬去。 又是“咻”的一声空气被割裂的声音,白光一闪那条蛇也被斩断成了两截,然而不等它落地,就又有三条蛇从不同的方向朝两人扑咬了过去,紧接着第四条、第五条……紧随在后扑咬而去。 幽暗的丛林之内,忽然亮起了一片森然白光,只听空气割裂声,斩断声,落地声连成了一片,越来越多的青碧小蛇被一刀两断掉落在枯叶之上,越来越多的血红色眼睛从四面八方汇聚,将他们团团围困了起来。 “我操!” 端木恬忽然撞了他一下,然后怒而大骂了一声,惊得君修染手一抖差点没握住剑柄,百忙之中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好一片惊疑不定。 是幻听吗?是错觉吧?他刚才怎么好像听到恬恬爆粗口了? 端木恬一剑将直面而来的一条蛇从头直接剖到尾,手腕一翻横剑一扫,顿时“啪啪”连响,整整六截蛇身掉落到了地上,然后她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凛然寒气森森,吓得君修染一激灵连忙瞥开目光,正有一条蛇从侧方激射而来,他挥剑,一剑就将它斩成了两段。 四周的“悉悉索索”声更加响亮,如此响动直让人头皮发麻寒毛直竖,脚下已经堆积了一地的青蛇尸体,尚还未死绝,在那儿不断蠕动着,张着嘴还想要来咬人,一脚踩下去,“吱吱”声响,听得人鸡皮疙瘩也开始闻之起舞。 枝叶摇摆,更多的猩红眼睛从树叶后冒了出来。 他忽然抓住她的肩膀,说着:“别纠缠,赶快离开这里!” 说着挥剑横扫,直将前方挡路的青蛇连同它们所栖息的大串枝叶给一起斩断了下来,然后将功力运转全身,也顾不得要节省体力,拉了恬恬就直往上飞掠而去。 前方还有挡道的,借他的力前行的端木恬舞剑,清理出了一条血腥的通道。 一口气直接冲上山坡,身后的“悉索”声却不绝,竟是一路追了上来。 “去瀑布那里!” 端木恬在他的怀里说着,又挥剑斩杀了从他背后扑咬过来的两条青蛇,掉落时还砸到了他的脚后跟。 他抱着她折身往瀑布的方向掠去,忽然嗅到一股刺鼻的腥臭,不禁低头,然后他看到了恬恬左边肩膀上一片乌黑的血迹。 心在猛然间似被狠狠撞击,他直盯着她肩膀上的乌黑腥臭血迹,瞳孔倏然放大,紫眸之中一片杀意沸腾。 他想起来了,恬恬方才那一声怒骂之时曾撞了他一下,正是这左边的肩膀,也就是说……为救他而用她在自己的肩膀给他挡下了那一口? 一瞬间的愤恨让他只看得到她肩膀上的伤口,猛然爆发出的杀意滔天,让他怀里的恬恬也不禁觉得浑身一冷,然后忽然伸手抓住了他,在他耳边说着:“去瀑布那里!” 他心神略定,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抱着她飞快的朝瀑布那边扑了过去。 爬上山坡,他们现在已经是在瀑布的上面,就如刚才进入丛林里,此刻出去也并没有多远,很快就看到了湍急的流水从峭壁之上倾泻而下,澎湃轰鸣。 她忽然从他怀里跳下去,跑到了想瀑布的最边缘,那流水最湍急的地方,坐下,然后迅速的脱下外面的衣服,露出肩膀。 肩膀上已经乌黑一片,流出的血如墨,还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她又拔出了一把匕首,一下刺在那伤口上面,划了个十字形的口子。 君修染想要上前来帮忙,却被她制止,“它们追过来!” 身后确实是有悉索声越来越近,他转头冰冷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满目桀气的盯着她的肩膀,语气却轻柔:“你能自己处理吗?” “嗯,这里是瀑布边,水流湍急,任何奇怪的生物都不可能在这里停留,所以也不用担心水中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又看了眼瀑布,或者说,此刻此地看过去已经不再是瀑布,而是河流落入了悬崖。 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他终于转身又返回。 没往回走几步,他就又遇到了那种青蛇,当即毫不犹豫的出剑,斩杀,然后朝着远离恬恬的方向飞掠而去。 那些青蛇果然被他吸引,调转方向朝他追了上去。 端木恬在河边放毒血,清理伤口,幸亏她及时的封住了穴道,又功力深厚,才止住了毒液的蔓延,现在也清理得及时,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 她将伤口都清理干净,又上了临行前专门准备好的药,包扎妥当,又将身上沾了血迹的地方全部清洗干净,再将沾了血迹的衣服放入水里清洗,为让血腥味去得更彻底,以免引来那些鼻子不知道怎么长的恐怖家伙,她甚至都随身准备了皂角。 将衣服拧干,却并没有就这么穿上,尽管包袱里有准备着干净的衣服,但她也没有拿出来换上的意思。 她拿着是湿衣服站了起来,抬头看头顶的蓝天,觉得这地方倒奇怪,头顶的蓝天似乎也是下方河流的形状。 不过既然头顶没有遮挡,她倒也不必担心肩膀露在外面,这衣服应该会干得很快。 她站在岸边看着倾泻而下的巨大瀑布,又转身看刚才君修染离开的方向,忽然耸了耸鼻子,脸色微变。 这什么味道? 她当即顺着君修染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跟着那个气味沿河而上,很快就看到了离河岸边大概十丈左右的丛林边缘,一阵浓烟滚滚,君修染正站在距那里两米外,双手抱胸笑盈盈看着。 他看到了她,连忙就走了过来,她也走了过去,并在他开口询问她伤势前看向那浓烟翻滚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地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放火放上瘾了? 再走近一些,她终于能看清那火焰内部的情景,然后忍不住的猛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你做了什么?”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更进一步 黑烟滚滚之中,有一股烤肉的香味弥漫而出,随后便变成了苦涩的焦味。 端木恬走近那里,看到了火焰黑烟包围中,刚才还攻击他们追杀他们的那种青碧色小蛇互相纠结缠绕成一团团,在火堆里翻滚挣扎,却在火中越发缩成一团,纠缠在一起逃脱不得。 那一副狰狞恐怖,宛如炼狱一般的情景让端木恬都不禁变了脸色,惊而询问君修染,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迅速伸手将她转了回来,不让她继续去“欣赏”那一幕在他看来倒是甚赏心悦目的景象,手从她的肩膀轻抚而过,眼中飞快的闪过点什么,随之笑着说道:“我不过试验了一下夜牧提供的蛇药而已,听他说那药只需点燃便能吸引任何蛇类,我刚才就试了一下,果然是全部放弃了追赶我冲着那东西去了,我就在它们挤作一团的时候将它们围了起来,放了把火。” 他说得好轻松,仿佛真的只是点了把火,烧了两三只蚂蚁一般轻松写意,而不是如此刻这般,近乎灭族的屠戮。 端木恬听着他如此说,不禁又是吸了口凉气,转头看着那火焰升腾黑烟滚滚,以及在那其中扭曲着的狰狞,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却已是一片清冷,说道:“当心火势弥漫开来!” “你尽管放心,保证只会在这一个圈里燃烧,不会蔓延出去。” 他看着那边,眼中幽光闪烁,寒泠泠的。 敢伤我女人,我灭你族群! 端木恬很快又收回了视线,拉着他转身就走,说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此浓郁的气味势必会吸引来别的东西。” 眼前人影一闪,然后忽然到了他的背上,背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放我下来。” “你有伤在身,应该多休息。” “我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腿脚。” “一样。”他顿了下,问道,“那蛇毒是不是很厉害?” “跟你相比,差远了。”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但并没有想要放她下去的意思,只顾着往前,说道:“再往前大概十五里,就要转弯再进入到那幽暗的丛林里面了。” “嗯!” 她伏在他的背上,倒也没有再继续坚持想要下来自己行走,干脆闭目养神,慢慢恢复着刚才虚耗掉的体力内息。 他们离开后并没过多久,伴随着悉索声响,有什么东西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冲着那散发出奇怪味道的火焰浓烟而去。 当然,这边的事情已经跟已经离开的夫妻两没有关系了,倒是此地浓烟升腾,又引起了另一处那些人的注意。 “殿下,您看那边,似乎离我们这儿并不很远,而且也是在河边。” “这么快就到了那里?” “或许并不是同一批人。” “这个往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进来的鬼地方,今日怎么如此凑巧的除我们之外还又出现了两拨人?” “想附近百姓还是会有人经常进来的。” “他们只敢在边缘活动,绝不敢跑进里面来!” “或许是迷路了走错路误打误撞的走了进来。”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蠢?” “你说什么?” 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又像是要吵起来了,其他人连忙劝阻,并询问着他们的主子,道:“殿下,要不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君修善看着那边沉吟,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就算真有人进来也与我们无关,别多事,只许加强戒备便成。” “是!” 这一次,那黑线消失得很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扑灭了,也似乎是用来燃烧的东西快速的不见了,或被烧毁或被什么东西,给拖走了。 君修染背着恬恬往上游走,期间转身往身后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当时,那黑烟已淡,几乎看不见痕迹。 果然是有奇怪的东西被吸引过去了,不过那么毒的东西它们也吃,果真是怪物横生的鬼地方! 他这一路走去,虽是沿河往上,但并没有太过接近河岸边,实在是最初见识到的两种生物让他颇为心有余悸,天知道这河水之中还会有其他的什么奇怪东西,他也并没有好奇的想要将这河底给了解个清楚透彻。 若按母妃所说,他们过了那瀑布之后再继续往上约十五里便要重新拐进丛林里面,他虽没什么计程的东西,但大概的行走了多少路程却还是清楚的,他往前走了大概快要到十五里路的时候,忽然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端木恬从他的肩膀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周围,一切平静,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东西,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不安之处。 那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呢? 他将她从背上放下,说道:“再往前就要再进入到丛林里面,眼看着已接近傍晚,不如就在这河边过一夜,等明日再进丛林吧。” 这河里虽也生长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好歹还都是在河里面,他们只需离得稍微远一点就不会有事,至于岸边草地上偶尔出现的爬虫之类,有些并无害,有些有害的也总比那处处危机的丛林里面要好许多,而恬恬刚才又被那青蛇咬了一口,也不知是否有所损伤。 端木恬听着他那么说,不由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她倒是觉得她自己还不需要休息,只是今天才刚进入丛林,也不宜行进得太过急躁迅速,便暂且缓和一下,尤其对君修染来说,以前从来也没到过这种地方,对这里的了解不过是仅限于听说,且还是不尽详实的听说,倒不如趁着休息的时候,她再跟他说说与此相关的一些事情。 她走到河边去仔细查探了一下,又在岸边仔细查看,再跑到草地上以及丛林边都查看了一下,然后也不禁觉得君修染选择停下的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就在她到处查看的这么一会儿,君修染已经捡了树枝将她那件还没有能够干的衣服架了起来,虽没有阳光直射,但好歹还有林风吹过。 真是贤惠的好男人。 她走过去,伸手环上他的腰,窝进了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微有些意外的惊讶,随之反手将她拥入怀中,目光又落到了她自己包扎的肩膀上面,伸手小心的抚过,说道:“可还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这伤我再为你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 “不用,毒血已经全部逼了出来,并无大碍的。” 他皱眉,她便继续说道:“不过是被咬了一口,伤口就是两个牙印罢了,更大的伤口还是我自己划出来的,真不要紧。” 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些,伸手摸摸她的脸,又摸摸肩膀,然后搭在手腕上仔细诊了会儿,确实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才拉着她一起在清理干净的石头上面坐了下来。 今日第一天进入丛林,便已经受了伤,这实在不是一件能让人乐观的事情。 端木恬继续着先前的话题,为他讲着她所知道的所有有关于这丛林中存在的事情,他听得亦是格外认真,眼中不时的幽光闪烁。 天很快就黑了,风从林间穿过,从河上拂过,从他们两人的身上刮过,有些冷,伴随着那分不清究竟来自哪里的各种声响,黑暗中再见树影重重形如鬼魅,整个丛林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 随着夜晚的降临,有很多原本藏在窠巢里的东西也爬了出来,夜越深,越活跃。 原本安静的草地上,仿佛是忽然间的多出了许多虫子,它们到处爬走,若遇上别的族群有的相安无事,有的则难免会发生异常厮杀。 它们也会接近那一块巨石,却在接近到一丈外就纷纷绕道,似乎遇到了什么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 那石头上面,君修染盘腿而坐,似在练功,端木恬则躺在他的身边,头枕在他的腿上,已经安眠。 这两个人,在此夜晚,安静得就仿似生长在这石头上面的人形塑像。 半夜后,枕在他腿上的脑袋忽然动了动,然后她缓缓的坐了起来,轻笑着说道:“百虫大会吗?” “我倒觉得应该是大战才对。” 尽管此刻周围一片黑暗,但这两人却似乎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周围的环境,她坐起伸展了下身子,然后转头看身边的人,说道:“下半夜,轮到你休息了。” 他却看着前方,似在想着什么,随之说道:“我刚才运转内息之时,似有所悟,但不敢入定。现在还请恬恬帮我护个法。” “哦?那好!”她有些惊喜,他内力的提升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是好的。 有了这么个护法,君修染当即也不继续磨蹭,放心大胆的入定练功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这一入定,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 端木恬本以为到天亮的时候,他应该也差不多要醒过来了,却没想到天阳都已经到了那河流的最上方,也就是说,已经是正午了,他还盘腿坐在那儿,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她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继续安静的在旁边防止任何东西打搅到了他,还顺便去周围视线所能及的地方查看了一番,找了点能吃的东西回来。 尽管他们随身带了干粮,但若只是凭着那点干粮来过活,显然是不行的。 而在她四处查看的时候,看到了一处不知名虫子大量聚集的地方,顺着它们行走的方向过去,她看到了一个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并不完整,骨架子上一片片残破的碎布,散发出一阵恶臭。 她屏了呼吸,然后迅速退了回来。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这么一具尸体,而根据此地环境和气候来推算,此人死在这里的时间不会查过七天。 她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不是紧张这里出没的奇怪生物,而是紧张人。 尽管他尚不知那些人的来历目的,也认为此刻那些人就算真还在这丛林里面也应当是离她有些远了,可她依然加强了戒备,只在君修染目光所能看到的范围内转悠。 夜幕再次降临,他们进入到林子里的第二天就这么平顺的过去了,端木恬顺着昨天的痕迹,以君修染此刻所在的那块岩石为圆心,洒下了一圈驱虫的药粉,然后坐到旁边,摸出了一个白色的有点像是地瓜的块状物,安静啃咬了起来。 这是她白天的时候在草地上挖出的东西,味道不怎么样,但也并不难吃。 君修染依然坐在那儿盘腿打坐,没有任何多余的动静,只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头顶上开始有一缕缕的白雾冒出,袅袅的环绕在他周围,好久才一点点散去。 “咔!”端木恬咬下了一大块白色根茎,嚼啊嚼,然后一口咽了下去,目光看着前方夜色中波光粼粼的河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在吃什么,吃得这么香甜?” 突然在旁边响起的声音让她啃咬的动作一顿,那白色根茎还放在嘴边,她的嘴还微微张着,却就这么静止了下来,然后转头看了过去。 这动作,这神情实在是有些傻,尽管此刻夜色深沉,但距离她那么近的某殿下还是清楚的将她这反应看进了眼里,不禁心中一动,目光一柔,倾身过去,就着她的手张嘴也在那东西上面咬了一口。 “咔!” 她又呆了下,然后嘴角一抽,伸手便将那根茎整块的塞到了他嘴里,用力的、狠狠的,几乎撞坏了他的牙。 他轻笑着,连眼眸也在黑夜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喀蹦喀蹦”的咬着那根茎吃了起来,似乎觉得味道挺好,轻叹着说道:“还是恬恬对我最好,知道我饿了,便及时送上食物。” 她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练功练了多久吗?” 他抬头看天,说道:“看这天色,应该不是同一晚了,莫非我入定了一整天?” “一整天倒是还没到一点,还差着一两个时辰。” 他忽然凑近,抓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又将她搂入怀中在脸上亲了一口,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多谢恬恬为我护法,才让我能够得此契机安心的入定,更进一步,辛苦了。” 如此郑重其事的话语,如果他搂在她腰上的手能够稍微安分一点,不要又摸又揉又捏的话,端木恬或许就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 捏了捏在她腰上不安分的手,她问道:“你这功力提升之后,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吧?”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竟是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这句话的意思,鬼鬼崇崇的四面张望了一下,说道:“本来是有的,可惜此地实在有些不太美妙,我觉得恬恬应该不会喜欢的,所以便只好暂且忍下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 “嗯,只要以后你加倍的补偿我就成。” “补偿你?”她挑了眉梢,道,“那我为你辛苦护法一整天,都白辛苦了?” “我一时激动说错话了,应该是我补偿恬恬的今日辛苦才对。” “……” 这可真是怎么说都凭着他那张嘴啊,同样一件事还能翻来覆去的,好像受了怎样委屈似的。 她强忍着冲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能够忍住的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面,转而说道:“今日白天,我又在附近查看了下,无意间发现一件事。” “什么?” “一个死人,死了不会超过七天的时间,不过已经只剩下骨架和一些碎肉而已,分辨不出具体身份。” “你的意思是说,在最近七天内,有人曾从这里经过?” “嗯,而且我又看了那周围,发现那个人是被埋在土里面的,但还是被林子里的一些野兽找了出来,还招来了一些虫子。” 埋在土里? 当天晚上,端木恬在他怀里安然睡到了天亮,天亮后,君修染也跑去发现尸体的那个地方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发现,便也没有太在意,又和恬恬两人朝上游走去。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多远,不过就是沿着河拐了个弯,就看到前方遮天蔽日的景象。 那里,已经不再如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河岸两边没有了空旷草地,那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一直生长到河岸边,宽大的树冠直接将河面上方的天空也给遮了个严实,往深处看去,只见一片幽暗森然,让人不敢靠近。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就在前方河流上的遮天蔽日,他轻声说着:“母妃千叮咛万嘱咐,说到了这里之后就要转向南行走,不能进入到那里面继续沿河而上,不知这里面有怎样的危险。” 端木恬却在转身看着身后,他们的来路,说道:“我们一路沿着母妃所指定的路线,尚且遇到了那么多东西,在更密集的深处,想必也会更多更危险。” 她并不明白母妃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也不知道她多年前曾经历过什么,不过她总相信,她绝不会做伤害君修染的事情,她所指定出的这一条路线,也定是她知道的最安全的一条路线。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更安全的路线,在这条路线之外的丛林是什么模样的,端木恬并没有兴趣想要去一探究竟。 ☆、第一卷 第十二章 仇人相遇 “这地方,可真让人喜欢不起来。”君修染看着前方忽然间遮天蔽日、鬼气森森的河流,目光闪烁,不禁如此轻叹着说道。 端木恬甚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该转弯,进入丛林里面,一直往南行走。” 她在说着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罗盘,仔细确认了方向,便拉着君修染拐进了丛林里面。 君修染的手上则拿着一张地图,并不很详细,但该标注出来的都已经清楚表示,这是贤妃在他们临行前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将她所知道的,还在记忆中的所有详细信息全部都画在了这张地图上面,以防止他们在这不见天日的丛林里有可能发生的迷路或者方向偏移。 “哎,越走越远了。”三殿下盯着地图,面朝南方往前行走,不禁叹息。 地图上显示,羽族所在地应当是在他们方才所在位置的更前面,稍微偏北方一点,最短路径应该是继续往前行走,理论上来将,甚至都可以直达啊。而且相距也并不十分遥远,以他和恬恬两人的脚程,两三天也就到了。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直线距离,在那途中所要遇到的危险啊弯绕啊之类的差错全部都给忽略不计了。 而现在,他们却拐了方向往南,可不就是离羽族聚集地更远了吗?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他随手将那地图重新折叠好,收进了怀里,这上面的内容他其实都记忆得差不多了,只是带着以防有可能不小心忽略了什么,也更方便能随时拿出来与周围环境更仔细的相互对照。 “要看到那传说中这片丛林里唯一的一座山峰,还有好远呢!” “所以更要认准了方向行走,不然稍微一点偏移,就有可能连那山峰都看不到了。” “幸好母妃还又仔细标出了这一路过去,另外一些可供分辨的特征,不然这茫茫丛林之中,遮天蔽日,到处都是树木丛林,四周看过去哪个方向都差不多,不迷路才怪。” 端木恬点了点头,拿出了罗盘之后就没有再收回去,一直仔细的对照着他们所行进的方向。 她先前看过大陆的版型图,自然知道这丛林面积并不是很大,但也绝对不小,若在这里面迷路了,想安然出来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最主要的是,在这个地方四处乱窜,很容易遇到某些能要人命的东西。 两人沿河而上,到了现在,终于要再一次的进入到这不见天日的丛林深处,行走脚踏在堆积得不知究竟有多厚的落叶上面,软绵绵的,让人走在上面不禁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踏实。 幸而两人都是功力深厚之辈,行走轻盈落地无声,谨慎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前行的速度也丝毫不慢,似乎才刚入丛林转眼间,就已经消失在其中,从外面再看他们不见。 河水缓缓流淌,一如千百年来的模样,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前来又离开而有任何改变。它从那幽森不见底的丛林深处蜿蜒而出,浇灌了沿途的草木生物,孕育了满河的千奇百怪之物。 便是在这个时候,有影影绰绰在那幽深处隐约浮现,那是由腿粗的树木枝干捆绑而成的木排,上面站着十几二十来个人,正从那幽深处而来,顺流而下。 “殿下,咱们出来了!” 有人看到了前方的亮光,禁不住欢呼了起来,因为就在过去的一天半里,他们又经历了一场恐怖的追杀,拼尽了全力,扔下了七具同伴的尸体之后,才好不容易终于逃了出来。 有人转头往后看,满脸的心有余悸。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尤其那里面,更是如地府炼狱,让他们这辈子即便是到了做梦的时候,都不想再接近!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片白光照射的地方,以至于到忽有似鸦又似鹫的叫声忽然在他们头顶响起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更有两人差点从木排上掉如河中,如果不是身旁的人迅速反应将他们给拉住的话。 有什么扑腾着翅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鸣叫声、扇动翅膀声,以及被其所带起的林间的风声、树叶摩擦声,一起交织成了一首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之曲,尤其此时他们的四周围一片昏暗,那边的白光也还照不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于是便越发的诡秘森森,直让人头皮发炸,浑身寒颤。 他们纷纷拔剑,互相背靠着背迅速将四周围打量。 光线幽暗,只看到头顶似乎有不知名的鸟扑腾着翅膀不断飞旋,翅膀所带起的风吹过了他们的头顶,脸颊,吹进脖子里面,森凉凉的。 那“嘎嘎”的叫声最是鬼魅,直刺人的耳膜,让人脑袋发胀。 一只、两只、三只……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的这种鸟在头顶盘旋飞舞,将他们给团团包围了起来,然后忽然有其中的一只朝他们直冲了下来。 直面着它的那个人当即挥剑去砍,却听“叮”的一声,仿似金属刀剑交击的声音,那只鸟被劈飞了出去,那个人却也往后退了半步,直到与身后的人相撞才止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惊而询问,尤其是看到那只鸟被劈飞了出去之后不过在空中晃了晃,竟又恢复成原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便更加的惊讶,甚至于惊悚了。 他们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不然也活不到现在,可现在与这一只鸟相对,一剑挥出竟没有伤到它丝毫,反倒是自己竟后退了一步,连带着他们脚下的木排,也在河水中晃悠了两下。 那后退的人站稳了身形,死死盯着那在他头顶盘旋的不知名鸟,说道:“抱歉,我刚才大意轻敌了,没想到这一只鸟竟有如此力气,而且它的喙和爪子十分坚硬,简直如雄鹰搏击一般。” 这鸟看着并不大,最多不过八哥大小,却有着雄鹰般的冲击力和比之还要坚硬几分的喙和爪。 刚才那人便是一时不察,吃了个小亏。 而听到他如此说,身旁的其他人不禁提高了警惕,抬头看着在头顶盘旋的那一只只飞鸟,戒备着。 君修善站在最中间,也在抬头看着,光线昏暗,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在飞鸟翅膀扑腾中忽明忽暗,随后他忽然说道:“加快速度,前方就是出口了!” “是!” 木排前行的速度突然加快,然后没前行两米,站在木排上的人便忽然感觉到脚下木排一震,好像被下面的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一下,撞得木排都在“吱吱”作响,站在上面的人更是随之摇晃了起来。 不等他们站稳,又是一震,这一次,他们都听到了“砰”的一声闷响,就从他们的脚底下传来。 这河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意图撞翻他们脚下的木排! 头顶有盘旋的不知名怪鸟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脚底下有不知如何模样也不知是何种生物的东西正在意图将他们掀翻进河里面,这情况真是大大的不妙。 “大家小心!千万别掉进了河里面!” 君修善在人群里喊着,这河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谁知道掉进去之后是否还能够再爬上来,即便是武功高强有如何?在这到处诡异的丛林里面,他们的一身好功夫都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一部分人抵挡着脚下不稳的木排,一部分人则抬头戒备上盘旋的飞鸟,气氛紧张极了。而唯一让他们感觉到有一点安慰的,就是木排还在继续前行着,虽速度有所减缓,但总算还是在朝着那光亮的出口一点点接近。 怪鸟“嘎嘎”叫着飞冲了下来,一时间响起了连串的叮当声,当真如同刀剑相击,火花四溅。 终于,有“噗”的一声,一剑斩进了同样坚硬得不可思议的羽毛里面,斩落了一只鸟,“扑通”一声掉进了河水里面。 河水在起波澜,仿似沸腾一般的喧嚣冲突,欲要将他们掀翻下河里面,而就在那只怪鸟的尸体落水的时候,水下的东西也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 “老天,这是什么?” 有人看到了那冲出水面的东西,一口吞下了那只怪鸟的尸体,连嚼都没有嚼一下,然后又瞬间没入水中。 那是一条鱼,对,就是一条鱼,比他们往日里所见到的那些鲢鱼草鱼也大不了哪里去,按那个头算,最多不会超过十斤重。可这条鱼长得实在是太狰狞了,狰狞得让人见了就忍不住的寒毛直竖。 它一口吞下那只怪鸟,这对它来说似乎一点都不费力,然后又沉入到了水底,一阵翻江倒海的波澜之后,木排底下的撞击再次出现。 “这么大的撞击力,难道就只是那一条鱼吗?” 有人说出了这样一句让人胆战心惊的话语,紧接着有人忽然惊呼,道:“快!快往前划!这木排要散架了!” 在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只听到“啪”一声脆响,捆绑着木排的其中一根藤条断裂了。 这一声并不响亮,却如直砸在人的心头,让人不禁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然后再顾不得其他,抵挡着头顶怪鸟的人继续抵挡,其他人则迅速飞快的划水。 木排越发颠簸摇晃,几近就要倾翻。 头顶怪鸟攻击,那小小的一只只却携带着巨大的威力,直扑面而来。 有人一剑挥出,又斩落了两只怪鸟,落入水中却再没有引来木排下方的那条鱼的注意,持续的攻击着他们脚下的木排。 似乎是刚才那一冒头,看到了木排上这几十个鲜嫩可口的人类,让它暂时对这些鸟没有了更多的食欲。 “扑通”声不绝,更多的怪鸟被斩落到河水里面,但还有更多的鸟类在持续不断的往他们扑杀过来,然后忽然一个更大的“扑通”声响起,有人掉进了河里面。 撞击着木排的力量忽然一顿,木排上的人想伸手去捞掉进河里的同伴,却忽然间那河底下仿佛出现了巨大的吸扯力,直接将那个人给扯进了水里面,连伸手去拉的那个人也差点被一起扯了下去,如果不是及时迅速果断的甩手的话。 然后很快的,有血色弥漫上了水面,众人无不看得惊怒却又胆寒,不敢继续在此逗留,趁着河下的那条鱼忙着的这个时候,迅速的冲出了阴暗。 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那些怪鸟也止于丛林边缘,似乎是不敢飞到外面,阳光底下。 河水忽然剧烈涌动,不知从什么地方涌来了大量的刚才那种狰狞的鱼,直朝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吓得他们慌忙拔身而起,飞向了岸边。 而就在他们脱离了河面的瞬间,那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木排终于彻底的崩溃瓦解,河中继续波浪翻滚,朝着幽暗丛林里大批量的涌动了过去。 它们,似乎是被血腥味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什么?食人鱼?” 这种食人鱼,可是比先前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所遇见的食人鱼巨大多了,不过究竟哪一种更厉害更恐怖,那倒是并不能仅凭着个头的大小、长相的狰狞程度就来评判的。 比如,如果他们刚才遇到的是那种小的,也许它们早已经跳出水面,上了木排,分分钟就将他们木排给咬碎了。当然,如果遇上的不是成群结队的,倒是不足为虑。 所以,群体,是很恐怖的。 他们上了岸,抬头看着头顶的明亮天空,目光如此贪婪。 “殿下,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回去了吗?”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中又少了一个人,这实在是太让人惶恐了,可是若真这么回去,又不甘心,那么多兄弟岂不是都白死了? 转头看那幽暗的丛林,他们先前进去的时候是沿河岸而上,折损了十几个兄弟,返回时是在河里顺河而下,也是遇到了诡异的东西,这个该死的林子里,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鬼东西? 君修善坐在岸边喘息,目光幽幽的盯着那幽深丛林,喃喃说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是走错了路!” 下面的人上了岸之后就自发的将周围查看了一遍,尽管他们在进入丛林前也是从这里经过的,但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些奇怪的东西,再次查看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跑了回来,说道:“殿下,那边有人停留过的痕迹!” 众人一怔,随之纷纷站了起来。 那边就有人停留过的痕迹?那么人呢?若是沿河而上的话,他们顺河而下应该能听到动静,可没有,那么跑哪里去了? 此刻,君修染和端木恬刚进了丛林并没过多久,顺着罗盘的指引一路往南行走,时刻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环境,防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接近,偶尔小声的说上几句话。 正在此时,背后忽然“悉索”一声。 两人当即止步,转身。然而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好像刚才的那一声轻响只是两人的错觉而已。 两人四只眼睛缓缓从四周丛林里扫过,寻找了一圈也什么都没有发现,两人不禁对视一眼,然后继续赶路。 他们更加的小心,然后端木恬忽然说道:“我怎么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君修染摸着下巴喃喃说道:“我见你一直没有反应,还以为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端木恬依然盯着罗盘看,闻言轻“嗯”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想要表达的是个什么意思,随之又听她说道:“这感觉,挺熟悉的。” “还有这味道也挺熟悉。” 说着,两人同时抬头,就看到头顶两棵大树之间,有色彩斑斓的巨大蜘蛛悬挂在那里,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两人。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盯着那蜘蛛,半饷皱了皱眉,说道:“我讨厌这种毛茸茸的虫子。” “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 “既如此,那你去解决吧。” “有毒,我怕!” “我倒觉得它若不小心咬了你,反而又可能会被你给毒死。” “娘子谬赞了。” “夫君太谦虚了。” 这无聊的夫妻两个说了这么几句无聊的话之后,就又沉默下来,继续与那只蜘蛛对视,然后他们发现这蜘蛛竟只剩下了五条腿,本是斑斓的色彩也似被蒙上了一层灰,还有几处似撕裂般的伤口。 看来在丛林里的那一战,战况不佳啊。 又有两只蜘蛛从旁边出现,将两人给围了起来,不过再多的蜘蛛,却没有了。 端木恬挑了挑眉,这一路追到这里,只剩下了三只?莫不是在中途遭遇了天敌?不然怎么如此惨烈的战况? 而且这三只还都是不完整的,或多或少都有损伤。 它们一点点的围拢逼近过来,吐着丝让它们可以在空中漫步,死死的盯着下方的两人,尤其是那纵火烧伤了它们的君修染。 “恬恬,我好怕!”某人极其厚颜无耻的在装可怜扮柔弱,一副等待温情抚慰的模样。 端木恬转头,看着他,挑眉说道:“你不是刚功力提升了吗?试试!” “哎,它们哪配当本王的对手啊!不过既然恬恬都这么说了,那本王就姑且试试手吧。” “……” ☆、第一卷 第十三章 金鱼也奇葩 “殿下,您快来看!这里有三只……蜘蛛,似乎是被谁以利器所斩杀的。” 有一队人从旁边丛林里冒了出来,站在那三只死状凄惨的蜘蛛前,低头观察着。 “看这致命的伤口,真是干净利落,不知究竟是谁也进了这丛林里面,又是来做什么的。”看着这蜘蛛,有人说着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主子,说道,“殿下,此等人物,我们不能不防,若万一起了冲突,在这诡秘丛林里,即便我们人多也得小心。” “或许也可以跟他们合作,在这个鬼地方,多个人手相互帮衬,也能多一份胜算。” 君修善只是看着脚下的蜘蛛若有所思,听着两位下属的话语,沉吟着说道:“无论如何,这还得等见了面之后再说。不过我们此行隐秘,能不要与不相干之人遭遇,最好还是避开。” “殿下说得有理,不过此人竟能深入到这里,想必有着不凡之处,就不知道他来这里是有何目的。” 君修善抬头看向丛林的更深处,喃喃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过来,虽说才刚进入丛林并没多远,但比先前的段路程却要安静了许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下属们闻言,顿时悚然,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神色各异,随之又摇头,说道:“我们刚进入的时候,虽也遇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但兄弟们真正的伤亡是从进入那河岸的丛林里开始的,或许那个地方正巧是怪物密集的地方。” 当然,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君修善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目光却继续落在南方,若有所思。 “殿下,那个方向与我们的目的地几乎是背道而驰,即便那些人真是有着什么目的,也应该与我们不相干。” “没错,我以前还常听人说,这林子里面有一些珍奇的东西,或许他们就是奔着那些东西而去的。” 君修善静听着下属们的对话,然后迈步往前走去。 “殿下?” 看着他行走的方向,竟是往南,下面的人不由惊讶,出声想要提醒他走错方向了。 他却说:“那边的路已经是不通,或者过河从对岸走,或者便是绕道。” 与过河相比,他显然很趋向于绕道而行,尤其是在此处出现了另外一拨人的时候。 不知该说是阴差阳错,还是天意弄人,君修善和君修染这对如仇敌般只要见面就必定会生死相搏的皇家兄弟,竟皆都来到了这片诡秘丛林,并且正相距得越来越近,就不知他们究竟是否还能够凑巧到在这么广阔的丛林里面相遇。 现在,他不会知道走到了他前面去的那个人,竟会是君修染,而前方,君修染此刻也并不知道他们身后出现了不速之客,只顾着和恬恬一起往前直行,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 这一路过来,除了因为仇怨而追杀上来的那三只蜘蛛之外,他们并没有遇到其他的事故,而且那三只可怜的蜘蛛先被烧,后遇天敌进行了惨烈的战斗,好不容易追到了仇人,结果却是连仇人的一招都没有能够接下,被一剑……不不不,三殿下当时根本就没有拿出他的剑来,而是折了手边的一根树枝,然后将那三只蜘蛛全部给活生生解剖了。 真残忍!超级凶狠!无敌毒辣!简直是泯灭人性! 好吧,对于这样的怪罪,三殿下定然会妖娆一笑,无比温柔亲切和善的说:本王一直以为我是恶魔转世来着,何时变成人了?至于残忍凶狠毒辣什么的,其实本王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还有更残忍更凶狠更毒辣的呢,想不想尝试一下? 他们朝着那波光粼粼的湖泊走去,然而尚未接近便忽然“哗”的一声,有庞然大物从水底冲了上来,直冲上了半天,并在半空中留下一大片彩色光斑,之后又“哗”的一声落回到了湖水中。 “什么东西?” 君修染倏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突然从水底冲出的庞然大物,目光闪烁,神情惊诧。 鱼?好大一只!吃什么长大的? 端木恬也抬头看那条在空中妖娆了一瞬的鱼,嘴角抽搐,这……她从未曾见过这般生物,听也没听说过! 从刚才那惊鸿一瞥中,她似乎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条鱼,而且还是一条金鱼,犹如轮船一般巨大,闪烁着绚丽的金红色光芒的金鱼。 那跃上空中,折射出漫天金光的模样,好美啊! 这湖很大,至少有方圆三千米,所以露出了头顶一片明亮的天空,阳光从那上面照射进来,在空中留下一片迷离的光晕,投射到湖面上,照出大片的波光粼粼,绚丽夺目。 夫妻两个还在为这绚丽的景色出神时,忽然又听到“哗”的一声,那条大金鱼再一次从水底冲出,冲到了半空中来妖娆。 那金红色的鳞片比阳光还璀璨,鱼尾轻摆如霓虹乍现,飞散的水珠滴溜溜在空中打算,晶莹剔透如水晶珠玉,更衬得那景色魄丽非常。 那金鱼飞到半空中,忽然眼珠转了转,看向了湖边不远处,还在丛林里面但却已走出了昏暗的两个人,随之“哗啦”一声它又落回到了水里。 君修染看着那边,不禁摸了摸下巴,喃喃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它刚才在看我们?” 正说着,那巨型金鱼又浮出了水面,这一次并不是破水而出冲天而起,而是如正常鱼类一般的浮出了水面,巨大的鱼尾在湖水中摇摆,摆动出一片炫彩迷离。 它露出水面,直勾勾的盯着那边的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而后忽然鼓嘴,“哗”的一声,一道水箭从它的口中喷薄而出,朝着两人直射了过来。 这一道水箭从它的口中喷出,力道极大,直冲出了几十米才落了地,水花四溅。 君修染和端木恬不察它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连忙避让到旁边,看到那水箭从他们眼前划过,不禁诧异的转头看向湖面,然后他们就看到那金鱼在水面上摇摆着尾巴游荡了一圈,鱼嘴张合,似乎此刻心情甚是愉悦。 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金鱼是在调戏他们? 它转了一圈就停下来,又看向他们两人,摇头摆尾的在水里晃荡,鼓着嘴又是一口水箭朝他们喷了过来。 “它想干什么?找死?” 两人再次避过它的袭击,君修染看着它高高的挑起了眉梢,冷然道。 那鱼哗啦啦的游到岸边,继续冲着他们摇头摆尾的,就是无法理解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它在浮在水面上的小半个身躯金光闪闪,一点点的如珍珠宝石般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美极了! 它似乎感觉到了来自君修染的威胁,身子稍微往下沉了沉,随后却又很快浮了出来,在湖面上晃悠打转。 看它这模样,端木恬不禁有些诧异,并不怎么确定的说道:“它难道是在叫我们过去?” 她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于是两人真迈步朝岸边接近,刚迈动脚步,就见它游得更欢快了,鱼尾“哗啦啦”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无数,滴溜溜的在空中折射出晶莹然后落回到湖里面。 两人很快站到了岸边,距离它不过还有几步之遥,顿时觉得眼前这东西,好巨大,他们必须得仰着脑袋才能将它看得稍微清楚一些。 它“呼”的一下沉下去了一点,鱼尾甩起的水花远看是水花,近看就成了浪花,直往两人的头顶飞溅。 君修染顿时拉着恬恬后退了两步,看着这似乎颇具有灵性的……嗯,金鱼,斜眼说道:“不知这鱼能不能吃,味道如何。” 那鱼又“呼”的往下沉了一点,并甩着尾巴远离了一些。 嗯?难道它听懂了? 夫妻两不禁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再又转头落到这金鱼的身上,怎么看都觉得这条金鱼透着几分古怪。 它一点点的往下沉没,“咕噜噜”吹着泡泡,然而一晃就忽然没影了。 两人被这古怪的金鱼弄得莫名其妙,不禁又往前一些,朝着这湖里面张望。 在这个到处诡秘的丛林里面,谁也没期望过这个湖泊里面会安宁平静,不过出现了这么一只奇葩的金鱼,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主要还是这金鱼的各种行为让他们觉得甚是奇怪。 只是现在,它忽然就没影了,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就在两人往湖水底下张望的时候,他们看到水底下忽有金红光芒闪过,然后那刚消失的金鱼又摇摆着尾巴浮了上来,“哗”的掀起滔天巨浪,破水而出。 它的身躯太过庞大,以至于破水而出的动静也分外响亮,引得水花四溅,岸边两人不禁又后退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瞄到有一道格外温润晶莹的流光在空中划过,然后落到了他们的脚边。 那轻轻的“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的声响,对两人来说却是比它刚才破水而出的声势还要浩大,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那个玉石盒子,又抬头看了看在湖水里打滚掀起漫天巨浪的金鱼,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的诧异太过明显。 终于,君修染蹲下身,将那玉石盒子捡了起来。 入手沉重,他挑眉捏在手心里掂了掂,然后寻到了开合处,将它小心的打了开来。 端木恬凑了过来,那在湖水中打滚的金鱼也安静了下来,摇头摆尾的浮在水面上看着这边。 盒子打开,里面竟然很干燥,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放在湖水里面而被浸湿,而在盒子里面,静静的放着一块大约拇指大的青灰色印章。 “这是什么?”端木恬不禁诧异的指着这印章,伸手将其拿了过来翻转,看那印章下的字迹,却只看到类似于花纹的痕迹,或者说,那些字长相怪异,她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她。 君修染还在那盒子里面翻找,并又找出了一块丝绢,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看着那几个字,君修染忽然挑了挑眉梢,端木恬凑过去看,就看到上面写着:此乃代表着羽族至尊的青印,姑奶奶我好不容易将其偷了出来却引来了羽族的追杀,不得不暂且将其交托给小金保管,也不知以后是否还能有机会再回来取,又或者小金是否真通灵性的明白我跟它说的意思。现在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上,说明它与你们有缘,就当时姑奶奶我送给你们的,只愿你们答应别伤害了那条小金鱼,当然若还能再跑去羽族地盘上大闹一场,我会觉得甚是欣慰的。 就是这么一段话,并无落款日期,而看了这段话之后,端木恬抬头,看向了那条传说中的“小”金鱼。 君修染却还在看着那丝绢,因为密封保存,所以还完全无损,但还是多少受了点潮,出现了点点霉斑,但并不影响阅读就是了。 他的手指在丝绢上轻揉,眼中的诧异渐渐转化为轻莞,喃喃说道:“母妃为何先前也不曾提起有这么一条鱼?” “嗯?母妃?”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母妃的字迹。” 端木恬不禁诧异的又将目光落到那丝绢上面,这原来竟是贤妃娘娘留下的东西?而现在这金鱼在保管了这么多年之后,将这盒子给了君修染,这是巧合吗? 君修染将那青印放了回去,将玉盒盖上,却又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那在湖面上的金鱼。 然后他又将玉盒打开,取了青印和那丝绢贴身藏好,空了的玉盒再次合上,递了出去,道:“可是要将这玉盒送给你,留个纪念?” 这金鱼摆尾的动作一顿,然后“哗啦”一下游窜了过来,一口吃下玉盒沉入到了水底。 “它好像真能听懂我们的话。” “嗯。” “那接下去我们怎么办?这青印所说是什么羽族的至尊,但我们两个外族人拿着这东西出现在他们面前,恐怕只会招致疯狂的追杀而已。” “你说得没错,不过如果我们只是想要跟他们交换一下东西,应该会更容易些吧?” “那可未必,如果这真是母妃留下的,那么羽族失去他们的至高印章足有二十多年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将这东西当回事啊?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东西了。” “若真如此,那可不妙了。” 夫妻两个围着那青印研究讨论了不少的时间,那金鱼沉入湖底之后又很快的浮出水面,就在他们附近的湖水里游荡打转,时常甩尾巴将水往两人的身上撒泼,似乎玩儿得很难高兴,也因为它的存在,他们在湖边待了不短的时间里,什么奇怪的湖中生物都没有遇上,除了它这条奇葩的金鱼。 他们在湖边休息了下,陪着这条似乎甚是寂寞的金鱼玩了一会儿,又喂了它一块又干又硬的面饼,它却似乎对这种人类的食物十分喜欢。 然后两人便也不在湖边久留,告别了这条十分通灵性的金鱼,稍微调整了方向,继续朝前行走。 这巨大金鱼有过宽广的湖面,游到那头的岸边,摆着尾巴目送他们进入到丛林深处,一直到再看不见,它才回到湖中央,愉悦的打起了转。 丛林里又有响动,它忽然转头,看到一队人在丛林里出现,它缓缓的下沉,沉没湖底。 来人是君修善他们一行,走出昏暗的丛林面对着这犹如仙境般的碧水青天,皆都不由得心情舒畅,跑到了湖边去喝水的喝水,洗脸的洗脸,顿觉畅意。 然后这样的畅快在突然从湖底窜出的巨大金鱼一口吞下了湖边一人甩飞了两人砸到了三人以后,转化为慌乱和惊恐。 “保护殿下!” “殿下小心,天哪,这是什么怪物?” 安静的丛林顷刻间乱成一团,当然,这身后的事情对前行的夫妻并无多少影响,他们甚至不知道就在他们的身后不远的距离,出现了君修善,不然的话,恐怕还会折返回身,先将这祸害给灭了也未必。 此刻远在大炎的京城,皇宫之内,贤妃娘娘面朝着南方满面愁绪,幽幽叹息着说道:“也不知道修染和恬恬现在情况如何了,可否有遇到危险,走到了哪里,也不知他们是否有见到我家小金。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小金还在不在那里呢,就算真遇到了,怕也只是两相争斗吧,我真应该跟恬恬提一下这件事,不过这么多年了,它应该不在那里了吧,就算在,即便是我去,也应当已经不认识了吧。” 她喃喃自语,旁边的人一声不响,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贤妃娘娘不禁眉头抽搐,心里大骂魂淡,面上却忽而一冷,猛的转过身去走到尊贵的皇帝陛下面前,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怒道:“混账,把姑奶奶的穴道解开!” 皇帝陛下抬头看她,又伸手捧起了她的那只脚,皱眉小心而心疼的问道:“怎么如此不小心呢?可有伤到脚?我瞧瞧。” “放开我,你个昏君!”她将自个的脚从他手中挣出来,气得怒骂,又眼珠一转,说道,“我要去找我家乖孙儿!” “这件事交给宁清去做就行了,你就乖乖在宫里陪着朕吧。” “……”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引入险境 “小宝贝,快看这里,拨浪鼓、小泥人、小风车、铃铛,你喜欢哪个?” 有丰韵夫人锦衣华服,满身的珠光宝气,还有那通身的不凡气质,手上却拿着一些孩童玩乐的小玩意,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只顾专心的逗弄着那个趴在窗户上面,将小屁屁对着她,无论她如何勾引都不转头来看她一眼的小宝贝。 小宝贝趴在那儿,不哭不叫不吵不闹,眼溜溜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也挺自得其乐,但就是不理人。 “咚咚咚!”这是拨浪鼓摇摆的声音,“叮叮当!”这是铃铛晃悠的声响,还有夹杂在其中的,那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不过这些都不能将小宝贝的注意力给勾引走就是了。 美夫人勾引半饷,却只见他丝毫不理睬,不禁有点泄气,一股脑的将手中怀里的东西全部扔到了桌子上,然后又迅速的换上笑脸,张着手凑到了小宝贝的面前。 “来,小宝贝,让我抱抱!” 小宝贝顺利落入她的怀中,没有任何挣扎,但就是任她捏扁搓圆的,眼皮都不掀起来看她一眼,而是开始咬起了他自己的小拳头,“滋滋滋”的吃得好滋味,灵动的大眼睛溜了溜,继续溜向窗外。 “咦?小宝贝这是饿了吗?”美夫人笑眯眯看着他,然后转头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快将小少爷的吃食端上来!” 马上有丫鬟端上浓香扑鼻,只闻着那个味道就让人垂涎三尺的,不知加入了什么好东西进去的米粥,轻轻的放在桌上,舀了一小碗,双手奉上。 小宝贝终于看在美食的面子上而给了点反应,暂且将目光从窗外转移到眼前的那碗粥上面,耸了耸可爱的小鼻子,大眼睛闪亮亮的。 正在此时,有一条人影从门外迅速的闪了进来,伸手就要去抱小宝贝,却被夫人一让给让了过去,再伸手一拍,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没好气的说道:“做什么?一回来就跟老娘抢小宝贝?” 来人竟是天魔宫的宫主大人,陌尘轩! 他揉了揉被拍疼的手背,一脸垂涎的看着小宝贝,不满的说道:“娘,您的如此行为是不妥地,这小宝贝可是我抢回来的,刚才不过是借你玩玩而已!” 这老夫人当即轻嗤了一声,不屑怒道:“亏你还好意思说?抢,就知道抢,有本事,你给我生个亲孙子回来!” 在老娘的面前,陌大宫主一句话就被骂得没了脾气,只敢不满的哼唧着:“要不是因为没遇着能让本座另眼相看的姑娘,早给你抱十个八个的孙子出来了!” “呦,你可真有出息啊!那你说的十个八个孙子呢?现在在哪里?” “这不是还没遇着中意的姑娘呢吗?” “中意的姑娘?你倒是说说看,究竟喜欢什么样的。”老夫人当即一副只要你说得出来,老娘就能给你找到的架势,看得陌宫主嘴角连抽。 然后他神色威微凝,沉吟着说道:“其实本座觉得那荣大小姐就不错,可惜人家已经心有所属名花有主,而且还是端木王府璟世子的女人,本座哪好意思去抢呢?再则,其实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也挺好,虽然冷清了些凶残了些,不过真正是个好姑娘啊!可惜人家现在都已经是尧王妃了,连儿子都这么大了。哎,为何好姑娘总是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呢?倒是留个给本座啊!” 老夫人听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又是一巴掌朝他拍了过去。 小宝贝在她的怀里,看着她一巴掌拍出,将陌尘轩拍得蹦跶不已,不由咧着小嘴,露出四颗白灿灿的小嫩牙,眉开眼笑的。 随之他的眼珠子又开始骨碌碌转了起来,虽然他或许听不懂刚才的那些话,但有几个字还是让他十分熟悉并敏感的。 嗯?这个擅自把他带到了这里来的坏家伙莫非是在说宝贝的娘亲? 正在这边吵闹时,有天魔宫的侍卫出现在门口,朝屋内禀报道:“宫主,老夫人,有人闯了进来,我等阻拦不住。” 屋内顿时一静,老夫人眉头一皱,陌尘轩面色一冷,怒道:“你们都是废物吗?竟连个人都拦不住!是什么人闯进来了?” “呃,是……是端木王妃。” “嗯?” 屋内两人皆都脸色一变,然后陌尘轩眼珠子斜斜的睨向了正对他笑得坏兮兮的小宝贝,老夫人见他如此,则又是一个巴掌朝他招呼了过去,怒道:“混账小子,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迎接?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 边说着,她已经抱着怀里的小宝贝率先朝门外走去,看得身后陌宫主连连撇嘴,不得不斜眉搭眼的跟了上去,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怎么看怎么一个不情愿。 外面的热闹风雨,远在渝州境外,羽族境地内的那片丛林里的夫妻两并不知道,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现在,他们正小心的行走在这片诡异丛林之中,走过一个个在地图上标注的地方,避过或扛过每一场风波,朝着羽族一点点接近。 又过去了几天,若按地图上的路线来看,他们离那传说中的这片丛林内的唯一一座山峰已经很近,尽管现在他们抬头,还看不到任何的所谓山峰,唯有黑压压暗沉沉的参天大树。 此时两人正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休息,分食着端木恬从林子里找来的奇怪食物,所幸三殿下除了对肉食有些抵触之外其他的并不挑食,什么都会吃。 他们高坐在树枝上面,晃悠着腿,这悠闲的模样看上去似乎根本就不是来冒险而是闲得无聊来郊游的。 “恬恬。”他侧头看着身旁的人儿,即便在如此鬼魅环境,也因为有她的存在而心情平静,啃咬着她找来的食物,他很乐意吃她的软饭。 听到呼喊,她转头看他,面带询问之色。 他略沉吟了下,才开口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身后好像有什么人?” 她诧异的挑眉,摇了摇头,说道:“没察觉到,怎么,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转头看他们来时的路,沉凝着若有所思,道:“总觉得身后跟着什么人,虽然似乎距离还有点远。” 本来两人的功力是在伯仲之间的,但让君修染先前忽然突破了瓶颈,得以更进一步,一朝突破便远超了端木恬一大截,在这丛林里面,比端木恬都要敏锐了。 所以此刻听到他这句话,端木恬愣了下之后却并没有怀疑,当即沉下了眸光。 有人跟踪?还是恰巧也进来丛林里只不过同路而已?或者是发现了他们路过的痕迹便下意识的跟了上来? 但不管是哪一个,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端木恬也转头看向了身后,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甚至她什么都还没有察觉到。 迅速的将食物解决掉,端木恬从树上飘然落下,随手将手中的食物残渣扔在了地上。 “我们这一路过来,也没有去刻意的掩盖痕迹,确实是容易被追踪,这么看来,岂不是等于我们在前头给他们带路?” 确实如此,若非是跟踪着留下的痕迹而来,君修善他们又岂能安然走到现在?尽管还是遇到了或大或小的危险,但跟那河边的丛林相比,真是好了太多了。 可接下去的路程,他们忽然发现又变得危机重重,跟着前方留下的痕迹前行,到了一处极端混乱之地,甚至发现了干枯的血迹和碎布,就好像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惨烈大战。 看到这个,他们就纷纷变了脸色,再之后的寻找,却再没有能找到前行之人留下的痕迹,仿佛那人忽然间消失,比如……被吃了。 他们在那危机四伏的丛林里小心前行,甚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在这个林子里绕来绕去的,已经是连回头的那条安全的路也找不到了,只能谨慎小心,胆战心惊。 而此刻君修染和端木恬在绕了一圈,将痕迹残留向某个方向之后,便又迅速踏回到原路,继续前行。 君修染察觉到的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也终于消失了。 他们到了现在也并不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谁,因为他们只不过是留下了痕迹而已,并没有亲身去引身后的那些人走入岔道,步入险境,所以至今不知道君修善的出现,不然怕就不是只将他们引入险境这么简单了。 接下去的一路,每逢走过的地方,都小心的抹去了痕迹,绝不让人再追踪跟上的机会,而如此走着,很快他们就看到了远处那直入云霄的山峰。 如笔尖倒置,直入云霄,陡峭、险峻,让人凛然而生威,不敢靠近。 君修染和端木恬远远看着那顶端缭绕进了云雾里的山峰,则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可算是安然走到这里了! 然后两人目标直指那山峰,一路小心的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山峰,毒虫之类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两人小心避让倒也安全无虞,偶有的小摩擦也不过是小动静,迅速解决然后迅速离开,终于在奔走了整一天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从山脚绕过,直往西! 山脚下已经很是热闹,丛林中时常有不知什么东西走过游过碾过的悉索声响,任是两人再如何的武功高强,此刻也行走得小心翼翼,坚决不去惊动这里的居民们,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过。 幸好,随着远离,本地居民的数量也一点点减少了,然后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那山峰上面传来一个洪亮浩瀚如能响彻天际的嘶吼声,引得山峰地面都在这一声吼叫中震了震,丛林中一瞬间混乱成了一团,那些居民们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情,纷纷骚乱了起来。 君修染与端木恬惊而相顾,尽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山峰上面嘶吼的又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本地居民们为何忽然骚乱,但如此情景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即,两人展开速度,迅速的朝西方飞掠而去,离得这危险山峰越远越好。 他们只是想前往羽族拿个东西而已,这里不过是沿途一站,对此地的生物居民环境情景什么的,一点都不想要去深入的了解! 一口气冲出二十里,两人才停下歇息,此刻看去,还是能看到远处入云的山峰,但那边声响却已经传递不到这边,骚乱也止与身后山脚。 端木恬轻倚着他微有些喘息,他倒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显然这个速度这个路程对他来说,尚还有余力,只是因为此地危险处处,才会小心的缓慢行走,以防不小心冲进了某个诡异的巢穴之中。 “先在这儿歇息一下吧。”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身上,好让她休息得更舒服些,目光落到身后的山峰上,不禁有点好奇。 这越接近就越危险,母妃也曾严令禁止他们踏入的传说中这片丛林内的唯一一座山峰上,究竟有着些什么? 当然,好奇归好奇,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得不管什么事都想要去一探究竟的人,尤其这还是一件不用试探便可知十分危险的事情,而且身边还有恬恬,他可舍不得去冒这种没有任何价值的险。 所以看了两眼,他就毫无滞碍的收回了目光,端木恬也迅速的缓过了气来,正侧目瞅着他。 他在她的目光下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冲她风情万种的眨个眼,笑道:“怎么这样看我?莫非是发现本王越发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了?” 她为他的厚脸皮而不由得一乐,又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这样,如何能够匹配得上我?” “恬恬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难怪我见恬恬最近是越发的明艳动人,清丽脱俗了。” “你的嘴也越来越甜,甜言蜜语都不必经过大脑的思考就能溜出来了。” “真的?” “嗯!” “尝尝,是不是真变甜了。” 说着他便凑了过来,压上她才唇,捻转吮吸,缠绵了好一会儿都没舍得松口。 良久,他忽幽幽的叹息一声,伸手将她用力的、紧紧的搂入怀中,心中默念清心咒。 端木恬不禁笑着骂他活该,自己却也忍不住的微有些喘息,刚缓过来的气息又不稳了,只是这不稳的原因,却是不相同的。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两人便继续赶路,这一次,是转了方向,要一路往西。 这一路过去,便觉得各类毒虫生物变得稀少,连参天的大树也逐渐稀落,转而换成了各类奇怪的、从来也不曾在外面见到过的植物,其中有许多单只是从外表看便能看出来,这东西定然剧毒无比。 此刻,君修染正凑在一朵巨大的花朵前面,喃喃说着:“这是什么花?长得倒是美得紧,就是太大了些不方便携带。” 方便携带你想怎样?带走一朵回去种植? 端木恬在旁边听到他的话就转过头去,看着那朵花挑了挑眉,目光忽然促狭。 哦,热带雨林中的霸王花啊! 君修染并没有看到他家亲亲娘子促狭的眼神,尚在研究着那朵花儿,然后伸手,似乎想要将其给折下来。 便在这个时候,那花忽然动了动,然后张开了花萼便朝近在咫尺的君修染猛扑了过去。 如此变故,顿时吓得君修染一呆,又迅速反应过来往后避让了开。然而那花却犹如饿鬼闻到了食物的芳香,继续朝他扑咬过去。 君修染不禁皱眉,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见有白光忽然临空出现,划破了天际,“唰”的一声,直接将这吃人的花给从中破了开来,内里的强腐蚀性液体也在顷刻间流了满地。 他后退避让,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软剑光洁,仿佛刚才的那一剑其实根本就连他的剑身都没有触碰到。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吃人?” 端木恬双手环胸站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听到他的这个问题不禁轻笑着说道:“这就是食人花。” “……” “你刚才是想要干什么?将这花给折下来?” 他收起了剑,盯着这死得不能再死的食人花,目光中颇有点可惜的味道,叹息着说道:“我见这花长得好看,本想折下来送给你的,想想与恬恬相识至今,都没有送花给你过。却不想这花竟然还会吃人,不好不好,我再去寻别的来。” 送花? 端木恬愣了下,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轻柔的弧度,抬头正正的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目光,轻轻的柔柔的还暖暖的,蕴带着温和笑意,还有那叫柔情蜜意的东西在眼中绕啊绕,直绕到了她的心上。 她嘴角的笑意不禁也越发明艳,又似有那么点羞怯的瞥开了目光,说道:“快走吧,距母妃所说的那片花海应该不远。她那般神情严峻,那花海莫不会是食人花海吧?” 他莞尔,拉了她的手就往前走去,说道:“管它是不是,反正我们又不会接近,更不进入里面,从旁边绕过就成。”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羽族居地 漫天无际的花,漫天无际的食人花,漫天无际的巨大的食人花海…… 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色,端木恬都不禁抽了抽嘴角,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抽自己嘴巴的冲动。 她刚才不过是随口那么玩笑一说,其实真没想过竟会真的见到这么一大片的食人花海,在阳光中袅袅婷婷,美艳得勾人心魂,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步入到这无边花海之中。 当然,即便是再具诱惑力,端木恬都不会进入到这个鬼地方去的,而君修染在刚刚见识过食人花的威力,自然也不会被这表面的美艳迷惑。 这么多,无边无际,何止成千上万,若真步入进去,任是他再如何的武功高强,怕也最终得落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可没兴趣去化作花肥更护花。 所以两人都在见到此番景象之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从旁边绕过,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忽然脚步一顿,面上现出一抹惊疑之色,轻咦了声后转头,看向了身后。 “怎么了?”他不由惊讶,看着她,又看看那片花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好香!” “这么多花在这儿,自然是香的,不然也不能招蜂引蝶,将食物们给勾引了过去。” “不对,不是食人花的香味。”她却摇头一口否决了他的解释,转过身凝神看着那边花海里面,眉头微微拢起。 君修染闻言更是惊讶,目光落在那花海之上,仔细的想要寻找出不同寻常之处。 无边无际的巨大花朵,色彩斑斓,绚丽夺目,勾人心魂,静候着被它们的彩色或香味所吸引过去的各种生物,成为养分它们的美味食物。 这么多的花汇聚成一片,芬香浓郁。 然而在这浓郁的芬香之中,似乎还有点属于别的种类的味道。 他忽然眯了眼睛,这个隐藏在食人花香中的香味,多么的熟悉啊,几乎刻入到了他的骨血灵魂之中。 先前并没有注意到,现在被恬恬这么一提,他便迅速的分辨了出来。 那种有着巨大的艳红色花朵,碧绿色的枝叶袅绕,能引人沉醉失魂的味道,当年他真是多亏了这香味的吸引,才能在那地狱般的束缚囚禁中活过了三年。 这种味道瞬间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阴暗,整个人都忽然间紧绷,阴沉暗黑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迅速弥漫。 直到手心忽然一暖,一紧,有软弱无骨的小手窝进了他的掌心,反手紧握着他的,又有沁心的暖流从那小手传入他的掌心,如利剑刺空,破开了盘绕在他心中的黑暗,落入他的心底。 似乎有“咔咔”的破碎声从胸口传来,他身边环绕的黑暗在这一份温暖中缓缓消退,他被黑雾笼罩的眼眸,也一点点恢复了清明。 “修染。” 耳边是她轻软的声音,绕啊绕的绕进他耳中,震颤着他的心魂,给他忽然间一片黑暗的世界重新又注入了夺目阳光。 恬恬…… 他的掌心重新回暖,眼眸之中的黑雾逐渐退散,又恢复了清明。 转头,他看着她,目光尚且有些迷蒙,但在看到她的瞬间就马上又清明了几分,最终恢复成冷静,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也不想管那让他差点失控的香味究竟传自哪里,被隐藏在食人花海的何处。 端木恬回头张望,透过那大片大片的食人花海,想要找出那隐藏在其中的绿叶红花,那妖娆如鬼姬般的艳丽红花。 “修染,等等。” 然而君修染首次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前行的越发迅速,将她搂入怀中,功力运转身形化为了虚影,迅速的消失在远处,远离这一片食人花海。 端木恬转头看着身后迅速缩小并最终消失不见的食人花海,不禁有些傻眼。但既然他如此的抵触那个地方,她也就没想要再去一探究竟,至少不是跟他一起去。尽管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好奇,奇怪那食人花海中为什么竟会有那种诡秘之花的存在。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尽管这个小插曲让君修染差点失控,但事后确实是被两人都给忽略了,他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到达羽族,将那被他们供奉珍藏的圣焰果拿到手。 这是救命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此刻来说,再没有比那还重要的东西了。 离开食人花海,他们再次转了方向,往北行走。 若不出意外,以他们两人的脚程和速度,再不出三两天就能看到羽族人居住的痕迹,进而找到羽族的最大聚集地。 身后的那群人似乎已经被他们给彻底甩脱了,至少这一路过来,两人都再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而且这一路行走,他们都会小心的将残留的痕迹给抹除了,尽可能的减少会被追踪的机会。 然而尽管如此,端木恬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并不是担心身后的那些人是否脱离险境,是否又重新跟了上来,而是担心君修染。 自在那片食人花海闻到那独特的香味之后,他的神情目光虽清明,但偶尔划过的一点点恍惚阴沉,总让端木恬每每都有那么点胆战心惊。 那是他心底的一处无底深渊,即便是最亲密如她让也无法窥视探究,她又该如何去填补他那里的黑暗阴冷?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默默的陪伴在他身侧了。 行走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在林子里发现了人类留下的痕迹,而这附近周围的毒虫之类的生物也变得少了许多。 有此发现,他们不由得精神一震,君修染也再不去想那片食人花海的事情,寻找着人类留下的各种痕迹,朝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能找到的痕迹就越多,到得后来,不用他们去寻找,放眼望去就是那一片人类开垦出来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有着一间间木屋,大部分都显得有些破旧,但也有精致的。 找到了! 这是何等让人振奋的事情啊,他们这一路摸索着,小心探索着,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圈,冒了无数的危险,不就是为了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吗? 羽族人,终于被他们给找到了! 那么接下去呢?可该如何是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虽来到了这里,但却并没有那么光明正大的现身出来,而是依然隐藏在暗中,小心观察着这个地方。 “这里应该只是外围的群落,圣焰果不可能会在这里的。” 君修染蹲在巨大的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木屋零散,目光落下被树木遮挡的更深处。 这里不过稀拉拉几十户人家,充其量不过一个小村落而已,拱卫着中央更重要更尊贵更崇高的那个地方。 端木恬将好奇打量着那些木屋的目光转移,抬头顺着他视线所及的方向看了过去,说道:“那我们往更深处进去,最好能找到他们这里的重要人物。” “你想做什么?”他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大坏蛋,那小眼神一闪一闪的,充满了某种戏谑的欢喜。 王妃大人一个白眼飞过去,在树枝上坐下,从怀里摸出了又一张地图,摊开,指点着上面的线线绕绕,说道:“据母妃所说,再根据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可以大概肯定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这个地方,往东大概不到百米,有小道可以直通部落内部,不过这条小道上面行人甚多,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三殿下纤纤玉指一伸,点在了地图上左侧的空白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哎,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母妃还交给你了这么一份地图?莫非是你们瞒着本王做了什么坏事?真让本王深感失落,就算做坏事,也一起叫上我嘛。” 端木恬直接忽略他的不满抱怨,手指点着那块空白,说道:“没有标注出来的地方,是母妃也不曾到过的地方,所以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着什么东西。” 于是他的目光当即直勾勾的落到了那片空白上面,摸了下鼻子笑着说道:“既然那小道常有人行走,很容易被发现,那不如从这边过去。” “这里的居民为何从这小道行走?” “毕竟咱们不是这里的居民,即便是有所危险,也不该行走此地居民寻常行走的路,以免被发现,到时候只怕是更加的被动。” 这话她认同,当即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从这空白的地方绕过去吧。” 说着,再仔细看了下后续的路线才将地图收起来,沿着树干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去,君修染紧随在她的身后,落地。 “这是什么?”两刻钟后,端木恬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些东西,狠狠抽了抽嘴角,强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询问身边的某人。 蛇,密密麻麻的蛇,蠕动着相互纠缠在一起,一坨坨的,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君修染也被这恐怖的场景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恬恬拉到身后一个护卫的姿势,皱眉看着眼前这盘结着扭曲纠缠在一起的蛇群,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当初那瀑布旁边的山坡上,那如筷子般细小但却攻势极强,毒也厉害的青碧色小蛇。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动了动,似乎又忍不住的想要做点什么事了,比如,放火啊之类的。 只不过此地已经是羽族聚集地内了,他若真在这里放一把火,保证不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有浩浩荡荡、凶神恶煞、传说中生吃活人般野蛮凶残的羽族人大批量出现。 那些蛇发现了他们,“咝咝”的吐出了信子,但却并没有往前来,而只是依然盘踞在那儿,似乎只是想要将他们吓退出去而已。 然尽管如此,君修染和端木恬却丝毫不敢大意,谁知道它们现在安分,过会儿会不会就突然的暴起扑咬了过来! 他们又不是蛇,自然不会知道它们的心思,想要做什么,此刻动作又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我们还是从那条小道过去吧。”看着眼前的毒蛇拦路,君修染手指动了动之后就马上安静下来,拉着她后退了两步如此说道。 当日恬恬被那种青碧色的小蛇咬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带着恬恬从这蛇群中走过,相信以他们两人的伸手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应该能及时迅速的出手阻止,不必太过担忧。 所以他这么说着就要拉着恬恬转身离开,不打算要另辟蹊径从这个母妃也从不曾到达,他们更加不知道里面究竟的地方绕道了。 蛇群见他们两人后退了出去,依然在紧盯着这两个人,另有部分缓缓的垂下了高高竖起的脑袋,又趴了回去,似乎是也有些放松了。 然后在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的时候,它们又忽然猛的直起了身子,“咝咝”声越发响亮。 “恬恬?怎么了?”君修染因为她的这个动作而愣了下,难道她还想从这里过去? 端木恬看着那又重新竖起,露出狰狞让人恐怖的神态的蛇,微眯了眯眼,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将那些蛇烧光的时候,是用了一种能让任何蛇类都欢喜,趋之若鹜的东西,对吧?” 她话没说完,君修染的眼睛却迅速的闪亮了起来,嘴角也缓缓的弯起,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了,似乎还剩下不少呢。” 说着他便伸手打开了贴身携带的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粒拇指般大小的类似于糖果的黄褐色小圆球。 “就这东西?” 她不禁有些诧异,这么小小的一颗,简直活脱脱她前世所见过的圆球糖果,这糖果却似乎很厉害,连蛇都喜欢,趋之若鹜。 他冲她神秘一笑,手在那圆球上一抹,便将表面的一层黄褐色抹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的米白色不知名东西。 又拿出火折子,凑到那抹开的破口上,顿时听到“呲”的一声轻响,有一缕白烟从那小孔中冒出,迅速的朝四面弥漫了出去,同时弥漫的还有一股奇异的,闻着让人忍不住想吐的气味。 然而就是这股气味,却让此刻他们眼前的所有大小蛇全部暴躁了起来,“咝咝”的吞吐着蛇信,刚才还只是在原地出声警告罢了,现在却直接暴动,朝这边猛扑了过来。 效果如此好,好得让端木恬都不禁被吓了一跳,而君修染则在点燃之后将手中的那颗冒着缕缕白烟的小球扬手扔了出去。 黄褐色的小圆球,拖着一缕长长的白烟,飞入空中,画下一个轻曼的弧度,落到了距离他们上百米远处。 所有挡道的蛇纷纷转向,跟着那散发着对人类来说想要呕吐,对它们来说却有着致命诱惑力的香味,迅猛的冲击游荡了过去。 一时间,它们贴地游走的声响,“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君修染和端木恬面前的蛇群,顷刻间去了大半,清理出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见此,两人哪里还会跟它们客气?当即运转内力,终身跃起,直朝部落群的深处飞掠而去,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而就是在此刻,在距离这边还有不断一段路的丛林里面,有骨带彩衣的少女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睁开的双眸之中并没有刚睡醒的迷蒙,而是清明一片。 她低头看到一条彩色小蛇从她的袖子里面游离了出来,焦灼不安的吐着信子,似很想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少女看着它,好看浓重而英挺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对着那条彩色的小蛇“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什么,不是丛林外面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语言。 在她说了几句话之后,那盘绕在她手臂上的小蛇竖起身子“咝咝”的发出了两声,然后忽然从她手臂上脱离,宛如一道彩虹在空中划过,迅速的窜进了林子里面。 那个方向,正好是刚才端木恬两人所在的方向,也是那奇怪的、不知究竟是以什么原理什么原料制作而成的燃烧的药丸正在散发着烟雾香味的方向。 彩色的小蛇迅速朝那边飞窜过去,在它的身后,那个骨带彩衣的少女紧紧跟着它,灵活如山林中最机灵的猿猴,时而在地上奔跑,无论凹凸皆都如履平地,时而窜上大树,抓着枝叶轻灵飞荡,若再加上抑扬顿挫的“哦哦哦……”叫喊声,那便是活脱脱的女伴人猿泰山。 那彩色的小蛇在前,她紧跟在后,迅速的朝着那边万蛇汇聚的地方飞窜狂奔而去。 距离在迅速接近,她忽然耸了耸鼻子在空中轻嗅,随之脸色大变,涂满了油彩的脸上一片凛然冰冷,随手一抓就将那在她前面飞窜的彩色小蛇抓进了手中,藏进袖子里面,而她的速度竟再次加快,直朝着那边飞奔。 终于,她看到了那群蛇汇聚的场景,而它们原本该呆的地方已经空出了好大的缝隙。 她眼眸之中杀气凛然,忽然仰头朝天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啸。 已经从这里经过,正在继续深入的夫妻两个,忽然转头看向身后,脸色一变。 被发现了?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挟持 那一声尖啸高亢而锐利,远远的传递了出去,然后几乎是在顷刻间,整个羽族的部落便一下子喧闹了开来。 有卫兵拿着各式武器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他们装扮土著,手上拿着的武器却狰狞,且每人身上都不止携带一样武器,这是他们用来与各类野兽作战的武器,对付不同的野兽得用不同的工具,一如对待不同的敌人要用不同的方法。 他们每一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长于野外丛林中而历练出的凶厉,尚未近身便已先让人胆怯了几分。 他们身上的气息,就像是……野兽! 没错,就是野兽,且还是最凶厉的凶兽! 他们从四面八方汇聚,但却并没有全部涌响尖啸的方向,而是部分朝那边奔走,另外一部分则又迅速分散,把守、搜索,检查任何可疑之处。 君修染和端木恬躲藏在暗处,看着他们这有条不紊的各自行动着,甚至都没有见到究竟是谁在指挥着他们,不由得心中微凛。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原本还空寂无人的地方到处都充满了羽族人的踪影,四处搜罗戒备警惕着,让那躲在暗中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禁有些动弹不得。 “现在怎么办?路都被封住了,想要不惊动那些人的出去,似乎不大可能。” 端木恬目光落在周围游荡的人身上,秀眉轻蹙,目光微有些沉凝。 她其实也有些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有人闯入进来,她可不记得这一路过来有惊动到什么人,甚至都没有见到过几个羽族人。 难道是因为那些蛇? 蛇群暴走,惊动了某些人?不然的话,那么一大群的蛇盘踞在那个地方,也确实有点奇怪,应该是被人饲养驱使着的吧。 君修染紧握着她的手,更往深处藏了进去,紫眸轻轻眯着,打量着那不时走过的卫兵,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似乎全部都聚集到了这边通道的附近来,端木恬很快就看到有骨带彩衣的少女从她和修染刚才来路的方向过来,身边跟着一大群的凶厉卫兵,眼睛明亮而冰冷,被她的这双眼睛盯上便犹如是面临着剧毒之蛇,让人不寒而栗。 她一路走了过来,目光冰冷的从附近那些卫兵们的身上扫过,如此娇小可人的少女,却让千百凶厉强壮的卫兵们无不瑟缩,在她的面前低下了头。 “,&……” 她开口说着话,但无奈落在端木恬的耳中便成了一长串毫无意义的音符,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侧头看身旁的君修染,见他眉头轻锁,似在仔细的分辨着什么,脸上却依然有些疑惑不解之色。 大概是能听懂一些,却又不十分懂,于是就迷迷糊糊模凌两可无法确定。 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他也转头看她,两人视线交汇,忽然相对着诡异一笑,然后两人迅速后退。 那少女正在对着族人吩咐着,忽然耳朵一动,猛转头看向了左侧。 那里静谧无声,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在那里,但她却还是看着那边,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站在她身旁的一名族人恭敬的对她说着什么,如果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还在这里,并且也听得懂羽族话的话,他们就会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女竟是羽族的公主。 她回神看着身旁的族人,目光中有寒光点点,轻盈的跳跃。 又吩咐了些什么,凶厉的士兵们领命分散开去,她却还站在原地,视线又转到那个方向,随之冷冷一勾唇,迈步走了过去。 鞋底踏落在满地枯叶上,发出细碎的破碎声,她顺着自己的感觉往前走去,意识全开宛如敏锐的野兽,仔细探查着敌人的踪迹。 那条彩色的小蛇又从她的袖子里探了出来,“咝咝”吐着蛇信,似乎也在帮她查探着。 她的步法轻盈而又诡异,行走的并非直线而是如蛇一般的蜿蜒前行,带动她的身子袅绕,倒真正如蛇美人一般的风采,甚是动人。 脚步在刚才两人藏身的地方顿了一下,似乎在轻嗅着空气中的什么气息,一双美眸越发的眯起,也越发的像是一条寻着了目标的毒蛇,刚才落脚尚还有些声响,现在却真正的悄无声息,蜿蜒着往前走去。 就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端木恬忽然凑到君修染的前面,耸着鼻子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 他愕然,伸手捧起她的脑袋,笑盈盈看着她,张嘴无声的说道:“你干什么?” 她趴在他胸前又仔细嗅了嗅,然后幽幽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还会有香味的?我见这姑娘对不属于丛林的味道,甚是敏锐啊。” 他挑眉,莞尔而笑,凑到她耳边也是轻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身上可比我香多了。”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香极了,每每都能勾引得本王欲火焚身。” “……” 这魂淡,他能不能正经的说话? 端木恬不禁瞪了他一眼,迅速远离他的胸前。 魂淡?不不,他简直就是个流氓,最让她喜欢的流氓,若非此刻时间地点场景不对,她说不得便要好好的调戏调戏他。 那少女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人就在这里,只隐约觉得应该是在附近的,就凭着那她从来不曾闻到过的,绝对不会是属于丛林的香味,她就知道有人就在附近。 为此,她眼中也不禁浮现了一丝疑惑不解,这闯入了进来的人,莫非不是他的人?那还能有其他的谁? 就在此刻,缠绕在她手臂上的彩色小蛇猛然高高昂起了头来,她也忽生警兆,便一下子往前扑了出去。 她听到有“咻”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从她旁边飞过,其锋利,仅带起的劲气便让她觉得那边脸颊生疼,随之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手臂上的小蛇“咝咝”吞吐着它那分叉的舌头,因为闻到血腥味而显得有些激动。 她却来不及去擦脸上滑落的热血,就那么一扑,扑到了地上,再就地一翻滚,从原地滚了开去。 翻滚之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有黛色衣角从旁边一晃而过,不禁愣了一下,这个颜色的衣服在族人中似乎并不常见。 她的就地翻滚让她躲过了第二击,那黛色衣角携着风声朝她冲过去,她来不及站起也来不及看清楚来人究竟是何模样,因为那个人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快得她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然后锋利再次迎面而来。 这一次过来的,不是刚才的细小东西,而是一把墨黑没有丝毫反光的匕首。 在看到这把匕首的一瞬间,她便下意识的眼睛猛然一亮,同时在她心里响起的还有对于危险的警兆。 她忽然一甩手,顿时有密密麻麻的如蜂针般的黑色针刺朝对面飞了出去,针穿透空气,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当真如千万黄蜂振翅飞来。 这个人,正是端木恬,她手中的匕首还是当初从凤楼那里得来的,一直对它欢喜得紧,便也一直随身带着,已经为她饮了许多的鲜血。 看刚才的情形,便能知道这羽族少女在羽族的地位定然不低,在此刻四周围被封锁,到处都是搜寻之人的时候,她和君修染都觉得若能将这羽族少女给擒获,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她就出手了,却没想到接连两次都没有真正伤到这羽族少女,此刻更面对了迎面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如蜂针般的针刺,不得不暂时退回,避让这些想呀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的东西。 这少女分明没什么内力,有的不过是在这丛林里生长多年而或积累或习惯形成的一套动作,不过是身体比普通人要健康了许多,不过是体内似乎有着一股不同于内力的力量,但却看似好像并不很困难的避开了来自端木恬蓄势已久的暗袭。 端木恬闪身避让,那些蜂针状的针刺从她眼前飞过,伴随着一阵细密的“簌簌”声,她原本所在位置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便一下子被钉满,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到了树皮的颜色。 而她的避让,也让那羽族少女得了喘息,当即翻身跳起来,转身目光凛冽的看了过来。 然后她忽然一愣,看着眼前这明眸皓齿轻灵脱俗的女子,尤其是端木恬此刻的那一身绝对与羽族人不同的装扮,不禁让这羽族少女有些呆怔和惊讶,张嘴便说了一句什么,只可惜端木恬根本听不懂羽族话,更可惜的是,三殿下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伸手轻轻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怔忪和惊讶顷刻间化为惊骇,以及让端木恬都不禁有些意外的冰冷杀气。 她似乎是想要挣扎反抗,反刺那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似乎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给制住了的人,但在她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忽然闷哼一声,然后整个人都软软的瘫了下去。 端木恬看到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又放大最终归为平静,瘫软的地上掀起眼皮看向端木恬,又说了一句什么,但在察觉到端木恬可能听不懂的时候,再次开口,这一次出口的,却是发音略微有些生硬的流利汉语。 “你们是什么人?连岳,还是大炎?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做什么?” 她转动着眼珠,侧目想要往身后看,但却只能看到在她旁边飘荡的一角黑色衣摆,那衣摆细致精美,光滑尊贵,一眼便知道金贵得很,而且一看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羽族内能够产出的精致丝缎。 她的目光越发的凛冽,这丛林外的贵人突然出现在羽族腹地,实在不是一件能让她感觉到欢喜的事情。 缓缓的眯起了眼睛,她想到了从父亲和族中长老们口中听说过的某件事情,说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人穿越丛林中的危险重重,来到了羽族的地盘上,其中有一个女子更是将羽族闹得天翻地覆,更因此而让羽族丢失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听说那个女人曾有恩于羽族,而且对羽族内的一些地方甚是熟悉,所以尽管后来她对羽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依然放了她离开,但却约定再不许她踏入羽族半步。 而看眼前她能看到的这个女子的模样,应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年纪就不对,至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虽看不到,但她万分肯定,是个男人! 这两人跟当年那个女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无论端木恬和君修染,都不可能会知道这少女在顷刻间脑袋里面便是千转百回,想到了那么多事,而且他们似乎也并不需要知道这些。 端木恬在侧头研究着逼退了她两步的那种蜂针,此刻正密密麻麻钉在她身侧树干上,真正如黄蜂的尾针一般模样,并且似乎比那黄蜂的尾针还要更毒一些。 她用匕首从树干上拨了两根下来,看到树干上的两个细小孔洞,透着淡淡的蓝灰色。 果然好毒! “这是什么东西?”她对这些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反倒是将那应该是更重要的少女暂且放到了脑后,连眼角都没有往这边瞥一眼,只蹲下仔细研究着落到了地上的两个针。 确实是两个,如大头针一般的,但针要更短一些。 那羽族少女看着她,不禁有些呆怔,又拧了拧眉,冷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我羽族来做什么?为什么你们能安然穿越丛林来到这里?刚才就是你们将蛇阵给引开的吗?” 端木恬用匕首挑起了地上的针,伸到她的面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眯眼,她也眯眼,她目光冷冽如蛇,她则神色清冷若水,两人相互对视,莫名的为着这么一件莫名的事情而互不相让。 一直站在那儿没有动弹的君修染不禁挑了挑眉,看着他家恬恬的眼神也略微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了? 端木恬忽然侧转匕首,让上面的蜂针顺着匕首骨碌碌滚落下了地,然后站了起来看着君修染,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疑惑,要为他解答一般的说道:“只是觉得这毒针很有趣,看起来并不像是人为打造而成的。” 他也有些惊讶,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而他这一俯身,羽族少女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顿时禁不住的眼中异彩涟漪,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再然后她的目光忽然凝滞。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青色不知名材质所制的印章,竟正是她刚才还在想着的当年丢失的羽族最重要的宝物,她的目光当即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随之她忽然猛吸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盯着君修染,美眸之中一片幽光,冷然道:“你为何会有我羽族的至高青印?你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端木恬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说道:“你想要这东西吗?可以送给你,只要你能拿出我们所需的东西来交换。” “你们要什么?” 她开口询问而非一口答应,即便这是羽族寻找多年的宝物,但天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会突然拿着这东西跑来,定是所求不小! 端木恬抬头与君修染对视了一眼,又看向她,说道:“在说要求之前,我们得弄清楚你的身份,若是身份不够,自然也是没有资格跟我们交易的,甚至……” 说着,她伸手将匕首横在了羽族少女的脖子上,目光之中一片清冷凉漠,透着对人命的漠然,说道:“杀人灭口的事情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的。” 那匕首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少女的肌肤,但她却依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君修染笑盈盈看着他家恬恬做着威胁人的勾当,不忘适时的加把火,说道:“难得你竟然能说汉语,想必在羽族内的身份不低,当然,若是你觉得没有自信的话,不放找个你认识的,身份足够的人过来,比如羽族的族长啊,长老啊之类的,我觉得他们或许会对我手中的这个东西,非常有兴趣。” 这是羽族的至高青印,代表着权势的顶峰,尽管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世事变迁,它也许变得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他们绝对有理由相信只要是羽族中位高权重之人见到它,就定会垂涎,若再有那么一点点野心,就更妙了。 现在,这夫妻两对此刻羽族内部的情况确实是并不清楚,所凭借的不过是以着对人性的了解罢了,即便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但越是不与外界接触的地方,其实对有些东西就越是坚持。 比如眼前这少女,那盯着君修染手中青印的直勾勾的眼神,就已经能说明,这青印即便失踪了二十多年,但在羽族内依然有着极其强大的吸引力。 她盯着君修染手中的青印,咬了咬牙,有些困难的将目光从它上面移开,看向蹲在她面前的端木恬,说道:“我是族长唯一的女儿!你们想要什么?” ☆、第一卷 第十七章 带路 族长的女儿?那岂不就是羽族的公主殿下? 端木恬看着她挑了挑眉,君修染眯着眼笑盈盈的不怀好意,这少女的目光则再次落到了那青印上面,说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视线跟着青印而移动,实在是这东西对身为羽族的人来说,有太大的吸引力了,尽管她其实长这么大都没有真正见到过这东西,却也并不影响她一眼就将它给认了出来。 端木恬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了君修染手心里的那个青印,也成功将这羽族公主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说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圣焰果?” 羽族公主眉头一皱,道:“什么东西?” 她那一副茫然的模样并不似作假,端木恬仔细看着,不禁轻挑了下眉梢,略一沉吟便又说道:“或许你们的名字跟我们那边不大一样,那东西形如蟠桃,红艳似火,还散发着奇异的香味,那香味,似乎能隐忍沉醉。” 这一番说辞,让这位公主殿下顿时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们要这东西做什么?” “看来你是知道这东西的了。”端木恬也不禁微勾了勾嘴角,说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们究竟要这东西做什么,只要你能将其拿来,这青印,就送给你!” “这不可能!”没想到她竟是一口断然回绝,连端木恬手中的青印都顾不得看了,脸色越加沉凝和冰冷的看着她,又说道,“你这是妄想!即便你手上有我羽族圣物,也不可能因此而将那东西交给你。” “那东西对你们来说,比这代表着羽族至尊权威的青印还重要?” 她摇头,说道:“不,那东西一点都不重要,但确实无法给你。” “为什么?” “因为会死很多人,不管我父亲还是族中长老,都不会为了已经失踪二十多年的青印而让族人们去送死,即便它对我羽族来说意义非凡。” 她说得坚决,毫无转寰余地,端木恬听了不由一愣,抬头与君修染对视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拿个圣焰果而已,还会死很多的人? “你们将那东西藏在了何处?如果你不想让族人们去冒险,你告诉我们在哪里,我们自己去拿!” 这总行了吧?她会自己去拿,这丛林深处都闯进来了,再经历点危险又有何妨?况且看这羽族公主似乎很是合作,她也不忍让许多的羽族人去送死。 君修染听着却皱了皱眉,他可不想恬恬去冒险。 不过既然她都已经这样说了,他自当也不会反对,大不了知道地方之后他自己去拿就是了。 羽族的少女公主诧异的看着她,说道:“那东西毒得很,轻易触碰不得,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有点用。” 这算是什么回答?公主殿下冷冷的挑起了半边眉梢,不过她也算是聪明,明白既然是这样说那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们要这东西究竟干什么。 于是她也不禁沉吟了下,说道:“距此地往南约两百里,有一大片的食人花海,你们要的东西就生长在那花海的最中央。” 忽有凉风旋起,从身旁轻轻拂过,让她不禁感觉到有些发冷,抬眸看到眼前这一男一女都在看着她,目光一如刚才的平静,但却又似乎多了些别的什么,一种让人忍不住发毛、脊背森凉的东西。 “夫君,她说我们要的东西在那片食人花海的中央。” 端木恬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亲亲夫君,眯着眼笑得清凉又无邪,其中闪过着的光芒,却是幽幽的。 君修染笑得温柔又亲切,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这么说,我们还得跑那个鬼地方去,将那片食人花海全部一点点的斩断?我倒是觉得干脆将这个地方的人全部一起抹杀了更加方便一点,比如放把火之类的。” 刚才还觉得这羽族公主甚是合作,让他们也有点不好意思太不客气,可这一句话之后,这夫妻两当即有志一同的认定,这羽族公主真是超没诚意啊,竟敢将他们往死路里引。 而听到君修染的话,羽族公主当即脸色又是一变,骇然看向他,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他绝对干得出这种伤天害理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事情。 “住手!不许你做出任何伤害我族人之事!”她不禁冲着君修染冷斥,随之又语气一缓,说道,“我没骗你们,你们要的那个东西确实是在食人花海中,所以我刚才才会说想要拿到,会死很多的人。” 她看着君修染的目光凛冽中又透着恳切,凛冽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恳切是因为眼前的这两个人给她的感觉太可怕太深不可测,她真担心他们真会做出屠杀她族人的事情。 尽管羽族勇士悍不畏死,但若真被这样屠杀,实在是太过不值,即便最后能将这两人的命也留在这里,死去的族人,就是死去了。 君修染俯视直盯着她的眼睛,似想要从这里面找出点什么来,随之微眯了眯眼,说道:“你们本族内部,似乎也收藏着一个的吧?” 她目光一动,还有那么点诧异,不明白他一个外族人为何竟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紧接着,她就摇头,说道:“本来确实是有一个的,但已经在几年前用掉了。” “你不是说那东西毒得很,没什么用吗?你们用来干什么了?” “毒冲入了领地的野兽!” “……” 于是那般珍贵,三殿下急需要用其来救命的圣焰果,就被你们用来解决暴动闯入进来的野兽了? 三殿下不禁伸手作捧心状,好心酸! 端木恬也不禁嘴角抽了抽,极力的想要寻出她在说谎,其实那圣焰果还好好的被藏在羽族内的某个地方的痕迹,但这羽族公主虽满脸冷冽,神情却十分坦然,丝毫不像是作伪。 此刻多喜欢她是在说谎啊! “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那个东西?谁人如此强悍竟能闯入到食人花海中摘取了那么一个剧毒果实?” 君修染还在捧心,悠悠然的开口询问。 这个问题让端木恬眼睛一亮,紧紧的盯上了这羽族公主。 或许,这世上并非只有那片食人花海的中央才会有这传说中的圣焰果,比如……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羽族公主正在摇头,说着:“我也不知道那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得到的,也不知道除了那片食人花海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也有这种东西,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东西花开千万朵最终却只会结一颗果实,而且要十年才能结一次果,结果后三年才能成熟。” 听到这话,端木恬又是莫名的神色一动,抬头看向了君修染。 君修染也在低头看她,笑盈盈的,轻声说出了三个字:“紫霞山。” 先前在经过那片食人花海时闻到的熟悉的香味,此刻眼前羽族公主所说的话,再结合那圣焰果的形容,红艳似火,能引人沉醉的异香,怎么都无法不让他们联想到三石村后,紫霞山上的那个地方。 不会如此巧吧? 若真如此,那他们辛辛苦苦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过刚才听到了什么?十年结果,三年成熟? 夫妻两相互对视,一时间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然后端木恬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眼前这羽族公主的身上,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让人心底发毛的弧度,说道:“公主,我们商量个事。” 公主殿下被她的这个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直觉的想要后退离得远一些,却无奈此刻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子和嘴巴而已,如何做得到后退? “什么事?” 端木恬将手中青印在她面前摊开,问道:“你是不是很想要这个?” “是!你有什么要求?” “带我们离开这里。” “什么?” “我相信你们肯定有离开这片丛林的更便捷更安全的路线,只要你带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将这你们羽族的圣物送给你。” 她愣了一下,随之冷笑,道:“你想要知道此地通往外界的安全路线?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们?告诉你们好让你们以后有机会带人来找我羽族的麻烦吗?” 咦?她想得太远了吧? 不过这注意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呢。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确实还可以这样,其实我们先前过来的那条路线也挺安全的,我们两人一起过来,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损伤。” 你哪里没损伤了?肩膀上的伤口至今没有痊愈呢。 三殿下在心里碎碎念,面上却十分合作的摆出了轻松加愉快的表情,以及对羽族十分觊觎好奇欲要收归掌心的野望。 “有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先让公主你知道才对。”他施施然开口,并伸手反指他自己,说道,“本王乃是大炎三皇子。” 不想人家公主根本就没有将这放到眼里,冷然对道:“那又如何?大炎跟羽族的交界在渝州,而现在渝州被潜逃的大炎太子占据。且不说你是否真能带着大批军队来攻打我羽族,便是真能,也还得首先将你的太子皇兄给打败了。” “哦?没想到你身在丛林深处,对外面的事情却也甚是了解,照此看来的话,本王的自我介绍倒是多余的了,想必你刚才一见着本王的时候,就已经猜出了本王的身份。” “没错!这世上长着紫色眼睛的人,可不多。” “那公主你是不愿意为本王和爱妃带路了?” “有本事来,就要有本事出去!” “也就是说,你不想要你羽族的圣物,青印了?” 公主殿下顿时脸色一变,她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回青印? 可想要她用告诉他们安全出去的路线来交换,她做不到,不可能会答应! 端木恬捏着手中的青印,面无表情的对君修染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既如此,留着也是累赘,不如就将它给毁了吧。” 说着便将青印扔在地上,拔出匕首朝它直刺了过去。 “住手!” 匕首及时的停在青印上方一公分处,端木恬抬头看着她,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她简直都快要疯了,怒目圆睁狠狠的盯着还手握匕首丝毫不松开的端木恬,眼中神色挣扎,不断思索权衡思量着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端木恬他们并不知道,其实现在羽族内部也并不很和平,有人正在觊觎着族长之位,意图对族长不利,借口便是当年羽族至高圣物青印的丢失,便是因为族长的失策。 所以抛开圣物这一件事不谈,她也真的是十分想要将青印得到手,来为她父亲稳固地位。 因为端木恬他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才各种挟持威逼,不然的话怕是就要直接挟了这公主,去见正为着部族里的不和谐而焦头烂额的族长大人了。 威逼利诱这种事情,不管端木恬还是君修染,都是一向很喜欢做的,且一向做得很好。 八天后,渝州和羽族丛林相触的那个通道出入口,出现了一男二女三个人,无论男女皆都是难得一见的绝世人儿,不过此刻其中那个骨带彩衣的女子正满脸的冷煞之气,伸手摊开在另两人面前,说道:“我已经带你们到了出口,快把青印给我!” “那么急做什么?出口还没到呢。” 她转头看前方还有不足百米外的出口,脸色更冷几分,说道:“我便送你们到这里为止,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就行,难道这样还会迷路吗?” 她的脸色很难看,应该说这一路出来,她的脸色始终很难看,冰冷冷的,偶尔还杀气四溢,如果不是因为确实不是两人对手的话,她怕是早已经暴起杀人了。 对这个丛林公主来说,杀个异族人真正是跟杀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绝不会让她的心里出现丝毫的波澜。 尤其还是两个竟敢挟持威胁她的异族人。 而八天的时间,他们就从羽族部落来到了这丛林的入口,想当初夫妻两个从这里走到那里,可是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果然还是有熟人带路更加的方便快捷啊! 只可惜,端木恬这一路过来始终在仔细观察着,发现这样的行走方式在没有这位羽族公主的情况下,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位公主似乎能够驭兽,虽然不是每一种野兽都能被她驾驭。 这是先天上的差距,所以即便端木恬真记得路线,若让她单独再走一次,绝对比他们先前所走的那条路要危险许多,况且这一路弯绕,即便是她也已经记不清具体的究竟走的是什么路线了。 莫非这公主是在故意带着他们绕圈子?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端木恬也没想到再次踏入这丛林里面,就算踏入进去也不会走那条路线,所以记不记得,会不会驭兽能力都没什么要紧的。 若真要再进入,再走那条路就是,或者,没办法但却一定要再进入的话,豁出性命直闯丛林,她亦并不畏惧。 面对这羽族公主的焦急,端木恬从袖子里将那青印拿了出来,交给了她。 她一把拿了过去,仔细检查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点了点头,而君修染和端木恬已手拉手的与她告辞,转身朝着出口外离开。 他们现在也很忙啊,急急忙忙的想要回去三石村看看,最重要的是,去紫霞山上看看。 紫霞山,对当年他们来说犹如龙潭虎穴,里面各类猛兽横行,不敢踏入其中,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那里也不过就是一座普通的山罢了。 两人转身离开,身后羽族的公主小心的收好了青印,抬头盯着两人背影,美眸之中忽然寒星点点。 那条彩色的小蛇悄无声息的从她袖子里面爬了出来,在她嘴唇嗡鸣发出轻微的、如蛇般的“咝咝”声时,缠绕在她手臂上的小蛇也吞吐着蛇信。 从这出入口的两旁斜坡上,丛林里面,忽然响起了连串细碎的悉索声,仿似有无数蛇虫在其中爬行,并朝这边接近过来。 正往前走的夫妻两个,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知为何,竟同时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似有风忽然从平地里生起,袅袅绕绕的从身旁拂过,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的公主殿下当即寒毛直竖,迅速的闪身避让,同时手中的彩色小蛇被她甩飞出去,直朝着那风过来的方向。 “啪”一声,一只手轻轻的抬起,一把抓住了那小蛇的七寸,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面。 “本王还是觉得,委屈公主跟我们同行的比较好,若万一运气不好那里并没有能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还要麻烦公主再次为我们带路,前往那片食人花海去寻找本王所需的圣焰果呢。” 怎么回事?明明看到他已经走出好远一段路了,为什么又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而且一出手就再次的制住了她? 她缓缓抬头,浑身僵硬的看向了他,却只看到他笑容亲切而温和,温润、儒雅、尊贵。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两个消息 去而复返的人,突然出现在了身侧背后,伸手那么轻轻的一搭,顿时就让她浑身冰凉,僵硬得不能自己,甚至都不敢转过头去看一眼。 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轻轻的,好似很温和的模样,此刻听着,却觉得森凉。 眼角的余光瞄到她的宠物小蛇在他手中挣扎,“咝咝”吞吐着信子,张开狰狞的嘴想要去咬他,却因为被抓了七寸而根本咬之不到,唯有用蛇身紧紧缠着他的手臂。 这蛇虽小,但力道却十足,然而此刻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却恍若未觉,手臂如钢铁坚硬,任它再如何的收缩身躯将他箍紧却缠不进丝毫,并在他手指那么轻轻一捏之下,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它一下子就忽然软绵了下去。 羽族公主顿时脸色刷白,随之眼眸之中宣爆出了强烈的杀意和仇恨,甚至顾不得此刻从君修染身上传来的危险感觉,猛然转身便伸出尖利的指甲朝他扑杀了过去。 她面目狰狞,口中发出一个尖锐的啸声,尖叫着喊道:“混蛋!你竟敢杀了我的蛇!” 尚未触碰到君修染的一片衣角,忽然眼前彩色光芒一闪,然后凉凉的,让她熟悉得就像是自己肌肤一般的感觉落在了她手心,她一怔低头,便看到她的蛇软趴趴的躺在她手心,正有气无力的吐着舌头。 她于是又怔了怔,连要攻击君修染的事情也忘记了。 没死?君修染并没有杀了她的蛇?只是将她的蛇给弄懒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过来。 她忽然就热了眼眶,捧着它凑到面前珍爱的亲了亲,然后小心的收进袖子里面,让它回它的那个窝里面去休息,再然后她才抬头看向君修染。 这一眼看过去,竟带着几分感激的味道,感激他刚才手下留情没有杀了她的蛇,然后紧接着,她迅速后退,直退到离他十米之外还依然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君修染袖手笑盈盈看着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微挑了眉梢,说道:“公主这是做什么?本王自认还是长得很不错的,却不知为何公主却仿似对本王避如蛇蝎呢?” “我从不躲避蛇蝎!”她摇头说道,说得一本正经,严阵以待,将君修染当成了那比蛇蝎还要恐怖的存在。 君修染不禁微微弯了眉梢,笑得越发亲切温柔,似乎对于公主殿下的这个回答也甚是满意。 “这可真是本王的荣幸,那么关于本王刚才的提议,公主觉得如何呢?” “不如何!” “其实本王只是想要客气一下所以才会问你的,并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当然你若是想要反抗,那就是你的事了,本王也无法阻止,只要你能反抗得了。” “……” 尊贵的羽族公主殿下不禁咬碎了一口银牙,眼神幽幽的死盯着他,其中的寒光“刺拉拉”如能杀人,周围附近的悉索声也似乎因此而忽然的骚动了。 端木恬始终站在远处,刚才她和修染走到的那个地方,并没有跟修染一起去跟羽族公主交流感情,她只是站在那里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响动,此时听着林子里的骚动便忽然转头看向那边,说道:“我劝公主还是将这些东西全部都给驱散了的比较好,毕竟留得自己的小命在,以后的生活才有盼望,不然一切都是空,你还未必真能凭借着蛇群来将我们也留下来陪你。” 她的声音并不响,但一字一句全部清晰的传进了羽族公主的耳中,让公主殿下不禁身子僵了僵,手指在衣袖的遮挡下用力捏了捏刚到手的青印,眼中的幽芒始终没有消退,但最后她终于还是咬牙,满腹不甘心的将蛇群又给驱散了。 对于她的识时务,三殿下表示很满意,然后笑盈盈的出手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在公主殿下喷火的目光中走到他家亲亲王妃身边,牵起她的手当先往前走去。 公主殿下站在原地死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各种复杂的神色在眼底迅速划过,最后全部化为深深的无力和无奈,咬着牙跟了上去。 虽然她现在似乎行动并没什么问题,但在被君修染点了那么几下之后,她隐隐感觉到身体里有点不对劲。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点穴吗?果然很神奇! 她跟在后面,却想着得找个机会将这门功夫学到手才行。 其实以前一直有听说外面世界的那些所谓绝顶高手有诸多神奇的手段,也见到过不少,但她其实是有些不屑的,因为她曾看到过好些所谓的武林高手闯进这丛林里面,然后无不毫无还手之力的成为了各类动物的食物。 不过就是打架稍微厉害一些罢了。 但现在亲身感受了这东西的威力,她也不禁有了些兴趣。 三人一起出了丛林进入到渝州,又行了一段才彻底脱离山林的环绕,看着外面的这一片举目无尽的景色,抬头看天空广阔,整个世界都忽然间明亮璀璨,不禁长舒出了一口气。 在丛林里二十多天近一月,可算是出来了,希望再不要进去那里面! 端木恬和君修染牵手站在高处眺望着前方的平川,相视一笑。 羽族公主站在他们身后,相距绝对在十步以上,看着前方这绝对卑劣夫妻的相对而笑,眼中迅速的划过了什么,似微微的有那么一点恍惚,然后迅速撇开目光轻哼了一声。 矫情! 听到身后声响,端木恬转过头来看她,清冷的目光中轻轻漾着一点和善,问道:“至今不知公主名讳,不知是否方便相告?”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讨厌这羽族的公主,这一路从羽族到这里,都是这位公主带路的,虽难免时常的给他们找点事儿出来,但行事却甚是磊落爽直,对他们的不喜欢厌恶都清清楚楚的表现在脸上呢。 端木恬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就算真是个坏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至于说这公主的那冰冷的表情……嗯,任谁家里突然闯进来像她和修染这样的两位不速之客,都不会有好脸色的吧? 一句话问出口,心里则已经千转百回,而公主殿下听到她竟然跟她讲话,不禁有点诧异和意外,随之冷声说道:“本公主的名讳岂是能随便让你们知道的?” 这冷漠的,充满着敌视仇怨厌恶的态度,却让端木恬微有些莞尔,看得君修染都不禁目露惊异之色,凝神沉思。 “哦,既然不方便,那不说也无妨。” “步烟!” “……” 咦?这羽族的公主殿下莫非不仅冷傲,还是个傲娇? 端木恬微眯了下眼,然后轻笑了开来,转回头去,拉着君修染继续往前走。 步烟在他们身后,被她那个突然而来的笑容弄得浑身发毛,抖了下手臂才跟上,并且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了。 这在丛林里长大的公主殿下,有着无与伦比宛如野兽般的对危险的直觉。 他们又走出近十里,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这个边缘小镇与内陆的小镇相比,倒更像只是个村子,街道上的人流很少,偶尔才会有那么一两个出现。 三人进入了小镇里面,穿过那条唯一的大街,很快就走到了小镇的另一头。 在镇口,那里有着一个破落的小客栈,门可罗雀,几乎没有客人,一阵风吹过,吹起迎门的招幡,叮叮咚咚的敲响垂挂在窗口的风铃。 君修染和端木恬在这客栈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身后的步烟公主当然也马上停下,警惕的盯着两人。 客栈内,老板趴在柜台上昏昏然的打瞌睡,似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迷蒙一副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模样。 他看到了站在客栈门口的两个人,一愣,然后整个人都猛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直接跳到门口,张嘴便要呼喊,但在看到他们身后的步烟的时候迅速不着痕迹的转换了话题,躬身下拜,殷切而热情的说道:“三位客人,你们是要住店吗?正好小店里还有不少客房,你们可以随意挑选。” 君修染笑看着他,说道:“徐思,辛苦你在这里守了这么久,我就不进去坐了,还有急事要去做,你将我前些天放在你这里的马牵出来吧。” 咦咦?不需要隐瞒吗? 他好奇的看了后面的步烟一眼,看着这衣着打扮皆都不同于常的冷傲少女,眼神有点奇怪。 然后他领命迅速的返身回去,很快就牵了两匹马出来交到两位主子的手上,看着君修染张了张嘴,好几次欲言又止。 君修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虽然这次出了一点意外没有拿到东西,不过已经又有了新的线索,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让你们彻底放心了。” 没有拿到? 他不禁有些失望,但看主子一脸的平静,就连王妃也是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一点点笑意,他便又放心了。 “恭喜主子。”他躬身说着,一躬身便离他们更近了些,忽然嘴唇嗡动轻声说道,“主子,有件事还要请您定夺。属下也是刚得到消息说先太子也进了那林子里面,至今没有出来。” 他说得很轻,只有离他最近的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才听到了这话,闻言不禁挑眉诧异,对视了一眼。 他们想到了先前在丛林里面,君修染曾有的那种被人追踪的感觉,难道是他们? 不过无缘无故的,君修善跑那林子里面去做什么? 君修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端木恬则转头看了身后站得远远的步烟一眼,然后牵了马走到她面前,说道:“接下去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点远,需得骑马才行。” 步烟看着被牵到她面前来的高头大马,呆了呆,然后本就冷峭的薄唇抿得更紧了,两边颊上却浮现了一点点微不可察的红晕,给她平添了一抹娇艳,忽然间风采动人。 端木恬看得奇怪,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她抬头看她,甚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会骑马!” “……”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我们部族内,从来都不需要骑马!” 这倒也是,丛林密布,还有各种诡秘生物遍地,若在里面骑马奔驰,那与自杀基本没什么区别。 她于是点了点头,看看公主殿下,又转头看看身后的君修染,说道:“那我与你同骑吧。” 君修染正牵马转过身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脚下一趔趄,当即寒泠泠的目光就毫不客气的落到了步烟身上。 什么什么?你不会骑马?还要与我家恬恬同骑一驾?开什么玩笑! 本来就只有两匹马,肯让其一给你代步已经是给你的巨大脸面,你竟还想如此得寸进尺不知好歹?既然不会骑马,那就奔着走去算了! 于是他一口反对,道:“本王不同意!” “那是你想跟她同骑?”端木恬回头看着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咦?这怎么可能? 他连摇头,说道:“恬恬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就会骑马的,步姑娘既然不会骑马,那慢慢学着就行了,相信以步姑娘的聪慧,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 “我们赶时间,哪能让她慢慢的先学会骑马?” 三殿下悠悠的将眼珠子飘到了一边,嘀咕着:“我倒是觉得并不很着急,步姑娘就尽管慢慢学骑马吧。” “……” 眼看着这一招似乎不见效果,君修染当机立断的转变策略,举起手到嘴边,轻轻咬着袖子楚楚可怜的看着端木恬,紫眸之中一片水光潋滟,声音拖得长长的软软的弯弯绕绕的,说着:“人家想跟恬恬一起骑马嘛!” 端木恬尚未有反应,步烟就先在旁边打了个冷颤,用力搓着手臂想要将忍不住冒了起来的鸡皮疙瘩给搓下去,好肉麻! 而她看向这两人的眼神,再一次的迅速划过一点恍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然后她忽然抓住了端木恬,说道:“好,那就麻烦你照顾了,与我同骑!” 三殿下侧目嫌弃的看了过去,说道:“步姑娘,难道你没听出来本王是在嫌你妨碍了本王与爱妃亲热吗?果然是汉语学得并不好吧。” 步烟闻言转头,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姓托拓,不是步。” “……” 端木恬嘴角一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干脆的翻身上马,朝步烟伸出了手。 她并没有来抓她的手,直接从地上跳起,以一个近乎诡异的动作上了马背,坐到端木恬的身后。 那小客栈的掌柜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出好戏,对步烟投去一个极其崇拜的眼神。 大神,竟敢当着我家主子的面与王妃这般亲热! 于是在崇拜中,又多了一点怜悯,这姑娘看着挺好的,可惜了怎么如此想不开的去得罪我家主子呢? 此刻见他们就要离开的模样,连忙上前说道:“主子,还有一件事。” 君修染,以及已经上了马背的端木恬闻言都转身看了过来。 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压力,不禁咽了下口水,才支吾着说道:“这个事情,还请主子和王妃听了之后千万别冲动。”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在一瞬间感觉到压力更大了,他撇着嘴角又咽咽口水,才小心的继续说道:“是这样的,在主子和王妃离开墨城之后不久,天魔宫的宫主就又出现,还将小世子给抢走了。” 端木恬倏然挑眉,君修染则轻轻的勾起了嘴角,看着他,道:“哦,竟有这样的事情,陌尘轩依然贼心不死,趁着本王和恬恬离开的时候,把本王的儿子给抢走了?” “呃……是的。” “那现在情况如何?” “属下不知,不过听说端木王妃已经前往天魔宫去要人了,她吩咐我们没她的指示,不可轻举妄动。” “我娘?”端木恬诧异道,“我娘怎么跑天魔宫去了?是她一个人,还是有其他的随行人员?” “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而已。” 端木恬不禁皱眉,忽然看到君修染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修染?” 现在的这个时节已经有些炎热了,但天魔宫中却还凉爽,晒太阳正好。 这里有一处种满了各类奇花异草的花园,其中的品种繁多驳杂,怕是连皇宫里的御花园也比不上。 因为御花园里的无不是珍品中的珍品,这里却是珍品与普通的花草混迹在一起,甚至连野草野花也不缺,也被精心的浇养着,但这般混杂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的突兀感,反而似乎更美更好看了。 此刻在这平日里静谧的花园里却意外的很热闹,或者更准确的说,自从某只小宝贝来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这么热闹着的。 又过去一个月,小宝贝一天比一天更强壮,现在已经能抓着东西一路挪移,此刻他便手抓着一朵珍品花卉,直将它抓得狼藉一片,不成样子,露出六颗乳牙“咯咯”笑得欢快。 旁边,天魔宫的那位老夫人正与端木王妃宁清亲昵的坐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完全无视正被小宝贝蹂躏的价比黄金的珍贵花卉,只盯着小宝贝流口水,说着:“妹妹,你家小外孙太可爱了,我真舍不得放他离开呢。”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回到庆丰镇 “恬恬,你是不是还有个小舅舅?” 他们出了丛林之后,甚至都没有在渝州多逗留,只将查探君修善的事情交给了下面的人去做,然后就直奔三石村。现在,他们正坐在路边休息。 “嗯,前年我们成亲的时候,他虽没有能赶回来,但不是也派人送上了贺礼吗?说起来,我至今都还没有见过他老人家呢。”她随口回答,又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突然提起小舅舅?” “大舅现在位居左相之职,二舅乃外派大员,小舅则从不曾涉足官场,而是闯荡江湖,虽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消息在朝中传扬,但在多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似乎是帝师大人六十大寿的时候,也就是八年前。” “你见过我小舅舅?” “当时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看清楚,但还记得当时与他一同回京的还有一位夫人和小公子,那小公子年纪与我差不多。”他忽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见他这个模样,端木恬直觉的以为他肯定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儿,便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在沉思,觉得此事尚有想不通的地方,喃喃说道:“当日不过远远的一瞥,看不分明,不过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小公子与陌尘轩颇有几分神似。可不对啊,宁三爷好歹也是帝师府的嫡出子孙,即便不入官场去了江湖,生的儿子也该姓宁才对。” “我好像听娘亲不经意间提起过,小舅舅似乎是入赘了。” “……什么?” “嗯,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我也是听娘亲提起了一次,还是轻轻带过的那种,具体的并不很清楚,不过这件事好像并没多少人知道。” “……”何止是没多少人知道啊,根本就是没有人知道吧? 好,除了宁家最最亲近的那几个人之外。 三殿下托着下巴满脸都是沉思之色,这么劲爆的消息他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这简直是不可原谅! 是宁家隐藏得太好,还是他的情报系统还有待改进? 宁三爷竟是入赘了!不过江湖上,能让宁三爷入赘的,似乎也只能是天魔宫勉强有那个资格了。 “我想起来了。”他又忽然说道,“那把剑,陌尘轩跟宝贝似的拿了回去的那把剑,当年似乎就是在宁三爷的夫人手上。” “难道是天魔宫宫主信物之类的东西?”就像那青印对于羽族,那东西在她看来真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可它偏偏就是羽族的至高圣物。 “若真如此,本王竟那么轻易的就将它还给了陌尘轩,岂不是亏大了?” “而被占了那么大的便宜,竟然还敢再觊觎我家小宝贝。”端木恬睁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清亮光芒,怎么看都没有半点火气,但却凉飕飕的,随之又继续说道,“若事实果真如此,陌尘轩岂不就是我的表兄?那他为何竟还那般三番两次的故意为难我们,不将墨莲双手奉上也就算了,竟还在与我们的多次交涉中故意为难不给!” 她对于那位行走江湖的小舅舅并不了解,询问娘亲的时候她也只是一语带过,并不详细明说。对此,她倒也并不在意,只以为小舅舅的身份特殊之类的,不方便让太多的人知道,也就一直没有深究,从没想过他竟会在天魔宫,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那天魔宫宫主陌尘轩的老爹! 这问题,可真是大了去了! 端木恬与君修染相对着微笑,引得周围空气突然间凝滞,温度也跟着下降了。 步烟在旁挪了下屁股,离这两人远点,再远点,最终她干脆直接跳了起来,伸手牵过马便说道:“休息得差不多了,该赶路了吧?” 话出口,她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话说,她好像是被这卑劣夫妻给威逼劫持着过来的吧?怎么现在竟会如此坦然,还好像急着要催他们赶路的模样? 用他们的一个词来形容,这就是犯贱吧? 不过实在是这夫妻间的气氛太诡异了,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也不禁对那个什么天魔宫有了些好奇,听起来竟是好像跟这无良夫妻寻麻烦呢,真有意思! 她直接翻身上马,溜溜的往前走去。 才不过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学会了骑马,虽技术还不是很好,但跑跑走走却是没有问题了,于是端木恬也被某殿下欢天喜地的扯到了他的马背上。 步烟公主溜溜达达的自己先走了,被落下的两人倒也是真不担心她会跑回去羽族,慢悠悠的站起来,上马,前行。 “恬恬,你觉得我们接下去该先去天魔宫走一趟,将小宝贝接了回来,还是不必理会那边事情,直奔三石村?” “去三石村!” 他家恬恬竟暂且不去理会被抢走的小宝贝?君修染不禁有些意外,然后眉眼弯弯、眉开眼笑,将她搂在胸前策马前行。 他也觉得不必去理会小家伙的,相信他在天魔宫,肯定连根汗毛也不会少了。 这两没良心的爹娘于是就真的不管被抢去了天魔宫的小宝贝,直往三石村的方向奔去。 而在天魔宫内,小宝贝一脚踏碎了一株名为白玉珍珠的极品兰花,手抓着旁边一株珍奇牡丹,小身子因为站不大稳而摇晃了几下,当即就将那牡丹蹂躏得不成样子,又毁了! 跟随在旁边伺候的人侍女看着,那叫一个心疼难抑啊! 可这是宫主和老夫人乃至老爷子都严令吩咐必须仔细照顾的小祖宗,她们便是心肝绞碎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祖宗弄坏了一株又一朵的珍贵花卉。 这小祖宗真正是仿佛有着什么特殊能力似的,专找珍贵稀奇的品种下手。 才不过转了个念头的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又伸出了手,目标直指那开得正艳的极品水仙。 啊啊啊,住手!那可是老夫人最喜欢的一盆花! “咔嚓!” 真是好清脆的一声响,如当头惊雷,直炸得侍女们呆若木鸡神色狰狞满心的抓狂疯癫,似乎连望出去的视线都模糊了,天也突然间就黑了。 小宝贝却在为终于顺利的折下一朵花而高兴,牢牢的抓在手里满脸欢喜,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去寻找他的下一个目标。 十个月有余,别的小孩大都连站都站不住,小宝贝却已经能摇摇晃晃的走路了,虽难免时常会跌倒,但他似乎对这一点都不怕,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只要不摔疼了,他便不哭也不闹。 他的筋骨果然是比寻常孩子要好了太多,不知是不是因为爹娘都是功力深厚之辈的原因。 有个轻妙的身影似一阵清风般的飘了过来,挡在小宝贝的面前,一眼就看到他手中抓着的那朵水仙花,轻抽了下嘴角,这小宝贝还是这么喜欢干辣手摧花的这种事情,而且还专找最珍贵的下手。 然后他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蹲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小宝贝,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亲切,怎么看怎么和蔼可亲,水灵灵的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上一摸。 小宝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然后将小脸撇转了方向,一副不想见到他,对他甚是嫌弃的模样。 刚漾开了笑容的陌大宫主当即将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随之干脆死皮赖脸的更加凑近过来,不顾小宝贝意愿的将他抱了过去,笑嘻嘻说道:“小娃娃,乖,叫声叔叔……哦不对,应该是舅舅才对!” 舅舅? 小宝贝巴巴小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想到了那温柔、俊逸、尊贵、优雅的舅舅,再瞥了眼前这水灵灵的“舅舅”一眼,好看是好看的,可小宝贝就是不喜欢他么! 就是这个坏人,把小宝贝抢来了这里,害得小宝贝不能去找爹娘,哦,爹爹还是算了,小宝贝只要能找到娘亲就行! 不过小宝贝一向很能看清现状并根据现状而做出对应的事情,所以尽管他真是很不喜欢这个抢了他过来这里的坏人,却也并没有因为被他抱在了怀里而有所挣扎反抗,而是眼睛溜溜的看着他,然后在陌大宫主受宠若惊的目光中张开双手搂抱住了他的脖子,窝进他肩膀上。 再然后,小宝贝张开了小嘴,露出初生的嚯嚯小利齿,一口就咬了下去。 “嗷!” 陌大宫主的嚎叫响彻了整个天魔宫,所有听闻之人不无瑟瑟,并忍不住担心。 宫主叫得如此惨烈,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小半个时辰后,天魔宫的某殿室内,小宝贝在亲亲外婆的怀里龇牙咧嘴磨牙嚯嚯,对面,陌尘轩脱了上衣,肩膀上霍然六个可爱玲珑的牙齿印,其中有四个已经破皮流血了。 看着这惨烈模样,陌尘轩不禁龇牙,这小家伙下口真是好重啊! 美夫人在给他肩膀上药,却半点也没有因为儿子受伤而表现出的心疼,反而神情轻松,那眼角那眉梢怎么看都觉得她其实是在笑着的。 陌尘轩看着,不禁有些气闷,怒道:“娘,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她轻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陌尘轩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果然紧接着就听到她开口说道:“当然不是,我哪会生出你这么不中用的儿子?都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媳妇都带不回来的。其实,你是我当年游历江湖的时候,在河边捡的。” “我怎么记得你上次分明说是有放在咱家门口的?” “是吗?这怎么可能?谁能躲过层层眼线将孩子放到我家门口来啊?肯定是你记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上上次,你说是在山洞里捡到我的。” “有吗?” “有!还有再上上次,你说是从一个落魄女子手里将我抱来的,为此还给了那女子三两银子。” “胡说!你哪里值得三两银子?” “……” 宁清抱着小外孙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小宝贝在外婆的怀里,也是乖巧的很,如果忽略他对陌尘轩的龇牙咧嘴的话。 他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也看得出来那个抢了他到这里来的坏人好像在被教训,于是一瞬间对舅姥姥好感大增,挥舞着小手,将始终捏在手里不曾松开的那朵已经有点干枯的水仙花,朝她递了过去。 夫人当即受宠若惊,欢喜的连花带小宝贝一起抱了过去,连给儿子包清理伤口的事情都给抛到了一边。 陌尘轩在那儿抽着嘴角,转头看向了坐旁边的宁清,说道:“姑姑,我真不是我娘亲生的吧?” 宁清不禁轻笑了一声,站起来给他的肩上清理了一下,又抹了点药在上面,后将他的衣服重新拉好,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就这样过两天就没事了。” 陌尘轩点了点头,迅速的将上衣整理好。这么点小伤口,他倒是真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觉得抹药都是大惊小怪多此一举了,是娘亲一定要他坐下,强行扒了他的衣服来看,现在却轻易的被小家伙勾引走,不管他了! 切! 他托腮坐在那儿,阴测测的看着只顾逗弄小宝贝玩儿的娘亲,忽然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爹让我带了点东西说是要交给你……的。” 话并未说完,他就觉得眼前一花,他的亲亲娘亲轻飘飘的出现在了他面前,更近的面前,还有她摊开的手心,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东西呢?快拿出来!” 他身子往后一仰,仰倒在了身后榻上,双臂摊开,双腿交叠翘起个二郎腿,施施然说道:“是什么呢?我好像有点记不得了,容我好好想想。” “臭小子,你说什么?” “啊,肩膀好疼,小家伙真是长了一口好牙啊!” “唰”的一下,小宝贝被轻盈扔回到了宁清的怀里,夫人则转身一脚踩到了榻上,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轻轻松松的将他拎了起来,怒道:“臭小子,竟敢跟老娘摆谱,你活腻味了是吧?” 宁清抱着小外孙悄然退了出去,不过才刚一出门,便见随行她同来的丫鬟出现在面前,轻声说道:“王妃,刚送到消息,说是三殿下和郡主已经回来了,不过似乎并没有拿到圣焰果。” “什么?怎么会?” “具体的下面的人都不清楚,不过三殿下说又有了新的线索,此刻正往三石村的方向过去。另外还有一件事,与三殿下和郡主一同出那林子的,还有一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姑娘,似乎是羽族的公主。” 宁清不由得面露惊疑之色,道:“三石村?羽族公主?”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会儿,忽然又转身进了那屋里面。 几天后,黄昏,庆丰镇镇口出现了三人两骑,在镇口,当先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的马就停下了脚步,马背上的两人看着这在黄昏中到处都洋溢着安宁的小镇,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这两人,正是一路赶往三石村的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看着这宁静小镇,端木恬忽然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莫名的就是觉得好欢喜。 “两年多了。”她坐在他的身前,轻声说道,语气中隐隐的透着一点叹息。 前年三月,她和哥哥随爹爹一起,告别这里,跟着皇上连夜出发去了京城。 那个时候还觉得定不要在京城待得太久,却不想一晃就过去了两年多,而且照目前的这个情况来看,她似乎已经没有可能会再回到三石村来隐居了。 而且时间过得如此迅速,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也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她几乎都没有时间来想念这个偏远的地方,现在突然就回来了,她才突然觉得好轻松好欢喜好怀念。 怀念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莫名就觉得好欢喜而已。 君修染坐在身后,伸手搂抱着她,低头看她,又抬头看展开在他面前的庆丰镇,也眯了眯眼,莫名的雀跃欢喜。 还记得当年,他跟着恬恬来这里赶集,摆摊烧烤赚钱,身边环绕着好些人,一些对他的奇怪眼睛视而不见的人。 却不想竟被青眼狐狸追踪,他们连夜离开回三石村,半路遇袭,他将恬恬推开让她去逃命,她却躲在林子里面伺机攻击青眼狐狸,两人在他的手下挣扎,幸好岳父大人及时赶到,不然哪里还有现在回到这里满心欢喜的时刻? 他忽然抱紧了身前的人儿,低头与她的脸相贴,轻声说道:“恬恬,为什么只是站在这里看着,这个地方就让我觉得好喜欢?” 她的心随着他的话轻颤了颤,用力的握紧他交握在她小腹的手,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飘忽,说着:“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个很让人喜欢的地方,前面还有个更让人喜欢的呢。” 他闻言轻笑了一声,忽然策马,奔进了小镇内。 跟在身后的步烟看着前方策马奔走的两人,若有所思,然后亦是策马跟上。 他们直接从小镇穿行而过,也不管天色已晚,又出了小镇踏上林间小道,直朝三石村飞奔。 “修染,你还认得路吗?” “认得!从不曾也不敢忘记!” ☆、第一卷 第二十章 当年情事 跟两年前相比,三石村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村口的香樟树依然茂盛,香樟树边一个小屋,是村子里唯一的一家杂货铺子,有村里的小孩在那儿玩耍,有大娘大嫂大姑娘捧着针线篮子在那儿捣嘴闲嗑,有男人从村外田地里扛着农具回来,看到自家婆娘或女儿孩子竟还在这里闲晃,不禁喝骂着,然后一家人或斗着嘴,或低眉顺眼的跟在后头往自家走去。 此时太阳已落山,但夏天的白天比较长,所以天还并不昏暗。 村里的男人们忙到了现在,正赶回家去吃晚饭,孩童村妇们也打算着要回家去了,所以村口香樟树下可以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 黑寡妇倚着门框跟村子里的妇人们聊着天,众妇人交口称赞着她家虎子有出息,现在可是住在了大城里面,娶了个漂亮媳妇也是十分能干,很能赚银子,黑寡妇连连谦虚着,脸上却也不禁笑开了花,口上说着这还得多亏了恬恬那丫头,不然就虎子那木头脑袋,哪里能有今日结果。 众人听着,不禁又羡又嫉,暗道当年怎么就没跟那端木丫头多亲近亲近呢? 不过一说到端木恬,刚打算要回家去的村民们就又停下了脚步,纷纷议论着端木大夫一家三口在两年前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连声招呼都没有打一下巴拉巴拉……端木大夫不在了,有个病痛伤痛的都得跑去镇上请大夫了巴拉巴拉…… 于是又有人说,人家儿子女儿都有出息,哪里还需要继续住在这村子里面,当然是到大城里去享福了巴拉巴拉…… 黑寡妇倚门听着,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她可是知道的,端木大夫其实是京城里的大贵人,是什么王爷,那官可大了去了,连皇上都能想见就见!而且恬恬那丫头刚回京城没多久就嫁给了皇子,那可是皇上的儿子,将来说不定就能继承了皇帝的位置,那到时候恬恬岂不就是皇后娘娘了吗? 哎呦喂!这可真是不得了! 不过虎子跟她说过,这事儿她一个人知道就成,可千万不能在村子里跟人说。 当时虎子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可是严肃,所以她尽管其实很想说,显摆显摆,但想到虎子当时那严肃郑重的表情,她还是强忍着到现在都没有跟人说起,也就跟王屠夫那两口子聊天的时候,才说说这个事儿。 其实虎子他们倒并不真是不让爹娘跟村民们说恬恬的身份之类的,就怕他们不分轻重的乱说引来祸事,便干脆让他们连恬恬的身份也一并隐瞒了不得跟人说起。 正是这最热闹的傍晚时分,远处通往庆丰镇的小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将聚在村口这些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远处,有两匹马飞奔着而来,那马儿真正是俊得很,驮着两个人就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到一点分量,依然健步如飞,而马背上的人,更是比那马儿还要俊了无数倍。 村口的人们举目看着那朝这边飞奔而来的三人两骑,一个个都不禁长大了嘴满脸呆滞状。 这里哪里来的贵人,怎么竟会长得如此好看?简直就像是仙人一样!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端木恬他们。 他们从庆丰镇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黄昏,太阳即将下山,不过他们所骑的乃是最极品的好马,从庆丰镇到这里六十里路,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远远的看到那边香樟树下聚集着大量的村民,君修染不禁放慢了速度,伏在她耳边轻声笑着说道:“这是做什么?知道本王和爱妃要来,所以就都出来夹道欢迎了?” 端木恬闻言轻笑,说道:“少臭美!不过是现在正好是村民们都回家的时辰,难免会聚在这儿聊聊天,倒是我们突然出现,反而成了他们的观赏对象。”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观赏本王和本王的爱妃,活腻味了吧!” 两人说笑着,已经策马走到了香樟树下。 村民们还在呆呆的仰头看着他们,借着天边那最后一丝亮光,看着这两个披着晚霞而来的人。 马儿俊俏,更俊俏的是马背上的一对人儿,如天仙落凡,出尘脱俗风华万千绝世无双,天边绚丽的晚霞也不过仅仅能勉强担当他们的陪衬而已,看着这样的两个人,忽然就让人连呼吸都停滞,直欲将魂儿也一同沉醉。 然而等两人走近,他们又忽然低头不敢多看,生怕他们太过灼热的目光亵渎了贵人。 步烟打马走了上来,看着这简陋小村子,不禁有些诧异,问道:“端木恬,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那显得几分生硬的话让村民们多看了她一眼,再次眼睛一亮。 这姑娘也好俊,站在旁边竟丝毫没有因为另两人太过惊艳的容色而黯然,反而有着一种不同于另两人的独特气质。 不过紧接着,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比较一下这两位姑娘,就忽然反应过来,被“端木恬”这三个字给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端木恬?他们刚才不还在议论着她吗?那个听说在外面做大生意,将她父亲也给接走了的端木恬,回来了? 不过人呢?在哪呢?这里就两个姑娘啊,且都是好看得让人甚至不敢多看的漂亮姑娘! 黑寡妇听到步烟的那一声“端木恬”,便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目光在三人身上瞟了瞟,然后落到端木恬的身上,眼睛晶亮,又有些迟疑不敢确定的看着她,半饷迟疑的开口,道:“你是恬恬吧?” 端木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说道:“阿婶,两年多不见,你近来可好?” 她一开口,黑寡妇就马上认出了她的声音,当即惊喜的拉住了她的手,说道:“真是恬恬,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看看了?我先前听虎子说你脸上的那个胎记没有了,变得可漂亮了,还一直想着恬恬到底好看成什么样了呢,今日见了,真是差点不敢认呢。” “谢阿婶,我这次回来也是有点事,应该很快就会离开。” “哦,这样啊。”她似有些失望,目光不断的在端木恬的脸上扫视,眼中光芒闪烁,又很快定下神来,说道,“先别说这些了,瞧你这满身风尘的,一定是赶了很久的路吧。快进屋去梳洗一下,阿婶再给你烧几个你喜欢的菜。” “好!” 端木恬倒也不拒绝,对这个自小就很是照顾她和哥哥的阿婶,她确实是感觉很亲切的。 而此时,君修染也下了马,走到她的身边,那么轻轻的一站。 黑寡妇的目光顿时被吸引,看过去的目光满是惊艳,并在看到他那紫眸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是我夫君。”端木恬轻声说着。 黑寡妇又是一怔,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尽管她早就知道恬恬嫁了个皇子王爷,觉得恬恬真有本事,但也就这样赞叹几句而已,没有正面相对,她永远都感受不到此刻忽来的压力。 然后她忽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行礼,道:“民妇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修染轻一挑眉,便再没有其余动作,淡然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端木恬的眼中也忽然流窜过些异样神色,随之便迅速恢复正常,伸手将黑寡妇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阿婶你这是做什么?其实在修染小时候,也承蒙你照顾的。” 黑寡妇眼前一亮,说道:“啊,果然,我看着这眼睛,就觉得是那孩子。” 说着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讪笑着闭了嘴不再多说,神色也再次拘谨了起来,并悄然的抽回了被端木恬所抓的手臂。 端木恬不禁有些怅然,君修染忽然在旁边说道:“恬恬,我有些想要去那小院子瞧瞧,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先吃了饭吧。”端木恬说着,转头又见阿婶神色紧张,对于面对这般大人物大贵人,似乎怎么也无法平常心,不禁略一失神,有些怅然。 君修染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想,还是不麻烦人家了,有点想吃恬恬烤的兔子。” “天都黑了,你让我上哪找兔子?”说着,她忽然一顿,诧异看向他,道,“你不是不喜欢吃肉的吗?” “如果是恬恬亲手做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吃。” 黑寡妇在旁边连忙说道:“民妇家中倒是养了几只兔子,王爷若不嫌弃,不如就拿了去吧。” “如此,多谢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爷看得起,是民妇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端木恬于是便也点了点头,觉得还不如自己回去做点吃的自在,看着阿婶这般不自在,她也浑身不自在了。而且她也被君修染的那句话弄得有些神思不属。 知道他一向不沾荤腥,她其实很想要为他祛除心底的那个阴影,况且一直吃素对身子也并不好。所以她现在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烤兔子给他吃。 转头,看到旁边的那些村民们都在看着这边,一个个的都神情呆滞,满脸震惊尚且无法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王爷?什么王爷?他们这个小村子里竟有王爷驾临? 这这这…… 其实还是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吧? 端木恬收回目光,尽管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禁有些失落。 君修染捏了捏她的手心,接过黑寡妇匆忙,有些慌张的拿出来的兔子,然后就拉了恬恬又上马,直接离开了。 一直到他们离开之后,呆滞中的村民们才好像清醒了过来,刹那间,三石村的香樟树下如惊雷炸响,猛的喧闹了开来,并迅速的将黑寡妇围拢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天黑了,村民们还不舍得离开回家,黑寡妇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哎呀,那院子里可没有油盐酱醋的,这兔子可怎么吃?我得赶紧给他们送些过去。” 有人挤到了她的面前,激动殷切的说道:“阿婶,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吧,我给他们……呃,给王爷和恬……王妃送去!” 而君修染,策马来到了山脚下的那个小院,熟门熟路的竟一点都没有走错地方,甚至还窜了个近道,好像他并不只是十二年前在这里住了几天,而是住了十二年才不过离开几天而已。 这院子两年多没有住人,但却意外的十分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落下,显然是有人时常来看顾打扫。 “这是什么地方?别告诉我堂堂大炎皇子和王妃,竟住在这样的地方!”步烟手上拎着君修染刚接到手就抛给了她的两只兔子,转头四处打量着这个小院子,天边的光线已经昏暗,但并不影响她的打量。 端木恬也在打量着这个她住了十七年,久别两年多的院子,听到步烟的话便说道:“我小时候住在这里。” 闻言,步烟挑了挑眉,似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再继续问,显然对大炎的事情,她知道得还是不少的。 然后她到旁边去转了一圈,还将两只兔子也给顺道宰了,清理干净。 不过这院子虽因为端木恬的关照而时常有人打扫,吃的东西却一点也找不到,连点油盐都没。 他们索性就在院子里搭了火,穿上兔子便烧烤了起来,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步烟也不再如一开始的那般仇视他们,君修染甚至都解开了她的穴道,但她却并没有返身回去,而是继续跟着,说是正好可以借机游览大炎,还不用花费半点银钱。 身为大炎的邻国,对大炎多多了解是十分有必要并且有好处的。 此刻,他们围在火堆边,就着从山上吹来的夜风,盯着架在火堆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的两只兔子,目光闪亮,仿似垂涎欲滴,其实不过是因为火光映照着眼眸而已。 步烟忽然吸了吸鼻子,说道:“没盐怎么吃?” “你去找。” “这里不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吗?那你对这个村子应该很熟悉才对,找盐这种事情也理该你去做。” “本王妃,乏了。” “……” 正说着的时候,篱栅门外有人影接近,小心的探出了脑袋朝院子里面张望。 “有事吗?” 他才不过刚探出了脑袋,头顶就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顿时吓得他“唰”一下往后跳了出去,小心肝都被吓得“扑通扑通”直跳,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站在篱栅门边的端木恬,又不禁有些发呆。 这真是端木恬吗?那个脸上长了可怖胎记,难看恐怖狰狞得人神共愤的端木恬?怎么会……这么好看?比他所有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们全部加起来都要好看! 他目光从她的脸上溜过,看向了她身后院子里围火烤肉的两个人,咽了咽口水。 王爷?那竟然是个王爷?真的假的?话说堂堂王爷怎么竟会娶了咱这种小村子里出去的女子?怪不得两年前这一家子都突然离开了村子,敢情都跑到京城里享福去了! 啧!这事儿可真稀奇,想当年可还有媒婆上门想要给他跟端木恬说亲事呢,结果被他当场赶了出去,没想到一转眼这丫头就长得跟仙女似的,还嫁给了一个王爷! 他的目光游离不定,端木恬看着,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不是那李铁匠家的二儿子李二狗吗?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惹是生非,是个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有名的地痞无赖,两年前便是年纪二十二,还没有娶到一个媳妇,不知两年过去了,李铁匠是否圆满了他那个心愿。 说起来,几年前还有媒婆来给她说媒呢,说媒的对象就是这李二狗,说她那般模样能嫁得出去就不错了,跟李二狗倒是正好相配,不过听说那媒婆去李家的时候直接被他打出了门外,随后又被她哥哥整治得几乎肢体不全,来找她爹爹求医问药还被拒之了门外,从此再不敢跟人去说媒。 想到这儿,她忽然挑了下眉,出口的声音更清冷,再次问道:“你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有些冷,此刻更冷,李二狗听着不禁打了个冷颤,慌忙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收了回来,眼珠转溜了两下拿起了放在脚边的一个篮子,说道:“这是阿婶托我给你们送来的,是一些吃食和油盐,我给你送进去。” 说着就伸手来推门,想要走入进来。 端木恬皱了下眉,眼中寒光一闪,但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推开篱栅门直接走了进来,自动自发的走到君修染前面谄笑着行了个礼,说着:“小的拜见王爷。” 刚才在香樟树下,天色昏暗,他又离得有些远,所以并没有能看清君修染究竟长的什么模样,此刻如此近距离的一见顿时惊艳。 这王爷,怎么长得比姑娘家还好看?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双紫色的眼睛,忽然怔住。 这这这……该不会是当年那个古里古怪,还被他多次欺负找麻烦还扔石头的少年吧?这眼睛……这眼睛…… 君修染看着他,眼中一抹深色,认出了他来。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去跟这等小人物计较,平白辱没了身份,况且还是那么多年前大家都还只是小孩时候的事情。 他只淡淡的说了句:“免礼。” 李二狗当即站直,眼珠溜啊溜,他觉得他已经知道了端木恬到底是怎么勾搭上这尊贵王爷的。 肯定是借着小时候的那一点情谊,又借着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而突然变漂亮的样貌,跑去勾搭了王爷,从此草鸡飞上枝头当了金凤凰,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生长在这个偏远小村子里面,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在外面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许多事情,况且京城里的事情一路传到这里,也早已经失去了真实性。他更不知道端木恬并不是什么草鸡,而是真正的金凤凰,当年不过是暂时流落在这小村子里面。 于是他就那般想当然的以为,对着君修染大献殷勤,觉得他若能把上了这一棵黄金大树,那以后可就真能随处横着走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起了那个场景。 “没想到您竟然是王爷,当年小的不懂事,多次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千万别往心里去。”他殷勤的为君修染倒酒。 君修染一脸的不置可否,也没有去动那杯酒,只淡然说着:“无妨。” 他又将目光落到了坐在另一边的步烟身上,视线着重在她身上的几片用作装饰的黄金叶子上停留了会儿,也为她倒了酒,说道:“这是小的特意回家中拿来的好酒,尊贵的小姐,您也尝尝。” 他的目光在步烟和君修染以及端木恬的身上游走,几分暧昧,还有男人对男人的艳羡。 君修染悠然坐着看兔子,看不出心情如何,端木恬在紧挨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给兔子撒上调料翻个面再继续烤,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了。阿婶似乎还送了些蔬果,你若饿的话,就先吃点吧。” “不饿。” 李二狗看着这一幕,也不知转了什么心思,忽然说道:“原来恬恬你还会烤肉呢,以前真是从来也没见过。” 君修染忽然皱了下眉,恬恬?叫得这么亲热?这小子真碍眼! 李二狗尚且还浑然不觉,又半开玩笑的说道:“说起来,当年我跟恬恬还差点就订亲了呢,幸好当时没有答应,不然岂不是跟王爷您争夺了?” 端木恬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而同时,李二狗忽然觉得有些冷,夜风吹在身上,森森的,即便是紧挨在火堆边也暖和不了一分。 君修染转头看向了他,火光明灭中映照出他的脸色晦暗,似在笑着,笑得轻柔温和,却又透着几分鬼气森然,喃喃说着:“哦,竟还有这等事?” 这小子,果然很碍眼啊,找死! 步烟漠然的看着这三人,没啥兴趣的低头拨弄火堆。袖子鼓动,她那条彩色小蛇从她袖子里面游离了出来,一见君修染就在旁边,当即迅速的游到另一边。 自被君修染一捏几乎捏散了它的身子之后,它就对这个人充满了畏惧,坚决的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而它这一换了位置,便正好到了那酒杯旁边,浓郁的酒香勾引着它不禁探过去喝了一口,然后身上的鳞片都不正常的闪烁了一阵,随之“啪”一声软趴趴的掉落到了地上。 它喝醉了! 步烟拨弄这火堆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伸手将掉落到地上醉软了的小蛇给捡起,塞回到了袖子里面,而这诡异的一幕恰巧就被李二狗看到了,那在火光中反射着彩色光芒,一看便知道剧毒无比的小蛇,让他的心也拔凉拔凉的,看向步烟的目光瞬间从惊艳到惊恐,不自觉往后挪了挪。 夜枭在屋后山林里啼鸣,如鬼啸,将这夜色印衬得越发瘆人,火堆边,一饲养毒蛇的异族少女,一神情晦涩森凉紧盯着他的温雅男子,一若无其事坐着烤肉,目光清冷的女子,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的诡异味道。 李二狗不禁伸手用力裹了裹身子,觉得很冷。 “恬恬差点就与人订了亲?”三殿下的声音在这静谧空间里响起,似在轻笑着,却吓得李二狗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小心肝“砰砰砰”的直跳。 端木恬依然面无表情,随口说着:“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是邻村的一个老女人,说我长得难看,这辈子能嫁得出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来千挑万选的,正好李铁匠想要给他的二儿子寻个媳妇,也没啥特别的要求,只要是个女的,只要肯嫁到他家去的,就成了。” 步烟在对面闻言抬头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忽然笑出了声来。 不过现在,好像并没有人去理会她的表情如何,三殿下听着他家亲亲爱妃说的话,正满脸杀气呢。 李二狗不禁又紧了紧身子,却依然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后来呢?怎么没有订成?”三殿下的声音在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再次响起。 她勾了下嘴角,似乎觉得这事儿还挺有意思,说道:“听说是那媒婆被李二狗挥棒打了出来,说如此丑女,他见了都觉得恶心,竟还想要拉去当他的媳妇,简直是混账,简直是故意跟他李二狗过不去,找死!” “我倒觉得恬恬以前的样子更迷人。” “你口味真重。” “你现在才知道?” 不知怎么的,两人还打情骂俏上了。 风“哗啦啦”的从山上吹过,吹动树叶摇摆发出一阵声响,传到山脚的这个院子里面,就如同有千万鬼魅穿梭,一点点的在朝他们接近。 李二狗的脸色都惨白的,但他那一片浆糊的脑袋甚至让他想不通眼前这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冷,这么的诡异恐怖,让他忍不住想要跳起,转身,落荒而逃,离这里远远的,离这三个人远远的。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爱的浓汤 没有过多久,李二狗就借话慌张的离开,没人会去多理会这个小角色,但很显然,小气巴拉的三殿下已经不顾是否会辱没身份的,将他给惦记上了。 三人围在火堆边吃饱喝足,他果然真的悠然吃下了一大块肉,脸色如常,不见丝毫勉强,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端木恬看着,却不禁有些担忧。 他真没事吧? 等他们慢悠悠吃完之后,夜已经深,他们进了屋里稍作整理便各自睡下休息,打算先在这儿休息一晚,等明日再上紫霞山。 “修染,你没事吧?” 她站在床前,俯身看着仰躺在床上的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想要看点什么出来。 实在是他今天突然性情大变的说要吃肉,而且还真的吃得津津有味,让她忍不住的担心,生怕这个地方刺激到了他,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 他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在享受着来自恬恬的亲昵抚摸,然后略微坐起侧身以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则将她拉入了怀中。 轻贴着她的发丝摩挲,说道:“别担心,没事的。” “真的?” “嗯,久别此地,又再一次的回来,我发现除了觉得欢喜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不好情绪,当年在紫霞山上的事情,也有些记忆模糊,记不大清楚了。刚才吃了不少肉,亦没觉得有什么负担,只是或许太久没有吃,那味道并不是很好,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含笑,目光轻柔,真正的坦然流露在她眼前,忽觉得心更着莫名的荡漾了一下。 翻身坐起,坐在他的身边,笑着伸手轻按在他小腹上方,说道:“谁让你一下子吃那么多?先不要马上睡觉,等消化一下吧。” “嗯,我也觉得不必马上就睡,不如和恬恬一起做一些睡前的运动。” 他的目光晶亮,灼灼看着她,然后伸手又将她给搂抱了过去,翻身压到下面。 这几天忙着赶路,又有个步烟公主在旁边,他都许久没有跟恬恬亲热了,憋得慌! 此刻,他将她抱了满怀,压在身下,不禁满身心的情动,整个人都灼热燃烧了起来。 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她的脸,一路往下亲吻她的脖子又往上吻住了在昏暗中都能见粉润光泽诱人的唇,不住厮摩捻转吮吸,探入到她的口中游离扫荡。 端木恬在他的怀里,不禁轻微的颤抖着,觉得这一刻忽然天地倒转,浑噩中恍惚,满满的全都是属于他的气息环绕,让她不由得沉溺了进去,伸手抱着他,手从他背上轻轻拂过,也带起了他的一阵情难自抑的战栗。 房内的气温迅速升高,从窗外溜进来的夜风也吹不散这里的灼热丝毫,在房里盘绕一圈之后又出去,亦带上了一点热烈。 罗衫轻解,锦袍落地,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找在地上,反映出床上的隐约春光,然后垂挂而起的蚊帐忽然断了束缚,悠悠的飘然落下,遮住了月光的偷窥。 一室暧昧旖旎中,响起他绵绵绕绕的轻声呼唤:“恬恬。” “嗯?” “以前怎么从不曾听你提起过,你差点就跟人订了亲?” “哪里有差点订亲?那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嫁给那么个地痞无赖?” “那倒也对,有了本王这般优秀的男人,那种小角色根本就连被恬恬你多看一眼都不配。” “臭美!” 臭美的某人朝她一口咬了下去,咬得她不禁轻吟一声,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仿似灵魂都因此而飞上了半空飘荡。 他轻笑着,似乎对如此成果十分满意,并不遗余力的继续咬着。 她忽然翻身,调转了两人的位置,不禁娇喘吁吁,带起的胸前起伏与他厮摩,摩得三殿下越发心神荡漾,连魂儿都快要飞了,然后听到她轻喘着说道:“我要在上面。” “好!” 爱妃有此要求,他哪里会有不满足她的道理? 垂落的蚊帐荡起旖旎的涟漪,隐约可见其中人影起伏,美不胜收,就连天上明月也禁不住羞涩的躲进了云层之中。 次日,三殿下一早就满身神清气爽的从房里出来,恬恬却一直睡到天大亮才起床,一出门就看到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步烟公主蹲在院子里,带着她的蛇在晒早晨的太阳。 听到身后响动,她转过头,冷冷的,又似带着那么点怨念的看了她一眼。 端木恬不禁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暗自想着昨晚上应该没有太大的响动啊,她家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也是十分不错的。 她却忽略了步烟乃是羽族公主,自小在那丛林中与各类虫蛇野兽为伍,也训练出了如野兽般的敏锐感觉,眼力听力皆都是异于常人的好,所以昨天晚上,她真正是躺在他们隔壁房间里,辗转那个反侧,反复那个无眠啊! 更让她抓狂的是,正逢青春萌动的她,听着那旖旎的动静,竟也有些情不自禁的动了情,让她羞愤之下差点没冲破两个房间的那面墙壁,将隔壁那对不顾旁人感受的混账夫妻剁碎了喂她的蛇! 面对着步烟的冰冷又怨念又愤恨目光,端木恬都觉得有那么点扛不住,便索性偏转了视线,看到那个在厨房里不知忙碌什么的身影,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身后步烟的目光还紧紧跟随在她的背脊上,她浑然未觉,进入到了厨房里面,凑到某个一大早天未亮就起来了的人旁边,道:“你在做什么?” 灶上一锅汤,正在“咕噜噜”的冒着泡,浓郁的香味从那一个个破碎的水泡里四溢出来,勾动着人的唾液分泌。 他站了起来,脸上有着一抹长长的黑色痕迹,是不小心沾染上的灶灰,落在他脸上被不经意间的轻轻抹开,从鼻侧抹到了耳旁,一个优美的弧度,为他的尊雅添了一抹亲萌,端木恬看着,不禁觉得好可爱。 于是她不禁弯起眉眼微微笑了起来,笑得他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但也并没有多疑问,而是伸手拿起一个干净的碗,从那锅里舀了一碗浓香扑鼻的汤,递到她的面前,说道:“尝一下,不知味道如何,是否合你的口味。” “你一大早的起来,就是来做这个的?” “嗯!” 她接过,将碗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小心的喝了一点。 滚烫的浓汤流入口中,浓香在口腔中四溢,她忽然皱了皱眉。 君修染一直看着她,见此不由紧张,道:“小心点,别喝那么急,还烫得很呢。味道如何?” 最后那一句满含他的期待,而她则将那口汤含在嘴里,等它稍微凉了些才缓缓咽下,不禁呼出一口气,舌头有点麻。 “不错,就是有点甜。” 他呆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中的那碗汤,再转身看向了身后的那一锅汤,忽然托着下巴一脸沉思,道:“甜?我没放糖啊。” “那你放盐了吗?” “放了。” “哦,那你把糖和盐弄混了。” “……” 看着他那倏然如遭雷击的表情,端木恬心情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捧着那碗汤继续喝。 吹气,入口,落喉,顺着食管进入胃里,那暖意四散开来,连左边胸口都跟着暖暖的。 “这汤不好喝,别喝了!” 他伸手便来拿她的碗,眉宇间一丝懊恼和可惜。 端木恬轻轻一让,就让开了他的手,说道:“不会,味道还是不错的,就当是喝甜汤。” 他的手落在空处,抬眸看着她,眨了下眼,忽然更凑近过来,盯着她手中的汤,问道:“真能喝?” “能。” “那我也尝尝!”说着他便直接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汤。 然后他忽然猛的转身,“噗”一下将汤全部都又喷了出去。 这是什么味道?甜的,还酸的,又有点辣! 这完全不能喝啊! 他连忙转身,强行将端木恬手中的碗夺了过去,灭了灶内还在燃着的火,“砰”一声将锅盖上盖子,一副打算要将其封印的模样,再然后才转身回到了她的面前,说道:“等回京之后,我再为你重煮一锅,” 端木恬透过他的肩膀看了那锅一眼,他当即偏移身子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眉宇间的懊恼更浓。亏得他还想给恬恬煮一锅爱的浓汤,结果真是糟糕透顶! 其实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吧?看那汤的色泽多好,香味多诱人!就是不小心放错了调料而已,所以等下次,绝对能熬出一锅极品好汤来! 他如此想着,便也略微释然了点,但见恬恬的表情,她莫不是还想去尝尝那汤的味道吧? 可千万别!好喝不好喝还在其次,万一喝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端木恬被他强行隔绝了视线,只能看他,嘴角抽搐着一副忍不住想笑又不好意思当着他面笑出来的模样,看得三殿下不禁牙痒痒,当即二话不说,低头直接亲了下去。 “唔,坏蛋!”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两人唇缝间溢出,轻忽忽的空中飘啊飘,直挠人心尖。 厨房门外,院子里,正陪着喝醉的小蛇晒太阳醒酒的步烟公主侧过头,托腮冷冷的看着这边,眼眸之中一片阴火闪烁。 这两个混账,还有完没完了? 那两人却是在厨房里面光明正大的你亲亲我,我亲亲你,亲得不亦乐乎,哪里有空去管门外院子里阴火缭绕,恨不得命令蛇群来狠狠撕咬他们的步烟公主? 爱的浓汤是喝不成了,他们简单的解决了早餐问题,就动身上了后山,往紫霞山而去。 此刻,天边的骄阳才刚跃出地平线,在空中不遗余力的散发着它的热烈,三石村的村民们早已经起来到田地里去干活儿,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聊天,也有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做着针线活的,十分热闹。 今日她们的话题一直就围绕着端木恬转,怎么也无法偏移到了别的方向,说她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好看了,说她真是好命竟嫁给了一个王爷,说她现在可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不知怎么突然还回来了,说她的王爷夫君,怎么也长得那么好看…… 三石村的那条河,是从后山汇聚蜿蜒而下的,就在山脚附近的那一段特别平坦,所以大部分人都会每天跑到这里来洗衣服,洗菜洗别的什么东西,孩童们还会跑这里来摸鱼捉虾捡螺蛳,所以也是个很热闹的地方。 端木恬他们要上后山,恰好是要经过那里的。 “哎,还是人家端木丫头最有出息,生意做得好会赚钱,现在更是嫁给了个王爷,真正是了不得。” “我说人家金贵的王爷,怎么竟会娶我们这种小村子里出去的姑娘?莫不只是个小妾吗?” “就算是小妾,那也是王爷的小妾啊,依然金贵得不得了!” “你们看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姑娘呢吗?你们说那姑娘是什么人啊?” “哎呦瞧你这话说的,跟在王爷身边的,那当然也是王爷的妻妾了。” “可与王爷同骑的,是端木丫头呢!” “那难道是丫鬟,或者端木丫头更受王爷的宠爱?” “端木丫头真有本事!” 她们蹲在河边洗衣服,聊天,浑然不知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步烟公主正目光阴森的盯着她们,无奈她们竟依然毫无所觉,这个反应,也真是够迟钝的。 丫鬟?小妾?! 旁边有两人,正轻声说着:“妾身承蒙王爷垂怜宠爱,真是三生有幸。” “爱妃你错了,应该是本王能得蒙爱妃的垂怜宠爱,才是真的三生有幸。” 这对毫无眼力见,不会看人脸色的无良夫妻,尚在打情骂俏,并不出意外的接受到了来自步烟公主的森冷目光,那寒泠泠的让人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真的会放蛇咬人! 不过可惜,她的蛇好像还在醉酒之中,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况且就算清醒了过来,似乎也不敢接近君修染这个大恶人呢。 毒蛇,也是欺善怕恶的啊! 那一群女人还在热烈的议论着,言语之中无不透着对端木恬好运的羡慕,对她们来说,六十里外庆丰镇的镇长便已经是仰望的存在,所属县令大人更是如天一般的大,所以根本就无法想象出来自京城的王爷,究竟尊贵到了何种地步,只觉得,仰望中的仰望,比天还大。 就在这一片议论纷纷之中,忽然角落里一个冷峭的声音响起:“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少在那里胡言乱语!恬恬可不是什么山野民女,她不过是早年沦落到咱村子里来罢了,她真的身份可金贵着呢,跟公主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 所有人都顺着这话被吸引了过去,端木恬也转头看去,看到蹲在那边洗衣服的翠花阿婶,不禁勾了勾嘴角。 翠花阿婶脸色有些不好看,显然是因为这些人的言论让她觉得不高兴了,冷冷扫过这些人,又冷冷的哼唧了一声,说道:“端木王府听说过没有?在几百年前跟随咱大炎的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被封为亲王的那个端木王府。恬恬她可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皇上亲封的,一般的公主都没有她尊贵。” 河边忽然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翠花,被惊呆了。 她们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端木王府,她们一辈子都在这个小村子里面,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庆丰镇,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翠花又从她们的身上扫过,神色之中难掩一丝得意,一种比其他人都有见识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然后她的眼角忽然瞥到了旁边的几个身影,连忙转头看了过来,一瞬间就眼睛也亮了,连还浸在水里的衣服都不管,顺水飘走也顾不得去抓,而是迅速的站了起来,欢喜的说道:“这不是恬恬吗?我昨晚上听说你回来了,本想去看看的,但又看天色不早怕打扰了你们,才没去。刚才还想着过会儿去你家院里看看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众人于是又顺着她的话转过了头来,看到了站在她们身后的三个人,纷纷脸色愕然又有些尴尬,尤其刚才言论得最欢快的,悄然收拾起了东西,似乎打算要溜走算了。 “我们想上山去看看,经过这儿听见似乎很热闹,便停了下来。” 翠花看了旁边那些女人一眼,又看向端木恬,说道:“别听她们瞎说,她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说而已!你们这大热天的上山去做什么?可是要小心蛇虫那些东西,什么时候再下山?午饭要不阿婶给你们准备着?” 翠花阿婶显然是要更自在一些,因为这两年她也去过京城两次,先前便已经见过君修染了,虽还有些拘谨不敢太靠近过来,但总算没有太惶恐僵硬。 她说着,又躬身朝君修染行了个礼,说道:“民妇拜见三殿下。” 端木恬看了身旁的某人一眼,又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不必麻烦,我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山,阿婶你去忙自己的吧。” “哦,这样?那你们可要小心些,这大热天的,那些个东西都爬出来了呢。” 有步烟在,还怕那些蛇虫? 端木恬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些或好奇打量或小心窥视的女人们一眼,然后便转身上了山。 身后,翠花目送着他们上山,然后被那些女人们给围住了。 没人发现,有个人影跟在端木恬他们后头,小心的跟上了山。 三人上山后便直奔那视线所及最高耸的山峰,那被附近村镇的百姓视为禁地,有着许多猛兽横行的紫霞山,在现在的这三人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端木恬带路,在山林中穿行,朝紫霞山过去。 步烟的那条彩色小蛇似乎终于酒醒了,从她的袖子里面游离了出来,似乎也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它忽然转头朝着他们的身后“咝咝”发出了警告的声响。 步烟当即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安抚了下来,然后抬头看前方两人的背影,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吗?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端木恬走在最前面,闻言随口说道:“我小时候就是在下面的那个村子里长大的,时常跑到这山上来,那时候功夫不好,前方的那紫霞山就是个危险的地方。” 步烟只挑眉,完全不明白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端木恬背对着她,莫名的弯了弯眉梢,继续说道:“有次不慎上了紫霞山,乱撞之中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阳光特别明媚,青草茵茵,流水潺潺,鸟语花香,宛如仙境一般的美好。” “然后?那里面有什么?” “当然是有宝藏,我当时年幼体弱,只能带走一样,还剩下很珍贵的宝物在那里呢。”她说着,不禁侧头看了安静的走在旁边的某只殿下一眼,他正嘴角含笑,笑得暖融融,让人看着不禁春情荡漾。 步烟又挑了下眉,她可一点都不相信端木恬的这一句话。若真有宝藏,会如此无所顾忌的带她一起过去? 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吧。 “宝藏?什么宝藏?” “宝藏当然就是宝藏,金银珠宝玉石翡翠,要什么就有什么。” 身后的他们经过的山林里忽然发出了一个细碎的声响,有人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些。 前方三人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身后的响动,还在一路往山上行走。 背对着身后,端木恬忽然撇了下嘴角,君修染握着她的手,屈指在她手心里骚了骚,微眯起的眼中,是一片淡然凉漠,勾起的嘴角透着轻蔑和不屑,还有对于尊贵被轻慢的冷酷。 这世上,真的是有人不知死活呢。 不过是个地痞无赖,他何等身份,岂会将其放在眼里?尽管因为那传说中的差点跟恬恬订亲而让他小气巴拉的惦记上了,但其实本也不欲跟这种人为难,却没想到他这么急着送死。 他一手牵着恬恬,另一只手忽然对着空气做了个手势。 山林中似有轻风凭空而来,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心底的黑暗 君修染他们继续往山上走,对于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一声惨叫无动于衷,倒是步烟转身往后看了一眼,回身盯着前方两人的背影轻嗤一声。 “你果然够心狠手辣的,他不过是好奇跟了上来而已,并没做什么伤害妨碍你的事情,你却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杀了。” “公主不觉得,单只是他竟敢跟踪本王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他死上千百次了吗?”君修染倒是浑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说着,“况且,你又不曾亲眼所见,怎么就知道本王将他给杀了?” “你没杀他?” 这话反问的,满脸不信。 君修染侧头幽幽看了身旁亲亲爱妃一眼,那小眼神飘啊飘,又委屈又可怜又怨念,说道:“好歹也算是我家恬恬的青梅竹马,差点还订了亲,本王就算再巴不得他快消失,也总不能真的出手将他给杀了。” 端木恬当即冷眼就飞了过去,道:“你就这么希望我有个青梅竹马?” 他倏然神色一变,笑盈盈的就凑了过去,说道:“恬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青梅竹马不就是我吗?好歹我们年少时便相识相知相爱……” “谁跟你相知相爱了?” “嗯?难道没有吗?我却是那个时候便爱上了恬恬啊。之后突然分离那么多年,我对你日思夜想,若非想着定要让恬恬毫无负担阻碍的回到我身边,我怕是早已忍不住的跑回到三石村,来找你,与你相聚了。” “……” 步烟在他们身后搓了搓手臂,搓掉满手的鸡皮疙瘩。 好肉麻!好恶心! 一路说着情话,步烟则是一路恶心着,他们很快就上了紫霞山,端木恬依照着记忆中的路继续往上走,山路陡峭,但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也差不多。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那个山谷,站在山谷上方,看着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山谷,君修染不禁眸色深了几分。 十多年不见,这山谷也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比如那疯长的草木,那坍塌的山洞连带附近的山体也仿似突然塌了一下,可尽管如此,更多的改变却并没有。这个地方,依然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景色优美,还有那仿似能引人沉醉的迷人香味。 他们站在山谷上方,便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迷人香味,当然就凭着他们现在的功力,这香味已经迷惑不了他们了。 当初的那个山洞已经坍塌成了乱石堆,那理该被乱石埋葬的绿叶红花,却从乱石的缝隙中又生长钻了出来,缠绕在上,长成了一片花海,碧绿色的藤叶蜿蜒如蛇,红艳艳的巨大花朵妖艳如血,明媚的阳光也照射不透那诡异的阴森如鬼魅。 步烟忽然猛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呼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花?” 她这一路跟着君修染和端木恬过来,其实对他们的行为很是不解,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除那片食人花海的中央之外,其他的某个地方竟也会有这种花的生长,而且看这茂盛的样子,还生长得极好。 然后她又迅速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了那两人。 他们分明是知道这里有这东西,却竟然还千里迢迢的跑到羽族丛林里,将她挟持寻找这东西的果实,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原来那果实的植株长的什么模样吗? 她看着他们的目光不禁闪了闪,忽听耳边有轻柔声音响起:“步烟公主,看你这模样,莫非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声音来得如鬼魅,步烟猛的抬头就看到君修染已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此刻正笑盈盈看着她,笑得她脊背发冷,浑身发毛,下意识里迅速的往后退出,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端木恬倒是还站在那儿没有挪位置,只转头来看着这边,说道:“看公主的反应,我们应该是猜对了,这果然是生长圣焰果的花藤,亏得我们千辛万苦的寻找,竟不知道那东西就在我们面前。”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哪里不费工夫?我这一路上山,走得腿脚都酸了!” “那回去后,我给你好好按摩个?” “好!” 她点头,一点都不推辞,说着便一步迈出进了山谷,朝那开得正艳的圣焰果花藤走去。 君修染还站在步烟的面前,轻垂着手,笑盈盈看着她。风吹过,吹起他的衣袂轻扬,拂过他的发丝轻漾,尊贵优雅,飘渺如仙。 只是步烟看着,却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如猫儿般浑身的毛发都不禁倒竖了起来。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又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追上了端木恬的脚步。 那一眼,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落在人身上却重若千斤,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眼中分明是清清淡淡,软绵绵的,却轻易让人感觉到了他的警告。 步烟看着他将目光从她身上收了回去,转身追上端木恬,往前行离她越来越远,不禁轻吁了一口气。 这人怎么回事?哪里来这么强大的气场和压迫力?真让人难受! 随之她也轻哼了一声,远远的吊在两人后面,进入到了山谷里面,走向那开得艳丽的红花。 走得近了,那香味更浓,她体内虽有一股奇怪的起劲,但功力不深,不禁有些被影响到了,连忙后退两步,不再继续接近,心中则不禁微讶,这花儿的气味,好霸道! 走近了看,那绿藤互相纠缠着覆盖了整一个乱石堆,郁郁葱葱的好大一坨,绿藤上,巨大的足有她脑袋那么大的红花开得艳丽,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如繁星的光芒,十分好看迷人。 她抬头看着,在绿色红花中搜寻着圣焰果的踪迹,但她所见到的,除了绿色的藤叶和鲜红花朵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虽有点失望,但也并不太意外,毕竟这东西要花开十年才能结一次果,而且还一次只会结一个果,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遇上的? 不过那片食人花海中,肯定有不少,因为无数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到达那里,成熟的果实也没人采摘。 听说那果实成熟之后挂在藤上,并不会自己掉落或者腐烂,而是会一直长在那里,然后时间久了就会坚硬干枯,形成藤蔓上的一个坚硬的瘤。 这个干枯的过程要多久,她却也不很清楚了,只大概知道要很久,至少得十年以上,也或许,正好一个轮回。 正在她抬头看着这满目蜿蜒的绿藤红花,思绪飘远的时候,忽然看到端木恬站在紧靠花藤的前面,抬头看着高处的某一点,伸手指向那儿,道:“那是什么?” 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在绿叶红花之间,一点嫩黄色,那黄色不过比樱桃稍微大了一点,若非步烟眼力惊人,加上这颜色在绿色和红色之中也甚是显眼的话,根本就看不到。 她看着那嫩黄色的,如樱桃般的果实,瞳孔蓦然紧缩了一下。 这是什么好运气?十年才结一次果的东西,竟真的被他们给遇上了。 君修染凑了过去仔细看着,说道:“难道这就是那圣焰果?可祖母说了,圣焰果形如蟠桃,红艳似火,其大小也有蟠桃那么大。” “可能是刚结出果实,尚未成熟。” 端木恬的目光很亮,亮得能晃人眼睛,紧紧盯着那樱桃般一点,宛如盯上了稀世珍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就找不到了如此细小的一粒。 圣焰果,应该是吧? 不不,绝对就是这家伙没错! 这可是解修染体内剧毒的最后一味药了,有了它,以后再无需为修染是否会突然毒发而担惊受怕,他再不必花费大精力压制体内的毒素,不必遭受毒素在他的损害和疼痛折磨。 尽管他从不曾表现出来,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因为体内的剧毒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受着罪过? 她盯着那小小的果实,目光中又多了热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中已握起,纠得那一片裙摆都起了褶皱,细细密密的扭曲在她指缝间。 左边肩膀忽然一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耳边,她转头看过去,看到君修染正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面,对着她眉开眼笑的。 “恬恬。” “嗯?” “你在担心什么?” “没。” “那是在紧张什么?” “我在想……” “想什么?” “我在想,听步烟公主说,这圣焰果十年开花才结果,结果三年才成熟,看那果实,若真是圣焰果,那显然是才刚结出没多久,至少还不会到三年,那也就是说这花藤在至少十年前也结了一次果。” 君修染忽然挑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花藤并不是在刚在十年前才在这里出现的,至少十五年前他被捆缚在这里的时候,这花藤就已经枝叶繁茂,繁花似锦,也就是说,在十年到十三年的这个时间段之前,这里应该曾出现过一枚圣焰果。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算的话。 那么,那果实呢?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侧头与她面对面,互相凝视着,两人的眼底皆都渲染上了一丝沉沉黑雾。 那青眼狐狸,可还剩下一只呢,尽管这十二年来一直没有再现身出来,但他应该是还没有死的,或许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还记得,两年前成梦璇杀害蔡国公府的孙小姐,所使用的毒便有着青眼狐狸的气息。 只是时至今日,成梦璇都已经死了,德妃被关在冷宫,看情况也是不可能会再被放出来,成家虽依然占据着右相的职位,但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也要如崇家那样的淡出朝廷中央。 那青眼狐狸究竟是站在一个什么样的立场上呢?而且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么多年过去,君修染可从来也不曾放弃过要将这个仇人给揪出来,他却当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视线相对着,在进行那高深的心灵交流,所以站在他们身后的步烟公主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而且似乎也并没多大兴趣去关心他们的心思,自顾自的转头四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然后,她忽然盯上了离这乱石堆东侧大概百米外的某处,说道:“这里好像有什么人经常过来。” 一句话惊醒了心神交流中的两夫妻,猛转过身来看着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东侧。 皱眉,又收回目光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禁有些疑惑。 “公主何出此言?”端木恬问着,并同时迈步朝那边走了过去,想要更近的查看。 这丛林公主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和观察力,就某些方面来说,即便是经过专门训练、现在更是有着一身高深内力的端木恬,也比不上她。 所以端木恬并没有怀疑她的话,但她需要更详细清楚的知道情况。 那里有一具动物的尸体,在阳光的曝晒下已经开始腐烂,但还能看出那是一头麋鹿。 可这似乎并没有值得奇怪的地方,这山谷因为圣焰果花藤的存在而时常能迷惑得附近经过的动物走过来,进来,有些运气好或者凶猛的能又走出去,另外的那些就会在花香中迷失,在这里游荡活生生的饿死。 就此时,在那花藤的附近,除了这麋鹿之外,还有另外的三只动物的尸体,不过都没麋鹿这般体型大罢了。 步烟一脸冷傲的和她一起走过来,在离这腐烂尸体三步外站定,点了点地上一片褐色草地,看着像是这麋鹿腐烂而流出的尸液,说道:“有血腥味,这东西是被杀死的。这是血迹。” 羽族丛林里可没有麋鹿这种生物,所以步烟并不认识这动物是什么品种,但这不重要,不是吗? 而听到她的话,端木恬不禁诧异的看向了她。 血腥味?这都能被她给闻到?如此浓郁的花香味,走近过来则又多了尸体腐烂的恶臭,她竟然还能从这其中闻出血腥味来?而且看这尸体的腐烂程度,结合这里阳光曝晒的因素,少说也已经死了五天以上,还有血腥味飘散出来吗? 然尽管诧异,但端木恬也并没有怀疑,而是看着这腐烂的麋鹿,微眯起了眼睛。 君修染并没有跟着过来,而是远远的站着,看着那腐烂的麋鹿,微微白了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带着胃中反复,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他以为已经忘记了,已经不在意了,昨天晚上甚至还毫无负担的将肉给吃了下去。 可此地此景,终究还是狠狠的冲击了他心底的黑暗记忆,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发生的许多事情,面上便没了血色,昨晚吃下肚的肉似乎还在胃里蠢蠢欲动。 他不禁后退了一步,“咔”一声踩断了脚下一截断枝,端木恬闻声转过身来看他,忽然一怔,然后脸色一变。 “修染?” 她顾不得继续研究那被杀的麋鹿,直接飞身到了他的面前,满目关切的看着他。 他低头看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终究没有能笑得出来,只觉得此刻连站着,都显得费力。 然后他被她拉着,忽的强行转了个身,快步朝山谷外走去,一直到走出山谷,她才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张开手臂用力的搂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刹那间仿似有一股暖流从她的身上传递过来,迅速平缓下了他翻涌的思绪,还有同样翻涌的胃。 他略有些怔忪,然后也伸手,用力的搂抱住了她。 两人紧紧相拥,端木恬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搂抱着她身子的手格外用力,用力得都让她觉得有些疼了,还是止不住的微微有些颤抖。 她忽然觉得连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不可抑制。 昨晚她还欢天喜地,以为他走出了小时候的阴影,现在才知道,他不过才刚往前迈出了一步而已,到了这个地方,看到那熟悉的场景,便再一次将他的绝望无助激起。 不过还好,比如以前的失控,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会没事的,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将自己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以自己的身躯熨帖着他的情绪,无声的告诉着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永远都会在他的身边,再不会让他孤单的一个人去承受,去面临,去接受困难痛苦。 “恬恬。”他用力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轻唤着她的名字,那个每每都能让他满心欢喜的名字,“恬恬,恬恬……” “我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 步烟从山谷里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并在距他们十步远处站住,凝神冷眼盯着他们,眼角止不住的抽了抽。 这两人怎么回事?突然间春情大发,忍不住的就亲热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满溢的杀气沸腾,侧转过身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了下去。 好吧,她其实也是看出了点问题来,这三殿下好像有点不对劲,尽管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算了,她才懒得管这夫妻两呢! 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草地上,任旁边两人搂搂那个抱抱而无动于衷,只看着山谷内那盛开得艳丽的圣焰果花藤,眸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三石村外,那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山间小道上,有马车缓缓开来,一路颠簸。有人骑马走在马车旁边,一路咒骂。 “该死的,这个鬼地方!到底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就快到了,公子请再忍忍。” “你这话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说到现在了,前面还是连个村子的影也没有!到底还有多远?” “呃,再……再走十二三里就到了。” “还有十二三里?我&,……” 他忍不住在马背上破口大骂,什么贵公子的风度仪态全部都弃之不顾。 马车又遇石子,颠簸了一下,他当即对着车夫横眉冷对,阴测测的说道:“小心点,怎么赶车的?” 马车夫冷汗都出来了,连连点头应是,半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说。 他伸手在马车上敲了敲,问道:“姑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停下歇息会儿再走?” 窗帘掀开,宁清从马车内露出了脸来,笑看着他说道:“无妨,这路本就颠簸,你就别为难车夫了。” 他闻言只轻轻一撇嘴,说道:“姑姑你也别给他们说好话,这些混账一个个的就是欠调教!” 车夫差点当场落下眼泪,主子,属下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一行人,赫然就是宁清,还有奉母亲大人之令护送姑姑前来的陌尘轩。 透过窗户,陌尘轩看向了在马车内被颠得小脸紧绷的君无忧,凑近了过去朝他勾勾手指,说道:“小家伙,要不要出来,舅舅带你骑马啊?” 小宝贝对陌尘轩是甚嫌弃的,所以面对着他的勾引,只是看着他,抿紧了小嘴越发绷了脸。 陌尘轩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的继续勾引,“马车里闷不?颠不?舅舅带你骑马,好不?” 小宝贝溜溜的转了下眼珠子,小脑袋趴在窗户看他胯下的骏马,伸出小手一副想要摸摸的模样。 陌尘轩顺应他心意的策马更靠近了些,让小宝贝的小手能摸到马,想要以此来进一步的勾引这对他一点都不亲热的小宝贝。 小宝贝的手轻轻摸了摸马儿,蠕着小嘴“咿呀”的好像在对马儿说着话,眼睛贼亮贼亮的。然后他四十五度角的仰起脑袋,用那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着无辜无邪纯真可爱的看向了陌尘轩。 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果然,陌尘轩根本就受不住如此甜美诱惑,当即便欢天喜地的伸手将他从马车内抱了出去,轻轻放在身前马背上。 宁清浅浅笑看着这一幕,然后透过窗户看向前方。 前方就是三石村了,夫君隐世了十七年的地方,也是小璟和恬恬长大的地方。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久别重逢 因为山路颠簸,为了让马车更平稳些,所以走得很慢,小宝贝倒是出了马车之后就再不想回去了,坐在陌尘轩的前面马背上,小手抓着马鬃,大眼睛扑扇,小嘴轻蠕,“咿咿呀呀”的整张小脸都神光闪烁,开心得不得了,以至于对身后那个坏人的印象,都好了些。 陌尘轩轻轻托着他的小身子,以防他跌落下去,对于这个他一眼就看中,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宝贝终于对他亲近些了而感到分外愉悦,连带着对身旁下属们的态度也和善了些,可亲了些。 众下属禁不住纷纷以泪洗脸,小世子,您真乃是我等的福星! 又如此慢悠悠的走了近半个时辰,陌大宫主都没有催促抱怨咒骂半句,然后前方终于出现了村庄的影子,远远的距离村口还有大概半里的路边,一块石碑伫立在那儿,上面以黑墨写着“三石村”这三个字。 众护卫皆都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到了,陌尘轩则抬头看着前方的村子,以及那最是显眼的巨大香樟树,一脸意外的说道:“这么快就到了?” 于是他身旁下属们纷纷扑倒,吐血的吐血,捶地的捶地,挠墙的挠墙。 陌大宫主对此视而不见,潇洒的策马走入了村子里面,和小宝贝一起抬头张望头顶茂盛的香樟树,两人的表情奇异的十分一致,皆都张着嘴,一脸惊叹。 这香樟树,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 小宝贝忽然伸出了他那肉呼呼的小爪子,一颗米粒般大小的青色小果从香樟树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了他粉嫩嫩的爪子中央,青色与肉白色相映,更衬得爪子粉润白嫩,青果玲珑可爱。 小宝贝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这小青果,嘴角出现了一滴可疑的晶莹液体。 然后他握爪,将那一粒青果往嘴巴里送了进去。 “哎,小娃娃,这东西可不能吃!” 突然有妇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陌尘轩也正好伸手阻止小宝贝的动作,又抬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面上已有了许多皱纹的中年妇人从香樟树边的小屋里走出来,满脸都是亲善质朴的笑容,看着他们,又偏移目光看向他们身后的马车以及随行人员,面上有些惊讶和疑惑,又看向陌尘轩,问道:“不知公子来我们这个小村子,是有什么贵干吗?” 陌尘轩将小宝贝手上的青果抖落,以防他再吃进去,迅速的将这妇人扫视了一遍,微抬起了下巴,几分淡漠几分傲然的问道:“端木恬在哪里?” 这妇人自然是住在香樟树下的黑寡妇,听到陌尘轩的这话不由一愣,随之神色不由得微动。 这些人是来找恬恬的?做什么?找麻烦还是干什么的?她要不要说? 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不禁小心的问道:“不知公子是什么人,找她有什么事?” “废话!”他有些不耐烦的轻嗤了一声,又说道,“你只需要带我们去找端木恬就成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这人的气势强横,尽管他其实已经收敛了许多,但黑寡妇直面着他还是不禁有些胆战心惊,并也迟疑着不敢贸然带他们去端木恬家的那个院子。 谁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若玩意是要对恬恬不利,可如何是好? 而且先前遇到翠花,说是恬恬他们上山去了,现在并不在家里,那就更不能将这些人带过去了,家中无人,带这些来路不明来意也不明的人带入进去,岂不等于引狼入室? 她站在自家门口,眼神游离不定,思绪飞快的转着,想着究竟该如何才好。 此时,宁清的马车也行驶了过来,在陌尘轩的旁边停下,门帘被丫鬟掀起,又小心的扶着宁清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陌尘轩见状当即翻身下马,一手还稳稳抱着小宝贝,一手则伸出欲要搀扶她。 “姑姑,你还是在马车里坐着吧,等会儿到了地方再下来。” 宁清摇摇头,扶着他们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说道:“无妨,正好出来透透气,倒是觉得走走路还轻松些。” 她现在的身体就跟普通人差不多,若非回到大炎之后仔细调理,那是比普通人也不如的,所以这一路颠簸过来,确实是有些吃力,此刻出了马车,双脚落地,呼吸着这山村清新的空气,反倒是整个人都放松了些。 小宝贝在陌尘轩的怀里冲他甜腻腻的笑,小嘴轻轻开合,有些口齿不清的喊着:“外婆。” 宁清顿时觉得身体的乏累又减轻了些,伸手爱怜的摸摸他的小脑袋,然后转头看向了倚在门口的黑寡妇。 黑寡妇也在看着她,有些失神,所以眼眸之中,脸孔之上毫不掩饰的闪烁着惊艳的光芒。 “请问,端木家该往哪里走?” 如清风划过耳边的声音,将黑寡妇惊醒了过来,连忙更站直了身,神色拘谨,就如同是昨天面对着君修染。 “姑……哦不,夫人。”身为女人的她,站在同样身为女人的宁清面前,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有些自惭形秽,觉得同样的女人,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她手指动了动,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那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当然她也不过动动手指,并没有真的做出这么一个动作,而是伸手扯了下衣角,觉得她跟眼前这位夫人的差距并不仅仅是容貌上的,似乎跟衣着也没多大关系。 扯了下折起的衣角,她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好看些,双手交握在身前,问道:“这位夫人,您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香樟树下是全村人进出村子的通道,现在天上的日头已很是热烈,有下地的村民们扛着农具,担着簸箕正从田里回来,都要经过这里。 看到这一队明显不同寻常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 陌尘轩缓缓皱起了眉头,冷眼扫过那些竟敢围观他大宫主的愚民们,冷哼了一声。 宁清扫了他一眼,眼里有淡淡的警告,警告他不许使性子擅自行动,然后又看向黑寡妇,浅笑着说道:“我是端木恬的娘亲,听闻她和她夫君过来了三石村,我便也过来瞧瞧,却不知她在这村子里的住处在何处,能否麻烦你为我们带个路?” 四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听到这话的人无不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宁清,下巴眼珠掉了一地。 黑寡妇也不由得惊呆了,嘴唇张开都忘记了要如何闭上,只呆怔的看着宁清,然后猛吸了一口冷气。 她又“扑通”的跪了下去,慌忙行礼道:“民妇拜见王妃娘娘!” 其他人竟也都跟着黑寡妇跪了下去,向宁清行礼,尽管他们其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也不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只是跪上一跪,也无妨啊。 有人忍不住的抬起头来偷偷张望,端木恬的娘亲,那岂不就是端木大夫的娘子?这这这……那个连隔壁村刘寡妇都看他不上,无所事事不事生产还整日与酒为伴,破烂疯癫的端木大夫,竟有这么……这么跟仙女似的娘子? 陌尘轩站在旁边看着,又冷哼了一声,小宝贝在他的怀里,好奇张望,看着那些似乎对外婆颇为不敬的打量目光,咬着手指,小眼神幽幽的冒着冷光。 这真不能怪村民们对王妃不敬,实在是因为端木大夫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端木大夫的娘子这个身份在他们看来,也就没有了原本该有的王妃威仪,不过他们看着宁清,那通身的气派,浑然天成的贵气逼人,终于还是让他们不禁心肝颤颤,又重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生怕冲撞了贵人。 黑寡妇行礼过后再不敢迟疑,连忙就在前头带路,往村子里面走入进去,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怀疑宁清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村口香樟树下,村民们目送着那队人离开,越聚越多,议论纷纷,显然是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太刺激人心了!还有胆子大又好奇心旺盛的,忍不住远远的跟在后头,似想要跟着去看看热闹。 黑寡妇在前头带路,走得并不快,因为她细心的发现王妃身子好像不是很好,走不快,那她便也慢慢走着,离王妃三步之外,略随后小半步,垂手而行,又说道:“民妇先前听说恬……呃,郡主他们上山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回来没有。” 她差点脱口而出了直呼闺名,连忙住嘴改口,倒是宁清似乎并不在意,说道:“你是虎子的娘亲吧?” “哎?是啊是啊,王妃娘娘您怎么知道?” “我时常听恬恬说起,也就记住了。我还听她说小时候还承蒙你们对她多有照顾,我也该多谢你呢。” 黑寡妇不由得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道:“王妃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哎,这个……这个也算不得什么事儿,难为郡主竟还记得。” 说着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中落到了陌尘轩,还有他怀里的小家伙身上,看到这长着紫色眼睛的小娃娃,有些发愣。 小宝贝正抓着青果玩儿,刚才接住的一颗被陌尘轩抖落到了地上,他便又辛辛苦苦的接了一颗来玩儿,并且也知道了这东西,是不能吃的。 他在陌尘轩的怀里,并不很安分,两条小腿晃啊晃,一下一下的踢在陌尘轩身上,踢得好欢快。 陌大宫主的脸色微黑,不过竟也没有出手去阻止他的意思,而是由着他继续踢,踢得开心了给他笑两声,他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不跟他计较了。 宁清顺着黑寡妇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轻笑着说道:“这是恬恬的孩子。” 她顿时眼睛一亮,看着小宝贝的眼神在不知觉中就更多了些喜爱。 原来是恬恬的孩子,难怪看着这么讨人喜爱。 另一边,端木恬他们上了紫霞山,惊喜的发现竟真的找着了圣焰果,虽然那圣焰果果实还很小,等其成熟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但那有什么关系?若不出意外,君修染再将体内剧毒压制个一两年,还没有问题,这个时间,完全就等得起。 本来还要在那儿查探一番,毕竟步烟所说的话还是让夫妻两很在意的,但因为君修染的突然受了刺激,端木恬果断的拉着他就下山了。 临走前,君修染将自出了羽族丛林之后就一直隐在暗处跟随保护的随从留在了那里。 他们一路下山,不到两刻钟便已经到了山脚下,如此速度,跟得功力不深的步烟不禁有些喘气,但却倔强的不开口让前面两人的速度慢一些。 “公主,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对于这般好意询问,步烟不过回过去一个冷冽的眼神。 休息?休息你妹啊!现在假好心的提出要休息了,怎么不干脆刚才下山的时候速度稍微慢一点?又哪里还需要什么休息? 接下去从山脚到他们院子的这一段路,前面两夫妻反倒是减慢了速度,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端木恬始终牵着他的手,不时还转头看他一眼,目光平和,但偶尔从眼底滑过的担忧关切,显示着她对于君修染此刻的状态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深埋于心底的黑暗,是君修染的禁区,轻易触碰不得。 本来他该是已经将黑暗深埋,冰封,轻易的也不会再被掀起,却不想今日到了那山谷之中,看到那圣焰果花藤便被杀的麋鹿,腐烂的尸体,终究狠狠冲击上了他的封印,掀开了那阴冷的记忆。 此刻他脸色已恢复正常,无论神态还是动作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态激动,她却依然做不到不担心。 就在她关切着他的状况时,他忽然捏了捏她的手心,顿时有暖流从手心传入,直传达到胸口心尖,她看到他低头看着她微笑,笑意轻柔,看上去,反倒像是他在安抚着她。 她不禁轻笑了一声,握紧他的手,又朝他偎近了些。 步烟跟在他们的后面冷眼相对,不屑轻蔑鄙夷各种情绪皆都透过眼睛传递了出来,“刷拉拉”的朝两人飞射。 院子就在山脚下,所以这过去已是非常的近,不过当他们走到院子附近的时候,抬头就看到对面也有一队人迎面走来。 对面的人也是看到了他们,不由停下了脚步。 端木恬的目光直接就落到了当先宁清的身上,不禁满脸诧异,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说道:“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宁清伸手拉住她,仔细的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难掩关切之情,说道:“我听闻你们毫无收获的离开了羽族,又没有回去京城而是往这边过来了,便也跟着过来看看。你这一路,可是有受伤?”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一脸坦然,说道,“让娘担心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旁边在陌尘轩怀里,正咬着手指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小宝贝,对于小宝贝的思念顷刻间狂涌,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将小宝贝抱进怀里好好的亲一亲。 然而小宝贝却只是看着她,眼里有一点疑惑,竟似乎不认识她了。 她不禁有些迫切,忍不住的上前凑近过去,轻声说着:“宝宝,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宝贝眨巴了两下眼睛,依然紧盯着她,小嘴咬着他自己的手指,有口水顺着嘴角滴落了下来,正好滴在陌大宫主的手背上。 然后他被迅速的移开,陌大宫主侧身让开了她的接近,斜睨着她说道:“你谁啊?找我家小宝贝有何贵干?” 哎呀呀,小宝贝都有快两个月没有见到他娘亲了呢,他还这么小,说不定还真不记得他爹娘长的什么模样了,若是这样,那…… 陌大宫主的眼珠溜溜的转着,各种阴谋算计皆都在其中飘荡,并在同时手臂用力,将小宝贝在怀里抱得更紧,一副不打算还给端木恬和君修染了的模样。 宝贝儿子突然从视线内消失,端木恬不禁轻挑了下眉梢,然后直起身子冷冷的盯上了陌尘轩。 “陌尘轩。” “叫本座何事?” “你不会自己去生一个吗?总是觊觎别人家的儿子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儿子来?要不要我给你诊个脉给你检查一下?” 这一连四句问话,一句比一句恶毒,毒得陌大宫主瞬间僵了脸色,毒得身后那些天魔宫侍从们抚胸的抚胸,吐血的吐血。 端木恬才不管他们心情如何呢,她自己此刻的心情都因为宝贝儿子竟不认识她了而失落,而十分的不佳呢,谁敢撞上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陌尘轩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咬牙说道:“你要不要试试,跟本座生个儿子出来?” 三殿下在对面,忽然眯了眼,端木恬依然面无表情,不屑的说道:“你以为,本王妃会看得上你?” 一句话噎得陌尘轩阴火缭绕,若非眼前站的是表妹,他怕是就要出手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小宝贝忽然就扭了起来,扭啊扭的想要从他怀里扭出去,张着小手伸向端木恬,小眼神亮晶晶的,糯糯的喊着:“娘,娘~” 迟疑辨别确认了许久,他终于认出了娘亲! 端木恬的注意力当即被小宝贝吸引,再没空去理会陌大宫主,又是上前一步再次拉近距离,伸手将张着手臂要抱抱的小宝贝给抱了过来。 一入怀,小宝贝便八爪鱼般的黏糊在她的身上不松手了,还小脑袋乱拱,在她脸上好一阵亲昵的啃咬,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兴奋的状态。 端木恬的心也因此而迅速柔软成了一片,将小宝贝紧紧的抱在怀里,摸着他的脑袋,拍拍脊背,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觉得怎么亲热也不够。 近两个月没有见面,因为忙碌,因为几乎每天都在紧张中度过,所以都没有空静下来好好的思念小宝贝,此刻终于见到了他,这思念便一瞬间从心底凶猛的涌了出来。 这边母子两抱在一起,好一番亲热都没完没了,看得旁边三殿下忍不住醋意大发,干脆便也走了过来,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抱进了怀里。 有小脚丫横空飞出,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似想要将他给踹离开去。 “嗯?”君修染挑眉,目光落到了撅着小屁股埋在恬恬肩膀的小家伙身上,却可惜小宝贝只在娘亲的怀里将小屁股扭啊扭,就是不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陌尘轩抱胸站在旁边,见着这一幕顿时心中的阴郁之气稍去,摇头啧啧说道:“瞧这可怜见的,三殿下,小宝贝好像一点都不欢迎你呢,亏你还是人家的亲爹!” 端木恬轻拍了拍小宝贝的背,说道:“乖,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跟爹爹闹气呢?咱先和好,等没外人的时候再跟他做对。” 陌尘轩:“……” 这算什么? 三殿下则幽幽叹息了一声,轻喃着说道:“恬恬,你变了。” “有吗?” “有!自有了小家伙之后,你就变得不那么爱我了。” “你要尽快习惯女人的善变。” 小宝贝在她的怀里扭了扭,然后转过身来,眉眼弯弯的冲着君修染直笑,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浑然忘记了刚才是谁的小脚丫毫不犹豫的朝爹爹招呼过去。 于是三殿下也不禁被他这无邪笑容勾引得蠢蠢欲动,并在小家伙张开了小手朝他怀里扑过来的时候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将他一把推开,而是反手接了个满怀。 他不仅要习惯她的善变,同时还要习惯他家小宝贝的善变。 小宝贝笑眯眯的黏糊进了他的怀里,并凑上前来赏赐了他香吻一枚,任是三殿下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在顷刻间消弭到了天外。 陌尘轩看不成热闹,不禁冷哼了两声,忽然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要将他给刺穿戳坏,让他都不禁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转头,顺着那冰冷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忽然一愣,随之脸色大变,猛的伸手指向了君修染一家三口的背后,神色震惊得仿似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 “是是是……是你?!”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男人之耻 陌尘轩突然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惊诧,尤其他的反应还如此激烈,真是让人想要不注意都难。 所有人,包括端木恬君修染,包括宁清,还包括他的那些下属们,以及其他的人全部都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少女身穿彩衣,容色如雪,一脸冷傲的站在端木恬他们的身后,目光直落陌尘轩,似微有些波澜但却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只看那眼神,在冰冷漠然之中似乎还蕴藏着其他的一些不知名的情绪,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点让人在意。 刚才她跟在君修染夫妻两的身后下山并一路走到这里,相距在两人的十步之外,所以当人们被三殿下和王妃以及他们家的小世子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并没有人刻意的去留意她,陌尘轩此刻的不经意间一瞥,并随之尖叫,才终于把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然后众人不禁愕然疑惑面面相觑,又一个个的直将贼溜溜闪亮亮的小眼神看向了陌尘轩,眼中有小火苗“呲”的一下被点燃,灼烧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此刻展现在他们面前莫非是有关于天魔宫宫主大人与某神秘少女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哦,看陌大宫主那激动的模样,看神秘少女那只盯着宫主的莫测眼神! 有奸情! 最激动的,莫过于天魔宫诸侍从,一个个皆都在瞬间将视线化为了X光,刷拉拉的直往步烟身上扫描,将她从头看到脚,从左看到右,激动莫名,简直是难以自抑。 他们的激动,甚至比之于他们家主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啊,女人哎! 不不,是姑娘,年轻貌美有个性的年轻姑娘! 他们家主子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春天吗? 啊,真幸福,幸福得都快要晕倒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老夫人逼着他们给主子拉皮条了! 不过这姑娘是什么人呢?看这装束,莫不是异族? 他们收回目光与身旁同伴们面面相觑,然后纷纷觉得异族有啥关系?只要主子喜欢就行了,只要是个姑娘就行了,只要能回去跟老夫人交代就行了!而且看这姑娘眉清目秀,漂亮得很,还有着异族的风情,另有一种味道,真正是极好的,抓回去当少夫人正合适啊! 哦不不,应该是让主子赶紧将她娶回去,娶回去! 看主子这激动的,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位姑娘,怎么他们竟谁也不知道呢?难道是故意避着他们偷偷的认识了这姑娘,然后却又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而暂且分离了? 唔,会是什么原因呢? 是因为这姑娘家中父母不同意她与异族男子交往,于是就棒打鸳鸯,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哎呀呀,怎么能酱紫?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亲家公婆如此可真是万万不该的。况且咱家主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人中龙凤,如此优秀那是世间难寻的,不能因为种族歧视而无视了这小两口的幸福啊! 也有可能是因为两人吵架了,然后这姑娘一气之下拂袖离去,主子虽很快就后悔追了出去,但却天下之大,世界宽广,哪里还能找得到姑娘的影子,又不知道姑娘具体的究竟家在何处,更是无法寻找? 哎哎哎,这还真是很有可能啊,就主子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一时冲动说出了恶毒的话,或者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把女盆友给气恼跑走了也是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的。哎,这就是主子的不对了,老夫人不是时常与您说,嘴要甜,对女孩子要好一点,温柔一点,不然怎么骗……哦不不,是追媳妇呢? 当然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 陌尘轩尚且还只说了两个字,只摆出了一个表情,只与步烟对视了一眼,其他的还什么都没能来得及说,来得及做,他的下属们就已经自动为他脑补了大量内容,且情节曲折生动,无不透着一股终于把主子给嫁出去了的扼腕欣喜不舍又欢庆,又对两人的感情进展深深担忧的复杂心态。 当然,他们的脑补也只刚开了一个头而已,转瞬间就被步烟紧接着出口的两个字给击打得体无完肤。 “淫贼!” 此两个字一出,当即响起连绵的倒地声,天魔宫诸侍从无不栽倒,然后抬头惊讶又愤恨,愤恨又激动的看向了步烟。 什么?淫贼? 众人皆捶地几乎嚎啕,开什么玩笑! 我家主子若真是淫贼,老夫人何至于还要逼着他们给主子拉皮条?主子若是淫贼,老夫人哪里还需要口口声声的嚷着要抱孙子而不得,弄到了现在更是连不想娶妻弄个私生子回去给她也好的这种话?主子若是淫贼……若是淫贼,他们哪里还需要见着个看似与主子有点儿关系的姑娘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眼睛发绿浑身紧张心情激动,只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将这姑娘抬了回去跟主子拜堂成亲然后关……哦不不,是送入洞房? 你可以骂他是恶棍是混账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就是不能骂他是淫贼! 不说天魔宫的诸位,听到这话就连端木恬都不禁诧异的看向了陌尘轩,暗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一直听闻的天魔宫宫主不近女色,其实都不过是烟雾弹而已,实则在那烟雾弹下,他欺男霸女辣手摧花更甚至还时常半夜爬墙爬窗又爬床的充当那大名鼎鼎的采花贼,而且还在过去的某个时候将步烟公主这一朵丛林里荆棘玫瑰也给采了? 三殿下则抱着他家小宝贝不乏阴险又恶毒的想着,确实是个淫贼没错啊,就凭他刚才与恬恬说的那句话。 这种淫贼,本王但愿他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宁清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是一脸的惊讶,最后看向端木恬,问道:“恬恬,这位是……” 没等端木恬回答娘亲的问题,陌尘轩便在听到那无端的辱骂之后一愣,随之勃然大怒,忽然往前,一步就站到了步烟的面前,目光森凉,咬牙说道:“臭丫头,你再说一遍!” 步烟因为他的突然接近而皱了眉,也或许是因为直面陌尘轩的阴火而让她有点不舒服,便后退一步离得他远了一些,看上去就像是不愿与他靠得太近而让开。然后听她冷哼了一声,将刚才的那两个字又说了一遍:“淫贼!” 她真是对陌尘轩的森凉一点都不发怵呢,依然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看他。 当然这对陌尘轩来说是一件非常恼怒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个字让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之脸色很有些难看就是了。 他忽然又踏上了一步,再次缩短被步烟拉开的距离,那表情甚是恐怖,仿似要吃人。 天魔宫的那群人见此不由大惊,以为主子受了刺激要动手,连忙跳起朝着陌尘轩就猛扑了过去。 一下子有五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抓手臂的抓手臂,仿似已经演练了许多遍的迅速限制住他的行动能力,并慌忙劝慰着:“主子,您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陌尘轩抽了抽嘴角,眼神阴郁的低头盯上了完全就挂在他身上的五个人,额头青筋暴跳,牙越发咬得“咯咯”直响,怒道:“放手!” 放手?那怎么可以?好不容易遇到的看起来好像跟主子关系不一般的姑娘,说什么也不能让主子恶言恶语恶行的给吓跑了,天知道下次再遇到这种好事要等到多久以后! 五人同时摇头,用力的摇头,挂在他的身上双手越发的抱紧,抱啊抱的,丝毫不顾此刻形象是否还在,是否已毁,是否会惹得主子大怒出手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不给击杀了。 他们五个人同时用力,顿时扼得陌尘轩几乎岔了气,猛吸一口气,便要运功将他们给甩飞出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对面步烟忽然抬起了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的空气在这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中忽然凝滞,陌尘轩忘记了运功,挂在他身上的五人也抬头张大嘴呆呆的看着她,宁清忽然捂嘴将到嘴边的轻呼咽了回去,端木恬一下依偎进君修染的怀里,似也有些受惊,其他人则都瞪大眼睛张大嘴,看着步烟的眼神惊骇,震惊,惊恐。 女侠!女豪杰!女王! 陌尘轩微偏着脸,眉头忽跳了两下,满身的煞气猛然间喷薄而出,阴冷阴冷的。 近距离的刺激让挂在他身上五名侍从也惊醒了过来,连忙用力将他抱紧想要阻止他的暴走,想想又觉得不对,主子被打了,主子竟然被人打了一耳光,主子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一耳光! 天,这怎么想都是一件比天还大的事啊! 于是下意识的又松开了力道,此刻主子被人打耳光,他们身为下属哪里有不但不为主子报仇反而还碍手碍脚的道理? 可是……可是,这姑娘到底是不是跟主子有奸情啊?有没有可能成为咱天魔宫的宫主夫人啊? 哎!难得遇到个能让主子如此与众不同对待的姑娘,到底是敌是友?到底是不是小两口在闹气?这姑娘刚才的那一句淫贼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主子曾对她做了什么这样那样的事? 哎哎哎,好为难啊! 陌尘轩转头看向步烟,左边脸上一个好鲜艳的手掌印,但却一点都没有水灵灵的柔弱惹人怜爱,反因为他的眼神太过阴桀太过狰狞而似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狰狞阴森。 步烟终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却依然毫不退让的与他相对,美眸之中亦是一片冷冽,比之先前,要更沉凝了几分。 然后,她忽然转身,走了。 这变化得也太快了,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好么! 陌尘轩愣了下,呆呆的看着她潇洒转身离开的背影,连满脸的阴桀狰狞也瞬间僵硬,那样子实在是有些傻,配上他那水灵灵的模样,真是呆萌呆萌的。 然后他一下反应过来,再次大怒,迈步要追上去。 这账还没算完,就想走? 那始终挂在他身上的五名侍从到得此刻也终于千转百回的想好了,连忙再次将他给拉了回来,急忙说着:“主子您别冲动,这个……这个好男不跟女斗。” “没错没错,您难道还要去打了回来?多丢您的身份啊!” “多丢男人的脸啊。” “是啊是啊……哎?”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什么丢男人的脸?糟糕,应答得太快了! 五人十道视线齐刷刷的转过来落到了在旁边看戏的那位左手抱儿子右手搂娘子的殿下身上,眼神连带着脸色在顷刻间一起扭曲了起来。 三殿下,您这是故意来搞破坏捣乱的吧? 更过分的是,他们刚刚不久前还被他们奉之为福星的小世子,此刻也在他亲爹的怀里眉眼弯弯的笑得满脸欢快,又拍着小爪子糯糯的说着:“丢、丢,咯咯!” 小世子,您就别来掺和了吧,好歹,咱家宫主还是您表舅舅呢,给点面子啊。 陌尘轩的冷眼已转了过来,冷冷对上君修染,端木恬的声音却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没想到陌宫主与步烟竟是旧识,却不知究竟有何仇怨惹得人家姑娘又打又骂的?步烟姑娘虽性子冷傲了些,但却并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想必定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不然人家骂你什么不好,偏偏骂你是淫贼。” 天魔宫众侍从不由得跟着点头,看向他们家主子的目光闪亮亮的。 他们也觉得定是主子先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过分事,才会遭此罪过的。哎呦,到底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将人家姑娘那啥啥了?若真如此,岂不就是少夫人了? 陌尘轩眉心抽搐着,满腔愤怒无处发泄,怒斥道:“胡扯!本座不过不小心进了她房里,她便对本座大打出手,本座亦没有为难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发觉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震惊、了然、不屑,轻蔑,鄙夷,唾弃。 你一个大男人闯进了人家姑娘的房里,还不许人家对你大打出手?做了这种事情你还好意思再去为难人家姑娘?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一下可不只君修染在唾弃他,就连他那些下属们也不禁面面相觑,实在是忍不住的有点不敢赞同主子的行为啊。 哎主子,以前没发现您在阴晴不定心狠手辣之外,还有这么无耻的特性啊。 陌尘轩愣了下,不禁恼怒的低吼道:“我又不是故意进她房里去的,实在是当时有人纠缠不清,我为了躲避纠缠才会无意中进了她房里,而且都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也没对她做什么啊,用得着这么小气?” 他似乎也觉得他一个大男人闯进人家姑娘的房里确实有些理亏,这话说得便也一点点平缓,没了刚才的恼恨和咬牙切齿。 端木恬听了他的话不禁若有所思,就这些天的相处来看,她似乎并不是这么小气这么迂腐的人啊,那难道是还有什么别的意外? “莫非你闯进她房里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她正在沐浴啊,或者换衣服啊,或者正衣衫不整啊之类的。” 众人目光再次发亮,哦哦,若真如此,可就好了! 陌尘轩嘴角一抽,断然道:“没有!当时半夜三更乌漆抹黑的,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我……呃!” 他惊觉失言,连忙闭嘴,但除他外的其他人却已是一脸了然,齐齐的“哦”了一声。 这一声悠悠长长,绵延起伏,道尽了无数的心思情绪。 你半夜三更闯进人家姑娘的房里! 陌尘轩不禁有了些气急败坏,怒道:“好好好,我半夜突然闯进她的房里是我不好,可她在我一进入的时候就动手跟我打上了,面对她的攻击都没有跟她动手,都不过防御而已,还想要跟她解释清楚的,可刚没说几句她就突然发疯,还放了蛇来咬我啊,混账,太过分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还什么都没对她做呢!而且她事后竟还不依不饶,多次意图对我下杀手,更坏了我几次重要的事。” 可惜他说了这么多,这些该死的家伙却都是那一个你占了大便宜了的表情,直恼得他几欲抓狂。 这算个什么事啊? 话说,本座做什么要对他们解释? 真是混账! 宁清若有所思,开口问道:“恬恬,看这姑娘装扮,难道是来自羽族?” “是,她可是羽族的公主殿下呢。” “哦?”这身份倒是让她也有些意外,然后又转头看向陌尘轩,问道,“尘轩,我问你,你当时,是不是摸了人家的脚?” 陌尘轩闻言一愣,然后忽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轻喃着说道:“她当时伸脚来踢我,我总不能傻傻的站着被她踢吧。” “不对,羽族的姑娘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是会将双脚好好的包藏起来。” “呃,那个……不小心……” “被你扯下来了?” “……” 宁清忽然笑眯眯的,笑得陌尘轩直发毛,然后听她说:“据我所知,羽族姑娘的脚是不能被除父亲和未来夫君之外的男人触摸的,一旦被触碰,便只能嫁给他,或者……” “怎样?” “孤独一生。” 陌尘轩不由怔愣,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或者杀了那个男人呢。” 宁清摇摇头,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那轻柔的眼神就好像在问他,你到底打算怎么负责? 宫主大人又开始嘴角抽搐了,觉得姑姑的这个笑容反倒是让他感觉到亚历山大,不禁说道:“那是他们羽族的规矩,本座又不是羽族中人。” “当然了,你不想负责也没关系的,没人能逼你啊。”宁清还是那笑眯眯的表情看着他。 陌尘轩不禁浑身发毛,忍不住说道:“姑姑,您能别这么笑吗?” “为何?” “挺丑的,简直是极大的破坏了您的尊贵风仪,温柔形象。”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旁边端木恬和君修染在悉悉索索的说着“悄悄话”。 “他擅自摸了人家姑娘的玉足,竟还想不负责任,真差劲!” “本来就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就是可怜了步烟公主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竟要孤独一生。” “其实我倒是觉得步烟可能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想嫁给他呢。” “那倒也对,不然的话她早该明说要求对她负责了。” “啧啧!” “啧啧!” 小宝贝钻进了爹娘的中间,“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看他那小眼神亮的,仿似也在附和着他爹娘的话,正将陌大宫主臭骂呢。 摸了人家姑娘的脚,还想不对人家负责,真是男人之耻! 已经从主子身上离开的那五名天魔宫侍从,以及更旁边的其他侍从们,一个个的也都斜眉搭眼,勾勾搭搭的看着他们家主子。 此刻的他当真是有种孤苦无援的可怜境况,于是他干脆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笑话!本座的终身大事岂是能这般随便决定的?” “那你倒是不随便,郑重认真的赶紧去找个媳妇回来啊!” “……” 说他们不过,陌尘轩眼角一抽,干脆直接转身便进了就在旁边的院子里面,一副懒得与他们多说的冷峭模样。 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似不经意的,朝刚才步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夜不归 端木恬找到步烟的时候,她正坐在山脚的那条小河边,但河流蜿蜒在山林之中,她在更上游的地方,即便是距她不过十丈外,正在河边洗衣服的村中妇人们,也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河水清澈,时有小鱼儿在其中摆尾灵活的游过,她坐在岸边石头上面静静看着,脸色一片淡漠,让人丝毫也看不出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这里风景不错。”端木恬在她旁边坐下,轻声说道。 她闻言转头,说道:“你不是说你在这村子里长大吗?应该早已经看腻了这边风景才对。” “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忙碌很多事情,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能特意跑到这里来坐着看风景。” “做什么?” “比如山上采药,比如捡些柴火回去,以及在家里整理房子做些家务,再后来就开始忙着做生意赚银子。” “哦?这生活倒是不错,应该比在那个什么京城里要惬意。” “你说得没错,这里是生活真是比京城要惬意轻松了不知多少,不过现在若让我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择回去京城的。” “为什么?我以为你不是贪恋繁华的人。” “我贪恋朋友,亲人和爱人,而他们现在几乎全都在京城,并且以后也将会继续在那里轻易不能也不会离开,所以我便也觉得京城真是个好地方。” 步烟听着这话,似若有所思,然后她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我羽族,真是一个好地方,即便那在你们看来蛮荒、诡异、危机重重。不过再换个方式来说,也正是因为那丛林里面到处诡秘,才庇佑得我羽族能够继续安宁生存,否则怕是早已经被大炎和扶风一同瓜分吞并。” 端木恬闻言不禁莞尔,这公主殿下,说起这个事情来还真是满身的刺呢。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是吧? 她笑意浅盈,看着步烟转了话题,说道:“都已经过了午后,你还尚未吃午饭,本是为你准备着的,却不想到了现在也不见你回去,我便过来寻你,现在饭菜怕都已经凉了,但总好过饿肚子。” 步烟看了看她,却坐在河边连挪一下位置都没有,只背脊似乎挺得更直了些,说道:“我不饿!” 她刚这么说着,她的肚子便好像是在响应着她一般的“咕噜”一声。 她顿时脸色一僵,然后隐约有浅淡的红晕在脸颊上浮现。 这响的,可真有够及时的。 端木恬当即站了起来,还伸手强行将她给拉了起来,转身便往家走去。 她挣扎了一下后便乖乖跟上,目光落在端木恬抓在她手臂的手上,然后又抬头看向前方那纤柔的背影,微抿紧了嘴角,忽然问道:“那淫贼是你什么人?” 淫贼? 端木恬眼中浮起了笑意浅浅,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表兄。” “不出意外?” “嗯,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我表兄的,第一次与他见面还是在两个月前,还发生了点不甚愉快的事情。他倒是好像早就知道我是他表妹这件事,却依然多次的故意为难寻麻烦,性子真恶劣。” 一说到这个,步烟当即表示十分认同的点点头,一瞬间甚至还感觉好像跟端木恬亲近了几分。 那根本就是个混账无耻下流卑劣的魂淡! 这短短的一路,端木恬将陌尘轩的劣迹一一说来,引得步烟对她的认同感大幅度上升,就差没有握着她的双手,来个含情脉脉的对视,直呼知己了! 可怜的,被抨击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的陌大宫主,此刻还不知道自家表妹已将他扔在地上踩了又踩,却也似乎没有心思去理会端木恬究竟是如何的在和步烟一起说着他的坏话,细数着他的劣迹,因为他本身现在的状况看上去也并不是很好。 上至亲姑姑,下至手下侍从,因为步烟的出现以及两人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所有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带着严重审视的,探究的,质问的,不怀好意的,他的辩驳解释就像是在做着垂死挣扎,根本就没人真正的将其听进耳朵里面,或者就算听了进去也根本不关心那主要内容,而只顾着跟他纠缠其中那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一点点十分勉强才能引申出歧义的字句。 陌尘轩不禁阴郁、愤懑、纠结、狰狞、扭曲、抓狂……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他早已经愤而出手及爱那个竟敢质疑他的话语,竟敢对他胡乱猜测胡搅蛮缠不顾重点只抓着揪着某一件事不断纠缠啊纠缠的人拍飞出去,不死也要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可现在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姑姑当前,他再离经叛道也不敢对亲姑姑动手啊! 于是他干脆盘腿坐在门口台阶上,眼观鼻鼻观心,将身周的所有让他觉得不和谐的声音神情目光皆都推拒到三尺之外,精心打坐练起了功! 然后他忽然听到院子外有脚步声,下意识睁开眼睛,正好看到端木恬拉着步烟推开栅门走了进来。 此刻正是日头当空,阳光最明媚的时候,淡金色阳光从天际洒落下来,轻轻的笼罩在两人的身上,仿似为两人镀上了一层璀璨金光,又似笼着烟雾金纱,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 推门而入的两人,一人罗裙摇曳,裙角轻摆,如踏着日光而来的仙子,婀娜多姿,袅袅婷婷,蓦然让人不禁仰望,神采迷离。 但陌尘轩的目光却不过轻轻一瞥就落到了另一人的身上,眼中倒映出那在阳光下格外绚丽的彩衣,倒映出那瓷白的肌肤,晶莹如碧海明珠,下颚紧绷,一线浑然天成的弧度,粉唇紧抿,带一点点的冷,鼻尖上一点反衬的日光,如明媚圆珠,再往上,美眸如冰,直直的落入到了他的眼中,然后忽然在他心尖上狠狠的冲击了那么一下。 他忽然惊醒,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开,似不屑的冷哼,闭上眼睛便又继续练功,却不知为何忽然便静不下心来,觉得头顶的烈日好热啊好热,周围的空气好闷啊好闷,旁边那些人好吵啊好吵,那在拍着他脸的小手好烦啊好烦…… 嗯? 他忽然睁开眼睛,就看到某只小宝贝正挪着小短腿走到他面前,扭啊扭的扭进了他怀里,爬到了他身上,然后伸出小手“啪啪啪”的拍着他的脸,拍得好开心啊,尤其听着那清脆的一声声轻响,他就更开心了,开心得忍不住露出了他的八颗牙齿,眼睛贼亮贼亮的,“唧唧咯咯”笑着。 陌大宫主眉头一跳,眸光一沉,伸手以两跟手指捏着他的后领便将他从身上扯了开,他挥舞的小手从他眼前掠过,晶莹粉嫩的光泽中,带起一阵肉肉的香风,让陌尘轩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他将小宝贝的肉爪抓了过来,捏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在思量着到底该从哪里开始下口比较好。 身后堂屋内有碗筷碰撞声,他听到他的下属们在殷勤的为某人拉凳子,端菜送饭,听到姑姑正和蔼可亲的给某人夹菜,还轻声说着些什么。 他打量了小宝贝的肉爪子半饷,忽然又将他给揣进了怀里,抬头望天,想着回头是不是该重新好好的调教那些不遵主令,擅自对外人大献殷勤的混账们! 小宝贝在他怀里,抓起他的手指,然后“啊呜”一口咬进了嘴里。 “咝!”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小宝贝的牙齿真正是尖利得很,他想将手指抽回来,却被咬得紧,他又怕伤了小家伙的牙,于是一抽,抽不回来,反惹来小宝贝咬得更加用力,他连连抽着冷气,小宝贝却咬着他的手指,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无辜无邪,又眉眼弯弯的“咯咯”笑了起来。 陌尘轩不禁再次抽气连连,心里大骂着:这小恶魔,这小恶魔…… 他在心里骂着小恶魔,小恶魔他爹就走了过来,看到此刻儿子咬着某人手指的模样,皱了皱眉,然后蹲下将他给抱了过去,轻声说道:“宝宝乖,快松口,这人上完茅房都不洗手,脏死了!” 小宝贝闻言当即连忙迅速的松开牙齿将他的手指给吐了出来,整张小脸都因为嫌恶而皱成了一团。 陌尘轩的脸则迅速的变青变黑,死死盯着君修染真想扑上去咬两口。 你才上完茅房不洗手,你全家都上完茅房不洗手! 然而三殿下却直接无视他的愤怒,抱了小宝贝之后就直接转身,潇洒的离去,他还看到小宝贝在他亲爹怀里,“呸呸”吐着口水,一脸又恶心又悲愤的表情。 陌尘轩也不禁满脸悲愤,死盯住君修染抱着小宝贝扬长而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越发觉得这日头炎热,这空气沉闷,这心里的火焰蹭蹭的往上窜。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哼一声依然盘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入定。 身后堂屋内有人吃饭正香,对于饿了的人来说,冷菜冷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边,君修染抱了他家小宝贝就出了院子,到附近去打晃去了。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带着他的小家伙去逛逛当年他和恬恬一起去过的地方,而这个行为自然惹得小宝贝兴致大起,整个过程都呈现着一种兴奋的状态。 可他们这一出去,就好像不用回来了,不但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甚至到了太阳即将落山,西边天空晚霞蒸腾,还不见他们回来的影子。 端木恬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栅门外,眉心忽然抽了抽。 陌尘轩还坐在那台阶上打坐,从中午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半时辰了,他就坐那儿没有动过一下。而步烟,则吃完午饭之后睡了个午觉,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然后就坐在屋里自顾自把弄着她的蛇,玩出各种花样,甚是自得其乐。 宁清一整个下午都在这院子里转,将这个她的夫君和子女生活居住了十七年的院子每一寸地方都走遍,从堂屋到每一个房间甚至连厨房以及对方杂物的小屋都没有落下,此刻她还在那杂物房里细细整理着,不让任何人去帮手。 端木恬于是看看在屋里玩蛇的步烟,又看看就在她脚边打坐的陌尘轩,再看了看忙着整理小屋的娘亲还有已开始冒起了炊烟的厨房,迈步朝外走去。 “我去将那两人找回来。” 她说着,人就已经出了栅门,在门口略一迟疑,便转身往后山方向走去。 修染应该不会带着小宝贝去村子里窜门的,他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那么便只能是去了山脚那一带。 话说,那里有什么好玩的?竟能让他和小宝贝玩了这么半天还不想着要回来! 可等她在山脚附近走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发现那父子两的身影,不禁有些诧异,一路走到了山脚的河边,还是没有看到,倒是看到还有几个孩子在河里抓鱼捉虾摸螺蛳。 那几个孩子也看到了她,纷纷抬头打量。 这些孩子看着都是很面熟的,毕竟她离开这里才不过两年多,虽说小孩一年一变样,但熟悉的轮廓仍在,不过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好奇的,充满着惊疑打量的。 因为两年多的时间,端木恬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恬姐姐?”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卷着裤管站在河水里,脚上还吊着一个小竹篓,在河水里沉浮飘荡,里面有鱼虾戏水,底部摊着螺蛳,他站在那儿抬头看她,眼神里尚还有些疑惑不解,难免迟疑着不敢太过确认。 端木恬朝他点了点头,问道:“阿寻,你可有看到一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小孩来过这里?” 这孩子一听到她说话便眼睛一亮,又点头说道:“看到了,是恬姐姐的夫君和孩子,是吗?他们刚才还在河里一起玩水来着,小娃娃把衣服都弄湿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姐姐的夫君突然抱了娃娃就走,还往山上去了。” 端木恬闻言不由一怔,往山上去了?不是上午才刚去过,怎么突然的又跑山上去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这么一想,她也不由得心中一跳,当即仔细询问了君修染行走的方向,又让他们赶紧回家去当心错过晚饭时间被爹娘责骂,然后告别他们也转身上了山。 此刻夕阳西下,照得天边晚霞如火般燃烧,又像是浓郁的鲜血在天边缓缓流淌,给下方大地也渲染上了一层血色。 端木恬上山步入山林之中,莫名觉得此刻山林格外诡异。 她心中越发骚动,隐约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君修染不会突然跑着小宝贝上了山,更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下山来。 沿着山路,她迅速的行走,然后忽然脚步一顿,目光一凝,直直的望向了前方。 前方那一株松树下,有人垂头耷拉在那儿,浑身发黑已经是没有了生的气息,而端木恬看着这人不禁吸了口气。 李二狗! 先前他们下山的时候,便是走的这条山路,却并没有在这里看到李二狗的身影,那现在他为何竟会死在了这里? 这至少能说明两个问题,其一,君修染并杀了他,其二,这里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危险人物! 她朝着那已经发黑的尸体走近过去,迅速的做出了判断。 李二狗是被毒杀的,这毒极霸道,在几个呼吸间就夺了他的性命,死前倒是应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但受惊却不小,并且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或许正是君修染带着小宝贝在山脚河里玩水的那个时候。 修染是不是听到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所以便直冲上了山来查看?那他现在又跑去哪里了? 毒,想到毒,端木恬便不由得心中一颤,抬头看向了更上方。 上午在那山谷的时候发觉那里有人出没的痕迹,现在李二狗又在这山道上被毒杀,真是让端木恬想要不去往某个方向想都不能! 想到那剩下的一只青眼狐狸,想到修染那上午刚被冲击的黑暗记忆,她不敢再在原地多留,也不管李二狗的尸体尚且躺在这山道上,寻着痕迹迅速的往山上掠去。 她很快就找到了修染留下的痕迹,他大概也是忙着追人,都没有时间先将小宝贝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又知道他若太阳下山还不回去的话她定会出来寻找,所以就干脆一路留了痕迹。 可即便如此,端木恬顺着他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上去,天边的晚霞都已经消散,天色昏暗,还依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就迅速的昏暗了下来,那山脚的院子里点起了灯烛,宁清也从杂物房里出来,打算明天再继续整理。 虽然这其实是没什么必要的事情,甚至他们以后都不大有可能会又到这里来居住,但她就是想要在这个院子里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所以看着那小屋凌乱,就想着至少亲手去整理一下,也是好的。 这里留下了夫君和两个孩子太多的痕迹,她每整理一下都在想象着当年他们三人住在这里的情景,于是忍不住的想要将她自己的痕迹也在这里留下。 她走出门外,见堂屋里点着灯盏,步烟托腮凝视着门外,门边台阶上陌尘轩还盘腿坐着,也是目光投向前方的黑暗,饭菜的香味扑鼻,但却没人去理会。 她视线转了一圈,不禁诧异问道:“恬恬和修染,还有小无忧呢?” 陌尘轩收回目光看向她,说道:“那父子两中午的时候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刚才表妹出去寻他们,也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不会出事吧?” “这偏角小村子里能出什么事?我看八成是尊贵的三殿下乱闯乱晃,在村子里迷路了。” 陌大宫主对三殿下的怨气可一点没有消退。 步烟坐在堂屋,闻言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说道:“昨日与三殿下一同过来,我却见他对这里熟得很,况且他就算真迷路了,这么大点的小村子,对他来说要走出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困难。” “呦,你对三殿下可真了解啊!” 步烟直接就撇开了视线,冷着脸一副不屑于跟他对话的表情。 宫主大人不由得气极,紧紧盯着她,感觉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去,真正是难受极了! 然后他冷哼一声,撇开了脸,也不理她。 宁清看着这场景,眼中缓缓流转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异彩,然后也转头看向院外的昏暗夜色,略微有点担忧,对那跟随她从京城一路过来,充当着护卫更兼马车夫的侍卫说道:“洛宁,你出去寻找三殿下和郡主,看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 “是!” 洛宁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出去,陌尘轩却忽然伸手拦下了他,说道:“你是姑姑的护卫,便不得远离姑姑单独行动。你留在这里,我去找!” 说着也没等谁同意,就直接掠出了院子,有四名天魔宫的侍从当即也跟着他一起冲进了夜色之中。 步烟站起来,从堂屋内走了出来,说道;“我也去找他们,今日上午去了山上,三殿下好像神情有异,或许真出了什么意外。” 宁清却一把拉住了她,笑眯眯的说道:“不必了。这黑灯瞎火的,找人这种事就让别人去做吧,怎么还能让你一个姑娘劳累呢?来,我们进屋里去说说话,这晚饭也我们先吃了吧,不然都要凉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重新做就行。” 步烟被拉住了手,看着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端木王妃,看着她那十分亲善的笑容,公主殿下却忽然间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手指在手臂上拂过,压下一个个鸡皮疙瘩,脸色漠然的说道:“我还是一起去找人吧。” 宁清却再次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回到堂屋里面,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刚才的那句话,只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来,我们坐下说说话儿。你觉得我那侄儿怎么样?你看着,可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步烟公主浑身的汗毛都在顷刻间“轰”的炸了开来!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杀人夜 夜色已经很浓,尤其山林之中更是格外的幽暗清凉,端木恬顺着君修染留下的痕迹一路往山上奔走,很快就上了紫霞山。 这紫霞山中多猛兽,寻常人根本就不敢踏入进来,然而往日里甚热闹的紫霞山,今夜却不知为何,竟格外的安静,仿佛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生物全部都在突然间消失无踪。 四周围一片昏暗,已基本看不清周围景致,也同样的看不到了君修染留下的痕迹。 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下,然后也不去黑暗中寻找痕迹,而是直接朝着那山谷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还没到那山谷,她忽然又停下了脚步,站在黑暗的山林之中侧耳,仔细的似在倾听什么。 昏暗中,她眸光闪动,如出窝的狼,凝神追寻着她的猎物,又似寒星两点,在昏暗山林之中幽幽浮动,沁人的寒意从其中散发,又森然若鬼魅。 清凉的风在林间穿梭,拂过树枝草叶,带起一阵“沙沙”的摩擦声响,还有那枝叶摇摆,在昏暗中仿似张牙舞爪的鬼魅,狰狞着朝人扑面而来。 端木恬站在那儿,干脆闭上了眼睛,沉下心来仔细倾听。 一瞬间,天地间都似乎忽然清净了下来,她站在林木之间,感觉到风从面上轻轻拂过,带来林木的气息,青丝随风飞扬,时而骚动着她的脸,更远处,还有风声穿梭,在那风声之中,有人激烈的喘息。 她忽然轻吸了两口气,分辨着林木清香中的一丝异味,然后睁眼,转身窜进了左侧山林之内。 身影爆射而起,如矫健的虎豹,在空中留下一抹虚影之后便眨眼间消失在了林木郁葱间,两旁枝叶被她飞窜带起的劲风掠过,纷纷折腰欲随她而去,然后又反弹而回,轻轻摇摆。 这里迅速的恢复了宁静,仿似从来也没有人出现在这里。 然而没过多久,有颀长身影从山下飞掠上来,忽然轻咦一声便在此地站了下来,转头四处张望。 昏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身形颀长,只一个剪影便有着无限风采,煞是好看,衣袍翩然在风中轻摆,更添风流。 一双眸子清亮,悠悠转着四处打量,看上去水灵灵的。 他站在那儿转着眼珠搜寻不过一会,然后竟也闭上了眼睛,在风中仔细的倾听着什么。 身子忽然一折便朝着左侧山林里面冲了进去,划出一道诡异而优美的弧度。 此人自是陌尘轩无疑。 他刚才出门寻找那不见了踪影的一家三口,正好看到阿寻那几个孩子被见他们迟迟不归而出门寻找的爹娘拧着耳朵拎回去,他便上前询问可有见着那一家子,几个孩子当即七嘴八舌的将他们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这一听,他便也知道,定是出什么事了,连忙也追上了山。 所幸这一路过来,不但君修染留下了行踪,端木恬也一路留下了指引方向的记号,且留得十分明显。 他当然也看到了死在半山路边松树下的李二狗,但他不过在那儿停留了一瞬便直接上了山,根本就没有去动那具乌黑的尸体。 这一前一后来到这里的表兄妹两人,前后相距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在陌尘轩的身后,跟着他一起出来的那四名侍从依然紧跟着他们家主子。 端木恬先一步进入,此刻她又停下了脚步,因为刚才在风声中听到的喘息以及另外一些声响到了这里反而什么都听不见,鼻子轻嗅着,空气中依然有着异味飘荡,可却不知究竟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这一刻忽然有点希望步烟能出现在这里,以她的鼻子肯定能顺着这似有若无的异味寻到目标。 她站在林子的中央,四周围根本没有什么路可以寻,只有整片整片的林木,迈步,缓缓的往前走去。 脚底踩在地上枯叶,发出轻细的碎裂声,在这静谧山林之中格外响亮。 她一步步往前走,沉下心神仔细留意着周围,总感觉有人就在附近,可究竟在具体的哪个位置,却还需仔细查探。不由得心中微凛,越发谨慎。 从刚才风声里传来的声音分辨,此人应该是受了伤,或者奔逃许久,不然习武之人不会有那么粗重的喘息,可此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竟已经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并且还躲藏得不着痕迹,若非这空气中飘散的异味,她都要以为是错觉了。 这异味有点腥,有点辣,还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味道,以及在那其中,还有点血腥味。 她往前的脚步猛然一顿,并在同时忽的转身,整个人都如虎豹般跃起朝那树后扑了过去,昏暗中有人影在空气里虚晃而过。 然后便是“叮”的一声,金属相击带起的火星将这夜色笼罩下的山林照亮了一瞬,端木恬扑到那树后一招杀出却被挡下,借着这火星的光,她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人。 当即她眸光一冷,杀气在顷刻间翻涌而上,手中匕首迅速的顺着手腕一转,再次朝他切了过去。 刚才那一下火光,她看到了一双细小狭长的青色眼睛,状若最奸诈最阴毒的狐狸! 此人除了青眼狐狸,还能是谁? 久别十二年,端木恬终于再次见到他,止不住的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想到了修染在那山谷里被捆缚三年,想到了这该死的混账是如何将修染折磨,致使他身中奇毒至今没有能清除,于是滔天的杀气喷薄而出,直欲将他斩杀,碎尸万段! 十二年之后,她不再是那个功力浅薄的小丫头,不会再如当年那般费尽心机也无法逃脱他的掌心,若非爹爹及时赶到怕是就死在了他的爪下,十二年后,他的功夫似乎也进步不小,可少年人的进步,总是要比成年人更快更多更好的。 两人迅速的在这里交上了手,端木恬招招狠辣,但却似乎并不想要取他的性命,可每一招出手,必要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而对青眼狐狸来说,他最擅长的并非内力相拼,招式对杀,而是毒! 两人迅速交手,然后他迅速的后退,在夜色笼罩下看不清他的衣着表情,只看到一个影子,站在那儿,忽然“桀桀”的笑了起来。 笑声阴而冷,如头顶飞过的夜枭,让人听着不禁从骨子里的散发出一阵寒意,就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恬郡主,真是好久不见。”他的声音嘶哑,像是锯齿从石头上划过的刺耳,“多年不见,郡主突然就变漂亮了。” 他竟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最近的两年绝对是见过他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见过她! 端木恬越发握紧了手中短剑,她一向习惯用短剑匕首这类的武器,因为这些更让她感觉得心应手,更方便她杀人。 她也不跟他多说,握紧手中短剑便再次朝他扑杀了过去。 他迅速后退,显然是不愿意让端木恬近身,同时手挥出,有什么细白的粉末从他的手中飘飞了出来,直往端木恬的面上飞去。 端木恬不由得速度一滞,脚尖在地上借力折身从旁边绕过,继续朝那青眼狐狸扑杀过去。 但因为她刚才的一滞,她与青眼狐狸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并不等她再接近,又有什么东西被他甩了出来,在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影子,但利器刺穿空气的声响凄厉,端木恬仔细感应着然后迅速侧身。 “咻”的一声,又似乎是好几声,从她的耳边飞过,然后“嗤嗤”连响,射进了她身后树干上。 这人身上藏满了各种毒,想要近他的身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年其中一只被端木峥轻易虐杀,是因为当年他们的功夫还没现在更上一层楼,也因为当年的那只青眼狐狸事先就被端木恬和君修染给重伤了,不然这大量的毒往外投出,除非是冒着被毒伤甚至毒杀的危险直冲过去,不然真不容易靠近。 端木恬连续躲过三次,便又停了下来,凝神看着对面的青眼狐狸,屏住了呼吸以防止他刚才洒在空中的毒粉会随风散发。 “桀桀桀!” 他笑得很难听,但不难听出他此刻很得意,然后又听他说道:“郡主真该好好感激我才对呢,要不是我,你与三殿下哪里来的这么好姻缘?可惜你们至今都没有要谢媒的意思,真让我伤心。” 端木恬站在他对面,闻言不禁眯了下眼,冷笑道:“你要谢媒礼?那好,现在就给你!” 说着便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夜色浓重,只见那隐约闪过的浮光掠影,她的身影如雾似幻,在空中迅猛划过,眨眼间就到了青眼狐狸的面前。 如此速度与刚才不可同日而语,眨眼的工夫,甚至让青眼狐狸连毒都没能来得及甩出去。 他大惊,迅速后退。 与端木恬正面交战,他是万万也不敢的,那只会让自己成为她剑下的靶子,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先前便说了,这青眼狐狸的内力并不很深厚,与十二年前相比也并没进步许多,他擅长的是毒,还有轻功也不错。 可与端木恬此刻速度相比,他的轻功也当即便不够用了。 他只能连忙后退,并在后退的同时再次将不知究竟是何效果的毒给扔了出来。 利剑迎面而来,其锋利即便尚未触碰到他也已经让他感觉到面上肌肤一阵刺痛,眼看就要刺进了他的身体,端木恬忽然手腕一转,夜色中之间亮白剑光划出一道绚丽弧度,“叮”一声将飞到她面前的一枚飞镖给击落。 青眼狐狸又逃过一击,顿时松一口气,但他也不敢再继续停留在这里,继续飞快的后退,意图逃离端木恬的追杀。 此刻夜色正越来越浓重,山林之中树影重重,正是能让他躲避的最好环境和时间。 他如此想着,便又接连朝端木恬扔出了几枚飞镖夹杂着十几枚的飞针,然后也不看是否有将端木恬击中,转身便要窜进山林深处。 他一转身,然后便是“噗”的一声,他感觉心口一凉,顿时浑身一震站立在了原地。 瞪大了眼睛,他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就插入到了他胸口的那寒光涔涔的利剑,又缓缓抬头,看向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张了张嘴,但一张嘴便有满嘴的鲜血狂涌而出,堵住了他欲要说话的声音。 然后他听见对面的人轻笑着,甚是温和的说道:“承蒙你牵线搭桥成就了本王与恬恬的这一段姻缘,这是谢媒礼。” 余音未落,便又是“噗”的一声,锋利的刃和光洁的面在他的胸膛里摩擦而过,凉凉的,又热热的,并有鲜红色的液体跟随着剑身从胸口喷薄而出,在夜色中都能感觉到其绚烂,一生中最后的绚烂。 青眼狐狸蓦然瞪大了眼睛,那双细长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圆,死死的盯着对面的人,张着嘴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能说出口,“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没有声息。 不过一剑而已,却已将他的心脏刺穿,并在拔出时又以内力震碎,绝不让他有任何能够生还的可能。 青眼狐狸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在了他的脚下,他执剑站在那儿,低头静静看着。 在这个时间内,他回想了十五年前被带到这紫霞山上,在那山洞中被捆缚了三年,想起了与恬恬初次相见,她被他所伤,她却悍然拔刀劈开了他的枷锁将他重新带回到人世间,回想了在三石村里那愉快的二十多天,想起了回到京城之后,他一步步的行进在泥泞中,登上让人仰望的高峰。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他最心爱的人儿正站在面前,目光轻柔的静看着他。 她伸腿踢了踢那已经死绝的青眼狐狸,说道:“就这么一剑把他杀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会咬人的禽兽而已,何必跟他浪费时间?” 她一怔抬头看他,夜色昏暗,但她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他神色平静,目光清灵,然后她的笑容也不禁在脸上轻轻的舒缓了开来,点头说道:“没错,不过是只无关紧要的青眼狐狸罢了。” 身旁山林里忽有人影飞掠的响动,两人不由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有五道人影先后从林子里冲了过来,看到这边两人纷纷停下脚步。 周围太暗,看不清来人的样子,端木恬眯眼打量了一下,便出声道:“陌尘轩。” 来人确实是陌尘轩没错,他一听到端木恬的声音便放松了下来,随之冷哼一声,说道:“没大没小,你难道不是应该叫本座一声表哥的吗?” 端木恬不理,只说道:“你来得好慢。” “废话!要不是天黑了还不见你们回来,怕某人迷路,某人去找某人也迷路了的话,本座做什么跑出来找你们?这大晚上的又是爬山有是找人,你竟然还敢嫌慢!” 端木恬听着他这叫嚣,不由轻笑了一声,但却并无丝毫的歉疚之意。 陌大宫主也不奢望她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转而又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夜黑杀人?好浓的血腥味!还有刚才我上山的时候看到那路边也有个死人,看样子是被毒杀的,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也是你们干的吧?” “哦,那个人是这个人杀的,这个人刚才也被我们杀了。” “哈?” 有人吹起了火折子,虽然不过小小一点,但在这夜色浓重的山林里,却还是照出了不小的光亮,也照出了那死在端木恬和君修染脚边的青眼狐狸。 陌尘轩看了一眼,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只说:“好,既然人都已经杀完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本座可是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快饿死了!” 端木恬又看了眼脚下的青眼狐狸,然后抬头看向君修染,见他面色平和,正微笑看着她,似乎杀了这个他寻找多年的仇人并没有让他的心起丝毫波澜。 她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们没有在此地逗留,也没谁想要给青眼狐狸收个尸,说了这么几句话后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君修染朝着深深山林吹了声呼哨,不多久,就见白枫抱着小宝贝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娘,娘!”小宝贝张着手直往她这边扑过来,扑进她怀里就粘着不要出来了,亲昵的蹭一蹭,一路都是他清脆娇嫩的笑声,似乎今天玩儿得也很开心。 在黑夜中走路,对这几个人来说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一行九个人迅速的朝着山下掠去,每个人都尚未吃晚饭,都还饿着肚子呢。 他们走的并非来时的山道,而是直接在林子里穿梭直线往山下走,如履平地。 不过就在他们下了紫霞山,距山脚大概还有几十米高度的时候,忽然都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右侧山林的灯火通明,隐约的还能听到有许多人在那里,吵吵嚷嚷的似乎很热闹。 那里是那山路所在的方向,而且看这位置,似乎正是李二狗被毒死横尸的地方。 ------题外话------ 竟然破百万了!哦哦哦,这是宝贝第一部破百万字数的小说,撒花撒花,庆贺一下。O(∩_∩)O~这还要多亏了亲们一直以来对宝贝的支持,没有你们的支持,宝贝也定坚持不到现在,么么么,狠么么,扑倒狠么么!╭(╯3╰)╮ ☆、第一卷 大结局 李二狗的尸体是砍柴下山的村民发现的,那村民今日在山上砍柴得比较晚,一路下山走到那半山腰的时候天已经昏暗,猛然看到路边那一具浑身发黑的尸体,倒真是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甚至连肩上的柴也不担了,扔在地上便小心凑过去,认出了那是同村的李二狗,又是被吓一跳,然后连忙急匆匆奔下山去,去了李铁匠家,又和李铁匠一家找了另外的一些村民,打着火把上山来了。 所以今日这山上,真是十分的热闹。 端木恬他们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边,又回头互相对视了几眼。 “如何?要过去看看吗?” “我看还是不必了,省得多惹麻烦,那李二狗死了也便死了,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我觉得这事儿还不好说,毕竟可是有人看到我们上了山,天黑都没下去呢,又正巧的李二狗死在了山上。” “那又如何?这山那么大,我们上山就一定跟李二狗的死有关了?” “行了行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别说不是我们杀的,即便真是我们杀的,又如何?杀都杀了。现在,还是快回去吧,本座可是都快要饿死了,想必姑姑也是担心的。” 说着,陌大宫主一点不犹豫,如飞鹰般直往山脚扑了下去,赶着回去吃晚饭呢。 这大晚上,又是爬山又是寻人的,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可真是饿极了! 另外几人也没有多作逗留,紧跟着也掠下了山,显然是并没有将李二狗的死放在心上。 这件事也确实如陌尘轩所说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即便真是他们杀的,又能如何?况且,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给他报了仇,将那杀了他的人也送去阎王殿了。 至于说什么若非君修染将他扔到深山里去,他也不会正好遇到了青眼狐狸这种话,还是算了吧,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他自己找死,不知好歹的竟敢跟踪他们上山,没当场将他格杀便已经是三殿下宽宏大量手下留情了。 他们便也没有去理会那边的热闹,径直下了山,回到家中。 远远的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他们进入院子的时候看到宁清正拉着步烟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看到他们便笑盈盈转过了目光,说道:“这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到现在才回来。不过倒是正好,我让人重新做了饭菜,正好可以趁热吃。” “谢谢娘!” 她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都扫了一遍,尤其多看了一眼君修染的袍角,说道:“先去清理一下吧。” 君修染低头看到袍角一点血迹,微怔,然后点了点头,便拉着端木恬进房里去了。 小宝贝已经饿坏了,张着小手便扑进了外婆的怀里,大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堂屋内飘香的饭菜,朝那边伸出小肉爪子,软绵绵的说着:“饿~” 宁清当即抱着他走了过去,将他放在桌边高凳子上,夹了菜吹凉放进他面前的小碗里面,喂了他几口,让那小肚子稍微有了一点食物之后便让小宝贝自己抓着勺子在那里挖了。 隔壁房内,君修染退下身上染血的袍子,擦洗一下之后穿上干净的,转头便见恬恬正看着他,目光之中隐隐浮动着点点流光,似关切似担忧以及似乎还有点疑问。 他亦安静的与她对视,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用力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抱得有些紧,让端木恬不禁略微的有那么点呼吸不畅,但她并没有任何的挣扎或是多余动作,只伸手也用力的将他抱紧,紧紧的相拥。 青眼狐狸死了,终于死了,而且还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那个曾折磨了他整整三年,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无尽黑暗记忆的混账,终于死了! 然而君修染如此的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他在杀死青眼狐狸后说的那一句话,似乎真的只是杀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没有因此而泛起半点波澜。 端木恬既高兴却又担心。 她当然愿意看到他对那仇人平静相对,甚至是不屑一顾,但她更担心他只是故作平静,强行压抑下了满心的波澜澎湃。 此刻两人紧紧相拥,她终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激动和不平静,于是她便一下子就平静了,安心了,手贴在他的背上轻抚,静静安抚着他。 “恬恬,我终于报仇了!” 他将脸埋在她颈窝,轻声说着,搂抱着她的双臂又收紧了些。 她亦将他抱紧,用力的,狠狠的抱紧,在他怀里点头,道:“嗯,我知道。” 等两人从房里出去的时候,已是一刻钟后,堂屋内几人闻声皆都转过头来看他们,陌大宫主更斜眉搭眼的说着:“呦,我说你们换个衣服怎么还如此拖拖拉拉的?不知道本座都快要饿死了吗?” “你可以先吃。” “哎呦,你们可是主人,主人不上桌,我这个客人哪里敢先吃了?” “我家无忧不是已经在陪你吃了吗?” 众人皆转头看向那坐在高凳上挖饭菜挖得正欢的小宝贝,看到他那煞有其事的模样,看到他脸上下巴上粘满了饭粒,不由得都抽了抽嘴角。 “我说。”陌尘轩托腮看着吃得忙的小宝贝,说道,“小家伙才多大啊,你们就不能先把他给喂饱了?” 端木恬在小宝贝旁边坐了下来,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那小碗里,几分得瑟几分显摆几分骄傲的说道:“我家小宝贝可厉害得很,早就已经能自己喂饱自己了,可不像某些人,八岁还要人喂饭。” 陌尘轩顿时脸色一僵,话说,她这莫非是在说他?开什么玩笑!她是怎么知道他八岁还要喂饭的? 他当即小眼神冒光,“嗖嗖嗖”的看向了无动于衷恍若未闻的亲姑姑。 小宝贝才不管他们大人的争吵呢,可劲儿的挖着饭菜往小嘴里送,吃得满嘴满脸满下巴满桌子都是,紫色晶莹的眼珠子溜溜,斜斜的瞥向了表舅舅。 “咔”一声,陌大宫主一不小心上下牙用力不稳,把筷子给咬断了。 等他们终于吃饱喝足,夜已经很深,但如此深夜,原本该是万籁俱寂了,今日却能听到村子里隐隐的喧闹,在离他们有点距离的某个地方,正灯火通明,热闹不已。 李二狗的尸体被村民们从山上抬了下来,引得那一路上好一阵人群骚动,本早该歇息的村民们都纷纷开门走了出来,交口询问着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家的院子里,宁清正和端木恬坐在一起,轻声询问着:“恬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端木恬给小宝贝洗澡的手一顿,然后轻声将事情跟娘亲说了一遍,宁清听着不禁神色好一阵变幻不定,然后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小无忧交给我吧,你去陪修染说说话。” “他已经没事了。” “去吧。”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屋顶上看着那边村中热闹方向的君修染,然后点点头将正在木盆里玩水玩得开心的小宝贝交给了娘亲照顾,起身走到屋檐下并跃上了屋顶。 他转头看她,目光轻柔,又看了眼在院子里玩水的小家伙,弯起眉眼欢喜的笑了开来。 嗯哼?恬恬竟然暂且放下小家伙而来找他?多让人感动啊,自小宝贝出世之后,他就几乎再没享受到过这等待遇了! 他的目光不禁闪啊闪,看着她走到他面前,看着她在他身旁坐下,看着她粉唇轻抿微有那么一点羞赧……他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恬恬,你怎么也上来了?” “娘亲说,让我来安慰安慰你。” “丈母娘真是善解人意。” 她闻言不禁横了他一眼,然后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也将目光落向了那边灯火通明处。 不久,有人影闪掠而来,是白枫从那边打探完了消息,闪身出现在屋顶上,恭敬的说道:“主子,王妃,已经打探了清楚,那边说李二狗是在山上被毒蛇咬死的。” “嗯?毒蛇咬死的?” “是!属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去检查了一下,确实发现他身上有毒蛇的牙印,而且,就在心口的位置。” 端木恬不由得挑眉,当时她急着找君修染,虽也仔细查看了李二狗的尸体,但并没有详细到将他的衣服也退下来检查,只是见他浑身发黑明显是被毒死,便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青眼狐狸出现,正好遇上倒霉的李二狗,顺手将他给杀了。 现在听白枫这么说起来,难道不是青眼狐狸下的手? 她转头看向君修染,他倒是并没有任何惊疑之色,只说:“我傍晚时在河边听到有惨叫从山上传来,便上去查看,正好看到那李二狗倒地,又有绿色人影一闪便闪进了山林里面,确实是那青眼狐狸杀了人没错。” 那人满身的毒,随身藏着条毒蛇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好歹他们此刻身边,就有个将毒蛇当宠物的人呢,还是个貌美少女。 不过既然被认为是毒蛇咬死的,倒是也省了麻烦,君修染很快就对那边失去了兴趣,搂着亲亲娘子回房里睡觉去了。 他们在三石村一住就是十天,这十天,陌尘轩被宁清遣了回去,步烟也要回去羽族了,倒是正好跟陌尘轩顺路,宁清便索性吩咐陌尘轩将步烟公主送回羽族,任谁都能看出她这么吩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两人虽都有不愿,但也并没有多说,只是各自相互冷哼一声,便如两只斗鸡一般的走了。 于是三石村内就只剩下了宁清,君修染和端木恬,以及虽随宁清一起的一名侍卫和一个丫鬟,就连白枫也消失不见,听君修染说,是又去紫霞山看着那圣焰果了。 当然,在这十天里,李二狗也被埋葬,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给端木恬他们带来麻烦,甚至都没有人因为他的死而表现出伤心的模样,就连他母亲也似乎并没有很伤心的样子。 这李二狗活着的时候整天无所事事,尽干些偷鸡摸狗、偷看姑娘妇人洗澡的恶作事,现在死了,也没人念叨他的好。 这十天,宁清每天都在这院子里转着,偶尔还去周围附近转转,一副势要将夫君和儿女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全部走遍看遍的架势,端木恬倒也不拦着,只让丫鬟服侍在旁。 十天后,这小村子里又出现了大批人马,不过他们并没有惊动村子里的人,而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然进入到了三石村内。 “主子,您如此急忙的召集我们过来,是有何吩咐?” 来人之中,竟赫然有本该在京城的张毅等人,很显然是接到了主子的飞鸽传书,便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君修染从眼前这群忠心下属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忽然也轻松了些,说道:“此次召你们过来这里,是有个事关本王性命的任务,要交给你们!” 所有人都不由为之精神一震,沉声说道:“请主子吩咐!” 他伸手指向了紫霞山的方向,说道:“那山峰上,有一山谷,山谷中生长有一株花藤,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守护那花藤,不许任何人接近。” 就这个任务? 众下属不由一呆,然后面面相觑,难掩惊讶。与主子性命相关的任务,就是去守护一株花藤,不许任何人接近? 张毅忽然神色一动,眼睛一亮,不禁问道:“主子,难道那是……” 君修染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在那果实成熟前,绝不能让任何人接近那里。” “是!” 端木恬就坐在旁边,听到这里也开口说道:“步烟临走前说,那果实第一年青碧色,第二年嫩黄色,第三年则会开始朝着红色一点点转变并在同时迅速长大。我看紫霞山上的那个果实,黄色中已有了点点红,似乎已经是第三年了。” “三年?”张毅呆了呆,不禁问道,“难道那果实成熟,还得花费三年的时间?” “没错,所以你们应该庆幸,那果实生长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不然你们就得在那荒郊野外的住上整整三年!” “别说是三年,便是三十年,也得守护好了!” “那们岂不是更娶不上媳妇了?” “……”王妃,不带您这么刺激人的! 君修染不由得轻笑出声,并在众下属们无不幽怨的目光中扯平了嘴角,说道:“此次任务完成之后,本王准你们一个月的假期。” 众下属顿时眼睛闪亮,然而不等他们闪亮完,就被主子接下去的话给再一次的刺激到了。 他说:“你们也都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准备准备娶媳妇了,便趁着那一个月赶紧把媳妇娶了吧,谁若完不成任务,嗯……恬恬你觉得该如何惩治才好?” “出家当和尚?” “哦,这主意不错。” 众下属:“……” 他们深觉简直无法直视这对恶劣的主子,于是纷纷领命跑上紫霞山去守护那圣焰果去了,一个个皆都忍不住的在心里默默流泪。 找不到媳妇,就得出家当和尚? 主子啊,不带您这么凶残木有人性的! 我们若是去当了和尚,往后谁来保护您和王妃还有小世子啊?谁来听候您的差遣啊?哎呦哎呦,当和尚神马滴,那是万万也不能滴呀! 君修染和端木恬之所以在三石村停留了这么多天,便是在等待着下属们的到来,此刻那圣焰果有人日夜守护,不让任何人靠近,无论他还是端木恬,都算是放心了,也就是说,可以放心的离开三石村,回京城去了。 毕竟,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那果实成熟,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回京,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这里摘取成熟的圣焰果。 倒是宁清,对此地颇有点依依不舍,端木恬见此,不由揶揄的说道:“娘何必对个空房子依依不舍的?爹爹就在京城,您回去对着他依依不舍含情脉脉的岂不更好?” 被女儿调戏,宁清也不禁面色微热,当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也终于转身上了马车,往三石村外辘辘行走离去。 他们都不是能在这个小村子里久留的人,尤其君修染,从出京寻找天魔宫失窃的墨莲,到如羽族丛林找圣焰果,再出丛林到三石村,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小宝贝都从当初的只能爬着走到现在虽摇摇晃晃,但确实走路步子甚稳妥,再过一个月,他都要周岁了。 周岁的小宝贝健步如飞? 端木恬看着在马车里扶着坐凳晃来晃去的小宝贝,轻轻弯起了眼角。 虽离健步如飞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远了吧? 山路颠簸,小宝贝在马车内被颠得有点不高兴,小肉爪子拍着坐凳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让它安静点,别颠了小宝贝。玩了一会儿,他又扶着娘亲的手爬上了凳子,掀开窗帘将小脑袋探了出去。 马车旁边,是君修染骑马而行,小宝贝直溜溜的盯着爹爹座下的骏马,大眼睛闪啊闪,闪啊闪,张着小手就要往外扑出去。 “爹~爹~” 他的声音又娇又嫩又软绵绵的直挠人心,那一副小脸闪亮亮满是期盼希冀的小模样,更让任何人见了都怕是要忍不住满心欢喜的将他抱入怀中好好疼宠,不忍拂逆了他的任何小小期望。 三殿下高高的低头俯视,斜睨着他,却就是不伸手去接那直往外扑的小小身子,只策马在旁,侧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小宝贝的满脸期盼,看着他在久久不能如愿后忍不住轻轻扁起了小嘴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看着他的小肉爪子在空中挥舞,挥出一片光彩迷离的肉影,让人不禁垂涎,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目光随着那小肉爪子转了两圈,三殿下勾着唇角笑得既亲切又温和,既轻柔又慈爱,然后终于伸手将小宝贝从马车内拎了出来。 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晃悠,他却丝毫也不惧,反而将小肉爪子挥舞得更欢,小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欢喜笑声,并就这么张着小手一把扑进了爹爹的怀里。 这可真正是温香软玉满怀,让三殿下都不禁连心也跟着柔软了,轻轻托起他的小身子在马背上转了个面,让他在他身前,在马背上稳稳的坐好了。 小宝贝倒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伸手抓住了爹爹手中的缰绳,一副他也正在策马驱驰的模样,轻轻蹬着小腿,很欢喜。 端木恬坐在马车内看着旁边父子两这一副和乐的景色,目光越发轻柔,隐约有点点光华在美眸之中浮动,似乎……颇为羡慕。 “恬恬,你也要来一起骑马?”君修染侧过脸来看着她,笑意盈盈。 她闻言却是轻撇嘴,说道:“你可别虐待了你的马儿。” “能承蒙王妃青睐,是它的福气。” 端木恬不禁轻笑了一声,然后偏移视线,不理他! 这一行人一路朝着京城前行,走得并不快,以至于他们终于抬头能看到前方京城巍巍城墙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离小宝贝的周岁都不足半个月了。 真是幸好及时赶了回来,不然的话…… 端木恬仔细回想了下前些天收到的飞鸽传书,那上面所书写的内容,铿然而凌厉,强烈并极其严厉的要求他们必须在小宝贝周岁前回到京城,若是万一没有赶上为小宝贝举办的周岁宴,那么以后都不用再踏入到京城里来了! 很显然,跟小宝贝相比,某夫妻两已经失宠了。 端木恬屈指,在小宝贝的下巴上挠了挠,小宝贝刚睡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就又轻轻的眯了起来,很舒服很享受的腻歪在娘亲怀里,越发将肉呼呼的下巴往她的手上凑近过来。 他可喜欢被娘亲如此温柔的挠一挠,摸一摸了,不由自主的似乎又有点昏昏然的想睡觉了! 他们回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轻车简从,悠悠的驶入到了京城内,穿过盘龙街,朝城北的端木王府而去。 端木王府门口的侍卫们看到那悠悠而来的马车,也看到了旁边旁那更加悠哉的三殿下以及越发粉嫩可爱的小世子,不由一怔,然后有人迅速转身奔进了王府,其他人则站好,行礼道:“拜见王妃,拜见三殿下,拜见郡主,拜见小世子!” 这一连串的拜见中,端木恬先从马背里走了出来,然后回身扶着娘亲下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府内也有人飞快的冲了出来。 “清儿!”当先一人赫然是端木王爷,他一出现首先就看到了足有一月余没有见面的爱妻,顿时连眼睛都迅速的明亮了起来,闪身来到她的身旁,然后才抬头看到了其余人。 一抬头就看到女儿促狭,又有点幽怨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小声说道:“爹爹,你不爱我了。” 端木峥顿时面色一僵,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此次出去可是有遇到什么危险?可有受伤?” 端木恬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他,说道:“没,一切顺利,谢爹爹关心。” 她的眼神贼亮,直看得端木峥都不禁浑身不自在,宁清却又忽然挽上了他的手臂,说道:“夫君,人家好想你呢。” 有一点点红浮现在他略显得深色的脸上,眼神却刹那间柔和,低头看着她轻应了一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也想你的意思咯!日思夜想,瞧瞧,都瘦了一圈儿了!”老王妃的声音从王府大门口传来,众人抬头就看到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笑盈盈从王府内走了出来,笑盈盈看自家儿子一眼,然后转头直接从其余人身上扫过,直落到小宝贝的身上,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抱,又说着,“几个月不见,小宝贝真是越发的可爱了,来,快让阿太抱抱!” 小宝贝在他爹爹的怀里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的辨认这个人,大眼睛扑扇,闪烁起漫天的流光溢彩。 “几个月没见,小宝贝难道是已经不认识我了?”她站在小宝贝的面前,笑得好慈祥啊好慈祥,满脸的期待希冀和蔼可亲。 小宝贝还在打量沉思迟疑思索,然后老王妃终于忍不住的直接伸手将他给抱了过去。 端木恬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不由问道:“哥哥和嫂子呢?他们不在府上吗?” “他们啊,他们两人去峄城省亲了,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老王妃抱着肉呼呼的小宝贝,那是真的满心的柔软,捏捏他的小爪子,又摸摸他的小脑袋,爱不释手,又说着,“这眼看着,小宝贝就要周岁了,他们两个若是胆敢不及时赶回来,老身便打断他们的腿!” 祖母大人还是这么的残暴。 君修染他们并没有在端木王府逗留太久,甚至都没有进入大门里去,不过在门口站着说了会儿话,就告辞离开,回尧王府去了。 这一逗留,便让尧王府内的人及时得到了主子和王妃还有小世子回京的消息,所以他们还没有走到尧王府,远远的就看到那大门外人头攒动,人影憧憧,许多人列队站在门外引颈张望,等待着恭迎主子、王妃还有小世子回府。 许久没有见到粉嫩可爱的小世子,大家都思念得紧啊! 却可惜他们才不过刚回王府,还没坐下来好好的歇息一会儿,宫中便来了人,说是皇上请三殿下和王妃,尤其最重要的小世子,进宫去面圣。 小宝贝正被众王府侍卫围在中央,各种讨好供奉逗弄,这几个月搜集而来的各色玩具几乎将他们的小世子都给淹没了,听到宫里来的这道旨意,当即齐刷刷转头看向那总管太监,其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情敌。 总管太监不禁额头冒汗,欲哭无泪。抬头看三殿下,见他悠然安坐在上方,一点想要挪挪尊臀起身进宫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越发纠结,他该提醒一下吗?提醒了之后会死吗?会吗会吗? 终于一个时辰后,尧王府的马车悠悠在皇宫大门前停下,三殿下一家人从马车上下来,换上撵轿进入了皇宫里面。 皇上早已等候多时,同时等候着的还有贤妃娘娘,一见到那一家三人便当即扑了上去,引得身旁皇上不禁侧目,凉飕飕的看向了被贤妃扑个正着的自家三儿子。 “修染,这一去三月有余,可是有哪里受伤?”她仔细的将他上下仔细检查,满脸都是关切之色,更甚至看着看着她就忽然眼中水雾朦胧,缓缓的氤氲起了水汽。 君修染连忙说道:“让母妃担心了,这一路顺利,我并没有受什么伤?” 这般说着的时候,他也不禁心中暖融,这种感觉其实有点陌生,至今也略显生疏不是很习惯,但却十分的舒畅。 他不禁微眯了下眼睛,将眼中的一点迷蒙逼退回去,并笑着说道:“而且墨莲和圣焰果也都已经顺利找到,再过不久便能解毒。” 贤妃听着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快与我说说这一路上都是怎么过来的。” 君皇帝在她身后,用力的哼唧了一声,想要将她的注意力给引回到他的身上,却只惹来她的一记白眼,转头又看向了端木恬,拉着她的手关切的询问:“那林子里危险得很,恬恬你知道的比修染多,定是一路都要比修染还危险,可是有受伤?” “没有,让母妃担心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感觉到君修染的目光在她的肩膀停留了会儿,她若无其事,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免得多惹母妃担心。 君皇帝在后面,又是哼唧了一声,那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恼意,冷眼“嗖嗖嗖”的朝这边飞射过来。 对此,君修染忽然勾了勾嘴角,有些畅意还有点促狭,面上表现出的神情却是关切的,问道:“父皇,可是嗓子不舒服?” 皇帝陛下的眉梢轻轻跳动了两下,冷眼扫向君修染,说道:“你们回来得还算及时,关于无忧的周岁尚还有许多事情还仔细商讨,你今日便留在宫中不必回去了。” “……”嗯?这是什么意思? 三殿下还在想着父皇这话的具体意思,皇帝陛下便已经转开视线看向了端木恬,说道:“恬恬,你一路回京,赶路也甚是辛苦,就早些出宫,回去歇息吧。” “是,谢父皇体恤。” 君修染站在旁边,看着他家一本正经的父皇,不禁僵硬了脸上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 母妃在旁边“吭哧吭哧”的笑着,他转头看宝贝恬恬,却见她只顾着陪怀里的小宝贝玩儿,连眼角都不往他这边瞄一眼,唯有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着她似乎在笑。 笑?笑毛线! 倒是小宝贝,抓着娘亲的手玩儿,间或抬头冲着他眉开眼笑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怎么看怎么得瑟显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贱贱的味道。 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小家伙,凭什么本王得牺牲自己的福利去为他准备见鬼的周岁宴啊? 然尽管想是如此想的没有错,但这件事好像并不能以他的想法来发展。 七月廿八,尧王府世子周岁庆生,当日天未亮,尧王府门外就已经车水马龙,朝中官员纷纷上门恭贺,就连皇上也携贤妃娘娘驾临尧王府,亲自主持这小孙儿的周岁宴,顿时将本就已经在朝中声望极高的三殿下再推上了更高的位置。 当然了,这其实是早就能够预见到的事情,而今日的主角,是尧王府的小世子。 今日的小宝贝一身喜庆的红色小锦袍,脚上蹬着虎头鞋,在满堂惊叹中迈着虎虎生风的小步子直往皇上和贤妃娘娘走过去,蠕着小嘴软软的喊着:“爷爷,奶奶。” 这声音软绵绵的,直挠人心,皇上听着越发欢喜,毫不吝啬的伸手便将他抱进了怀里,抱着他走到那摆放了各色物品的桌子前,让他在凳子上站好,说道:“喜欢哪个,自己拿!” 围观大臣无不引颈张望,期待着这尧王府的小世子,这深受皇上宠爱本身也似乎要比其他皇孙们更金贵些的小世子,究竟会抓了什么周。 是那代表着权势的印章?是那代表着文学的笔墨?还是那代表着武学的宝剑?或者他还会喜欢金银珠宝玉算盘?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皇上,贤妃娘娘,君修染,端木恬,端木王府的众人,以及其他的更多的各路王公贵子们,都在等待着小家伙将小手伸出,抓取最让他喜欢的某物。 小宝贝站在凳子上,趴在桌子边缘,大眼睛闪烁着浅紫的神秘光芒,溜啊溜,将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从这边看到那边又从那边看到这边,口中还“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唱歌儿,又像是在自顾自的说着话儿,但就是不伸手去抓什么。 众人等了很久,还是只见他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看着满桌的事物,好像觉得只是这么看着,也是很有趣的。 于是旁边的人无不面面相觑,不明白小世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上又凑近他,说道:“无忧,你想要什么?” 小宝贝转头看向他,四十五度仰望,将他最最可爱的角度显示在人前,顿时引得无数人不禁口水滴答,好想冲过去将他用力抱进怀里,捏捏他的小脸,摸摸他的脑袋! 在这样充满着垂涎的目光中,小宝贝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在他眼前晃荡的明黄色龙袍,然后咧开小嘴露出白生生的八颗牙齿,“咯咯”笑了起来。 大殿之内忽然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抓了皇上的龙袍便不撒手的小世子,有人不禁万分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在这一片寂静的大殿之内发出十分响亮的一声,“咕!” 端木恬也不禁脸色一变,怎么也没想到小宝贝竟会突然做出这么个动作来,下意识踏上前一步,又抬头看向了皇上,想要看看他此刻的脸色,是否有杀气,暴怒之类的。 皇上的脸色却十分的平静,微低头看着小宝贝,所以也正好遮挡住了他眼中的光芒神采,让人越发的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看着小宝贝,小宝贝看着他,小肉爪子用力紧紧拽着他的衣角,紫色眼眸之中一片流光溢彩,仿似深海明珠,又如黑夜繁星,光彩夺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他还轻轻蠕着小嘴,又眉眼弯弯笑得好欢喜,丝毫不觉得他此刻的行为又多么惊世骇俗,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因此而噤声了,他却浑然不觉,还抓着那明黄衣角用力扯了扯。 这一扯,便犹如是扯在众人心头的麻线,让他们都不由得心跟着颤了颤。 也是这一扯,扯得皇上忽然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愉悦的笑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殿,并笑着大声说道:“好!不愧是朕的好孙儿!” 众臣的脸色再次变幻,且比刚才还要剧烈了许多。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好?什么好? 自太子潜逃之后,那太子之位便一直空缺至今,朝中虽有大臣曾多次提起再立储君,但皇上从来都是笑而不语,也就是说从来也不曾明确的表现出要立谁为储君,即便是二皇子也被幽禁之后,他也从不曾明确表示,尽管朝中大臣都有了猜测,几乎是认定般的猜测,可此刻见到皇上如此言行,依然感觉到了满腔震动。 端木恬则忽然转头,看向了身旁君修染。 他在微笑,一如先前的平静淡然,似乎这一件事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影响,面对着周围从小宝贝转移到他身上的无数视线,亦是毫无察觉。 接下去的宴席,气氛迅速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只是群臣对三殿下越发殷勤了些,本就是忠实三殿下派的官员则在整个宴席的过程中都呈现着兴奋的状态。 当天晚上,尧王府书房内,君修染与他父皇相对而立,静静的沉默了好久,君皇帝才终于开口,却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以为如何?” 君修染依然表情淡淡的,微笑着说道:“承蒙父皇厚爱,儿臣才能走到今日,不过儿臣以为父皇正值壮年,不如干脆等小家伙长大了,再说吧,反正那小家伙似乎很有兴趣。” 皇上闻言不禁挑眉,道:“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所希望的吗?” “以前是。”面对父皇若有深意的目光,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带着几分追忆的说道,“以前,儿臣日夜想着终有一日定要登上那至高的位置,让当初曾厌弃欺辱排挤儿臣的人皆都跪伏在我脚下,让他们看看,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妖孽。” “难道你现在不这么想了吗?” “现在,我觉得那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亦无足轻重的人,我何必要去跟他们一般见识?白白的浪费了心力,实在不划算。” 皇上的脸色也一直都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听到这里他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眸光之中有着什么在闪烁流窜。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何必去跟那些人一般见识?不过该是要讨公道的时候,还是要讨的。” “儿臣以为,我已经讨回了。” “是吗?” “是!我现在便已经站在他们只能仰望而不敢再有丝毫不敬轻慢的地方,儿臣以为,再去跟他们纠缠不清,反倒是落了身份。” 皇上脸上的笑意更浓,然后他忽然就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窗外夜色,说道:“今晚夜色真好!” 君修染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窗外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廊檐下的几盏灯笼在散发着蒙蒙的光芒,勉强能照出几步外的朦胧景色。 次日早朝,皇上忽下圣旨,封三皇子君修染为太子,朝中虽依然有人反对,以为他的生母乃是扶风公主,如何能担当储君,但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弱小,尚不等皇上开口便已经被掐死在了众人的声音之中。 两月后,五皇子忽然进宫请求父皇让他出京前往封地,迟贵妃亦请求皇上允许她出宫,随儿子一同离京,皇上准了! 自此之后,朝中再无人能威胁到君修染的地位,宫中剩余的那几个皇子皆都年幼,身后又无足够强大的靠山,最主要的是皇上的意思。 再两月后,宫中几位皇子皆被封王,其母妃们也皆都随皇子出宫,后宫中尚且剩余的娘娘们或被放出宫,或被送往宫外别院,整个后宫都在顷刻间为之一静。 那天,有小太监听到皇上对贤妃娘娘说,当年根基不稳、势单力薄,连保护你都做不到,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折磨,甚至时至今日都不能给你皇后之位,今日便将这后宫女人全都遣散出去,希望没让你觉得太迟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渝州那边忽然大乱,有消息传来说是君修善进入那羽族丛林之中整整七个月,至今没有再出来,他的那些下属们在等待、隔阂、争夺了半年之后,终于发生了严重的内斗,将渝州卷入到了一片战乱之中。 朝廷出兵镇压,将渝州那片因为君修善的占据而被暂时割裂了出去的领地,又再次纳回到了大炎的国土之内。 半年后,有快马从南方飞奔入京,将终于成熟的圣焰果送到了君修染的面前。 自此,解他体内剧毒的六味灵药终于聚齐,当即前往端木王府,请老王妃出手为他解毒。 受了刮肉剜骨般的折磨,仿似有烈焰在他体内灼烧,将隐藏在其中的剧毒灼烧殆尽,之后他又昏迷了整整十三天,才终于又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便看到一双灵气四溢的紫色眼睛出现在他的眼前,正直溜溜的盯着他猛瞧,见他睁开眼睛当即冲着他眉开眼笑,张着小手便扑上了他的脸,肉爪子在他脸上头上一阵扑腾乱摸,软软的声音沁人,喊着:“爹,爹……” 趴在床沿不小心睡着的端木恬被这声音惊醒,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眼眸,忽然视线迷蒙,凑近了过去小声问道:“你感觉如何?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他沉凝着仔细感受了一下忽然间轻松得仿似能飘起来的身体,说道:“好饿!” 门外忽然起了一阵嘈杂,然后有人不顾阻拦的直接冲了进来,并带进了一连串的意图阻拦他的人。 端木恬转头看过去,看到那个人不禁诧异的问道:“陌尘轩,你怎么来了?” 在他后头追着他进来的人抬头则看到了已经醒过来的君修染,当即舍弃陌尘轩反朝这边围了过来。 端木宸嬉皮笑脸,凤楼千娇百媚,端木璟温润柔和,荣芩静明媚动人,还有一群或沉静或跳脱的小家伙。 “呦,太子殿下,您可算是醒过来了,人家差点以为您就要这么一睡不醒,都开始着手准备帮郡主物色优秀男子让她改嫁了。” 刚醒过来,见着这群人而想要说些什么的君修染闻言顿时将所有的话语全部都哽在了喉咙底下,胸口一闷差点没被起晕过去。 他不过昏迷了几天而已,要不要这么心急? 陌尘轩被挤在了最后面,不禁好一阵捉急,伸手用力的推挤拖拽,终于挤到了最前面,却是连看都不看君修染一眼而是直接一把抓起端木恬便要往外跑。 端木恬不禁愕然,忙稳住身子坐在床边纹丝不动,只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他却压根不听她的话,只顾着将她往外拽,说道:“废话少说,你马上跟我走!” “做什么?” 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带着满腔愤恨抓狂阴郁的说道:“去羽族!你到我到羽族去!” “哦……” 【完】 ------题外话------ 《妖王鬼妃》到这里就完结了,感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宝贝真是十分感谢和感动,以后也一定会更加努力,写出更好的文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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