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 远东星辰(出书版) 作者:语笑阑珊 文案: 远东帝国财团少爷 流云辰 VS 冰原禁欲系强势将军 柯雷 遭遇金融危机时,少年为了拯救被风暴席卷的家族,和将军达成交易,一起出去航海的故事。 从纯粹的契约交换关系,到最后甘愿舍弃家族光环也要一起陪伴…… 作者简介: 语笑阑珊:晋江文学城网络级大神作者。文风甜蜜轻松,语言诙谐逗趣,字里行间充满快乐的因子,文中奇妙的巧合令人忍俊不禁。在温馨的基调中,总能给读者带来意想不到的精彩。代表作《巨星手记》《时尚先生》《江湖遍地是土豪》《远东星辰》等。 =================== 第一章 曼宁赌场 极北荒原,冰封大陆。 这里的土地贫瘠到连一根草叶也无法生长,却拥有全远东最豪华的赌场。 蒸汽火车缓缓驶进站台,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刚走下车,立刻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就把下巴缩进围巾里。 “先生,请问要去哪里?”马车夫热情揽客。 “曼宁赌场。”少年拎着行李箱跨上车。 车夫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要不是为了赌博,谁会从繁华帝都坐几天几夜火车来这个鬼地方。 赌场离火车站并不算远,十分钟足以抵达,而相对于周围茫茫雪野而言,曼宁赌场的外观简直堪称金碧辉煌——甚至在帝都也很难找到如此奢华的建筑群。 “祝你好运!”马车夫从他手里接过一张大钞,显然心情不错,于是又好心规劝道,“十赌九输,最好不要太认真。”已经见过太多次赌客输红眼,在赌场门前自杀的场景,马车夫真心不希望这个慷慨又漂亮的年轻人也走上这条不归路。 “谢谢!”少年低声道谢,却依旧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入口。这次他已然无路可退,是输是赢,也只能听天由命。 赌场人声鼎沸很热闹,前台兑换处也有许多人,少年取下围巾口罩,排在了队伍最末尾。 “您好,请问要换多少筹码?”送走前一位顾客后,豹耳小姐习惯性地问后面的顾客。 “这些 ……全部。”少年把手提箱放到柜台上。 小姐打开箱盖,吃惊地拾头确认:“这些?全部?”如果她没有记错,对方应该是第一次来,而且没有经过任何人引荐。新人出手如此阔绰,只有三种可能:第一愣头青,第二高手,第三千手。 第一种人显然是赌场最欢迎的;第一种虽不欢迎却也不至于讨厌,毕竟每个赌场都会有高手出现;至于第三种,根据远东法律,一旦抓到在赌博时作弊出千,可以由赌场负责人直接处置,不用上报国家——因为远东帝国赌场众多,为了减少政府的麻烦,所以才推行此法律。 毕竟既然敢做错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不过即使法律再严苛,在巨大经济利益的诱惑下,还是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想要一夜暴富跻身上流社会,因此赌场出千也就屡见不鲜。 “先生,我建议您可以少换一些先玩。”豹耳小姐好心提醒。 “不用了,全部,谢谢。”少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很坚定。 “好吧。”赌客如此坚持,赌场当然也不会多做阻拦。豹耳小姐挑眉,从柜子里拿出一大沓金黄色筹码,“祝您此行愉快。” “谢谢。”少年拎着筹码,转身走向“一十一点”台桌。 赌博的种类有许多种,但只有“一十一点”最不容易作弊,因为它的规则实在太简单,简单到基本没有途径可以出千。而只要拥有超高的计算能力,想一直赢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也就理所当然成了高智商人士和数学家的最爱。 因为是完全陌生的新人面孔,因此几个监场有意无意地一直盯着这一桌的动静。 仅仅几个小时,少年桌上的筹码已经翻了几倍,显然手气不错。 “不玩了。”最后一把之后,他丢下手里的扑克,明显松了口气,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赢完钱就跑是大多数赌客最鄙视的行为,桌上有输客开始骂脏话,不过少年还是执意下桌,把筹码换回现金后,又预定了赌场附设的酒店高级房——虽然价格很贵,不过很安全。 第一天、第三天,少年都是准时前来玩“一十一点”,虽然偶尔会输,但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赢,赌注也越下越大。到第五天时,他赢走的财富已经相当可观,几乎是第一天所带本金的上百倍。 “先生手气真好。”豹耳小姐从他手里接过筹码,“抱歉,我没有足够的流动现金为您兑换,可能需要等半个小时。” “不需要了。”少年递给她一此筹码,“这是你的小费其余剩下的麻烦帮我兑换成货币流通票,我可以回帝都银行领取。” “您要走了?”豹耳小姐吃惊。 “嗯。”少年点头。 “稍等。”豹耳小姐按下通话键,不多时,几个身形高大的兽人保安就走了过来。 “先生,我们老板想和您谈一下。”豹耳小姐道。 少年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兽人保安往楼上走——作为一个新面孔,五天在赌场赢走如此巨额的财富,能顺利走掉才是反常。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再加上这家赌场一直很公平,所以少年虽然紧张,却并没有多惊慌失措。 “老大。”兽人在门口毕恭毕敬道,“人带来了。” 黑色大门缓缓开启:“进来吧。” 少年深吸一口气,拾脚迈进了房间。 身形高大的男人从窗前转身,眼神是一把刀。 “柯雷将军。”少年和他对视,虽然竭力想要放松,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和我玩三把,赢了就放你走。”柯雷坐在桌边,语气很冷。 少年答应下来,并且主动挽起衣袖,以表明自己没有作弊。 虽然紧张到几乎要窒息,但是这场赌局关乎性命,少年还是强迫自己必须全神贯注。三把牌下来,赢率百分之百。 “好吧,看来你数学的确很好。”柯雷把其余的牌丢到桌上,嘴角一扬,“流云家族的人,果然都是计算天才。” 听到“流云家族”四个字,少年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或许我应该向你道歉。”柯雷靠回椅背,“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我对你的来历和身世做了调查。” “为什么?”少年眼里明显写满不解。虽然自己的确是赢走了数额可观的财富,但对于这座赌场来说,只能说是九牛一毛,对方要是因为这个就大费周章调查自己的身份,未免也有些太不符合常理。 “你很聪明。”柯雷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但是这笔钱似乎并不足以偿还整个流云家族所欠下的债务。” 少年摇头:“我只能做这么多。” “你能做更多。”柯雷唇角微微扬起,“不如考虑一下,和我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少年疑惑。 “我要组建一支船队,需要一个数学天才。”柯雷转动手上的扳指,“为期一年,有没有兴趣加入?” “去哪里,需要做什么?”少年问。 “去阿蒂斯海,寻找宝石矿藏。”柯雷回答。 “阿蒂斯海域”少年吃惊,“那里是公约禁地。” “所以呢中”柯雷笑容颇为玩味。 少年哑然,自己怎么忘了,国际公约和规则对于面前这个男人来说向来就不值一提。 “考虑一下吧。”柯雷看了眼挂钟,“不过恕我提醒,你只有三分钟时间,流云辰少爷。” 秒针一格一格挪过,时间却仿佛漫长到被胶水凝固。似乎过了很久,流云辰才点了一下头:“好。” “那么,合作愉快。”柯雷和他握了一下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在远东大陆,没有人会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流云家族。创始人流云明丰从帝都一家银行开始,逐步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庞大金融帝国,几百年时间下来,所积攒的财富已经无法估量。不过前段时间,由于现任执掌者的一系列错误决定,似乎让这个被荣耀笼罩的家族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一年时间,我相信凭借你父亲和兄长的能力,应该足以撑下来。” 柯雷笑笑,“到时候你不仅可以分到巨额宝藏,还可以获得一封由我亲笔署名的信件,重新在帝都建立起家族关系网。” “谢谢您。”流云辰声音很低。 “下去休息吧。”柯雷坐回椅子,“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流云辰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 “你确定要带他一起出海?”等到流云辰走后,从套间里走出另个穿制服的男人,右脸清俊秀美,左脸却有一道暗红色的狰狞伤疤。 此人名叫南冥,是柯雷最得力的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属,倒不如说是兄弟。 “为什么不?”柯雷反问。 “数学天才有很多,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别人。”南冥自己倒了杯酒,“而且看他刚才苍白瘦弱的样子,我不觉得适合远洋出海,更别提是去阿蒂斯。” “没错,远东大陆的确是有不少数学天才。”柯雷耸肩,“但属于流云家族的却只有他一个。” '“你 ……”南冥闻言手下一顿。 “相信我,这趟航程会很有趣。”柯雷笑笑,“至于体能,前期加强训练,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好吧。”见对方明显不打算改主意,南冥只好叹了口气,“希望他能熬过来。” 酒店套房里,流云辰坐在桌前写了一封信,又把羸来的货币流通票装进信封,一起交给了柯雷的护卫队长,请他顺路送回帝都。 服务生准时送来餐点,并且彬彬有礼地叮嘱:“今晚请务必好好休息,明早柯雷将军会陪您一起,前往军校进行初级体能测试。””都要测试什么?”流云辰好奇地问。 看着他瘦弱的身体,服务生心里充满同情,然后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不用担心,或许就是 ……跑跑步之类?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每年都有大批人通过,应该不难。””谢谢你。”流云辰把小费付给他,感激地笑了笑。 大概是为了照顾明天的测试,晚餐里有不少牛肉、培根和香肠,还有一大杯本地特产的黑麦啤酒,蔬菜水果则是少得可怜。流云辰勉强吃了一块面包,然后就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阿蒂斯海域,之前上课时曾经听老师提起过,却也没有在脑海中留下太多印象,只知道是公约禁地。至于原因,有人认为里有数额庞大的宝石矿藏,也有人认为深海有会吞噬生命的邪恶巨兽,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谁都无法确定哪个才是真正的答案。 困意渐渐袭来,流云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把自己暂时丢进了黑暗里。 梦境连绵不绝,似乎一刻都未曾停歇,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沉闷而又隐隐作痛,最后醒来的瞬间,全身都是冷汗。 “早安。”柯雷靠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他。 “早 ……”流云辰头有些晕。 柯雷微微皱眉,上前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很烫。 “抱歉,希望我没有迟到。”流云辰抓抓头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现在你这副样子,别说做测试,能不能冒着风雪抵达军校都是问题。”柯雷摇头,“躺回去,我叫医生来帮你检查。” “抱歉,浪费了您的时间。”流云辰昏昏沉沉。”没关系,起航时间是三个月后。”柯雷给自己倒了杯酒,“在此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休息。” 吃完药后又睡了一阵,流云辰觉得全身舒服不少。床头柜上有今天新送来的报纸,头版又是流云家族财务危机,配图是自己父亲的巨幅照片,面容憔悴、头发花白。 “每个家族都会遇到瓶颈,而这一切终将会过去。”柯雷把报纸从他手里抽走,“至于记者的话,只能听信百分之十,或者更少。” “但是我的家人。”流云辰伸手,“起码也要看完。” “要是你闲得无聊,或许可以做点别的事。”柯雷按下呼叫铃,”见一见将来的新伙伴。” “新伙伴?”流云辰疑惑。 “没错。”柯雷嘴角微微上扬,“不会天真到以为我只需要带你一个人,就妄想征服整片阿蒂斯吧?” 十分钟后,套房门突然毫无征兆“砰”地被撞开,然后就冲进来一个大块头男人,虽然外面正是风雪茫茫,他却依旧只穿了一件紧身T恤,肌肉几乎要爆出来:“您好,我尊敬的将军阁下!” “你好。”柯雷挑眉,”看来伊娜并没有教你进屋之前应该先敲门。” “我发誓我教了他不止十次。”装束性感的美艳女子靠在门口,胸口呼之欲出,高跟鞋足足有5英寸高,“你好,小可爱。” 流云辰先是疑惑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可爱” 不是指柯雷,而是自己。 “明川呢?”柯雷问,“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过来。” “老大有命令,他怎么会不来。”美艳女子侧身让开一条路,风情万种地眨眨眼,“只是您知道,他一向走路比较慢。” 流云辰好奇地往外看,过了足足5分钟,才总算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不要命的咳嗽声。 “别担心,小可爱,明川的身体其实很好,只是……有些气喘而已。” 美艳女子伸手,把人一把拉进了套房。 “您好,我……咳咳……尊敬的……咳……将军……咳咳咳…… ” 面色蜡黄的男人扶着桌子,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伙计,打起精神!”肌肉男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明川“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流云辰震惊地张大嘴:“没事吧?” “伊娜,阿瑞斯,明川。”柯雷挨个做介绍,“还有一个人,不过或许要一个月后才能到。” 明川还在拼命咳嗽,阿瑞斯想帮他倒杯水,结果却哗啦打翻水壶,摔了一地残渣,伊娜抱着胳膊看好戏,丝毫也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流云辰实在忍不住,用十分、十分、十分怀疑的目光看了柯雷一眼——你确定? 要带一个暴力分子、一个火辣超模和一个病秧子? 出海?!去禁地?!去阿蒂斯? “别担心。”柯雷笑得开心“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天才。” “咳咳咳咳咳咳…… ”明川一口气没换好,生生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阿瑞斯把人丢在沙发上,明显松了口气;“总算安静了。” 流云辰艰难地咽口水,这种情况,赶紧叫医生比较对吧? “好了,都回去休息吧。”柯雷吩咐,“初级测试挪到下周。” “好的老大。”伊娜把唇膏收回包里,又冲流云辰抛了个媚眼,“再见,小可爱。” 阿瑞斯扛着明川,也掉头出了套间。等到屋门被关上后,流云辰问柯雷:“我们要一起进行体能测试吗?““你们?不。”柯雷摇头,“他们早就通过了所有考试,你是最后一个。” “是吗?”流云辰明显不相信,阿瑞斯通过还能理解,伊娜就已经很勉强,更别说是明川。 “当然,没有通过测试的人,我不会带上战舰。”柯雷摊手,“所以你要加油,否则很有可能会被淘汰。” 流云辰发自内心地回答:“我觉得我一定能通过。”或许之前还有些疑虑,但是既然明川都能通过,那……应该没什么人会通不过吧? “能有这份自信很好。”柯雷挑眉,“么好好休息,一周之后军校见。” 第二章 入学考试 医生调配出的汤药很难喝,不过效果却很好,一周之后,流云辰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脸色也比之前要好很多。 汽车缓缓驶进冰原军校,由于正好是假期,所以并没有多少学员,四处都是白色的积雪和黑色的泥土。 “虽然还是和之前打无聊。”伊娜慵懒地靠在车座上,撇嘴道,“现在想想,在这里的五年简直就是噩梦。” “五年”流云辰有些吃惊。 “没错、五年。”伊娜耸耸肩膀,”我是这里的毕业生,明川是我的学长。” “咳咳咳咳咳。”明川用咳嗽代替回答。 “至于阿瑞斯,就比较无聊了。”伊娜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被帝都贵族学校开除后,就一直接受家庭教师授课,错过了许多人生乐趣,喏,比如说去小学门口收保护费。” “我再说一次,不是开除,而是自愿退学’”肌肉男一边咆哮,一边狠狠响了一口德国香肠。 流云辰脑补了一下阿瑞斯在贵族学校的场景……嘶,好像被开除也不意外。 “到了。”柯雷停下汽车,“下来吧。” 流云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连骨头缝也开始发冷就在这里?” “不然呢?“柯雷递给他一把笤帚,“先去把跑扫干净。” 流云辰往掌心哈了口热气,刚想着干活,却又有些疑惑跑道在哪里?” 伊爆笑出声。 阿瑞斯随手搬过一块大石头,狠狠丢在了地上,将一层厚冰砸开:“这里是起点。” “你有一个小时做准备。”柯雷看了眼怀表,“体能测试会在十点准时开始。” 流云辰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 积雪层很厚,不过却不难清扫,仅仅花了半个多小时,大半跑道就已经被整理出来。看着雪地中越来越远的小小背影,伊娜终于忍不住问:“他真是流云家族的少爷?““否则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柯雷挑眉。 “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伊娜摸摸下巴“还以为从个金融帝国出来的男人,都一样彬彬有礼又虚伪无趣,房间每天都要有新鲜玫瑰,咖啡里糖块精确到三分之一。” “的确如此,不过他例外。”柯雷看了眼流云辰。 “为什么?”阿瑞斯问。 “因为他的母亲不是贵族,而是帝都有名的交际花。”柯雷答,“后来因为怀孕,才被接回家族。”这样的出身,显然不会和其他少爷得到一样的待遇。 “流云泽羽大概自己也没想到,最后愿意出来拯救家族的,会是这个不受重视的小儿子。”伊娜摇头,“如果换成我,幸灾乐祸都来不及。” “他很有趣。“柯雷从车里倒了杯热咖啡,大步走过去递给流云辰,“很好,你为自己争取了五分钟休息时间。” “谢谢。”流云辰接过咖啡杯暖手,鼻头有些红。 “你做事效率很高。”柯雷称赞。 “因为我知道怎么样才会最省力。”流云辰小心翼翼喝了口咖啡,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从没接受过军事训练。” “所以要先做一个小测试。”柯雷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在这次测试之后,我会为你安排三个月的训练计划,确保能顺利完成最后的考试。” “老大!”阿瑞斯在另一边大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开始吧。”柯雷从他手里把咖啡杯拿走,“这条跑道一共有四百米,往返五次,在身体能承受的前提下,用你最快的速度。” 流云辰脱掉外套,站在出发点做热身。 “加油!小可爱。”伊娜揽过他的肩膀,“顺便提醒,虽然没有规定时间,不过如果你速度太慢,跑道就会再次被积雪掩埋。我很乐意帮你清扫,不过老大或许不会同意。” 明川继续疯狂咳嗽,阿瑞斯实在被吵得心烦,于是拿过流云辰的外套,把他的脑袋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暴风夹杂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在这种环境下,”只要稍微停顿一秒,全身就仿佛会被冻僵。流云辰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冲向一个又一个终点。伊娜看了五分钟后摇头:“老大,我不觉得他能通过最终考试。” “还有三个月时间准备。”柯雷倒是不以为意。 “但他完全就是一个……”伊娜斟酌了一下用词,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描述,“和流云家族其他人比起来,似乎只是多了些干活的经验,除此之外,其余方面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少爷。” “呼…… ”流云辰气喘吁吁,跑完最后一个四百米。 “坦白讲,我没想过你会坚持下来。”柯雷走过去。 流云辰脸颊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我算完成测试了吗? “完成?”身后突然爆发出笑声,阿瑞斯的大嗓门吼得全操场都能听到,“你该不会不知道,这只是个热身吧?” 流云辰脸色瞬间刷白。 “冰原军校拥有全远东大陆最严苛的守则。”柯雷也摇头,“就算是初级测试,想通过也并不简单。” “还需要做什么?”流云辰问。 “跟我来。”柯雷转身,大步进了不远处一座废弃的教学楼,里面虽然有些阴森,却至少没有风雪肆虐。流云辰刚一进去,就被灰尘呛到打了个喷嚏。 阿瑞斯吃力地搬开一块挡板,露出黑漆漆的地道入口。 “下面是阿萨迷宫。”柯雷递给他一盏小油灯,“我们会在另一个出口等你。” “时间呢?”流云辰问。 “两个小时。”柯雷回答,“从建校到现在,最快纪录保持者是明川,用了两小时十五分钟。不过你是数学天才,应该能比他更快。” “下面……咳咳咳……很脏。”明川捂着嘴提醒。 “好的,谢谢您。”流云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进入迷官。 迎面扑来阵阵腐败气息,墙角还有些白色兽骨,应该是老鼠或者其它小动物。入空处挂着一卷羊皮地图,字迹已经快要风化殆尽,只能勉强辨认出大致轮廓。 一阵阴风从身后吹来,流云辰裹紧大衣,拎着油灯慢慢往前走。 和普通迷宫比起来,这里更是一座空旷的地下官殿,在每个岔路口都有模糊提示,让闯入者分析究竟该选哪个方向,才能顺利抵达终点。 小路如同蛛网般密集,流云辰觉得自己要是有一步计算失误,或许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至于柯雷——似乎也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应该不会愿意来救自己。 阿萨迷官的另一个出口,恰好位于校长办公室。此时柯雷正端着一杯酒,随手翻阅着旁边的报纸。 “谁才是全远东帝国最令人怦然心动的男人? 伊娜啧啧,“老大,你又上报纸了,这次排名第二。” “第一是谁?”明川难得不咳嗽。 阿瑞斯立刻举手:“是我。” 伊娜一脚把他踢开:“是流云纪。”流云家族的大少爷,也是流云辰的大哥。 “女人就喜欢这种弱鸡小白脸。”阿瑞斯不屑一顾,并且弯起手臂以凸显他的肌肉。 “脸色惨白,怪不得说金融家都是吸血鬼。”伊娜把杂志丢到一边,“还是老大这一型比较对我胃口。” “时间过去多久了?”柯雷问。 “一小时三十分钟。”伊娜回答,“还有最后半个小时。” 柯雷点点头,继续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 “万一他出不来呢?”伊娜有些担心。 “他一定能出来。”柯雷没有拾头,语调却很肯定。 “好吧。”伊娜摊手,“祝他好运。” 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流云辰站在一处墙壁前,脸色有些苍白。 他发现自己似乎迷了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云辰微微闭上眼睛,又快速在脑海中推演了一遍公式,结合刚才走过的迷宫,终于找到了幻象后的正确出口。 来不及多做考虑,流云辰拔腿朝着另一边跑去。手中油灯在转弯时不小心磕到墙壁,瞬间四分五裂,地道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腐败的气息在静谧中肆意发酵,耳畔狂风呼啸而过,吹得连骨节都冰凉。 “还剩最后五分钟。”办公室里,伊娜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地道口,遗憾道,“老大,似乎你这次要赌输了。” 柯雷放下手中报纸:“你也说了,还有最后五分钟。” 阿瑞斯靠在墙壁上仔细听了半天,最后耸耸肩:“老大,偶尔赌输一次不算丢人。” “明川,你怎么看?”柯雷问。 “我很愿意相信……咳咳……相信他能出来。”明川气喘吁吁,“但是……咳咳咳咳……” “可怜的学长。”伊娜倒了杯酒递给他,“我想老大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不用把每句话都说完。” 柯雷微微皱眉,其余三人识趣地没有再说话。挂钟秒针缓缓走动,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面前高脚杯中香槟气泡的碎裂声。 时间只剩下两分钟,长时间的脑力运算加上体力透支,以及四周恶劣的环境,流云辰已经快要精疲力竭。地道里的狂风逐渐减小,出口应该就在前方下一个拐角,流云辰咬紧牙关,继续朝前跑去。 眼前倏忽闪过一抹光影,然后就传来一声抱怨:“真是可恶。” 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流云辰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停住脚步。 “下一次期末考试难道不应该在半年后?为什么现在就会有人闯进来。”声音慵懒又沙哑,让人想起帝都红灯区里,穿着吊带袜风情万种的妈妈桑。 “您是谁?“流云辰小心翼翼地问。 “在考试之前,你的同学没有告诉过你,关于赫卡的传说?”后颈传来阵阵阴寒气息,像是有人逐渐靠近,在耳边轻缓呓语。 流云辰后背泛起鸡皮疙瘩,手臂上汗毛也竖起来。 什么是……关于贺卡的传说? “不转头看看我吗?”见他站着不动,对方明显不悦。 流云辰深吸一口气,心一横转身。 张涂抹了厚厚脂粉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嘴唇鲜红如血,虽然地道里暗到几乎没有一丝光源,却依旧清晰到连对方睫毛都能看清。 太过猝不及防,流云辰差点晕过去。 “有点眼熟。”赫卡靠在墙壁上,右手懒洋洋打开一把羽毛折扇,”你是流云家族的人?” “是。”流云辰在心里飞快盘算,要不要立刻转身狂奔出去。 “真是难得。”赫卡啧啧摇头,“盛产银行家的金融家族,居然会舍得把你送到冰原军校。” “这位……美丽的夫人。”流云辰组织了一下措辞,“请问我可以出去了吗?考试有时间限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帝都了啊。”赫卡收起折扇,上半身柔若无骨靠过来,“不如做笔交易,我送你一件礼物,你带我一起出去,怎么样?” “啊?”流云辰僵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带我出去。”赫卡又重复了一遍。 “地道口就在前面。”流云辰伸手指了指,小心翼翼提醒,“您可以……自己走出去。” “小可爱。”赫卡拉住他的右手,“如果超出了考试时间,按照这所军校的规定,我不确保你还能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哦。” 看了眼手上夜光腕表,流云辰眼前一黑,拖着她轰轰烈烈向前冲去。 “考试时间结束。”办公室里,伊娜把空掉的酒瓶丢进垃圾桶,“老大,有什么打算?” 柯雷站起来,一语不发向外走。 “不如再等半个小时?”伊娜叫住他,“我和明川去把他接出来。” 虽然有违冰原军校的规定,但一来流云辰并不算是这里的学生,一来要是他真的出了事,流云家族将来因此发难,又要头疼一番。 “救出来之后,直接送回帝都交给流云泽羽。”柯雷拧开门把手。 明川用厚厚一叠纸巾捂住嘴,确保不会吸入灰尘,才伸手打开暗道门。 然后流云辰就像炮弹一样轰然冲出来,和他扑了个满怀。 “啊!”明川惨叫一声,被撞飞到了阿瑞斯怀里,差点又吐出一口血。 “对不起,对不起。”流云辰也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住他,“我只是想把门撞开。” 明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阿瑞斯笑得春风满面”小可爱,恭喜你通过了考试。” “老大恐怕不这么认为。”伊娜耸耸肩膀。 流云辰忐忑着看向门门的枸雷口 “迟到了五分钟。”柯雷冷冷道,“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帝都。”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流云辰眼底划过一丝失望,不过还是点点头:“谢谢您。” 柯雷拉开办公室的门,北风夹杂着雪片刮进房间里,赫卡拎着被吹乱的裙摆发牢骚:“亲爱的将军阁下,或许您可以先等我出来再开门。” 屋内一片安静,阿瑞斯张大嘴看着赫卡,就好是见了鬼。 “是我在地下迷宫中遇到的。”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尴尬,流云辰主动开口解释。 赫卡整理了一下束胸,身材汹涌澎湃。 “哦!老天’”阿瑞斯推推伊娜,“你被比下去了。” “闭嘴“”伊娜狠狠给了他一手肘。 “我不认为你会对外面的世界有兴趣。”柯雷看着她,“有什么目的?” “只是想回去看看而已。”赫卡靠在流云辰身上,轻轻向他吹了口气,“怎么样,既然考试没有通过,不如带我一起回帝都?” “考试有没有通过,是由我来决定,不是你。”柯雷打断她。 “你要为他违背冰原军校的校规?”赫卡懒懒捏住流云辰的脸颊。 流云辰:“……” “现在马上回酒店。”柯雷并没有理睬她的挑衅,而是直接对流云辰道,”三天之后,我会带你来办理入学手续。” YES!阿瑞斯心里狠狠握了一下拳。 “好的。”流云辰松了口气。 赫卡冲他抛了个媚眼:”好吧,我们就暂时不回去。” 流云辰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以避开她不断凑近的脸:“其实您可以自己坐火车去帝都。” “我坐火车?你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赫拉咯咯笑,猝不及防在他额头印上一个吻。 “Oh!”阿瑞斯再度露出震惊的眼神,伊娜和明川也有些意外。 只有柯雷面无表情,继续看着两个人。 似乎有凉意渗入骨髓,流云辰强忍住想狂擦脑门的冲动。 “好了,我该走了。”赫卡慵懒地拨弄了一下头发,拎着裙摆往外走,“如果有事,随时可以找我。” 流云辰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事想要找她。 “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等到赫卡离开后,伊娜问。 流云辰茫然摇头。 阿瑞斯指指墙壁上的一幅画,穿着束胸衣和吊带袜的赫卡靠在夜店门口,嘴唇鲜艳欲滴,黑色高跟鞋锋利如同杀人武器,心口却钉着一把尖刀。 “这……”流云辰更加疑惑。 “赫卡是被诅咒的亡灵。”伊娜耸耸肩膀,“大概已经死了两百多年。” 流云辰呆呆张大嘴。 “在我进入冰原军校的第一天,就听到了不少关于她的故事。”伊娜道,“原本是帝都有名的花蝴蝶,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诅咒永远锁在了阿萨迷宫里。参加毕业考试的学生每年都有很多,你是第一个能见到她的人。” 想起刚才个冰冷的吻,流云辰本能抬手去擦。 “那个吻是亡灵结契。”伊娜又打开一瓶新的香槟,“在你有危险的时候,赫卡会第一时间感应到,这大概是你把她带出迷宫的报酬。” 流云辰结结巴巴:”其实我……并,并不是很需要这份报酬。所以可以取消契约吗?!” “别担心小可爱,这是好事。”伊娜把香槟杯递给他,笑着安慰,“喝杯酒,庆祝一下你通过考试。” 流云辰看了眼柯雷,见他正坐在沙发里看着幅画像,并没有阻止的意思,才从她手里接过酒杯:“谢谢。” “你应该也累了。”伊娜替他拍掉肩膀上的灰尘,“阿瑞斯会送你回酒店休息,三天后见。” “但是……哦!”阿瑞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踩了一脚,痛得眉毛都皱成一团。 “但是什么?”伊娜风情万种地看他。 阿瑞斯迅速笑出八颗牙:“没有但是,我这就送小可爱回酒店。” 对方明显有事在隐瞒自己,不过流丙辰心里清楚就算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所以并没有过多废话,喝完酒后就跟着阿瑞斯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为什么……咳咳,要取消他的其余三项考试?”一直沉默的明川终于开口。作为远东帝国最严苛的军校,体能测试的内容显然不止于此。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因为赫卡的出现。”伊娜替柯雷回答,“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带亡灵一起冲破禁锢诅咒,更别提是让赫卡主动结契。” “他看上去不像有异能。”明川摇头。 “所以大概和流云家族的血统有关系。”伊又替柯雷倒了一杯酒,“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都是一笔划算买卖,是不是老大?” “以后禁止再聊这个话题。”柯雷把空酒杯放回桌上,大步踏出门。 “不通过……咳咳……所有入学体能测试,很难保证能坚持完成三个月学业。”明川裹紧风衣,眉间难掩担忧。只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将军已经为流云辰破坏了不少规则,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老大自然有他的想法。”伊娜不以为然,“我们只需要服从。” 看着柯雷在风雪中的高大背影,明川深深叹了口气。 但愿真的能没事。 第三章 冰原军校 在洗完热水澡后,流云辰躺在摇椅上,情不自禁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管怎么说,被亡灵亲吻,实在是一种很……的经历。 床边放着不少酒店新送来的书籍杂志,都与赫卡有关。不过一本本翻看下来,可信度实在堪忧,倒更像是花边娱乐八卦,甚至还有不少情色描述。流云辰后背发麻,迅速把手里的书丢掉。 “我不觉得这种书能带给你想要的答案。”柯雷靠在门口。 流云辰被吓了一跳,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敲门了,不过你似乎没听到。”柯雷坐在他对面,“亡灵结契不会带给你任何伤害,如果没有身陷危险,我想赫卡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我有权利知道关于她的故事吗?”流云辰问。 “有,不过不用着急。”柯雷靠回椅背,嘴角往上勾起,“等到出海之后,我很愿意慢慢讲给你听。” 等于没说。流云辰在心里撇撇嘴,把那堆花边杂志丢进垃圾桶。 “看来你也不是很累。”柯雷问,“想不想出去喝一杯?” “现在?”流云辰看了眼挂钟。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柯雷把叠在一边的衣服丢给他,“等到军校入学,你想出来也不会有机会。” 流云辰依旧坐着没动,他更愿意在酒店睡大觉。 柯雷弯腰把他轻松抱起来:“还是说你更想穿成这样去参加睡衣派对?” “喂!”流云辰窘迫地挣扎,“放我下来!” 柯雷大笑。 十分钟后,流云辰换好衣服,跟着他一起走出酒店,十分不情愿。 柯雷替他拉开车门。 “只有我们两个人?”流云辰意外,“阿瑞斯他们呢?” “今晚有些事。”柯雷回答,“不过可以介绍给你一位新朋友。” “也要一起去阿蒂斯海吗?”流云辰记得他曾经说过,还会有一个队友加入。 “不是他。”柯雷踩下油门,“南冥不会离开冰原。” 赌场附设的酒吧里灯光闪烁,劲爆的音乐声几乎要冲破屋顶。舞池里时不时就会传出尖叫声,有些乌烟瘴气。要是让帝都高贵的淑女小姐们看到,估计又会狠狠嘲笑一番。 “上校阁下,这杯是月娜夫人请您的。”酒保彬彬有礼,端来一杯猩红的酒液。 南冥往盘子里放了几枚银币做小费,并没有理会周围火辣辣的挑逗视线,继续漫不经心玩弄手里几张扑克牌。 “真不愧是冰原里最迷人的上校。”卡座里的夫人们单手托腮,继续叽叽喳喳小声讨论。鼎鼎有名的南冥上校,即便是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也依旧能让人心醉神迷。 “柯雷将军到!”酒吧门被打开,酒保彬彬有礼地弯腰。 一股热浪和音乐扑面而来,流云辰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难免有些眼花缭乱。 “迟到了五分钟。”南冥指指挂钟,“不是你的风格。” “因为有人不肯穿衣服。”柯雷语调戏谑。 流云辰无语地看他,你到底有没有上过初级文法课。 “你好,流云少爷。”南冥也被逗笑,“我是南冥。” “您好。”流云辰和他握了下手。 周围人都在有意无意往这边看,柌雷和南冥很少会来酒吧,原本就很能吸引注意力,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人。 虽说流云家族经常上报纸,但其中显然不会包括流云辰,酒吧里亭灯光昏暗,所以并没有人认出他。 “这里每天都爆满吗?”在喝完一杯气泡酒后,流云辰也放松了一些。 “最近是特例。”南冥回答,“三天后军校开学,所以有不少学生和家长都住在赌场酒店。““里面或许会有你的同学。”柯雷指指舞池,“要不要下去跳个舞?”流云辰迅速摇头,千万别! 柯雷笑得很恶趣味。 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他耍,流云辰有些胸闷,又叫了一杯鸡尾酒。 “在军校受训时,我会是你的部分科目教官。”南冥和他碰了一下酒杯,“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 “我会努力。”流云辰笑笑,“谢谢您。” “他巴不得你赶紧通过考试,然后带我出海。”柯雷随意解开一个衬衫纽扣,单手搭过流云辰的肩膀,“好没有人可以再管他。” 南冥举举酒杯,默认。 舞池里音乐愈发大声,柯雷和南冥一直在聊军队里的事情,流云辰没兴趣,也听不懂,于是把面前所有酒都喝了一遍,等到柯雷端起酒杯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流云辰眼神无辜:“我以为是我的杯子。” 柯雷:“……” 南冥拎起空酒瓶晃了晃,吃惊道:“还不醉?” 话音刚落,流云辰就闭上眼睛,一下子裁到柯雷肩头。 晕了。 南冥笑到胃痛。 在此之前柯雷从来不知道,会有人酒品这么差。就算部队里的军痞! 喝醉了也无非就是打架斗殴,还从没遇到过谁能像他这样,不仅抱着别人不撒手,还张嘴乱咬,从车里扛着他回酒店套房,更是少说也被踢了十几下。 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床上,柯雷摸摸脖子上的整齐小牙印,很是懊悔。 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带他去酒吧。 流云辰迷迷糊糊脱掉外套,梦游一样往外走。 “站住!”柯雷忍无可忍,“又要去哪?!” 流云辰回答:“洗澡。”作为帝国第一财团的少爷,就算不被家族重视,也有礼仪老师从小教导,绝对不会一身酒味爬上床。 柯雷眼睁睁看着他撞向墙壁。 流云辰痛呼一声,直直往后倒过去。 柯雷赶紧把人接住。 流云辰顶着发红的额头,继续呼呼大睡。 柯雷坐在沙发上,简直要筋疲力尽。 当然,在第二天早上醒来后,除了宿醉后的头疼,流云辰并不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直到在刷牙时看见脑袋上的大包,心里才涌上一丝丝不祥预感——好像前一夜,也不怎么风平浪静啊。 此后三天里柯雷都没有再出现。第四天清晨,流云辰拎着行李箱费劲下楼,刚好看到柯雷一行人从大堂走进来。 阿瑞斯眼神写满崇拜,居然能把老大咬得一脖子牙印,真厉害! 流云辰被他看到全身汗毛倒竖,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柯雷。 “你很有时间观念。”柯雷面无表情转身,“走吧,上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气场明显压抑,流云辰不得不小声求助其他人。 伊娜在他耳边低语两。 流云辰听完之后脸一白。 “然后老大就围了两天围巾。”伊娜拍拍他的肩膀,明显幸灾乐祸,“干得不错!” 流云辰面红耳赤,早知道这样……就不喝酒了啊! 汽车一路开往冰原军校。由于是新生报到第一天,所以校园里很热闹。南冥站在校门口,亲自替流云辰拉开车门,彬彬有礼弯腰道”欢迎入学。” “谢谢您。”流云辰从车里拖出大箱子。 周围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好奇是什么样的新生,居然能让南冥上校亲自迎接。 另一侧车门也被打开,从里面出来的男人神情冷峻,制服和肩章都昭示着他在远东帝国的荣耀地位。 “我的天,是柯雷将军!” “还有明川学长和伊娜学姐!” “那是阿瑞斯吗?居然在帮忙搬行李?” 新生们震惊无比,目送这一行人走进教学楼后,就呼啦啦涌向布告栏,在新生分班表上找着一切有可能的名字。 “有流云家族的人!”有人最先发现。 顺着他的手指,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分班表最后一行,个明显是后加上去的名字——流云辰。 “流云家族有这个人吗?”新生里也有不少是来自帝都,都觉得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而且流云家族的少爷,难道不应该去帝国理工学院念金融?”又有人提出质疑,“为什么会来冰原军校。” “但他可是柯雷将军亲自开车送来的。”所以就算再陌生,身份似乎也不容置疑。 而就在新生七嘴八舌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柯雷已经带着流云辰到了单人宿舍,房间里很是整洁干净,窗台上甚至还有一盆绿色植物。 “这不是给你的特殊待遇。”在流云辰问之前,柯雷就已经替他解释,“所有新生宿舍都是一个样。”事实上除了训练过于严酷之外,冰原军校在照顾新生生活方面向来不错。 “谢谢。”流云辰把箱子放下。 柯雷微微弯腰和他平视,恶趣味道,“要不要再出去喝一杯?” 流云辰干笑后退两步:“那个晚上,抱歉。” 柯雷啧啧:“听上去徐是始乱终弃后的标准台词。” 流云辰窘迫,你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 “下午三点会有新生大会,到时候记得去操场集合。”见他已经开始面红耳赤,柯雷觉得自己总算赢回来一些,于是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亲自送来的人,在训练时不要丢脸。” “我会努力。”流云辰伸手,“那么,三个月后见。” 柯雷和他握了一下手,转身走出宿舍。 “老大。”伊娜一行人正在楼下等。 “走吧,回赌场。”柯雷拉开车门。 “我们刚刚正在讨论,为什么要这么高调送他来学校。”尹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经由刚才么一闹,只怕现在全校都知道了流云辰的存在。 “我只需要他接受体能训练,不希望他被别的事情打扰。”柯雷发动车子。能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冰原军校,每一个新生都是佼佼者,难免心高气傲不服管教,这种恶习也决非短时间内就能纠正。所以每年最让教导主任头疼的,就是各种新生打架斗殴攀比事件,简直层出不穷。 “怪不得。“阿瑞斯反应过来。现在有将军阁下亲自送往报到处,以后谁要是再去主动挑衅流云辰,只怕也不是简简单单开除就能解决问题。 收拾好宿舍后,时间已经到了两点四十,流云辰匆匆洗了把脸,就按照手册上的地点去操场集合。原本吵吵闹闹的新生在他出现时瞬间安静,齐刷刷扭头看过来。 被这么多人同时行注目礼,流云辰尴尬到恨不得立刻消失,连走路都不知道该迈哪条腿。幸好班主任及时出现,带着他回到了班级队列。 “你好。”身边是个戴着圆眼镜的男生,笑眯眯很友好,“我叫白洲,宿舍在你隔壁。” “你好。”流云辰和他握了下手,主动找话题,“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白洲顿了顿,心里回答,聊你。 “校长来了。”前排有人小声提醒。 操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新生都军姿站立。 冰原军校的校长名叫索顿,是与柯雷齐名的帝国将军,作战风格凌厉狡诈,被人称为“冰原之狐”。流云辰之前也曾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索顿站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视一圈,却并没有开口讲话。四周愈发寂静,气压低到让所有人都窒息。 雪片从天空不断飘落,不多时,每个新生身上都落满积雪,有些女生甚至连睫毛也被冻住,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擦,依旧保持挺拔站姿。 而直到这时,流云辰才真正意识到,冰原军校和贵族学院之间,究竟存在着多大差异。 冰原军校的入学考试极为严苛,为了确保能一次通过,几乎每位新生都会聘请私人教官进行前期培训,所以即便此时暴风雪如同寒刀,也并没有人会对这场开学典礼上的考验提出异议。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索顿才微微点头,示意所有人坐下。 “你没事吧?”白洲小声问。 流云辰摇摇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奢靡繁华的帝都生活和这里比起来,遥远地仿佛相隔了两个世界,在这里不要说是来自密格达河的现磨热咖啡,就连一杯热水都成了奢望。 周围的同学看到后,也纷纷低声私语。在此之前,他们一直认为大概是因为流云辰拥有某种特殊的天赋,才会被流云泽羽送往冰原军校,接受几乎残酷的训练,目的就是能在毕业后进入军政部门,从而巩固整个家族在远东帝国的地位。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似乎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不要说顺利毕业,就连能不能熬过三个月的新生适应期都是问题。 南冥坐在主席台右侧,目光也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流云辰的方向。 天上的暴雪依旧肆虐,丝毫也没有停止的趋势,而新生校服显然不足以起到御寒的作用,在这种天气下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滋味可想而知。 其余新生在此之前都曾受过特训,所以要撑下去并不难,但对于特招进来的流云辰而言,情况显然要糟糕许多。很快,南冥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在全场起立宣誓的时候,流云辰的身体歪了歪,闭眼昏倒在了操场上。 新生里传来一阵骚动,索顿微微皱眉,明显不悦。 “是流云家族的少爷。”南冥小声在他耳边道,“也是柯雷将军送来的人。” 索顿的面色阴冷,“先找人送他回去,关于这件事,我会亲自和柯雷商谈。” 南冥点点头,让助理把流云辰送往校医院。 “发烧昏迷’?”柯雷很快就听到了这件事。 “没错。”伊娜摊手,“据说索顿将军对此很不满意,还说要亲自找您谈谈。““能教导流云家族的少爷,是他的荣幸。”柯雷一脸漫不经心,“至于昏倒,每个人都有生病的权利,阿瑞斯也曾经出过荨麻疹,但他的确是帝都最优秀的军人之一。” “可是索顿将军一定不这么认为。”伊娜倒了杯红酒,“流云家族的出身在帝都或许是黄金,但在冰原军校里,更像是一块会烫手的烙铁,更何况索顿将军和流云家族向来不和。”万一流云辰在军训中出了什么意外,无异于自找麻烦,也难怪他会不爽这件事。 “老大。”明川也从门外进来,”校医说人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需要好好休息。” “明天就要开始正式集训,在冰原军校史上,还没有哪个新生在开学第一天就病倒在了医院。”伊娜无奈,“老大,要不要我们出面去请个假?” “他不需要太多的特殊待遇。”柯雷摇头。 “但是万一出了事…… ”伊娜犹豫。 “索顿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柯雷放下手里的报纸,“就你说的,流云家族对于他来说,是个大麻烦。” “好吧。”伊娜叹气,“那就只有希望他的生命力和意志力足够顽强。” 军校医院里,流云辰的睫毛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忽冷忽热,像是被抛进了无边的巨浪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额头突然传来温柔的触感,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如同无边黑暗里出现的一道光,要拼尽全力才能触碰握牢。 “你醒了。”耳边传来咯咯的笑声。 流云辰撑着胳膊坐起来,茫然了足足一分钟,才看清面前的人“赫卡夫人“?” “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这里。”赫卡靠在床头,“怎么样?如果想要现在离开,我们还能赶得上今晚最后一列开往帝都的火车。” “我没事。”流云辰摇摇头,嗓音嘶哑,喉咙灼热得像有火在烧。 赫卡递给他一杯水:“在冰原军校的历史上,你大概是第一个在开学典礼上昏倒的新生。” “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流云辰有些脸红。 “最快的速度是指多快?”赫卡打开羽毛折扇,“要知道明天早上八点,新生集训就会正式开始,而且据我所知,柯雷似乎并没有为你请假。” “我不需要假期。”流云辰放下空子,“明早我会准时到集合地点。” “小孩子总是喜欢夸夸其谈。”赫卡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你现在很虚弱。” “我还有一夜的休息时间。”流云辰咳嗽。 “真是个固执的小东西。”赫卡啧啧摇头,用涂着丹蔻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凑近落下一个亲吻。 额头冰冷,流云辰再度全身僵硬。 “这样对你的健康有好处。”赫卡松开手,眼睛懒懒地扫向虚掩的病房门,“似乎有人来看你了,我得尽快离开。” “是柯雷将军吗?”流云辰问。 然而赫卡却已经消失在了病房中。 走廊上传来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流云辰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不管怎么说,开学第一天就被冻晕在了操场,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又会被某人揶揄。 病房门被人推开,却并不是柯雷,而是索顿。 “校长先生。”流云辰被吓了一跳,赶忙从病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进入冰原军校,就是帝国的军人。”索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军人更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们的生命属于国家和人民。” “是。”流云辰脚趾有些紧张地蜷在一起,没有理解过来他话里的含义。虽然都是远东帝国的将军,但和柯雷比起来,不苟言笑的索顿显然更具有威慑力,几乎能让人不寒而栗。 “你吓到他了。”门口传来一声抱怨。 流云辰迅速拾头,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你违背了军校准则。”索顿冷冷地提醒。 “军校准则……是指新生集训期间禁止家长探视?”柯雷走进来,“可我不是他的家长。” “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索顿皱眉。 “我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柯雷弯腰,把流云辰抱回到病床上,“天气很冷,不要赤脚站在地上。” 流云辰本能地窘迫着挣扎,索顿阴着脸转身,大步踏出病房。 “身体状况怎么样?”柯雷坐在床边。 “已经没事了。”流云辰缩回被窝,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刚刚赫卡夫人来过。““我知道。”柯雷点点头,“这里到处都是亡灵的气息。” 流云辰揉揉鼻子,肚子饿得咕咕乱叫。 “想吃什么?”柯雷好笑地看着他。 流云辰面红耳赤:“校长还在外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请他离开? 柯雷戏谑。 流云辰赶紧摇头:“我只是——” “好好休息吧。”柯南站起来,“我去找人为你准备食物。” 索顿正站在病房外,整个人都被寒霜笼罩。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不愿进入冰原军校了吧?”柯雷关上病房门——隔音效果很好,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被里面的人听到。 “我不觉得这两件事有关系。”索顿不满。 “这两件事当然有关系。”柯雷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调侃道,“一旦接管军校,就要面对像今天这样的麻烦。” “我没心情听你开玩笑。”索顿单刀直入,“打算什么时候送他走?” “他现在是一只小猫。”柯雷耸肩,“我需要你把他训练成一只猎豹。” “流云家族的人,不适合待在这里。”索顿转身往外走,“况且如果你执意要带他前往阿蒂斯海域,大可以亲自做特训,不必非要留在军校。” “他和流云纪完全是两个类型。”柯雷在他身后道,“而且就算是流云纪,也未必能召唤出亡灵,更别提是带着赫卡闯出结界。” 索顿停下脚步。 “相信我,他不是个简单的财团少爷。”柯雷往病房里看了一眼,“说不定他可以帮助我们查清当年的秘密。” “你确定”索顿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我不确定,但是别无选择。因为就目前的种种线索来看,他的确是离真相最近的人。”柯雷很坦白。 许久之后,索顿终于点头:“我接受你的理由,不过依照他的状态,想坚持下来应该很难。” 气腾腾的餐点,甚至还有一小盒水果——在冰封荒芜的雪原里,这种规格简直可以称得上豪华。 “我只需要一些面包和热汤就可以了。”看着面前被雕刻成喷火恶龙的胡萝卜,流云辰受宠若惊——就算是在帝都,他也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摆盘方式。 “军校的厨师向来不缺新想法。”柯雷把餐叉递给他,“在接下来的三个月,你能接触到最多的食物就是罐头,所以好好享受这顿新鲜蔬莱。” “我今天听人说,新生特训的终点会在雪之巅。”流云辰有些好奇,“那是在哪里?” “是这片雪原里唯一的高山,据说可以触摸到流云和星辰。”柯雷帮他打开酸奶,调侃道,“听上去很适合你。” “你去过吗?”流云辰又问。 “没有。”柯雷摇头,“如果你可以赢得第一名,么或许可以带我一起上去。” 第四章 新的同学和新的生活 在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餐点,又好好休息了一夜后,流云辰的感冒症状已经消退不少。第二天早上五点,床头的闹钟准时响起。流云辰从床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去楼下办理了简单的出院手续。 “希望你一切顺利。”护士阿姨很喜欢他。 “谢谢您。”流云辰感激地笑了笑,裹紧风衣推开大门,他的背影很快就和暴风雪融为一体。 虽然八点才会正式出发,不过刚入学的新生总是要态度积极一些,操场上的大钟刚刚指向刻度六,宿舍楼里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走廊人来人往,流云辰也只好又被迫充当了一次活动展品——几乎每个人都要有意无意,往他身上扫一眼。 “你回来啦!”白洲正抱着一摞被子,费劲地想要顶开宿舍门,“刚刚伊娜学姐过来,替你整理好了行军需要的背包。” “是吗?”流云辰往自己的宿舍看了一眼,就见地上果然有一个背包,衣服也折叠整齐放在床上。 “呼,累死我了。”白洲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屁股坐在床上。 “需要帮忙吧?”流云辰问。 “没关系,我可以独立完成。”白洲把背包打开,一边整理一边闲聊,“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帝都,里很繁华吗? “嗯。”流云辰点点头,又问,“你呢,来自哪里?” “新泽纳,是大陆南端的一片海岛。”白洲回答,“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 “可你看起来很老练。”流云辰把折好的衬衫递给他。 “当然,我可是接受了足足半年的特训,才能通过军校考试。”白洲趴在背包上,把东西往下压了压,“我的家人原本想让我考帝都大学的医科,后来我离家出走,才换来了冰原军校的入学机会。” 流云辰蹲在他对面:“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里。” “难道你不喜欢?”白洲看着他。 流云辰想了想,摇头。 “你为什么要来?”白洲糊涂道。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流云辰双手撑着腮帮子,闷闷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起床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七点的时候,食堂里人头攒动,新生的伙食是按照标准餐配备,有面包、煎蛋、土豆和浓汤,还有豆角炖肉罐头。 流云辰端着餐盘,挤过人群和白洲一起坐在角落里。 “快点吃。”白洲催促,“然后我们可以再去领两个罐头。” 流云辰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一大盘食物,食欲全无。 “你之前的早餐大概很豪华,但军校只有这些。”白洲鼓着腮帮子把汤吹凉,“而且急行军很耗费体能,必须有充足的食物提供能量。” 流云辰看了看周围,所有人都在狼吞虎咽,于是他也跟着把心一横,把面包一股脑塞进了嘴里,满嘴都是粗糙的口感和苦涩的盐味。连罐头都散发出一股来自医院的福尔马林气息,却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在这所军校里,只有生存和胜利,才是最高法则。 七点五十分,所有新生都已经在操场整齐列队,东方隐隐露出一丝光亮,肆虐了足足半个月的暴风雪总算停止,也算是个好兆头。不过令现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这次新生特训的总负责人竟然是由索顿将军亲自担任。 “死定了啊。”白洲小声哀叹,和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不过也没有谁敢提出异议——虽然在录取通知单上,这次特训的负责人应该是南冥。 “老大,我们真的不要跟过去吗?”教学大楼里,伊娜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流云辰,“只要我们不主动出现,我想索顿将军并不会对此提出异议。” “一旦远航阿蒂斯海域,他就是团队的一部分。”柯雷晃晃酒杯,“他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而不是寻求别人的保护。” “在风雪里待半个小时都会晕倒,我不觉得他能立刻适应这里的环境。”伊娜强调,“而且这次行军的负责人不是南冥,索顿将军显然不会有耐心,去照顾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状况的富家少爷。” 柯雷微微皱眉。 “咳咳……我赞同伊娜的意见。”明川也道,“流云家族的人不能出事,起码不能在我们手里出事。” “老大,我申请加入保护小组。”阿瑞斯举手。 “你和明川留在赌场。”许久之后,柯雷放下手里的酒杯,“我会亲自保护他。” 金色的阳光落满冰封的雪原,却并不能带来太多温暖,相反四周都是折射光线,反而会更加容易让人晕眩。 “你有没有事? ”白洲小声地问。 “没关系。”流云辰摇摇头,除了有些气喘之外,并没有太多不适。 “大概要晚上八点才会抵达露营地,到时候就会有热汤和火堆,说不定还能看到极光。”白洲道,“你如果不舒服,可以把行李分给我一些,这是规则所允许的。” “谢谢你。”流云辰收紧背包带,“如果将来可以一起去帝都,我定请你吃最好的大餐!” 新生的热情加上充足的体能,第一天的行军路途很是顺利,甚至提前半个小时就抵达了露营地。帐篷很快被搭起来,铁锅悬挂在火堆上,咕嘟咕嘟地煮出火腿香气。 流云辰排队从厨师手里接过大碗,温度从手心一直传遍全身,驱逐了不少寒意,于是他忍不住就多捧了一会儿。 “你还打算端着它看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漠的询问。 流云辰被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校长先生。” 索顿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你不想吃饭,现在就去厨房帮忙,替其余人准备食物。” 周围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这边,流云辰沮丧地低着头“是,先生。” “你在向冰原说话吗?”索顿不满。 流云辰咬咬下唇,抬头和他对视。 “阿克斯!”索顿大声道。 “将军阁下。”高大的兽人队长走过来。 “今晚安排他守夜。”索顿转身,大步走回帐篷。 “是!”兽人队长上下打量了一番流云辰,“走吧,今晚你负责看守林地入口。” 天边的极光变幻,就好像是帝都彻夜不灭的霓虹。 流云辰站在岗哨位上,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晚饭所提供的热量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肚子饥肠辘辘在抗议,寒风呼啸着要刺穿骨头,似乎永远也不会等来天亮。 夜深人静时分,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悄悄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又飞速转身跑开,生怕会被人发现。 流云辰摊开手心,就见是一包巧克力糖,大概被藏了很久,已经有些融化在了包装纸上。 “看不出来,这么快就交到了朋友。”林地边缘,伊娜打趣道。 “他叫什么名字?”柯雷问。 “白洲,来自新泽纳洲的古老家族,是个化学天才。”伊娜道,他三年级就炸了自己的卧室,初二又制造出火箭,带着全班的试卷一起飞上了天。” 柯雷失笑:“听上去很值得进入军火部门。” “今晚应该不会下雪,不过天气依旧很糟糕。”伊娜道,“要去见见索顿将军吗?” “只是守夜而已,没必要。”柯雷道,“他的确需要更多的锻炼。” “但要是冻坏了怎么办?”伊娜提醒。 柯雷打趣:“传说中的吸血鬼家族,没有理由会被寒冷打倒。” “老大。”伊娜叹气,“你最近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开玩笑。” “不只是我们,索顿也不想让他出事,所以不用担心。”柯雷道,“走吧,回去休息。” 最后一丝香甜在嘴里融化,似乎还带有一些辛辣。奇特的口味,不过却具有良好的驱寒效果。流云辰活动了一下身体,手心总算有了一丝温度。 面前的雪原突然被顶开一个小洞,从里面冒出来一个小脑袋,大耳朵几乎要支棱到天上。 流云辰笑出声,伸手把它抱了起来。雪兔并没有挣扎,不过身体却有些颤抖,它的前爪像是受了伤,蜷在一起不能动。 兽人士兵从远处走过来,应该是到了换岗的时间。来不及多做考虑,流云辰把雪兔装进外衣口袋,飞快地合上了拉链。 像是能感觉到危险,雪兔一直乖乖待在外套口袋里,动也没有动一下,瓦兽人士兵在和流云辰进行短暂交接的时候,丝毫也没有察觉出异样。 有不到两个小时,担心会睡过时间,他索性和衣靠在床头,睁着眼睛等哨声响起。 一夜不睡并不是什么大事,相对来说,带回来的这只雪兔反而要更加让人头疼一些。虽然不知道冰原军校的校规里有没有明确说明,但在集训时随身携带宠物,听上去就很值得被……关禁闭。 想起索顿张脸,流云辰不自觉就有点后背发麻。小雪兔趴在被子上,正在认真地舔受伤的前腿,大耳朵微微颤抖,看上去乖巧脆弱到让人心疼。 要是自己就这么丢下它,就算不被雪狐吃掉,应该也不会在冰原里熬过三天吧。流云辰心里叹气,从自己的衬衫上撕下来一小条做绷带,帮它把伤口仔仔细细地缠了起来。 小雪兔仰头看着他。 “你要乖一点。”流云辰弹了弹它的鼻子,“否则很快就会被别人发现。” 帐篷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有一个人钻了进来。 流云辰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把小雪兔捂在了被子底下。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白洲穿着睡衣,被冻得瑟瑟发抖。 “你怎么会现在跑过来?”流云辰感到意外。 “这个给你。”白洲把一个小口袋塞进他手里。 “怀表?”流云辰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可以设闹钟。”白洲教给他。 “我知道。”流云辰笑笑,“和我父亲的一样。” “你没有受过特训,应该不能依靠生物钟起床,也不能在一分钟内打包集合完毕,但总不能一直不睡觉。”白洲道,“所以大概很需要这个。” “谢谢。”流云辰很感激,眼眶有些发热。 “那我先回去了。”白洲鼻孔痒痒,使劲打了个喷嚏。 被子里鼓起来的一个小圆球信了僵,然后就缓缓开始向前挪动。 白洲:“……” 流云辰:“……” “这、这、这什么?”白洲结结巴巴地问。 “刚刚在岗哨时捡来的。”流云辰无奈揭开被子,“喏,就是它。” “雪兔?”白洲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道,“你疯了,要是被教官知道怎么办?” “只是捡到一只兔子而已。”流云辰皱眉,“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吗?” “在急行军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行李都要缩减到最少,才能最大程度地节约体能。”白洲回答,“虽然没有过先例,不过校长一定不会允许有人带着一只宠物上路。””但是它受伤了。”流云辰道。 “是有点麻烦。”白洲把小兔子抱来,“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有把它交给厨师长照顾,要是被人发现,还能说它是……储备粮——准备做烤兔的种。““但我们都不认识厨师长。”流云辰问,“你确定他会答应? ” 白洲:“……” 我不确定。 “还是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流云辰催促,“天亮就要集合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嗯。”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别的办法,白洲只好把小兔子还给他,“那你自己多注意。” 看着白洲从流云辰帐篷里偷偷摸摸跑出来,伊娜打趣道:“看来也是个不愿意遵守规则的小家伙,脑袋很够用——虽然戴了一副和流云纪一样愚蠢的眼镜。” “你最近经常提起他。”柯雷放下手里的酒杯。 “因为他真的很可爱。”伊娜伸手指指露营区“三更半夜到处跑,就像……连环画里的小神偷。” “你知道我不是在指白洲。”柯雷漫不经心道,“而是流云纪。” 伊娜:“……” “别紧张,愿意谈恋爱是好事。”柯雷挑眉。 “和流云纪?”伊娜哭笑不得,“老大,我觉得你好像有些误会。” 柯雷皱眉看着远处:“索顿?” “我只是觉得种金融家族的吸血……你是说索顿将军?”伊娜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刚好看到索顿进了一顶帐篷。 “好吧,看来流云家族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麻烦。”伊娜摊手,“连鼎鼎大名的索顿将军也不例外。” 小小的行军帐篷里,流云辰正一脸紧张,看着面前的男人。 四周空气里都是亡灵的气息,索顿脸色更加阴沉:“现在应该是你的休息时间。” “是!”流云辰站得笔直——不过更像是属于社交场所的礼仪,而不是正规的军姿。 “如果我没记错,距离你交接岗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索顿沉声问,“在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什么?” “我有些,呃,失眠。”流云辰回答。 “理由。”索顿和他对视。 失眠还需要理由?流云辰大脑暂时停止运转:“因为……青春期。” 索顿:“……”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之后,流云辰几乎想要一头扎进背包里,整个人看上去都快要燃烧了。 青春期? 听上去真是蠢爆了。 看着他明显僵硬的身体和不自然的神情,索顿神情愈发阴沉,视线扫过帐篷的每一处角落。 流云辰屏住呼吸,几乎快要大脑缺氧——刚刚他正准备休息,索顿却突然走了进来,而几乎在同一个瞬间,原本趴在枕头上的雪兔也消失无踪,像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行军床中间有个鼓起来的圆包,索顿一把掀开被子。 晴天一道霹雳响,流云辰死死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这下完蛋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向了墙角。索顿弯腰捡起来:“陨石?” 嗯?流云辰小心翼翼,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并没有雪兔,不过却有一块蓝色的宝石,正在索顿手里发光,石头里有些细碎的光线,远看像是装满整个宇宙。 “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流云辰回答,“生日礼物。” “流云泽羽。”索顿若有所思。 流云辰紧张无比看着他。 “行军途中,不允许带任何多余的累赘。”索顿面无表情。 “抱歉。”流云辰试图辩解,“但是这块陨石很小。” “它的重量相当于五发子弹。”索顿道,“在上战场的时候,五发子弹可以解决五名敌军,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带着石头作战,而你现在的身份是军人。” 流云辰语塞,坦白来说,对方的话虽然有些不近情理,但从逻辑上的确无法反驳。 “在你离开军校的时候,再来找我领回。”索顿命令,“现在立刻上床休息。” 流云辰眼睁睁看着他把陨石装回了军装口袋。 “老大,你确定不要过去看看?”远处山冈,伊娜有些担心,“索顿将军似乎已经在里面待了太久。” “得罪他的人是流云泽羽和流云纪,不是帐篷里的小家伙。”柯雷摇头,“我不觉得索顿会公私不分到这种地步。” “但……万一呢? 伊娜犹豫。 “溺爱不是好事。”柯雷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你该睡觉了。” 伊娜心里叹气,又往营地方向看了一眼。 第五章 来自地狱的小宠物 目送索顿离开后,流云辰多少放松了一点,掀开被子到处找雪兔——虽然陨石被拿走了,但将来还可以要回来,也不算太糟糕。 “你在找这只小东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笑声。 “赫卡夫人。”流云辰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 小雪兔正抱着前爪,乖乖待在半空中,并没有抱怨自己的大耳朵被拎住。 “谢谢您。”流云辰很感激。 “你的胆子很大。”赫卡啧啧,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公然挑衅军校校长的权威。” “我没有。”流云辰有些窘迫,“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这个小东西很可怜?”赫卡掩着嘴笑,“果然是帝都来的贵族少爷,漂亮善良,同情心泛滥,明显不适合这里。” “您又要说服我一起回帝都? ” 流云辰问。 “我很愿意,不过你应该不会答应,柯雷将军也不会答应。”赫卡把雪兔抱在怀里,用鲜红的指甲缓缓帮它梳毛,声音是来自空谷地狱,“所以或许可以由我来替你照顾这个小东西。” 小雪兔身体猛然僵了一下,刚想踢腿逃开,却被死死卡住了脖颈。 “真的吗?”流云辰惊喜。”当然是真的。”赫卡笑容温柔,“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冻死在雪原。” “谢谢您。”流云辰点头答应。 “那么现在好好休息。”赫卡帮他盖好被子,在临走前又眨眨眼睛,“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过的话?只有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才会出现。” “记得。”流云辰点头。 “所以刚才的情况,对你来说很危险哦。”赫卡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晚安,小可爱。” “晚安,美丽的夫人。”流云辰看着她消失在空气里,脑海里却忍不住一直重复刚才赫卡的话,很危险的状况,是指?索顿? 虚无混沌的结界里,赫卡点燃一支香烟,懒洋洋地把刚才的小雪兔丢到地上:“从地狱里逃出来并不是个好习惯,丑陋的莫斯特。” 雪兔使劲蹬了蹬腿,大耳朵迅速恢复成残缺不全的腐败状态,全身白色的软毛也开始变黄打结,一缕一缕紧紧贴在长满烂癣的身体上,四肢长短不一,眼球鲜红滴血,锋利的牙齿伸出嘴巴,滴下来的口水几乎能腐蚀地板。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只吃腐败的尸体和猫的内脏。”赫卡瞥了它一眼,“还是说由于我沉睡太久,你的族群已经开始把目标转移到了新鲜的人类,而且还专门挑贵族少爷?” “我不知道他由你守护。”莫斯特显然对她心存忌惮。 “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赫卡打开羽毛折扇,刚想转身离开,却又改变了主意,“等等,你不能走。” 莫斯特只好又停住脚步。 “留在我身边,我会负责帮你寻找尸体。”赫卡把它抱起来。 “为什么?”莫斯特明显不愿意。 “因为我刚刚说过要照顾你。”赫拉拎着它的尾巴走向混沌深处,“我不介意和你建立来自地狱的契约,你的食物由我来提供,而在见到小可爱的时候,你负责继续伪装成雪兔。” “为什么?”莫斯特问。 “因为他很善良。”赫卡把它丢进笼子里,“所以不需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你这种肮脏生物的存在。” “但他要去阿蒂斯海域。”莫斯特嘴里滴出硫酸一样的涎液,“那里只会更加肮脏。” “你知道得很多。”赫卡慵懒靠回床上,“不敢相信,你刚刚居然打算吃掉流云家族的少爷。” 莫斯特眼神愤恨。 “我暂时没兴趣知道理由。”赫卡闭上眼睛,“不过在接下来的八个小时里,你最好保持绝对的安静。” 莫斯特识趣趴伏下来——能在世间游走数百年的亡灵,没有人会轻易想要挑衅她的权威。 第二天清晨阳光很好,流云辰用化开的冰水洗了把脸,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很好。”伊娜在远处赞许,“并没有昏过去,看上去精神还很不错。 按照这个状态,或许我们再过几天就可以放心离开。” 柯雷目色阴沉看着前方。 “老大,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伊娜拍拍他的肩膀,“漂亮的男生在哪里都会受欢迎,更何况他是流云家族的少爷。” “我送他来军校,是为了接受强化训练,而不是为了谈恋爱。”柯雷语调明显不悦。 “但他并没有谈恋爱。”伊娜无奈,“相信我,这只是同学间的正常交往而已。” “你好,我叫玛薇丝。”金色短发的女孩友好地伸出右手。眼睛很亮,鼻尖小巧笔挺,脸颊有些雀斑,看上去是橱窗里的芭比娃娃。 “你好。”流云辰和她握了握手。 “我也来自帝都,并且受邀参加过流云家族的晚宴。”玛薇丝好奇道,“但是并没有见过你。” “我很少被允许出现。”流云辰从厨师手里领过餐盘,转头向她解释,“通常都是待在书房里。” “辰!”白洲在另一边使劲挥手。 “我该过去了。”流云辰冲她笑笑,“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玛薇丝微微屈膝向他行道别礼——虽然被剪掉了长发,换掉了华丽的蕾丝裙,不过却依旧表现出了贵族小姐应有的良好教养。 “你们在聊什么?”白洲紧张无比地发问。 “没什么,不过她也来自帝都。”流云辰坐在石头上吃早餐,“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家族。” “布林。”白洲回答,“布林家族。” “军人世家?”流云辰挑眉,“那就不意外了。 ” “我觉得她很可爱。”白洲用胳膊肘捣捣他。 “恋爱在军校是被禁止的。”流云辰及时提醒。 “这有什么关系。”白洲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严肃道,“校规并不妨碍我在心里仰慕女神缪斯。” 流云辰被雷到后背发麻。 “等毕业后,我一定会追求她。”白洲咬着餐叉信誓旦旦。 “OK,祝你新婚愉快。”流云辰心不在焉地敷衍。 白洲瞬间脸红,原本想矜持一下,笑容却不受控地无限放大。 流云辰囧囧无语地看着他。 你还真是…… 第二天的行军不再由教官统一带领,而是以小组为单位,自行决定路线前往目的地。在这次集训开始之前,所有的新生都被南冥事先编组,每个组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以此来达到组合效率最大化。流云辰则是被编入了一个十七人的小分队,除了他之外,其余十六个人清一色身材高大,结实壮硕,看上去一拳就能砸穿铁板。 武力值高当然是好事,但相对来说,脑容量就稍稍有些……不足。 所以当该组人员迎来第十七名组员,也就是流云辰的时候,几乎要激动到热泪盈眶——虽然之前不太熟悉,但既然是帝都金融家族的少爷,脑袋应该很好用吧? 这种突然就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简直美妙。 于是在其他组还在竞选的时候,流云辰已经全票当选为组长,带领团队挑好了代表色和徽章。 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没有辜负组员的期望,就算之前从来没有进过雪原,也没有行军经验,但仅仅依靠地图和指南针,他每每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出最近的路。至于体力不支走不动这件事……其余组员表示:“我们很乐意背着组长行军。 在一片欢呼声里,流云辰的小组第一个抵达营地,抢到了最好的帐篷搭建地点。 “脑袋聪明的确很占优势。”伊娜道,“我想不明白,流云泽羽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流云纪太优秀。”柯雷回答。 伊娜:“……” “怎么了?”柯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老大。”伊娜举起手第三次保证,“我真的对种苍白瘦弱的男人没有兴趣。” “阿瑞斯高大威猛,但你一样不喜欢。”柯雷调侃。 “我比较喜欢老大。”伊娜媚眼如丝,柔若无骨靠上前。 柯雷冲她张开双手。 伊娜迅速收回身体,淡定站直微笑:“不用当真吧?老大应该也对我这种类型没兴趣。” “你的确应该尽快结婚。”柯雷道,“再生个孩子。” “然后把来自恶魔的诅咒送给他,就当年我母亲那样?”伊娜耸耸肩膀,“抱歉,我做不出这么自私的事。” 柯雷道:“的确自私,但如果暂时找不到别的方式,只能妥协。” “还有五年时间。”伊娜不以为然,随手紧了紧胸衣,视觉效果很是澎湃。 柯雷摇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样应该嫁不出去。” 伊娜笑容僵硬:“老!大!” “去告诉明川。”柯雷转身回到车里,“我们要晚几天再回去。” 夜色来临之际,流云辰躺在睡袋里,舒服地闭上眼睛。昨晚几乎通宵熬夜值岗,今天又是整整一天的急行军,体能早就有些透支,很需要好好休息。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坠入梦乡帐篷门却又被人一把拉开。 “谁?”流云辰被惊醒。 索顿弯腰走进来。 “校长先生。”流云辰赶紧跳下行军床,这次总算记得要先穿好鞋子。 “来我的帐篷。”索顿简短命令。 “现在?”流云辰讪讪,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但是索顿已经大步走出了门。 流云辰只好满心忐忑跟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倒霉。 帐篷正中央的办公桌已经被烧出一个洞,圆溜溜的陨石跌落在地上,已经由之前的蓝色变得通红灼热,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爆炸。 “这?”流云辰有些吃惊。 “你可以把它带走了。”索顿命令。 流云辰:“……” 哈? 但索顿显然没有要帮他解围的意思,对方是校长,流云辰只好硬着头皮缓缓靠近。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原本正在疯狂发热的陨石竟然自己慢慢冷却下来——等最后被流云辰拿在手里的时候,已经彻底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目睹这一切,索顿整个人都气场阴郁,看上去马上就要降下雷阵雨。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流云辰小心翼翼地开口。 索顿面无表情地点头。 流云辰维持军姿走出营帐,然后撒腿跑得飞快,生怕晚了又会被叫住。”老大,你确定不要问一下,这两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娜皱眉,”就算是面对流云家族的少爷,索顿将军的行为看上去也有些反常。”第一天是去对方的帐篷,第二天是把对方叫到自己的帐篷,而且都是在深夜,要是传到帝都八卦记者的耳朵里,估计会写出整整十个版面。 “去找他过来。”柯雷吩咐。”没问题。”伊娜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开,十几分钟后,带着满头雾水的流云辰一起回到了车里。 柯雷面无表情:“我是让你去找索顿过来。””呃?”伊娜摊手,“好吧,理解错误,但有些事情,问小可爱也是一样。” “柯雷将军?“流云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这几天索顿经常在深夜找你。”柯雷冷静地开口,显然并不打算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找不到借口的时候,不如直接开始这场谈话的主题。 “一共两次。”流云辰解释,一次拿走了我的陨石,一次是为了让我把陨石拿回去。” “听上去是绕口令。”伊娜耸耸肩膀。 “什么陨石?”柯雷皱眉。 流云辰从衣兜里摸出来一块圆形的石头:“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流云泽羽?”柯雷接到手里仔细观察了一遍。很漂亮,但也仅仅是很漂亮而已,事实上在远东大陆境内,有很多陨石都要比面前这颗更加耀眼,所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收藏。 “你看起来很紧张。”伊娜递给流云辰一杯热茶。 柯雷闻言拾头扫了他一眼。 “我担心您会没收它。”流云辰老老实实地回答。 柯雷摇头,把手里的陨石丢回去:“索顿找你仅仅是为了这个? “并没有说别的事。”流云辰点头,说完之后又小声补充,“除了训斥我。” 伊娜觉得自己果然找错了人——虽然面前的小可爱才是这块石头的拥有者,但如果想要知道某些答案,的确应该直接去问索顿会更快。 “如果你继续保持现状,类似的训斥应该一直会持续到这场行军结束。”柯雷道,“或许还要更久。 “我会慢慢进步。”流云辰强调。 “慢慢可不行,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地去发掘自己的潜能。”伊娜揽住他的肩膀,“就像当年的阿瑞斯一样。” “阿瑞斯?”流云辰听到后很好奇。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以后有时间,我不介意慢慢讲给你听,但现在你该回去了。”伊娜看着他,“每一天的行军都会耗费大量体能,对现在的你而言,充足的睡眠和食物比黄金宝藏更加重要。” 流云辰看了一眼柯雷,见他并没有表示出异议,才点点头:“我先走了,再见。” 伊娜把他送出帐篷,片刻之后柯雷也走出来,两人一起看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在厚厚的积雪里费力前行,其中有一段陡坡甚至是直接咕噜噜滚了下去,然后站起来跳了跳,继续向着营地跑去。 “很可爱的小东西。”伊娜作出评价。 “他不需要可爱。”柯雷回答。 “天性和需不需要无关,就你我不需要诅咒,明川也不需要会爆炸的肺部,但无法选择,但也也不能改变。”伊娜无奈。 柯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老大?”伊娜不解。 “等这场新生演练结束之后,你或许可以先去一趟帝都。”柯雷道,“有任务?”伊娜问。 “去参加一场流云家族的晚宴,顺便勾引流云纪。”柯雷转身回到帐篷,“你的确该结婚了。” 伊娜冷静地捂住耳朵:“晚安,老大。” 而在新生营地区,流云辰也绕过层层岗哨,顺利地钻回自己的睡袋里。每年冰原军校新生入学后,都会有一场类似这样的急行军训练,并没有什么特别,更加不值得让鼎鼎有名的柯雷将军一路跟随,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他要保护自己,或者干脆说是……监视? 流云辰在睡袋里翻了个身,并没觉得有多被冒犯,反而却对阿蒂斯海域的航行更加好奇了起来。 似乎的确很重要的样子啊…… 白天的急行军已经耗费了太多体能,所以就算满肚子都是心事和疑问,流云辰还是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起,流云辰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刚好看到白洲向自己做了个鬼脸。 “谢谢。”流云辰小声道,“闹钟很好用。” 不客气。”白洲和他一起排队“今天要穿越风暴峡谷,你最好多吃一些早饭。” 流云辰点点头,从厨师长手里接过满满一大盘豆角炖肉——虽然口味和卖相双双堪忧,但风暴峡谷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名字,储存足够的热量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这次带队的教官是南冥,所有新生依旧以前一天的小组为单位,如果遇到困难,彼此间可以相互救援。 "这片区域曾经是当年帝国军队作战的地方,所以在进入峡谷之后,不仅要想办法应对飓风和雪崩,还要注意躲避一切陷阱。”在临出发前,南冥站在巨石上训话。“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考验新生,更是因为要真正歼灭敌人,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代表什么。” “是!”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很好。”南冥简短地称赞了一句,“出发!” 第六章 风暴峡谷的意外发现 天上不断飘下小雪,给行军增加了不少困难。流云辰费力地把靴子从雪坑里拔出来,然后又踩入下一个雪坑。峡谷里到处都是呜呜的风声,悬崖上积雪皑皑,各种形状的巨大冰块从头顶呼啸而下时,威力等同于敌军空袭。 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乱,流云辰眼睁睁地看着医务兵抬着担架,把两个满头是血的男生运了出去。 “紧贴着悬崖走会稍微好一点。”白洲叮嘱他,“但也依然要小心脚下。” “之前在帝都上大学的时候,入学也会有一场军事训练。”流云辰边走一边道,“每天都会有家长到校长室抗议,说他们的女儿被晒中暑。” 白洲笑出声,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严肃:“这种时候不能分心!”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了起来。”流云辰收了收背包带,继续紧紧跟着大部队前行。 临近下午的时候,风暴更加肆虐起来,沿途不断有积雪扑簌掉落,于是南冥不得不取消一切休息计划,全力带着队伍急行,想在真正的暴雪来临之前赶到下一个露营地点。 流云辰双腿像是被灌满了铅,每一步都变得沉重无比,寒冷加上极度疲惫,流云辰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体能极限,最后他终于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向前倒了过去,却没有摔在雪地里。 “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抵达终点。”拉住他的是同组组员,一个身材高大的红发青年。 “谢谢。”流云辰喝了口水,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看着他蹒跚的步伐,其余组员相互对视一眼,用最快的速度分担了其中一个人的行李,然后让他扛起了流云辰。 其余人往这边看,流云辰窘道:“我可以自己走。””这样是最快的方式。”负责扛他的人身材很壮硕,简直就是健步翻飞——但问题就是太如飞了,所以在穿过一段山道时不小心踩空,从斜坡上咕噜噜滚了下去。 “啊!”流云辰惊呼出声。 南冥在队伍最前方,他回头,微微皱眉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四周景色急剧变换,耳边是有人在尖叫。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流云辰才勉强回过神,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对不起。”罪魁祸首挠挠耳朵。 “没事,我们都没受伤就好。”流云辰拾头往上看了一眼,队伍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按照规定,除非自己要求,否则不会有人下来救援,而这几乎直接代表着退学,所以没有哪个学员会选择求救。 其余小组的成员拿出行军绳,打算滑下山把他们拉上来。流云辰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花,却觉得脚下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 十分钟后,得知这件事的南冥带领队伍,重新回到了出事地点,同行的还有索顿以及其余几个帝国军人。 流云辰依旧站在悬崖下,身边有几具尸体,全部穿着远东军队的制服,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是帝国第三十四军。”检查过徽章后,南冥向索顿汇报,“应该是在行军到这里时遇到偷袭,又刚好遇到雪崩,所以和敌军一起被掩埋。” 四周一片肃穆。在远东帝国的军队史上,三十四军一直就是最传奇的存在,不仅因为战功卓著,也因为场一夜之间的蒸发消失。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叛变,甚至连帝国军部也对此存疑,一直拒绝向家属发放抚恤金以及证明文件,却没想到许多年后,真相会以这种方式被揭开。 柯雷和南冥摘下军帽,向长眠于此的所有军人致敬。学员鸦雀无声,集体站立默哀———这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第一次直面生死,第一次直面战场的严酷性。 “帝国军部的些老头早就该下课了。”远处,伊娜狠狠地道。 “如果能得到流云家族的支持,这件事并不算太天方夜谭,不过现在暂时不用行动。”柯雷道,“一切都要等我们从阿蒂斯海域回来。” 伊娜点点头:“明白。” 队伍继续前行,并且在天黑前顺利抵达了下一个露营地。晚饭是胡萝卜炖肉和粗硬的黑面包,流云辰用最快的速度大口吃干净,然后就钻进了帐篷里。 “能吃能睡,很健康。”伊娜打趣,随手把望远镜递给他。 柯雷笑笑,继续远远看着营地。十分钟后,帐篷里原本已经熄灭的光亮却突然又被点燃,流云辰探出脑袋四下观察了片刻,然后就小心翼翼地钻出来,绕过守卫和岗哨向着峡谷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做什么?”伊娜疑惑。 “拦住他。”柯雷皱眉命令,“峡谷中马上就会有暴风。” 流云辰拿着手电筒跑得飞快,心里还在计算自己明早能不能准时回到营地,却被人从领子上一把拎住。 “你要去做什么?”柯雷面色阴沉。 流云辰先是被吓了一跳,看清对方是谁后才松了口气:“我的陨石不见了。” “陨石?”伊娜不解,“就为了这个?” “我要去把它找回来。”流云辰身上背着一捆绳子。 “我一直以为你没有流云家族的恶劣习性。”柯雷松开手,面色阴沉,“不过现在看来起来,至少你自私,并且不自量力。” “我只要找回自己的东西。”流云辰辩解。 “如果你出事,你的组员都会因此被牵连,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迫中止其余的训练,不得不留在这里找你,直到找到为止。”柯雷沉声道,“而峡谷中随时都会有狂风和暴雪,你没有资格让任何队员为了你去冒险。” 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流云辰低着头不发一语。 “说话!”柯雷的怒意显而易见。 “对不起。”流云辰声音很低,“我只是——” “我不需要理由。”柯雷打断他。 “我会马上回去。”流云辰嘟囔。 “伸手。”柯雷抽下军装皮带。 “老大…… ”伊娜被吓了一跳。 流云辰犹豫了一下,乖乖伸出左手。 折叠后的皮带划破风声,重重落在掌心,只是三声脆响,就似乎连皮肉都被剥落。 流云辰眼眶发红,不过还是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好了,回去吧。”伊娜扶着他的肩膀,“乖,我送你。” 流云辰抹了把眼泪,转身跑回了营地。 “老大。”伊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由于三十四军的缘故,你今晚的心情不大好,但没必要用他出气。 “出气?”柯雷扫了她一眼。 “虽然他这种行为的确很糟糕,但明显有更好的教育方式。”伊娜道,“坦白讲身为流云家族的少爷,他在这次行军中的表现已经足够优秀。” “他需要用最快的方式,学会分清楚对和错。”柯雷转身大步往回走。 “说不定那块陨石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伊娜在身后道,“既然你已经惩罚过了,不如我去帮忙找找看?” 柯雷顿住脚步。 “或者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伊娜道,“反正也睡不着。” 营地里,流云辰正一动不动趴在睡袋上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 “小可爱,你这样会着凉。”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流云辰一骨碌坐起来。 赫卡把怀里的雪兔放下,坐在旁边拉过他的手:“体罚在军校是被明文禁止的,你可以在回帝都后,向军部投诉他。” 流云辰鼻音浓重:“是我的错。” “想找回自己的礼物并没有错。”赫卡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瓶药,慢慢涂在他红肿的手心,然后把雪兔塞进他怀里,“抱一抱它,会有治愈心情的效果。” 怪兽莫斯特乖乖蜷缩成雪球的姿态,假装自己是一只真正的兔子。 “谢谢您。”流云辰很感激。 “睡吧。”赫卡帮他整理好睡袋,“晚安,小东西。” “晚安,夫人。”流云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意。在赫卡充满“善意”的日光下,莫斯特不得不蹲在枕头旁边,努力散发体温,好让他能睡得更加温暖安心。 而相对来说,正处在风暴中的柯雷显然就要咬牙切齿许多,在这种见鬼的天气里,要想找一座金山都不容易,更何况只是一块石头。 就算在雪地中认真翻了一夜,也没有丝毫收获,还差点遭遇到白熊的袭击。 “我一定是疯了。”柯雷拍掉身上的枯枝败叶,很想爆粗。 伊娜站在一边无辜地微笑,就好像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远处炊烟袅袅,是学员正在吃早饭。新一轮的行军照常开始,相对于昨天的峡谷而言,今天的路途要平坦许多,所以大家的心情也相应轻松不少——除了流云辰。他只要一想起丢掉的陨石和凶神恶煞的柯雷,就觉得至少需要三天才能恢复心情。 身为远东帝国第一大财团的少爷,就算不受宠,应该也没人敢体罚他。所以在这个晚上即便柯雷的脸色阴郁到能下雨,伊娜还是选择了去帐篷看流云辰。 “别担心,没有任何人能发现我,包括索顿和南冥。”见他似乎有些吃惊,伊娜及时安慰,“老大有些担心,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可我没事。”流云辰回答——是真的没事,除了很丢人。 “老大有时脾气很暴躁,你可以不用理。”伊娜坐在他身边,“而且昨晚在你走之后,他亲自去了峡谷里,想要帮你找回陨石。” “真的?”流云辰闻言很意外。 “当然是真的。”伊娜道,“不过可惜风雪太大,所以一无所获。” “没关系,郡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流云辰闷闷地摇头,想了想又道,“请帮我谢谢柯雷将军。” 伊娜笑笑:“嗯。” 而在她回到营地,把这段话转述给柯雷的时候,对方则硬邦邦地表示:“我不需要任何感谢。” 依照目前双方的别扭形势,伊娜觉得更是老大被体罚。 “去休息吧。”柯雷简短地命令。 “那块石头是流云泽羽送给他的礼物,而且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礼物。”临出门前,伊娜又回头,“虽然不了解他们父子的相处模式,但他既然愿意答应我们的条件,用一场生死未知的冒险来换取流云家族的重新崛起,他应该对父亲充满崇敬和敬畏。” 柯雷放下空掉的红酒杯:“晚安。” 伊娜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第七章 雪原白熊和郁闷的教练 几天之后,队伍终于抵达了这次行军的终点——一片布满枯败密林的荒野。每个人都会被重新分组,然后以小组为单位,穿越林地去模拟营救被困的战友。除了要面对林地中种种未知的陷阱和危,还要想办法躲开巨大的白熊,补全短缺的食物,以及解决掉敌方负责看守战俘的军部人员。每名学员都有一枚联络用的信号烟花,到了想放弃的时候可以点燃定位地点,会有救助人员赶来进行营救——而这也代表着任务的彻底失败。虽然其余组员仍然可以继续战斗,但在这种状况下失去一名战友,无疑会给原本就不易完成的任务增加难度。 “这次的分组全部随机抽签来决定。”索顿道,“因为在真正作战的时候,会不断有突发意外出现,所以不可能保证每一支队伍的成员都能长短互补,你们必须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所有人完美配合。” 流云辰打开自己的号签:“7号。” “我也是!”白洲闻言很兴奋。 “还有我。”玛薇丝扬扬手里的纸条。 “畏……是……是吗?”白洲顿时满脸通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来一话。流云辰不得不在他身后掐了一把——冷静一点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丢人。 “可我们最好能再有一个力气很大的组员。”玛薇丝有些担忧。 “我力气很大!”白洲赶紧响亮道。 玛薇丝踮着脚到处看:“还有没有谁是7号? “不用担心,南冥上校说一组至少有五个人。”流云辰话刚说完! 就有三个人跑了过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以及一个亚麻色短发的少女。 “哇哦。”玛薇丝松了口气,“完美搭配。” “林德。” “鲍勃。” “凯特。”短发女孩笑眯眯地伸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所有人都击了一下掌。 “我们得先选出一个队长,然后才能去领物资。”白洲道,“要怎么决定?” “大家都不熟,当然是再抽一次签。”玛薇丝迅速制作好了六个纸团。其余人对此也没有异议,所以最后队长的大任就落在了 …… 流云辰身上。 “看来聊得很顺利。”南冥远远看着这一组,“他的适应能力很强。” “这是好事。”索顿道。 “其实他能坚持到这里,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南冥开玩笑,“如果换成流石纪,或许一天后就会考虑直接出资购买下军校。” 流云辰很快就领回了配备物资,不过在清点之后,却又出现了新问题——如果不出意外,那么穿越这片荒野至少需要七天时间,而这里所有的食物加起来,只能勉强撑三到四天。 “现在要怎么办?”凯特愁眉苦脸。 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流云辰——虽然只是临时抽签选出来的队长,但也好歹是队长,在这种时候,当然应该先听取他的意见。 “我们必须在雪原里寻找到足够多的食物补给。”流云辰咬着笔杆,仔细分析地图。 “这里只有白熊和雪狐,还有冰层底下的鱼类。”凯特坐在他身边,“要去捕鱼吗?” “我们没有网,也不知道哪里才有鱼。”流云辰摇头,“光是凿开厚厚的冰块就需要大量体力,如果再一无所获,太得不偿失。” “那……雪狐?”凯特撑着腮帮子,“但如果捕猎他们,有些是故意要冒犯校长。”毕竟那可是号称“冰原之狐”的索顿将军。 笑话很冷,不过其余队友还是很配合地笑出声。流云辰指指地图说道“雪狐的活动范围也很难找,这上面唯一标记出来的,就是白熊出没的区域。” “我以为标记的目的,是为了能方便我们绕开这片区域。”白洲脸色白了白,“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打算闯进去猎熊。” “这是唯一能补给食物的方式。”流云辰问,“或者谁还有别的建议?” 队员一片沉默——捕获鱼类虽然看上去最没有危险,却也最没有可行性。至于拥有闪电般速度的雪狐,想抓到也不大可能。排除下来,的确只剩下捕猎白熊一个选择。但是一想到庞大的身躯和锋利的獠牙,所有人都开始头疼。 “可我们连真正的枪支都没有。”玛薇丝检查了一下配备,“日前领到的装备,只能在模拟战时给敌方喷溅一身红色标记。”而对皮糙肉厚的白熊而言,这显然不会有任何作用。 “等我一下。”流云辰站起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着南冥的帐篷方向跑去。 “队长要去做什么?”玛薇丝不解。 “不知道。”白洲摇摇头,“但他看上去似乎很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不用担心。” 几分钟后,流云辰抱着一个箱子跑回来,打开后是捕猎专用的近距离霰弹枪。 “你为什么能拿到这些?”队员集体震惊。 “不仅仅是我。”流云辰回答“据说只要想去捕猎白熊的小组都能得到这个,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两组先行出发了。” “还等什么。”鲍勃和林德从石头上跳下来,“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否则白熊群在受到攻击后,有可能会变得更加疯狂,或者干脆消失。” 而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听上去都很不利。 地图上标注的白熊活动区离出发点有大约四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风暴阻隔,等小组抵达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四周很安静。 “很好。”白洲气喘吁吁,“看样子我们是第一组。” “这里有熊类的粪便。”流云辰用一根小树枝拨弄了一下“似乎还有热气。” “那它应该就在附近。”玛薇丝握紧枪支,“大家小心。” “上帝保佑,我们只需要一只。”鲍勃紧了紧背上的行军包,“千万不要出来一群。”话音刚落,其余队员不约而同地送上白眼,对他的乌鸦嘴表示了抗议。 鲍勃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识趣噤声。 所有人都把神经绷到了最紧——毕竟如果在雪原里遇险,只需要枚信号弹就可以等待营救,而如果遇到了白熊,就算及时发出了信号,也不知道救援小组能不能及时赶到,只能靠自己。 “这里有血迹。”白洲蹲在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树干。 “看上去是被一掌拍断的。”流云辰皱眉,“受伤的动物会很暴躁,所有人一定要小心。” “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它。”玛薇丝看了眼时间,“否则我们还要在这里浪费一夜。” “用熏肉引诱它出来,怎么样?流云辰问。 “我们的补给本来就很少。”凯特稍微有些犹豫。 “但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食物。”玛薇丝道,“我同意。” “我也同意。”其余三个男生一起点头。 “好吧。”凯特耸耸肩膀,“少数服从多数,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大块散发着香味的肉块被吊在了树梢上,白洲握着枪支躲在一块巨石后,默默咽口水。 很丢人。”流云辰在他身边幽幽提醒。 “我真的很饿。”白洲表情无辜。 “嘘……”林德压低他的身体,“有声音。” 树丛里传来惑掌声,片刻之后,果然有一头巨大的白熊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前臂上有一道刺目的伤痕,周围的毛发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老天,这也太大了吧。”白洲目瞪口呆。 林德伸出手,向着对面做了个OK的手势。 白熊并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还在撕扯肉块,林德悄悄对准那大张着的嘴,精确扣动扳机——在这届新生里,他绝对是能排上名次的天生狙击手。 对面枪声同时响起,白熊嘶吼一声,丢下口中的肉块在地上痛得翻滚,鲜血从嘴中不断涌出,很快就染红了雪地。 "Yes !” 白洲和林德击了一下掌。流云辰也松了口气,看起来运气并不算坏。 几分钟后,雪地上的庞然大物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有后肢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空中又开始飘落鹅毛大雪,看上去天气不容乐观。 “我们得用最快的速度分割熊肉,然后离开这里。“玛薇丝从对面的巨石上跳下来,“否则血腥味会引来它的同伴。” “走吧。”流云辰把匕首插进刀鞘,“我们也去看看。” “小心。”林德在他身后提醒“有时候动物会假死,用来迷惑敌人。” “可是它看上去已经流光了所有的血液。”白洲用皮靴踢了踢白熊,然后掏出匕首想要割断它的喉管,“帮我把它翻过来。” 鲍勃示意流云辰握住它的前肢,自己刚打算去推后腿,在一秒前还奄奄一息的白熊却突然如同打了强心针,咆哮着一跃而起。 “快跑!”:云辰被巨大的冲击力摔倒在雪地上心里骇然。 来不及多做思考,所有队员都分散向着不同的地方跑去,流云辰也攀爬上了一处石壁,惊魂未定地看着脚下的巨兽。 “完蛋,它好盯上了辰。”白洲和玛薇丝隐蔽在另一边的树丛后,着急道,“怎么办?我们得想个办法去救他。” 白熊双眼被鲜血糊住,性格也就更加狂躁,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前方的阻碍,流云辰只好把后背紧紧贴在石壁上,才能勉强不让自己掉下去。 “你要去哪里?”白洲一把拉住突然站起来的玛薇丝。 “去击毙它。”玛薇丝检查了一下支,“现在白熊的注意力暂时被辰吸引,又失血过多,应该看不到身后。” “那里没有任何遮蔽,很危险!”白洲不赞成。 “没有人会比辰的处境更加危险,那个石壁随时都有可能被撞毁。” 玛薇丝摇头,“你在这里等我。” 白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枪声却已经响了起来。 流云辰把枪管对准白熊的浑浊眼球,接一连三地扣动扳机开火,子弹准确无误地击穿白熊坚硬的脑骨,白熊怒吼着向后倒去,砸起片浅红色的血雾。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流云辰气喘吁吁地贴着石壁坐下,刚才一番缠斗已经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林德和鲍勃趁机跳出隐蔽圈,直到把白熊的颅骨打到粉碎,才做出确认安全的手势,让其余队员过来帮忙。 “你没事吧?”白洲把流云辰拖下石壁。 “没事。”流云辰心有余悸,“我们得离开这里。” “枪法很准。”林德称赞了一句。 “因为距离很近。”流云辰依旧膝盖发软,“这样的经历,我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林德笑着拍拍他,示意其余人把白熊肢解。他们迅速挑出足够多的肉块冻硬打包,然后再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白熊活动区。 “看起来收获颇丰。”林地外,伊娜远远看着他们离开,“老大,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柯雷面无表情地强调。 “好吧,我总算可以不用担心了。”伊娜深吸一口气,“他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厉害,是不是?” 柯雷转身回到车里,并没有给她回答。 伊娜耸耸肩膀,心想称赞一句又能怎么样,老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怪异脾气。 在露营地支好帐篷后,凯特和玛薇丝加上林德,三个人一起熏制新鲜的熊肉,好让食物能更加便于储存。鲍勃和白洲一起商议明天需要行军的路线,至于流云辰——由于被白熊抓伤了左臂,所以一早就被队员赶回了帐篷休息。 小小的雪兔从被子里拱出来,大耳朵又软又粉红小鼻子一皱皱的。 “你怎么来了?”流云辰失笑,放下手里的绷带和药酒,伸手把它抱起来挠了挠。 莫斯特看着他胳膊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几乎要忍不住流出涎液。 所幸在它暴露本性之前,赫卡拎着裙摆及时出现,捏住对大耳朵随手甩到了混沌结界里。 “夫人。”流云辰站起来。 “你流了很多血。”赫卡拿起绷带,拉过他的胳膊坐下。 “是意外。”流云辰倒吸冷气。 会很疼,不过你要学会忍耐。”赫卡凭空变出来一颗糖果。 “谢谢。”流云辰并没有拒绝这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礼物,不过却在拆开包装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糖纸和糖果本身的黏度堪比强力胶水。 “哦!”赫卡拍拍额头,“我忘记了它来自几百年前,应该有保质期。” 流云辰笑出声:“还是谢谢您。” “白天的时候,我差点想要出面亲自解决个庞然大物。”赫卡把他的衣袖放下来,“不过过度依赖亡灵并不是一件好事,伊娜就是受害者之一。 “伊娜?”流云辰不解,“和她有什么关系?” “伊娜来自贝森威洲的神秘家族,赫赫有名的罗姆将军是她的曾曾曾曾祖父。”赫卡解释。 流云辰有些晕:“很久远的关系。” “但是恶果却一直持续到了今天。”赫卡道,“为了能赢取战争的胜利,罗姆将军不惜和亡灵结下契约,虽然赢得了最终荣耀,但家族却也因此遭受厄运,每一代子女中都会出现一个被诅咒的婴儿,从出生开始就继承属于恶魔的灵魂。” “伊娜?”流云辰问。 赫卡点头:“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把这份厄运传递给下一代。” “会有别的解决办法吗?”流云辰继续问。 “不知道。”赫卡回答,“而且伊娜现在喜欢的人……似乎也并不能帮到她。“’ “柯雷将军?”流云辰试探。 赫卡顿了顿,然后咯咯笑出声:“你真的很有想象力” “那是谁?”流云辰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 “不能说,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赫卡晃晃手指,“你和流云纪的关系怎么样?” “大哥?”流云辰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换了个话题,“关系不怎么样,就是陌生人一样,他几乎从来没有看过我。” “哦,小可怜。”赫卡把他抱进怀里,“这句话听上去真让人心酸。” “其实也还好。”脸埋在她胸前,流云辰再度有些窒息,拼命挣扎。 “他的确很优秀,不过你比他更加优秀。”赫卡拍拍他的后背,“好好睡吧,晚安。 “晚安。”流云辰脸涨红,且气喘吁吁。 帐篷顶上笼罩的亡灵气息逐渐消散,伊娜远远看过去:“赫卡的确对他很好。”不仅仅是结契后的亡灵,更是,呃,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 “不是她的性格。”柯雷摇头。 “所以?”伊娜试探。 “事情或许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柯雷笑了笑,“这趟特训比之前料想得更加有趣。” 第一天的天气很好,由于已经获取了充足的食物,所以队员们的心情比起刚出发时要轻松许多,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讨论雪之巅。 “只有顺利营救人质的小组,才会被允许登上雪之巅。”玛薇丝很期待,“那里可以看到整片雪原的全貌,还可以触摸到星辰。” “对,我们一定要拿到第一。”白洲信誓旦旦,坚定附和。 “前面是陷阱区,大家小心一点。”流云辰提醒,“速度可以减慢,注意千万不能掉进去。” 林德砍了不少树枝,分给队员做探路拐杖。每一步的前行都变得小心翼翼。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阳光也越来越强烈,虽然不会带来灼热的温度,却让整片雪原都开始反光时间一久,人也会头晕日眩。 “大家原地休息,在这里准备午饭吧。”流云辰不得不改变计划,“尽量节省体力。” 玛薇丝病仄仄地靠着一棵树坐下,白洲刚想上前献殷勤,却被凯特一把推开。 “谢谢。”玛薇丝从她手里接过姜糖块,右手捂着肚子,唇色有些苍白。 其余男生心照不宣,纷纷四散去生火煮饭,白洲挠挠脑袋,拐弯抹角送过去一杯热水,然后就专心致志寻找熊肉里最软嫩的部分,打算煮一些热汤。 “没事吧”凯特声音很小。 “没关系。”玛薇丝摇摇头,“明天就会好。” “可是这里很冷。”凯特很担心。 “我可以坚持。”玛薇丝抱着热水杯,小口小口喝,想要驱散寒冷和痛意。 “辰”林德突然急匆匆地从林地里跑出来。 “怎么了?”流云辰丢下手里的熊肉站起来。 “这里有陷阱。”林德脸上有些擦伤,“鲍勃被绑匪带走了。”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冰天雪地里为什么会有绑匪?”凯特处于石化状态。 “抱歉,我没说清楚。”林德擦了一把嘴边的血迹,“是教官伪装的,但我们只有四个小时的营救时间,否则鲍勃就会被撕票,彻底退出这次训练。” “老天,早知道我们宁可绕路。”白洲拍拍额头,“又惹来一个大麻烦。” 由于不知道对方把人带去了哪里,只能顺着车轮的痕迹找过去,为了防止线索被风雪掩埋,流云辰当机立断,让白洲保护两个女生躲在了避风处,顺便看守行李和食物,自己则是带着林德一起,前去援救鲍勃。 幸好天气一直很晴朗,雪地上的车辙很明显。两个小时后,两人顺利摸到了一处小木屋,门口有两个持枪的男人,正在来回巡逻。 “最好一次性解决。”林德端起枪准,“你左边我右边,不清楚房间里还有没有同伙,所以千万要小心。” 流云辰定了定神,学着他的样子凝神瞄准,两发子弹几乎同时呼啸而出,在“绑匪”身上炸开大片红色颜料。 “Yes!”流云辰和他击了下掌,举着枪小心翼翼靠近木屋。被“击毙”的教练原地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大一新生。 房间只有一个窗户,流云辰尽量减轻脚步声,只是还没来得及凑近,屋顶上却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放开我!”流云辰使劲挣扎,对方是个身高两米的彪形大汉。 林德一脚踢开屋门,先把鲍勃救了出来。屋后的流云辰已经被对方死死压在地上,脑袋挨了一拳,有些头晕眼花。 林德和鲍勃从背后一跃而上,抱住 “绑匪”扭打成一团,流云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也扑过去加入战斗,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最后总算把对方捆了起来。 林德和鲍勃拎着枪吐了口唾沫,刚打算回去,流云辰却径直走向之前被“击毙”的两个人,挨个衣兜摸了半天,最后翻出来一串钥匙。 “算是我们的战利品吧?”流云辰眼神无辜。 已经变成“尸体”的教官不能说话,只好和他大眼瞪小眼。 林德和鲍勃对视一眼,集体欢呼出声。三个人把房间里的干粮和气油捜刮一空,然后开着车轰隆隆地离开,甚至还吹了声口哨。 “这样也可以?”等到学员都离开之后,其中一个教官才艰难开口。 “准则上没有说不可以,郡就是可以。”另一个人拉着他站起来,“居然被新生一枪击毙,这绝对是我加入军校以来最大的耻辱。” “至少来个人解开我。”第三个教官在后院咆哮,“该死,我刚才简直是被一群刚出窝的小狗围攻,居然还被咬了一口!” 而一向冷酷的索顿将军在得知这件事后,也难得笑出声。 “第一次有新生这么做。”南冥头疼摊手,“在下次集训的时候,请务必在准则里加一条。” 解救人质可以,请把车留给教官…… “别垂头丧气的。”回去的途中,林德揽住鲍勃的肩膀晃了晃,“要不是你被“绑架’,我们也不会拿到这部车,严格来说所有组员都要感谢你。” “很丢人。”鲍勃靠在椅背上,脸上的伤口被寒风一吹如同刀割般疼,却没有心情去处理。 “被俘虏不是你的错。”流云辰一边开车一边接话,“而且这件事不会被计入学分,小组报告也只有考官会看,绝对不会外泄。”所以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至少允许我继续郁闷三分钟。”鲍勃捂住脸,看起来依旧很沮丧。 营地里,玛薇丝在喝完熊肉烹制的热汤后,已经舒服了许多,正在和凯特小声说话。白洲拿着武器站在帐篷门口,忠心耿耿地执行守护骑士的职责,顺便跪着脚尖往远处看,队长和其余队员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怎么样?”又过了半个小时,凯特从帐篷里探出脑袋问。 “还是没有动静。”白洲摇摇头,“不过既然是演习,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不如我去看看他们?”凯特建议。 “不行。”白洲坚定地摇头,“辰说过,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和玛薇丝,一并在原地等待其余人回来。” “你,保护我?”凯特随手拿掉他的眼镜。 白洲立刻陷入一片模糊虚无。 “我可以保护十个你。”凯特把眼镜架回去,拍拍手站起来,“现在玛薇丝已经没事了,我要去接应队长。” “可——”白洲一话还没说完,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车上有军校标志。”看清之后,凯特皱眉,“可为什么教官会出现在这里?” “不会是辰他们出事了吧?”白洲的脸色一变。 “先回去隐蔽。”来不及多做商议,凯特拖住白洲的衣领,随手把人丢进了帐篷,而自己则继续观察对方的动态。车子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从里面跳下来的却是流云辰,以及林德和鲍勃。 “为什么会是你们?”凯特诧异道。 “辰?”警报解除,白洲和玛薇丝也从帐篷里钻出来。 “我们成功营救了鲍勃,并且顺便抢了教官的一部车。”林德压制住内心的得意,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啊?”白洲张大嘴。 “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吗?”玛薇丝有些迟疑。 “既然没有明令禁止,就是被允许的。”流云辰笑笑,“而且按照教官当时的表情来看,他自己对此也很茫然。” “看来之前也没有学长做过这种事。”凯特跳上车检查了一遍,“早知道会这样,我们也不用费劲去捕熊。”有了这辆车以及战利品罐头! 应该很快就可以抵达最终目的地去拯救人质,从而完成新生行军的所有任务。 “今晚不用着急赶路了。”流云辰把干枯的树枝拢在一起,“好好休息一夜,明早一起出发!” 篝火旺盛地燃烧着,在夜色里灵活地跳跃,熊肉很粗糙,不过抹上盐之后烤熟,闻起来却有一股异样的香气。流云辰费劲地嚼完大块儿,觉得全身温暖了不少。 凯特和玛薇丝有说有笑,远远从另一边走过来。林德用胳膊捣了捣白洲,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女生每次去洗手间,都要成群结队?” “这你也要管?”白洲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 林德:“……” “在聊什么?”玛薇丝坐在篝火旁边。 “军校。” “帝都。” 白洲和林德同时回答。 凯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撑住腮帮子:“哦? “这么巧,”玛薇丝并没有在意两个人错乱的串词,“我们刚刚也在聊学校,关于柯雷将军和伊娜学姐。” “他们是情侣?”白洲睁大眼睛说。 流云辰也伸长了脖子凑近,有八卦听。 “当然不是。”玛薇丝摇头,“柯雷将军向来就是绯闻绝缘体,所有人都觉得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结婚,而伊娜学姐只是他的下属。” “那校长有绯闻女?”白洲继续问。 想起索顿将军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所有人都默默地寒了一下。 “和人类没有,和雪妖的绯闻算吗?”玛薇丝抱着膝盖。 “是真的。”看到没有人接话,玛薇丝补充,“据说索顿将军在一次冰原作战时被困,是雪妖救了他。” “于是他们之间就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最后却还是迫于世俗的压力分手。”凯特丢掉手里的树枝,“喏,情节和报刊亭里的小说一模一样,甚至还不如十八线小杂志里的故事丰满曲折。” “其实听起来故事的主人公……还蛮配的。”一直沉默的鲍勃终于开口。 没有人亲眼看见过雪妖,或者说曾经亲眼见过雪妖的人,都已经被撕碎掩埋在了冰原里。根据传言,这是一支异常凶残的变异种族,拥有绝世美丽的外表和喜怒无常的性格,可以为你贡献出所有的存储食物,也可以在下一刻用尖锐的指甲撕碎你——的确和校长异常合拍,因为一样变态,并且阴晴不定。 其余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观点。 另一处帐篷里,索顿将军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而柯雷在知道流云辰截获了教练车这件事后,则是意料之中表示了赞赏。 “很有您的做事风格。”伊娜坦率道。 “因为他需要向我证明,自己的确很适合去阿蒂斯海域。”柯雷靠在椅背上,“既然已经有人抢到了车,今年的新生集训,应该可以提前结束了。” 后半夜的时候,流云辰和负责下一班岗哨的鲍勃交接完毕,就裹紧外套钻进自己的睡袋里,却感受到出乎意料的温暖。伪装成雪兔的莫斯特从里面爬出来,敷衍地让他摸了摸毛,就自己冲进了混沌结界,继续流着硫酸般的涎液打盹。经过赫卡的调教,它现在已经可以提供包括撒娇,暖床,抚慰主人受伤的心灵在内的一系列家政服务,虽然对甜美的血液和腐烂的肉类依旧充满渴望,不过也仅仅是渴望而已 在行为上它完全不敢有半分逾越。 “谢谢您,夫人。”流云辰对着空气说话。 结界里,赫卡靠在墙壁上,依旧在懒洋洋地晃动羽毛折扇。 “晚安,小可爱。” 第八章 惊心动魄的人质营救行动 第二天依旧是狂风呼啸,无数积雪被卷上天际,凝结碰冰柱之后又重重地砸下来。对于其他新生来说,这种鬼天气当然会给行军造成困扰,但对于有车的新生来说,显然就是另外一回事,甚至连一向内敛的林德,都在副驾驶座位上哼起了轻松的小调。 “我们至少节约了五天时间。”白洲在纸上计算,“你们确定人质已经准备好被我们解救?”千万不要等大家抵达时,堡垒里还空空如也,或者遇到教官正在布置考场关卡,不管哪一种情况听起来都很蠢。 “有车的不仅是我们。”流云辰回答,“校长一定会想办法,让敌军先于我们得到消息做好准备,所以不能疏忽大意。” “那我们也是第一个抵达的小组。”玛薇丝的语调有些兴奋,“这次一定要登上雪之巅!” “里一定很冷。”光是想一想,白洲就忍不住想打哆嗦。 “但是一定也很美。”流云辰踩下油门,一路呼啸着前往最终目的地,“大家加油!” 严寒几乎剥夺了所有植物生存的权利,大片裸露的黝黑土地上,枯败的树木稀稀落落,而在树林后,是一处高高矗立的堡垒,门口有人巡逻,看起来守卫很森严。 “要怎么混进去?”躲在一块巨石后,白洲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 为了避免被敌方发现踪迹,小组在一天前就放弃了汽车,选择徒步穿越乌黑沼泽,现在每个人都有些精疲力竭。流云辰短暂地思考了下,决定先让大家原地休息,其间再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对方巡逻的时间规律。 “我以为只是一座木屋,没想到会这么大。”白洲继续观察敌情,咱们觉得堡垒里会有多少人?” “按照常理,这种建筑物至少可以容纳一百名士兵。”凯特回答。 “一百?”白洲闻言很震惊,“可我们只有六个人。” “我是说,最多一百名。”凯特拍拍他的肩膀,“而且这次营救任务的考官是南冥上校,他应该不会这么变态。”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玛薇丝问。 所有人都把日光投向流云辰,不过他似乎并没有在听队员的议论,而是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方岗哨,不多时他的头上就落满了雪花。 见他这样,其余队员也识趣地噤声,两个女生燃起火堆准备晚饭,男生则是和流云辰一起,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远处堡垒里的一举一动。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八点钟。 食物很充足,甚至还有从教官郡里搜刮来的熏肉罐头,白洲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称赞道:“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晚餐。” “你最好抓紧时间消化。”流云辰看了眼怀表,“我们得赶在他们交接岗哨时,想办法混进去。” “但我们有六个人。”玛薇丝提醒,“目标似乎有些大。” “我和林德先行动。”流云辰在笔记本上大致画了张图,“如果潜入顺利,郡其余人也能用同样的办法混进来,鲍勃和玛薇丝一组,白洲和凯特一组。” 白洲欲言又止,但在他开口之前,玛薇丝已经点头答应下来,并且凑近和鲍勃小声商谈着什么。 “干吗哭丧着脸?”凯特用胳膊捣了他一下,带着一丝小女生的恶作剧明知故问。 白洲迅速挤出笑脸,以表示自己的心情非常好,并没有很沮丧。 虽然他的确很想和女神一组。 “我们该出发了。”林德站起来,“留守时要注意安全,这里也是敌人的巡逻范围。” “我会保护好大家。”鲍勃握紧枪道,“放心吧。” 流云辰点点头,和林德一起离开营地,趁着夜色和风雪向着堡垒前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四周静谧无声,只有皮靴踩过雪地的咯吱声。 由于不清楚堡垒里的具体情况,所以两个人并不打算和岗哨起正面冲突,过度紧绷的神经加上寒冷的气温,流云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甚至连手里握着的枪支都像是已经和皮肤冻结在了一起。 “别怕,虽然很严苛,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场演习,最差就是被揍顿,然后拿到一个不及格的成绩而已。”觉察到他的异样,林德安慰道,“况且你只会在军校待三个月。” “可我不想输。”流云辰看了他一眼,“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大家。” “任务失败只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性,事实上从出发到现在,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赢。”林德拉着他躲在阴影里,“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不过你确定自己会翻墙?” “嗯。”流云辰点头。 “很好,记住我们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林德又重复了一遍战略,“如果其中一个人被对方发现,么就争取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以掩护队友行动。” 流云辰把自己完全隐蔽在阴影里,仔细留意着不远处的岗哨守卫。 而在营地里,白洲也拿着望远镜,正在观察着敌方的一举一动。五分钟后,岗哨交接正常进行,在双方相互汇报的一瞬间,两道黑影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围墙上。 “太棒了!”白洲狠狠地握拳! “我们第二组。”凯特擦了一下匕首,然后重新插进自己的军靴,“现在可以出发了。” 队人笑闹哄哄地从前方走过,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酒味。流云辰和林德半蹲在墙角,直到确定对方已经走远,才弓着腰向前跑去。 相比起有人不间断巡逻的大门,里面的守卫反而要松懈许多——至少两人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就安然混进了房子里。 暖意迎面袭来,驱散了不少寒冷,酒味也愈发浓烈,和烤肉香气混合在一起,是刚刚举行过一场粗犷的盛宴。 这幢建筑物一共有三层,每层至少有一十个房间,想要找到被绑架的人质并不容易,更何况目前大多数房间里都灯火通明,不断有人进出往来,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幸好林德在上军校前受过特训,在被绑匪觉察出异样之前,就已经带着流云辰顺利溜上一楼,暂时躲进了一个黑暗的储物间里。 “要分头去找,还是先在这里等其他人?”流云辰小声地和他商量。 “先找人,不过我们没必要分开。”林德建议,“鲍勃和凯特应该知道混进来后要怎么做。”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先引开个守卫。”流云辰指了指楼梯口,“按照惯例,人质十有八九会被关押在地下室或者最高层。” 林德悄悄往外看了一眼,想确定对方的位置,却听到了一声哭泣,或者说是号哭。 流云辰也有些疑惑,微微皱眉看了林德一眼。按照接收到的指令,人质应该是一位将近七十岁的老者,为什么这里却会有女人的哭声? “要去看看吗?”哭声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流云辰问林德。 “我们不应该在和任务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林德不赞成。 “可我觉得这或许是另一项考试,或者说……加分题?”流云辰认真地分析,“否则如果单单是一项解救人质的任务,为什么会出现哭泣的女人?” 守卫这时正好大声呵斥了一嗓子,哭声立刻变小,不过依旧断断续续传了过来,听上去很是悲痛。林德在短暂思考了一分钟后,最终还是接受了流云辰的看法,打算先想办法弄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借助门口堆着的一堆杂物,两人很快就穿过走廊,找到了哭声的来源地——在昏暗的房间内,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被捆住双手,正躺在地上小声地呜咽,她的头发散乱地遮住脸,衣服也被撕裂大半,看上去应该很冷。 如果不是早就确信这只是一场演习,两人几乎要相信这里的确是个恶魔洞窟——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逼真,流云辰忍不住转头看向林德:“教官会不会太敬业了一点?” “确定要救她吗?”林德问。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流云辰小声地提醒,“加分项。” 林德陷入沉思。 “先救了她,说不定能问出人质的最终下落。”流云辰又补充。 林德依旧在犹豫。 不过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突然就被流云辰一把按住脑袋,压着蹲在了旧箱子后。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人大力地一脚踢开,之前楼梯口的个守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见到他后,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像是受到刺激,呜呜挣扎得更加激烈,眼底也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流云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衣服再次被撕裂,还没来得及多做考虑,身边的林德却已经猎豹一般一跃而起,手里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抓到的木棒,重重地朝着个男人砸了下去。 随着一声闷钝声响,对方不吭一声地倒在了地上,流云辰也随之冲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捆住他,顺便用破抹布塞住了他的嘴——虽然对方有可能是教官,但是一时也找不到其余工具,只能,呃,将就。 走廊上依旧安安静静的,显然这一切并没有被察觉。只有那名被女人一直睁大着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林德割开她手腕上的绳索,却发现只是一个活扣。不过想想也不意外,毕竟这只是演习而已“娜塔莎。”对方回答。 “娜塔莎。”林德重复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人质在哪里?” “知道。”她配合地点头。 “太好了,快告诉我们藏匿地点,我们得去救他。”林德用大衣裹住她的身体,“而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自己躲起来。” 流云辰打开墙角的一个箱子,使劲把那个昏迷不醒的倒霉岗哨拖进去。 “等一下!”娜塔莎制止他。 “等什么?”流云辰不解。 “人质在三楼的走廊尽头,314房间。”娜塔莎裹紧身上的大衣,“你们可以现在就去救他,至于我们……这件事到此为止。” “测验结束了?”流云辰疑惑地问道。 娜塔莎微笑:“当然。” “所以你的作用,就是告诉我们人质的藏匿地点? 流云辰继续问。 娜塔莎继续默认。 流云辰和她对视。 “再见,祝你们行动顺利。”娜塔莎看起来很淡定。 “好的。”流云辰把匕首插回刀鞘,转身往外走,“不过你或许不知道,在这次演习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我们都要写进小组报告,然后上交给校长。 “等等!”娜塔莎果然警觉起来,林德只觉得自己的怀里一空,还没来得及看清,流云辰已经被堵在了门口。 “速度很快。”流云辰弯弯嘴角。 “OK,我可以协助你完成这次任务。”娜塔莎深吸一口气,举手表示投降,“但是你得保密,我是指整件事。” “成交。”流云辰和她握了一下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德皱起眉头。 “这根本就不是考试内容。”流云辰冲他耸耸肩膀,“因为照目前的趋势来看,之前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已经潜入。”又怎么会恰好开始演戏林德:“……” 你们刚才在干吗? “我们是情侣。”娜塔莎抚了一下发,“偶尔也需要别样的小情趣。” 林德:“……” “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你不得不承认,一直等在这里很无聊,所以要自己找些乐子。”娜塔莎说得理所当然,“如果没有你们的突然闯入,这一切都会非常和谐。” 回想起刚才两人滚在一起的情景,林德觉得头很痛。 上帝保佑,他才刚刚成年而已,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并不想对这一切知道太多。 “哦…… ”之前一直昏厥的守卫也呼痛着醒来。 “我们——”流云辰一句话还没说完,娜塔莎就已经大步上前,一拳把他重新砸晕在了箱子里。 流云辰的表情僵硬了三秒,然后试探着开口:“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他应该是你的男朋友?” “是未婚夫。”娜塔莎回答。 流云辰:“……” 你对着脸打! “有他在会增加很多麻烦。”娜塔莎随手从柜子里取出外套,轻松地吹了声口哨,“走吧,我们现在去营救人质。” …… 而在雪原中的一部车子里,柯雷端着酒杯,正在翻阅报纸。 “老大,刚刚接到南冥的消息,娜塔莎已经回到了部队,目前正在堡垒里。”伊娜向他汇报,“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提前遇到辰” “有关系吗?”柯雷连头都没有拾一下,只是扬了扬嘴角,“无所谓,反正他们迟早也会见面。” 走廊上很安静。 “我们要怎么去三楼?”流云辰小声地问。 “当然是走上去。”娜塔莎回答,“或者是你会瞬间移动? 流云辰:“……” 我不会。 “不用担心,你们的判断很正确。”娜塔莎打开一扇小门,“这里是整座堡垒守卫最松懈的地方,没有人会发现。” “为什么?”林德有些想不通,“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连地下室防守都很严密。”而这里可以直接通往关押人质的地点,难道不应该增强警备? “因为这一区原本由我负责。”娜塔莎回头看了他一眼,“而现在我是你们的同伙,所以明白?” 看着对方瘦小又单薄的身材,林德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长官会放心由她一个人来负责这整片区域。 “我们在这里隐蔽五分钟。”娜塔莎随手关上储物间的门,“等巡逻兵离开后,就可以直接去三楼了。” “这样算违规吗?”林德的疑问很多,“我是指全程在你的帮助下营救人质。” “在实战中,你也有可能会遇到敌方叛徒。”娜塔莎回答,“与其把这件事想成违规,不如想成狗屎运。” “报告要怎么写?”林德又小声地问流云辰。 “你话痨程度和你的身高真的很不匹配。”娜塔莎被他吵得头痛。 林德:“……” “先救出人再说。”流云辰握牢匕首,继续专心听门外的动静。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个来自流云家族的少爷? 娜塔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认识我?”流云辰有些意外。 “军校所有人都认识你。”娜塔莎耸耸肩膀,“而我更应该认识你。” 五分钟后,一队巡逻兵从楼梯上走下来,趁着这段时间,娜塔莎带着两人用最快的速度登上了三楼。 “OK,其余事情交给你们。”娜塔莎指了指314房间,“人质身边没有守卫,不过要想安然把他带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谢。”流云辰点头。 “希望你的脑袋足够聪明。”娜塔莎的话语别有深意,“因为等到下次再见面时,我们或许会变成真正的队友。” “另一边的地下室,白洲和凯特正躲在巨大的空酒桶后,握紧枪支留意着周围一切动静。这里是食物储藏间,时不时就会有人进出,而其中一名厨师在翻找腌肉的时候,大概由于光线太暗,索性把所有电灯都打开,临走时也没有关紧门。食物的香味飘到走廊,仅仅过了分钟,三条巨大的獒犬就挤了进来。 凯特从缝隙里往外看了一眼,然后脸色煞白。 “狼?”白洲用嘴型问她。 凯特摇头:“双头獒犬。” 白洲瞬间汗毛倒竖,坦白讲,他宁可面对野狼——至少野狼只长了一个脑袋。 作为远东大陆最凶猛的生物之一,双头獒犬的牙齿能轻易咬穿铁板。成年后的体型更是能达到寻常大型犬的三倍,眼睛像是随时都在滴血,所以又被称为地狱犬。 演习时的枪支只会在教练身上留下红色痕迹,但獒犬显然不会管自己身上是红还是白。凯特和白洲只能屏住呼吸,期盼这里浓烈的腌肉气味能起到掩护作用。 然而现实却有些不妙。 空气中充满异样的气息,双头獒犬吡开利齿,充满敌意地朝酒桶方向走过来。 整个三楼都没有守卫,314房间里一位老人被反绑住双手,正靠在椅子上打盹。为了防止他由于不明状况而尖叫出声,林德悄无声息从身后靠近,然后一把捂住对方的嘴。 老人被骤然惊醒,本能地挣扎起来。流云辰用最快的速度割开绳索,然后说出了事先约定好的代号:“二十八号酒馆,我们是营救者。” 老人呼吸粗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 “先离开这里。”林德把他扶起来。 大概是由于长时间被捆绑,老人已经很难站立,林德索性一把将他扛了起来。只是三人刚打算离开,堡垒上空却骤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白洲他们被发现了?”这是流云辰的第一反应。 “先离开再说。”林德打开房间门,“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里都会马上变成最危险的地方。” 而事实也证明这个判断异常正确,因为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一队守卫就荷枪实弹冲了上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捆被割断的绳索,一扇被打开的窗户,以及在路灯照射下,积雪上一串远去的脚印。 “该死。”对方恶狠狠骂了一声——此时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很快就会把痕迹掩埋,必须在那之前追到闯入者,然后把人质抢回来。 “跟我走!” 而在一楼某个空房间里,白洲和凯特被捆住双手,正坐在地板上互相对视。 “也不是我们的错。”白洲安慰她,“毕竟他们有真的地狱犬,我们却没有真的枪支。”否则两个人想解决三条狗,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凯特叹气;“只希望我们不会连累其余队友。” “说不定队长他们已经救出了人质。”白洲压低声音,“如果堡垒被‘炸毁’,我们就会和敌军同归于尽,虽然不能得到满分,但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去,不能白白等死。”凯特往他跟前凑了凑,“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听我的白洲紧张地点头:“好!” …… 门口一共有三名守卫,流云辰把枪支调整成连发,然后隐蔽在楼梯的柱子后。几分钟后一名守卫进屋例行检查,趁着这段时间,流云辰迅速确定房间里并没有其余敌军,只有凯特和白洲。 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堡垒里大部分人都被调遣去追捕林德,有留下太多兵力。流云辰计算了一下距离和子弹数量,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还是可以冒险赌一把。 白洲缓慢挪动身体,从凯特的靴子侧沿取出来一枚刀片。 门口传来说话声,是守卫在聊天,恢复自由的凯特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帮白洲也割开了绳索。身边没有任何武器,凯特用手指夹着刀片:“我装病引他们进来,你负责打晕一个,其他两个人交给我。” “好。”白洲深呼吸。 几乎是同一时间,流云辰也深呼吸了一下,只是还没等他开枪,团雪白的小东西就已经从天而降,“咚”一声砸在了守卫脚边。 …… 莫斯特晕头转向,显然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自己正好好地在混沌结界里睡觉,突然就被人拎起耳朵丢了出来。 守卫被吓了一跳,注意力理所当然被狂奔的莫斯特吸引,趁着这个机会,流云辰果断扣下扳机,彩色的子弹雨滴般密集,在距离最近的一个守卫身上炸开大片颜料。 “不许动!”其余两个人发现了流云辰,举枪瞄准刚想射击,屋门却被人大力冲开。 白洲暴力指数爆棚,狠狠一拳砸向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甚至甩飞了自己的眼镜。 之前被流云辰“击毙”的守卫很敬业,躺在地上装死,任由凯特踩着自己的胸膛一跃而起。 人肉踏板。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是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敌军注意。 “走!”白洲丢下已经被自己揍成半死的守卫,拉着凯特向流云辰的方向跑过去。 “我们这算是死了吗?”守卫鼻青脸肿。 “我觉得我们最好靠墙躺。”另一个人建议,“不然很容易被踩。” 堡垒里楼梯众多如同迷宫,三人一路拼命狂奔,身后的追赶声却越来越近,子弹不断打在脚下,凯特气喘吁吁地问:“林德呢?带着人质离开了吗?” “没有。”流云辰来不及详细回答,“我们得干掉身后这群人。” “呼……呼……”白洲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去救人质,不用管我。” “这种状况,你要怎么引开?”凯特刹住脚步。 另一队守卫正举枪等在前方。 两头夹击,情况显然不太妙。 白洲觉得自己大概会提前为帝国捐躯。 枪声意料之中响起,枪口却不是在瞄准自己,流云辰意外地抬头,就见鲍勃正抓着绳索从三楼滑下来,玛薇丝握着冲锋枪在楼梯口猛烈开火,很快就干掉了大批守卫。 除林德之外,小组成员全部汇合。流云辰接住鲍勃丢过来的枪支,隐蔽在拐角处加入战斗。白洲也随手抓起一具“尸体”做掩护,和凯特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都去见上帝吧!”出身军人世家,玛薇丝的作战手段和她的外表很不相符,头发散乱咬牙怒吼,和酒宴上个高贵淑女判若两人。 白洲受到女神鼓舞,也咆哮着加入战斗,虽然没有眼镜视线一片模糊,但并不妨碍大方向的准确程度。 耳边的枪声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流云辰打空最后一梭子弹,精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觉得大脑有些空白。 “我这算中枪了吗?”白洲也满头大汗趴在他身边,胳膊上有一片颜料。 走廊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看起来像是目前堡垒里的全部兵力。 四周一片安静,玛薇丝问:“林德呢? “他负责引开这里的守卫。”流云辰强撑着站起来,“人质还在三楼,我们得带他离开这里。” 之前在警报响起来的刹那,流云辰就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部署——自己带着人质暂时躲进了空储物间,而林德则是从窗户跳出去制造脚印,假装已经营救成功离开堡垒,以吸引走大部分的敌军火力,方便后续营救行动的进行——否则按照当时的状况,两个人又背着人质,几乎没有可能从敌军手里逃脱。 储物间的柜门被打开后,老者依旧维持同一个姿势蹲在最下方的格子里,非常配合。 鲍勃费劲地背起他,脸色涨到通红。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本来就已经精疲力竭,更别提还要扛一个人。 “我很重?”老者贴心地问。 “至少是我爷爷的两倍。”鲍勃有气无力。 “回去之后,我会考虑减肥。”老者安慰他。 “如果明年新生入学后也是同样的集训,我希望您保持这个重量。” 鲍勃赶紧回答,否则岂不是只有自己这么倒霉。 一行人出了堡垒,天色已经开始发亮,流云辰辨别了一下方向,带着队员一起朝着营地方向进发。积雪很厚,每一步前行都异常艰难,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觉得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只是麻木而又机械地抬起落下,期盼着能早点抵达营地。三个男生轮流背着老者,到了最后一截路,几乎是拖着他走过去。 “我不行了。”在看到营地旗帜的瞬间,白洲腿一软,向前扑进了雪地里。 几名教官跑过来,把他扶了起来。 “您真的很重。”鲍勃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 “恭喜。”南冥也笑着走过来,“校长应该会满意这次行动。” “林德呢?”流云辰问,嗓音嘶哑。 “他被逼进密林后,自己拉响炸弹,换取了敌方全军覆没。”南冥道,“按照规则,牺牲学员的学分会很低,但是却为你们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一样很优秀。” 流云辰点点头,膝盖发虚摇摇欲坠,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南冥上前抱起他,迈着大步回了营地。 第九章 雪之巅 拯救人质行动顺利完成,这次的新生集训也就正式结束。夜色临近,伊娜在车里问:“需不需要去营地看看?” “会有军医给他最好的照料。”柯雷面无表情地回答。 伊娜耸耸肩膀:“OK!” 意料之中的答案,无趣又古板。 自从次小小的体罚之后,再提起小可爱,老大就一直是这副见鬼的表情——简直就是史上最长的别扭期。 帐篷里,流云辰睡得很熟,甚至还做了梦。似乎回到了帝都,又似乎掉进了海底。 蓝色眼眸如同带有魔法,带着一丝魅惑逐渐接近心里是被压上巨石,在即将窒息的一瞬间,流云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满身冷汗。 “你在发烧。”一双冰冷的手覆上额头,把他抱进了怀里。 “赫卡夫人。”流云辰心脏怦怦狂跳。 “每个人都会做噩梦。”赫卡拍拍他的后背,“别怕,只是梦而已。” 声音很温柔,流云辰闭了一会儿眼睛,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我以为你会寻求我的帮助。”赫卡扶着他躺好。 “这样不符合规则,而且柯雷将军也不会允许。”流云辰嗓音依旧有些嘶哑,“可是那只雪兔——” “是我的失误,让它从结界里跑了出来,希望没有干扰你的行动。” 赫卡遗憾地摊开手。 “当然没有。”流云辰摇头,“而且它帮了我。” “非常好。”赫卡笑容和蔼,把雪兔从结界里拎出来,“别担心,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并没有受伤,并且被我重新找了回来。” 莫斯特乖乖被她放进了流云辰怀里。 “现在,好好休息吧。”赫卡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三天之后,你将会登上雪之巅,这是所有新生都想要获得的荣耀。” 流云辰闭上眼睛,很快就重新坠入梦乡,怀里抱着一只温暖的小雪兔,连梦境也变得甜美起来。夜色很长。 作为优胜生的特权,南冥特意安排了一部车,把他们送上了雪之巅。 山顶的空气寒冷到几乎能冻结住呼吸,整片雪原沐浴在漫天星光下,带着光晕绵延到天尽头。和之前预料的二样,很冷,却也很美,不同于帝都的纸醉金迷,而是一种最质朴的触动,仿佛能洗涤灵魂。 流云辰找了块裸露的黑色巨石,坐在上面看着远方出神。 “你的同伴都在另一边。”身后突然站了一个人。 “柯雷将军。”流云辰赶紧站起来。 “在看什么?”柯雷问他。 “星星。”流云辰回答。 …… 安静片刻后,柯雷继续道:“你这次的表现很好。” “谢谢。 …… “但是离我的要求还有很大一段距离。”柯雷继续面无表情,“我需要一名合格的军人,别人有四年时间,而你只有三个月。” 听上去有些不大可能,不过流云辰还是点头:“嗯。” 柯雷不知道,这该死的、大段的、莫名其妙的沉默还要再出现几次。 流云辰扭头,假装自己正在看风景,好让气氛不这么紧绷——坦白讲,他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怎么和面前的男人愉快交谈,所以索性闭嘴。 一颗流星正好从天际滑过。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枚被丢掉的陨石。 更尴尬。 “继续努力。”柯雷转身,大步下了山。 流云辰深深松了口气:“好的,将军阁下。” 山脚下,伊娜正在和索顿聊天,突然帐篷门帘就被掀开,是何雷走了进来。 “这么快?”,南冥看了眼时间,“还以为你们会聊很久。” “这你就不了解老大了。”伊娜靠回沙发背,“我倒是毫不意外。” 柯雷随手打开一瓶酒。 “我早就说过,小可爱根本就没有把次体罚放在心上。”伊娜把酒杯递过去,所以简直不明白,老大到底在纠结什么。 “你体罚他?”索顿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理由? “我不想说。”柯雷心情不怎么好。 “他目前是军校的学生,而体罚在校规中被严格禁止。”索顿不满地提醒。 柯雷索性丢下酒杯,转身出了营帐。 伊娜和南冥对视一眼,无奈地耸耸肩膀。 风从指间掠过,流云辰握紧右手又展开,像是在捕捉星光。 又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伊娜学姐。”流云辰笑着转身,“我……呃,您好。” “看来你在等人。”对方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是之前在行动中营救出来的老者。 “也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会有别人上来。”流云辰上前扶住他,“这里很冷。” “没关系。”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衣,“我已经很久没来过雪之巅,正好借机看一看。”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流云辰询问。 “山鸷。”老者回答。 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流云辰想了想,然后吃惊道:“您是帝都出版总署的署长?” “是我。”老者点头。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您编撰的百科全书。”流云辰眼底充满好奇,因为在传闻里,面前这位老者一直深居简出,年龄至少已经有两百岁,堪称远东帝国的最长寿者。更有人说,他有预知未来的占星能力。 “这还是第一次,有流云家族的人出现在军校。”山鸷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我的家族遇到了一些麻烦。”流云辰并没有隐瞒——况且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帝都小报每天都在用不同的标题报道。 “我刚刚去了另一边,给其余小朋友送了礼物,感谢他们背着我在雪地里狂奔。”山鸷问,“你想要什么?” “礼物可以自己选吗?”流云辰想了想,“我想问您一些事情。” “什么事?”山鸷点头。 “关于流云家族的命运。”流云辰语调中有一丝忐忑。 山鸷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知道。” 流云辰:“……” 说好的预知未来呢。 “可以换个问题。”山鸷建议。 “那我想知道关于阿蒂斯海域的一些事。”流云辰继续期盼,“任何事都可以。” 山鸷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 流云辰:“……” “为什么不问问别的?”山鸷循循善诱,“比如说在出海航程中,你的最后一位队友是谁。” “是谁?”流云辰很配合,并且在心里想,千万不要又不知道。 “娜塔莎。”山鸷这次倒是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娜塔莎?”流云辰对这个答案很意外,“堡垒里的那个娜塔莎? “她和伊娜一样,都是柯雷将军的心腹。”山鸷回答“来自旷野之蓝。” 很美的名字,住着远东帝国唯一的游牧民族。 娜塔莎从小就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不仅仅因为瘦弱的身体,也因为阴晴不定的性格,苍白的唇色和灰色的眼睛。 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在孤独中,娜塔莎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成人礼,并且在当天离家出走,带着一小袋银币搭上了前往曼宁赌场的火车,打算寻求一份工作。由于她对工资没有任何要求,所以很容易就应聘成功,在厨房里清洗碗碟。有大厨不知好歹,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结果当场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身上也离奇出现了大片红色斑点。 暴怒的掌事叫来了警察,想把娜塔莎带走,却被柯雷中途拦截下来。再后来,她被送往远东军校秘密培训,只花了两年时间就顺利毕业,成为当年的优秀毕业生。 “完全想象不到,她会有这样一段经历。”流云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蒂斯海域里有太多秘密,每一个能深入其中的人,都是勇士。” 山鸷道,“你刚才似乎很想捕捉住星光,所以我或许可以再送给你一件礼物。” 流云辰对此抱有一些小期待。 山鸷在怀里摸索半天,掏出来一块砖头。 流云辰双手接过来,心情很复杂,这和星光有什么关系。 “虽然有些重,不过你可以把它丢给赫卡。”山鸷拍拍他的肩头,“现在我该回去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回帝都的火车。” “需要我送您吗?”流云辰问。 “我带了助手。”山鸷整理好围巾,“这是你的胜利之夜,好好享受。” “谢谢您。”虽然礼物只是一块砖头,流云辰还是很尊敬地一路目送,直到对方背影消失,才试着召唤了一下赫卡。 “小可爱。”耳边的声音困倦未消,“希望你能明白,充足的睡眠对个女人而言有多么重要。” “对不起,夫人。”流云辰道歉,“我不知道您在休息。” “有什么事?”赫卡穿着睡袍出现在他身边。 “我刚刚收到了一件礼物,来自赫赫有名的山鸷,您或许不知道他——” “我当然知道山鸷。”赫卡打断流云辰,狐疑地看着他手里的砖头,“这就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是。”流云辰老老实实点头,“我原本想问问看,您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我收到这么一件礼物,应该会直接用来拍他的脸。”赫卡耸肩。 流云辰苦恼地问:“请问,我能把它暂时存放在您的结界里吗?” “我建议你直接把它丢掉。”赫卡又检查了一次,“因为它的确就是块砖,修房子用的种。” “可这是礼物。”流云辰很为难,“而且来自山鸷,他是我认识这个世界的启蒙者。 赫卡很不甘愿地打开结界。 “谢谢您。”流云辰对她充满歉意,因为作为一名美丽的夫人,没有谁会愿意随身携带一块板砖,“等到了学校,我立刻就把它拿回来。” “辰!”白洲在另一边叫他,快看我们抓到了什么!” “去吧,你的小伙伴在找你。”赫卡裹紧睡袍,“我也得继续休息了。” 一只漂亮的白色雪蝶正在玛薇丝指尖挥动翅膀,看上去像是来自星光的精灵。 “好漂亮。”流云辰凑近仔细看。 “刚刚山鸷先生去找你了吗?”白洲问,“就是那天我们救出来的人质,他是帝都出版总署的署长。” “我知道。”流云辰点头,“我们聊了一会,他已经回帝都了。” “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块晶石做礼物白洲兴奋无比“是很罕见的能量储存体,你呢?” “我也收到了。”一块砖。 流云辰笑容灿烂转移话题。 “看,流星!” 夜色越来越深,星光笼罩着整片雪之巅,无数蝴蝶翩然飞舞,像是书里的精灵国度。 玛薇丝和凯特靠在一起小声聊天,四个男生坐在另一边,守护着两个女孩,顺便有一没一地议论未来四年在军校的生活。 “你真的只能待三个月吗?”白洲问流云辰,很是恋恋不舍。 “嗯。”流云辰笑笑,“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在帝都见面。” “嗯。”白洲点头,“我们一起保证。” 鲍勃和林德也伸出手,四个拳头重重磕在一起。 “帝都见! ” 第十章 突然出现的军部长官 为了迎接新生归来,冰原军校专程在门口挂起了红色横幅,虽看起来很像超市的换季大促销,但好歹也表达出了欢迎的意思。 由于流云辰不是正式生,所以并没有上台领取奖章。在典礼结束后,南冥特意到他的宿舍里,补发了一枚金色徽章。 “谢谢您。”流云辰有些意外。 “不客气,你本来就应该得到它。”南冥坐在椅子上“由于一共只有三个月时间,所以你的休息时间会很少,并且没有固定班级,课程包含了一至四年级的所有重要科目。” “好的。”流云辰对此并没有抱怨。 “当然,我会注意不让你太超负荷。”南冥道,“要是有任何需求,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柯雷将军还在军校吗?”流云辰问。 “他和伊娜直接从雪之巅回了曼宁赌场。”南冥回答,“这次新生训练你的表现很好,他应该不会再担心什么。” “嗯。”流云辰点头。 “好好休息吧,明天下午正式开始上课。”南冥站起来,“记得准时签到。” 送走他之后,流云辰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课表,觉得有些……头痛,军校生活就这样拉开序幕,意料之中的残酷和辛苦。 在刚开始的时候,流云辰每晚都觉得脊背快要断裂,并且全身酸软。不过幸好仅仅过了三周,这种情况就得到了缓解。年轻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一切机能,用来应付高强度的非人类特训,枪械、近身格斗、水下活动、穿越雷区、冰原生存,在咬牙咽下第一口地鼠肉的时候,流云辰觉得味道似乎也不像之前的那么糟糕。 食堂莱色依旧单调,不过和刚开学时的强行吞咽相比,流云辰的胃口已经大了一倍,甚至连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奇怪罐头也能一口气吞三个。 “辰。”白洲兴冲冲坐在他对面,“难得遇到你。” “我刚刚从靶场回来。”流云辰咬了一口鸡腿,“怎么就你一个人,林德他们呢?” “他们还在排队。”白洲眼底充满羡慕,“你居然去了靶场,我要明年才能有射击课。” “希望明年你不要受伤。”流云辰给他看自己缠满绷带的虎口,“有些枪支很笨重。” “下午有时间吗?”白洲问,“我们要去烧烤。” “为什么你这么有空?”流云辰不解。 “你不放假吗?”白洲愣了愣,“布告栏有告示,由于帝都军部长官要来视察,所以全校都会停课一下午。” “没人告诉我这件事,所以大概和我没关系。”流云辰咕嘟咕嘟喝完热汤,“一点集合,我得马上走了。” “不等等吗?南冥上校在边,他好有事要找你。”白洲提醒。 “嗯?”流云辰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下午的课程取消。”南冥果然走过来,“现在跟我去趟医院。” “为什么要去医院?”流云辰问,“有人受伤了?” “有。”南冥点头,带着他径直上了自己的车,“你。” “我?”流云辰没理解过来。 “装病会吗?”南冥问。 流云辰:“……” 装病? 而与此同时,索顿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冰原军校虽然在名义上属于帝都军部管辖,但在自己出任校长的这些年里,从来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军部长官,更别提是这种突如其来的视察。 对方的目的显而易见,十有八九是为了流云辰。 想起柯雷目前或许正在消遣度假,而自己却要解决由他带来的麻烦,索顿就很想轰平几十公里外的曼宁赌场。 “装睡就可以了吗?”医院里,流云辰紧张地问。 “不是装睡,而是装晕。”南冥帮他盖好被子,几乎连头也包进去,“我会尽力阻止些老头来探望你,而万一阻止不了,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千万不要醒过来。” 流云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军部的长官们为什么要来看我?” “因为你是流云家族的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冰原军校中。”南冥回答,“他们大概以为这是某种讯号,所以有些慌神。” “可这一切都和索顿将军无关。”流云辰强调。 “所以他现在大概很想和柯雷将军决斗。”南冥顺手往床头放了一束鲜花,“知道该怎么做吗?” 流云辰道:“装死。” 听起来比装晕更彻底,南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流云辰迅速闭上眼睛,南冥也换上担忧的神色。 “这里就是流云少爷的病房。”负责接待上级的书记官推开房门,“哦!正好,南冥上校也在。” “上校。”为首的军部长官同他握手,关切地问,“流云少爷怎么了? “感冒,昏迷。”南冥回答。 军部众人很难把这两样病症联系到一起。 “流云少爷的身体素质并不适合这里。”南冥解释,“所以在新生长途行军后,他就一直在咳嗽头晕,昨天终于彻底病倒。” “我们也很意外,流云家族会愿意把少爷送来军校。”军部长官斟酌用词。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根本就不是家族意愿,而是这个年轻人自己的选择。”南冥看了眼病床。 “这位少爷自己要求来军校?”军部长官显然对此存疑,弯腰仔细打量流云辰。 南冥道:“每个男孩都应该对军队充满向往,这是您去年的讲话内容,或许流云少爷就是受此影响。” 军部长官咳嗽两声,站直身体又问:“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这要找过医生才能知道。”南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热情招呼,“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如先去用晚餐?” 流云辰呼吸绵长,显然昏迷得很彻底,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南冥满脸微笑,半强制把众人送出了病房。 四周重新恢复了安静,流云辰却并没有睁开眼睛,直到耳边传来咯咯的笑声。 赫卡坐在床边,拿出一块手帕帮他擦了擦脸颊:“我实在很同情你。” 流云辰问:“他们不会再回来了,是不是?” “不不不,他们应该很想回来,至少要问你几个问题。”赫卡道,“但是南冥应该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所以,你安全了。” 流云辰坐起来。 “不过索顿将军目前的心情应该很糟糕。”赫卡有些幸灾乐祸,“要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要负责全盘处理柯雷将军惹出来的麻烦,呃,当然这个词不太准确,你不算是麻烦。” “我只想尽快毕业,可以去阿蒂斯海域。”流云辰单手托着脸,“然后就带着您一起回帝都。” 赫卡学他撑住腮帮子:“我也很期待这一天。” 晚餐地点在军校食堂,食物很粗糙,酒也很劣质。对此,南冥充满歉意地表示:“这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食材,希望诸位用餐愉快。” 校报记者及时举起相机,拍下了长官们的用餐画面,打算在将来刊登头版激励新生——看到这些过期且劣质的酱汁罐头了吗?军部长官们连这些东西都能吃下去,你还有什么借口嫌弃盘子里的煮土豆和腌肉?——十分具有鼓舞作用。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操场上,白洲一边整理腰带一边向。 “不知道。”凯特也很奇怪,原本说好会有半天假期,却又被紧急集合,最前排甚至还有仪仗队。南冥的助手更是不知道从哪里抱来整整一卷红色横幅,展开后上面似乎有“热烈”之类的印刷字样。 锣鼓和军号同时奏响。军部长官们刚一走出餐厅,就被吓了一跳。 操场上,新生正在整齐列队鼓掌,声音惊天动地。记者带着相机不断抓拍,仪仗队身姿挺拔,第一排的学生们手中扯着大横幅有节奏地挥舞——“热烈欢送军部长官”。 “希望下次还能再见面。”南冥笑容热情,躬身拉开车门。 军部的人脸色很难看。 但是南冥显然不会在意这些,依旧微笑目送众人鱼贯上车,然后“砰”一声甩上门。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用最快的速度开向火车站,生怕中途又会出现变故。 不过幸好,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在荷枪实弹的卫兵护送下,不得不顺利。 虽然及时送走了帝都军部的老头们,索顿依旧对此很是不满,并且特意写了封信件送去赌场,让柯雷以后不要再招惹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看来索顿将军的确很生气。”伊娜把信件烧掉,“他甚至连用了五个感叹号。”要知道一向以面瘫若称的冰原雪狐,据说连情书都写得像外交公文——当然,也没人见过这封传说中的情书就是了。 “他是军校的校长,辰是军校的学生。”柯雷放下红酒杯,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伊娜点头:“您说得对,将军,小可爱现在的确和我们没关系。”过了会儿又补充道:“但他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迟早会归队。” 柯雷面无表情看着窗外。 又来。伊娜发自内心想叹气,每次不想回答问题就装酷,有没有考虑过下属的心情。 流云辰的学业完成得很顺利。最后一天特训后,南冥亲自把他送回宿舍:“恭喜你,满分毕业。” “也谢谢您。”流云辰问,“明天会有人来接我吗? “伊娜应该会来。”南冥道,“只是一年级的新生们现在都在贝加湖畔,你没时间和他们告别了。” “没关系。”流云辰笑笑,“以后一定还会有机会见面。” 第十一章 阿蒂斯海域之旅的开端 第二天早上八点,流云辰拖着行李箱,准时站在学校门口等。天气很冷,不一会儿肩膀上就落满了雪。 “哦,我的小可怜。”伊娜远远看到,拾脚踢了一下阿瑞斯,“开快一点!” “这里的路面都是冰块!”阿瑞斯咆哮,“帝国法律明文规定,这种天气要小心驾驶。” “让帝国法律见鬼去吧。”伊娜侧着身体挪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 “上帝,你挡住了我的视线!”阿瑞斯拼命伸长脖子。 “你不需要有视线。”伊娜把油门踩到底,汽车轰鸣着在冰面上滑过,在距离流云辰还有一米距离时稳稳停住。 “小可爱被撞飞了吗?”阿瑞斯颤抖着问。 “闭嘴!”伊娜捶了他一拳,自己跳下车,“欢迎归队! 流云辰笑着和她拥抱:“谢谢你来接我。” “我很乐意来接你。”伊娜转身看了一眼车子,阿瑞斯和明川也钻了出来:“欢迎归队。” “麻烦你了,明川学长。”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色,流云辰很过意不去。 “老——大——”伊娜扯长语调,并且用极快的速度翻了个白眼。 流云辰意外,稍稍弯腰往车子里看。 穿着军靴的长腿从车里伸出来,稳稳踩上雪地。 流云辰:“……” 伟大的柯雷将军面瘫道:“欢迎。” 流云辰答:“谢谢。” 四周一片安静。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OK,来,我们回家。”伊娜笑容满面,迅速把流云辰塞进车里。 “老大。”阿瑞斯趁机教育,“出发之前您分明就答应过,要带着和煦春风出场。”冰山脸稍微化一化啊。 柯雷短暂反思了一下。因为平心而论,车里的少年的确没有犯过大的错误,这次体罚也是自己单方面震怒,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是顶嘴,按理来说这种尴尬实在没什么必要。 于是柯雷主动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 流云辰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 柯雷:“……” “不如我们来一起唱首歌。”阿瑞斯热情提议,并且在狭小的车内空间挥舞双手。 “想去哪里?”柯雷问。 流云辰侧头看了他一眼,确定是在问自己,才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是回酒店吗?或者曼宁赌场。” “你可以选择去温泉。”柯雷发动车子,“这是出发前为数不多的放松机会。” 后排三个人齐刷刷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他。 流云辰点头:“好!” 欢呼声一片,阿瑞斯基至唱了整整路歌,伊娜也破天荒地并没有在他嘴里塞抹布。 因为伟大的将军要来,因此温泉店的老板很早就做了清场。等众人抵达时,平日闹闹哄哄的旅馆已经变得空无一人,只能听到水滴声。 泡在乳白色的浴汤里,流云辰舒服地只想叹气——在三个月的魔鬼特训之后,能有这么悠闲的时光,简直就是置身天堂。 身后传来脚步声。 流云辰警惕地转身。 “是我。”柯雷穿着浴袍,对他的反应速度很满意,“看来你的军校特训很有成效。” “将军。”流云辰松了口气。 柯雷脱掉浴袍,也下到了水里。 流云辰:“……” 为什么不去你自己的专属浴池,据说洒满了玫瑰花。要知道在这冰天雪地的旅馆里,要找到新鲜玫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柯雷靠在池壁上,懒洋洋闭着眼睛,像是完全放空了自己。赤裸的上身隐隐隆起肌肉,线条很漂亮,皮肤上却有许多伤疤,甚至在胸口也有狰狞抓痕。 流云辰凑近看。 “是龙。”柯雷突然开口。 流云辰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坐直身体:“抱歉,将军,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 “这不叫冒犯,是小朋友的好奇心。”柯雷难得有笑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痕,“在西北密林里,有恶龙。” “我听说过这段传说。”流云辰忍不住又看了看,“当时是《帝都周刊》的头条新闻,可是记者说您拒绝接受采访。” “这是军人的勋章。”柯雷道,“你也有,不过很小。” “这个?”流云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小伤疤,“是为了练习近身搏斗。” “南冥给我看过你的课程安排,没想到你真的会坚持下来。”柯雷让侍者送来两杯红酒,“的确有些残忍,不过相信我,对你而言这是好事。””我知道。”流云辰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柯雷和他碰了一下酒杯,“这次的航程会很危险,甚至连赫卡也不能百分之百保护你,要有心理准备。” “将军阁下,请不要在背后议论一位美丽的夫人。”赫卡在混沌中不满地抱怨,“这不是绅士行为。” 流云辰笑笑:“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 柯雷点头:“加油。” 想要前往阿蒂斯海域,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从圣诺小镇的港口搭乘船只,而在之前,众人至少要坐整整半个月的绿皮火车。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经历过最无聊的一段时光。”阿瑞斯躺在床上叹气,“基至可以和高中时的历史课相媲美。” “可是老大和小可爱似乎心情很好。”伊娜随手翻报纸,“他们至一起去了餐车吃牛排。” “有没有搞错。”阿瑞斯坐起来,“火车上的厨师连面条都会煮煳,他们至分不清番茄酱和蜂蜜黄油酱的区别。” “这可不大好。”伊娜合上报纸,眼底充满同情,“希望这位糟糕的厨师不会被老大丢下火车。” 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的确不算多余。 流云辰拿着刀叉,几乎是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试图割开面前坚韧的牛排。 柯雷:“……” “我放弃了。”五分钟后,流云辰向后靠在椅子上,“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带去阿蒂斯海域,用来对付蛇,或者海妖。” 看着他失望的表情,柯雷笑出声:“这是小朋友对于美食泡汤的抱怨?” “我甚至放弃了火车在上一站停靠时,小摊上的美味热狗。”流云辰抗议。 “听上去很令人同情。”柯雷解下餐巾,“不过等我们抵达圣诺镇后,就会有豪华的海鲜大餐可以享用,所以不用太沮丧。” 流云辰用叉子叉起一枚小番茄一一这是目前火车上最美味的食物。随着距离南部港口越来越近,各种蔬菜和水果也越来越多,回想起冰封雪原上的罐头食物,立刻就觉得连难吃的胡萝卜也变得美味起来。 流云辰叼着一根芹莱条,撑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半个月后,火车顺利抵达圣诺小镇。出海港口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红樱桃港。 流云辰拖着行李箱,小声对阿瑞斯道:“听起来有些像红灯区。” “这本来就是红灯区,小可爱。”阿瑞斯嗓门很大——虽然他已经刻意压低了音量,但显然没什么用。 “水手们在海上航行,经常一年多也见不到女人,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很理所当然。”伊娜问,“想要去见识一下吧?” 流云辰摇头。 赫卡在结界中咯咯笑:“宝贝,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可以尝试一下,会很有趣。” “他不需要尝试。”柯雷面色不悦地打断这场对话,并且帮流云辰拎起了行李箱,“走吧,去旅店。” “他还真是古板无趣。”赫卡摇着羽毛扇,单手拎起莫斯特,“嗯?” 怪兽不安地挣扎。 “我知道你不想去阿蒂斯海域,坦白来讲,我也不想。”赫卡叹气,用尖锐的指甲梳过它的皮毛,“但是这次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莫斯特瑟瑟发抖,拼命蜷成一个小球。 由于娜塔莎还在执行任务,所以大家需要在这里住十天,等她归队。 在红灯区住十天。 阿瑞斯对此充满期待,虎目闪烁少女的光芒,扛着行李箱,步伐无比矫健。 伊娜毫不留情地戳穿:“我打赌,他甚至都没有和女孩单独约会过。” 明川捂着嘴,歇斯底里地咳嗽了五分钟后,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马车一路轻快驶过华丽的酒店,精致的私人旅馆,充满桃色香气的情色交易场所,最后停在一个破败的小巷道前。 流云辰抱着书包,四下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要住在垃圾场吗?” 伊娜揽住他的肩膀:“左边是垃圾场,而我们住在右边。” 一栋破败的三层小楼房,入口处堆满各种废品纸箱,其中一个大点的箱子上,用马克笔写着“远洋第六军招待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柯雷推门走了进去。 “小可爱,这里对老大来说很重要。”伊娜在他耳边低声叮嘱,“所以以刚才的话,不要再重复第二次。” “抱歉。”流云辰吐吐舌头,跟着她走进招待所。 和破旧不堪的外貌比起来,其实里面并不算太糟糕,至少干净整洁,在墙角甚至还有一大束白色的鸢尾花。负责接待的人是一个腼腆的小姑娘,在把钥匙分给众人,并指明餐厅的位置后,就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抱起一本厚厚的书开始看。 黄铜钥匙有些变形生锈,流云辰尝试了三次,才终于顺利打开自己的房间门。除了必要的床和桌椅,就只剩下墙上的女明星海报,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份,微微泛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甚至钉了木条,却依旧有垃圾场的味道飘进来。流云辰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脸,几乎是一路狂奔去了餐厅——虽然这里的饭莱也不见得多美味,但至少不会有恶劣的气味。 “Hi!”整个餐厅里只有一个笑眯眯的黄胡子大叔,充当侍者、收银员以及厨师,“来份奶油蛤蜊面怎么样?还有最新上架的桃子酒。” “谢谢。”流云辰拉开椅子,“其他人呢?” “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黄胡子大叔戴好厨师帽,“甚至连柯雷将军都还没有出现。” 流云辰心里涌上不祥预感——千万不要是因为食物太难吃,所以大家都拒绝下楼。 “请稍等。”流云辰举起右手,试图逃逸。 “还需要加个甜点吗?”黄胡子大叔态度友好地转身,笑容诚恳。 “谢谢……”流云辰又坐了回去。 “鹰嘴豆烩饭,加一杯烈酒。”柯雷从餐厅外进来。 “您好,我尊敬的将军阁下。”黄胡子大叔上前和他热情拥抱。 柯雷显然和他很熟悉,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流云辰坐在一边,撑着腮帮子看两人久别重逢。 “鬼魂曾经是远洋第六军最好的厨师。”柯雷坐在流云辰对面。 “刚才那位厨师的名字?”流云辰问。 “不是名字,是代号。”柯雷回答,“比起个充满乡土气息的本名,他更喜欢被人叫鬼魂。” “您对这里很熟悉。”流云辰帮他倒了杯柠檬水。 “因为我曾经是远洋第六军的统帅。”柯雷并没有隐瞒这件事。 “远洋军?”流云辰有些意外,因为在之前接触到的所有信息里,柯雷似乎一直都归属于陆军。 “故事很长,可以在船上慢慢讲。”柯雷放下空水杯,笑了笑,“如果你愿意听。” “当然。”流云辰对他充满好奇。 “将军,这是您的鹰嘴豆烩饭和烈酒。”鬼魂把托盘放在桌上,揭开银色圆罩,“希望些可恶的商人没有在伏特加里兑水。” 红糊糊的酱汁搅拌着豆类,闻起来有浓烈的番茄酸味,流云辰对自己的奶油蛤蜊面基本不抱期望。 “要尝一下吧?”柯雷问。 流云辰淡定拒绝。 柯雷摇摇头:“在这次航程里,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要靠鹰嘴豆罐头充饥,你最好能提前适应。” “可在有选择的时候,我更愿意吃奶油面。”流云辰从鬼魂手中接过托盘,“谢谢。” “不客气。”鬼魂又帮他端来一份奶油蛋糕,“晚上在港口会有脱衣舞娘表演,想去看看吗?” 流云辰看柯雷。 柯雷用餐巾擦了擦嘴:“想去?” 去看一看也可以啊……流云辰点头。 柯雷拒绝:“这是大人的事情,法律禁止吃奶油面的小孩出入色情场所。” 流云辰:“……” 可恶,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和黏糊糊的鹰嘴豆烩饭比起来,奶油蛤蜊面的味道要好很多,蛋糕也很可爱,甚至还有樱桃夹心。在饱餐完之后,流云辰在露台上晒夕阳,闭着眼睛听远处阵阵海浪,很是舒服惬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已经到了天黑。 走廊里,伊娜正在吹头发——只有这里有电源。 “学姐。”流云辰打招呼。 “你一直待在上面?”伊娜指了指露台。 “嗯,上面可以听到海浪声。”流云辰伸了个懒腰,“其余人呢? “阿瑞斯和明川去了小酒馆,至于老大,一个小时前就出了门。” 伊娜回答,“去做他每次来这里都会做的事。” 流云辰道:“哦。” 一定是去看黄色表演。 …… 寂静的街道上,枯叶铺满砖块,踩上去时会有沙沙声响。 柯雷裹紧风衣,熟悉地穿过小街,停在一间杂货铺前。 “贝迪太太。”柯雷轻轻敲了敲门,彬彬有礼地问,“您在家吗? 片刻后,屋门被“吱呀”打开,一个戴着头巾的老妇人慢吞吞走出来,身形有些佝偻。 “希望没有打扰您休息。”柯雷扶住她。 “我听到邻居说,将军来了这座小镇。”贝迪太太笑着看他,“所以特意睡了个午觉,因为知道您今晚一定会来。” 房间里稍微有些乱,柯雷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拿过笤帚和抹布清扫起来,又打开窗户透气。 “经常会有乔的战友过来,帮我做一些家务。”贝迪太太说话的语速很慢,以防止时不时就会出现的气喘,“但是最近小镇上来了一位女商人,召集年轻人一起出海捕鱼,酬劳很高,所以我让他们都去应征了。 政府不管这支军队,可人总要找到别的活路,是不是?” 柯雷笑笑:“您很善良,和乔一样善良。" 贝迪太太看着他,眼底慈爱又平静,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儿子。 在战争中,长眠海底的儿子。 第十二章 最后一名战友 第二天清晨,流云辰端着漱口杯,站在走廊上迷迷糊糊地打呵欠,柯雷在楼梯口打趣道:“帝国第一财团的少爷,也能穿着睡衣到处乱走?” “房间里并没有浴室。”流云辰辩解。 “很正常,因为这里是军部招待所,不是五星级酒店。”柯雷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请你吃早餐。” “你刚刚回来?”流云辰总算是发现了这件了不得的事情。 柯雷点头道:“今天天气很好,你可以去露台晒晒太阳。” “夜不归宿?”流云辰又问。 柯雷失笑:“你听上去像是在盘问不良未成年少女。” 整整一夜啊。流云辰啧啧,顺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想找出他身上一丢丢纵欲过度的蛛丝马迹。 柯雷被他看得一头雾水:“出了什么事?” 流云辰摸摸鼻子,诚心诚意地问:“表演精彩吗? 柯雷:“……” 赫卡在结界里“扑嗤”笑出声。 你以为我去了红樱桃港?”柯雷咬牙,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不然还能去哪里,整整一夜。流云辰后退两步,好离这个暴力分子远一些。 “你在嘟囔什么?”柯雷问。 “什么都没有。”流云辰转身,“嗖”一下冲进洗漱间。 柯雷哭笑不得。 “哦!上帝!”刚洗完澡的阿瑞斯花容失色,用脸盆猛然扣住关键部位,等看清是谁后才松了口气,“我以为是伊娜。” “学姐好像刚刚出门,明川学长呢?”流云辰一边接水一边问。 “他昨晚一直在咳嗽,大概要睡到下午才会醒。”阿瑞斯套上大花短裤,“刚刚听到你在外面说话,是老大回来了?” “嗯。”流云辰把牙刷从嘴里拖出来,严肃强调道,“他整整一夜都在外面。” “这很正常,贝迪太太很喜欢老大,两个人每次都会聊很久。”阿瑞斯不以为然。 “贝迪太太?”流云辰一愣,“又是谁?” “老大没跟你说?我以为你知道。”阿瑞斯解释,“贝迪太太是乔的母亲,而乔曾经是老大的下属,在十年前的一场战役中为国捐躯。这么多年来,只要老大来圣诺小镇,都会去探望她,做些家务,聊聊天之类的。” 流云辰吸吸鼻子道:“哦。” 原来是这样。 自己刚才的想法好像有点猥琐。 当天下午,海面刮起飓风,夹杂着雨滴与冰雹,气温下降了整整十度。 柯雷倒了杯烈酒取暖,顺便问:“辰呢?今天一直都没有看到他。” “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伊娜往楼上指了指,“看样子已经适应了不远处垃圾场的气味。” “这种见鬼的天气,就算是娜塔莎能赶回来,你们或许也出不了海。” 鬼魂抖动手里的报纸,“而根据天气预报预测,这种日子至少还会持续十天至半个月。” “我不认为风暴和巨浪会影响我们的航程。”明川裹着厚厚的大衣和围巾,难得没有出现气喘,“而且这点风暴和阿蒂斯海域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所以说,就算是巨浪掀翻了岸边所有的渔船,我们还是要如期出发。”伊娜从鬼魂手里接过新鲜出锅的炸薯角,“小朋友的零食小可爱应该会很喜欢。” “给我吧。”柯雷从沙发上起身,端着盘子上了一楼。 “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老大很偏心?”阿瑞斯摸摸下巴,一脸深沉。 “一点也不意外。”伊娜重新打开一瓶酒,“没有人会不喜欢辰。”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当然,他位愚蠢的父亲除外。”以及,愚蠢的哥哥。 柯雷敲了敲房门,然后就自己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流云辰正端着一杯热巧克力坐在窗边,看着远方出神,之前钉上去的木板已经被拆掉,视野很好。 “在看什么?”柯雷问。 “什么都没看。”流云辰老老实实地回答,“发呆。” “今晚娜塔莎就会回来。”柯雷笑笑,“最迟后天早上,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启程前往阿蒂斯海域。” “好。”流云辰点头,并没有多说话。 “这是鬼魂特制的小零食。”柯雷把盘子递给他,“很适合喜欢吃奶油面包的小朋友。” “阿蒂斯海域里真的有宝藏吗?”流云辰又问。 “就算没有,在这次航程结束后,我也会付给你应得的酬劳。”柯雷挤出番茄酱,“所以不用担心。” 流云辰仔细看了他一会儿。 柯雷挑眉道:“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没什么。”流云辰拿起一个薯角,“只是我觉得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按照你的谨慎程度,应该不会冒这个险才对。”毕竟可是连国际公约都禁止踏入的阿蒂斯海域,不是什么海滩酒店的戏水区。而且坐拥曼宁赌场这座金山,如果仅仅是为了寻找宝藏而出海,听起来也有些匪夷所思。 “一直待在雪原会很无聊。”柯雷单手环过他的肩膀,“生活也需要偶尔的刺激,嗯?” 面对这种明显敷衍的回答,流云辰向后靠在椅背上,无视之。 晚餐是加了辛辣调味料的肉汤和面条,在罐子里咕嘟咕嘟煮出美好的香气,给狂风暴雨的夜添加了不少温暖气息。屋外传来马车驶过的声音,然后就有人敲门。 “在这种见鬼的天气,应该不会有外人来这里投宿。”阿瑞斯叼着叉子,笑容满面地拉开门,“所以让我们一起来热情欢迎娜塔莎。” 所有人里,只有流云辰配合地举起双手欢呼。 伊娜:“噗。” 流云辰:“……” 为什么你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谢你,小可爱。”娜塔莎卸下大背包,笑着和所有人一一拥抱,“幸好我没有迟到。” “我去帮你泡杯热茶。”流云辰自告奋勇,转身跑进厨房。 “这趟行程还顺利吗?”柯雷问她。 “相当顺利。”娜塔莎从背包里拿出一摞报纸,“这是在我离开当天,帝都所有的新闻版面。”无论是平时正统严肃的《财经要闻,还是充满花新闻边的之粉红周刊》,都在极其重要的位置刊登出了一则消息——鼎鼎有名的柯雷将军将要带着流云辰,一起前往阿蒂斯海域寻找宝藏。 “所有报纸都是一上架就脱销。”娜塔莎擦干身上的雨水,“有记者试图进行采访,不过流云泽羽和流云纪都选择了沉默,并没有否认。所以外界推测,或许是流云家族和您达成了某项协议,关于财富和权力。” “军部的老头估计会疯掉一大半。”伊娜啧啧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也算是意外所得。” “可他们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明川提醒道。毕竟这么多年来,帝国军部最想做的一件事,应该就是从雪原调回第七至第十六军,完成中央集权,再把柯雷和索顿的名字彻底从军队中抹去。而现在柯雷却和流云家族有了联系,基至亲自前往阿蒂斯海域,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必然有一张巨大的利益关系网。 “些死老头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流云泽羽一样不会袖手旁观,毕竟这是帮助家族渡过危机的最快捷径。”娜塔莎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一切都很公平,我们出海,而流云家族负责留在帝都,替我们解决军部的麻烦。” 阿瑞斯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老大当初坚持,一定要带着小可爱出海。”而不是别的数学天才。 柯雷把手里的报纸丢进壁炉,火焰忽然涨高。 流云辰端着满满一大托盘茶和牛角面包出来,涂抹着黄油和不断滴落的糖浆道:“你们在聊什么? “天气!” “新闻!” “脱衣舞! 乱七八糟的异口同声。 流云辰:“……” 柯雷笑笑,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面包:“所有人看起来都毫无默契! 我很为接下来的航程担心。” 第十三章 失而复得的陨石 第二天清晨,鬼魂顶着暴风骤雨站在码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船只艰难地驶离港口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被巨浪掀翻。 流云辰的脑袋重重地撞到甲板,痛呼一声,一只手继续帮忙扯住风帆,另一只手拼命揉额头。 “好了,回船舱休息吧。”阿瑞斯大步走上前,把他拦腰抱起来,“这里交给我。” “你一个人?确定?”流云辰大声喊,“我可以留下帮忙! ” 阿瑞斯扛着他回到船舱,把人交给了伊娜。 “你为什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伊娜吃惊地问。 “因为他试图来帮我固定风帆。”阿瑞斯擦了把脸上的雨水。 “哦,小可怜。”伊娜帮他按摩额头上的肿道,“不用担心,这点风暴对于阿瑞斯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甚至一只手就能搞定。” “越靠近阿蒂斯海域,风暴就会越剧烈吗?”流云辰问。 “当然不是。”伊娜递给他一杯热茶,“顶多一个星期,天气就会重新恢复晴朗。虽然这艘船比不上流云家族的豪华游轮,但到时候你一样可以在甲板上喝果汁,或者晒太阳。” “等会儿海面会起飓风。”娜塔莎走进来,“有没有绳子?我得把明川学长捆到床上,免得他被甩到海里。” 流云辰:“……” “好了,回去休息吧。”伊娜拍拍他的肩膀道,“刚开始的航程总会有些不适应,你的表现已经足够优秀,至少没有在风暴中晕船。” 听到她这话,流云辰笑容淡定,把胃里不断泛酸的不适强行压下去,甚至还喝了一杯酒才离开。直到回了自己的卧室,他才趴在垃圾桶上,吐得天昏地暗。虽然在军校时也接受过晕船模拟训练,但是直到身处真正的风暴区,才知道之前练习的时候,南冥上校对自己是多么的宽容仁慈。 半夜,海面果然刮起了飓风。流云辰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在床上,在头晕目眩之余,也对接下来的旅途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他甚至不知道在船只抵达阿蒂斯海域时,自己还有没有力气站起来。 又一个巨浪袭来,阿瑞斯打了声口哨,他在风暴中自如地调整风帆方向,上半身肌肉隆起,就好是画报上的健美先生。 流云辰则是用被子捂住头,很想立刻昏迷。 赫卡坐在床边,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这场风暴持续了整整五天。 第六天的清晨,浓厚的乌石终于散去,朝阳散出温暖的金色光晕,整个海面都波光粼粼。 肚子咕咕叫,从卧室到餐厅的短短一段距离,流云辰觉得自己脚下塞满了棉花。 “不错。”柯雷摸摸下巴道,“还能自己站起来。” “早。”流云辰没精力应付他的调侃,自己取了面包和果汁,“明川学长呢?他没事吧。” “当然没事,伊娜正陪着他在甲板上晒太阳。”柯雷放下茶杯,“远洋的感觉怎么样?” “我希望在接下来的航程中,再也不要遇到风暴天气。”流云辰发自内心地回答。 “不大可能,不过你应该能逐渐适应。”柯雷继续低头翻书,直到流云辰吃完早餐,才彬彬有礼地邀请,“想去甲板上看看吧?” 流云辰欣然答应。 明川已经离开,甲板上空无一人。经过暴风雨洗礼后的天空干到令人迷醉,海面平静得如同油画,是最深邃的蓝。 流云辰靠在栏杆上,看远处的飞鸟升起落下,眼底也被阳光落满。 柯雷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流云辰有些疑惑地接过来道:“送给我的?” “打开看看。”柯雷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语调也很温柔。 这种画面……流云辰的脑海里闪过狗血的三流电影,并且迅速思考如果打开后是一枚戒指,自己是该立刻跳海,还是该带着他回帝都看精神科医生。 “愣着干什么?”见他僵持不动,柯雷催促道。 流云辰抱着世界末日的心情打开盒子。 柯雷笑着看他。 流云辰有些意外。一颗蓝色的陨石正安静地躺在黑丝绒盒里,圆润的、剔透的、微微发亮的。 “伊娜说这对你很重要。”柯雷道,“所以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似乎都应该找回来。” “谢谢。”流云辰和他对视。 “不客气。”柯雷帮他合上盒盖,“就算是你这次出海的酬劳。” “伊娜学姐说在这次航程结束后,大家会一起回帝都?”流云辰问。 柯雷点头:“那里算是你的地盘,所以可以寻求庇护,再蹭杯酒喝喝?” 流云辰脸上绽开笑容,和他碰了一下拳头:“没问题,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一个月,航程都很顺利,顺利到流云辰甚至开始想,传说中会吞噬一切的阿蒂斯海域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中。 “不要放松警惕!小可爱。”伊娜递给他一杯果汁,“这种态度很危险。”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流云辰吐吐舌头,从她手里接过杯子,又迟疑道,“为什么会有蓝紫色的果汁?” “不是为了好喝,而是为了补充体能。”伊娜回答,“这是船只在上个岛屿停靠时发现的植物,人们叫它尖叫果。” “这个名字听上去不太妙。”流云辰小心翼翼地闻了一下,然后皱眉道,“气味也不太妙。” “但是足以补充维生素。”伊娜捏住他的鼻子,把整整一杯果汁都灌了下去,“所以完全可以忽略副作用。” 酸涩发苦的口感,甚至还带有一丝辛辣,简直比来自东方的草药还要恐怖。流云辰的鼻子眼睛都皱在一起,过了许久才有力气说话“还会有副作用?” “当然,不然为什么要叫它尖叫果?”伊娜拿着杯子往回走,打算再多榨几杯送给其他人,“不过不用过分担心,你不会因此尖叫,只是会过度亢奋而已。” “哦!老天,我不喝!”阿瑞斯试图逃跑。 伊娜曲起膝盖,在他双腿中间狠狠顶了一下,趁着对方眼冒金星痛呼之际,把果汁哗啦倒进了嘴里:“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不要轻易拒绝一位迷人的女士?” 阿瑞斯险些把肺都咳嗽出来,扶着栏杆双眼含泪地忏悔:“如果早知道老师会教这些,我一定不会逃课。” 明川半靠在床上,在伊娜和娜塔莎充满爱意关怀的目光下,痛苦地喝下了一整杯果汁。 至于伟大的将军阁下…… “真的要靠抓阄决定吗?”阿瑞斯惨呼,“我打赌老大一定不会愿意喝这种东西,说不定还会被揍一顿,或者被泼一脸。” “乱讲,老大怎么会做出这么没有素质的事?”伊娜活动了一下手腕道,“事先说好,谁抓到就是谁,不许赖账。” “我当然不会赖账。”娜塔莎盯着桌上几个纸团,努力想要分辨出究竟哪个里才有字,“如果是我抽到,我就去跳海。” 流云辰:“……” 阅览室里,柯雷正在翻看一本过期杂志。 流云辰双手端着杯子,把果汁递到他面前。 柯雷果然皱眉。 “拜托,每个人都要喝,为了补充维生素。”流云辰给他看自己被染成紫色的舌头,“虽然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其实并不难喝,我已经喝过了,您也可以尝试一下。”他的语气完全就是充满爱的鼓励。 柯雷往门口扫了一眼。 其余人瞬间缩回脑袋,表示他们并没有偷听。 “看来只有你最倒霉。”柯雷失笑” “怎么会呢!”流云辰双眼盛满真诚的笑容,“我很荣幸能接受这个任务。”所以如果不好喝,麻烦你不要随便迁怒,我是无辜的,只不过抓阄的手气不大好而已。 柯雷端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看起来面不改色。当然,除了眼底一闪即逝的纠结。 流云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阿瑞斯在门口热烈鼓掌,伊娜也和娜塔莎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交换了彼此的看法——以后再有这种事,完全可以全部丢给小可爱。 果汁的效果很惊人,具体表现在直到深夜,船上的众人依旧精力充沛,阿瑞斯基至很想撕裂上衣裸奔。 柯雷坐在望塔上,教流云辰使用军事望远镜。 “可以看清楚星星,很亮。”流云辰目不转睛,一直仰着头看苍穹。 柯雷看着他的侧脸,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去天文系学习。” “咦,等等。”过了一会儿,流云辰把视线往下移了移,“那里有一处海岛“海岛?”柯雷从他的手里接过望远镜,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就见在浓厚的夜色笼罩下,海平面上似乎有一片漆黑的轮廓。 “可是在地图上并没有标注。”流云辰问他,“要绕过去吗? “先不用。”柯雷拉着他站起来,“如果能在这座海岛上找到淡水,那我们就可以不用特意绕路去伽椰海峡,能节省很多时间。” 第十四章 长满花草的巨龟岛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视线也就越来越清晰,郡的确是一座海岛,范围不算大,生长着许多树木和野草。 “就算没有淡水,应该也能找到野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酸橙。” 伊娜放下望远镜说,“老大,不如今晚就在岛上休息?” 柯雷点点头,阿瑞斯把船停泊在岸边,又用铁链和绳索死死捆住。 众人依次跳上岸,在海上漂流了许久,就算此时双脚接触到了坚硬的土地,也依旧觉得有些摇摇晃晃。 岛上有不少枯草和树枝,娜塔莎和伊娜很快就生起火堆。男人们则分头行动,举着火把去岛上寻找淡水和新鲜的水果。 四周很安静,流云辰不由自主地裹紧风衣。 “害怕?”柯雷走在他身边,“别担心,这座海岛很小,不会有猛兽出没。” “有些冷。”流云辰打了个喷嚏。 “老大!”阿瑞斯在不远处呼喊,“我们找到了水源。” 流云辰心里一喜,拉着柯雷过去看。 一汪泉水正在月光下泛着波澜,旁边还有小型动物的爪印,看起来是前来饮水的野兔。 “我去拿水桶。”娜塔莎折返大船。 “我帮你!”流云辰也跟着跑过去,他的背影很欢快。 “活力四射的小可爱。”伊娜调侃道,“看起来就像是只跳跃的小兔子。” 柯雷笑着摇摇头,从烟盒里抖出一支雪茄点燃。 “啊!”流云辰被树桩绊了一下,要不是有娜塔莎在身边,险些脸着地。 “不用着急。”娜塔莎把他拉起来,“我们要天亮才离开,所以足足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取水。” 流云辰拍拍身上的泥土,又回头看了眼那个树桩,却觉得似乎有个地方不太对。 “怎么了?”见他站着不动,娜塔莎疑惑道。 流云辰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树桩。 娜塔莎皱眉,显然不理解他想做什么。 流云辰几乎要屏住呼吸——如果他刚才没有眼花,那么这个长满青苔的树桩,刚才似乎动了一下,或者说是变高了一截。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疑虑,树桩又轻轻地摆动了一下。娜塔莎觉察出异样,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禁止他再靠近。 “是什么?”流云辰悄声问。 话音刚落,就见在截树桩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红色的,充满愤怒的眼睛。 流云辰全身的汗毛骤然竖起。 “该死!”娜塔莎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快走!是蛇龟! 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颤抖,娜塔莎拉着流云辰大步跑向岸边:“我们得用最快的速度解开船,免得被它掀翻或者带入海底。” “可将军他们还在树林里!”流云辰着急道。 “老大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娜塔莎从军靴里抽出匕首,狠狠地砍断绳索。 地下传来嘶哑的怒吼,如同来自地狱。高大的树木被连根掀翻,露出黝黑的泥土,以及泥土下青黄色的龟纹背甲。如果此时有人乘坐直升机在天空盘旋,就会发现在海岛的四周,缓慢地长出了尖锐的龟爪。 “你的意思,这整座海岛都是一只沉睡的大海龟?”流云辰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绳索,不让船漂离岸边。 “所有人上船!”另一边的柯雷也大声命令。 伊娜和娜塔莎灵巧地攀上船只,阿瑞斯想过来接住绳索,蛇龟却猛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顷刻间地动山摇。流云辰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重重地跌入了海里。 “辰!”柯雷大吼。 咸腥的海水瞬间灌满口腔,双腿被海草缠住,流云辰从腰间费力地拔出匕首,狠狠地斩断了些海草,憋着一口气游向海面。 才刚刚冒出头,就被人单手拖住了腰。 “将军。”流云辰惊魂未定。 娜塔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固定住风帆,伊娜甩下救援绳索,柯雷和流云辰拉上了大船。 阿瑞斯挥起右手,带着雷霆震怒砸向蛇龟的头颅,闷响之下乎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快上船!”伊娜大声叫他。 阿瑞斯拔腿冲向岸边。 在蛇龟昏迷的短暂时间里,海面暂时恢复平静,船只迅速地离开岸边,驶向海洋深处。 “嘶。”流云辰穿着厚厚的睡衣,坐在床上倒吸冷气。 “别紧张,小可爱。”阿瑞斯帮他按摩肩膀,“放松一点,放松一点。” 柯雷在绷带上倒满药粉,帮他包扎双手。为了能固定住船只,流云辰的双手几乎被粗糙的缆绳磨掉了一层皮,又经过海水浸泡,看起来有些鲜血淋漓。 流云辰脸色惨白——因为不管是刚才的惊魂经历,还是止血药物的效果,或是临时医生的手法,都很令人崩溃。 “蛇龟是海洋中最迟钝的存在,几乎每一只都能睡上百年。”伊娜道! “而看样子,我们今晚遇到的这只尤其长寿。” 流云辰还是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居然能一睡几百年! 任由自己身上长出花草树木,甚至还有兔子和淡水。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叫?”伊娜问。 流云辰想了想,试探着回答道:“代表着它的确很懒? ” "咳咳。”阿瑞斯被热水呛到。 柯雷的唇角也微微扬了扬。 "蛇龟是传说中的生物,并不被官方所承认,因为基本上没有科学家见过它,而我们见到了。”明川在旁边解释,“这说明我们已经行驶到了海洋的未知区域,也就是传说中的阿蒂斯海边缘。” 流云辰果然紧张起来。 “接下来才是真正需要提高警惕的程。”柯雷用胶布缠住绷带,“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心,你刚才的表现很好。” “谢谢。”流云辰看了眼自己熊掌一样的双手,有些发愁未来几天的生活自理问题。 “都回去休息吧。”柯雷道,“至少今晚应该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晚安。”流云辰靠在床头,目送其他人离开。 柯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他看起来心情也不怎么好,是在对空气发怒。 流云辰安慰他道:“我的手没事。”所以完全不用出现这种表情。 “这和你的手没关系,小可爱。”赫卡裹着透明睡袍,咯咯笑着出现在船舱里,她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将军阁下应该是想问我,为什么刚才没出现?” “既然已经结契,那么你的责任就是保护主人。”柯雷和她对视。 “但是刚才所有人都在,我不认为小可爱会沉入海底,或者被巨龟吞噬。”赫卡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 来自几百年前的烟草气味无比浓烈辛辣,流云辰被呛得直咳嗽。 柯雷目光越发不悦。 赫卡只好把香烟丢进结界,然后无奈地叹气:“柯雷将军,我觉得您在这件事情上有些紧张过度。我当然会保护小可爱的安全,但是刚才的状况也的确不算危险,只是一只狂躁的蛇龟而已。” “我真的没事。”流云辰小声辩解。 “好好休息。”赫卡坐在床边,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希望这样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谢谢。”流云辰本来想问一下雪兔,不过看到柯雷的扑克脸,他还是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该回去了。”赫卡帮流云辰盖好被子,“如果明早需要人帮你洗澡或者换衣服,可以随时找我。” “不用了。”流云辰大窘道,“晚安,夫人。” 赫卡咯咯笑着消失在结界里,留下流云辰继续和柯雷对视。 “晚安,将军。”沉默许久后,流云辰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然后他再次重复,“我真的没事。” 柯雷转身大步走出船舱。 流云辰松了口气,向后躺在柔软的枕被堆里。或许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伤口并没有多疼,只是有些发烫。而在经历过不久前的惊魂幕后,他整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倒是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一睁开双眼,他看到的就是阿瑞斯充满热情笑容的脸,足足露出了十颗牙齿。 …… 流云辰冷静地闭上眼睛,打算重新醒一次。 “求你,躺着千万不要动。”阿瑞斯一脸严肃地叮嘱他。 “为什么?”流云辰莫名其妙道。 阿瑞斯却已经轰隆隆地跑出了船舱,就好是一阵狂风。 鉴于他一直的奇怪作风,流云辰并不打算听取这个建议。他又躺了一会儿,然后就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却站在脸盆前苦了脸。 “哦!上帝,为什么你会起床?”阿瑞斯在走廊惊呼,然后就哭丧着脸看向柯雷,“我发誓,辰真的是刚刚醒。” “早安。”流云辰打招呼,然后心虚地补了一句,“或者是午安。” “我可以走了吗?”阿瑞斯问。 柯雷干脆利落地一拳把他揍飞。 阿瑞斯热泪盈眶,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到底怎么了?”流云辰还是很费解。 “我只是告诉他,在你醒之后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而已。”柯雷拧了个毛巾,帮他擦脸。 “哦。”流云辰仰头闭着眼睛,过了会儿又道,“我觉得赫卡夫人昨晚只是在开玩笑。她并不会真的要帮我洗澡,所以不用这么紧张。” 柯雷把牙刷塞进他的嘴里。 流云辰被捅到牙龈,差点流出眼泪。 柯雷是不是帝国最好的将军他不知道,但一定是帝国最烂的护工——天天被雇主投诉的种。 当然,护工的任务不仅仅是给病号洗脸,还包括一日三餐。 柯雷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 流云辰低头咬了一口,拖出来一整片火腿,以及不断滴落的酱汁。 “哦!”阿瑞斯不忍直视,于是发自内心地建议,“老大,您或许可以试着把这项工作交给伊娜,或者娜塔莎,或者赫卡夫人。”毕竟武力值再高的女士也是女士,应该很擅长照料别人。 柯雷面无表情,把火腿从流云辰嘴里抽走道:“慢慢吃。” 流云辰鼓着腮帮子拼命嚼,就好像是一只仓鼠。 柯雷:“……” “怎么办?””阿瑞斯担忧地环住明川,“我觉得小可爱今晚会消化不良。” “手还疼吗?”吃过早餐后,柯雷问。 流云辰摇头道:“药物很有效。” “是部队里最好的特效药。”柯雷把吸管凑到他嘴边,“可以帮助军人在作战时忘记伤痛。” “您参加过很多场战役吗?”流云辰看着他。 柯雷点头道:“从十八岁军校毕业开始,直到现在。 “之前在帝都的时候,我也看过许多报道。”流云辰晃晃手,只是当时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和军队产生关系。 “所以呢?”柯雷笑笑,“如果没有遇到我,如果流云家族并没有遇到金融危机,你现在应该在做什么?” “继续在帝国理工大学念金融系。”流云辰想了想,“然后在毕业之后,去谋求一个小职位,或者自己开一家书店。” “听起来也不错。”柯雷点头,“如果将来你真的开了一家书店,那么我可以去威胁索顿,让他把人生中的第一本自传交给你独家出售。” 听起来就是一个致富的好项目。 极北雪原的军校校长室里,索顿将军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校长。”南冥敲门,“有客人到了。” “客人?”索顿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工程安排,“我不记得有人曾经预约过今天下午的来访。” “的确未经预约,不过您大概必须得见他。”南冥拧开门把手,探进来半个身子道,“是流云家族的人。” “流云纪?”索顿站起来。 “不是。”南冥摇头,“是流云泽羽亲自前来。” …… 几乎所有的八卦小报杂志社,都曾经报道过一条新闻,就是索顿将军和流云家族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至于具体原因则莫衷一是。 有人说和财富有关,有人说和美女有关,也有人说和权力有关,至有人说和环保有关——流云家族想要买下一片雪原,修建城堡用来存放最珍贵的雪晶石。而在政府批准了用地申请后,这个计划却莫名其妙遭地到了索顿的反对,他甚至不惜调拨出一整支军队,将片雪原包围了起来。 对方是连帝国军部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流云泽羽也不想主动给自己找麻烦,但眼睁睁看着大批珍贵的雪晶石融化,身为一个资本家,他的心情当然不会很好。所以在那之后,双方的关系也就开始变得紧张,八卦小报的记者们几乎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能让流石泽羽在公开场合遇到索顿,从而产生冲突,最好再打上架——那样写出来的新闻,定能赚到三倍的酬劳。 或者三十倍。 但很可惜,这件事一直就没有发生。索顿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冰原军校,流云家族的人则是不会离开帝都半步,就好像是两条永恒的平行线,一直只游走在属于自己的轨迹。 如果不是柯雷,索顿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见流云泽羽、流云纪,或者是流云家任何一个谁。 会客室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位老者:他西装笔挺,白发整整齐齐,就算面容有些憔悴,也丝毫不显狼狈。 “流云先生。”索顿推门走进来。 “将军阁下。”流石泽羽站起身,和他握了一下手,态度很谦和。 双方谁都没有主动提起几年前的矛盾,而是极有默契地直接切入主题——关于要如何联手应对军部接下来可能的小动作,以确保柯雷和流云辰此次的航程不会遇到任何多余的麻烦。 第十五章 华丽丽又危险的梦境 望无际的海面上,有银白色的飞鱼群相互追逐,流云辰举着老旧的相机,几乎拍完了一整卷胶卷,打算带回帝都冲洗。 “我们甚至都没有合过影。”阿瑞斯抗议道。 “还剩最后一张底片。”流云辰晃晃相机。 “等一下!”阿瑞斯从舱底扛出来一把梯子充当三脚架,然后把所有人都集合在了甲板上,包括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明川,他甚至都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拖出了卧室。 “一、二,三,cheese!”所有人都笑出了八颗牙。当然,伟大的将军阁下除外——他很少拍照,以至于还没调整好表情,快门就咔嚓落了下去。 船上有许多大筐,里面装着前几天在海岛采摘来的橙子,很酸,却充满了阳光的香气。 流云辰递过来一杯橙汁。 “谢谢。”柯雷接到手里,“如果我没有估计错,今晚我们就会驶入莫勒海域,所以一定要提高警觉性。” “莫勒海,片传闻中有海妖出没的海域?”流云辰问。 “有没有海妖不能确定,不过在记载中,它的确吞噬过许多渔船甚至是军队。”柯雷回答,“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流云辰点点头道:“嗯。” 阿瑞斯降下来一半风帆,减缓了船只的速度。整整一个白天,四周的海面都很平静,并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代表着接下来的航程会一直顺利,相反,或许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会有更大的危险正在发酵。入夜时分,流云辰登上望台,把阿瑞斯换了下来。 夜色很好,星空也很澄澈,流云辰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拿着望远镜不敢松懈一分钟。两个小时后,身后传来脚步声,流云辰警觉地回头,右手本能地摸向匕首。 柯雷举起双手道:“队友。” “将军。”流云辰松了口气,“我以为是怪兽。” 柯雷:“……” 怪兽? “您不去休息日?”流云辰又问,“已经很晚了。” “这是在驶入危险区后,你第一个单独值岗的夜晚。”柯雷站在他身边,“看样子状态很好。” “我会保护好大家。”流云辰的态度很认真。 “是大家需要彼此相互保护。”柯雷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这才是团队的意义。” 流云辰点点头,坐在旁边偷了一下懒——有柯雷将军在:应该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柯雷放下望远镜。流云辰和他对视。 柯雷扬起嘴角,微微弯腰凑近他:“担心会有危险? 流云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底落满月光与星辉,安静的少年,看起来漂亮脆弱到令人不可思议。 柯雷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将军。”流云辰艰难地开口,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他颤抖着伸出右手,试图抓住围栏眸色被黑暗一点一点浸染,眼底的光芒迅速涣散。 柯雷伸手抱住他倒下的身体:“辰!” 流云辰闭上眼睛,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基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梦境中依旧是熟悉的液体,温热的,温柔地包覆住自己。耳边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儿时母亲的睡前故事,蓝色双眸里却多了几分悲伤与担忧。 流云辰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要握牢混沌中的一丝光亮。 “你可以永远在这里休息。”一双手轻轻地抚上额头,“直到危险远离为止。” 流云辰憋着一口气,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 四周一片黑暗,全身是被人禁锢,酸痛又动不了丝毫。 不远处有一团昏黄的光晕,流云辰呆呆地盯着看了许久,繁杂的脑海才恢复了神智——那是一根蜡烛,一根漆黑的蜡烛。 “醒了?”柯雷在他耳边轻声问。 “将……将军!”,流云辰猛然想起来了刚才的事,自己在暸望塔上值岗,然后就开始神智涣散,“这是哪里?” 柯雷喂给他一些水:梦魇宫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带走了困意和晕眩。流云辰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座空旷的……宫殿?高挑的穹顶上悬挂着白水晶吊灯,无数支蜡烛正在燃烧,火焰没有丝毫跳跃,是根本就没有风的存在。 墙壁爬满鲜红的玫瑰与蔷薇,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挂着油画的黑色大门,看起来有些阴森恐怖。 “究竟发生了什么?”流云辰问,他的嗓音干哑。 “这里不是现实。”柯雷示意他往看,“而是幻境。” 幻境?流云辰有些震惊于这个回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二楼,而在空旷瑰丽的大厅里,一场无声的舞会已经开场,身穿华丽宫廷服饰的贵妇们正在与绅士牵手,一起在舞池中旋转。 “是幽灵吗?”流云辰问。 是梦。”柯雷回答。 流云辰无法理解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闯到了别人的梦里? “是百眼梦魔兽阿蒂斯海域的海妖之一,大概也是这片海域会吞噬一切的原因。”柯雷把水壶挂回他的腰间,“它会制造出一个梦境,然后强迫所有闯人者一起参与。” “邢要怎么样才能离开?”流云辰小声地询问。 “不知道。”柯雷摇头。 “不知道?”流云辰对这个答案很头疼。 “你被自己的梦境唤醒过吗?”柯雷问。 流云辰想了想:“噩梦算吗?” “但这一招对梦魔兽没有用。”柯雷道,“它有一百双眼睛,也就是最多可以同时制造出一百个梦境,我们就算从这个梦里逃离,也会很快被吞入下一个梦境中,除非彻底让它清醒,否则就算是只剩一双眼睛在沉睡,我们也依旧会被困住。” 流云辰问:“所以其他人在它另外的梦境里?” “伊娜和我们在一起。”柯雷道,“虽然不知道具体方位,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赶到。” “嗯。”流云辰想了想,又问,“赫卡夫人也不在这里吗? “她一样被隔离到了别的空间。”柯雷道,“所以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只能待在我身边。” 流云辰点头,他单手抽出匕首,神经高度紧绷。 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柯雷从墙上抽出一支玫瑰,折断后插在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流云辰愣了一下,然后在他面前晃晃手,想确定对方是不是已经被梦魔兽吞噬。 “别担心,这个梦境目前看上去很安全。”柯雷笑笑道,“喏,伊娜来了。” “老大。”伊娜气喘吁吁地跑上楼,她的全身都湿透了,衬衫紧紧地贴着身体。 流云辰果断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罩住她:“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这混蛋在外面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游泳池。”伊挪擦了把脸上的水,“我只好游过来。” 一声巨大的惊雷声传来,华丽的官殿顷刻坍塌,山风呼啸而过,流云辰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喷嚏。 伊娜狠狠地骂了一脏话。 “第二个梦境?”流云辰问。 柯雷点头:“这个梦境看上去可不太妙。” 不远处的山上绿光点点,是饥饿的兽群。 “没用的。”伊娜按住流云辰的手,阻止他找枪出来,“这是梦境,所以就算我们杀光了所有的野兽,它依旧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下一批。” “要怎么办?”流云辰问。 “我来操纵风。”伊娜回答,“等疾风达到一定的速度,就能撕裂时空。 你和老大用最快的速度离开,然后去对付沉睡中的梦魔兽。” “那你呢?”流云辰问。 “只要梦魔兽彻底清醒,那么所有的幻境都会消失。”伊娜道,“明白吗?” 流云辰点头道:“嗯。” “自己要小心。”柯雷道,“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麻烦。” 伊娜站起来,有细碎的光晕环绕右手飞舞。 在此之前,流云辰以为柯雷只是集结了一支战斗力卓著的军队,不过随着航程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迹象都表明,他们似乎更像是异能部队——能一拳击碎冰山与蛇龟头颅的阿瑞斯,和此时能召唤出疾风的伊娜。 “准备好了吗?”柯雷问他。 流云辰点头,右手与他紧紧握在一起,全神贯注地盯着伊娜。 光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凝结成一把光刃,带着耀眼刺目的光芒,将天际撕裂出一道缺口。 狂风呼呼灌入,流云辰几乎要站立不稳。柯雷单手拖着他,向越来越大的缺口处急速奔去,并且在闭合的前一刹郡奋力一跃,双双逃离了幻境。 “咳咳!”流云辰跌入冰冷的海水中,用双臂胡乱的划动,好不容易才露出头道,“将军四周很安静。 “将军!”流云辰一边划水,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在冲出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迫使两人分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已经身处现实,还是落入了另一个属于梦魔兽的世界。 “将军!”流云辰几乎要被冻僵,划水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他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向着不远处的漆黑海滩游去。 一艘熟悉的船只正搁浅在岸边。流云辰跌跌撞撞地爬上岸,在刺骨的海水中浸泡过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连站起来都变得万分困难。 “将军!” “将军!” “将军!” 流云辰声音越来越小,大口喘息,喉咙如同被刀割裂,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回到了船上。一层层船舱搜寻过去,依旧没有其他人的踪影,包括柯雷在内。保温瓶里有半壶热水,能驱散寒意,也能驱散恐怖。流云辰喝完之后放下空杯子,胸口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有船只在,那么这应该是现实,因为梦魔兽不可能如此熟悉船舱的内部构造。所以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制造出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并且唤醒它。 休息片刻后,流云辰从墙上取下枪支,拉着绳索绕过围栏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沙滩上。 和蛇龟制造出的小岛不同,这座海岛简直大得离谱,绝大部分区域被黝黑的密林所覆盖,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树枝在月色下照出扭曲的阴影,深邃如同鬼魅。 流云辰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身后传来“嘶嘶”的声响,流云辰骤然停住所有动作,如果他没有猜错,这种声音应该是来自蛇,或者说是蟒蛇。 由于常年生活在黝黑的密林中,巨蟒的双眼已经退化,瞳孔只剩下了两个白色的小点,却丝毫也不影响它捕食猎物,比如说鱼,以及这个胆敢独自闯入的人类。 张大的嘴里充满腥臭的黏液,蛇类攻击的速度快到超乎想象,流云辰的速度却比它更快——闪着寒光的匕首重重刺入柔软的下颚,如同一道反光闪电。血液喷溅而出,巨蟒嘶吼着甩动巨尾,想要把他的骨骼击碎,流云辰迅速拔出匕首,单手握住树藤一跃而起,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巨蟒越发狂躁,不断扭动的身体将周围的树木草丛全部夷为平地流云辰把匕首插回刀鞘,抓着藤蔓想要换一棵树隐蔽,枪声却毫无征兆地密集响起。 流云辰有些意外地拾头看过去。 天色将明,柯雷蹲在对面的树上,黝黑的枪管正冒出缕缕青烟。 “将军!”流云辰大喜过望。 又一梭子弹打出,重重射入巨蟒的心脏,它翻滚的速度逐渐减慢,直到最后抽搐着彻底僵硬。 柯雷跳下树,伸手接住流云辰:“刚才你的表现很好。” “我以为你被困在了梦境里。”流云辰把脸埋在他胸前,嗓音沙哑,“甚至是……掉进了海里。” “现在还不是庆幸劫后余生的时候。”柯雷拍拍他的后背,“我一直在这片密林里寻找梦魔兽,等我们解决掉它,你可以在船上哭整整三天。” 流云辰立刻站直身体:“你找到它了?” 柯雷点头,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向密林深处。 一汪安静的泉水边,盛开着无数白色的大叶菊,蓝色的野芋草抽出一人高,萤火虫飞起落下,像是无数小小的星辰升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两棵树之间挂着一张藤蔓编织成的吊床,上面铺满柔软的花瓣,的确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流云辰觉得,如果换成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大概也很愿意一直昏昏沉沉地赖床不起来。 在山鸷编纂的百科全书里,在最后一部分提到过梦魔兽,归于“未解之谜”栏目。但由于没有人真正见过它,所以充满童趣的插画师依照自己的理解,画出了一个睡美人的形象,深陷在柔软的棉花糖里,金发如瀑。孩子们甚至因此给梦魔兽起了一个外号,名叫梦公主,和睡梦人齐名。但此时此刻看着不远处沉睡的怪兽,流云辰发自内心地觉得,让这一切成为永远的秘密也不过分——否则大概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儿时的公主实际上长这样。它更是由一堆不规则的肥肉堆积积而成,找不到鼻子和嘴巴,耳朵只有一个尖尖的小凸起,除此之外,全身都是眼睛,睁开的,闭着的,半睁半闭的,如果被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大概会尖叫着昏迷。 “接下来要怎么做?”流云辰问。 “很简单。”柯雷把子弹上膛,“疼痛是驱散困倦的最好方法,嗯?” “会不会有危险?”流云辰有些担忧道,“我是指如果贸然开枪。” “危险的是它的梦境,而不是它本身。”柯雷瞄准梦魔兽的耳朵说,“别担心。” 流云辰点点头:“嗯。” 柯雷果断地扣下扳机。 子弹脱膛而出,划破空气与树叶,准确地穿过梦魔兽的耳朵。 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流云辰心里一颤,伸手死死捂住双耳。为什么这么憨厚的一坨肉,居然会发出这种刺耳的声音,就好像是铁勺刮过玻璃,又或者是划过黑板的劣质粉笔。 香甜的梦境被打断,百眼梦魔兽蠕动着身体想要缓解疼痛,却有越来越多的眼睛被唤醒,一声惊呼之后,阿瑞斯从天而降,“咚”一声趴在了地上。 “哦,上帝!”阿瑞斯五官痛苦地扭曲,“老大,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柯雷拉着流云辰,默默地离他更远了些。 “你的衣服去了哪里?”看着面前身材高大的裸男,流云辰觉得自己有点崩溃。 “我刚刚加入了一个脱衣舞协会。”阿瑞斯从地上爬起来,“所有观众都为我着迷,甚至还有两位美丽的小姐为了我相互撕扯裙子和头发。” “看起来我似乎不该唤醒你。”看着他红润的脸颊,以及熠熠生辉的双眼,柯雷面无表情道。 “当然不是。”阿瑞斯立刻义正词严地表明立场,然后默默地舔舔下唇,怀念梦境中的美好场景。自从成年以来,这应该是自己距离女孩最近的一次,他们甚至可以共舞!当然很明显,这里所说的“女孩”并不包括伊娜和娜塔莎。 “老大!”伊娜在远处喊。 “走吧。”柯雷拉着流云辰的手,转身走出密林。 阿瑞斯扯下一片阔叶充当内裤,遮住关键部位跟上。 娜塔莎扶着明川,也从沙滩上站起来。他们刚才被困在了冰川里,所以都有些瑟瑟发抖。 “赫卡夫人呢?”流云辰有些着急。 “别担心,小可爱。“一双手臂从身后环过来,笑声很熟悉,“我没事! 你的小兔子也没事。” 怀抱没有温度,却很柔软。流云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柯雷大步上前,把人从赫卡怀里拉出来,面色阴沉道:“上船!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防止梦魔兽再度沉睡。” 船被海浪抛到岸边,幸好没有受损。阿瑞斯升起风帆,再次驶离海岛。 流云辰坐在床边,挽起裤腿检查了一下脚腕的扭伤,微微有些红肿,不过并不严重,最多两天应该就会痊愈。 “需要泡个桑拿浴吗?”赫卡突然问他。 “在船上?”流云辰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一些东西。 “当然,不然呢?回帝都?”赫卡帮他按摩肩膀,“小可怜,你现在看上去已经疲倦到了极致。” “可船上连洗澡都很困难。”流云辰提醒她。 “别忘了,我有一个随身结界。”赫卡把手伸进去掏了掏,“不仅可以有桑拿浴桶,甚至还有充满乳木果香气的香皂……哦,这个手感不对,似乎是当初山鸷送给你的块板砖。” “对不起夫人,我回学校时忘记把它从结界里取出来了。”流云辰眼花缭乱,看着她不断往外拿东西,粉红色的束发带,小板凳,泡泡浴盐,打泡浴花,长柄刷子,以及一个奇大无比的木质浴桶。 “好了。”赫卡把浴盐倒进去,然后打了个响指,热水从天而降,注满整个浴桶。 流云辰就好像是在看变魔术,同时又有些震惊,如果这么容易就能变出水,那之前为什么大家要四处靠岸寻找淡水? “别乱想,小可爱。”赫卡咯咯笑道,“没有人能凭空变出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也无法带着整船人的饮用水到处乱跑。” “抱歉,夫人。”心事被看穿,流云辰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接下来,好好享受你的沐浴时光。”赫卡转身回到结界里,打算之前未完的梦境,她刚才被丢入了用一家灯红酒绿的剧院,说老实话,在一群猛男的簇拥下,感觉还不错。下次如果有机会再来这片海域,她或许可以考虑把只梦魔兽带回去当宠物。 面前这一桶不断冒出热气的浴水,在航海的旅途里,绝对算是奢侈品。暴殄天物总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流云辰脱掉睡袍,轻轻踩进水里。 温热的触感漫过胸膛,整个人都满足到想要叹气。 本该是安静享受的时光,却偏偏有人不识趣地敲门。 “谁?”流云辰睁开眼睛。 柯雷拧开门把手,另一只手端着托盘。 流云辰和他对视。 …… 柯雷微微皱眉。 “是赫卡夫人送给我的放松时间。”流云辰解释道。 “早知道她的随身结界这么有用,我就该多塞一些东西进去。”柯雷反手关上门,把玫瑰浴盐的香味重新锁在房间里,“伊娜煮了一些甜姜汤,或许你会想要来一杯。” “谢谢。”流云辰伸出手,总算出现了第一财团少爷该有的慵懒气质。 “伤有没有关系?”柯雷问他,“刚刚看你在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一瘸一拐。” “扭伤而已。”流云辰把肩膀缩进热里“明早就会没事。” 柯雷耐心地等他喝完热饮,然后又接过空杯子,服务很到家。 流云辰道:“谢谢。” “如果你不想睡,可以聊天吗?”柯雷问。 “当然。”流云辰靠在桶壁上“要聊什么?” “在刚刚冲出梦境,找不到我的时候。”柯雷坐在椅子上,“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流云辰回答,“毕竟掉进海里已经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性,而既然连我都能游上岸,你就更加不会有问题。” “如果我被困在了梦境里呢?” 柯雷饶有兴致,继续发问。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流云辰道,“我甚至都不用想该去哪里救你,唤醒梦魔兽就可以。” 柯雷指出道:“听起来一点关心都没有。” 流云辰纠正道:“这叫冷静地分析局势。 “可是刚刚在密林中,有人似乎已经快要哭出来。”柯雷凑近他。 “是谁?”流云辰满脸疑惑。 柯雷和他对视几秒,然后笑出声:“今晚你的表现很好。” “谢谢夸奖。”流云辰的鼻头上还挂着水珠。 “不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危机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柯雷恢复严肃,“所以要继续保持警惕。” 流云辰点头,“收到!” “好好享受你的桑拿浴,然后做个好梦。”柯雷站起来,揉揉他的脑袋,“属于自己的梦。” 属于自己的梦。 洗完澡后,流云辰躺在柔软的床上仔细思考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自己会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以及会想要在梦里遇见什么样的人。 在帝都为数不多的朋友,军校的同学,伊娜学姐,赫卡夫人,似乎都很不错……当然,还有柯雷将军。虽然他很有可能会全程面瘫,但有他在的梦境,一定会很安全。 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流云辰胡思乱想地沉沉睡去,极度疲惫的大脑好不容易得到放松,连蛛丝一样细的梦也没有。 第十六章 漩涡区惊魂 船乘风破浪,把百眼梦魔兽远远地抛在岛上。航程重新恢复平静,正午阳光正好,流云辰坐在船舷上,闭着眼睛悠闲地吹海风,怀里还抱了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看起来完全是在度假。 柯雷坐在他身边。 “将军。”流云辰把椰子递给他,慷慨道,“喝吗?” “这是阿瑞斯特意从海岛上帮你找的零食。”柯雷嘴角一扬道,“我不认为他愿意让我享用。” “谁说的,我非常愿意!”阿瑞斯严肃地冒头,然后在下一刻,就被伊娜拎着耳朵拽走。 “有鱼群。”流云辰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往远处看,微微有些兴奋,“你能看到吗?银色的。” 柯雷点头道:“当然。” “是飞鱼吗?”流云辰询问。 “只是普通的深海鱼,也不是特定的某一种类,看上去更像是五花八门的鱼群被外力聚集在一起。”柯雷回答。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流云辰的问题很多。 柯雷笑笑,也站起来趴在他旁边:“因为深海里有怪兽啊。” 流云辰“唰啦”一下扭头,警觉地和他对视:“怪兽?” “别担心,这次出现的怪兽不算危险,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 柯雷道,“应该是我们未经许可就闯入了它的领地,激怒了对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幼稚的警告和报复。” “那是什么样的怪兽?”流云辰又问。 柯雷回答:“深海巨蛙。“ 流云辰评价道:“这种名字听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娜塔莎显然也发现了鱼群,于是她单手拉着绳索,从瞭望台上一跃而下,去告诉阿瑞斯注意绕开对方。 “为什么巨蛙会把鱼群赶上水面?”流云辰开启接连提问模式。 "深海巨蛙以鱼类为生,渔民也以鱼类为生。”柯雷对他很有耐心,“据说巨蛙由于不满食物被渔民掠夺,于是在看到船只的时候,就会搅动海底制造出漩涡,让所有的鱼类都浮上海面,等渔民兴冲冲地撒网捕获的时候,再把他们拖下深海。” "哇……”流云辰吃惊,“是真的吗?” 柯雷看着他笑。 “我的问题是不是有些多?”流云辰反应过来,伸手挠挠鼻子。 “有求知欲是好事,而且给你上课的感觉很愉快。”柯雷拉着他,小心翼翼地站上一个窄小的高台,“从这里看过去,应该能找到深海巨蛙的影子。” 流云辰握着他的手腕,踮着脚往远处看,柯雷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以防止人掉下去。阿瑞斯看到后感慨:“老大看起来很是要和小可爱一起殉情。” “我觉得你有必要找一位家庭老师,重新补习一下初级文法。”娜塔莎弯腰走出船舱,命令道,“用最快的速度改变方向,否则我们大概会陷入巨蛙漩涡。” “看到了吗’?”柯雷带着他跳到甲板上。 流云辰遗憾道:“什么都没看见。”除了混乱的鱼群,以及越来越喧嚣的浪潮。 “你可以想象一只普通的青蛙,然后放大无数倍。”柯雷道,“相当于十个阿瑞斯。” 想象了一下那会是什么场景,流云辰默默打了个寒战。不过这片海域里既然有能变成一座岛屿的蛇龟,以及一直在沉睡的百眼梦魔兽,那么就算这只青蛙再膨大一百倍,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阿瑞斯!”娜塔莎趴在围栏上怒吼,“为什么你的速度这么慢? 我们已经抵达了漩涡边缘。” 柯雷微微皱眉,带着流云辰一起走了过去。 “我已经很用力了!”阿瑞斯赤裸上身,紧紧握着方向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但是该死的风帆不听指挥。” 伊娜和明川听到动静后,也从船舱里跑出来。大船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接近漩涡区,急速旋转的海水击打着船身,带来一波又一波的震颤。 “小心。”柯雷一把握住流云辰的胳膊膊,“回船舱吧。” “伊娜!”阿瑞斯高呼,“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一股东南风? “那样或许整个风帆都会被风刃撕碎。”伊娜握住双拳。 该死!阿瑞斯只好再度扭转了一下尾舵,用来调整方向。 娜塔莎快步跑进船舱,翻找出来一个药瓶:“阿瑞斯,让船靠近中心漩涡区。” “你疯了!”阿瑞斯目瞪口呆道,“那样整艘船都会被撞碎。” “我只需要不到五秒钟的时间,而这艘船的抗撞击能力是半分钟。” 娜塔莎跳上望台,“松开手,照我说的做!” “老大?”阿瑞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柯雷。 “听她的指挥。”柯雷大声命令,“其余人全部回船舱! “阿瑞斯,准备好了吗?”娜塔莎在瞭望塔上高喊。 “没问题!一、二、三! “阿瑞斯闭着眼睛松开手,船只在一瞬间失去掌控,被漩涡急速地卷入中心区,明明前一秒还在十米高的浪顶,下一刻却已经呼啸着掉入最底。 船身几乎被颠倒倾覆,柯雷一只手握牢船舱中的固定管,另一只手紧紧把流云辰护在怀里,防止他被甩飞,或者是被什么东西撞到头。 船体持续剧烈地波动,失重带来连绵不绝的呕吐晕眩感。一个大木桶哐啷啷跳跃着滚过来,眼看就要撞到两个人,柯雷被迫松开手,带着流云辰一起滚到了墙角,后背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将军!”流云辰扶着他坐起来。 柯雷的脸色有些煞白。 船晃晃悠悠,在已然平静下来的海面上打着旋儿。 阿瑞斯劫后余生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 娜塔莎把空掉的药瓶装回布兜里,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在旷野之蓝放牧的时候,她无意中发现了这种草药,有极高的麻醉性和毒性,甚至只需要一小根,就能迷晕几十头野牛——而在这个小瓶子里,至少装了十几亩药草所制成的浓缩液,果然在中心区洒下去后,用来对付深海巨蛙很有用。 “有没有伤药? 流云辰从船舱里急匆匆地跑出来,又补充道,“外力扭伤。” “你受伤了?”娜塔莎走上前,想帮他检查一下。 “不是我,是柯雷将军。”流云辰纠正,“不过不用担心,他只是扭伤了腰。” 伟大的、冷酷的、战无不胜的柯雷将军,扭伤了腰。 …… 阿瑞斯蹲在地上无声大笑,然后他站起来严肃道:“哦!这真是令人担心。” 流云辰:“……” “老大为什么会受伤?”娜塔莎很是费解。 “为了保护我。”流云辰往船舱里指了一下,“刚才在船颠簸的时候,有一个大木桶滚了过来。” “然后老大就用他宽厚的后背保护住了你。”阿瑞斯感情充沛,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看爱情电影。 流云辰头晕目眩,完全不想再和他说话。 娜塔莎把药油递给流云辰,然后把试图探视的阿瑞斯一拳扁飞。 柯雷将军趴在床上,坦然地准备接受按摩。 “先说好,我的技术并不是很好。”流云辰事先提醒他。 “涂抹药油并不需要技术。”柯雷回答,“只需要力气。” 既然对方有这种觉悟,那么流云辰就放心了许多,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把药油倒在了他的后腰上,友好提醒道:“我要开始了。” 柯雷闭上眼睛。 流云辰搓搓手心,小心翼翼地把药油推开。 酸痛的腰肢加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实在很糟糕。柯雷不得不对他进行现场教学:“两只手握在一起,你可以试着用些力气。” “哦。”流云辰索性整个人蹲到了床上,深吸一口气,用力按向他的腰。 柯雷的脸色发白,眼前发黑。 “怎么样?”流云辰关切地询问。 “你知不知道《远东军事法》第八章第三十九条是什么?”柯雷问他。 流云辰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如果你再按照刚才的手法按摩,那么很快就可以知道了。”柯雷重新闭上眼睛,“继续。” 虽然不清楚这段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流云辰也依稀感觉到,自己刚才下手似乎有些重,将军阁下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特别注意温和了许多——虽然技术还是很烂,但柯雷却很放松,甚至有些困倦袭来。 听到他的呼吸逐渐绵长,流云辰溜下床,凑近仔细看了一下,确定对方的确已经睡着,才帮他盖好毛毯,轻手轻脚地走出船舱。 柯雷的嘴角微微扬起。 “老大怎么样了?”所有人都守在船舱外,见到流云辰出来,大家几乎是一拥而上,纷纷进行了人道主义关怀。 “真的没事。”流云辰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如果不放心,等会儿将军睡醒之后,你们可以去探视。” “我们不去。”伊娜笑容优雅,战无不胜的老大如今正趴在床上扶着腰,听起来完全就是帝国黑历史,傻瓜才会去主动找揍。 当然,小可爰例外。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流云辰洗了洗手上的精油,然后弯腰一件一件,把船颠簸时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归原位。 “可怜的小家伙,刚才有没有受到惊吓?”赫卡坐在结界入口处,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没有下半身的幽灵,“我是指当船处于漩涡中心的时候。”而不是指给某人按摩的时候。 “不算太紧张。”流云辰坐在床边说,“只是一场风暴而已。” “不是一场风暴,是一场由巨蛙制造出的风暴,如果得不到妥善处理,它很有可能会撕碎整艘船。”赫卡从结界里跳下来,“不过柯雷将军把你保护得很好,所以我或许可以不用出现。” “可是我很内疚,将军还因此扭伤了腰。”流云辰揉揉鼻子。 “但是你也帮他按摩了整整一个小时。”赫卡补充道。 提到这件事,流云辰又想起来一个问题“您知不知道《远东军事法》第八章第三十九条是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赫卡合上羽毛折扇,右手伸进结界里乱摸,最后扯出来一本书,“不过可以查阅一下。” “您还会随身带着《远东军事法》?”流云辰很意外。 “事实上我随身带着帝国所有的法律条文,不过这不是重点。”赫卡把装帧精美的硬皮书塞给他,“如果你喜欢,可以看完一整本书。” 法条厚度堪比砖头,流云辰按照目录找到第八章,又找到第三十九条——阴谋暗杀帝国政要罪。 “原来你还有这种想法。”赫卡用鲜红的手指抚了一下脸颊,担忧道,“但是一旦刺杀柯雷将军失败,按照法律条文,你就要被赐给他,成为名小奴隶,你确定要下手?” 流云辰狠狠地合上书,打算将来再也不要好奇心泛滥,不管是《远东军事法》第八章,第十八章,或者是第八十八章,他都没有一毛钱的兴趣。 第十七章 荒岛上的巨人 在药油以及流云辰业余按摩的作用下,柯雷的腰伤很快就得以痊愈。船乘风破浪,沐浴着明媚的阳光继续前行。在闲暇时分,娜塔莎经常会拿着一本毒药书,教流云辰一样一样分辨各种草药——其中大部分都生长在旷野之蓝。 “这是什么?”流云辰指着一张彩色插图,碧绿的草叶顶端长着两三颗红色浆果,看起来饱满成熟又美味。 “这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小东西。”娜塔莎回答,“但是你暂时还用不到。” “药物分年龄段?”流云辰疑惑道。 “可以这么说,不过更确切的答案,是分有没有谈恋爱。”在老大的注视下,娜塔莎尽量说得纯洁又欢快,“它可以在某些时候,给情侣带来意想不到的刺激。” 流云辰淡定地翻到下一页:“哦。 柯雷微微抿着唇角,看上去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老大。”明川拿着一叠记录单过来,“航行的方向很精准,我们会在今天下午抵达星期五岛“不错。”柯雷问,“礼物准备好了吗?” “当然。”明川点头,“整整一大筐橙子果酱,以及加了花生的蜂蜜牛奶糖。” “星期五岛上有小朋友吗?”流云辰听到之后问。 “他们可不是小朋友,而是巨人,他们很喜欢被人称为大脚。”伊娜靠在旁边的围栏上“不过他们性格很害羞,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见到。” “我们需要在岛上补充淡水和食物,果酱和牛奶糖是酬劳。”柯雷道! “虽然他们看上去很高大凶残,不过却几乎没有攻击性,在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帮助人类干一些粗活。” 流云辰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因为在十多年前,帝都的贵族们很流行购买大脚巨人,用来干一些粗活或者纯粹用来炫耀。”柯雷道,“直到后来总统换届,才把这种行为定义为非法交易,彻底打压到了黑市。 “在许多海岛上都有大脚巨人,而位于阿蒂斯海的星期五岛,是这个种族的发源地。”伊娜补充道,“虽然我们之前没有打过交道,但他们的本性不会变,应该会很喜欢这些蜂蜜糖果。” 又过了三个小时,一座海岛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树木参天,岸边的水草几乎要长到一人高,看起来很符合巨人岛的特性。 阿瑞斯把船稳稳地停靠在岸边,众人拉着绳索依次跳到岸上——这也是经过特训的好处之一,完全不用再放下台阶。 夕阳已经下山,岛上一片静谧,除了偶尔跳跃的蛙类和昆虫,并没有出现别的生物。树林中有不少红艳艳的浆果,咬一口下去,立刻就会在口腔里迸发出甜美的汁液,并且有一丝丝苹果香气。 “可惜不能带上船,它们最多三天就会腐烂。”伊娜的语调有些遗憾,”下次如果时间久一些,用来酿酒或许也是个好主意。” 阿瑞斯挥舞着匕首,从地下挖出一个又一个野生根茎,它们煮熟后会有介乎于木薯和香蕉之间的口感,虽然称不上美味,却要比船舱里的土豆更有新鲜感。流云辰也加入觅食大队,割了整整一大抱野生的小麦,打算慢慢研究吃法。一行人几乎把岛上所有能见到的可食用植物都拾了一筐上船,这些至少可以再应付十天。而在忙完这一切后,东方已经微微露白,柯雷拍了拍流云辰的肩膀,道:“睡吧。” 流云辰靠在树上打呵欠,并且不停地扭曲身体——他实在是很难受。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却又梦到有人正在拿铁板拍自己的脖子,于是他不满地躲了一下,刚好一头裁进柯雷怀里。 比起硬邦邦的树木,将军阁下的身体显然要柔软太多,流云辰很满意,继续蹭出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后,就开始和美梦约会。 于是柯雷不得不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都维持同一个姿势,以免有人会一头栽进篝火里。 “简直就是帝国好雇主。”阿瑞斯低声就此事发表评论。 “你也可以去试试看。”伊娜开口道。 “但我并不觉得老大会愿意借给我半个肩膀。”阿瑞斯很有自知之明,“说不定他会直接把我丢进海里。” “所以?”伊娜问。 “所以我收回刚才的话,老大并不是帝国好雇主。”阿瑞斯道,“而是小可爱一个人的好雇主。” 其实在船舱里,还存放着大量的罐头和压缩饼干,足以应付接下来的所有航程。但是不管是多美味的罐头,在连续吃了好几个月之后,多少也会有些反胃。这次正好路过星期五岛,柯雷也就顺势下令,在岛上多待一个白天,以方便寻找到更多的新鲜食物。 正午的阳光很烈。伊娜采下一片巨大的阔叶,用绳子捆在流云辰的头上充当遮阳帽——虽然造型看起来很愚蠢,但是总好过脸被晒脱皮。 “为什么你不用戴?”流云辰问。 “这是女士和小朋友的特权。”柯雷牵着他的手,把人拉上一个高岗,“阿瑞斯说前面有酸橙树,我们可以去采一些。” 听到“酸橙”两个字,流云辰的眉毛都快要皱在一起——相比起这种酸涩的橙子,帝都水果店里那些没人愿意购买的柑橘都会变得无上美味。 “你要学会隐藏自己的表情。”柯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可你刚刚才说过,我是小朋友。”流云辰回答,“有真情流露的权利。” “你很会反驳别人,所以建议你去参加帝都辩论队。”柯雷道,“再带上阿瑞斯做助理,如果有你说不过的地方,直接吩咐他去把对手扔上天。”听起来就很战无不胜。 流云辰点头道:“可以考虑。” 抵达酸橙林后,柯雷才刚在树下放好木筐,流云辰就已经搓搓手,三两下骑到了树杈上,他的动作很熟练,如果被流云泽羽和流云纪看到,大概又会头疼一番。 柯雷看起来心情倒是很好,接过他丢来的酸橙,扔回了筐里。 “这个,红色的。”流云辰晃晃手里的大橙子,“可以带回去送给伊娜和娜塔莎。” “为什么红色的就要送给她们?”柯雷问。 “是送给女生的礼物。”流云辰又丢过来了一个青色的小橙,一看就知道很酸。 “这个要送给谁?”柯雷问,“阿瑞斯?” “赞成。”流云辰抬头往高处看,想要再找一个最好的大甜橙送给柯雷,却没想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会主动伸到自己眼前,掌心里还捧着两个大橙子,圆圆的,橙黄色的,形状和颜色都很完美。 一个长着灰色络腮胡的大脚巨人正趴在另一侧的树干上,眼底写满好奇和期待。 虽然早就知道这座岛上有巨人,但是当对方以如此毫无征兆的方式猛然出现时,流云辰还是被吓了一跳,险些掉下树。 大脚用掌心温柔地拖住他,把人轻轻抱到了地上。 “谢谢您。”流云辰惊魂未定。 柯雷也笑着走上前说:“不用担心,你可以把他当成朋友。”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流云辰小声抱怨。依照他的观察力和警觉性,不可能对巨人的到来毫无察觉,柯雷居然也没有预先提醒。 “因为想看你是什么反应,结果完全不及格。”柯雷回答得倒是很爽快。 流云辰:“……” 恶趣味! 大脚把橙子轻轻放在流云辰面前,然后就转身想要离开,看起来有些一瘸一拐。 “等等!”流云辰拉住他,蹲下看了一眼,“你受伤了。” 大脚的小腿上有一道十厘米左右的伤痕,像是被利刃或者断裂的树枝划伤,虽然已经凝结干涸,却依旧时不时就会渗出新鲜的血珠。 “去拿些绷带来。”流云辰道,“还有止血药。” “巨人的自愈能力很强,这点小伤口不需要止血药,反而会容易药物过敏。”柯雷道,“如果你实在想帮他包扎,最多只能用绷带缠一缠,避免被泥土污染伤口。”至于绷带,将军阁下表示,“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这是关心还是偷懒的借口?”流云辰问。 柯雷回答:“都有。”坦诚到让人想落泪。 流云辰认命地站起来,自己跑回大船上拿了绷带,帮大脚把伤口处理好。 看着腿上洁白的绷带,和被擦去血污的湿润毛发,大脚越发腼腆起来,或许是为了表达感激,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两人带来的大筐装得满满当当,又帮忙扛到了船上,才转身离开。 “可惜前段时间已经用完了胶卷。”流云辰很遗憾地说,“否则还能合张影。” “留在这里也不错。”柯雷戳戳他的心口,安慰道,“可以随时都想起来。” 阿瑞斯又搬了一大筐的野麦到船上,还顺手送给流云辰一朵花:来自溪畔的风铃花,据说可以带来好运气。” “谢谢。”流云辰把花插到自己的衬衫扣眼里,“需要帮忙吧? “如果老大允许的话,当然。”阿瑞斯看上去相当活力四射,我刚刚在小溪边发现了一大片风铃花,可以采下来装饰船舱,女士们定会很喜欢。” “去吧。”柯雷点头,“我去看看明川他们。” 流云辰答应一声,和阿瑞斯一起去了密林溪畔。 风铃花或许是整个远东帝国最常见的花,小小的白色一串,挂在剑叶顶端,没有任何香气,生命力却很顽强。太阳渐渐落下山,四周变得越发静谧起来,流云辰坐在草地上,微微闭着眼睛,听风和海的声音,看起来很惬意。 于是阿瑞斯也就没有打扰他,而是独自抱了一大筐野果和野花,向着岸边走去。 林地中再次传来粗喘声,流云辰回头,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大脚。以为是之前的巨人重新折返,流云辰笑着伸出手,想让他拉自己起来,对方却冷不丁弯下腰,眼底充满暴戾的血丝,獠牙伸出嘴唇,下巴上的毛发被口水浸透,更惊悚的是,在他的前额居然长着一支锋利的锯齿形长角。 流云辰迅速向后闪了两步,右手摸向腰间的枪套。 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巨人狂躁地嘶吼着,猛然向他扑了过来。看似笨重的身体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活度,流云辰举枪对准他的膝盖,子弹脱膛而出,却如同打在了充满韧性的金属板上,并没有给他带来更加有利的局势,反而进一步激怒了巨人。 充满怒意的嘶吼几乎传遍了海岛的各个角落,柯雷脸色一变,转身拔腿向着声源地冲去。 巨人单手卡着流云辰的脖子,把他举了起来。 痛苦的窒息感袭击着大脑,流云辰拼命挣扎,枪跌落在地上,被巨人踩得粉碎。 “辰!”其余人循声赶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伊娜本能地摸出枪,却被柯雷制止,爱内巨人拥有最粗糙柔韧的皮肤,子弹反而容易激怒他。 流云辰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把右手卡女巨人的手和自己的脖子之间,争取到了片刻呼吸的机会,却也仅仅是呼吸而已。两人身形上的差异直接导致了战斗力的悬殊,再加上长时间的呼吸困难,流云辰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柯雷举着枪瞄准巨人的眼睛,却迟迟不敢扣下扳机,也不敢让其他人上前帮忙——否则被激怒的巨人只要稍微一使力,就能瞬间捏断少年的喉咙。 爱内巨人拾高右臂,看起来像是要把手里的“猎物”摔死在巨石上。 抓紧这最后一丝机会,流云辰双手握住他的大拇指使劲一掰,骨骼砗裂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枪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子弹准确地穿过巨人的眼睛,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号叫声。流云辰从空中跌落在地,滚了一个圈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阿瑞斯冲上前把他扛在肩头,掉头就往船上跑。巨人一只眼睛被鲜血糊满,更加怒意滔天,他弯腰搬起一块巨石举在手中,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为了摆脱他,娜塔莎后退几步,然后又急速冲向前方,双手抓住一根粗大的藤蔓借力起跳,身体在空中翻转,右脚狠狠踢在那已经受伤的眼睛上。 叠加的剧痛几乎要吞噬神经,爱内巨人哀叫一声,终于重重地跌坐在地。趁着这段时间,伊娜一刀砍断固定绳,让船离开了小岛。 娜塔莎跑过浅海区,拉着绳索跃上船,关切道:“辰没事吧?” “应该没关系,老大在帮他检查。”伊娜趴在船舷上,看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远的爱内巨人道,“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生物。““这个族群性格残暴凶猛,我们也算是帮了岛上的大脚,那个独角人应该不会活过三天。”娜塔莎道,“走吧,去看看辰。” 船舱里,流云辰正仰着头他的脖颈一片通红,嗓子似乎受了伤。 胳膊上也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外衣,是在挣扎时被爱内巨人的额角锯伤的,整个人看起来状态都不算太好。 见到所有人都在围观自己,流云辰费力地想要说话,却被柯雷捂住嘴道:“至少休息五天。” 流云辰点点头,小声咳嗽。 探视时间很短,五分钟后,其他人就被柯雷打发出了船舱。 “这种时候,为什么赫卡夫人没有出现?”娜塔莎皱眉道。 “按照契约的规则,除非主人濒死,否则亡灵的确可以不用出现。” 伊娜耸耸肩膀,“但是按照赫卡和小可爱的关系,今天的事情的确有些说不通。”难道她不应该第一时间冲出来? “不用内疚,辰也是我们中的一分子,并不是需要特殊保护的对象。” 明川拍拍阿瑞斯的肩膀,“军人在执行任务时受伤,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当时的环境看起来很安全,没有人会想到岛上居然有爱内巨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想起流云辰糟糕的状态,阿瑞斯蹲在地上,依旧很沮丧。 处理好所有的伤口后,柯雷把药箱合上,又拿了两片消炎药,和水杯一起递给他。 看着硬币一样大小的药片,流云辰立刻觉得嗓子更疼了些。 柯雷又把手收回去,重新掰碎了药片,用枪托垫着一层纸把药片砸成粉末,最后调成了药水。 看着那黄黄的一勺东西,就算是还没碰到嘴唇,流云辰也已经能想象出是什么味道,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需要加糖吗?”柯雷问。 流云辰摇摇头,憋着气把药一口吞了下去,却没想到一些没有完全碾碎的细小颗粒反而粘在喉咙上,带来一阵激烈的咳嗽。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赶忙冲进来帮忙。流云辰右手紧紧握住桌腿,森白的骨节泛起,看起来是在忍受剧痛。 “辰?”柯雷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伊娜吓了一跳,蹲在他面前有些担忧,为什么几分钟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得这么严重。 流云辰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大概是喝水被呛到了。”柯雷解释道。 “就好。”伊娜松了口气。“我去煮一些热汤给你。” 流云辰点点头,在经历过刚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后,喉咙似乎肿得更加严重了些。柯雷让他张大嘴检查了一下,然后就把人抱到了床上道:“你需要好好休息。” “老大。”阿瑞斯在门外问,“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今晚要穿越飓风带。” “掉头去蛇女岛。”柯雷道,“休息几天。” “没问题。”阿瑞斯转身去了船长室。流云辰费力道:“我可以坚持。” “你需要药物,肉汤和充足的睡眠。”柯雷帮他盖好被子,“足够的体力是穿越飓风区的必要条件,懂吗?” 流云辰低低地“嗯”了一声,眼底有些歉意。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柯雷用拇指蹭蹭他的脸颊,“不用自责,也不用担心会拖延整个团队的进度。” “谢谢。”流云辰继续哑着嗓子。 “小可爱,如果需要我的建议,你最好现在什么话都不要说。”从混沌里传来虚无的声音,“否则你大概会永远失声。” 流云辰立刻抿住嘴。 柯雷面色不悦。 “看起来我又惹怒了将军阁下。”赫卡咯咯笑着从结界中出来,手里依旧摇晃着羽毛扇,高跟鞋锋利到如同凶器。 “好好休息。”柯雷拍拍流云辰,然后站起来看着赫卡,语调微微变冷,“或许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是关于我在这次事件中的再度缺席?”赫卡拾起流云辰的下巴,检查了一下伤势,“的确有些严重,但是并不会危及生命,我并不算违背了契约,将军阁下,小可爱要学会自己去战斗,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危险,我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柯雷打开船舱门,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我——”流云辰刚说了没一个字,就被赫卡用冰冷的手捂住了嘴,“没关系小可爱,我们只是出去聊聊天而已。” …… 流云辰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两人离开。 船舱外风很大。 “我需要你的解释。”柯雷的声音里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赫卡靠在船舷上,眼神慵懒又无辜,“而我迄今为止的一切行为,都没有违背亡灵契约。”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柯雷一字一句,冷冷地道,“为什么要结契,为什么要出海,又为什么在这几次意外遇险时,选择袖手旁观?” “您的问题有些多,而我并没有义务一一作答。”赫卡站直身体,转身想要回到船舱中,却发现已经被堵住了路。 是明川和伊娜。 以及不远处的娜塔莎。 “将军在问您话,夫人。”明川裹着厚厚的围巾,又提醒了一次。 “这样实在很不友好。”赫卡无奈地转身,继续和柯雷谈判,“我最多算失职,而且将来要是辰真的遇到生命危险,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他。” “理由。”柯雷依旧气场阴沉。 “小可爱能带我冲出结界。”许久之后,赫卡先一步妥协道,“您应该知道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件事。” 柯雷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没找到理由,最后只能把它归结于血统。 “和流云家族无关,他们虽然拥有无尽的财富和地位,却也仅仅是普通的资本家而已。”赫卡看出他的想法,继续道,“所以应该是他母亲的关系。” 柯雷皱眉道:“母亲?””虽然没有见过她,不过我相信,辰的母亲绝不是简简单单混迹于交际场所的花蝴蝶。”赫卡合起羽毛折扇,“至少她的血统,应该和当初困住我的人有关。” “几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柯雷问。 “这是属于我的秘密,外人无权过问。”赫卡微微倾下身体,殷红的唇凑近他的耳侧,“只能向您透露一件事,当初的封印者,是人鱼族。” “所以你选择了和我们一起出海?”柯雷道,“这个理由可以被接受,不过似乎还有另一件事,你并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 “另一件事,是说我为什么不肯救小可爱?”赫卡耸耸肩膀,“因为我没有感觉到他会有生命危险,而且适度的濒死体验,或许可以帮助他激发人鱼族的潜能,我完全是出自好意,将军阁下。” 柯雷的声音低沉:“你想利用他,找出当年封印你的个人?” “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东西。”赫卡往船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嗤笑道,“而且说到利用,如果我没猜错,当初要是他没有带着我一起冲出结界,或许您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进入军校,不是吗?” 柯雷的神情骤然变得暴雪寒霜。 “我们可以达成交易,在小可爱面前相互保守秘密。”赫卡用扇子敲敲他的胸口,转身回了船舱。 见到她回来,流云辰总算是松了口气。 “担心我们会打起来?”赫卡咯咯笑着坐在床边,吻了吻他的额头,“只是聊一些事情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流云辰点点头。 赫卡帮他盖好被子,没有再回到结界,而是一直坐在床边陪着流云辰,甚至还哼唱了一首儿歌——虽然歌词和曲调都来自几百年前,但是却也有意外的安神效果。 年轻的身体总是有着强大的复原能力,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流云辰已经能勉强开口说话,胳膊上的伤口也愈合结痂,甚至能帮助伊娜起准备早餐。 满满一摞刚出炉的面包,加上新鲜熬制的果酱,充满了田野香气。 流云辰端着盘子,和阿瑞斯一起打打闹闹地跑去饭厅。柯雷远远看着两个人离开,脸上也有些笑意。 “辰的康复速度快到有些超乎想象。”明川站在他身边道,“而根据南冥送上来的军校记录,里面只提到了他在训练时曾经受过伤,却没有关于复原能力的陈述。” “所以?”柯雷问。 “按照南冥谨慎细致的程度,不大可能是没发现。”明川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只有当进入了阿蒂斯海域,辰身上的这种特性才会逐渐显现。” 柯雷皱眉不语。 明川继续道:“也就意味着,他或许真如同赫卡推断的样,是人鱼族。”毕竟神秘幽蓝的阿蒂斯,一直就被传成是人鱼种族的发源地,会带给族人温暖而又强大的力量。 柯雷又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年。此时海面风平浪静,阿瑞斯正把他扛在肩膀上一起看远处的海鱼与飞鸟。 “真相很快就会揭开了。”明川轻声道。 柯雷点点头,大步走向流云辰,把他从阿瑞斯身上抱了下来。 “该吃早饭了。”流云辰脸颊通红,看起来玩得很兴奋。 “很高兴见到你这么开心的笑容,不过依然要保护你的嗓子。”柯雷揉揉他的脑袋,“这是来自业余医生的建议。” “我会注意。”流云辰举手保证。 柯雷笑着看他道:“走吧,一起去餐厅。” “最近是难得的好天气。”明川也端着盘子走过来,“希望等我们闯过风暴区的时候,海面也能这么平静。” “怀抱希望是好事。”伊娜拍拍他的肩膀道,“趁着我们还没起航,你可以尽情把里想象得风和日丽。”然后等实际抵达时,再被现实的巨浪狠狠打醒。 “真的很恐怖吗?”流云辰询问道。 “那里不仅有风暴,还有迷雾,并且航程中的磁场会影响指南针定位,所以我们只能靠明川来分辨方向。”伊娜回答,“而在此之前,则需要你来根据地图上的指位,精准计算出我们未来三天航海的角度,明白吗?” “明白。”流云辰点头道,“没问题。” “我喜欢你的自信。”伊娜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如果没有老大在场,她甚至想要亲一下。 第十八章 终极战役和尘封多年的秘密 下午的时候,船再次启程,慢悠悠地朝着阿蒂斯海中心区域驶去。 流云辰嘴里叼着铅笔,根据暂时还能用的指南针和航海记录图,在地图上测量出精确的角度。 “哦,我讨厌这些公式。”阿瑞斯只扫了一眼,立刻就觉得回到了令人崩溃的高中时期。 “你要学会欣赏数学的魅力。”娜塔莎坐在旁边的桌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流云辰写写算算。 “你能看得懂?”阿瑞斯充满疑惑。 娜塔莎毫无悬念地回答:“当然看不懂。”但长时间的航海的确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而相比起一天到晚睡觉的明川,不苟言笑的老大,无时无刻不在大嗓门的阿瑞斯,以及身材比自己要好出十倍的伊娜,她显然更愿意看流云辰低着头认真写字,并且很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 “搞定。”三天后的日暮时分,流云辰丢下铅笔,使劲伸了个懒腰。 “这么快?”娜塔莎有些意外,“我们以为你至少需要十天。” “并不是太复杂的计算。”流云辰活动了一下手腕道,“只需要设计好公式,然后套用数字而已。”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你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阿瑞斯帮他按摩头皮。 “我确定。”流云辰把笔记本拿起来,“我去找将军。” 阿瑞斯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船舱,依然觉得心里很忐忑。 “我知道你看不懂这堆公式,但是辰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你敢把船直接开往风暴区。”娜塔莎站在他身边道,“至少要相信老大的眼光。” 思考许久之后,阿瑞斯扭头,严肃地说:“我还是难以想象,为什么有人会沉迷于数学?” “我也无法理解。”娜塔莎表示赞同,“但是至少现在可以确定,有小部分喜欢数学的人,还是很可爱的。”并不像之前以为的样,会全是秃顶的老头,或者大腹便便的胖子。 “很好。”柯雷把手里的演算稿纸放在桌上“等我们抵达风暴区边就会按照这个方向前行。” “谢谢您。”听到这句话,从进办公室起就一直神经紧绷的流云辰总算松了口气。 “谢谢我?”柯雷失笑,“似乎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我以为您至少会有质疑。”流云辰解释,“比如说数据的准确性之类。” “你想得很多,然而完全没有必要,既然选择了你作为队员,我当然会百分之百信任。”柯雷站起来,“走吧,我们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要怎么闯过风暴区。” “穿过风暴区之后,真的就是阿蒂斯海的中心了吗?”流云辰问。 “没错。”柯雷回答,“所有人都想去那里,而我们或许是第一批达成目标的人。” 时间很快又过了一个星期,在第七天的午间,天边的黑云滚滚袭来,远处隐隐传出滔天巨浪的嘶吼声,流云辰扶住船舷,以抵挡船越来越明显的摇晃。 “前方就是风暴区。”柯雷站在他身边,“在进入之后,船上的一切仪表都会失灵,四周也会一片漆黑,不过没关系,明川会负责掌控方向,而其他人则负责协助阿瑞斯,一起控制船的平稳。” “嗯。”流云辰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很好。”柯雷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拳头道,“我们一定可以成功闯出。”凤暴区狭小的操作室里,一盏昏黄的灯正时明时灭,阿瑞斯双手握紧船尾舵,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随着距离风暴区越来越近,船体波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流云辰死死地握牢焊在墙体上的钢制把手,以避免被甩到天花板上。 “准备好了吗?”阿瑞斯大声道,“我们要正式进入风暴区了!” “没问题。”其他人整齐划一地回答。 阿瑞斯打了声口哨,让船全速向前驶去。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失重的感觉瞬间从脑顶贯穿心脏,流云辰差点以为船已经被风暴撕裂,不过幸好,下一刻阿瑞斯就大喊了一句:“正常现象“我发誓。”伊娜整个人都贴在墙上,跌跌撞撞地保持身体平衡,“我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感谢过他的话痨。” “果然,仪表盘全部失灵。”阿瑞斯扭头问,“我们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偏西北一十五度。”明川回答。 “很好,我喜欢精确的答案。”阿瑞斯笑容灿烂,把船舵转向左侧。 “这是三十度。”明川面无表情地指出错误,或者说面色苍白——在不断的颠簸下,他实在很想吐。 于是阿瑞斯不得不往回转了一小格。 “这是十五度。”明川和他对视。 “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伊娜要把你捆起来,至连手都不放过。” 阿瑞斯小声嘀咕,又调整了一下方向,这次总算达到了要求。 明川被麻绳结结实实地捆在副驾位上,随着海浪一高一低,头发被甩得糊满脸。 “情况并没有之前想象得么糟糕。”流云辰跪蹲在地上,手依旧握着安全杆,“我以为又会是上次深海巨蛙样的风暴。” “巨蛙会制造出可怕的风暴区,不过范围很小。”柯雷道,“而这片海域的风暴虽然不至于太剧烈,却往往会伴随磁场混乱,令船只迷航。所以如果没有你和明川,就算这是一片平静的海域,我们或许也会示远驶不出去。” “明川学长为什么可以在迷雾中辨别方向?”流云辰问。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明川是军校迷宫测试的纪录保持者?” 柯雷坐在他身边。 流云辰点头道:“当然。” “他拥有坚定的心智,缜密的观察能力,敏锐的感知力,和堪比机械的大脑。”柯雷道,“换种说法,在他的脑海中有一张地图,不仅标注着所有经纬度,还包括我们的船只目前在哪里,以及将要去哪里,误差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哇。”流云辰很震惊。 “而且在没有生病的时候,明川学长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老大。”伊娜在他耳边低声插话,“当然,现在他也样很帅,苍白病弱帅。” “咳咳。”明川声嘶力竭地咳嗽,娜塔莎不得不费尽千辛万苦,在颠簸中给他送了一杯热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天,这片区域的风暴并没有减弱,不过大家却已经逐渐适应了颠簸,除了有些担心船只会散架之外,并没有太多其他忧虑。到了第三天,流云辰甚至闭着眼睛在柯雷怀里睡了一觉。 “老大,我们也很困。”娜塔莎打了个呵欠。 柯雷慷慨地敞开制服:“要过来休息吗?” “开个玩笑而已。”娜塔莎迅速坐直身体——她宁可睡在一块钉板上,那样至少不会尴尬。 柯雷笑着摇摇头,继续抱紧怀里的少年。 四周一片漆黑,挂钟早已停止摆动,没有人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流云辰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先是身处海底,然后又渐渐浮出海面,看着远处的朝阳慢慢升起,从温暖的橙黄色逐渐变成刺眼的光,于是忍不住就伸手挡住了眼睛。 耳边传来巨大的鼾声,流云辰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柯雷和他对视,眼底有些笑意:“睡醒了?” 流云辰坐直身体,努力使自己的脑海恢复清明。旁边的阿瑞斯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呼噜声堪比打雷,其余三个人也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看起来都睡的很香甜。 看起最重要的是,海面已经安静到像是连一丝波澜也没有,窗户打开着,船舱里有清新的风和阳光。 “我们已经顺利穿过了风暴区,这里是阿蒂斯海域的中心地带。” 柯雷解释。 “真的吗?”流云辰惊喜道。 “嘘。”柯雷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都累了,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再下船。” “抱歉。”流云辰挠挠脑袋,“好像有我一个人偷懒。” “我曾经邀请过其他人来我怀里,结果无一例外被拒绝。”柯雷扬扬嘴角,“所以你看,这不是我们的错。” “您看上去也很疲惫。”“流云辰问,“要休息一会儿吗?我来值岗。” 柯雷点点头,并没有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一来是为了在有突发状况时,全队人可以在一起最迅速地做出反应;一来也是因为实在很累,累到几乎连一步路也不想走。 流云辰慷慨地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了他,虽然很单薄,但是也可以勉强当枕头。 柯雷欣然接受。 在经历过风暴区的一幕幕惊魂之后,所有人都已经体力透支。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厨房里才响起锅碗的碰撞声。煎蛋和培根在锅里发出香气,牛肉罐头里有香甜的番茄汤,再加上黑面包和酸橙汁,也能算是航程中的大餐。 六只高脚杯注满清澈的酒液,是玫瑰的颜色。 “一切顺利。”柯雷举起酒杯,和其他人轻轻碰了一下。 外面的阳光很好,给原本荒凉的海岛染上了一层碎掉的金。 阿瑞斯第一个跳下船,然后他笑容灿烂,伸手接住了流云辰。 “画面一点美感都没有。”娜塔莎微微侧身,对伊娜小声道,“为什么不是老大抱住小可爱?” “我也这么想。”伊娜紧了一下腰带,“下回我们可以挡住阿瑞斯,或者干脆打晕他。” 柯雷整了整衣领,从台阶上走下去。明川裹着厚厚的围巾,在女士们身后提醒:“下次你们讨论八卦,声音可以小一些。如果我都可以听到,那么老大就更能听到。” “可是老大也没有对此发表异议,说不定他很希望我们能打晕阿瑞斯。”伊娜耸耸肩膀道,“好了,我们要去孤岛探险了,祝你在船上心情愉快。” 明川和她碰了一下拳头道:“等你们回来。” 和沿途经过枝繁叶茂的几处海岛比起来,这里要显得荒凉许多,巨大的黑色礁石矗立在岸边,历尽沧桑,被海浪冲出一道又一道岁月的痕迹。四周甚至连一丝绿色都没有,仅剩的几株灌木,也早已剩下光秃秃的枯枝。 没有人提到阿蒂斯海域的珠宝,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根本就和宝藏无关,包括流云辰在内。虽然柯雷从没有细说过,但根据航程中的只言片语,也能依稀地拼凑出真相。 在荒岛西北角,有一块斑驳的孔雀石,夹杂着火烧云一般的纹路,泛出海水的蓝绿和太阳的金。 柯雷停下脚步,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喉头滚动,像是在平复心神。 其他人也识趣地没有再说话,四周很安静,只有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 “老大。”足足过了十分钟,伊娜才开口试探道,“我去?” “我来吧。”柯雷站在石头前,抬手敬了一个军礼,才单膝蹲下,用手仔细地扫开孔雀石旁的泥土,是要挖什么东西。 流云辰想要过去帮忙,却被娜塔莎伸手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烈日暴晒下,柯雷的额头渗出汗珠。流云辰站在他旁边,用身体遮挡出了一块小小的阴凉。”谢谢。”柯雷笑笑,把巨石用力推向另一边。 底下赫然是一个漆黑的洞口。”要下去吗?”娜塔莎往里看了一眼,皱眉道,“或许会有亡灵军队。” “不是或许有。”结界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赫卡只探出半张脸道,“是一定会有。” “您有办法帮助我们吗?”阿瑞斯友善地微笑询问。 “没有。”赫卡回答,“我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有整整一支军队。” “但是你年龄最大,或许里画所有人加起来……哦!”阿瑞斯捂住差点被扁飞的鼻子,躲到了伊娜身后。 “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我是说你。”伊娜和他对视,“永远都不要提女人的年纪,明白?” 阿瑞斯抿住嘴。 “至于你,小可爱。”赫卡看向流云辰,“别担心,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会保证你的绝对安全。” “希望您能遵守自己的承诺。”柯雷从腰里拔出佩枪,第一个跳了下去。 流云辰紧随其后,在落地的刹那,柯雷伸手扶住他道:“小心。” “谢谢您。”流云辰跳了跳,“这里为什么会有风?” “或许不是风,而是来自海底的声音。”柯雷回答。 流云辰不解,来自海底的声音? 地道不算长,而且越往里走,就越明亮。墙壁斑驳,像是为了赶时间才匆匆挖掘出来的,偶尔会遇到水洼,踩进去后是刺骨的冷,不像海水,更像冰川。等抵达最后一个拐角时,环境已经明亮到如同白昼。 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鼓包,形状再熟悉不过,像是……墓地。 “原来封信是真的。”伊娜喃喃自语。 “这看上去简直像是钢铁。”阿瑞斯用手按了按墓地,“想挖开应该很困难。” “不是很困难,而是根本不可能。”赫卡出现在流云辰身后,“这不是钢铁,而是人鱼族的结界。” “的确是结界。”柯雷站起来道,“要想个办法,先把它打开。” “不需要想办法。”赫卡提醒,“我们有现成的工具。” “你是说……”柯雷迟疑着看了眼流云辰。如果他是人鱼族的后裔,那么的确是这里最有可能打开墓穴的一个人,就如同当初他带着赫卡起冲出迷宫一样。 “是我吗?”流云辰也指向自己的鼻子,带着一丝不确定地询问。 “小可怜,你居然把自己定义为工具? 赫卡满脸不可思议。 柯雷:“……” “我是说这个。”赫卡把手伸进结界,搅动了许久,像是在翻捡什么东西。 “美丽的夫人。”阿瑞斯实在等不及,于是主动询问道,“我可以进去帮您找吗?” “不可以。”赫卡从结界里掏出一块板砖。 “我完全是出自好意,并不想和您打架! 阿瑞斯大惊失色,迅速地躲到娜塔莎身后。 流云辰却惊喜道:“这是当初山鸷先生送我的礼物。” “没错,现在我收回当初那句话,这并不是一块板砖,而是能量晶石,山鸷也的确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赫卡把砖块丢给柯雷道,“试试看,它似乎刚好可以卡进凹槽里,说不定它会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流云辰的心里亮起光。 “如果真的有亡灵军队,我们第一时间撤退,明白了吗?”柯雷问。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柯雷看了眼墓地上的缺口,又看了眼流云辰道:“自己小心。 “好的,将军。”流云辰点头道,“您也是。” 阿瑞斯很心碎,为什么老大不单独关心一下自己? 柯雷把手里的砖块小心地卡进了凹槽,尺寸刚刚好。而在下一个瞬间,坟墓就颤动着缓缓打开,沉寂多年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是闪着蔚蓝色的光。墓穴里安静地躺着两具骨骼,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像是在安然沉睡。旁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整齐地叠放着一套蓝色的军队制服,旁边是军帽和军靴,都沾满了血迹,佩枪已经锈迹斑斑。而这一切在遇到空气后,几乎瞬间就风化成了粉末。仿佛这么久以来,它就一直在等着秘密被发现,而后便选择了追随主人离开。 柯雷伸手,把仅剩的一个盒子拿出来,被密封得很好。 “老大,走吧。”伊娜道,“如果乔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这里,应该也会很欣慰。” 柯雷站起来命令:“先回船上。” “啊哦。”赫卡摊手道,“大概很难再回去了。” “什么意思?”柯雷皱眉。 “这里真的有亡灵军队,马上你就会看到第一个。”赫卡指了指右边,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正挂在那里。 “第一个。”赫卡继续伸手指,不过这次她换了个方向,无头骑士正飘浮在空中。 “以及,第三到第三百个。”赫卡头疼道。 闷钝的巨声响彻耳边,无数亡灵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带来腐败的尸体气息。莫斯特在结界中蠢蠢欲动,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口水几乎要滴穿地板。 "我们站在这里不动,是准备和他们谈判吗?”一分钟后,娜塔莎质疑的问。 “冲啊!”阿瑞斯最先做出行动,他赤手空拳地冲向亡灵军队,甚至不需要匕首,就已经撕裂了最靠前的一个食尸鬼。 黏稠的血液喷溅而出,腥臊的气息唤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伊娜抽出一把漂亮的弯刀,在奔跑时棕色的长发飞扬,紧身皮衣勾勒出令人喷血的身材,眼神却如同嗜血的野兽。锋利的刀刃下不断传出惨叫,僵尸的头颅被高高地抛向上空,又在下一刻重重地砸在地上,被其他人踩得粉碎。 娜塔莎喃喃地念动咒语,身上披着的斗篷,让她看起来如同来自中古的巫婆,匕首浸满剧毒,带着诅咒刺穿无数肮脏的心脏。 数以百计的亡灵从地下涌出,橡是永远也不会有尽头。赫卡刚准备带着流云辰离开,却有人先一步动手。 “将军?”流云辰看向他。 “跟着我。”柯雷单手抱紧他,沉声命令道。眼前的状况不容乐观,想起赫卡前几次所谓“能激发出人鱼族潜能”的行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把人再次交出去。 “将军阁下——”赫卡头疼,刚想解释一下,流云辰却已经自己冲了出去,右手握着一把尖刀,是柯雷送给他的礼物。 “辰!”柯雷神色一变,也大步追了上去。 赫卡觉得自己很多余。 “扑通”一声,结界被硬生生撞出一个洞,一道白色的小小闪电冲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兴奋地呵呵出气。它的身材迅速膨胀,充满腐蚀性的口水,猩红的牙齿,残缺不全的身体,和黄色结块的毛发。 如同饿了许久的人终于见到大餐,莫斯特几乎要双眼发光,他疯了一般扑进亡灵群里,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些食尸鬼和僵尸,就像当初红海倾覆时的末日狂欢。 赫卡苦恼地叹了气,整理好吊袜带后,拖着裙摆风情万种地走向亡灵群,不是去杀戮,倒是要参加时装发布会。 虽然在军校接受了无数次的演习,在刚开始面对亡灵的时候,流云辰的手却依旧有些颤抖,不过这种心悸在亲手结果掉三个恶灵后,很快就被驱逐得无影无踪。喷溅在脸上的血液有些恶心,却更能激发出他的力量,刀刃接二连三刺穿那些或腐朽或残缺的心脏,每次拔出来的时候,地面都会被多染上一层来自地狱的颜色。流云辰双脚踩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骨骼碎裂的声音“咔嚓”着传来,地道里的气味令人窒息,血液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水,冲刷向每一个低矮的角落。 一个狼人怪叫着扑向流云辰,像是要把这个血腥的少年撕碎,却被一颗子弹射穿心脏。 “将军。”流云辰退到他身边。 “干得不错。”柯雷换了一梭子弹,“看来你不仅仅是个数学天才。” “我还会做许多事情。”流云辰的额头上流出鲜血,喘息剧烈。 “准备好和我一起杀出去了吗?”柯雷问。 “嗯。”流云辰点头道,“没问题。” 柯雷拉住他的手,用雷电般的速度奔向出口。 “我有没有看错,他们刚才居然在笑着说悄悄话? 赫卡踢开压在自己脚上的一具尸体,用见鬼的语调质疑道。 莫斯特继续撕扯着尸体,完全没有兴趣和她说话。 亡灵军队已经彻底被这群不速之客激怒,脚下的大地轰鸣着颤抖,不断裂开一道又一道的缝隙,龟裂的花纹如同爬满藤蔓,只是开出的却不是蔷薇和玫瑰,而是血液和死亡。流云辰挥动着手里的匕首,几乎不用对准日标,因为四周都是目标。伊娜和娜塔莎已经离开了地道,阿瑞斯高高举起一块巨石,怒吼着把面前的一群食尸鬼砸成肉酱,然后他纵身一跃拉住绳索,也攀上了地面。 “老大和辰呢?”伊娜问。 “不用担心。”阿瑞斯抹了把脸上的恶心黏液道,“辰现在完全是只小豹子,他看起来甚至可以保护老大。” 流云辰狠狠一拳,把面前的中古骑士的脑袋砸飞到了墙上,然后他继续拖着柯雷冲向出口,单手拉住绳子塞到他怀毕,几乎是在嘶吼着命令:“上去!” 柯雷和他对视了一秒,然后“扑嗤”笑了出来。 流云辰:“……” 下一刻,柯雷就把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一起离开了地道。 “好了宝贝儿,再吃下去,你就可以被送到帝都肉联厂了。”赫卡捏起残缺不全的耳朵,试图把它重新丢进结界里。 莫斯特不满地挣扎,口水泛滥。 “我的上帝。”赫卡苦恼地揉揉额头,不得不在空间里重新开辟出个小结界,随手丢了三四具亡灵的尸体进去。 莫斯特总算勉强接受,但在最后离开的一瞬间,它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还在往外冒的亡灵——如果有可能,它至愿意一直待在这里。 明川站在船上挥手,示意众人快点过去。流云辰拾起手,想要擦掉额头上的血迹,却被柯雷拉住胳膊:“我帮你处理伤。” 流云辰点点头,失血过多和长时间的厮杀让他有些精疲力竭,柯雷索性把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了船。其余人也拖着疲惫的脚步跟过去,大地却在一瞬间出现了无数蜿蜒的裂缝,有些很快就扩成了深坑,似乎有人想要撕裂整座海岛。 “快离开那里”明川惊恐地大喊。 阿瑞斯急速地狂奔,沿途把娜塔莎和伊娜双双抱起来甩在肩头,跨越过无数深渊,把人从半空丢到了甲板上。 “老大!”伊娜挣扎着站起来,趴在栏杆上看向远方,焦急道,“辰!” 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地下猛然冲出数以千计的亡灵,泥土和沙砾被推向半空,柯雷和流云辰也被巨大的气流掀进了海里。一个大浪卷来,两人几乎是顷刻就无影无踪。 “老大!” “该死!”目睹这一切的赫卡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冲了过去,她想要把流云辰救回来,却被整整一支狼人军队挡住了去路。 海岛摇摇欲坠,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随时都有可能会四分五裂。 赫卡的身上沾满血,锋利的指甲掏出一颗又一颗心脏,丢给紧跟着自己的莫斯特,华美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丝袜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高跟鞋的鞋跟断了一只,赫卡干脆把另一只也脱下来,赤脚披散着头发,重新投入战斗。 海面波涛汹涌,阿瑞斯跳到海里试图找人,却很快就被伊娜放绳子拉了回来:“这样没有意义,而且我们得分个人去帮赫卡夫人。” 又一个巨浪带着雷霆气势重重拍来,船几乎倾覆。低沉的呼啸声,像是来自地狱的怒吼。 流云辰紧紧地闭着眼睛,四周都是海水,按理来说应该是冰冷刺骨,他却并没觉得有多刺痛——甚至有些熟悉。像是回到了梦里,包覆住自己的熟悉液体,和熟悉的蓝色。 胸口传来微微的烫意,流云辰犹豫了一下,试着睁开了眼睛。并不难受,他甚至还可以呼吸。 真的……可以呼吸。 流云辰伸手握住怀里的陨石,看了一下四周,心里充满震惊。 一个人正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海底。 将军!流云辰心里一空,拼命地游过去,半跪在他身边,把人扶起来。 柯雷紧紧地闭着眼睛。来不及多想,流云辰把双唇贴过去,想要帮柯雷做人工呼吸,却很快就发现这个决定有些愚蠢,于是鼓着腮帮子狠狠吹了一口空气进去,然后就捏住他的鼻子,拖着人向海面浮去,你是一条最灵活的鱼。 “老大!”两人才刚刚在海面上冒头,就听到了声嘶力竭的熟悉大喊“辰!辰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过来!” 流云辰双手推着柯雷,仅仅靠着并在一起的双腿拍水,速度却快到超乎想象,甚至快过了机动马达。 阿瑞斯目瞪口呆道:“这是传说中的美少年鱼吗?”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老大?娜塔莎一脚把他踹下海,“快去接辰和老大回来!” “你居然把辰的名字放在了老大前面。”阿瑞斯一边奋力地划水,一边指出了这个错误。 娜塔莎:“……” 阿瑞斯和流云辰一起拉着柯雷,费力地攀回船上。娜塔莎在船头吹响号角,伊娜听到之后又射出一梭子弹,扫开了面前所有的阻碍,拉着赫卡冲出了包围圈,并被阿瑞斯拉上甲板。 明川用尽全力升起风帆,驾驶着船只朝着大海深处驶去。伊娜气喘吁吁地趴在栏杆上,看着海岛在瞬间炸开,灰尘与石块扑簌着落在船上,连天幕似乎都变得灰黄,沉沉压地下来,像是要和海融为一体。 “老大!”娜塔莎的声音里充满焦虑。 伊娜瞬间回神,也转身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柯雷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甲板上,他的脸色苍白,手指冰凉。流云辰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在压出他肺部和腹腔内所有的积水后,又俯身帮他做人工呼吸。双唇的触感冰凉,流云辰觉得自己似乎在发抖,脑海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借本能,一只手拖住他的下颚,另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往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吹气。 柯雷没有任何反应。 “将军。”流云辰声音颤抖,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脸,手指颤抖着和他交握。 “不用太紧张。”伊娜试着安慰他。 流云辰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然后继续低头贴住毫无温度的双唇,想让他睁开眼睛。 眼泪落在脸上,有些凉,却又好是烫的。 柯雷的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觉得,老大要装到什么时候?”十分钟后,伊娜在娜塔莎的耳边小声问。 “我不知道。”娜塔莎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但是我能保证,要是小可爱将来得知了这件事的真相,估计会拿着枪闯进将军的办公室。” “咳。”阿瑞斯建议道,“不如换我来帮老大人工呼吸。” 流云辰昏昏沉沉的,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柯雷却瞬间睁开了眼睛。 阿瑞斯春光明媚,笑出八颗牙。 “将军?”流云辰反而被吓了一跳,有些呆呆地盯着他。 看着他额头上残余的血迹,柯雷的表情僵了僵。他的确是在几分钟前就已经醒了过来,但是…… 流云辰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昏倒在了他怀里。 伊娜和娜塔莎抱着胳膊,集体用谴责的眼神看着伟大的、战无不胜的、恶趣味的将军阁下。 柯雷把人抱在怀里,全程面瘫地回了船舱。 幸好经过检查后,流云辰只是外伤。柯雷帮他擦干净身体,又换上了柔软的睡衣,才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回床上。在临出门时又顿住脚步,转身对着空气低声道:“感谢您,夫人。” 并没有人回应他,因为赫卡正在结界里泡澡,这是最后一桶热水,很值得好好珍惜。 柯雷笑笑,推门走了出去。 伊娜手里捧着之前从墓穴中拿出来的盒子,正在外面等他,表情肃穆盒子上雕刻着质朴的花纹,由于一直被蜡封住,因此并没有留下岁月的斑驳痕迹。在隔壁的船舱里,柯雷挑开封口,拇指覆上搭扣。 伊娜不自觉就握住了娜塔莎的手,甚至连阿瑞斯也情不自禁,往明川身边凑了凑。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连海浪声也被屏蔽在外。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柯雷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之前远洋第六军的点滴,灿烂的阳光,蔚蓝色的甲板,笔挺的制服,年轻而又坚毅的面庞,号角声,舞会,以及突如其来的战事。 柯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打开了盒子。 古老的羊皮卷上,详细记载着战事的始末,以及一张敌方首领亲自签下的投降书。 伊娜的眼眶有些红,娜塔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说:“没事。” 阿瑞斯揽住明川的肩膀,也狠狠晃了晃。 隔壁传来细小的声响,柯雷大步踏出门。 “将军。”流云辰正赤脚站在地上。 “你应该好好休息。”柯雷把他抱回床上。 流云辰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凑近仔细看了看,想分辨清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柯雷笑笑,握着他的手放回被窝:“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没事就好。”流云辰松了口气,靠回床边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想起来一件事,“我为什么能在海里呼吸?” “这个问题可以等会儿再给你答案。”一柯雷扯了扯自己湿透的制服,“故事很长,所以能先允许我去洗个澡吗?” “你知道原因,是不是?”流云辰问。 “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猜到。”柯雷并没有隐瞒。 流云辰点点头。 “五分钟。”柯雷拍拍他,自己站起来去了浴室。 流云辰从怀里重新拿出块陨石,继续摩挲,却已经没有了之前滚烫的温度。脑海无法控制的一片纷杂,连柯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对方坐到了床边,他才猛然回神。 “别怕。”柯雷笑着看他,“不会是个很坏的故事。” 流云辰点头,看起来很信赖他:“嗯。” “很早的时候,赫卡就曾经说过,你的身体里或许流着一半人鱼的血液。”柯雷靠在他身边。 流云辰吃惊地睁大眼睛。 “和你的父亲无关,很有可能是你的母亲。”柯雷道,“当初封印赫卡的人是人鱼族,而你却冲破了结界,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 “我的母亲?我从来就没想过她不是人类。”流云辰道,“在她去世之后,父亲也没有提到过关于海洋或者人鱼。” “虽然目前只是猜测,但你在海底的反应却能恰好印证这一切。” 柯雷道,“从高空坠入海底,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昏迷不醒,而你却救了我。”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阿瑞斯说你游泳的样子,很像是条小鱼。” 流云辰没说话,心里却依旧充满震撼。 “如果你想得到答案,在这次回帝都之后,可以尝试着去问一下你的父亲。”柯雷摸摸他的脑袋,“他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内幕,而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嗯,父亲送给了我这块陨石,而刚刚在海底的时候,它发光了。” 流云辰摊开掌心。 “收好它。”柯雷把他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还有,将来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么,都不用太在意,这只是身世而已。” “我知道。”流云辰道,“还是谢谢您。” “生气吗?”柯雷突然问。 流云辰不解道:“为什么要生气? “这里并没有宝藏。”柯雷补充道。 流云辰的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不过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帮助你的家族渡过危机。”柯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问了一次,“所以,生气吗?” 流云辰想了想,摇头。 柯雷失笑道:“那想不想听一个真实的故事? 流云辰靠着床头,找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道:“好。 第十九章 远洋第六军 柯雷的语调很平静。 “和远洋第六军有关,我曾经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乔是副统帅。在十年前的某一天,我正在帝都开会,却突然接到通知,说遥远的南荒大陆派出一支军队,要向远东帝国宣战。” 所有的小报几乎在一夜之间炸开了锅,无数新鲜热辣的标题横空出炉,每一家地下赌庄都有人在压筹码,赌威名赫赫的远洋第六军会在几天内结束战斗,时间越长,赔率越高。 柯雷想要在第一时间赶回去,却被军部的人拦住不肯放行,理由是要修订军事法。 “您留下了吗?”流云辰问。 “我最终离开了,不过那时距离收到第一封战报,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柯雷回答道。 流云辰听得很专注。 谁都没有想到,在柯雷昼夜不停地赶回码头后,等待他的却是噩耗——远洋第六军已经全军覆没,曾经拥有数万官兵的军队,一夜间只剩下了在出战时留守码头的二十多个人。柯雷亲自驾驶着船出海搜寻,却一无所获。 消息传回帝都,如同一颗炸弹掉入了军部,人们众说纷纭,街边的小报更是恨不得一天出十版,原本大多内容都是在惋惜和追思亡故将士的英灵,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另一种声音。说远洋第六军并非阵亡,而是被金钱和美人诱惑,暗中投降了南荒。 为了个人利益而向敌方屈服,对军人来说是最大的污蔑。柯雷闻讯震怒,独自一个人闯进军部办公室,却正好撞到长官们在开会,讨论要如何处置远洋第六军留下来的烂摊子。 不是追思,没有抚慰,而是惩罚和谴责。 “在听到这个决定时,我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柯雷的嗓音低哑,“后来听索顿说,等他冲进来的时候,所有的窗玻璃和桌子都已经变得粉碎,我全身都是血,腿上甚至还中了一枪,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 “索顿将军当时也在帝都吗?”流云辰问。 柯雷点头道:“军部的那些老头一直就很不满我和索顿,原本想借着远洋第六军的事,把我们彻底从军队的名单中剔除,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达到目的。为了避免他们继续疯狂地咬人,带领军队暂时离开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于是索顿去了冰原军校当校长,而我则开了曼宁赌场。” “这一切和阿蒂斯海域有什么关系?”流云辰又问。 “几年前,我收到了一封书信,来自人鱼族。”柯雷单手撑着脑袋,侧躺着和他对视,“信的内容和这桩案件有关。” “说说看。”流云辰催促道。 “南荒大陆的确派来了军队,乔也的确率领远洋第六军出海和他们对战。”柯雷道,“不过在作战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甜蜜的小意外,乔无意中救了一个海妖女孩,名叫莉莉,他们很快就陷入了热恋。” 流云辰道:“这听起来是童话故事。” “可童话故事的结尾,往往都是王子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柯雷道,“乔是最出色的将军,再加上莉莉的帮助,军队很快就击退了入侵者,对方在战败之后又遭遇海难,几乎全军覆没,将领列伦自愿签署了投降声明。原本一切都该就此结束,可是没有人想到,列伦会在降书上种下诅咒流云辰皱眉道:“诅咒?” “列伦是南荒大陆最战功卓若的将领。”柯雷道,“几乎没有打过场败仗,所以他性格骄傲,自大,敏感,又偏执到无法想象。而在被乔击败之后,他应该是陷入了人生中最疯狂的阶段,为了能保全自己的声誉与战绩,最终选择和海魔签订了协议。” “那是什么?”流云辰问。 “列伦命令剩下的战舰全部撤退到了阿蒂斯海域。”柯雷道,“风暴和迷航很快就夺去了幸存者的生命,这五百名沉入海底的南荒士兵,是他送给海魔的祭品。” 流云辰的后背有些发毛。 “而作为交换条件,海魔给了列伦亡灵诅咒。”柯雷道,“莉莉在知道这件事后,想要告诉乔让他小心,却还是晚了一步。源源不断涌出的亡灵军队暴戾而又凶残,远洋第六军因此全军覆没,甚至连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海妖和人鱼也受到牵连,曾经的乐土如今已经满是暗红色的血沫,空气中充溢着浓厚的腥臊气息,所以他们决定迁徙离开,让阿蒂斯海彻底变成死域。” “乔和莉莉呢?”流云辰问。 “他们一起阵亡,沉入了海底。”柯雷道,“不过在临死之前,莉莉用尽所有的力量封印了亡灵诅咒。族人们把她和乔一起安葬在了海岛上,并且写了一封信,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所以你就决定要来阿蒂斯海域探寻真相,并且重新找到当初列伦亲手签下的降书,为远洋第六军洗清那些本不存在的罪名?”流云辰看着他。 “列伦孤身一人回到了南荒,虽然他失去了全部的军队,但却依旧获得了荣耀和礼遇。”柯雷道,“相反,乔却被污蔑为远东的叛国者,连当初留守码头的战友也被革职遣散,葚至没有获得一分钱的抚慰金。” “现在我们拿到了投降书,这段错误的历史很快就会被修正了看他的情绪有些低沉,流云辰安慰道,“如果军部些老头再从中作梗,就把这一切都甩到他们的脸上!” 柯雷失笑,看着他问:“还生气吗?” 流云辰这次很干脆地摇头。 “谢谢你。”柯雷和他握了一下手,态度很诚恳。 “将军。”结界里有人说话,“我想要几分钟和小可爱单独相处的时间。” “当然。”柯雷从床边站起来道,“我正好去看看阿瑞斯。” 流云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关上门。赫卡从混沌里走出来,穿着浴袍和平底拖鞋,素面朝天。 “夫人。”流云辰见惯了她浓妆艳抹的面孔,猛然间反而有些不适应。 “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化妆。”赫卡坐在床边,看起来慵懒又疲惫。 “您可以在结界里好好睡一觉。”流云辰道,“我没事的。” “我知道你没事。”赫卡拍拍他的侧脸,“你今天的表现很勇敢。” “可以问您一件事情吗?”流云辰试探道。 “关于那只丑陋的怪兽?”赫卡取出一支香烟点燃。 莫斯特在结界里紧张地竖起耳朵。 “它是雪兔吗?”流云辰问,“我好像看到它从结界中滚出来,然后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赫卡把手伸进结界,莫斯特抗拒地想要躲避,却仍旧被扯住耳朵,生生找了出来——当然,是以雪兔的形态。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的。 “它是来自地狱的尸体啃噬者。”赫卡把雪兔举到他眼前,“还愿意抱一抱它吗?” 莫斯特的两只后爪伸得笔直,血红的眼睛里有抗拒和暴戾,也有紧张和不安。当然,不管是哪种情绪,它都不会允许被别人窥视,因此一直低着头。 流云辰伸出手,把它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莫斯特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它原本已经准备好了被嫌弃,却没想到依旧会被接纳。 “很高兴能看到你们友好相处。”赫卡耸耸肩膀道,“那么,用五分钟来道别吧。” “道别?”流云辰一愣。 “我要离开了。”赫卡吐出一口烟圈。 莫斯特又往流云辰的怀里钻了钻——虽然这很不符合本性,但它的确喜欢被少年抱着的感觉,温暖,放松,而又没有任何恶意。 “您要去哪里?”流云辰询问。 “去找人鱼族和海妖。”赫卡回答道,“这是个很浪漫的故事,并且少儿不宜。” 流云辰斟酌了一下用词:“您可以讲得稍微含蓄一些。” 赫卡咯咯笑道:“如果不是因为要去找他,我真想和你一起回帝都。” “他是谁?”流云辰趁机问。 然后就顺利收获了今天的第二个故事。 在几百年前,赫卡隐藏了亡灵的身份,在帝都做妈妈桑,顺便给自己找乐子。然后就如同所有狗血的桥段一样,她遇到了一位高大英俊,而又谦和有礼的客人。 两人很快就坠入爱河,赫卡甚至开始思考要怎么样向他坦诚自己的身份——毕竟一个商人或许可以接受妻子是妈妈桑,却一定不能接受亡灵和鬼魂。 “他叫什么名字?”流云辰问。 “西琅。”赫卡回答。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西琅居然也不是人类,而是……人鱼。 流云辰听得很入迷。 “然后一切就到此为止了。”故事戛然而止,完结地毫无征兆。 流云辰满脸茫然道:“没有后续吗?您不喜欢人鱼?” “这倒不是,我甚至想给他生一个孩子。不过在知道我是亡灵后,他就把我带到了冰原军校的迷宫里,然后结下了封印。”赫卡道,“紧接着他就消失了几百年。” 流云辰:“……” “所以我得找到他,然后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卡把莫斯特放回结界里,“这个小东西不适合生活在帝都,我得带走它。” “嗯。”流云辰恋恋不舍地点头,又问,“那您知道西琅先生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所以才要找。”赫卡道,“我想先去大海深处看看,如果依然没有线索,或许我会回帝都。” “希望您一切顺利。”流云辰和她拥抱了一下。 赫卡拍拍他的后背,第一次感受到了类似于“母爱”的情绪,并且她开始思考,如果这次能找到西琅,那么自己被封印了几百年的身体,还能不能给他生一个孩子? 三天后,赫卡和莫斯特一起离开。流云辰靠在床上,伸手抓了把虚无的空气,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老大!”阿瑞斯趴在窗口偷窥,并且向身后的人建议,“小可爱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你可以去安慰一下他。” “为什么你不去?”柯雷反问。 “我很想去啊。”提及伤心事,阿瑞斯泪流满面,“但是伊娜和娜塔莎都禁止我私自探视辰,至连明川也表示了附和。” “理由?”柯雷抱着胳膊。 阿瑞斯哽咽:“他们说画面没有美感。” 柯雷点头:“的确如此。” 心如死灰,阿瑞斯泪眼模糊地凝望着蔚蓝色的大海,思考了一下是要现在跳下去,还是等会儿吃饱了再跳下去。 柯雷推门走进船舱。 “将军。”流云辰坐直身体。 “舍不得赫卡离开?”柯雷问。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流云辰强调,“所以我至少要有三天的恢复期。” “我能给你三十天,甚至更久。”柯雷笑笑,“返程的路途会很无聊,你有大把时间用来挥霍。” “可以申请听一个故事吗?”流云辰举手问。 柯雷不解道:“什么故事?” “睡前故事。”流云辰把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三只小猪种。” “你已经过完了二十岁的生日。”柯雷提醒他。 “所以才需要用无聊的童话催眠。”流云辰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你经常叫我小朋友。” 将军阁下回忆了一下三只小猪的情节,似乎和盖房子有关,又似乎和公主有关。 流云辰闭上眼睛。 “从前,有三只小猪。”柯雷的声音很平稳,波澜不惊,完全没有说书者的职业素养,就好像是朗读机,“它们打算为公主盖一座房子。” “你确定我们不用去提醒一下老大,在这个故事里并没有王子和公主出现?”阿瑞斯趴在门缝偷窥,觉得很担忧。 伊娜和娜塔莎极有默契,她们一人一边拎起他的胳膊,把人丢到了甲板上。 明川:“……” “然后公主就嫁给了三只小猪?”听完整个故事后,流云辰确认道,三只?” 伊娜憋笑憋得全身颤抖,很想把这个童话记录下来,然后卖给帝都的花边小报。 柯雷咳嗽了一声,回答:“其中的一只。” “哪一只?”流云辰刨根问底。 柯雷随口道:“最胖的那只。” 流云辰脸上写满“哇,是吗? ”的表情。 柯雷:“……” “真是一个很奇怪的故事。”流云辰躺平盖好被子,“我需要用十分钟来消化。” 柯雷揉揉太阳穴,觉得很苦恼。 “为什么老大会这么心甘情愿地被辰欺负?”阿瑞斯万分不解,“连我都能看出来,这完全是一次幼稚的恶作剧。”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而且他丝毫也不怀疑如果把辰换成自己,那么后果一定是被老大丢出船舱,甚至是丢进海里。 伊娜和娜塔莎都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阿瑞斯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 第二十章 返程 海上的航程的确很无聊,不过对于流云辰来说,却并不觉得难熬。 白天他可以在甲板上吹风,晚上可以坐在望台上,用军用望远镜看星星。 “是猎户座。”柯雷指给他看,“旁边是双子座。” “这里看星星很漂亮。”流云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帝都就看不到,里经常会有雾霾,霓虹灯也会使星辰变得黯淡。” “雪原也可以看星星。”柯雷“漫不经心”地说,“就好像是上次去过的雪之巅。”顿了顿,他又补充,“如果你喜欢的话——” “辰! 老大!”阿瑞斯在甲板上兴高采烈地伸开双臂,“快下来,伊娜调制了新的鸡尾酒。” 柯雷高高在上,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很想把人塞进垃圾桶。 流云辰笑着拉他站起来,一起去参加迷你酒会。 越往北航行,天气就越晴朗。终于在某天的清晨,远处模糊地出现了码头和炊烟,以及整齐排列的船队。 “我们抵达了红樱桃港!”阿瑞斯丢掉望远镜后欢呼。 队员们击掌庆祝,柯雷笑着接住冲向自己的少年,抱着他转了个圈道,“我们可以回家了“老大和辰看上去简直像是在拍电影。”伊娜充满少女心地咬住了下唇。 “帝都。”娜塔莎靠在围栏上自言语,“我们帮流云泽羽解决麻烦之后,或许会被邀请去庄园,体验一下全帝国最奢靡的晚宴是什么样。” “我没兴趣。”伊娜的笑容变淡,一个人进了厨房。 “你要习惯,她就是这么喜怒无常。”阿瑞斯环住娜塔莎的肩膀,“尤其是在提到流云家族的时候,当然,小可爱除外。” 流云家族有人招惹了她吗?娜塔莎有些疑惑。 船稳稳地停泊入港,在小镇换乘了绿皮火车,众人前行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一个月后,汽笛“呜呜”鸣叫着驶进车站。流云辰隔着玻璃窗往外看,站台上前来接亲友的人们正热情地挥着手,小贩挎着篮子穿梭着兜售瓜子和汽水,一切都和刚离开帝都的时候一样。 “在看什么?”柯雷问他。 “风景。”流云辰回答。 位穿着黑色燕尾西装的男人出现在站台上,他的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遮住了双灰色的眼眸,领结和袖口雪白到纤尘不染,看起来和周围人的气场格格不入,正是流云家族的管家。 “是来接你的。”柯雷问,“还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回去。”流云辰道,“军部应该还有很多事在等您。” “好吧,我会住在军部大楼,有时间再来看你。”柯雷帮他把行李箱取下来道,“还有,不管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 流云辰笑笑,和他拥抱了一下:“一切顺利 “你也是。”柯雷的声音很轻,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发。 流云辰微微有些意外,不过两人很快就被着急要下车的人群冲散。 管家见状立刻迎上来,把行李箱接到了手里:“少爷。” “谢谢您。”流云辰整理了一下书包背带,再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柯雷人在哪里。 “将军阁下应该要先去军部。”管家问,“要等他吗?” “不用了。”流云辰摇头,“我们走吧。” “所有人都在等您回家。”管家替他拉开车门,“并且还有几家报纸想要采访您,不过都被挡了回去,您可以稍后再处理这些事情。”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流云辰把右手伸进裤兜,摩挲了一下枚陨石。 车子缓缓驶近家族的庄园,远远就能看到门口并排站着的两个人。 “那是父亲和哥哥吗?”流云辰有些不确定地询问。 “是。”管家道,“为了欢迎您回家。” 等车子停稳后,流云泽羽拄着拐杖,笑着走上前。 “父亲。”流云辰抱着书包站在草坪上,喊道,“大哥。” 流云纪从他手里接过书包:“路上还顺利吗?” “很好。”流云辰回答,“火车更改了新的路线,甚至路过了一小片沙漠。” “如果你喜欢沙漠,等下一个秋天来临时,我们可以一起去塔克省。” 流云泽羽笑道,“不过现在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了。” 晚宴并没有外人,只有流云泽羽和流云纪。家族的其他少爷们都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大多数的时间不在庄园。饭桌上很安静,流云辰用刀叉切割牛排,淡定地喂进嘴里。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流云纪很头疼,他向来就是一个寡言的人,所以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活跃饭局。虽然兄弟两人在同一处庄园长大,但他对这个弟弟向来关心甚少,有时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而在这次家族遇到金融危机时,庄园里没有一个人会事先想到,流云辰居然会带着他母亲留下来的财产,一个人跑去曼宁赌场,更是和赫赫有名的柯雷将军达成交易,一起去了阿蒂斯海域。 “你很喜欢吃橙子?”流云泽羽叫来侍者,换掉他面前空掉的水果盘。 “海岛上也有很多橙子,不过很酸。”流云辰回味了一下,“甜橙很好吃“阿蒂斯海域是禁区,我没想过你会愿意为了家族去探险。”流云泽羽伸手,帮他擦掉脸颊上的一点果汁,“谢谢你所做的一切事情。” “我只是想碰一碰运气。”流云辰道,“所以现在,家族的危机可以解除了吗?” “现在还不能,不过有了柯雷和索顿的帮助,我们可以在三个月内解决掉所有问题,让一切都回到正轨。”流云纪把自己的果盘也放在他面前,“要加入吗?我是指参与家族的生意经营,你可以先从投资银行开始。”对于流云家族的任何一位少爷来说,这都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流云辰却摇摇头道:“我想先念完大学。” “管家在一周前已经通知了大学校长,你随时可以回去继续学业。” 流云泽羽道,“当然,也可以先在家里休息一个月,不用着急。” “谢谢。”流云辰笑眯眯地用餐巾擦了擦嘴,“我选择偷懒一个月,不用着急。” 吃完晚饭后,流云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面的一切都和刚离开的时候一样,甚至连布谷鸟挂钟的秒针转动都没有停止。流云辰洗完澡后穿着睡衣趴在柔软的大床上,简直是落入天堂。 “少爷。”十点整,管家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您应该休息了“好的!”流云辰伸手关掉台灯,把自己闷进被子里——这就是古老庄园的古老守则,就算是拯救了全家族,也要按时睡觉按时吃饭,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过事实证明就算是规则,也能偶尔被打破一次。至少在第二天清晨,并没有管家拉响床边的银铃,任由他睡到中午十二点才自然醒。 花园里鸟语花香,流云辰坐在躺椅上,一边啃三明治,一边盘算要不要溜去军部看看柯雷。 “可以进来吧?”流云泽羽敲了敲花园的玻璃门,彬彬有礼地询问。 “父亲。”流云辰站起来,跑上前帮他打开门,“我以为你去了金融中心“我刚刚结束了一个会议。”流云泽羽拿着一个盒子,“结束时遇到了柯雷将军,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 “谢谢。”流云辰有些意外,打开之后,发现是一块可爱的小甜点。 “可以聊会儿天吗?”流云泽羽问。 “当然。”流云辰帮他拉开椅子,“柯雷将军还好吗?我是指关于远洋第六军的案情。” “他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并且今天所有的报纸头条都是关于这件事。”流云泽羽道,“就算是军部的人们想继续隐瞒,民众也不会答应。 政治风险太大,总统先生应该很清楚他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说这件事就要结束了,所有蒙冤的军人们都会洗清罪名,政府也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偿,对吗?”流云辰又确认了一次。 流云泽羽点点头,然后笑道,“比起家族的命运,你似乎更加关心柯雷将军。” 流云辰:“……” “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流云泽羽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是远洋第六军,柯雷将军,还是流云家族的未来,你都不用再担心,嗯?” “就好。”流云辰松了一口气。 “另外,柯雷将军也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流云泽羽道,“或许我该向你坦白,关于你母亲的一些秘密。” 流云辰瞬间紧张起来。 “那块陨石是她留给你的礼物。”流云泽羽让仆人泡了一壶来自东方的茶叶,帮他倒了一小杯,“她是人鱼族的异类。”完全没有传闻中的冰冷残忍,而是火热而又妩媚。 “真的是人鱼族吗?”流云辰抱着茶杯,虽然他早就有过猜测,但听到父亲亲口确认,还是有些震撼。 “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人知道这件事,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母亲,是在帝都的皇家夜总会里。”流云泽羽道,“她在那里工作。” 虽然这段话很委婉,但也能猜到所谓工作的具体内容,流云辰没有说话。 “然后我就把她带回了家,有了你。”为了照顾儿子的情绪,流云泽羽描述得很简单。事实上当年这段绯闻远没有这么轻描淡写,消息一经传出就以病毒传播的姿态爆炸开来,花边小报的销量一路见涨,几乎所有人都想弄清楚,为什么一朵交际花居然会钓到第财团的决策者? “有一件事我很抱歉,就是我的确没有给你的母亲和你足够的关心无论是身为丈夫还是父亲。”流云泽羽叹气,要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他根本就不会把人接回家。但当初社会舆论几乎一边倒,在那种情势下,要是不接纳这对母子,整个家族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或许还会被竞争对手用来做把柄。所以在深思熟虑后,他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一切。 而当时流云泽羽的妻子,东煌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对此也一直保持沉默,她拒绝接受任何采访,媒体逐渐丧失了兴趣,这件事也就顺其自然地淡出了大众视野。不久之后,一场经济危机席卷整个帝国,失业的压力让民众无暇再去关注花边新闻,也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庄园里又多了一位小少爷。 “我对母亲没有太多的印象。”流云辰有些遗憾,只记得她的怀抱有些冷,却很柔软,声音也很好听,如同天籁。 “她的身体一直就不好,而我直到最后才知道了原因。”流云泽羽道,“人鱼族并不适合生活在岸上,她需要海水和新鲜的空气,而这里有太多雾霾和工业垃圾。” 流云辰沉默。 “你母亲的性格很奇特,也很有个性。”流云泽羽道,“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感情,当然你除外。在离开的时候她曾经说过,你是她愿意住进庄园,忍受这一切的唯一理由,她很爱你。” “我可以去墓地看一看吗?”流云辰的嗓音沙哑。 “这就是我要向你坦白的事情。”流云泽羽道,“你的母亲没有病逝,她只是身体不好,所以在你六岁时选择了离开,应该是回到了海里,而那场葬礼是她的要求。” 流云辰猛然睁大眼睛,脑海里是有根弦断掉。 “在临走时,她向我坦白了身份,留下了这块陨石,说希望你可以过平淡的日子。”流云泽羽道,“却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里。” 流云辰反而有些高兴:“所以,我的母亲真的还活着吗?” “人鱼族的寿命很长。”流云泽羽道,“不过如果你想去寻找她,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不是个好主意。” “嗯。”流云辰把陨石从裤兜里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我不会冲动的。” “或许有一天,你的母亲会回来看你。”流云泽羽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就我刚才说的,她一直就很爱你。” 流云辰点头道:“谢谢您。” “关于家族的生意,你真的不想插手吗?”流云泽羽又问,“虽然你的哥哥不善言辞,也不怎么会表达感情,但是他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两家银行,是送给你的礼物。”说完他又补充,“当然,我会全程教你该做些什么,直到你能独自做出决策为止,柯雷将军说你很聪明,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我……考虑一下。”流云辰点头。 管家敲门,说预约的客人已经在客厅等候,为了运河收购事宜。 “要一起去叫?”流云泽羽问。 流云辰摇摇头:“我想在花园里坐一会儿。” “也好。”流云泽羽并没有勉强他。 在目送父亲离开后,流云辰自己去了阅览室,找到了一叠今天的报纸。果然,不管是军事类还是娱乐类,头条都是当年远洋第六军的冤案,甚至连妇女之友版也跟着蹭了一个标题。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军部应该也顶不了多久。流云辰把报纸丢在一边,还是决定暂时不去找柯雷将军——免得被记者拍到,说不定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十一章 一颗小小的星辰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 清晨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床上,流云辰伸了个懒腰,推开被子跳下床。 “少爷。”管家敲门。 “我已经起床啦!”流云辰叼着牙刷开门。 “柯雷将军来了。”管家面色为难,“他执意要来卧室找您,并且纪少爷也说没关系。”但这种行为实在是很失礼,尤其是少爷还赤脚穿着睡衣。 “Hi!”柯雷出现在管家身后,笑着看他。 “将军!”流云辰惊喜万分。 “可以进来吧?”柯雷问。 “当然。”流云辰侧身让开路。 “谢谢。”柯雷大步地走进卧室,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管家:“……” 流云辰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然后一边擦脸一边问站在门口的柯雷道:“远洋第六军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昨天是最后一场会议,今天会有十五名军部的官员公开道款并且辞职。”柯雷回答。 “这是最终的结果?”流云辰继续问。 柯雷点头道:“能公开的消息,当然不会是真相的全部。不过社会就是这样,百分之百的公平并不存在。” 流云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道:“你做得已经足够好。” “谢谢。”柯雷笑笑,“想不想出去玩?听管家说,你这一个月一直待在家里。” “因为外面会有很多记者。”流云辰道,“被他们拍到怎么办?” “可以去一个记者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柯雷挑眉。 “你确定?”流云辰提醒他 “最近你每天都会上报纸,我保证连小朋衣都会认出你。” “去换衣服。”柯雷显然不打算在这里解释。 流云辰和他対视片刻:“好吧,但是如果被记者拍到,你要负责解决。” “去门外等你。”柯雷揉乱他的头发,觉得心情很好。 黑色小车一路飞驰,流云辰坐在副驾驶位上问:“伊娜学姐他们呢?” “在办公。”柯雷回答,“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你还到处乱晃。”流云辰指责。 “这就是做长官的好处。”柯雷淡定地回答,他并没有任何内疚,更不想关怀此时此刻几乎要被文件掩埋的下属。 流云辰默默地坐直身体,决定有空去军部慰问一下同伴们。 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处巨大的建筑物前一一假面游乐场。 “昨天刚刚开业。”柯雷从后座上拿过来两个面具,“怎么样?我保证过,不会被记者拍到。” “可是很幼稚。”流云辰往外看了一眼,“都是小朋友。” “我可以假装是家长。”柯雷把钥匙拔出来,“而你是合格的小朋友。” 流云辰:“……” 由于刚刚才开业,所以游乐场里人很多,并且种族各异——甚至有一米八的兽人在儿童区领奶,为了避免被误解,他特意拿了出生证,以表明自己只有五岁,还是个宝宝。 流云辰从柯雷手里接过票,准备排队上云霄飞车。 “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参与?”将军阁下很不满。 “因为你要帮我拍照。”流云辰把租借来的相机塞给他,“不要拍糊,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 柯雷失笑:“听起来我身负重任。” “所以要加油!”流云辰系好安全带,冲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清脆的铃声之后,云霄飞车缓缓往上爬,柯雷靠在树上一直注视着他,面具遮住了脸,却依旧能从眼睛里看出温柔的笑意。他甚至有些感谢场流云家族的经济危机,能让自己收获这一枚小小的星辰,漂亮的、温暖的、坚韧的、勇敢的。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尖叫声,云霄飞车终于停了下来。流云辰解开安全带,小兔子一样蹦下来,兴致勃勃地从他手里拿过相机:“有没有帮我拍照?” 柯雷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忘了。 流云辰:“……” “我们可以换下一个项目。”柯雷及时提议。 “好吧。”流云辰把相机塞给他,“我们去坐海盗船,你要坐在我对面拍照。” 柯雷带着将功补过的心态,欣然答应下来。 但现实却不尽如人意。 因为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将军阁下,也未必能在剧烈摇晃的海盗船上保持平衡,事实上当船体再次从最高处坠落时,他差点和相机一起飞了出去。 “怎么样’?”结束之后,流云辰再度跑过来。 柯雷立刻把相机递给他说:“拍了很多!” “可是你都没有打开镜头盖。 流云辰震惊道。 柯雷:“……” 是吗? 流云辰蹲在草坪上,看天。 将军阁下盘腿坐在他对面,充满诚意地检讨:“对不起。” 流云辰揪下一朵花。 “我保证会在业余时间,去报一个摄影培训班。”柯雷举起手,“并且在今晚请你吃大餐。” 流云辰想了想:“我要吃最贵的。” “完全没问题。”柯雷立刻答应。 流云辰把花插进他的衣袋里,还是很郁闷被浪费掉的一整盒胶卷。 为了弥补他,柯雷让伊娜包下了帝国大厦的顶楼餐厅。 “我也想去吃。”阿瑞斯咬住手背,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与嫉妒。 “老大不会答应的。”娜塔莎提醒他。 “我知道。”阿瑞斯抱着明川啜泣,“老大永远只会偏心小可爱一个人。” 夜晚七点,帝国大厦准时亮起了灯,站在光影变幻的落地窗前,流云辰的眼底写满惊叹。从八百米的高空看下去,整座城市渺小得如同模型。道路和高架桥把整座城市整齐切割,一条河流横穿整片大陆,此时正泛出银白色的光泽,带着月光和霓虹一起静静地流淌。再看远处,是漆黑的群山和墨蓝色的天幕,似乎闭上眼睛就能听到风。 “在想什么?”柯雷站在他身边。 “不知道。”流云辰依旧看着前方,“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柯雷笑笑说:“九点钟的时候,漆黑森林里会放焰火,现在可以先吃晚餐吗?” 流云辰和他一起回到桌边。 白瓷盘里的食物很精致,也很美味,大厅里若有似无回荡着钢琴声。 没有人打扰,也不用想太多事情,一切都刚刚好。 “你又在发呆。”柯雷放下刀叉,吩咐侍者换上了甜点。 “抱歉。”流云辰回神,“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混去军部,而又不会被记者发现。” “去军部做什么?”柯雷皱眉道。 “当然是去看伊娜学姐他们。”流云辰问,“可以吗?” “可以,但是没必要。”柯雷看着他,“我们三天后就会离开帝都,回曼宁赌场。” 流云辰有些愣住。 “事情已经解决完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柯雷和他对视,“至少在十年内,我会一直待在雪原。”就算军部辞职了一批人,但内在的体系却依旧没有被撼动,想要彻底让这一切改变,需要很长的时间,十年,或者二十年。 “我知道。”流云辰沉默了一会儿,才举起酒杯,“祝您一路顺风。” “你呢?”柯雷轻轻地和他碰了一下酒杯,“有什么打算?” “应该会继续回大学念书。”流云辰道,“然后父亲说,会让我参与银行的决策。” “听起来很好。”柯雷笑笑,“贵族少爷应有的体面生活。” “那我可以去雪原找大家吗?”流云辰又问。 “当然,随时。”柯雷放下空酒杯,“这是属于你的特权。” 夜色愈发厚重起来,柯雷把车子停在庄园门口道:“早点休息。” “嗯。”流云辰扭头看着他说,“晚安。” “晚安。”柯雷解开安全带,轻轻拥抱了一下他,“有时间的话,我也会去大学看你。” 管家吩咐仆人打开大门,流云辰下了车!,冲柯雷挥挥手,一直目送车子远去,才转身回到了庄园。 卧室的桌上躺着一封信,信封上印着帝国理工大学的校徽,打开是校长的亲笔信,欢迎自己重新回到学校,开学时间是三天后。 “我已经联系好了家庭教师,会单独为你补授所有落下的课程。” 流云纪出现在门口,“如果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哥。”流云辰站起来。 “不用紧张。”流云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笑容,虽然还是有些……僵硬,因为他的确很少笑,但也勉强表达出了兄长应有的慈爱,“我只是刚好路过,今天出去玩了?” “嗯。”流云辰点头,“假面游乐场。”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收购它作为礼物。”流云纪道。 流云辰被这种慷慨吓了一跳,说:“不用了,我只是偶尔去逛一逛。” “好吧。”流云纪咳嗽了一下,“早点睡觉,晚安。” “晚安。”流云辰看着门被关上,又重新拿起封亲笔信。 似乎一切都即将回到正轨,而许多之前期盼得到的东西,例如来自父亲和兄长的关心,现在都变得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握住。回到校园里念完金融课程,接手一部分家族的生意,或者开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几乎已经能看到平坦并且毫无阻碍的未来。 可是心里却很乱,甚至罕见地失眠。 流云辰趴在床上,看着时针一格一格地挪动,最后停在数字“8”上。 “少爷。”管家准时敲门。 流云辰扯过被子捂住头。 管家:“……” “没关系,让他多睡一会儿吧。”流云纪正好路过门口说,“或许是小朋友都有的开学恐惧症。” 管家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下。 流云辰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有点烦躁。 与此同时,在军部的办公室里,柯雷的心情也明显很不好。 “怎么办?”伊娜端着咖啡杯,坐在走廊的地毯上,伸手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木门,“老大很有可能会直接拆了整栋大楼。” “没有办法。”娜塔莎表示了爱莫能助,“辰是流云家族的少爷,如果是平民的话,我们还可以去把他绑架回来。” 路过的军部长官听到这句话,差点突发心脏病。 “绑架是不对的,你应该多看几遍《远东法》。”阿瑞斯诚恳地教导她。 办公室里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阿瑞斯立刻站直道:“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来商议一下绑架小可爱的具体步骤。” 看着地板上碎裂的玻璃杯,柯雷有些头疼,他刚才的确是有些走神,而这对军入来说是大忌。 “老大。”阿瑞斯笑容满面,从门缝里挤进来一个脑袋,“我是想说,其实目前并没有什么大事,我们完全可以在帝都多住几个月,至是半年。” “不用了。”柯雷面无表情,“按照原计划,我们后天离开。” 阿瑞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被柯雷杀气腾腾的眼神给震了回去,果断地“嗖”一下消失。 伊娜和娜塔莎齐齐叹气,几乎已经能预想到,在回程的途中,老大会是多么多么多么的,冰山,冷酷,且面瘫。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在经过连续的失眠后,流云辰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开了书房的门。 流云泽羽正在和流云纪一起讨论稍后晨会的内容。 “对不起。”流云辰站在门口“可以打断十分钟吗?” “当然。”流云纪拉过一把椅子说,“进来坐。” 火车“呜呜”飞驰,早晨的阳光并不耀眼,温柔散落在每一个角落,铁轨两侧的野玫瑰被蒸腾出浓烈香气,鲜红花瓣染上融融的金。很漂亮的景色,不过却有旅客不懂得欣赏。 柯雷站在火车的尾端,听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想要涤清脑海中纷杂的思绪。 “老大。”阿瑞斯把玻璃门拉开一条小缝隙,“有人想见您。” “不见。”柯雷冰冷地拒绝。 “确定?”阿瑞斯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兴高采烈,“可我觉得,你应该很想要见到他。” 柯雷转身。 流云辰拖着行李箱,正笑容灿烂地站在阿瑞斯身边。 …… 切都仿佛停止凝固了下来,包括空气中浓烈的玫瑰香。 阿瑞斯迅速而又敏捷地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我退学了。”流云辰道,“从帝国理工大学。” “然后”柯雷的脸上出现笑容。 “这是另一封录取通知书,昨晚刚刚被送到庄园,而我今天早上才拿到。”流云辰从书包里取出来一个崭新的信封,铁灰色的印刷纹理,贴着可爱的草莓邮票,和右下角充满棱角的签名形成鲜明对比——来自冰原军校,由索顿校长亲自签发。 “我想做一名军人,一名真正的军人。”流云辰看着他,眼底的光芒细碎,兴奋而又真诚。 柯雷微微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少年再次说话之前,就大步走过来,把他重重地揉进怀里。 “欢迎归队,我的小星辰。” (END)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