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书生有瘾[重生] 作者:乱洒清荷 ☆、第1章 男人(修完可不重看) 扑哒,扑哒。 门外的小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有些拖沓,却能听得出有些虚浮。 舒笙甩了甩手上的水,在帕子上擦干净,走过去将门打开,不意外的看见一张慈爱的老人的脸,是村子里面的张家阿婆。 “舒先生,家里炖了两只鸡,看你一个人住肯定吃不好,老婆子给你送一只来。”阿婆满面笑容,边说边把手里装着整鸡的大碗递给舒笙。 舒笙礼貌的接了,给老人道谢,老人笑眯眯的摆手:“舒先生不要跟我们客气,都是邻里乡亲的,该多走动才对,先生也是,别成天闷在屋里啊。” “多谢婆婆,会的。”舒笙微笑回答,心里却暗暗苦笑。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会多跟邻里走动,多跟人相处的,但是死过一次之后,舒笙却害怕了,有些人不是你予他好他便一定会予你好的,就像重生之前的他一样,对那人掏心掏肺,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可笑至极。 “先生还没婚配吧?”阿婆笑眯眯道:“我家孙女跟先生差不了几岁,先生也是见过的,就是性子太柔了,倒是跟先生般配,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啊?” 果然。 舒笙暗想还真是没有白得的好处,世道就是这样,人人都有目的,人人都有对你好的理由,一旦目的达到或者是失去了这个理由,谁会管你死活?眼前浮过上一世的场景,哪怕重生的他已经退回到了事情发生前的半年,但是四肢百骸还是会感觉到痛的钻心,那是上一世所受留下的悲惨记忆,时刻提醒着他与别人保持着距离。 “对不住阿婆,我还未曾想过婚配之事,多谢阿婆好意,令孙女一定会找个好夫婿的。” 阿婆见舒笙这样说,也只好住了口,笑呵呵道:“先生是才子,也是我孙女高攀,那先生忙,老婆子先回去了。” 看着阿婆深一脚浅一脚的拖沓着脚步离开自己的小院,舒笙看了看手里的大碗,阿婆没有把鸡带走。 也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舒笙回到屋里将鸡肉放进厨房,他住的小院有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房,这屋子远离村子人口密集的地方,在村子的最边缘孤零零的立着,小院里有一方不大的菜地,菜地里长着不少青菜,这就是舒笙吃的菜,他很少进村去买肉吃,除了给村里的小孩上课以外,舒笙尽量避免自己去接触村里任何人。 从窗口往外看,菜地一片绿油油的呈现在眼前,生机盎然,舒笙将门窗小心的关好,这是他重新活过来之后的习惯,就像是一只乌龟一样,将自己封闭在别人接触不到的地方,尽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 进了厨房,舒笙开始擀面,准备他的午饭。 “砰” 巨大的开门的声响吓得舒笙一抖,手里的擀面杖从手里滑落,随即又被紧紧的抓住。 屋里传来另一个人沉重的喘气声,舒笙将擀面杖紧紧的握在手里,想了想,另一只手拿起了菜刀。 有人闯他的家。 他将两样东西都护在自己身前,紧紧的抱住擀面杖,一步一步往卧房走去,小心谨慎。 万一来者不善,他可以用擀面杖打晕他,如果来人太过强壮,或者说是个会武功的人的话,舒笙看了看手里的菜刀,他可以用菜刀直接让对方断子绝孙,不过嘛…… 舒笙看了看自己只比擀面杖粗了一点点的胳膊,自嘲的笑笑,其实看起来,如果对方会武功,那么对方直接撂倒自己的机会比自己让对方断子绝孙的机会来的大的多。 出现在舒笙眼前的是个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的窄袖衣袍包裹着对方精壮的身体,硬朗而俊逸的五官上有着些紧张兮兮的神情,可以看得出这人是个练家子,这种感觉他在曾经的那人身上也感受过,而此刻,男人正微微皱着眉瞅着他的屋子里的所有的一切。 “你是谁?”相比起男人而言,舒笙更加的紧张,他知道他没有半点胜算,就算手里有菜刀,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准确的一刀砍到对方的小兄弟,这对于瘦弱的舒笙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嘘~”男人伸出食指压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皱着眉绷着脸朝着舒笙走了过来。 舒笙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紧张到全身紧绷,心脏在胸腔里拼命的跳动,握着擀面杖和菜刀的两只手心里全是汗水。 舒笙想,或许他可以一刀砍过去虚晃一招,然后冲出门外去村子里求救,不过他住的地方实在有些太偏僻了,离村子有些远,或许跑不过去,不过只要呼救能被村民听见,应该会有人来救自己的吧? 在舒笙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间,男人已经走到了舒笙的面前,然后无视了舒笙,进入了厨房……。 “……。”舒笙皱了皱眉,道:“钱在装衣服的木箱子底层,用帕子包着的碎银,大概有三十两左右,再多我没有,你要可以拿去,只是不要伤我。” 死过一次之后,他更加的惜命,钱财什么的都不重要。 “嘘~不要说话。”男人又低声说了一句,大步走到柴禾堆前,将柴禾堆拨开,钻了进去,然后又自己将柴禾堆盖好,盖好前他留了一条缝隙,在缝隙里对舒笙拱了拱手,又‘嘘~’了一声,叮嘱了一句:“不要声张,多谢。” 然后,高大的男人消失在了一堆柴禾中。 舒笙手里拿着擀面杖和菜刀,站在厨房中皱着眉,想了想,他抱着菜刀和擀面杖退回到了厨房门口。 只要不是要命和劫财就好,至于劫色……他是男人,对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吧? 静默。 不大会儿,外面的道路上传来一阵嘈杂声,舒笙抱着擀面杖和菜刀僵着身子站在墙角,听见有很多人过来,然后有人敲门,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舒笙谨慎的将门打开,门外立着一排排的官兵,都骑着马,为首的那位从衣服上看应该是个统领级,敲门的那位在舒笙面前打开一张画像:“请问阁下可有见过这个人?” 舒笙看了看画像,下意识的摇头,说实话,画像画的并不很像,跟真人还是有那么些差别的,舒笙仔细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这画的真的是躲在他家柴房的那人。 官兵也没想许多,转头对头领摇了摇头,想问问要不要搜一下屋子,头领拧着眉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挥手道:“走,去别处找找,不得扰民!” “是!” 舒笙望着远去的官兵疑惑,这似乎抓的……并不是逃犯之类的啊?否则怎会如此松散,还叮嘱不得扰民? 压下心中疑惑,舒笙退回到屋里,将门窗关好,不过刚关住又迅速的打开,他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个陌生人。 直到马蹄声远去,男人才从柴禾堆里钻出来,拍着身上的草屑,笑道:“多谢啊。” “出去!” 舒笙握着菜刀壮着胆子喝了一句,刚才有官兵搜查,那么就是说这人麻烦缠身,对于现在的舒笙来说,这绝对是个大麻烦也是个大威胁,况且他根本不想与任何人有接触,刚刚没有直接供出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现在不能出去。” 舒笙不悦的拧眉,他真的很不希望有人呆在他的家里,抵触的情绪从心底里腾腾升起。 “你可以出村子去山上躲避,那里好藏人。”舒笙建议道。 男人依旧摇头,深褐色的眸子亮而精神,眨了两下,道:“他们刚去村子,山上不现实。” 舒笙也知道让他去山上不太好,虽说是很好藏人,但是去过夜也甚是危险。 但是另一方面,舒笙真的又不太乐意收留一个陌生人。 连那人都是信不过的,更何况是个陌生人呢? 但是,一接触到男人平静中又带着几分恳求的目光的时候,舒笙又心软了,他本就是善人,自然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于是,在两双眼睛良久的无声对视之后,舒笙败下阵来,无奈叹气道:“自己去打水洗手洗脸,然后就在屋子里休息,记住,不要靠近我。” 说罢,他拿着菜刀和擀面杖进了厨房。 舒笙知道,他是无法真的赶他出去的,毕竟此人看上去是需要帮助的,并且没有恶意,从小家庭的良好教育让舒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即便是经历过生死的惨痛代价,原则问题也不能轻易的改变。 舒笙擀好了面条,煮熟,烫了一把院子里摘的青菜,最后想了想,,勉强从阿婆送来的鸡身上片下来一片鸡脯肉切成鸡丝洒在面碗里,浇上热汤。 男人听话的洗漱完,规矩的坐在屋里的桌子前,闻着从厨房中飘出的香味,鼻翼耸动,似乎是饿极,眼里有着对于食物强烈的渴望。 舒笙依旧抱着菜刀远远的看着他吃饭,自己坐在厨房里也捧了一碗面条慢悠悠的吃着。 对于这个决定,他并不后悔,即便是非常害怕,拼命的想要逃避伤害,他还是没办法抛却自己的良心。 ☆、第2章 舒笙(小修可不重看) 舒笙是个书生,别人都叫他书生,虽然说舒笙和书生在称呼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舒笙原本有个很幸福的家,他有一个十分有才气的爹和一个温柔漂亮的娘,他爹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生的儿子自然俊秀非常,也是聪慧的小才子,舒笙打小就长的好看,又极听话,喜欢读书,乖巧漂亮,五邻四舍没人不喜欢他。 邻居蒋家有个儿子叫蒋翰,高大英武,又是练武之人,对舒笙极好。 舒笙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有爹有娘,还有十分照顾自己的邻居好友,但是这种幸福只止于舒笙十六岁那年。 那年舒笙他爹和他娘出门游玩,遇上山崩,二人双双遇难,只留下少年的舒笙和一座空荡荡的宅院,父母入土之后,舒笙在父母的坟前坐了整整七天,他曾一度以为,他会就此崩溃,然而并没有,蒋翰每天给他送食物,陪他说话,想办法逗他乐。 蒋翰曾不止一次对舒笙说:“阿笙,我喜欢你。” 所以在蒋翰让舒笙帮他科举作弊的时候舒笙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舒笙的性子随了他爹,不在乎功名利禄,对科举兴趣缺缺,蒋翰却很在乎,他家高门大院,家里盼望着能出个才子三甲什么的,蒋翰废了很多功夫打点好了一切,舒笙帮着蒋翰过了文试,蒋翰也是略有小财,拿了文状元,加上本身武艺就好,一举拿了本年的武状元,蒋翰带着双状元回家,整个镇子的人都在高兴。 舒笙也高兴,他认为蒋翰终于得打了他所想要的。 只是他没想到,蒋翰会为了不让这件事泄露而对他选择灭口。 秋试作弊,查出便是欺君之罪,舒笙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会告密的人,他本不在乎这些名头,可是蒋翰却不愿意冒险。 他在蒋家为他摆了欢庆宴之后的那个夜里,去舒笙家里找舒笙,他对舒笙说了很多对不起,还说了那句‘阿笙,我喜欢你。’ 然后,他带着他对舒笙的喜欢,残忍的折断了舒笙的手脚,疼痛浸透四肢百骸的时候,蒋翰将舒笙按倒在了地上,强了他,在那个月亮很亮的夜晚,二十一岁的舒笙被蒋翰活活折磨死。 至死,舒笙都不明白,蒋翰说的那些喜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 再次睁眼,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舒笙却发现,他活了过来,重生在了那件事情发生的前半年。 他的手脚还是好的,他还守着他父母留下的那座宅院,舒笙孤零零躺在床上,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蒋翰在外面敲门,喊着:“阿笙,出来我带你出去云湖玩。” 云湖,舒笙想起来,这是半年前的时候,蒋翰带他去云湖划船,疯闹了一整天。 重生回半年前,舒笙没有办法再坦然的面对蒋翰。 他拒绝了蒋翰带他去云湖的要求,偷偷找人将舒家的宅子卖掉,卖的钱放在一个瓦罐里,埋在舒家院子里的大树根底。 舒笙带着一些碎银连夜离开家乡,他不敢在近的地方停留,他知道蒋翰一定会追过来,因为马上就要科举了,蒋翰需要他。 不停歇的逃了一个月,舒笙到了这平山村,便在此处租了这间远离村子的小院住了下来,每天早上去村里的私塾教那群小娃娃念书来赚钱。 此刻,舒笙拿着菜刀坐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在桌前吃面的男人,在心里思考着,等官兵走了,他就可以让男人离开这里了吧? 但愿他是个讲理的,舒笙并不希望自己帮了一个白眼狼。 男人吃完了面,拿着碗站起来,看了看抱着菜刀冷着脸的舒笙,愣了愣,弱弱的问了句:“碗我自己洗?” 这书呆子干嘛老是抱着一把菜刀?好骇人。 舒笙把小板凳往旁边挪了挪,盯着男人进了厨房去洗碗,道:“安全了就尽快离开吧。” 哗哗,一瓢水倒进锅里,男人把碗放了进去。 “我不会收留你很久,希望你明白。” 男人拿着抹布洗碗,动作生疏的别扭。 “村里也有很多客栈和外租的民宿,你可以选择去那边住。”舒笙站起来靠近了几步,仗着手里的菜刀壮胆,皱眉问道:“听见了没?” “啊?”男人转过头来,手上拿着碗尤在打滑,拧着眉似乎对于洗碗这件事情很苦恼:“收留我一晚吧,明天我去村子买些干粮就离开这儿。” 男人别扭的用抹布一圈一圈的擦着碗,跟舒笙打着商量:“这会儿我不想进村子里去,他们才刚搜过不久,村里人应该都很紧张,这会儿过去徒增麻烦,况且官兵也要吃饭,万一撞上的话我不是白跑了?” 舒笙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子,态度强硬:“只有一张床。” “我打地铺。”男人立刻表示,摆出了一副‘哪里都能睡你放心我能适应的表情’ 眼看着舒笙还想说什么,男人赶紧道:“就一晚,明天早上我就走。” “……。” 舒笙低着头发呆,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开口:“你睡地铺?” “嗯。”男人点头。 “只住一晚?” 再点头。 舒笙放下菜刀,贴着墙回屋收拾床铺,这屋子他住了不久,并没有多余的被褥,舒笙把被子掀开,从下面扯出来一条草垫子,拖过去放在离床最远的墙角,想了想,把被子也抱了过去,自己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薄毯扔床上。 好心永远发作在最不适宜的时候,舒笙还不至于吝啬到让人家睡了地铺还没被子盖。 男人见他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就过去坐在上面,草垫子很厚,倒也舒服,他盯着舒笙看,暗赞这书呆子还真好看,俊秀的可以,就是这副态度有些不讨喜啊。 趁着天边还有一丝余晖,舒笙提了一桶水出去院子里浇灌他那一方小菜园,这些至少可以吃五六天,省了很多菜钱,所以他比较宝贝,他尽量的放松自己让自己忽略屋子里那个陌生男人存在的事实。 只有一晚,一晚上而已,而且他看起来不像那种小人。 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被舒笙自己否决了,蒋翰看起来也很正直,但是他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永远忘不了那一晚的绝望和心碎,所以人不可貌相。 大不了今晚他守一晚上菜园子好了。 男人半躺在屋子里,门是开着的,透过房门看见舒笙弯着腰浇水,一袭白色的书生袍让这书呆子看起来瘦弱不堪。 他有些不明白舒笙身上那股莫名的敌意和疏离是从哪出来的,不过嘛,他也没立场去管这些,只等明天离开这里,继续跟那群傻兮兮的官兵兜圈子。 等舒笙进屋的时候,男人已经躺在了草垫子上,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舒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进屋爬上了床,用整个毯子将自己罩的严严实实,毕竟坐在外面吹冷风可比不得在屋里睡觉来的舒服。 草垫子被让了出去,整张床就显得有些硬邦邦的,他裹紧自己,沉默的在床上滚来滚去,暗想多一个人果然多些麻烦,连睡觉都肯定不如往日睡的舒服。 不大会儿,他听见男人起来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稳健而踏实的踏在地上,向着床铺走来。 舒笙心里一紧,将自己裹的更紧,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他为什么要靠近自己? 舒笙屏着呼吸,他感觉到男人在拉扯着他裹在身上的毯子,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气势。 舒笙浑身颤抖着,死命的抓着毯子往床里挪动。 “喂,书呆子,松手,别闷死了!”男人的声音就在耳旁,似乎还夹杂了些担心,但是此刻的舒笙没工夫去管这些。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发花,模糊中,他似乎又看见了前一世,蒋翰撕裂了他的衣衫,向着他压了下来。 “喂!书呆子!你怎么了?” 男人终于觉得舒笙似乎有些不对劲,是很不对劲,他浑身抖的很厉害,死死的抓着毯子,突然从毯子里发出一声尖叫:“走开!不要碰我!” 男人僵着手不敢再动他,他搞不明白这个书呆子是怎么了,他只是觉得书呆子身体弱,想把厚被褥让给他,跟他换这张薄毯而已。 他搞不明白书呆子为何尖叫,还似乎很痛苦。 眼见舒笙越抖越厉害,拒绝的尖叫声不断从毯子里传出来,男人深褐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将油灯点燃,又走回来皱着眉,伸手抓住毯子往两边一撕,裹在毯子里瑟瑟发抖的书生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想了想,伸手去拉舒笙:“书呆子,你怎么了?没事儿吧?我带你去村子里找大夫吧。” “走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没了毯子的遮蔽,舒笙挣扎的更厉害,尖叫使得他嗓子有几分发哑,透出一股绝望的凄惨。 “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男人被吓到了,赶紧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 这书呆子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全身冰冷,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床角上,男人看了看,转身拿起厚厚的被子给他盖上:“书呆子,你是不是冷?多盖点。” 舒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棉被,颤抖着又将自己裹了起来,哭叫道:“出去!求你,出去!不要碰我!” “……。”男人嘴角抽了抽,顺着他道:“好,我出去,你自己好好睡啊,我出去了。” 直到听见关门的吱呀声,舒笙才停止了哭叫,男人端着小板凳支着下巴坐在菜园子旁边盯着黑夜里黑乎乎一片的青菜,无奈的嘀咕:“这书呆子,受什么刺激了?” ☆、第3章 下雨(小修可不重看) 舒笙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他睁着眼望着屋顶发呆了好久,才抱着被子爬起来。 看了看那个在铺在墙角的地铺,舒笙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是……失控了? 他记得男人被他赶出了屋子,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会不会记仇,万一他生气动手的话……舒笙默默的想,自己可能是闯祸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听声音势头不小。 咚咚,有人敲窗。 舒笙转头,看见窗户被打开了一小半,男人的半张脸趴在窗口,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可以进来了吗?” 舒笙愣了愣,缓慢的拉高被子盖在头顶,点头。 他居然让男人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舒笙回想着男人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得了应允,男人推开门跑进来,又转身把门关上,脱掉衣服拧着水,舒笙的这座屋子的屋檐很小,雨势过大根本遮不住,再加上舒笙昨晚那么一闹,男人有点担心自己贸然进来会刺激到他,就没进来。 此刻一身衣服湿的就似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轻轻一拧就全是水。 舒笙愧疚的爬下床拿了一条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又诚心道:“抱歉。” “嘿,没事儿。”男人意外的好脾气,笑出一口白牙来,拿着帕子擦头发,湿衣服都脱下来放在一边上,露出男人身上精壮的肌肉。 舒笙穿好衣服,正在想应该找件衣服给他换,就见男人将湿衣服拿起来,两摔,竟然干了…… 其实人家只是用内力将衣服给烘干了罢了,就舒笙这身量,男人清楚的知道不会有适合他的衣服换的。 目瞪口呆的惊叹于男人的本事之外,舒笙赶紧去厨房煮了姜糖水来给男人喝,又快手快脚的做好早饭,出于愧疚,舒笙把昨天阿婆送来的鸡肉片成片装了一碟子,端出去给男人放在桌上,自己则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吃饭,他也是饿极,昨天的午饭和晚饭都因为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而忽略了,现在才知道真的很饿。 舒笙挑着碗里的青菜瘪嘴,好不容易有顿肉吃什么的啊,这下子可好,全给别人吃了。 不过本就是自己理亏只能认倒霉了吧。 突然,脚步声传来,舒笙警觉的转头,见男人端着那盘子鸡肉走过来。 舒笙皱了皱眉,忍着想要退后的*,没动:“不合胃口?” “不是。”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舒服,再想到昨天晚上的种种,识趣的在离舒笙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想,抬手把盘子冲着舒笙一扔,一盘子肉平稳的落到舒笙面前的灶台上,男人耸了耸肩道:“看你那么瘦,多吃点肉。” 然后背着手吹着口哨回到原地坐下继续吃饭,配菜只有小青菜。 舒笙忍不住挑了挑眉——好技术啊!嗯……似乎也是个好人? 定论下的太早,舒笙摇了摇头,默默的吃肉。 男人夹着青菜下饭,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就问:“你很怕我?” 舒笙咬着筷子看他一眼,道:“你说今天会离开。” “额……。”男人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了看窗外根本没有停的趋势的大雨,又回头看舒笙,一指窗口:“在下雨。” “……。”舒笙转头沉默的看着外面的雨,沉着脸一脸的不开心。 男人转头看窗外,心道:这书呆子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啊?老天你给来点儿让这书呆子束手无策的事儿吧,至少让我留到雨停吧? 正想着,屋外忽然噼啪一声,然后就是一阵哗。 舒笙一愣,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跑窗户边去看了。 “哎呀,书呆子,你的菜园子的篱笆倒了!”男人喊。 “我的菜园子!”舒笙念叨了一句,跑过去就想开门去外面看看,被男人一把拉住:“雨这么大你就这么冲出去?等会儿雨小了再说,我帮你。” 男人的手力气很大,舒笙被拉住的一瞬间浑身僵硬,正想叫他放手,男人已经自己意识到了,赶紧松开手自觉的退后了几步:“你没事儿吧?” 舒笙脸色有些不好看,摇了摇头回到厨房里端起了碗,默默的继续吃饭。 男人有些尴尬,站在门口看他:“雨很大。” “嗯。” “等雨小了再去收拾。”男人看院子。 “嗯。” “我帮你?”男人转脸看舒笙,深褐色的眸子中有这询问的意味。 舒笙没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依旧点头:“嗯。” 过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被道谢,男人似乎有些害羞,伸手搔了搔脸颊,也坐了回去,默默的吃饭,两厢相对无言。 …… 雨停下的时候,舒笙正在厨房里洗碗,男人半躺在墙角那张草垫子上,用手腕撑着脑袋,手里握着一把小石子抛来抛去。 舒笙洗碗的水声一直在响,男人撑起身子看了看外面,便站起来往门外走,将要出门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来,退回来一步:“书呆子,我帮你弄篱笆吧,弄完我就走。” 舒笙点头,把碗擦干净放好。 从窗户外看过出去,男人正蹲在地上收拾那些木棍子,然后将它们插在菜园子周围,再把绳子一圈一圈的结好。 之前的篱笆是舒笙自己弄的,舒笙总觉得这块地有些太硬了,木棍怎么都插不结实,才会被这雨一淋就倒掉了,还压坏了几颗青菜。 男人的力气很大,舒笙目测了一下木棍入土的长度,觉得这下子除非是地震,否则都不会倒了吧? 男人果真没有食言,帮他弄好了篱笆之后,连舒笙的屋子都没进,就在门外喊了一句:“书呆子,我走了啊。” 舒笙站在窗前看着他很快的往村子里走去,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走了就好,总算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舒笙不太喜欢高大健硕的男人,这种人看起来很容易动粗,而且自己打不过。 …… 他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瘦弱所以很嫉妒! 雨后的小村子看起来很干净,天空碧蓝一片,尹行进了村,找到一家饭馆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刚刚在书呆子家里他根本就没吃饱,唯一的肉都让出去了,有点儿寒酸啊…… 书呆子说的对,那张画像画的根本一点都不像他,导致现在他在村子里吃饭居然没有人认出他来。 小二很殷勤的端上来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招呼着客官慢用。 尹行一边吃饭一边纳闷,说实话,昨晚那个书呆子突然出状况还真是吓了他一跳,他似乎真的很怕他,两天时间,自己就刚刚拉了他胳膊一把,还差点就惹出事来。 摇摇头,正好小二闲着,尹行便问:“你们村边上那户是谁啊?怎么住那么远?” 小二笑眯眯道:“哦,那是舒先生,暂住在那儿的。” “人很好?”尹行问。 “不知道。”小二摇摇头:“舒先生很少跟村里人打交道,来了半个多月了,我就见过他一次,还是去学堂给我侄子送饭见到的,他平时不来村里,是个怪人。” “怪人?”尹行好奇心起,继续笑问:“怎么怪了?” “嘿,您是不知道,他不让任何人碰他,连学堂里那些小孩子都不行,上回有个娃儿叫他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脸色立刻就白了,吓死个人啊!” 尹行用手指点着桌子听着,确实是这么回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啊,谁都不让碰,小娃儿也不行? 尹行突然觉得很庆幸,还好刚刚他抓他的时候那个书呆子没翻脸,不然可又得闹腾一番了。 这边舒笙见男人离开了,也开始收拾屋里的草垫子,打算将它拖回床上,没有草垫子的床硬邦邦的睡着可难受了。 正这时,咚咚两声,有人敲门。 一个人的声音清晰的响起道:“阿笙,是我,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阿笙!” 蒋翰! 舒笙猛的一震,草垫子从手里掉到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第4章 尹行(大修建议重看) 村子和舒笙住的小屋子隔了相当远的距离。 远远的,尹行听见有人在喊:“哎呀,舒先生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啊?怎么好像打起来了?” 尹行夹着肉的手一顿,转头看向村口。 村里讨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招呼大家去帮忙的,村里的村民都好相帮,各个拿了锄头什么的往舒笙住的地方赶。 尹行手里筷子一扔,一阵风似的一闪就没影儿了,桌上放着饭钱,小二看的目瞪口呆——这位爷也太快了吧…… 尹行到的比任何村民都快。 他看见舒笙正被蒋翰拽着往外拉,那书呆子又踢又打的闹腾的厉害,可惜一个文人,蒋翰一只胳膊就足够把他提起来。 “阿笙!别闹,跟我回去!”蒋翰分明已经来气。 他想不通舒笙为何突然要逃离他,明明做了这么多年的挚友啊。 “放开我!我不回去!”舒笙近乎崩溃,突然低头冲着蒋翰的手一口咬下去。 蒋翰手上一疼,瞳孔一缩,抬手就给了舒笙一巴掌,喝道:“阿笙!” 舒笙被那一巴掌打的半张脸肿起,恐惧却越来越大,神智越来越模糊,他害怕对他动手的蒋翰,非常的害怕。 舒笙绝望的想,难道说前世的悲剧要提前上演了吗? 老天,你真会玩我! 忽然,一道冷冽的气息冲着蒋翰逼近,蒋翰转头,看见男人扫过来的掌,以及那张冷冽而愤怒的面孔。 蒋翰反射性的将舒笙一扔去接男人的掌,舒笙被掼向那一排尹行不久前才扎好的篱笆。 “书呆子!”尹行没工夫去管蒋翰,连忙扑过去环住舒笙往旁边带过。 他感觉到,舒笙在他怀里抖做一团,一双眼睛没有半点儿焦距。 尹行将舒笙抱起来,舒笙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快步将舒笙抱进屋里让他坐在床上,尹行放开了他,蒋翰怒气冲冲的追过来一脚踹掉本就被他踹的摇摇欲坠的门,吼道:“阿笙!跟我回去!” 尹行不悦,转身走向蒋翰,男人高大的结实的身体将床角上的舒笙挡了个严严实实,比蒋翰高了半个脑袋的男人目光下倾的望向蒋翰,抬手揪住他的领子,用一种平静,而又冰冷的语气道:“我们出去谈。” 谁要和你出去谈! 蒋翰愤怒,却还没来的及开口,就被尹行直接拽着衣领扔出了屋子。 尹行甚至还看似平静的转身帮舒笙将倒下的房门竖起来挡住门口。 舒笙颤抖着爬进床角上,蜷成一团,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尽量给自己更多的安全感,他耳中隐约能听见外面蒋翰的吵闹声,还有村民们围观的嘈杂声。 他用双手抱着膝盖,被子盖过头顶,不听不看。 他想过无数种被蒋翰找到之后的说辞与拒绝,但是当这一幕真的降临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舒笙却发现所有的设想都成了摆设。 暴怒中的蒋翰根本不会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暴怒中的蒋翰,恐怖的令人绝望。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村民们都散了,蒋翰的声音也消失了,尹行从门外走进来,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蜷缩在床角的一团,道:“书呆,可以出来了。” 舒笙缓缓的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门口的男人站在门框处,夕阳给他健硕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踹坏的门已经装好了,他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舒笙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问道:“蒋翰呢?” 尹行道:“走了。” “还会回来吗?” 尹行逆光微微一笑,颇有几分霸气,道:“别怕,我可以再将他扔出去。” 舒笙终于完全回了神,他看着尹行霸气而英俊的脸庞,感激的一笑,道:“你是好人。” 出于蒋翰这件事情的发生,尹行暂且打消了离开这座小村子的念头,打算先护舒笙一段时间,舒笙曾予他好,尹行从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况且,他觉得,这个书呆子,有几分有趣。 尹行很细心,也很有分寸,他从不会主动的靠舒笙太近,能远距离就远距离,晚上规规矩矩的睡在墙角的草垫子上,盖着薄毯,也不会再去贸然的打扰睡在床上的舒笙。 第二天一早,舒笙正在做饭的时候,蒋翰又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有瘀伤,一只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站在门外的栅栏旁边喊阿笙。 舒笙切菜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身后在拨拉一颗水煮蛋的尹行。 尹行也抬头看舒笙,见他一脸担忧,冷笑了一声:“真坚强。” 舒笙想了想,拿着菜刀打开门,看见蒋翰的狼狈样,舒笙甚至觉得有几分愉悦:“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蒋翰摆着一张很受伤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不可思议:“阿笙,你一向跟我最好。” 舒笙在心底自嘲的一声笑,面上依旧面无表情道:“那都是以前,以后不会了,你不用再白费功夫了。” “阿笙!”蒋翰一急,就想上前来拽他。 舒笙后退了一步,尹行就将他挡在了身后,他的手里还拿着两颗水煮蛋,转身给了舒笙一个道:“我吃一个就够。” 舒笙看了看手里的鸡蛋,又看了看尹行:“不够的话我再煮几个?” “够了。”尹行爽朗一笑,这才转头看向傻在院里的蒋翰,耸了耸肩道:“你可以回去了。” 蒋翰脸色红了白白了青,指着尹行对舒笙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抛弃我?” 舒笙和尹行的嘴角不约而同的抽了抽,这话说的,万分歧义。 舒笙不说话,默默的看了一眼门,尹行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幽幽的迈进院里,站在蒋翰的面前,笑道:“你可以回去了,这里不欢迎你。” 舒笙默默的关上门,躲在屋里,听见外头蒋翰不服气的骂骂咧咧,有点出神。 这回好在两人没有打起来,蒋翰自知打不过尹行,也识趣的离开了,不过走时撂了一句狠话,他说:“阿笙,你会后悔的!” 尹行没理他,进来站的远远的在舒笙的对面蹲下来,跟舒笙平视,认真的道:“我说过,不会有事。” 舒笙呆愣着点头。 那天早饭,尹行的面碗里面多出来了两个煎蛋。 ☆、第5章 同行(重写请重看) 整整三天,蒋翰都没有出现在舒笙的小院里。 舒笙依旧过着没有遇到尹行前的日子,早上去村里的小私塾给那些小孩儿们上课,教他们念些四书五经,讲讲仁义道德。 只是等下课后回到小院里的时候,看见菜园子里坐着个高大的男人,要么在除草,要么在浇水,再要么就是坐在小板凳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一园子的青菜发呆。 每当这时候舒笙都觉得有些恍惚。 至少他从没想过,在经历了前世的那些绝望与惊恐之后,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别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坦然若之的相处。 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他还会接纳任何人的示好与保护。 尹行这种……应该算是保护吧? 舒笙这样想着。 他从村里买了肉回来,在厨房里剁成饺子馅,擀好了面皮,正在包饺子,尹行明显没动过手做过这种活的人,在旁边看的心痒痒,就也跟着舒笙学。 舒笙极有耐心的教他,却时不时的望望窗口。 “看什么呢?”尹行好奇。 舒笙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蒋翰不会再来了吧……。” 尹行笑:“怕呀?” 舒笙不说话,把饺子码好在案板上。 “应该不会来了。”尹行也看窗口。 舒笙想了想,却摇头,满脸的无奈,道:“他没那么轻易放过我。” 尹行想问问他两什么关系,转念一想又忍住了,还是不问比较好,人总会有点*。 外头栅栏门被打开,尹行擦了手上的面粉去开门,是张家阿婆,提了半篮子鸡蛋过来,一看尹行就笑的一张脸上满是褶子:“尹公子啊,后天是我家老爷子的六十大寿,你是村里的客人,要来参加啊。” 尹行尴尬:“一定。” 阿婆将鸡蛋篮子塞给他又道:“看你瘦的,多吃点鸡蛋补补,男人就该要强壮些才靠得住。” 尹行更加尴尬,他自认自己身材相当完美,干笑道:“多谢。” 阿婆这才想起舒笙一般,探进门来半个身子对舒笙道:“舒先生也要来啊。” “好,多谢阿婆。” 舒笙答了一句,等阿婆走了,尹行提着半篮子鸡蛋过来,舒笙捂着嘴闷闷的笑。 他知道阿婆这是什么意思,自从上回想让舒笙做孙婿未果后,尹行出现,阿婆的好眼光就看上了尹行。 这主意又打到了尹行身上,外婆看孙女婿,越看越喜欢,自然对尹行倍儿好。 舒笙觉得有些好笑,这阿婆倒有几分意思找孙女婿不找本村的,非要找外地的。 尹行被他笑的很郁闷,把鸡蛋篮子放好,道:“每天早晚吃一个鸡蛋,给你好好补补。” 舒笙瘪嘴:“那是人家给你的嫁妆。” 尹行额头青筋直冒,盯着舒笙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看你都瘦成麻杆儿了。” 舒笙眼里冒着寒光盯着他看,手上的菜刀寒光闪闪。 尹行识相的闭了嘴。 舒笙满意的拍着手,笑眯眯。 尹行却一吸鼻子,道:“什么东西糊了。” 舒笙一愣。 两人都抬头,就见浓烟是从屋顶上渗进来的。 舒笙和尹行连忙跑出屋子,屋顶上是木架做的顶梁,上面盖了厚厚的草,此时整个屋顶上,一片火光,火舌肆意的吞噬着舒笙的小木屋。 舒笙在看见这一瞬间的时候,脑海中便反应了过来,是蒋翰,他果然不会放过自己。 舒笙脸色苍白,赶紧打水递给尹行,尹行直接飞身上屋顶去灭火。 舒笙院里的大火引起了整个村里人的注意,大家都过来帮忙扑火。 很快,大火被扑灭,村长对于舒笙这边三天两头出事颇有几分不满,皱着眉说了舒笙几句,便带着大家都回去了。 尹行双手叉腰仰头看着被烧掉的屋顶皱眉,回头看舒笙:“书呆,重盖屋顶吧。” 舒笙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已经意识到,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蒋翰的决心他是了解的,舒笙觉得有些可悲,自己前世到底信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若是不逃,舒笙相信蒋翰一定会杀了他,所以他必须得离开这座村庄了。 尹行对于他的决定没有半分质疑,反倒先去村里替他把屋子被毁的钱赔给了房主。 舒笙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装出两个包裹来,一个里面装的是衣物,另一个里面装的是些零散的东西。 尹行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舒笙在屋里忙忙碌碌的商量,问道:“你想去哪?” 舒笙耸耸肩:“沿海吧,离蒋翰越远越好。” 尹行搔了搔脸颊,想了想,提议道:“一起吧。” 舒笙抬头看他,双手叉腰,歪脑袋:“你不是要逃命?” “不是逃命,是跑路。” “不顺路。”舒笙继续收拾东西。 “顺路。”尹行笑道:“我也要去沿海,离这边越远越好。” 尹行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眼中有着几分期待,道:“做个伴儿吧。” 良久的沉默之后,舒笙点头:“好。” 为什么会相信他呢? 大概是尹行看起来很可靠吧……舒笙这样安慰自己。 他将中午阿婆送来的鸡蛋煮熟装好,又去村子里买了些糕点带上,和尹行两人一起,往村子外面走去。 舒笙倒没有什么不舍得,自醒来的那一日起,他便一直处于奔波的路途上,不到真正安心那日,是不会有所留恋的。 只不过,那一日,还很远很远。 ☆、第6章 西河(可不重看) 远处的山顶接天处,夕阳染红了天空的边缘。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跑着,驾车的男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半张脸都被罩在了斗笠下面,只能看见一个高挺的鼻梁,薄而利的嘴唇,以及线条硬朗的下巴。 但即便是这样,也依旧能够看得出男人很英俊,身体高大健硕,此刻正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懒散的靠在车上,甚至是有些惬意的。 这男人正是尹行。 他和舒笙辞别了那个小村子,尹行便大手笔的买了辆马车来给舒笙坐,自己则负责驾车,他们用一盏茶的功夫决定了要去的地方,在跑路方面短暂性的达成了共识。 “书呆,下个地方是哪里?”尹行在车外问。 车内,舒笙背后垫着个枕头,盘腿坐着,一边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另一边的膝盖上放着一张羊皮地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有一碟在小村子里买的糕点——茶糕。 听见尹行问,舒笙看了眼地图,道:“西河镇,不远。” 尹行听了,就侧着身子把手伸进了车内,手心朝上冲着舒笙动了动手指。 舒笙正拿了块糕点打算放嘴里,见此,歪着脑袋看了看,伸手把桌上放茶糕的碟子拿起来给尹行放手心里。 尹行郁闷的回头把车帘挑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脸来往里看,无奈道:“地图……我要你的吃的干嘛?” 舒笙尴尬,悄悄的吐了吐舌头,赶紧把碟子拿下来,把地图放在了尹行的手心里,尹行这才把手收回去,抖开地图看了眼,自言自语道:“今晚应该能去那边过夜,不急。” 此处正好途经西河,尹行停下马车跳下去,把斗笠拿下来,又把帘子挑开一条缝,问舒笙:“我去河边洗个脸,你下来吗?” 舒笙嘴里正嚼着糕点,听他问就点头:“嗯,洗手。” 尹行把帘子给他掀到车顶上,站开到边上,看着舒笙下车,他知道舒笙对别人的碰触十分抗拒,因此很少会主动去帮他,最多就站旁边防着他摔了什么的。 舒笙提着衣袍跳下来拍了拍手,一溜子就往河边跑,经过几天的相处,尹行发现这会儿的舒笙比在小村子那边的时候可好动了不少,不像最开始那般草木皆兵,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开开玩笑。 然后尹行就发现,这书呆子懂的还挺多,各地的风俗传说啊什么的,包括一些久远的古料,问起来了都能说上个一二。 尹行走过去挽起袖子洗脸洗手,舒笙也蹲在不远处洗脸洗手,一侧头就看见尹行的胳膊上鼓起的肌肉,在夕阳下的水波的印呈下分外的惹眼。 舒笙眼瞅着,悄悄的捏了把自己的手臂……瘪嘴,芦杆儿似的,真不爽! “喂,书呆。” 尹行突然叫他,舒笙转头看尹行,见尹行伸着食指,食指上吊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河蟹,河蟹的夹子夹着尹行的手指,尹行一摇,晃来晃去的。 舒笙眨了眨眼,问:“今晚喝螃蟹汤?” …… 尹行默默的把螃蟹拿下来递给舒笙让他捏着蟹壳,洗好手后站起来弄袖子,看舒笙捏着小螃蟹发呆,莫名觉得有趣,嘀咕道:“螃蟹汤啊……也不是不可以……。” 再次上路的时候,尹行坐在前面边驾车边吃舒笙从里面递出来的茶糕,舒笙趴在马车内的小桌子上,用一根棍子将螃蟹戳翻,看它辛辛苦苦挣扎着翻过来,于是再戳翻,无限循环,并且乐此不疲。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到了西河镇。 舒笙手上提着那个螃蟹站在马车边上,夜风吹来,吹动了舒笙的头发和书生袍,胡乱飞舞。 尹行牵着马拉着马车一手叉腰看了看,对舒笙道:“走吧。” “……确定吗?我觉得就在车里过夜或许比较好。”舒笙微微皱眉,盯着这镇子满脸的不悦。 镇子里没有半点灯光,家家户户关门闭院,除了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动静,风停下来的那一刻,舒笙甚至以为这一切都静止了。 尹行点头,态度坚定:“确定,今晚风大,车里睡一晚你要感冒了。” 便拉着马和马车往里走。 走了两步,回头,挑眉:“你怕?” 舒笙站在原地没动,想了想,认真的问尹行:“为什么这么安静?” 尹行无奈的耸肩:“或许风俗如此。” 舒笙不赞同,小跑着跟上去,在尹行的身边走,小声道:“总觉得怪怪的。” 尹行也觉得怪怪的,两人就一直往里走,镇子不大,大概是因为只是个小地方的原因,住户也不多,这地方就靠西河而活。 一路走来没见一星半点的灯光,敲了几家门也无人应,舒笙又开始考虑住在马车上过夜的可能性了。 突然,尹行轻声叫了他一声:“书呆。” 舒笙看他,见尹行指着一家院子,努了努嘴。 舒笙就看见,从这家院子的院门缝隙上,居然透出了些许灯光,并不太亮。 尹行把马交给舒笙让他牵着,自己上前去敲门。 咚咚咚。 三声,无人应声。 舒笙和尹行就看见那道灯光倏然灭掉了,四周又是一片无边际的黑暗。 好在天上有月亮,足够让尹行和舒笙看见彼此在什么地方。 尹行摸着下巴想了想,回头看舒笙,小声问:“可以抱你吗?” “……。” 舒笙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尹行意识到舒笙可能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我是说,我们翻墙进去看看,我带你进去?” 舒笙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院子,又低头想了想,轻轻点头,踌躇道:“应该……可以吧……。” 尹行点了点头,试探性的搂过舒笙的腰,舒笙瞬间全身紧绷,紧张的不像话,尹行可以赶紧到舒笙连呼吸都开始紊乱,这是他在害怕的前兆。 “别紧张,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嗯?”尹行试着安慰他。 舒笙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低着头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尹行小心的搂着舒笙从墙角处借力,一个纵身翻过来围墙,两人落到地面上,脚刚一沾地,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劈头朝着舒笙砸了下来。 尹行脸色一寒,把舒笙往身后一拽,一手接了棍子手上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棍子应声而断。 拿棍子的那人傻了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着头叫道:“大爷,大爷我错了我该死,我不识抬举,大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要什么你尽管拿,只求留我一条贱命吧!” 尹行绷着脸一脚踩在那人肩上让他别乱动,问道:“别乱叫,谁要杀你了?” “唉?”男子一听,仰头看他二人,惊道:“你们不是山匪啊?” “自然不是。” 男子这才看清,站在他面前踩着他的是个很精壮的男子,个儿高大却没有一点蛮横的感觉,他的身后还站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瞅着他。 尹行放开了他,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松了一口气一样:“原来不是山匪,吓死我了,你们是什么人啊?翻我家墙要干什么?” “路人,路过的,你们这儿怎么这么奇怪?都没人点灯的?” 男子一听脸色微变,招手叫二人:“路人啊?进屋说吧。” 男子打开门快速的帮他们把马和马车牵进来,又迅速的锁好门,几人进了屋,一直到了里屋,才见里屋里窗户是用木板遮起来的,屋里点着一盏不算亮的油灯,有个女子正坐在油灯底下缝衣服。 “阿兰,去倒水来。”男子道。 那女子抬起头,看见尹行和舒笙,低声惊呼了一声,拽男子:“当家的,不是说山匪下山来了吗?怎么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啊。” 男子摆手道:“他两路过不清楚情况,放他们在外面太危险,救人一命嘛,好事,你去倒水来。” 尹行和舒笙都拱手道谢,男子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年龄也不大,三十岁上下,爽朗的笑着摆手道:“不用谢,救人是好事儿。” “你刚刚说山匪是怎么回事儿?”尹行问。 男子立刻又紧张了起来,低声道:“二位是不知道,这风山上住着一帮子山匪,凶残的很,经常下山来抢东西,还杀人呢,镇子上的人都怕了他们了,晚上没人敢出门,就是白天也不轻易出门,就怕一个不小心丧命。” 舒笙皱眉,问:“这块地方是数月县管吧?怎么闹得这么厉害,县令都不理吗?” “哪个敢去报信哦!”男子苦笑:“这镇子进出出口都有人把守,没人出的去,要不,我们早跑了。” 尹行托着下巴没说话,舒笙也皱着眉无奈。 男子笑笑,摆手道:“我让阿兰给你两收拾屋子,你们先休息一晚上,今儿晚上看起来是不会来山匪的,没事儿。” 过了会儿,男子领他们到房间就出去了,尹行却摇头道:“看来今晚不会安生了。” 舒笙也赞同,男子说进出都有人守的话,他两进镇子必定已经被山匪知道了,今晚不动才是怪事。 尹行想了想,对舒笙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守会儿,总不能让人家为了我们而遭灾,那才是罪孽。” 舒笙点头,爬上床裹好被子缩在床角处,圆乎乎一团,像个粽子似的,眨眼看着尹行,那意思是——我准备好了! ☆、第7章 梦境(小修可不重看) 尹行说的没错,他在屋顶上坐了不大会儿,连同他们住的这家主家都睡了之后,不远处的镇子口突然开始闪出火星子来。 那是一群人拿着火把从镇子口进来了。 尹行托着下巴眯眼数了数,大概六七个,见那光亮一直往这边移动,尹行站起来,卷了卷衣袖,然后,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悄无声息的冲着那些火光掠了出去。 …… 舒笙裹着被子蜷在床角处,小心翼翼的听着屋外的动静。 说实话,他有些紧张,这紧张的来源还有一个——尹行不在身边,安全感剧降…… 舒笙仰头瞅了瞅屋顶,小声的叫:“尹行,你在吗?” 没人应声。 舒笙皱着眉又叫了两声,依旧没人应。 舒笙把被子的边角都扯进来压在自己的屁股下面,只留一个脑袋在被子外面,瘪嘴想着,或许他睡着了?要不然就是自己声音太小,没听见? 想罢,又摇头。 不可能,尹行功夫很好,耳力也好,而且责任心很强,他说要出去盯着免得出事,就应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这么一想,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发现了那群山匪,然后追出去了。 但愿,不会有事。 舒笙裹着被子又往墙角缩了缩,紧紧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似乎过了很久,门外突然一阵骚动,主家的那个男人在外面死命的拍门:“先生,先生快出来,山匪来了,出事了!快出来!” 然后有女人的尖叫声:“啊呀!死人了!当家的!投宿那个男的被杀了!” ……尹行! 舒笙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脸色苍白的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冲到门口将门打开,推开正在拍门的男子跑出去,就看见院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身黑衣,面容俊朗,但是在胸口处斜插着一把大刀,此刻面色灰白的倒在地上,周围一滩血迹。 “尹行!” 舒笙提着衣服下摆跑过去,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 怎么可能!他明明功夫很好,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舒笙跪在他身边推了推他:“尹行……。” 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主动去碰触别人,此刻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心里只有难过。 然后,舒笙的耳边响起一阵喧哗来。 …… 舒笙被吵醒,睁开眼愣怔了好一会儿,低头,裹在身上的被子还在,再看房门,关的好好的。 呆了许久,舒笙才意识到,刚刚是梦? 尹行没死? 舒笙很纳闷,为什么会梦到尹行?舒笙黑着脸,不想承认他昨晚确实担心了一整晚。 也难怪也有所梦了。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不知道什么下起了雨,舒笙听见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他听见主家出去开门的声音。 舒笙心里一紧,刚才梦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外面很吵,然后,尹行就躺在了院子里。 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舒笙拉开门跑出去,院门是大开着的,主家和他媳妇两人都站在外面,一脸的震惊的望着远处。 舒笙也赶紧跟着跑出去,抬头,见远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滚滚的浓烟袅袅升上天空。 “哎呀!先生出来了?怎么也不打把伞?”主家的媳妇赶紧进屋给舒笙拿了把伞出来给他撑开递到手上。 “那是什么山?”舒笙四处看了看,没见尹行。 主家男人道:“那是风山,那一块是山匪的山寨,不知道怎么的就起火了啊!” 此刻街道上满是百姓,大家都远远的看着那一股子浓烟,镇子口上的喧哗声渐渐的加大,舒笙跑前了几步,他看见有一群人正在路边,挨家挨户的发着什么东西,他们身后有个背着手慢悠悠晃荡过来的男人,高大健硕,正一晃一晃的往这边走,时不时的踹前面的人一脚。 正是尹行。 尹行抬头看见了舒笙,便向他招手:“书呆,给他们写个罪状书来。” 舒笙愣了愣,点头,主家男人热情的跟上去:“我来给先生准备纸笔!” 舒笙又回头看了尹行一眼,见他真的没事,没有像梦里一样受伤,便松了一口气。 主家男人一边磨墨一边对尹行赞不绝口:“两位真的好人啊,那位大侠好身手,帮我们西河镇收拾了这些嚣张的山匪,简直是替我们除了一大害啊!” 舒笙笑了笑,按照男人的描述给那些山匪写罪状书。 尹行当然没被山匪消灭,倒是他端了山匪的寨子是真的。 他用半个晚上的时间狠狠的虐了那群山匪一顿,然后押着他们来镇上给镇上的百姓们道歉,顺便把财物都分发下来,等舒笙写好罪状书,他会让他们自己去县衙认罪。 舒笙写好罪状书的时候,尹行正好一个接一个的将那群人都踹进了院子,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主家夫妇二人看了眼院子里横七竖八哼哼唧唧的山匪,转身都躲到了屋子里,舒笙把书信折好放进信封,然后递给尹行,尹行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轻轻挑挑眉——这书呆,一手好字啊! 他蹲下把罪状书伸到山匪老大面前,似笑非笑的道:“拿着这东西自己去衙门认罪,嗯?” “是是!大爷,我们这就去!这就去!”山匪头头带着一群人磕头,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舒笙皱眉:“不怕他们跑?” “不会,我已经往月县的县衙发了信,应该已经有人在镇子外面等他们了。” “……。”舒笙歪脑袋看他,突然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可以调动地方官吏?舒笙可不相信是那些县官自发来抓山匪的。 尹行摸脑袋,好半天才开口,还是那句:“好人。” 舒笙盯着他看,然后微微仰头,张嘴:“阿嚏!” “你淋雨了?还感冒了?”尹行一把拽着舒笙的衣袖就往屋里走,边让主家给准备点热水和干衣服过来。 然后舒笙发现,在还没弄清楚尹行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时候,自己真的悲催的感冒了。 不光感冒了,还发烧了。 舒笙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手上捏着块帕子擦鼻涕,心里却不满——都怪那个该死的梦! ☆、第8章 螃蟹(小修可不重看) 经过早上风山起火的波澜后,西河镇陷入了难得的宁静。 没有怕山匪出没的紧张,也没有繁忙。 舒笙和尹行他们住的这家姓商,男人叫商易,女人叫阿兰,他们是西河镇里一户平凡的人家,以卖河蟹为生。 客房里,舒笙裹着一条被子坐在床上,手上捏着帕子擦着鼻涕。 尹行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看舒笙一眼,在舒笙不断吸鼻子的声音下,尹行终于忍不住了:“书呆,要不你躺下?” “躺下不舒服。”舒笙闷声摇头。 “那我给你找个大夫来?” 舒笙摇头,不说话,只拿帕子擦鼻子。 尹行看着舒笙一张脸烧的通红,急的抓耳挠腮:“书呆,别逞强,我去给你找大夫。” 说着就拉开门要往出去走,舒笙哑着嗓子喊他:“你给我弄点药就行,叫大夫要诊脉。” 尹行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搞半天这书呆子是害怕别人拉他手…… 舒笙红着脸看他,吸着鼻子裹着被子,尹行无奈,拧了条冷水帕子递给他,他真的特别想问这书呆子为什么这么抗拒别人碰他,不过想想之前舒笙的种种反应,尹行觉得还是暂时不要问算了。 那一定是一段辛酸的记忆……一定! 笃笃笃,有人敲门。 尹行把舒笙裹紧,过去把门打开,阿兰端着一碗药进来,一看舒笙就是一声惊呼:“哎呀,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躺下啊?坐这儿干嘛呀?” 尹行无奈的笑笑:“他说躺下鼻子难受。” “赶紧的,把药喝了,我家当家的刚去给你抓的药,喝了躺下再加床被子,捂捂就好了。” 阿兰想把药递给舒笙,被尹行接了,尹行跟她道谢。 舒笙感激的看了尹行一眼,问阿兰:“请问有葱吗?” “额……。”阿兰点头:“有的,先生要葱干嘛?” 舒笙擦了下鼻子,道:“麻烦给我拿两根葱过来用用,谢谢。” 阿兰狐疑的看了看他,点头出去了。 尹行也好奇:“要葱干嘛?” “鼻子难受,用葱通通。”舒笙从被子角角下伸出一只手,想去接药碗,尹行看了看,给他放手里。 舒笙端着碗看了半天,一皱鼻子,往旁边一放,继续裹紧被子吸鼻子。 “不喝?” 摇头。 “不行!来,我喂你。”尹行舀了一勺子,吹了吹给送舒笙唇边。 舒笙皱着一张脸,盯着勺子就是不张嘴,尹行急了:“你不看大夫也不喝药,想怎么着?我灌你?” 舒笙憋着嘴看了他两眼,总算张嘴吞了那勺子药,苦的直吐舌头。 等好不容易折腾完了,阿兰过来真给他拿了两根葱,好奇的看着他,舒笙乖乖躺下,让尹行又给他捂了一床被子,把那两根葱从葱白的半中腰掐断,然后一边鼻孔一根的塞进了鼻孔里。 …… 尹行撑着床柱子笑的一抽一抽的,阿兰捂着嘴跑出去找她相公去了。 相公快来看!先生鼻子里插根葱,可好玩儿了! 舒笙躺在床上,额上放着冷水帕子,鼻子里插着葱,冲着尹行翻白眼,闷声闷气的道:“笑什么啊?感冒鼻子不通可以用葱通通,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 尹行在床边上坐下看他,忍不住掐了一截葱叶子下来在手里搓了搓:“睡吧。” “嗯。” 舒笙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尹行听见舒笙轻声道:“我害怕。” “不怕。”尹行用很沉静的声音道:“我陪着你。” “尹行。”舒笙低声叫他,眼皮渐沉:“我不敢回家,我怕蒋翰,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很信任他,可是他却不信任我。” 舒笙迷迷糊糊的低声说着:“我怕疼,我怕他。” “他伤了你?”尹行凑近他,问,难怪舒笙对他如此的抗拒。 舒笙皱紧眉,双手紧紧的握着被子边缘,闭着眼呢喃道:“我想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面。” “好,你想去哪,我送你去。”尹行看了看,没碰他。 过了会儿,没听见他再说话了,尹行低头看,舒笙已经睡着了,微微歪着脑袋,因为鼻孔里有葱,只能半张着嘴呼吸,有几分搞笑。 尹行把被角帮他又压了压,便起身出门,找到了商易。 商易正在挑螃蟹,见尹行过来,便站起身:“先生还好吧?” 尹行点头:“已经睡着了,多谢。” 商易就见尹行的手一动,自己手里多了一锭银子,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尹行。 男人笑道:“我们麻烦了你们,理应付账。” 正想走,又看见商易脚边一堆一堆的河蟹,便又转过身来:“待会儿书呆醒了,麻烦二位给做一顿螃蟹吧。” 商易和阿兰点头答应,尹行转身离开。 喝了两次药,又睡了一天出了一身汗,第二天早上就醒了,烧也退了,鼻子也不难受了,就是睡的久了,全身没什么力气。 “尹行。”舒笙一手撑在床边上,一手揉额头:“我睡了多久?” “一天。”尹行抿了抿唇角,问他:“饿吗?” 舒笙摸了摸肚子,点头。 尹行把衣服翻出来扔给他,看他迷迷蒙蒙的扯的乱七八糟,就问:“要我帮忙吗?” 舒笙摇头,穿好衣裤下床,站起来。 估计是睡太久了,又发过烧,腿上没力气,咚的一声就栽到地上,一头嗑在床角上。 尹行听见动静回头,就见舒笙眼泪汪汪的坐在地上揉额头,额上肿起来一个大包,不由的一惊:“没事儿吧?怎么就摔了?” 舒笙一抬手阻止了他打算来扶的手,爬起来揉着脑袋晃晃悠悠往外走:“去吃饭,饿死了。” 尹行无奈,只好在后面跟着,省的待会儿又摔了。 蒸螃蟹,煮螃蟹,炒螃蟹,蟹黄包,蟹脚,螃蟹汤。 当舒笙看见一桌子的螃蟹的时候,连揉脑袋上的包都忘记了,眼皮子各种抽。 良久,转头:“这是什么?” 尹行波澜不惊道:“螃蟹。” “……。”舒笙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仔细的整理好了衣服,衣摆上的褶皱都扫平,对对面剥着螃蟹腿的尹行道:“尹行,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 “嗯。”尹行把螃蟹腿扯下来。 “我也知道你有钱。” “差不多。”用一根筷子把蟹肉都捣出来。 舒笙默默看他,认真道:“我们来聊聊人生吧。” ☆、第9章 歉意 “今天走吗?” 在出发继续往前走之前,尹行很识趣的去问了舒笙的意见。 舒笙想了想,点头:“走吧。” “嗯。” 尹行却有了几分迟疑,盯着舒笙看了会儿,伸手挠脑袋,一脸的纠结。 舒笙看见了,纳闷:“怎么了?” “我们换条路吧。”尹行建议。 “为什么?”疑惑。 尹行抱着胳膊摸下巴,思索道:“下个落脚点是平江镇是吗?那边应该不太安全,如果过去的话,我这无疑是自投罗网。” 被尹行一提醒,舒笙总算想起来跟他在一起的这个人是什么情况了…… 他都忘了这人还在被追杀……不对,是追捕了。 舒笙抬头看尹行:“那去哪里?” 尹行拿着羊皮地图看了半天,一敲地图道:“去山岚府吧,稍微绕一下。” 说着,抬头问舒笙:“怎样?” 舒笙看着他瘪嘴,轻声道:“我总觉得跟着一个逃犯一路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不是逃犯……。”尹行眼睛微眯,颇有几分无奈的解释道。 舒笙瞪眼:“那为什么总有人追你?你还如此避讳?” “……。”尹行一脸委屈的瞅着他,用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语气道:“你嫌弃我了?” “我……。”舒笙被尹行的话噎了个瞠目结舌。 拜托,壮士!有些词不能乱用的!很歧义的好吗? 恨恨的拍了一巴掌桌子,舒笙抓起包袱身上一背,大步出门,中气十足又饱含怨气的喊:“走啦!” 尹行得意,笑眯眯的跟上。 商易两夫妻很热情,镇子上的人也都对尹行有着几分感激之情,纷纷来送别,搞的两人反倒有些不太好意思。 尹行依旧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驾车,舒笙舒服的在马车里发呆。 “书呆。” 尹行喊:“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啊?” “嗯?”舒笙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来,认认真真的道:“我喜欢没有蒋翰的方!” “啧,又是蒋翰。”尹行叹了口气,转头看他,舒笙的脑袋就在他身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见他回头,顺手拉了一盘吃的出来,问:“吃吗?” 尹行看了他两眼,笑眯眯道:“你喂吗?” 舒笙脸一沉,被调戏了…… 车帘被舒笙用力的甩下来,舒笙拉着盘子坐回了车里,打定主意不想理尹行。 尹行瘪嘴:“开个玩笑也生气啊?” 舒笙在车里把一碟子云片糕当尹行的脑袋咬,那股狠劲儿还能听出磨牙声。 “书呆,文人不斗该温文尔雅的书卷样吗?怎么你就这么大的火药性?” “我怎么了?”舒笙反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像个文人了?” 尹行微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尤其是在说到那个叫蒋翰的人的时候。” 舒笙沉默了。 对于蒋翰,舒笙知道他的火药性只是因为委屈与不满,他也曾是个快乐的懂得享受生活的书生,平平凡凡,有着自己的家,有着要好的朋友,能够快乐的过日子的书生。 舒笙从没有忘记过前一世蒋翰在最后跟他说对不起的时候的眼神。 没有歉意,没有不舍,有的只是怜悯。 那一刻,舒笙想,或许他在蒋翰眼里,从来就只是一个需要人来怜悯,来施舍的可怜人。 尹行拉住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路边上。 他察觉出了舒笙的不对劲。 舒笙并不是没有沉默过,相反的,在刚认识的那两天里,他一直在沉默,但是那种沉默很单纯,不似现在。 此刻的舒笙不光在沉默,还散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绝望与悲悯的气息。 尹行能够感觉到,舒笙很绝望。 “书呆。” 他将车帘挑起来,往里面看去。 马车上,舒笙坐在那里,双手环膝,将自己抱紧,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的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 “书呆,你怎么了?”尹行有点担心,暗自反省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舒笙才回过神来。 尹行正直勾勾的,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舒笙厌恶这样的目光,这俨然实在看一个弱者,他刻意忽略掉了尹行眼中的关心,倔强而强自镇定的看着尹行:“不要再提蒋翰。” 不止一次听见舒笙这样说,但是此刻,尹行很烦躁,他抓了抓头发,暴躁的锤了马车一拳头:“书呆,蒋翰那个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不要提他你听不见吗!”舒笙怒道:“我和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打听这么多!” “书呆!”尹行也怒:“你究竟为什么怕他?他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回去?该死的!那个混蛋到底怎么你了,你别一个人难过好不好!” “我没有难过!” “你有!” 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尹行沉默。 舒笙红着眼圈,紧紧的盯着尹行,道:“滚。” 尹行没动。 舒笙看了看,一把提起自己的小包袱,将尹行推开跳下马车,包袱往背上一甩,快步向前走。 尹行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舒笙来气,一气小跑,可不管怎样,尹行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静静的跟着,不喊他,也不追他太紧,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舒笙恨死了这样粘人的尹行,恰恰的这样的体贴与照顾,让舒笙不舒服到了极点。 一脚将一颗石子踢开,舒笙揉了一把眼睛,负气一直往前走。 尹行像个做错了事的大孩子一样跟在身后,不管舒笙何时回头,他都在身后,眼中满是歉意。 此刻的舒笙并不想接受他的歉意,因此他也不再回头,只当没有这个人一样。 一直走了很远,远的舒笙觉得自己的双脚快要废了,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来,舒笙只得坐下来休息。 坐下的那一刹那,眼泪滚滚而下。 一把抹掉眼泪,无奈却越抹越多,作为一个男人,他真的很不想这样哭出来,可是眼睛不受控制。 “对不起。”尹行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看他抹眼泪,轻声道歉。 “不是让你滚了吗!”舒笙狠狠的瞪他一眼,胡乱的拿衣袖擦脸。 尹行在舒笙的眼泪之下有些手足无措,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么多。” 舒笙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沉默着。 尹行静静的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沉默。 舒笙终于从激动的情绪中解脱,抬头,看见尹行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的内疚与自责,深褐色的眸子颜色更加的深,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舒笙一瘪嘴,向着尹行伸长了手臂。 尹行手指动了动,迟疑的看他。 “脚疼,走不了了!” 尹行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小心的将他抱起来往回走。 这是舒笙第一次主动让他抱,心甘情愿。 ☆、第10章 身份 山岚府是大地方,它是南北通商要地,人流汇集之处,自然热闹非凡。 此时正是新月初上,山岚府民风开放,晚间活动甚多,商铺也正开的热闹,连城门都还未关闭,有官兵守在城门处。 有五六个身着奇怪黑衣的人到了城门口,都低着头进城。 守城门的官兵互相看了看,上前去拦住了他们:“等等,你们是干什么的?” 带头的黑衣人抬头看了官兵一眼,道:“我们是杂耍班子,城里的郑家老爷明日六十大寿,请我们去庆生。” 官兵就见那人长的很瘦,扁脸,塌鼻子,脸上长满了麻子,头发枯黄犹如稻草一般。 再看身后的几人,也几乎都是这般模样。 总结一个字,就是丑。 等人走远,几个官兵们面面相觑:“奇怪,寿诞会请丑成这样的人吗?” “大概是丑角吧……倒没听说过是哪个杂耍班子的呢。” 一辆马车也到了城门口,正好听见几人讨论的这话,驾车的黑衣男子伸手扶了扶斗笠,从斗笠下露出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斜,透露出几分不可忽略的霸气来。 马车停下来进行简单的检查,官兵们额外着重的看了那戴斗笠的男子一眼,马车里坐着个书生,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马车里在翻看。 官兵们简单检查了一下就让他们过去了。 黑衣男子重新上了马车,架着车进了城里,边走边问那书生:“书呆啊,你听说过祝寿的杂耍班子选丑人的吗?” 那书生听了想了想,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眨眼:“没听说过,杂耍班子倒是有很多,倒没听说过故意选一班子丑角的。” 尹行笑了一声:“这郑老爷还真有意思。” “今晚住哪?”舒笙问。 尹行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指了指上面,道:“住这儿吧。” 舒笙从马车里出来,仰头看了看,很气派的客栈,尹行看他:“还不能走吧?” 舒笙摇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事说起来全是他任性妄为而造成的,尹行好脾气没说什么,倒是相当的照顾他。 尹行把他扶下来,扶着他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又要了晚饭让送进房里,让小二给舒笙送来了泡脚的药水。 舒笙原本甚是不舒服尹行这样的照顾,不过一路走来之后,就有些习惯了,于是对于尹行的照顾就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享受。 舒笙懊恼的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 实在不想承认,他对尹行似乎有了一点依赖心……这是危险的征兆啊。 “书呆。”尹行站在窗前叫他:“你过来看。” “嗯?”舒笙看他:“怎么了?” 尹行冲他勾了勾手指,窗户半开着,尹行正好奇的看着窗外。 舒笙单脚跳着过去,扶着窗边,往外看。 此时离他们进城不过半个时辰,街上却神奇的都关窗闭户,刚才还热闹的街道瞬间清清冷冷,连衙门巡街的护卫都没有一个。 “书呆,是不是有铜锣的声音啊?” 尹行竖着耳朵仔细的听,舒笙听他说了,也就更加注意了一点,果然就听见远远的传来铜锣声,三长两短的敲法,还有人在吆喝着些什么。 舒笙皱眉,三长两短?怎么会用这种敲锣法?很不吉利啊。 尹行偏着脑袋掏耳朵:“山岚府的风俗这样?敲锣这样敲?” 舒笙也纳闷:“没听说过这种敲法的啊。” 正说着,尹行就看见街头过来了一队人,五六个的模样,都穿着黑衣,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一面铜锣,边走边敲,后面跟了四五个人。 尹行一见,微微一愣,脸色变了变,一把把舒笙拽了回去,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怎么了?” 舒笙好奇。 “没什么。”尹行脸色不太好,微微皱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很震惊的东西。 见他如此,舒笙更加狐疑,追问道:“外面有什么啊?” “真没什么,睡觉吧。”尹行推了舒笙一把。 舒笙不信,翻了个白眼:“你脸上明明写着‘外面的东西好可怕好难以置信!’” 耸了耸肩,舒笙一步蹿去窗口,微微拉开窗户往外看,尹行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叹气,站在他身后等着他蹦回来。 舒笙看了外面的场景,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镇定的关上窗户,默默的转身,看着身后的尹行,认真的问:“尹行,告诉我跟着他后面的那些都是活人。” “……。”尹行沉默的搔了搔脸颊,瞄了舒笙几眼,违心的道:“嗯,是活人。” “很好。”舒笙拍了拍手,走到床边上,拉开被子,然后猛的钻进去裹成一团,盯着窗口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刚那种情况应该叫做赶尸。” 说罢,一阵猛抖,闭眼:“好可怕!我们为什么会遇上赶尸队啊!” 尹行叹气,摊手道:“运气问题吧。” 有人敲门,很均匀的节奏,听着很礼貌的感觉,舒笙看着尹行,静默,很快尹行便败下阵来,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不是江湖上的款式,反倒有些像是官府的。 门打开的一刹那,尹行和门外的人都一愣。 “砰!” 尹行脸色微变,用力将门摔上,门外的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被门板拍到了鼻梁上,疼的哎呀一声叫,弯腰捂鼻子。 尹行快步走到床边上把舒笙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书呆,我们不住了,赶紧走。” 舒笙被他拽起来,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啦?谁敲门啊?” 尹行绷着一张脸,抬头把包袱都背在身上,一手拽着舒笙,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外瞅了一眼,皱眉,关上窗户低声骂道:“娘的,连窗外都有,这群死小子。” 抓耳挠腮了一会儿,尹行抬头看屋顶,考虑要不要从屋顶上跑得了。 然后,屋顶上的瓦片就被掀开了,一个有着圆圆的娃娃脸的少年趴屋顶上看着他两,冲尹行挥了挥手,笑嘻嘻道:“爷,别费劲了,周围都是呢。” 尹行狠狠的瞪他一眼,一挥手:“滚一边去!” 娃娃脸少年瘪了瘪嘴,乖乖盖好屋顶,没声儿了。 门口那个被撞了鼻子的少年此刻也小心翼翼的推开半扇门,探进头来,鼻子下面挂着两道鲜红的鼻血,指着鼻子道:“爷,太大力了,都流血了。” 尹行一张脸更黑,瞪他:“怎么个意思?” 那少年吸了吸鼻子,道:“城爷也追过来了,我劝您还是别跑了吧。” “得了,滚出去。”尹行没好气的摆手,一脸的嫌弃。 那少年也乖乖的关上了门,出去了。 尹行一手叉腰一手抓着后脑勺,在屋里踱来踱去,然后他突然想起来,舒笙还在他旁边。 转脸看舒笙,就见他坐在床边上,双手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见他看自己,上下嘴唇一磕碰,吐出两字:“解释。” “……。” 尹行眨着眼看他半响,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摆出了一副老生常谈的架势,叹气道:“尹是国姓,你应该猜到了些,当今皇帝自律,后宫只有三位贵妃,子嗣也少,两儿两女。” 舒笙冷着脸:“你就是那两儿之一?” 尹行摸着后脑勺点头,脸上有几分不自在:“书呆,我不是故意瞒你。” 舒笙依旧面无表情,微微的一扬下巴,道:“继续说。” “我爹坐腻了皇帝,想退位,可是我和我弟弟都不想坐那位置,所以我瞒着我弟弟把我爹灌醉了,哄着他给我写了一张封王的圣旨,然后跑了。” 舒笙眼皮子抽了抽,忍不住揉了揉僵硬的面颊:“所以说,你逃跑是不想坐皇位?” 尹行耷拉着脑袋点头。 “我弟也不想坐皇位,不过被我用手段抢了先,我跑了之后他就满世界的追我,没想到居然先在这儿等我了,我爹就我和我弟两儿子,所以为了皇位兄弟相残什么的我跟尹城是没福气去体会了。” 门口又有人敲门,还是刚刚那个被撞了鼻子的少年,探进来个脑袋道:“爷,城爷喊你过去呢。” 尹行沉着脸挥手,少年赶紧关上门跑了。 “书呆,跟我去见见吧。”尹行看他。 舒笙被子一裹床里一滚:“不去!” “书呆。”尹行拽他被子:“帮个忙呗?” …… 最后,舒笙还是被尹行拽去见了他弟弟,尹城。 尹城跟尹行长的有三分相似,不过尹城的面相偏向温和一点,没有尹行长的霸道,脸部轮廓较之尹行来说稍显柔和,眼睛很好看,如果忽略眼中深深的怨念的话。 两兄弟静默的坐着对视着,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舒笙被尹行拽着坐在两人中间,忍不住挫胳膊,心中暗道——神啊,这可是皇位之争啊,虽说是都争着不想要,可跟他没什么关系吧? 舒笙觉得有点冷,到底为什么他要坐在这里啊? 良久之后,尹行先开口了,他说:“你确定你这么跑出来回去爹不会揍你吗?” ☆、第11章 劫持 尹城心情很抑郁。 他哥这人打小就有个毛病,喜欢乱跑,最讨厌拘束,小时候在宫里的时候整个儿就一熊孩子,喜欢习武,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满屋顶的乱窜了,搞的皇宫里的那些侍卫整天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满皇宫的抓尹行。 他爹再管也没什么用处,关禁闭抄书甚至是打板子,什么法子都用过了,不光没收敛,反倒是越来越野,哪儿有个皇家子弟的样子。 尹城比他好一点,这个优点体现在他比尹行在皇宫里坐的住,通常是他爹当天晚上派人把尹行抓回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再去看屋里,已经没人了。 尹城好一点,他爹晚上把人抓回来,第二天早上才会不见。 他爹打小就跟尹城念叨,他是要当皇帝的人,要沉得住,要掖得住,最好能做到心思不外露,因为你哥靠不住。 说起来,尹城还正经儿做的挺不错,他比尹行会隐藏情绪。 这回老皇帝坐腻了那位子,就想传位了,他也没明确说想传给谁。 老皇帝内心还存着想看一场夺位戏码的心思呢,不夺位这还能是皇家吗? 不过没等老皇帝把算盘打转,尹行就提着酒找到他爹,来了个不醉不归。 老皇帝明显没喝过儿子,两坛子酒下肚,就被儿子忽悠着写了份封王的圣旨,还让备了案,然后儿子就不见了。 等第二天早上幺子找过来的时候,老皇帝才清醒过来——唉?我昨晚给尹行写了个啥来着? 尹城那个恨啊! 凭什么呀?这烫金的座位那就是一老虎凳,老哥你也真不厚道,跑的太快了! 至今尹城都很不平,他哥就这么忽悠了个王爷的头衔,他爹就剩了自己一个能继承皇位的儿子,尹城再不高兴,也没办法去做个不孝子。 因此尹城在看见尹行的那一刹那,真的好想捏他哥一顿。 尹城瞪着他哥,怨气满满,没接话。 尹行饱含同情的拍了拍尹城的肩膀:“你比我适合做皇帝,我已经是个逍遥王爷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尹城继续瞪:“你还可以抢一抢。” 舒笙正在走神,边走神边听着两兄弟的对话,脑海中在梳理着尹行身份这件事。 猛然一听尹城这么说,舒笙下意识的接口:“名不正言不顺。” 说完,就感觉到尹行和尹城都在看他。 舒笙瑟缩了一下,往尹行旁边挪了挪,心虚的拿眼角瞄尹行——这算不算是藐视皇权啊? 尹行眼角含笑,轻轻的扯了扯舒笙的衣袖,小声道:“书呆,好样的。” 舒笙心里还在突突的跳,他刚刚说的话太大逆不道了,这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尹城斜着眼角看了舒笙一眼,转眼看尹行——行啊,找了个不怕死的帮手来啊? 尹行瞥了他一眼,起身拉起舒笙回房了。 尹城撑着脑袋叹气,哎呀,怎么就没人帮我说话啊? 尹行拉着舒笙回屋,最后却成了舒笙拽着尹行回屋了。 进屋后舒笙谨慎的关好门窗,跟尹行面对面:“你什么打算?” “送你去沿海。” “不回去?”舒笙问。 尹行摇头:“我更喜欢自由自在。” “我可以自己去。” 尹行一愣:“为什么?” 舒笙指了指自己,道:“我可以自己离开这里,所以我们就此分开吧” 他很爽快的拿了装着自己衣服的那个包袱,往肩上一甩,转头平静的看尹行:“你是回去还是继续跑,都跟我再没关系,就此别过。” “书呆!”尹行拽住他袖子:“你在想什么啊?” 舒笙冷着脸甩开他的手,耸了耸肩道:“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书生,我害怕麻烦,所以我们本就不应该同路。” “书呆,怎么突然翻脸?” 尹行皱着眉,舒笙的脾气让他有点摸不透,就像此刻,前一刻他还会拉自己,下一刻就要背着包袱离开。 尹行无奈:“书呆,别闹,我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在那之前我不会离开你。” “你想去哪随你,只是不要再跟着我就成。” 舒笙开门出去,下楼出了酒楼,出门,外头一片漆黑,这个地方已经陷入了沉寂,舒笙背着小包袱直接往前走,他只想离开这里。 尹行呆愣了许久,舒笙就这么离开了? 之前在屋顶上的那个圆圆娃娃脸的少年推开半扇门,探进脑袋来问:“爷,追吗?” 尹行心烦意乱,摆了摆手:“去两人护着他,别出什么意外。” 娃娃脸眨了眨眼:“您不自己去呀?” 尹行摇头,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发呆:“让我想想。” “哦。”娃娃脸赶紧派人去将舒笙跟着。 尹城从窗缝里看了看,招手叫来暗卫:“怎么回事?” 那暗卫抓了抓脑袋,小声道:“据我们观察,应该是王爷的心上人吧……。” “心上人?”尹城摸下巴:“这木头也有开花的时候?还是朵雄花?” 舒笙出门一直往南走,走了很久,快到城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城门早就关了。 然后,铜锣声又起,远远的。 这一响,舒笙才想起之前被他和尹行忽略掉的一个问题,这里有赶尸队? 舒笙不由的一抖,转头,见长长的街道上,夜幕下远远的一队人正缓缓的往这边走。 舒笙急了,赶紧抱着包袱躲在旁边的巷子里。 黑衣的队伍由远及近,为首的男人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斗笠下的半张脸丑的可怖,手上提着铜锣正一声又一声的敲着。 舒笙捂着嘴大睁着眼看着那支队伍缓缓从街道上走过,心里一阵发簌。 一晚上走两趟赶尸队? 正想着,一人从身后将他一捂嘴,两人拉胳膊,舒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走了。 这边,被尹行喊来跟着舒笙的两人也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队过去的黑衣队伍,其中一个撞了撞另一个,指了指那队伍:“这什么呀?阴森森的。” 另一个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问他:“唉,王爷让跟着的书生呢?” …… 两人赶紧找。 这头舒笙被一路拉着从后面的小道上上了后山,很快就到了郊外。 那两人一路不说话,舒笙也不说话,只紧咬着牙关被拉的跌跌撞撞。 他们到了一处山坡上,林间树木密集,耳中只听得夜中虫鸣声声,远远的,舒笙看见有人走过来,身形略熟悉。 等走近,舒笙一愣,心里一阵发紧:“蒋翰?” “阿笙。”蒋翰沉着脸,走近舒笙:“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一把抓住舒笙的胳膊,舒笙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蒋翰的脸近在眼前,前段时间被尹行打伤的地方已经好了,此刻,他正一脸不悦的看着舒笙:“阿笙,为什么呢?” “你放开我!”舒笙发着抖,拼命的挣扎,叫道:“什么喜欢什么挚友,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利用?”蒋翰笑了,一张脸略略有些扭曲:“你怎么知道的?我对你那么好,你却伙同别人来害我!”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那个男人他揍我的时候你在旁边笑,阿笙,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才把你纵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 舒笙在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声,好个蛋!真好你还会利用我吗? 这些日子的火气都集中了起来,蒋翰心里的怒气蹭蹭上涨,舒笙的抗拒姿态着实把他给惹毛了。 舒笙就觉得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手臂疼的跟折断了似的,不由的红了眼眶,还没等他喊疼出声,蒋翰就将他一把抱住,狠狠道:“阿笙,既然你不要我的好,那就不对你好了,不过你别忘了,我一定要你,一定!” 腰上被捏了一把,疼的舒笙眼泪唰就出来了,不过这一疼,也让他慌乱的情绪清醒了,冷声道:“你当真要这样做?” 蒋翰将他按在地上,狠声道:“自然要,我说过的话从没反悔过。” “你对我存这心思存了多久了?”舒笙嘲讽的笑问:“一年?两年?还是这么多年来你接近我就是这种目的?” “很久。” 蒋翰抬头看他,眼中几乎窜出火来:“打小就有,我以前告诉过你,你忘了?” 舒笙当然没忘,那会儿是两年前,蒋翰曾跟他说他喜欢他,舒笙那会儿还问过他“难道说了喜欢你就会娶我?” 蒋翰面露难色道:“阿笙,你知道你不是女人,我不可能将你明媒正娶,不过,不管我以后娶不娶老婆,我最喜欢的都是你。” 舒笙瘪嘴,去你娘的,你他娘的想的倒好,没那胆子突破世俗还敢放这狗屁言论。 为此,舒笙两个月没理他。 最后舒笙警告他,他们只是朋友,再敢乱说话连朋友都没得做。 蒋翰满口答应,舒笙以为他放弃了,才会真心拿他以朋友相待,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 然后,舒笙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人,用‘畜生不如’这种词来形容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蒋翰这会儿火大,舒笙更火大,这股火气已经将他的恐惧感生生的压了下去,伸手下去在蒋翰身下某处狠狠的一把一攥。 蒋翰噢的一声痛叫,也顾不得抓舒笙了,在地上各种翻滚,冷汗淙淙。 舒笙这一把捏的太狠了,还真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还顺带着死命的掐了一把,你功夫再好,我就不信你连那个地方也能练成钢筋铁骨来! 舒笙匆匆爬起来,蒋翰还在滚来滚去。 舒笙眼一眯,抬脚一脚踩下去。 凄厉的惨叫回荡开来,舒笙慌忙转身就跑。 ☆、第12章 乱跑 尹城莫名其妙的看着尹行阴沉的脸色,问:“怎么了?戾气这么重?” “看见书呆子没?” “是说之前那个书生?”尹城眯眼瞧他:“不是跟你回屋了吗?怎么?吵架了?” 尹行眼中满是寒光,额角居然浸出汗来:“他不见了。” 尹城嘴角抽了抽,眯眼:“要帮忙吗?” 尹行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门,撂下一句“帮我找找。” 盯着尹行紧绷的脊背,尹城招手:“黎凛,带上侍卫队去找。” “是!”黎凛拱手,转身去带人了。 尹行离开尹城的房间,叫来刚才保护舒笙的两人,出门。 木辰和木炎两兄弟胆战心惊的跟在尹行身后,尹行此刻身上的气息暴戾的吓人,两人带着尹行到了舒笙失踪的地点,尹行转脸看了他们一眼:“分头找。” “是!”木辰和木炎赶紧找人。 尹行眉头皱的紧紧的,站在那巷子里盯着夜幕下黑暗的巷子,想了会儿,终于迈开步子,进入了巷子。 尹行发挥了他惊人的观察力,硬是从什么都没留下的小巷子里找到了舒笙被带走的痕迹。 那是一包糖粉,早上的时候尹行给舒笙塞在包袱里的,之前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他们曾闻到过糖粉的甜味,舒笙买了些打算找地方休息的时候自己做点心用。 此刻那东西被刮破了,看起来开的口子还挺大,尹行在巷子的尽头发现了白色的糖粉的痕迹,皇宫出身的尹行很不嫌弃的小从地上捻了那一小撮混合着泥土的糖粉,在鼻子下闻了闻,香甜的味道在鼻尖上缓缓扩散。 尹行拍了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大步向着一条小路走去,那是通向后山的。 没走几步,又找到了舒笙的包袱,有些散乱的挂在树枝上,还能看见他书生袍子的边角。 尹行将包袱小心的拿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背在肩上,继续上山。 很快,他看见了蒋翰,扭曲的躺在地上,已经昏厥了过去,周围的脚印很杂乱,将蒋翰周围的泥土踩得乱七八糟。 尹行心一沉,这人还真不放弃,居然追到山岚府来,就是说舒笙的丢失跟他有关系了? 一想到在小村庄里的时候,他抓起舒笙毫不犹豫的扔向那一丛篱笆,尹行的脸色就黑如锅底了。 恰好木辰和木炎两人也找了过来,没等二人开口,尹行就对他两摆手:“把他带回去,我去找书呆。” 他顺着脚印离开的方向一直往山下走,这条路跟来时的路不同,路上布满了荆棘,很多荆棘都被折断了,看得出走这边的人有多慌乱。 尹行拧着眉一直往下走,走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看见了舒笙,躲在一丛荆棘后面,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 尹行迈不动步子了。 …… 舒笙跑的很辛苦,他的脚上被磨出血泡的地方还没好利索,再加上晚上这一通折腾,这会儿一沾地就疼的钻心,很快舒笙就败下阵来,只能找了一个相对来说隐秘的地方先躲起来。 此刻他只祈祷蒋翰不会追来的这么快。 清瘦的书生将自己蜷成一团,双臂紧紧抱紧膝盖,尽量的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舒笙感觉有点难过。 难过的同时还有些后悔,后悔跟尹行顶嘴,后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跑出来,如果自己没任性的跑出来的话,就不会让蒋翰钻到空子了,他知道,蒋翰是怕尹行的, 舒笙伤心的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这会儿他全身都不舒服,脚上疼,胳膊上被蒋翰捏过,也疼,腰上也被拧了好几把,估计青了,还是疼。 舒笙瘪瘪嘴,小声而又自责的自言自语:“尹行,我错了。” “知道错了?” 尹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透着几分嘶哑,还有几分愤怒与责怪的问。 舒笙一愣,呆滞的转头,见尹行就站在自己身后那一丛荆棘后,静静的看着自己,眼中眸色很深,昭示着他很不爽。 “尹行……。”舒笙愣了会儿,慌乱的站起来,脚上一疼,一下子就扑向了尹行。 但是,他两中间还隔着一片荆棘。 该死! 尹行暗骂一声,一步蹿出去伸手将扑下来的舒笙往怀里一圈。 舒笙撞过来的力气有些大,尹行后退了两步站稳,把舒笙从怀里捞出来,见他皱着眉歪歪斜斜的站着,一身衣袍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的,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己,瘪嘴。 尹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面对着这样的舒笙,不管他再如何生气,也没有半点脾气了。 舒笙顾不上自己,拽着尹行的衣袖不撒手,尹行扶着他打量,问:“背还是抱?” 他不知道舒笙身上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有点担心如果选择的方式不对会弄疼他。 舒笙伸出手臂往他脖子上一环,尹行会意的将舒笙抱起来,原路返回。 他很满意舒笙现在这样黏人的状态,至少对于他此刻满心火气的情况下,灭火的效果很显著。 “看见蒋翰没有?”舒笙在路过那片见蒋翰的地方的时候,问。 尹行绷着脸点头。 “人呢?” “带回去了。” 舒笙眼一眯,磨着牙,从牙缝里狠狠的吐出几个字:“阉了他!” 尹行脚步一顿,低头看他,语气森冷的问:“他碰你了?” 舒笙嘴一瘪:“没成功,我跑的快。” “都废成这样了还跑的快。”尹行鄙视的看他,然后接口道:“回去我让人阉了他。” “嗯。” 下了山,一眼就看见山下立着一队侍卫队,见尹行抱着舒笙出现,大家都好奇的看尹行怀里的书生。 清瘦的书生身上满是伤痕,正闭着眼养神。 尹城凑热闹的从侍卫们身后踱出来,看了看尹行,一挑眉:“伤了?” 尹行沉着脸点头,毫无诚意的道:“谢了,我先带他回去处理。” 尹城望着尹行的背影,眯眼叹气:“啧,有相好没兄弟,真没义气。” …… 尹行抱着舒笙回到客栈里,木辰和木炎已经准备好了伤药和洗澡水。 尹行瞥了他们一眼:“回去自己去领二十鞭。” “是。”木辰木炎领了罚退了。 舒笙微微仰脸看他:“还要罚他们呀?” 尹行微微眯眼,深褐色的瞳孔中寒光阵阵:“做错事自然要罚,若是以后还如此呢?” 知道他们宫里人规矩多,舒笙瘪嘴不说话了。 尹行把他放在床上,先洗了澡,换好干净的衣服。 尹行提过药箱子来:“伤哪儿了?脱吧。” 舒笙略有些不自在,伸手想抢药箱子:“我自己来吧。” 尹行静静的瞄着他,不语。 舒笙心虚的看了看他,乖了,耷拉着脑袋神情恹恹,脱了外衫,卷起袖子把胳膊递给他。 他胳膊被蒋翰捏太狠了,此刻不光红了一圈,还有些微微的肿起,尹行一见,浑身散发出一股“我很不爽”的恐怖气息来。 接着是受了伤的脚,跑的时候拐了一下,肿了脚踝,尹行目光恐怖动作轻柔的帮他洗好,流血的地方上好药,包好,然后舒笙趴在床上。 尹行就见他腰上青青紫紫好几块,来气,用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一块淤青:“还任性不?” 舒笙皱眉哼哼了两声,没吭声。 没回应,尹行不满,又轻轻戳了一下:“说话,还乱跑不?” 舒笙瘪嘴,噌的一下子回头,神情哀怨:“你到底帮不帮我抹药啊?” 尹行沉默的与他对视。 好吧好吧,我认输! 舒笙很快败下阵来,脑袋一耷拉枕在手臂上:“不跑了。” 尹行眼角微微挑了挑,又觉得有点儿好笑,拿起一块棉花仔细的帮他涂抹好药水,把衣服整理好,然后坐在床边上看着他。 舒笙歪着脑袋瞧他,闷声闷气的道:“谢谢。” 尹行无奈,叹了口气,抓了舒笙一把头发拽了拽,问:“书呆,信我不?” 舒笙点头。 尹行又问:“休息几天,养好伤我们就走好吗?” 舒笙歪着脑袋,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他:“你不回去啊?” “不回。”摇头:“你觉得尹城说的可行?” 舒笙撑着胳膊坐起来,道:“不可行,名不正言不顺的,你现在要去那就是篡位。” 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乖,就这么回事儿,尹城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就是来看看。” 舒笙点头:“我们去金焱县吧,那儿风景好,也清净。” “嗯。” 舒笙重又躺下,拉着被子平躺着,看着尹行:“我困。” “睡。” “你怎么办?”舒笙眼睛乱瞟。 尹行拉了把大椅子过来,放床边上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双眼含笑:“看着你睡。” “嗯?”舒笙不自在的转着脑袋:“你不睡?” “等你睡着我去隔壁睡。”想了想,又伸手帮他掖好被角:“快睡。” 舒笙很快闭眼,不多久,便呼吸均匀了。 尹行发现,舒笙对他越来越没有防备心,这种信任感让他觉得有些开心。 这书呆子信他。 …… 尹城溜溜达达的回了客栈,他没什么睡意,经过一夜的折腾,天已经微亮,让黎凛去外面买了些包子馄饨回来当早餐。 “爷,咱什么时候回去啊?”黎凛问。 尹城咬着个包子晃了晃脑袋,道:“吃完早饭就走,果然,这哥靠不住。” 黎凛嘴角抽了抽,站在边上默默的想,历朝历代还没听说过哪家是把皇位当烫手山芋一样丢来丢去的呢,自古以来哪个不是为了这位置争抢多少年,搞的急了逼宫弑兄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 本朝可好,让来让去的,还真没人稀罕的样子。 尹城满脸忧伤的吃着早餐,黎凛已经让人下去收拾东西整顿人马去了。 正吃着,就听见楼下一阵喧哗,未泽守在尹城身边的,尹城听见了,就冲着未泽一努嘴:“去看看。” 未泽领命走到窗前,往楼下一看,就是一皱眉。 只见外面街道上,早起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议论纷纷:“哎呀,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啊?” “就是就是,这是什么咬的啊?这么可怕。” “不祥之兆啊,看样子山岚是要变天了。” 未泽听的挺郁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就叫来一个侍卫,让他去打听一下出什么事儿了。 尹城光听这动静,就皱着眉摇头,别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吧? 另一边屋里。 尹行当然没去睡,他就坐在椅子上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生。 舒笙睡觉挺有趣的,总是不自觉的就裹上被子卷成一卷,然后自觉的滚到床边上,挨着墙,像一个巨大的蛹一样。 尹行想,他待会儿出来的时候难道是要从一个出口爬出来吗? 舒笙睡的也不沉,毕竟是早上,睡觉总没晚上来的自在舒服,很快就醒了,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尹行。 然后尹行就看见他一滚,成功的从被子卷里把自己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问尹行:“外面怎么了?” 尹行惋惜的想,怎么不是爬出来的呢? 尹行这才注意到外头的吵嚷声,皱了皱眉,他走到窗口推开窗户,冲着屋顶上打了个响指。 木青从屋顶上通过窗户跃进屋里:“爷。” 尹行道:“去外头看看怎么回事,顺便带早饭回来。” 舒笙已经穿好了衣服在用铜盆洗脸了,边洗边问:“你昨晚没睡啊?” “不困。”尹行托着下巴看他。 舒笙奇怪的拿着包袱抖了抖,翻着里面的衣物嘀咕:“咦?我的衣服怎么全换了?” 尹行嘴角抽了抽:“你衣服昨儿都挂树上扯烂了,我让人重新去买的。” 舒笙闻言抬起头来:“壕,你养我啊?” “养啊。”尹行笑眯眯点头,伸手搭他肩膀,笑容轻佻的道:“跟爷混,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考虑考虑?” 舒笙乐了:“我还给你做面吃来着,你害不害臊啊。” “不怕,脸皮厚。” 正笑闹呢,木青敲门进来了,先是给他两把早餐放桌上,然后站在一边上,摆明了一副‘外头有事这会儿不能说’的架势。 尹行拉着舒笙先去吃饭,边瞟了木青一眼——说吧。 木青脸色怪异的皱了皱,拧眉——现在说合适吗…… 想了想,反正是爷让说的,那就说:“外头死人了,是两个男人,全身上下的肉都被什么东西给咬掉了,内脏掉了一地,就剩了脑袋是完整的。” “噗——。” 尹行斜着眼看他:“怎么这么恶心啊?” 木青一脸的无辜:“是您让我说的啊……。” 舒笙看了看手上的包子,默默的放下了,尹行淡定的继续吃,问:“死的什么人啊?” 木青道:“两中年男人,看衣服的碎片应该是穿的黑衣,就是长的可丑了。” 这一说,舒笙和尹行都想起来一件事,两人默默的对视一眼。 舒笙,问:“可丑?你说是不是那些人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丑也是一种特点,尤其是上回他们遇见的,丑的那么特立独行的更是很容易记住。 尹行摸下巴想了想,冲着舒笙一挑眉:“快吃,吃完咱去看看!” 尹城可没他两这好胃口,听见侍卫这么一说,尹城就吃不下了,默默的推开碗盘,倒是跟着黎凛和未泽两人就下楼去看了。 黎凛和未泽暗暗叫人来护卫,怕出什么乱子,尹城的安全最重要。 人就死在城门下不远处的草丛里,那里围了很多人,但是没有人敢上前,衙门的人还没到。 尹城皱了皱眉,未泽默默的挡在尹城面前:“爷,别靠近了吧,太那啥了……。” “那啥?”尹城一手挥开他,上前瞅了一眼…… 就一眼,尹城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连同黎凛和未泽两人都不免唏嘘,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看过的最残忍最恶心的尸体…… 这谁啊?怎么死这么惨的? 未泽和黎凛同时后退一步,嘀咕:“都说了别看了啊……。” ☆、第13章 底线 城门口草丛中发现尸体的消息在整个山岚府不胫而走。 人们都围在尸体的不远处,围观着那两具尸体,没有惹肯靠近,可也没有人肯远离,平凡城镇很少发生这种事情,人们对于这种大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兴趣之余,恐惧也在人们之间蔓延。 接到报案,知府陈星带着衙役们匆匆的赶来,一部分衙役们抬走了那两具残忍至极的尸体,一部分衙役负责安抚受惊的百姓。 尹城招呼了手下跟着陈星去了府衙,他是皇帝,他的子民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尹城不能不管。 尹行和舒笙一起站在不远处的路边上,远远的看着衙役们用布将尸体盖好,再抬走,周围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 有人说,人是被咬死的,那些伤口都是咬出来的,可是,要造成那样的伤口,咬人的东西必须具备强大的咬合力和凶猛的力量,山岚没有这种大型的动物。 人们的讨论很快就变了方向,山岚出了吃人的怪物,也有人说,他们是被尸体咬死的。 这类消息总是传播的很快,不大会儿,山岚出了吃人的怪物的事就在整个山岚传的沸沸扬扬。 黎凛接了尹城的令,看情况不对,赶紧想办法将这些不利言论压下去。 而尹行和舒笙的注意力却没在那所谓的怪物和尸体吃人上面。 即便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舒笙也没办法接受尸体吃人这种言论,尹行更是,他本就是龙子,哪里会信鬼神。 房间里,舒笙手里捧着尹行递给他的茶杯,茶杯中是烫烫的浓茶。 舒笙的眼圈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他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精神,尹行就泡了茶给他提神。 “我昨晚出去的时候也有看见了那些人。”舒笙道:“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三具尸体吧?我昨晚看见的时候,尸体是四具。” 尹行靠在床边上思索着摇了摇头,道:“我让人打听了,没听说这儿有死很多人啊?哪儿能有那么多的尸体。” “不是赶尸吗?或许是外地的。” “赶尸?” 舒笙点头:“嗯,西边多山地,那儿地方有赶尸的习俗,若是有人死在外地了,就让赶尸人将尸体带回去安葬,据说赶尸人可以让尸体像活人一样行走。” 尹行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信。” “本就不可信,那都是框人的,我爹活着的时候我跟爹娘去西山,在那边也遇到过,我爹说那些都是活人背着尸体的,还有一种简单点的就是用竹竿撑着,两个人抬着走。” 尹行微微低头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眸闪了闪:“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些抓你的人是谁,去了哪里。” 他的话题突然转移成功的吸引了舒笙放在赶尸上的注意力,想了想:“大概是蒋翰雇的人吧,没说话,到地方他们就跑了,我也没来得及问。” 舒笙想了想,那两人确实什么都没说,但是一想到蒋翰,不免有些寒心。 尹行见他脸色变了几变,便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阉了他。” 舒笙眨着眼看他,打着商量:“我之前那是气话,放过他这一次如何?他爹娘挺照顾我,若真是让他蒋家断子绝孙,我良心过不去。” 尹行听他这么说,也唯有叹气:“但愿他识相,不会再来动你,书呆,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嗯?” 他说:“书呆,你是我的底线。” 舒笙嘴角微动:“你会保护我?” “会。”尹行点头。 舒笙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紧紧抱住:“我会好好抱紧你的大腿的!” 尹行默默的抬起腿,抬到舒笙的眼前来:“书呆,你抱的是手,我的腿在这儿,来,抱紧些,别松手。” …… 舒笙后来想了半天,才抬头来问:“你要管这边的事吗?” “我只管你的事。”尹行道,平静而又坚定,让人没有缘由的信任。 舒笙听的心里高兴,但也有顾忌,伸手拉了拉尹行的衣袖,道:“他不会怪你吗?你们是兄弟,可也是君臣。” 尹行听的直乐,伸手揉舒笙的头顶,像揉一只软毛的动物一样,轻轻柔柔的,挑眉道:“这是山岚知府的事儿,尹城在旁边呢,他要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就得等着脱乌纱帽,放心吧,那群人这会儿都是卯足了劲儿的,用不着咱们。” 舒笙磨牙:“拜托你别像在揉一只小猫一样的揉我行吗?” 尹行咧着嘴直乐:“不过,如果他自己跟我说需要帮助,我自然义不容辞,毕竟你伤都没好,闲着也是闲着。” 舒笙憋着嘴,翻身一滚扯开被子将自己裹在里面,连脸一起埋在里面,嘀嘀咕咕:“你是在怪我拖累了你?明明是自己要贴着我跟我一起走,没脸没皮的。” “书呆,出来。”尹行扒拉被子:“老爱钻被子,闷不闷啊?要不给你挖个坑你埋在里面?” 舒笙裹着被子滚来滚去,闷声道:“尹行,我饿。” 他昨天没吃好,早上刚吃了一口就被恶心到了。 “我下去给你叫东西吃。”男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然后走了出去。 舒笙眯着眼看着尹行推开门出去的身影,良心发现的决定,以后对尹行好一点,人家好歹是个王爷呢,肯屈尊降贵迁就他一个书生,已经是好到极点。 ☆、第14章 狗祸 在舒笙身上各种伤没好利索之前,他们暂时在山岚住了下来。 尹城因为死人的事情东转西转,被烦的不着调,尹行倒是悠闲,只管给舒笙管吃管住。 舒笙自从伤了脚,所受待遇节节上升,进进出出都有尹行这个人形轿子坐。 刚开始的时候,舒笙还不太习惯,可渐渐的,惰性就被激发出来了,舒笙现在已经练就了想出门直接伸手,尹行自觉来抱,一个眼神尹行就知道他想干嘛的本事。 看的木辰木炎他们目瞪口呆,他家王爷这一遇到这舒笙,就整个人转性了?居然这么乖啊。 此刻舒笙正乖乖坐在床上喝汤,尹行在旁边吃饭。 木青敲门进来,看了看他两,选择性的无视了舒笙的悠哉样,道:“爷,城爷那边有进展了,据说发现了好玩的,叫您过去看看呢,去不去啊?” “嗯?”尹行抬头看了他一眼:“关于赶尸的?” “对呀。”木青点头:“据说是有门道呢,城爷让我们来问问您过去不。” “去。”尹行点头。 一想,又转头看舒笙,摸着下巴眯眼。 “看什么?”舒笙问。 “嗯……。”尹行皱着眉,道:“我让木青留下陪你解闷?” “你不带我去?”舒笙一瘪嘴,捧着碗看他,一脸的‘我很感兴趣’的表情。 尹行的目光在他脚上瞟了瞟,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脸:“你要去呀?” 舒笙的脑袋立刻就耷拉下来了,肩膀轻轻抖动,闷声闷气的道:“不可以吗……。”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尹行立刻就受不了了,赶紧投降:“带你去!” “好!”舒笙呼啦一下抬起头来,满面笑容的伸长手臂,眨眼:“放心,我很瘦的!” 尹行看了看他跟芦苇杆似的胳膊腿,眯眼点头:“嗯,是挺瘦。” 说罢走到床边上,一把把舒笙拉起来往肩上一扛:“走!” 舒笙被屁股朝上头朝下的扛在肩上,跟扛麻袋似的,一阵短暂的眩晕之后,就有些尴尬,伸手拍尹行的背:“能好好背吗?不知道还以为你背着具尸体呢!” “谁家尸体这么不安分,还踢腿闹腾呢?” 尹行笑呵呵的拍了他一把,一气飞奔下楼,引来舒笙一阵尖叫连连。 木青自觉屏蔽了他两的不正常状态,跟着后头道:“我听木炎说,好像真是背尸体什么的呢,这会儿衙门那儿闹腾着呢。” “真是背尸体?” 尹行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伸手把舒笙扒拉下来抱好,他力气大身体好,抱着舒笙跟玩儿似的,根本没把手上这点重量当一回事儿。 “嗯。”木青道:“木炎说那些人是利用尸体,偷运金银的好像,那边都审好了,城爷对那些挺有兴趣,正在听呢。” 舒笙双手搂着尹行的脖子道:“那这么看来,那两人应该是被谋了财杀死的吧?” 几人到了衙门口,见衙门口好多官兵守着,衙门里的仵作屋门口围了好些人,尹城坐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个茶杯在喝茶。 见尹行来,便冲他招了招手。 尹行走过去,黎凛给他拿了两把椅子来,尹行把舒笙放在椅子上,舒笙有些慌,想起来给尹城行礼,被尹城一挥手给免掉了。 尹行背着手走到仵作房旁边去看了看,又回来问尹城:“发现什么东西了?” 尹城挥手让人抬出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 尹行眨了眨眼,顺手拿了一颗珍珠看了看:“这都是偷运的?” 尹城点头:“之前那些被运的尸体都找到了,这都是从尸体肚子里弄出来的。” 尹城话音落,尹行就一脸嫌弃的将手里的珠子扔进箱子里,一个跨步回到舒笙旁边:“书呆,有毛巾没?我擦手。” 边说边瞪了尹城一眼——你诚心的!不早说! 尹城偏过头笑眯眯,心情贼好。 舒笙从随身带的小包里翻了块帕子递给尹行,道:“我父亲在世时曾听父亲说过,是有些人会利用尸体来偷运财物,他们将尸体的内脏掏空,装上金银,伪装成送葬的样子来偷运,那些钱财多是见不得光的。” 黎凛接口道:“差不多就是这样,陈大人审出来的,是那个姓郑的胖子从邻镇一个旧宅下面挖出来的,怕被人发现就用这种方式运送,但是运送的那几个人自己起了歹心,争执不下,其中一个就把另外的两个给引到城门外宰了,掏空了肚子装成跟那些尸体一样的模样,然后卷了些金银跑了。” “可是不是说是被咬死的吗?”舒笙好奇:“那人咬的啊?” “嘿,先生您说笑呢。”黎凛道:“那人没自己动手杀人,是用这些东西杀人的。” 黎凛招了招手,几个衙役拖着几条大狼狗出来。 那些大狼狗都被铁链子拴着,吐着舌头呼着气,看起来特别凶悍。 黎凛解释道:“那人很有些门路,城门外不远处有一个农庄,专门养狗的,还多是些凶悍的大狗,那人早在有了心思之前就去农庄买了几条大狗备着,这些狗饿上了好多天了,见人就啃。” 舒笙回头看尹行,皱着眉:“还有卖狗害人的勾当吗?” 尹行微微一笑:“世间的生意有白道也有黑道,黑道上的生意凶残很多,大多都需要养些这种大畜生,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养啊,不稀奇。” ☆、第15章 秘诀(捉虫) 黎凛继续道:“这些人是西山那边的赶尸工匠,他们有特殊的办法可以让尸体不腐坏,再说是半夜才走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回避很远,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所以如果不是他们之间起了内讧,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尹城问道:“邻镇的那处旧宅是何人家产?” “哦,是一位辞官了的三品官员的旧宅,姓于,挺清廉的一官员,不过嘛,三年清知县还十万雪花银呢,那位官员应该是在辞官之前偷偷把所有的积蓄都储在了旧宅下面,结果回乡的路上遭了贼手,全家都死于非命,这事儿大概是半年前的了,那会儿还轰动过一段日子呢,爷您忘了啊?” 这么一说,尹城和尹行都想起来了,半年前确实有这么个事儿,那会儿那位官员的财产都充公,但是没人想到他在旧宅了藏了金银,他家旧宅那会儿据说是有位亲戚接手了,不能收,这么看来,那亲戚就是这个郑老爷了。 也难怪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运送了,那些东西本都是要纳入国库的,他这么藏着掖着,就因为偷的是王朝的银子嘛。 尹城道:“郑家老头查了?是否跟于大人的死有关?” 不能不说尹城敏锐,这事儿巧合的有些太过头了。 黎凛凑近尹城,眨眼:“您还真说中了,就跟他有关,那些贼人是他雇来的,他跟于大人是多年好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于大人那会儿运财产的时候就是让他出马帮忙的,结果呢,这人就为了贪于大人那些金银,好家伙,一气杀了人家全家大大小小十七口呢!” 尹城看尹行,尹行托着下巴在听,目光不时的瞟一眼坐在旁边的舒笙,再看舒笙,两手握成拳,紧抿着唇,有些忿忿,目光凄然。 尹城隐约觉得,说了郑家老头为财杀好友之后,这书生就有些不对劲呢。 尹城发现了,尹行自然也发现了。 其实,在相处了这些日子以来,尹行一直都很好奇那个蒋翰究竟做过什么对不起舒笙的事情来,不过舒笙不说他也不好问。 只知道,那个蒋翰在打舒笙的主意。 单这一点,就让尹行很不爽,如今看舒笙听了这些话的表现,尹行又开始猜测,是否蒋翰也曾背叛过舒笙? 不得不说,他还真猜对了。 舒笙这会儿心里可不好受,原来这世间为了那些虚名,为了那些身外之物,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郑家老头和于大人多年友谊及不上这一箱珠宝,甚至搭上十七条人命。 而自己呢?自己与蒋翰十多年情谊,同样及不上一纸文试。 总有些人,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为了那些荣华富贵而抛却了很多原本很珍贵的东西。 舒笙抬头看尹行,目光迷茫,他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这个对自己极好,任自己随意欺负的男人,也会因为某些未知的因素和诱惑来伤害自己? 舒笙不敢想,也不想去想,但是那些痛苦的记忆总是在提醒着自己,人心难测。 这是一种连死亡都无法令人解脱的恐惧,舒笙怕死了这种感觉,他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重生,却连带着那些痛苦的记忆一起重生,这种感觉,舒笙不想再有。 尹行见舒笙的眉越皱越紧,双目中的迷茫神色越来越重,便知道这书呆子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尹行抿了抿唇角,转头看了尹城一眼,对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便站起来将舒笙抱起来。 舒笙听话的把手臂环在尹行的脖子上,不言不语。 尹行抱着舒笙回客栈。 男人稳健的脚步和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舒笙的耳边。 “尹行。” 舒笙轻声喊。 “我在。”尹行答了一句,低头看他。 怀里的书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踌躇半响,复又低头:“没事。” 尹行哪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无奈,这书呆敏感的让人心疼。 尹行停下脚步,认真的看他,温柔而坚定的道:“书呆,没有那一天。” 男人锐利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深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惴惴不安的书生的影像,认真而坚定的做着某种最简单的承诺。 却意外的让人心安。 有那么一瞬间,舒笙觉得自己有些沉沦,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好看,而又该死的可靠。 …… 回到客栈,舒笙基本已经平复了低沉的心情。 木炎洗了一串葡萄给他两端进来,尹行递给舒笙,问木炎:“木辰和木青呢?” “哦,他两跟未泽在一块呢。”木炎道:“那边在讨论那些赶尸人到底是怎么让尸体站起来走路的,城爷感兴趣呢,本来说要去问牢里的那个,城爷又说不想去问,所以他们都在琢磨呢。” “哦?”尹行转头看了看吃葡萄的舒笙,凑过去:“书呆,你会不?” “让尸体跟在他们后面走?”舒笙抬头问。 “嗯。”尹行和木炎一起点头。 舒笙道:“我上回不是给你说过是利用竹竿撑起来的吗?没想明白啊?” 尹行摸下巴,眯眼瞧着舒笙想了想,轻轻的拍了拍舒笙的肩膀:“书呆,做给他们看看呗。” 舒笙看着尹行眨眨眼,转头冲木炎招手,木炎凑过去,舒笙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尹行在旁边恍然大悟:“这样的啊……。” 木炎一脸欣喜的一拍手:“先生好主意啊!我这就去!” 尹行看着木炎出门,摘了颗葡萄冲着舒笙晃晃:“来,书呆,张嘴,奖励你!” 舒笙笑眯眯的张嘴让尹行给他喂嘴里。 当天夜里,尹城被窗外的噪杂吵到,趴窗口一看,一队四人都穿着宽大的黑衣,整齐的在街上走过,前头有一披着麻布的男子手里拿着个铜锣边走边敲。 尹城眯了眯眼,转头看旁边的黎凛:“想出来了?” 黎凛也往外头看,道:“应该是吧。” 尹城转身往门外走:“去看看。” 楼下的院子里围着好些暗卫,都在看着那一队仿出来的赶尸队。 那些一排四个的人都是一样的姿势,双手前伸,在院子里晃来晃去。 尹城下去,众人都让开路,未泽过来:“爷,弄出来了,就是这样的。” 尹城过去,敲锣的那个暗卫把铜锣放下,后面的几个也把身上那宽大的黑衣脱了,尹城这才看清,前后是两个活人,而中间的,却是两个稻草人,这稻草人扎的很精巧,和常人差不多大小,有胳膊有腿,穿上衣服戴上帽子,乍一看还就是一个人。 一条长竹竿从稻草人腋下的衣服下穿过,往前后两人的肩上一抬,宽大衣袍一遮,就成了他们之前看见的尸体。 “谁想出来的?” 尹城看他们一眼,黎凛伸出一个手指往上指了指,顺着黎凛的手指往上看。 尹行和舒笙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打开着,尹行和舒笙都趴在床边上看着下面这一幕,舒笙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在啃。 尹城冲着两人挥了挥手,舒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尹行伸手拍了拍舒笙的头——书呆,好样的。 尹城眯眼摸下巴,冲着尹行挑眉——哟,你家书生挺好用的啊。 尹行得意洋洋的一扬下巴——那是。 ☆、第16章 金焱 接下来的几天,尹城似乎对舒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用一张笑眯眯的脸庞尽量的占据了舒笙的所有空暇时间。 只要尹行离开舒笙超过一刻钟,尹城就凑上来,笑眯眯的看着舒笙,偶尔会问他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想以此来达到跟舒笙攀谈的目的。 舒笙觉得很别扭,非常的别扭。 他抬头,四处寻找着尹行的踪迹。 尹行,快来救我啊,你弟弟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太正常啊…… 尹行冷着脸大踏步上来,再一次一把拎起尹城的衣领往身后一扔,黎凛和未泽赶紧上前把尹城接住,尹行一张脸黑如锅底:“赶紧带他回去,别在这闲的没事乱晃悠。” 舒笙感激的看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缠我?” 舒笙想不通。 尹行冷冷一笑,抬手揉了揉舒笙的脑袋道:“他想从你身上打我的主意。” 尹城对这个所谓的‘尹行的心上人’确实有点兴趣,因为他发现这个书生对尹行的影响力似乎不太一般,如果可以通过他让尹行心甘情愿的回去说不定是个很好的办法。 可惜,他低估了舒笙的定力,在被尹行扔出去并且被勒令禁止再靠近舒笙之后,尹城摸着下巴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使用一点点皇权了。 不过没等尹城实施他的皇权,尹行就带着舒笙离开了。 他们租了一辆很大的马车,带上了木青一起,三个人连夜离开了山岚。 舒笙从未忘记自己的初衷,而尹行也从未忘记,自己曾答应过,送舒笙去他想去的地方。 舒笙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只刚断奶的小狗,用手指捏着它软软的耳朵,顺着柔柔的毛。 昨天木炎和木辰他们奉尹城的命去了那家卖狗的农庄,抓捕那个庄主,木炎看见了这只刚断奶小奶狗,就带了回来送给了舒笙。 那小子精明,他已经明白了讨好这书生绝对不会有错。 尹行看这小狗挺讨喜,顺口一句‘阿呆’就定了小狗的名字。 舒笙觉得顺口,也就跟着喊。 “尹行。” “汪汪。” 尹行回头,就看见一人一狗都歪着脑袋,以一种惊人相似的表情看着他。 尹行愣了半响,抬起双手,一手揉舒笙一手揉阿呆:“再走会儿带你们下去吃饭。” 舒笙抽了抽嘴角,瞪眼,不许同时揉我和阿呆!我不是狗! 尹行默默的偏过头,揉了揉眉心,嘀咕道:“狗哪比的上你啊……。” 木青把马车停下来,在外头叫尹行和舒笙出去吃饭。 此刻他们路过的是路边的一间小面铺,这面铺开的地方很巧妙,正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小小一件草屋,外头搭着三张桌子和几条长板凳。 在赶了半天的路之后遇见这种铺子简直如沐甘霖。 尹行从车上下来,舒笙把阿呆递给他之后自己才下来,木青已经叫了三碗牛肉面,擦好了桌凳。 面铺老板是个老人家,一见这几人就知道定不平凡,坐这种大马车,又带着手下的哪能是寻常人家啊,赶忙送上茶水来给他们,又连忙去做饭。 舒笙从尹行的手里接过阿呆,继续捏着它的小爪子,一边四处打量。 今天天气很凉爽,这山间风呼呼的吹,舒笙转脸看尹行,尹行托着下巴在看他。 见他看自己,尹行轻轻挑了挑眉,伸手拉过舒笙的右手,把衣袖挽起来,看他白净的手腕子。 舒笙骨架小,身无半两肉,一只手腕子细的像根芦杆儿,尹行一只手就能握紧还有剩,很白净。 尹行握着舒笙的手腕,细细的看,这只手腕上回被蒋翰捏的红肿了一圈,一想到这里尹行就冷了脸。 舒笙见他神情,抬手揉了揉尹行皱起的眉心,安慰道:“没事,又不疼了。” 尹行抬眼看了他一眼,两根手指揉着舒笙的手腕子。 回想起那时候,要是自己能不犹豫那么一下,直接跟着出去的话,估计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些深深的自责。 舒笙侧着头笑,轻轻的抓了抓尹行的手掌,尹行的手掌很宽大,手指骨节均长,很有力气。 舒笙耸了耸肩,朝着桌子努了努嘴:“吃饭,饿了。” 尹行松开他的手,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舒笙,舒笙笑眯眯的咬着筷子:“果然啊,跟着你有肉吃啊。” 尹行埋头,呼啦呼啦的吃面,末了抬头,认真而严肃的道:“还是你的青菜面好吃。” 木青埋头默默的吃饭,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爷,您好肉麻啊! ☆、第17章 打架 尹行和舒笙在面铺里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继续赶路。 正这时,他们对面走来几个人,每人手中都牵着一匹马。 本来尹行和木青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人,木青还跟店家买了些卤好的肉让片成片装好,路上给舒笙和尹行吃。 尹行和舒笙正坐在旁边等着呢,尹行的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放在桌下的膝盖上。 就感觉有一根手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的戳了戳。 尹行微微低了下眉眼,见舒笙放在桌下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轻轻的在他手背上敲了敲。 尹行纳闷,刚想抬眼,就见舒笙用指尖在他手背上挠了一下,尹行不明所以,只好保持不动。 舒笙抬手歪着脑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子,恰好跟尹行距离很近,尹行就听见舒笙轻声说了句:“对面的人一直在看你。” 舒笙轻声耳语的飘在尹行的耳边,尹行暗道这书呆真敏锐,微微抬了抬眼,眼角瞟见对面那几人。 一共三个,牵着马,身后都背着刀剑,看装束是江湖上常见的打扮,像是江湖人,果然一个个都在看他,偶尔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舒笙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他光注意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完全是习惯使然,重生之后他总是习惯观察出现在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判断是否对他有威胁。 尹行和木青自然跟舒笙不一样,他两耳力好,刚才没注意,这会儿被舒笙一提醒,就格外的注意对面的人。 只见一人侧身凑近另一人,低声道:“胡兄,看对面那人,跟画像上的一样吧?”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别出声,就继续埋头吃面。 他们吃面吃的很慢,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尹行他们。 尹行偏头,舒笙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尹行心思一动,往舒笙旁边一凑:“书呆,到这里我们该安全了吧?” 舒笙看了尹行一眼,就大概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点头:“恩,此地离京城甚远,那些官兵鞭长莫及,等到了边境就不怕人追捕了。” 尹行听的一挑眉,啧,这书呆装模作样起来倒有那么点儿意思。 木青也过来对舒笙道:“先生,我们快些走吧。” 舒笙点了点头,起身上了马车,尹行跟着上去,木青驾车三人一起离开。 坐在马车上,舒笙回头看了后面一眼,问尹行:“皇上贴画像抓你的时候还出了悬赏不成?” 尹行干笑两声:“他那会儿是气疯了,自然出了悬赏,后来大概是想通了认命了,也就消停了。” 木青听了,从车外探进头来道:“爷,皇上消停了可没打算让您消停啊,您看那悬赏都没撤呢,要不刚刚那怎么还有人想着抓您啊?” 说罢又看舒笙:“倒是先生机警,发现的早,不然这会儿铁定要打架的。” 舒笙听木青这么说,就皱着眉看尹行,尹行无奈的笑笑,伸手揉了揉舒笙的脑袋,笑道:“书呆啊,你别看尹城表面那副白面样,肚皮可都是黑的。” 舒笙倒觉得这两兄弟有趣,从古至今是有为了皇位成仇家的,但那都是挤破了脑袋争皇位,哪儿也没这两这样争着让的呀。 不过舒笙又觉得,尹城端得稳拿得住,是个不露相的,反观尹行,太过洒脱了,倒是真不适合。 尹行似乎是看出了舒笙心中所想,叹了口气对舒笙道:“书呆,你别看我们兄弟两好,那是我们这一辈,放在上一辈,可是真正的腥风血雨啊。” 舒笙侧脸看他一眼,问木青:“你们家王爷一直这么闲吗?” 闲的跟着他满世界乱跑吗? 木青回头来趴在门边上笑:“最近边关没什么事,王爷才回来蹦跶两天。” “边关?”舒笙看了看尹行,问:“当兵的?” 尹行点点头,木青伸出手指比了个十二道:“十二年了。” 舒笙眨着眼看尹行,瘪瘪嘴,摇头:“不像。” 尹行嘴角抽了抽,拽他衣袖:“喂书呆,你别不信啊,我十一岁就偷跑出去跟谭素老爷子打仗了,真的。” 舒笙点头,心里有几分计较,这人确实太散漫,也太霸道,十一岁的年纪就敢偷跑到战场上去,已经不是胆大能形容的了。 正想着,木青突然猛地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 车内舒笙没个防备,被惯性一甩,一头就向前面扑了过去,被尹行一伸胳膊拽住,摔尹行身上了。 尹行皱眉:“木青!” 木青挑起帘子来,皱着眉道:“爷,先生,你们先坐着,我去打个架。” 说罢把帘子放下来就跑了。 舒笙瞪大了眼睛看尹行,尹行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对舒笙道:“估计是刚才那几个人追过来了,让他去吧。” 舒笙有点担心:“木青一个人行吗?” 尹行笑了笑,下车来把舒笙也叫下来,就见不远处木青正跟那几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他们木姓的几个都是跟着我跑进跑出的,对付几个小毛头,绰绰有余。” 舒笙回想了一下,木炎一张娃娃脸特容易给人好感,木辰看着稍微成熟点儿,木青就是精明居多。 尹行身边这几个人还都不是善茬呢。 突然,舒笙感觉到一股风力迎面吹来,吹的他有一瞬间睁不开眼睛:“怎么啦这是?” 尹行脸色一变:“木青好像不太对劲儿,书呆你在这呆着别动啊,我去看看。” 舒笙还没来得及点头,尹行就过去了。 舒笙一手遮着眼睛看过去,就见木青他们打架的那块儿刮起了一阵旋风,木青正一手撑着地面,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动,而他周围刚刚那几个人,此刻都愣住了一动不动。 舒笙隐约的想起来,刚才尹行一脸的焦急。 木青这是怎么了? ☆、第18章 木青 舒笙第一次见到尹行的身手。 之前在小屋里的两次,他都在房间里没有看,但是蒋翰的失败告诉他,尹行很厉害。 但是究竟厉害到怎样一个程度呢?舒笙没见识过。 此刻风在空中刮的很生猛,舒笙一手扶着马车的边缘,一手遮着眼睛,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阵声响,有刀剑抡过带起的呼啸风声,还有人的惨叫声。 但是舒笙没有听见木青和尹行的声音,他有点儿担心,但是又一细想,没声音应该就是没受伤吧? 耳边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风也小了下来,舒笙一手把吹的乱七八糟的的头发顺了顺,边拿开挡眼睛的手,看了过去。 尹行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大刀,舒笙知道他并没有带武器,那么这把大刀应该是夺得那几个江湖人的。 他从空中落下来,一个收势,大刀在身旁抡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他周围飘散的几片落叶,被搅动的在空中乱舞着落下来。 尹行一抬手,刀直直的没入脚下泥土中,刀柄不断的晃动。 在看四周,三个江湖人已经倒在地上翻滚不断,尹行没动手杀他们,他只是用刀背将这些人拍到没有逃跑的能力。 再看木青,静静的站在边上,长剑已入鞘,但是若是仔细看了,会发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红幽幽一片。 尹行干净利索的收拾了几个江湖人,一回头就看见舒笙睁大了眼睛在看他,那种神情,应该可以算作是……惊艳? 不管是不是惊艳,反正他在舒笙眼中看到了赞许是真的。 尹行抬手摸了摸后勃颈,感觉……嗯,舒坦! 木青已经回神,走到尹行身边就跪了下去,一脸认错的表情:“爷,我……。” 没等他说完,尹行就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拉他起来:“行了,下不为例。” 尹行回到马车边上,舒笙还在震惊中。 见尹行似笑非笑的看自己,舒笙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烫的,刚才最后瞥见的那一幕,好像蛮帅的嘞……。 “书呆,看见了?”尹行笑眯眯看他。 舒笙点头。 尹行又追问:“怎么样?” 舒笙转脸看别处,心道怎么这么厚脸皮的,还问帅不帅? 不过一想起刚才尹行从空中跃下来,抬手将大刀插入地面的场景,舒笙觉得,是挺帅的,好像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味……。 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尹行一见舒笙点头,就伸手拍了拍胸口,身心舒畅!很是受用! 木青冷着脸将那几个江湖人踹过来,那个狠劲儿,一脚一个,看到舒笙不停的揉胳膊,感觉好疼。 尹行瞥了那几个人一眼,木青蹲下在那几个人身上摸索了一圈,拿了几块牌子出来,到尹行身边,将牌子交给了尹行。 舒笙仔细的看了看木青,见他眼睛还是红的,眼中透出一股子恨意。 舒笙心里一个激灵,转脸看尹行。 尹行看了看手里的牌子,抬手扔给木青,转身拉着舒笙上了马车,他让舒笙进马车坐好,自己则坐在驾车位上,侧脸对木青道:“我和书呆先走,你自己解决妥当了就来找我们,我们在前面的驿站等你。” 说罢,一抖缰绳,马车朝前驶去。 木青静静的看了远去的马车许久,继而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在地上不断后退的三人。 马车上,舒笙从车内探出脑袋来,尹行回头看他一眼,笑问:“好奇啊?” 舒笙点了点头:“木青刚刚怎么了?” “呵,你知道那几块牌子是什么牌子吗?” 舒笙偏头想了想,问:“是天火令吗?” “哟。”尹行挑眉:“你连这个都知道啊?刮目相看啊书呆。” 从车里爬出来和尹行坐在一起,拧了拧眉道:“江湖上不是有个什么江湖录吗?还有什么兵器谱暗器谱,江湖排名什么的,我都看过。” 尹行转脸看他,一脸惊讶加不解:“你一个书生看这些东西干什么?” 舒笙转脸看着两旁倒退的风景,轻声道:“以前蒋翰学功夫的时候喜欢拉上我在旁边看,他不喜欢我在看他练功的时候看别的书,就给了我很多江湖录之类的。” 舒笙还记得,当初蒋翰十分排斥他在看他练功的时候看那些四书五经,那个时候舒笙对蒋翰十分的依赖且顺着他心意,蒋翰曾经跟他说过,他要舒笙看着,他有一天一定要站上江湖排行榜的顶端…… 不过最后他选择入了庙堂,与那本江湖排行榜再没有了交集。 尹行特别不喜欢听见蒋翰这个名字,他发现这人做的很多事都可以用极品来形容,逼着一个书生看江湖录,不是极品是什么? 神经病! “木青跟天火堂有什么关系?”舒笙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过去,继续问。 “知道天火堂的堂主姓什么吗?” 舒笙摇摇头,天火堂虽然有名,但是还没到可以上江湖排行榜的地步。 “姓曾。”尹行冷笑了一声:“木青的本姓就是曾。” 舒笙愣了愣:“难道木青原本是天火堂的人?他是江湖人呀?” 尹行道:“我身边暗卫一共十八个,金木水火土五姓各三个,十八暗卫中,只有两个是江湖人出身,其中一个就有木青。” 舒笙认真的听着。 “我遇到他那会儿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七八岁的样子,你也知道我闲不住喜欢出宫溜达,刚好那天就遇上了木青。” 尹行幼时喜欢乱跑是出了名的,拦都拦不住,也就是那会儿,木辰被老皇帝选中跟着尹行晃悠,保护他的安全。 同龄人好相与些嘛。 那天他两溜出宫,木辰就被一小孩撞了个四脚朝天,尹行站在边上嘲笑木辰呢,一转脸就看见那小孩摔倒在地上,一张脸上黑糊糊的糊满了泥巴,身上也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俨然一个小乞丐的模样。 但是让尹行注意的不是小孩的乞丐模样,而是小孩儿的动作。 小孩儿也没管自己撞的是什么人,爬起来往木辰身上一扑,抬手就揍,边揍边喊:“让你挡我路!你要害死我你!” 木辰被一拳给轮蒙了,怎么个情况?挡路?害死他? 木辰原本就有些老实巴交,说好听了是沉稳,说不好听了就木讷,一看对方是个小孩,就没还手,挨了两下。 小孩正撒气呢,被人拽着衣服后领子,一轮就给摔在了地上,尹行抱着胳膊,小大人一样的挑着眉:“怎么害死你了?” 小孩被摔了一下,又迅速的站了起来,指着尹行怒道:“你们挡了我的路,他们追来就要杀了我!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害死我了!” 尹行听的伸手直掏耳朵,这小孩的逻辑还真是有意思。 正这时,后面追来好几个人,江湖打扮,都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直冲着小孩追来。 小孩一见,拔腿就跑。 被尹行一扯衣领又拽了回来,尹行抱着胳膊冲小孩挑眉,道:“跟我混,我帮你摆平他们,如何?” 小孩犹豫的当口,尹行已经和木辰两人撂倒了追来的五个江湖人。 小孩看的目瞪口呆,当即就服了尹行,被尹行拎回了皇宫。 那小孩儿就是现在的木青。 舒笙皱眉:“天火堂要杀木青?为什么?” 尹行笑道:“不是说了木青姓曾吗?天火堂现在的堂主曾泉流算下来是木青的叔叔,天火堂原本也名门正派,不过嘛当年在堂主的争夺上出了问题,曾泉流杀了木青的父亲曾云水,自己做了堂主,后来把天火堂搞成了一个收钱买命的江湖门派,所以木青恨他是应该的。” “难怪了。”舒笙回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皱眉:“木青会不会杀了那几个天火堂的人?” “应该不会,要杀也该杀曾泉流啊,不过木青这些年都淡定了,没那么冲动的。” 冲动。 说起这个词,舒笙心里一阵发闷,伸手拽拽尹行的衣袖,问道:“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尹行点头:“自然,木青那事儿当年的曾泉流很狡猾,我们没有拿到把柄,况且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好插手,所以到现在,木青的仇也没报成,不过嘛。”尹行笑了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替木青逮住他曾泉流的尾巴的。” 舒笙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蒋翰报仇,不过前世那些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说报仇的话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舒笙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书生,有什么能力去找蒋翰报仇呢?天方夜谭罢了。 不过,舒笙一想到自己前世的惨死,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儿不太甘心。 舒笙回头瞅了尹行一眼,决定还是洒脱一点,以逃命为主任,至于报仇,算了吧,这一世,他自己要活的很好很好,就已经算是对蒋翰无声的报复了。 ☆、第19章 跑马 尹行和舒笙先到了驿站喂马休息。 一个时辰后,木青到了。 尹行和舒笙正在吃东西,驿馆里有很多赶路的商队,还有些押镖的镖师在换马,木青进来就先给尹行认错。 尹行夹着一筷子肉往嘴里送,问:“处理完了?” 木青道:“稍微教训了一下就让回去了,不过,天火堂最近好像在干点儿见不得人的勾当。” 尹行吃饭的动作一顿,挑眉:“什么?” “那几个人是这些年才加入的,听他们说,最近好像收了一笔买卖,要买的是城爷的命。” “尹城?”尹行一愣。 舒笙也是一愣,谁这么大胆,要买皇上的命? 他转脸瞧了瞧尹行,尹行也皱着眉,放下了筷子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嘿呀,谁这么有种啊?连尹城的主意都敢打?” 尹城这才登基多久啊,就惹来这么一个杀身之祸?况且宫里那么多大内高手,可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天火堂有那种好功夫的能人吗? 木青继续道:“我已经传了信给水珞,让他去查了。” 尹行冲他摆手让他起来:“行了,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好赶路。” 木青就先去旁边吃饭了。 舒笙有点儿心不安,饭也不想吃了,放下筷子看尹行:“你不回去,行吗?皇上现在可是在外面没在宫里。” 尹行无奈的看他一眼,伸手拍他的肩叹道:“哎书呆,你也太实诚了,你当尹城就没个准备?” 舒笙看着他,微微蹙眉。 尹行道:“虽然说尹城这次是偷偷跑出来逮我的,但是他毕竟是天子,出门哪能不带几个人呢?你是没看见罢了,身边光侍卫队就跟了两队,再加上暗处的暗卫,大约五十来个,更不用说稍远点儿的地方还守着禁卫军呢,哪儿能这么容易出事了?” “总是在外面,稍有破绽就不堪设想……。”舒笙依旧有点儿担心:“要不你让木青送我过去就好了,你回去看着点儿?” 木青在旁边埋头吃饭,一听这话赶紧抬头摆手:“哎先生,您真多虑了,皇上身边的高手多着呢,不差我们王爷一个,您就放心吧。” 尹行偷偷背过手,冲着木青比了个大拇指,边对舒笙道:“就是,书呆,尹城旁边的人都是大内高手,就天火堂这种江湖宵小哪儿能奈何他们呀,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舒笙被尹行和木青一劝,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闲得慌,吃百姓的粮操王朝的心。 当即就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尹行给他夹菜,边对木青道:“传信回去,让尹城自个儿小心点儿,早点回宫。” 木青应了一声,吃完就先出门办事去了。 …… 等木青办完事,又到后院去给换了马匹,打扫了马车过来,尹行和舒笙已经准备好要走了。 连日来尹行都跟着舒笙坐马车,他本就是野性子,哪儿坐的住?不过两日时间就腰酸背痛,浑身都不自在。 木青就在驿馆给他买了一匹马让他骑。 尹行骑着马就想疯,一溜子就没了影儿,木青驾着马车在后面护着舒笙,感觉舒笙从车窗上探头往外看,就问:“先生会骑马吗?” 舒笙点头:“会一些,以前倒是骑过一两次。” 正这时,尹行恰好跑了一圈回来,听见舒笙说这句,惊讶了一下:“嚯呀,书呆你还真有点儿无所不能的意思啊,骑马也会?” 舒笙点头,有点不情不愿的道:“以前蒋翰教过我。” 尹行自觉屏蔽了蒋翰这个名字,冲舒笙勾手:“来书呆,出来跑一圈,可爽快,别老闷车里。” 舒笙探头看外面,也被勾出点儿兴趣了,想上马跑一圈。 木青适时的停下马车,舒笙下车来,尹行端坐在马上瞅着他,得意洋洋。 舒笙眼微微一眯,冲着尹行挥手:“你下来,我自己骑。” 尹行一皱脸:“书呆你这不厚道啊?” 舒笙被他一说,有点儿脸红,确实,马匹是木青买给人家主子的,自己这么霸占确实有点儿不厚道,想着,转头就想钻回马车去。 尹行见他要上车,赶紧翻身下马来拉,心道:啧,玩笑开过了。 舒笙回头,见尹行冲他眨眼,一脸的讨好:“你去跑一圈,我和木青在这儿等你。” “真的?”舒笙虽然说不太好意思,但是还真心痒痒的。 “真的。”尹行点头。 舒笙挺开心,翻身上马,一溜就跑了出去。 木青看了看,回头问尹行:“爷,要不我再回驿站给先生也买一匹马来?” 尹行摆手:“别,就书呆这身子板儿,跑一圈过过瘾还行,一直骑马那不得颠散架了?你在这等着,我跟上去看看。” 说罢,一个纵身上了旁边的大树。 尹行轻功好,道路两旁树木也多,借着树木,尹行就像影子一样掠了出去,追着舒笙过去了。 舒笙在马上溜的挺开心,跑了挺远一段路,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就想着回去好了,省的他两担心。 正想拨转马头,脑袋上就掉下来一颗小石子一样的东西,但是又很轻。 舒笙一边摸脑袋一边抬头看,直接头顶上有一棵大树,树枝粗壮,树枝上蹲着尹行,手里抓着一把什么东西笑眯眯的往下扔。 舒笙扯了扯头发上的东西,发现是一种小果子,上面满是倒勾,粘在头发上扯不下来。 舒笙来气,仰头:“你无聊不无聊幼稚不幼稚啊你?多大人都还玩这东西!” 尹行从树上跳下来,见舒笙下马努力的清理头上的果子,头发都扯乱了,赶紧上前:“来来我给你取。” 舒笙拿下手,尹行帮他弄,舒笙被扯的头皮麻麻的,问:“你拿的什么东西仍我?” “这个。”尹行摊开手递给他,手心里是一把苍耳子。 舒笙脸一沉,抬脚就往后踹:“你癞蛤蟆吃多了盐,闲的你!” 尹行往旁边侧了侧身子躲了下,挑眉:“喂,书呆,别乱踢,这是龙种来的!” 舒笙听他嘴里污言秽语,更来气,抬手一把苍耳子冲着尹行就扔。 瞬间,乱成一团,尹行摊开手一脸的无奈:“得,你头上还没弄下来你又扔我一脑袋,书呆,报复心要不要这么重啊?” 舒笙心道我要真报复心重,就应该扔你一身而不是只扔一把了! 当即抬手一拍尹行脑袋:“低头!” “啪”的一声,倍儿响。 尹行哪儿收过这种待遇?被拍了个浑身舒爽,乖乖的低着脑袋让舒笙给他捡。 心道这书呆耍起脾气来倒是比没事就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要顺眼多了……。 想到这里,尹大爷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爷不会有自虐倾向吧?不太可能啊……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不是真有自虐倾向,尹大爷冲着舒笙迎上半张脸,道:“来,书呆,甩我一巴掌试试?” “神经。”舒笙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翻了个白眼瞪他一眼,翻身上马回去拿梳子梳他被扯乱了的头发去了。 “哎,书呆,你先别走啊,试试呗?” …… 木青抱着水壶在喝水,远远的就看见舒笙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自家王爷紧跟在后面在喊什么。 近了,木青才听清,他家王爷喊的是:“书呆,你先停下甩我一巴掌试试呗!” 木青嘴角抽了抽,王爷没事儿吧? 又看舒笙,先生怎么着王爷了?怎么跑了一圈整个人都神经了呢? 舒笙回来跳下马就到马车上拿了梳子下来梳头发,完全无视了尹行,尹行在一旁纳闷儿。 一转头看见木青在一旁盯着他看,想了想,往木青眼前一凑:“木青,打我一下试试?” “哈?”木青惊的一蹦,盯着尹行抽半天:“爷,您被掉包了吧?” “叫你打你就打,废话什么呀?”尹行瞪眼。 木青死命的摇头:“不敢!” “打不打?” “不打!” 尹行眯眼:“不打你现在就立刻给我回去!” “啊?”木青哭丧着一张脸,转头想向舒笙求助,被尹行犀利的目光给制止了,颤抖着抬手,轻轻在尹行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尹行一蹦,抓着木青往车里一扔,舒笙吓一跳,转脸瞪他:“神经病你!你让人打的你还扔人家?” 尹行轻轻摸着下巴思索——嗯……果然只有那书呆子动手我才不会还手。 想到这里,心情大好,哼着小曲上马车上休息去了。 舒笙梳好头发,也爬上了马车去休息,刚刚跑马是挺爽的,不过跑过了之后就觉得屁股被颠的挺疼的。 还是坐马车舒服。 木青一个人扶着马车边缘,一手捂额头,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20章 告白(捉虫) 一路上打打闹闹,最后总算还是到了金焱县。 金焱县是个小县城,背山靠海,风景好,因为地处偏僻,又并非交通塞道,因此很少有人来这里。 不过此处幽静却并不贫穷,农业和渔业都不错。 尹行早让木青先去,到地方买了一座小宅院,收拾好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木青正在宅子里扫地。 尹行知道舒笙不太喜欢跟人接触太多,所以宅子买的小,适合一个人居住,也没有给请丫鬟仆从什么的。 反正这书呆生活的本事应该不赖,会做饭,在小村子里的时候舒笙也是一个人生活,并且连带他一起照顾了,饿不死,况且还有他和木青在呢。 舒笙进院里一见就愣了愣,尹行在他身后跟着,见他愣住,便问:“觉得如何?不喜欢就再换个地儿,再不行咱们自己建。” 舒笙低着头沉默。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他觉得自己就这么承了尹行的情,实在有点儿过意不去,一路上尹行对他的照顾已经够多,让着他惯着他,任打任骂任闹腾。 人家一个王爷,做到这种份上,说自己不好意思都是轻的。 尹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转念一想,也觉得这院子有些不太好,院门太窄了门槛太高了,门口就是市集,大早上买卖一吆喝又太吵了。 这书呆子这么瘦,应该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好好养才对。 尹行就抬眼看木青:“再去找处清净点儿的宅子,书呆怕吵。” 木青刚想点头,舒笙被这句话给拉回了神,赶紧摆手:“不用,这就挺好。” 尹行笑眯眯看他:“以为你不喜欢呢。” “不是……。”舒笙踌躇了好一阵,才别别扭扭的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等攒够了就还你。” 又磨蹭了会儿,才道:“谢谢。” 尹行听的直乐,感情着书呆是在纠结钱的问题啊,不过又一想,书呆子自尊心强,明着说送给他的话说不准是要炸毛的,说借给他还好一点呢。 于是就干脆的点头:“嗯,等你攒够了再还吧,不急。” 舒笙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借总比拿要好,承的情少一些。 木青让他两进屋去休息会儿,他出门去买点儿吃的回来。 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七八日,算算时日,尹城应该早就回京了。 舒笙暗想,尹行应该也快要离开了吧? 当初尹行执意要送自己来此地,仁至义尽。 尹行似乎是看出了舒笙的心思,便道:“我们赶路赶了这么多天都没好好休息过,到了地方就先修养一阵吧,你我累,木青也累,况且京城没什么事儿,边关近些年来也安生的很,不急着回京。” “怎么能不回去呢?”舒笙正在想事情出神,猛然一听他这么说,直接就蹿了起来,瞪大着眼睛看他:“你身居要职,身份与地位都非同一般,尹城刚即位,你就不怕他根基不稳出点什么差错?况且现在还有人寻思着要他的命!” 尹行眨了眨眼,站起来按着舒笙的肩膀让他坐下,道:“书呆啊,你认为尹城如何?” 舒笙想了半天,想了一个词来形容:“儒性重。”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精明。” 尹行一脸的严肃:“还记得在路上我怎么跟你说尹城这个人的吗?” 舒笙点头:“白面黑肚。” 尹行点头道:“我虽然一直在跑,可我也并非不关注朝内的事儿,我爹把皇位给他第二天就带着他的几个媳妇儿跑到不知道的地方玩儿去了,不到一个月,尹城就肃清了朝内的旧党,还有些看准了换皇帝的空隙想生事的几个朝臣,尹城远不比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舒笙眼神略有些躲闪,他承认这些东西他也都想到了,不过,现在他心烦意乱着呢,按照这个日子来算,秋试快要临近了,秋试临近,就意味着蒋翰将要参加秋试,他有点忐忑,关于这个变数,究竟如何。 尹行盯着他看,看他眼睛就知道舒笙并不是真的担心尹城。 尹行无奈的叹了口气:“书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舒笙抬起头看他,想了会儿,问:“离秋试还有多久?” “秋试?”尹行想了想:“不到半月。” 舒笙又问:“以你之见,蒋翰若是参加秋试,是否有希望?” “蒋翰啊?”尹行鄙夷的憋了憋嘴,道:“文采不知,武功倒是尚可。” 说罢,尹行转头看舒笙:“蒋翰要参加秋试啊?” 舒笙闷着脑袋点头,闷闷不乐的。 “嘿,书呆,你这么注意他干嘛?” 舒笙闭了闭眼睛,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尹行,你说,若是一件事情被倒回去重演,从而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会如何?” 尹行被舒笙今天的奇怪行为弄的有点儿郁闷,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舒笙说的问题,答道:“重演的话,一旦偏离原本的道路,很多都会改变吧?甚至可能会不存在?” 尹行想了想,觉得舒笙问的问题还真的有些有趣呢,若是仔细想想,如果之前发生过的某一个点突然倒回去重演一遍,自己说不定会和尹城为了皇位打起来,这样就遇不到舒笙了。 甚至于,把时间再推远一点的话,在他父辈那一辈,若是他爹不够聪明没抢到皇位从而保住了性命,那么他和尹城,现在就都不存在了? 不管是什么契机,只要改变一样的话,整个世界就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舒笙倒是不知道尹行想的这些乱七八糟,他这会儿心里也闹腾着呢,他也在想一个问题——上一世蒋翰因为自己帮忙过文试的原因,拿了状元。 现在因为自己的重生与逃避,自己不会帮蒋翰,虽然知道蒋翰应该会找别的帮手帮忙,但是自己这一环出了问题,那以后的事情就都会改变了? 不知道这对整个王朝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尹行见他想的出神,就轻轻的推了推他:“喂书呆,这和你要我回京有什么关系吗?” 舒笙被他推醒,转脸看他,脸上神情颇有几分茫然:“如果说,蒋翰是命定的状元,你觉得呢?” “……。”尹行有点无语,只当舒笙是在说笑,命定的状元? 尹行对蒋翰那人本就厌恶到极点,心说他要真是命定状元,爷给他下绊子绊不死他!刚想说话,就见木青回来了。 木青提了个食盒推门进来,里面是些吃食。 这个点,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 金焱县盛产海鲜,因此这一盒子都是海鲜,配着醋碟子和酱油碟子装了满满一食盒。 这是木青在金焱县最好的一家酒楼买的。 木青进来把吃的给他两摆上桌,刚才的舒笙的话他听见了点儿,就笑道:“莫非先生会看命数?或者是会看相啊?这种说辞,我只在那些相师和京城路边的算命的那边听见过,不过多都不准。” 木青瘪了瘪嘴道:“我看那个蒋翰就不是个当大将的料,城爷怎么着也不会选上他来当状元爷啊。” 舒笙哑然,这事儿他没法说,总不能说是这原本就是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现在却因为他自己重活了一次,因此很有可能会改变历史吗? 万一改变的不是好方向呢?……。 木青说完就继续对尹行道:“不过嘛,爷,我觉得我们确实得快点回去,刚才接到水珞的信,说已经查到是谁干的了,已经告诉了未泽,让未泽通知皇上寻思法子去了。” 尹行一脸的不爽,翻白眼翻的那叫一个顺溜:“你都让人想办法解决去了,我干嘛还要回去啊?” 木青睁大眼来,:“那是您还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谁啊?” “嘿。”木青乐了一声,道:“裴王爷。” “裴王爷?”尹行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把记忆翻了一遍,恍然大悟:“是前朝遗老?那个便宜王爷?在东边守着封地过日子的那个?” 木青点头:“就是他,听水珞说那人现在也是风烛残年了,听说换了皇帝,就想动心思了。” 尹行眯着眼冷笑:“我爹不是都不计较他当年的事儿,给他一个闲散王爷当了吗?怎么?这老家伙还不想消停啊?真不靠谱。” “水珞说,城爷想派人把他接进宫,让您回去打招呼呢。” 尹行摸了摸下巴,转脸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舒笙,有点儿为难。 这事儿吧,说难不难,可要说简单那也不简单,裴姓的那个家伙是他父辈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个王爷,按理说他还应该叫一声皇叔。 即便他现在想着法子要尹城的命,可毕竟没公开大干,想明着对付他必定不行。 但是要是说对他留情什么的,别说尹城了,就是尹行都咽不下这口气——朝代都换了一拨了,他还来掺和什么呀? 可是让他现在就抛下舒笙赶回去,尹行又有点儿不太放心。 舒笙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就这么走了,颇不厚道。 舒笙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微微错开眼,问:“皇上让他进宫,必定是想想办法除了他吧?这种情况下你还不回去吗?” 尹行点头:“这种祸害留着挺闹心。” “不过裴姓是前朝的姓氏吧?他这么干哪儿能顺过来?估计是受人挑拨,况且既然是前朝遗留,就算是抓到了把柄,皇上也不好做的太绝,才让你回去处理。” 尹行点头,承认舒笙说的没错。 舒笙瞥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所以你两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情离了你不行。” 尹行看舒笙镇定的模样,好像真的不需要自己一样。 或许……舒笙原本就不需要自己呢? 尹行心里有点儿小失落:“那我走了?” “嗯。”舒笙平静,甚至可以说还带着点儿悠闲的开始吃饭,不看尹行。 尹行站起来和木青一起出去,走到门口又转身:“我真走了?” “嗯。”舒笙依旧不咸不淡的点头。 尹行瞅着舒笙,那只脚怎么都迈不出去,简单一句话,就是不自在! 非常的不自在! 舒笙吃了两口,感觉尹行还在屋里没动,就放下筷子,站起来:“我送送你?” “不用。”尹行赶紧摆手。 埋头就出了门,木青已经牵好了马匹过来,尹行绷着一张脸跟着木青出门,上马,远去。 屋里,舒笙听着耳边的马蹄声远去,院里再没有别的动静,便坐了下来,坐了会儿,就起身收拾屋子。 别说,少了个人在耳旁叫自己书呆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舒笙自嘲的笑了笑,决定再也不去想了,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舒笙否决了,不对,自己还欠着人家的房子钱呢。 总得找机会还了才行。 这边舒笙在屋里胡思乱想,那边路上,尹行骑着马一路狂奔。 他自己的良驹留在了王府没带出来,这马是木青去买的,虽然也算是好马,但是骑着就是不舒服。 尹行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搁哪儿哪儿不对劲的感觉。 木青就见他家爷绷着脸绷着身体光往前冲,就知道他家王爷是舍不得舒笙了。 不由的提醒:“爷,您要是不放心先生,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回京啊?” 尹行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那书呆子肯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应该肯吧。”木青道:“我看先生对爷也挺依赖的。” “那又如何?”尹行不爽:“他好不容易到了他想来的地方,哪儿能这么轻易的就跟我们回京?况且那个蒋翰不也在京城准备秋试吗?你觉得书呆子肯跟我去京城?做梦吧!” 木青不服气的嘀咕:“您都没试,怎么就知道先生不愿意跟您走啊?你也太不自信了点儿。” 木青话说完,尹行就觉得眼皮子直跳,还是左眼,伸手一捂,心道:别是那书呆想我了吧? 便打马拿桩站住。 木青也跟着停下凑过来:“要不爷,咱回去带上先生一起吧?” 尹行沉默着不说话。 木青道:“您看您就丢下先生一个人在这旮旯地方,万一先生在这儿生活不习惯呢?” 尹行眼皮子一挑,感觉‘咻’的一声,一根箭扎在了心口上。 “万一,先生要是想家了呢?”木青眨了眨眼。 ‘咻’一声,又一支箭扎在尹行心尖上。 ”再万一,先生被人欺负了呢?“木青挑眉。 ‘咻’一声,这回是直接扎在了尹行心窝窝上,正中红心,然后咔嚓,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成渣渣了。 木青就瞅见尹行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一甩缰绳:“走!回去!不管咋样也不能让那书呆子被欺负!” 跑了几步,又有点踌躇:“那万一那书呆子不愿意跟我走咋办?” 木青得意的扬眉,继续开导:“爷,有时候得把心里话说给先生听才行,不然先生还以为您是勉为其难的带他回去呢,他怕给您添麻烦,自然不肯跟您走了。” 心里话? 尹行摸了摸下巴,抬头:“就跟他说我喜欢他,中不?” “那当然!”木青赶紧点头:“要告白就乘早,这种事儿越拖越糟糕,先生是个害羞的性子,您要不说等先生自己想明白了,黄花菜都凉了。” 尹行挑眉。 “再不然,万一先生对您只有一半的好感,您一旦不说,先生那天先歇菜了,您就更没戏了!” 尹行再挑眉:“行啊,木青,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啊?” 木青眨眼:“来的时候木炎教我的啊,他说您是喜欢先生,让我学着适当的提点您一下。” “嘿。”尹行吸了口气:“木炎成神了啊?” 说罢,两人一起往回奔。 舒笙正在院子里扫着院墙的根脚,扫着扫着就出神了。 不知道尹行他们走到哪儿了…… 舒笙想了想,现在接近秋试,蒋翰总不会放弃秋试再追过来,但是总觉得还是不太安生。 身边少了个人,安全感剧降。 舒笙叹气,那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王爷,人家有人家的事情要忙,有人家的责任要担,自己一个破书生又不能帮上什么忙,哪儿能一直跟着他呢? 再说,又该以什么理由跟着他?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他在心理上形成了依赖,这会儿不光是不自在,还不舒服的很。 舒笙恍惚间好像想起来,前世的时候,蒋翰说过无数次‘我喜欢你’,细细想来,都是在他心不安的时候,最心烦意乱的时候。 这句话,要是让尹行说来会怎么样? …… 舒笙抬手拍脑袋——完了!想什么呢真是!怎么满脑子的乱七八糟的啊! 刚拍完脑袋三下,舒笙就听见尹行的声音在喊:“书呆,跟我回京吧,我喜欢你!” …… 舒笙愣愣的想,莫非是拍脑袋还有这功效? 不得了! 舒笙抬手又拍了一下。 “喂,傻了?别老拍自己脑门儿,本来就是一书呆子,再把书字拍没了就剩呆子了怎么办?” 真是尹行! 意识到这个问题,舒笙赶紧回头,就见尹行正站在院门口,一脸别扭的看着自己。 舒笙郁闷,他在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尹行原本就紧张,见舒笙回头,便更加的紧张了,转脸看别处道:“书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啊?我保证不欺负你。” 木青牵着两匹马在后头,一听自家王爷这话就有点儿干着急——明说啊明说啊!实在不行先抱上去啊!抱着说比怎么说都要有效果啊! 木青忍不住扶额,他家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情商实在有点儿不忍直视! 尹行正尴尬呢,舒笙已经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脸直视他,张嘴道:“你他娘的刚刚说啥?” 尹行一听,心里一个激灵——完蛋了!这书呆子爆粗口了! 木青着急的不行,抬手就推了尹行一把,心道爷您动手啊!再不动手王妃可就真没了! 尹行被这么一推,往前一扑,又怕撞到舒笙他会摔倒,赶紧伸手臂把舒笙一圈。 转念又一想,反正抱都抱了,豁出去了! “你他娘的……。”舒笙还想爆粗。 就被尹行一声吼打断:“我他娘的说老子喜欢你!你跟老子回王府!老子想让你给老子生孩子!中不中?” “哈?”舒笙傻了。 木青也傻了,在后面扶着墙捶门框——他家王爷这说的啥?生孩子? 先生一个男人他说让人家给生孩子?这不是找揍呢嘛! 情商低下的男人真是没救了! 尹行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搂着舒笙不撒手,舒笙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冲着尹行的脚背就踩了下去。 还狠狠的碾了碾。 “生你大爷的孩子!看清楚了!老子是公的!” 舒笙来气,一把推开尹行回屋去了,门啪一声一关,还上了锁。 尹行愣了半天,蹲在地上好受伤——他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重点好像不太对啊? 他不愿意跟我回家…… “爷。”木青安慰的拍了拍尹行的肩膀,蹲在他身边道:“别灰心啊。” “他真对我有好感啊?”尹行瞪眼。 木青挠了挠头道:“木炎跟我说的,他看这事儿不会错。” “可那书呆生我气了啊。”尹行耷拉下脑袋:“他都锁门了,我咋办啊现在?” 木青想了想,拍了拍尹行道:“爷,其实吧,木炎还给我说了最后一个办法,要不您试试?” “什么法子?”尹行继续瞪他:“这回书呆踩我脚,你再出啥馊主意,书呆万一要拿菜刀砍我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木青哆嗦了一下,木炎应该不会说错方法吧? “到底什么主意?”尹行追问。 “嗯……。”木青斟酌了一下,打了个响指道:“扑上去,兽了再说,生米煮成熟饭就一切好办!” “……。”尹行沉默了半响,站起来抬脚就踹:“什么馊主意啊!不等书呆拿菜刀砍我,我先砍了你再说!” 木青赶紧躲:“这是木炎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是为您好啊,万一您抱不回先生咋整啊?” 两人在门外闹腾的厉害,就听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舒笙换了一件舒笙袍子,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一脸严肃的走了出来。 尹行只觉得眼前一亮——有戏? 舒笙走到他面前,站定,微微仰头,认真道:“尹行,我刚想了想。” “想什么了?”尹行忐忑的追问。 “我想了会儿,觉得我不一定非要待在这个地方,而且,我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 尹行静静的听着他说。 “还记得中午的时候我问你的话吗?” 尹行点点头。 舒笙道:“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但是其实我内心深处还是在乎的,我很想知道,一旦改变了一些事,那么之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木青和尹行听的一头雾水,这和设想的不太一样啊! 舒笙没理会他两的不明所以,继续道:“我还是想跟你回京,看蒋翰参加秋试,看之后的事态如何变化,我有一点不想再逃避了。” 尹行一阵失落,居然是为了蒋翰! 他发誓他一定要阉了他!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只能说,我听见了。” 尹行愣了愣,开心,虽然不是特别的顺利,还没有听见想听的话,但是至少,这书呆说他听见了,已经足够好了。 木青从舒笙的手上接过包袱:“先生和王爷稍等,我去准备马车。” 便跑走了。 舒笙和尹行在院里站着对望了会儿,舒笙转身往屋里去,道:“我相信你。” 只四个字,尹行就觉得舒笙这四个字说的无尽的意味深长。 肯相信,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 思及至此,尹行心情大好,背着手跟着舒笙溜达回了屋子,先去休息。 ☆、第21章 裴王 松月府的大街上,繁华无比,街道两旁都摆满了摊子,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处是南街的市集,人口密集,是严禁纵马过车之处。 而此时,从街口上过来一队侍卫兵,一人手里拿着铜锣敲的铛铛响的开道,之后是两人举着牌子,牌子上一个大大的裴字,再后面,便是一顶八抬软轿。 侍卫兵分两边而行护着那轿子,不断有人吆喝着将百姓往旁边推,有挡路的摊子直接踢飞,一瞬间,哭喊声四起。 “吵什么吵什么?”有侍卫佩着腰刀过来喝道:“裴王爷入京,尔等不让道行跪拜之礼,还胡乱吵嚷,不想活命了吗?” 被这一声喝,有一瞬间的寂静,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混乱。 尹城和其父亲二皇在位都不曾在这条街上纵马坐轿,更不曾这样恐吓百姓,更别提跪拜之礼,如今百姓们被这么一呵斥,对这个外姓王爷怨声载道,民愤四起。 恰逢此时有一七八岁小孩在推搡之间不小心从人群里摔了出来,慌乱之际正好压在一个侍卫的脚上。 那侍卫立时咒骂道:“娘的!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啊?”一脚就将那小孩踹了出去。 小孩被一脚踹出好几丈,躺在地上哭不出声来。 然后轿中之人却任凭外面侍卫施暴,无动于衷。 正当一团乱时,从一座酒楼的二层飞身跃下来三名少年,三两下就将一帮子侍卫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连同那顶软轿都被放在了地上。 那身装束百姓们都认得,是原本的二皇子,现在的尹王爷尹行身边的护卫们。 百姓们一愣,都有些呆傻。 软轿一落地,轿子里的人就嚷嚷开了:“谁这么大胆,敢拦本王的轿子?不怕本王砍了你们脑袋吗?” 出来的几个护卫正是木青和木辰,另外还有一个是听说尹行回来了,和木辰一起来接应的水牧。 而街口上,闻讯而来的府尹耿秋也带着衙役们和府衙的大夫赶路过来。 水牧赶紧就带着一班衙役将受伤的百姓们抬到安全的地方救治,方才被踹了一脚的那个小孩被踹断了肋骨,已经疼晕了。 一听这裴姓王爷这么大架子,木青和木辰脸色均难看到了极点,得,他们家王爷和皇上都没这么摆过架子呢,这个王爷倒好,一来就闹事,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木青嘴快,也最见不得不平事,当即便回嘴道:“裴王爷好大的架子啊,皇上可是下过旨,松月府南街不得纵马不得乘轿,马车不过驴车不行,不知道裴王爷这算是什么车什么轿啊?” 轿子里的人此刻已经下了轿,看上去五六十一个老头儿,穿着一身黄色的华服,一脸的褶子能夹死满街的苍蝇。 木青和木辰一见,一起瘪嘴,啧,这老头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叔叔,胆子这么肥啊?进京面圣穿黄衣? 裴光一见,自己带的侍卫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被耿秋带的衙役们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面前还有两个少年在挑衅。 裴光的暴脾气就被挑了起来,端着架子道:“本王做事,岂容你们来此指手画脚!你们是何人?今日胆敢拦本王的轿子,就不怕本王在圣上面前参你们一本,让你们有来无回?” 木清冷笑道:“王爷好好的北门不走,偏走南门做什么?就是参到皇上面前,也是王爷扰民在先,相信皇上圣明,王爷也占不得理。” “你们!……。”裴光正想发火,突然就听一阵爽朗笑声:“我当是谁在这儿闹事呢,原来是皇叔啊。” 木青和木辰一听,赶紧回头,只见尹行背着双手从人群中走过来,脸上虽然挂着笑,眼底里却满是冷光,跟着他走过来的,正是在山岚见过的舒笙,他也紧皱着眉,看着这满街狼藉,很是不满。 裴王这一闹,伤了四五名百姓,耿秋脸色难看的不能再难看,刚打算来料理这裴王,见尹行到了,也松了口气,继续去带着人救治伤着,安抚受惊的百姓。 “尹行?你来的正好,这帮下人伤本王侍卫拦本王轿,还将本王丢在大街上,成何体统!你要给本王做主才成!” 木青听的额上青筋直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伤人在先还恶人先告状! 就听尹行一声冷笑,对木辰道:“叫人来将裴王爷好好的抬进宫里去面圣,至于这街上发生的事,帮着裴王爷给皇上好好解释一下。” 木辰绷着脸抱拳:“是!王爷!” 裴光听了这话,只当尹行要帮自己说话呢,也就消停了,摆着谱上了轿,木辰当即叫来几名侍卫,抬着裴光从别的路上进宫。 裴光一走,尹行就冷下脸来,皱眉看了看四周,对木青道:“清点一下损失,损失多少赔多少,让人去王府拿银子。” 木青应了一声,忙去了。 舒笙一脸的不悦:“这裴王,太过嚣张了。” 尹行无奈的笑笑:“他在他自己的封地上嚣张惯了,又觉得自己是尹城的叔叔,就自抬身价,可恨的很。” “连黄衣都穿出来了,可见,买通天火堂杀手对皇上下手的事并不假。” 尹行仰脸看了看天,道:“这事儿我们都派人去查着呢,跑不掉他的。” 说完又回头看舒笙,见他闷闷不乐,就笑:“好了,别不开心了,耿秋是个好官,他能处理好,我们先回府洗澡吃饭,晚上说不定尹城会喊我们入宫。” 说罢,拽着舒笙的袖子溜溜达达的走了。 舒笙一脸的迷糊,喊尹行入宫,关他什么事儿啊? 皇宫里头,尹城出宫半拉月,回来之后就躲在书房里埋头处理堆成山的折子。 黎凛在门外头守着,左眼眼圈乌青一片,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了。 昨晚上他和未泽出宫去查了一下天火堂和裴王爷的接头人,皇上闹着要去,两人死活不肯,闹的狠了,直接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愣是把尹城给逼了回去,尹城气的不行,一人给了一拳,气呼呼的回去睡觉了。 黎凛无奈,一晚上了被打青了的眼圈都没消。 伸手揉着乌青的眼圈,就见尹行身边的火亦过来:“黎凛,裴王爷来了。” “裴王爷?”黎凛放下手看他:“到哪儿了?” 他手一拿掉,火亦就看见他眼睛上一圈乌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眼睛怎么了?” 黎凛赶紧拿手捂眼睛:“说正事!” “哦,他刚刚在南街闹事,伤了人,叫我们王爷给逮住了,送进宫来了,那家伙,呵,老嚣张了!” 话音落,身后门就被拉开,尹城一脸的不开心:“怎么闹事儿了?” 黎凛和火亦赶紧行礼。 尹城摆了摆手让他两起来,问道:“你刚说皇叔闹事?怎么回事儿?” 火亦道:“裴王爷进京走的南门,进来就从南街上过轿子,其手下侍卫驱赶百姓伤了人,伤了四五个呢,这会儿可是民声载道的。” 尹城眼微微一眯:“呵,这感情好啊,一来就给朕下马威。” 黎凛凑上前:“皇上,那今晚这接风宴还摆不摆啊?” 尹城一摆手:“不急,人还没到齐呢,这会儿摆可不热闹。” 说罢便冷笑一声,背着手自个儿走了。 黎凛和火亦眨眨眼——人还阿没到齐?什么人啊? 反应过来的时候尹城已经走远了,黎凛赶紧跟上,一手捂着乌青的眼圈不撒手。 ☆、第22章 能人 晚些时候,尹行和舒笙一起去品楼吃饭。 这里的炸糕和口水鸡及其有名,虽然舒笙在上楼的时候特意的瞅了眼招牌——品楼?确定没少了个‘一’字吗? 尹行闲不住,对这吃口也挺好,跑的次数多了,楼里就专门给他留了一个座儿,三楼靠窗的一个屏风隔出来的隔间。 地方高远,视野开阔不说,夏天又是个风口上,格外的凉快。 尹行点了些菜,跟舒笙一起吃饭,木青就守在旁边。 “你早上叫木炎帮你干啥来着?”尹行问道。 早上那会儿舒笙曾叫木炎帮他办件事儿,当时尹行没问,再后来被裴光那事儿一闹,从中午忙到这会儿,就差点给忘了。 尹行挺好奇。 舒笙笑了笑:“我让木炎帮我弄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原本是想找个学堂教书的,不过嘛,木炎找了一圈说都没有招先生的,没办法,总得找个营生。” “犯不着。”尹行夹了一块子菜给舒笙放碗里,道:“有我养着呢,还怕饿着?” “没断手没断脚的,干嘛让你养着啊。”舒笙白了他一眼。 尹行一梗脖子,道:“我甘愿养你还不成啊?” “不成。”舒笙颇为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木青趴窗口上往外看呢,就见木辰带着一个人过来了,两人进了楼里。 木青就往楼梯口看,不大会儿,木辰带着人上来了:“王爷,陈老夫子找您呢。” “王爷。”陈夫子行了个礼。 舒笙咬着筷子好奇的看着这夫子,五十多岁,挺儒雅的一个老人。 这老夫子是宫里三思院的一个老夫子,叫陈文礼,德高望重的那类人,尹城他爹在位的时候就很器重他,跟文生有关的事儿通通都会交给他来办,尹城即位之后也极尊敬他。 尹行摆了摆手,让木青给他加双筷子,问道:“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陈夫子道:“中午那会儿裴王爷入宫的事儿,王爷知道的吧?” 尹行点点头:“知道。” 陈文礼道:“裴王爷入宫之后先给皇上送了一样东西,皇上见了之后就让老夫把东西送来给王爷,让王爷看着办。” “看着办?”尹行摸下巴,抽了抽嘴角,谁来给他解释一下什么叫看着办? “什么东西啊?” 陈文礼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镶了金边的木匣子,递给尹行。 木青打开匣子,众人就见里面躺着一本书,样式十分的老旧,书页有些泛黄,看得出年成久远。 舒笙盯着那本书看,书名叫妄文集。 尹行纳闷儿了:“一本书?” 陈夫子道:“这本书不一般,据说是书圣墨子规的真迹,也是遗迹。” “他让我看着办?” “是呀。”陈文礼点点头:“皇上说您身边儿有能人呢。” 尹行转脸看舒笙,摸下巴,能人?是说这书呆不? 啧! 陈文礼送完书,就说三思院还有事,木辰就送他回去了。 尹行盯着木匣子里的书发呆。 再一看,舒笙也一直盯着这书发呆,尹行就觉得,或许真的是这书呆呢,就推了推他:“喂,书呆,这是什么书啊?” 他没听说过,不知道这书呆子知道不。 舒笙拿出来翻了翻,笑了笑,指着书道:“确实是墨子规编纂的,是一本议论王朝兴衰的书,不过这书在古时候触犯过某位帝王的禁忌,被毁了,从此禁止再传,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没想到还有一本遗留。” “议论王朝?”尹行就盯着舒笙手里的书琢磨:“能被毁的,就是说不是什么好话了?” 舒笙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大多帝王都有通病,耳中听不得逆言,这书中言辞挺激烈的,是个高高在上的都受不了。” 尹行眯眼:“那这裴光送书给尹城是几个意思?” “他大概是指定了尹城没看过这书,想刺激他一下吧,不过嘛。”舒笙眯眼:“皇上身边有能人呢。” 尹行不乐意:“他明明说我身边有能人!” 舒笙白他一眼,懒得跟他争,继续说道:“不过方才陈老夫子说这是墨子规的真迹,却说错了,这书不是墨子规自己写的,而是他的徒弟写的。” “嘿,书呆,行呀,这也知道?”尹行惊讶了一下。 陈文礼那种老学究,没道理不仔细研究这种事,所以那个结论应该是他研究之后得出来的,不过这书呆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不成他还是墨子规的后代?或者是学生的后代? 不太可能啊。 舒笙一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拿筷子敲了敲盘子:“想什么呢?墨子规有一本传记,最古老的那版上有写,我爹手里有这么一本书,我以前看见过!” 尹行凑上前:“喂,书呆,你爹是不是祖上姓墨啊?要不就是他祖上的先生姓墨?” 舒笙来气,桌下的脚冲着尹行就是一下:“让你乱说!” 尹行皱着脸弯着腰揉脚尖儿:“书呆,真狠!” 舒笙懒得理他,琢磨道:“不过皇上是什么意思?有点搞不懂。” 这书说白了就是一本箴书,能有什么作用?难不成他还指望尹城能因为这一本书就发脾气,自己再以此为借口说尹城听不得忠言,昏君一个?借此拉尹城下位? 舒笙皱了皱眉,啧,要不要这么弱智啊…… 两人在品楼里一边吃饭一边琢磨开了,琢磨着尹城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尹王爷府里,金哓从府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根鸡腿在啃,火亦从宫里出来刚好就撞上了金哓,一见就是一愣:“哪儿来的鸡啊?” 金哓眨眼:“厨房拿的啊。” “哦,王爷呢? 金哓道:“和先生出去吃饭去了,怎么啦?” 火亦摸了摸后脑勺:“啧,怎么这个时候出去吃饭呀?” “出啥事儿了不成?”金哓一听有事儿就来精神,忙问。 火亦一甩手道:“嘿,你说最近大家是不是闲的啊?怎么都往松月跑啊?刚来了一个张扬跋扈的裴王爷,转头又来一个祁连王子,凑热闹啊?” “祁连?东赫那边的?老几啊?” 火亦伸出手比了个五道:“老五,最烦人的那个!” 而木辰正往品楼走,他送陈文礼回三思院刚好撞见尹城,尹城说他刚才话都没说完,陈文礼这个急性子就跑了,让木辰给尹行传后半句话。 而另一边,穿着一身中原服饰的东赫五王子也从北门进来,品楼恰好就在北街上,祁连明走到品楼下的时候抬了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上的尹行。 祁连明停下脚步,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去一趟…… ☆、第23章 王子 木辰刚到品楼门口,迎面就看见祁连明带着两个随从站在品楼下高仰着脑袋往上看。 他一个外族,但是穿的是汉人的衣服,因此没人认得他,但是木辰认得。 这个五王子在边关多次跟尹行交战,再眼拙也认出来了。 木辰脚步一顿,皱眉,仰脸,果然看见尹行跟舒笙两人在三楼上吃饭。 这祁连明也不知是被尹行给虐出毛病了还是怎么着,再不然就是天生的求虐体质,被尹行连人带营的端了好几次之后不是见到尹行就跑,反而是见到他就往上贴。 每回都把尹行烦的头皮发麻,见他就躲。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木辰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一般能避过就避过,不过此刻这祁连明正盯着他家主子呢,怎么也不好避。 木辰想了想,便上前拱手行了个礼:“五王子,您怎么在这儿。” 祁连明正瞅着尹行犹豫到底要不要上去,听见人喊他王子就回头,看见木辰,是尹行的护卫。 “听闻贵国新皇登基,前段时间的贺宴因为本国有事未来得及赶上,今日特来送上贺礼。” 木辰中规中矩道:“即是五王子到,属下这就进宫禀明圣上,为五王子接风。” 祁连明一摆手:“不急,既然在此巧遇了尹王爷,该先去拜会一下才是。” 说罢,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木辰默默一扶额头,冲楼上的木青挥挥手,让他赶紧告诉尹行。 木青和尹行他们其实早看见了祁连明,尹行想了想,见就见吧,就没搭理,等着他找上来。 舒笙托着下巴看着那个木匣子发呆,倒是没怎么注意。 此刻见木辰招手,木青转回头看尹行:“王爷,我去给加双筷子?” 尹行挥手让他去,伸手把木匣子合上:“书呆,别看了,实在想不透,咱们回去问问尹城就行了。” 舒笙皱着眉不服气,伸手就要抢:“我还没看够!你让我看看!” 尹行把匣子往身后一藏,挑眉:“吃饭最大!” 舒笙皱着脸不开心。 正此时,祁连明上来了。 尹行皮笑肉不笑的冲他打招呼:“哟,五王子怎么来了?” 边对木青摆手:“给王子加个座!” 木青给加了座,摆好碗筷,转脸,见木辰在楼下望着楼上发愣。 木青冲木辰挥挥手让他赶紧上来。 这边尹行给他倒杯酒:“来干嘛的?归顺啊?” 舒笙转脸看尹行,心道说话怎么这么损呀,一点面子不给人家留。 祁连明倒是没什么表情,反正他被尹行损惯了,早就免疫了,只笑道:“你们新皇登基,来送贺礼的。” “你这贺礼送的够迟的呀?”尹行眯眼给舒笙夹菜:“书呆,吃这个,甲鱼,大补!” 边说还边捏了捏舒笙的胳膊:“看这瘦的。” 舒笙来气,当着这个五王子的面又不好发,只能忍着低头吃饭。 尹行见舒笙没吭声,也乐呵,又给他用小碗舀了一碗甲鱼汤放旁边晾着。 祁连明看着尹行对舒笙照顾有加,心里有点儿堵得慌,暗暗握了握手掌,笑道:“难怪都传你尹行不好女色,原来好这口……还是个书生?” 尹行和舒笙同时一愣。 舒笙愣了愣就反应了过来,丫的,这个不要脸的王子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舒笙刚想反驳说自己跟尹行不是那种关系,尹行就在桌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笑道:“也不是,就是不太好你这口,至少皮相要好看啊,是吧,书呆?” 祁连明脸色变了变,尹行这是在说他长的丑! 他身后跟的两个随从也听不过去了,抬手就想抽刀,被祁连明一扬手制止了,祁连明一脸尴尬的端着酒杯喝酒。 舒笙不淡定,万分的不淡定! 原先跟着尹行走的时候见他还挺正人君子,也挺知道尊重人照顾人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被调包了? 现在这个动不动就耍流氓满嘴没一句正经话的尹行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这跟他在平山村遇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款式! 尹行其实这会儿心里还有点儿小得意,他从来就不太待见祁连明,这人吧长的不好看也就罢了,还非要把自己想象成英俊非常的那款。 自己想象也就罢了,还非要缠着他。 尹行表示敬谢不敏,这会儿正好趁着这书呆子在这儿,也好借着这书呆子告诉他——爷有人了!你靠边站吧!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尹行继续道:“这人吧,脸皮也不能太厚,毕竟是脸皮不是城墙拐角,厚脸皮的招人嫌!” 祁连明继续闷头喝酒不说话。 就听舒笙凉飕飕的接口:“是啊,厚脸皮的招人嫌,耍流氓的就更招人嫌了。” 尹行被这句话照头一淋就是一个激灵,转脸看舒笙,就见舒笙神色冷冷的,凉飕飕的瞅着他。 尹行一愣,就见舒笙站起来抱起那个木匣子道:“二位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管两人是什么反应,转身就下楼走了。 木辰一看那盒子被舒笙抱着,又一想皇上那半句话还没说呢,就赶紧跟上。 尹行眨着眼看着舒笙离开,郁闷的摸下巴:“我说什么惹了他了……?” 祁连明想笑,又觉得要是笑出来尹行非得揍他不可,便也起身:“那本殿下就先行入宫见皇帝了。” 也带着他两随从走了。 尹行一个人纳闷极了,从窗口上还能看见舒笙气冲冲离去的背影。 木青扶着窗框无奈——爷,不带您这么挑衅先生的啊,先生这一看就不是个温性子的人啊! 舒笙抱着盒子赌气出门走了,木辰跟在暗处沉默不语。 舒笙边走边腹诽——该死的尹行,就是个死流氓,装什么英雄好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正骂着,一个人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舒笙抬头,一惊,就见蒋翰穿着一身文生袍子站在他面前,面上神色有些奇怪的叫他:“阿笙。” ☆、第24章 习吻 要说蒋翰出现在这里还真挺正常,毕竟秋试在即,蒋翰要参加秋试自然要来松月。 不过往日里蒋翰穿惯了武生的衣服,这陡然换一身文生袍子,着实让舒笙愣了半天。 反应过来的时候,蒋翰已经站在他面前,有些低声下气的道:“阿笙,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我们回到从前,依旧青梅竹马好不好?” 舒笙觉得可笑,他大概都知道蒋翰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想听他自己亲自说出来,就歪着脑袋微笑,问道:“之后呢?” 蒋翰见舒笙笑,自己也笑,道:“秋试将近,你知道我是我们整个蒋家的希望,我必须成功。” “所以?” 舒笙心寒,果真是为了这件事再次找上他,也不知道他跟踪了多久,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跟的,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厉害。 木辰就隐在暗处,一见蒋翰就一皱眉,这人胆子真大,本事也真不错,这样都能找到先生。 正想上前,就见舒笙把手背在身后,冲着木辰的方向轻轻的摆了摆,那是让他暂时不要上前。 木辰只好按捺不动,紧盯着严防这人对先生不敬。 蒋翰丝毫不知有人跟着舒笙保护着,他现在急的要命,只道:“所有的关系我都梳理好了,阿笙,你帮帮我好不好?” 舒笙淡漠的看着他,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念书会写字,你何必这么执着,非要我?” 蒋翰立刻道:“阿笙,你我多年情谊,我爹娘更加待你如亲儿,你不忍心看我爹娘失望的对不对?” 木辰耳力好,这些都默默的听在耳力,原本不善言辞的他在心里默默的啐了一口——放屁! “放屁!”刚想完,就听见耳边有人低低的骂了一声。 木辰一愣,转脸,就见木青和木炎都过来了,蹲在他身边一脸看戏的表情,探着脑袋看下边蒋翰对舒笙拉拉扯扯。 木辰微一挑眉,正想着别是王爷也来了吧? 再转脸,果然,尹行黑着一张脸站在他们身后,脸色臭的不能再臭,嘴里念念叨叨:“这个死不要脸的,这都找上门来了,活腻歪了他!” 说着就想下去,木辰一把拽住他:“爷,先生刚示意了,让先别出现。” 尹行看了看木辰,又转脸看了看在下面站着的舒笙,犹豫了一下,在他们身边跟着蹲下来,就是那脸色,怎么看怎么幽怨! 舒笙自然没注意到暗处的那群家伙,只是心里对蒋翰鄙夷到了极点,什么不忍蒋家父母情谊,明明就是没人敢冒这个险,才想到他。 思及至此,舒笙心中一片悲凉——啧,舒笙啊舒笙,你前世到底是脑抽了还是脑残了才会答应帮着这个畜生不如,只会把你往险处推的家伙来进行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舒笙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嗯!是脑残了! 还好,再活一回,又给残回来了! 舒笙依旧不动声色,问道:“你成功之后呢?” 蒋翰一愣:“之后?之后我自会好好待你一辈子啊,你忘了我对你的承诺了?” 舒笙瘪瘪嘴,心道去你大爷的承诺,之后就是你恩将仇报杀了我!还好好待我呢! 蒋翰见舒笙瘪嘴,一脸的鄙夷神色,心里就是一沉,阿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只信他的阿笙了。 他早该想到的。 蒋翰神色不由的一凌,伸手抓住舒笙的手腕子道:“阿笙,就这一次,你帮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他下手有点儿重,舒笙被捏的手腕子发疼,不由的皱眉喝道:“放手!你我早就不相干了,这等欺上瞒下的勾当,休想让我帮你!” 蒋翰一听他这话说的决绝,目中便泛出一股子凶光来:“阿笙,是你逼我的!” 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方帕子来,一把制住舒笙抬手就往他口鼻上捂。 舒笙闻得那味道是迷药,心里有点儿慌乱,张口就喊“救命!” 一直守在旁边的尹行等人早就来了火气,尹行撸着袖子跳下围墙:“娘的!这书呆子你也敢动,活腻歪了是吧?木青木炎,给老子废了他!” 蒋翰一见突然冒出来的尹行等人,脑中一思索,原来这个突然出现在舒笙身边的男人就是尹王爷尹行。 蒋翰心里发毛,抬手把舒笙往尹行的方向一推,转身就跑。 舒笙闻了些迷药,也不知道蒋翰从哪搞来的这东西,药性烈的很,只闻了一下,脑袋就有些发晕,手上的匣子拿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尹行就见舒笙晕头晕脑的冲着自己扑过来,赶紧伸开手臂搂住:“书呆,没事儿吧?” 舒笙晕晕乎乎的看了尹行一眼,脑袋一歪就倒在了尹行的肩膀上,晕了过去。 “书呆?书呆!” 尹行急了,眼中的杀意毕现,木青和木炎已经追了过去,木辰跑宫里找御医出来了。 尹行想自己去追那个王八蛋,不过碍于舒笙还晕在他怀里,只得赶紧抱着舒笙先回王府,还不忘把那个掉在地上的木匣子捡起来拿上。 御医杨玥来的很快,是个很年轻的大夫,医术很好,平日里都是替尹城诊治的。 尹城一听舒笙伤了,猜想尹行一定很着急,就把杨玥派来了。 杨玥给舒笙把了脉,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药性下的重,舒笙得多睡会儿。 杨玥给舒笙开了些大补的药,安抚了尹行就先回去了。 尹行搬着个小凳子坐在床边上托着下巴看着床上熟睡的舒笙。 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是气这书呆托大,要是早点让他们下去就好了,偏偏要跟那个混蛋说那么多话。 另一方面又恨蒋翰那混蛋,三番两次伤害这书呆。 尹行看的出来,这书呆心底里还对那个蒋翰存着一丝心念呢,他还盼着那个蒋翰改过自新。 可惜那混蛋每每总让他失望。 尹行托着下巴在舒笙床前唉声叹气,木青和木炎倒是很快就回来了,抹着头上的汗道:“爷,抓住了,别说,那小子功夫还真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子。” 那蒋翰轻功也不错,他两追了好远,才抓住他。 尹行眼一眯,托着下巴转过头看他两,一扬下巴道:“把他送进宫里去,交给王启。” 王启是宫里管净身的。 尹行恨恨的想,这回就算这书呆子爬起来劝我都没用,老子一定要阉了他! 木青和木炎对视一眼,便下去了。 这货做的事儿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之前在山岚还差点糟蹋了先生,想想就来气! 尹行继续趴床边上看舒笙。 别说,这书呆子安安静静的睡着还真挺好看,书生本就细皮嫩肉,又是个瘦的,身无二两肉,因此皮肉紧裹着骨头。 尹行看了看,见他脸颊上好像有点儿肉,想了想,就伸手戳了戳舒笙的脸。 舒笙脸上皮肤很光滑,有点儿小肉,一戳一个指窝。 尹行笑眯眯的,心道这还好舒笙没醒,这要醒着,敢这么摸两下,非炸毛不可。 尹行趴床边上玩上了瘾,这里捏捏那里戳戳,舒笙一直安静的沉睡着任他摆弄。 偶尔被捏疼了就抬手拍一下,然后继续接着睡。 尹行就见这书呆脸蛋光滑细嫩,白白净净,那双唇却是淡红色,许是这有会儿没喝水了,嘴皮上起了薄薄一层白皮。 尹行摸了摸下巴——这书呆会不会口干啊…… 眼珠转了转,尹行起身倒了半杯水过来,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喂,扶起来吧……睡这么沉,一个不好弄的他不舒服怎么办? 不过这书呆也不知道要睡多久,渴坏了怎么办? 尹行想了想,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舒笙,目光在舒笙唇上扫了扫,深褐色的眸子闪了闪。 他含了一口水,俯身往舒笙唇上一吻…… 尹行一怔,好软啊……好像糯米糕啊…… 尹行活了这么些年,还没接过吻,更别说对方是个男人。 不过尹行很清楚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欢这书呆子,反正接吻这回事儿也是迟早的事。 转念一想,要不这会儿先练练? 省的以后跟着书呆子亲个嘴儿再被嫌弃了怎么办…… 尹行细细的思索了一下,按照这书呆子的性子,指不准真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尹行微微眯了眯眼——为了不被这书呆子嫌弃,是该练习一下的。 想着,就又俯身,双手撑在舒笙脑袋两边,慢慢低下头去,冲着那块软软的糯米糕轻轻一碰,又想了想,微微伸出舌尖儿舔了一下。 就这一下,尹王爷心跳的砰砰响,直起身子拍了拍胸口——娘的!比打仗还刺激! 刚思考着要不要再尝两口,就听舒笙哑着嗓子来了句:“尹行,你脸红什么?给我水。” 尹行赶紧转头,见舒笙撑着胳膊起了半个身子,鬓发微乱一脸迷糊的看着他。 尹大爷那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默默的红了…… ☆、第25章 妄文集(含入V公告) 舒笙倒是醒的不算太快,就是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平日里脸皮挺厚的尹行怎么突然就脸红了? 舒笙捧着杯子疑惑的瞅着他,尹行被他看的颇不自在,捧着脸问:“瞅什么呀?” 舒笙摇了摇头,爬起来揉腰扭脖子,睡的太沉,腰酸脖子痛的,不舒服。 尹行就看见这书呆在他面前扭来扭去,默默的吞了口口水——啧,这书呆真瘦,瞧这腰细的……。 舒笙扭了两下,更加觉得不对劲,转脸看着尹行:“到底怎么了你?” 尹行挠脸抓脖子的看别处,脸更红了。 舒笙正奇怪的时候,木辰敲门了。 他在外头听见里面舒笙说话了,就知道先生醒了,想了想,还是敲门的好——尹城那半句话带了半天还没说出口呢。 尹行跟遇见救星似的扑上去开门,看见木辰两眼都冒了精光,看得木辰不由的默默抖了两抖——王爷这眼神有点儿犀利啊,亮瞎了! “皇上让给你们带句话。” 尹行眯起眼:“什么话?” 木辰道:“皇上说,让您找个人把那本书抄一份出来。” “抄?”尹行和舒笙都去看桌上那个木匣子。 嘀咕:“抄书不是找个先生都行吗?怎么偏说要能人了?” 木辰道:“皇上说您看了那书就知道了。” 尹行就过去把匣子打开,那本书还好好的躺在匣子里,他把书拿起来翻开,‘啧’了一声。 “什么呀?”舒笙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了,赶紧从他手上接过来看。 尹行就见书上全是用奇怪的文字写的,这字他好像没见过。 木辰站在旁边也看了一眼,皱眉——这什么文字啊?怎么这么奇怪……。 尹行看舒笙:“书呆,认识不?” 舒笙皱着眉不理他,翻着书页有点儿看呆了的意思。 尹行推他:“喂,书呆?” “啊?”舒笙抬起头看他,脸上神色怪怪的。 尹行指了指书本:“认识不啊?” 舒笙点了点头:“认识……这果然是真本。” “呵!”尹行吸了口气:“这都认识?这是字吗?” “是呀。”舒笙点头:“都跟你说了妄文集不是墨子规亲自撰写,听我爹说这书的内容太大逆不道的,所以他徒弟用的是一种墨子规亲创的字符来写的。” 尹行嘴角抽了抽,指着书郁闷:“这玩意儿有的人看的懂啊?” “神经。”舒笙冲他翻了个白眼:“尹城都知道找人翻译,别人就不知道吗?我看就你不知道找人翻译。” “翻译……。”尹行眉角抽搐的望着那本鬼画符,摸下巴:“这尹城行啊,他怎么知道你能翻译啊?” 舒笙抓了抓脑袋,同样有些不解,尹城是怎么知道他认识的?这东西是他小时候他那闲的没事干的爹画在院子里教他的,现今世上认识这玩意儿的绝对不超过十人。 想着,两人都转头看木辰。 尹行问:“他还说什么了?” 木辰道:“没什么了,就说让王爷办好了给送进宫里去。” 舒笙心道尹城都这么说了,自己要不帮这忙也说不过去,再说了,他要不写,尹行从哪儿找人啊? 尹行也是这意思,这书呆认识就让书呆写得了,估摸着这松月府里没第二个人认识了。 想罢,就让木辰给舒笙拿纸笔来。 木辰拿来东西给舒笙放桌上,舒笙看了看,挥手让他两都出去。 尹行问他:“我去叫人给你做点儿吃的?” 舒笙点点头:“两个时辰大概能写完。” 尹行算了下时候,两个时辰之后也差不多就是晌午了,这舒笙被迷睡了一晚上,尹行自己因为偷亲了人家,一晚上没睡也不觉得困。 溜达出了门还替舒笙关好,尹行就去厨房看看,寻思着弄点什么给这书呆补补身子,看那瘦的都皮包骨了。 木辰默默的跟在尹行身后,脸色有点儿严肃。 尹行正想回头问问他什么东西大补,就看他脸色不太对劲儿。 尹行眯眼:“怎么了?” 木辰想了想,对尹行道:“抓到天火堂跟裴光接头的人了,不过好像东赫也有参与其中。” 尹行抬手摸下巴:“果然祁连明那货色不单单是来送贺礼的啊……派人盯着他,把天火堂的接头人送到耿大人那里。” “是。”木辰转身办事去了。 尹行继续去厨房给看给舒笙弄什么吃的好。 而屋里,舒笙握着笔写着字,可越写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只听他爹说过妄文集是本箴书,他爹可没跟他说这书到底箴到个什么程度,箴书无非就是谴责历代皇帝的罪过,可这书上的言辞,似乎并不止在那个层次。 这书上写的东西更加的大逆不道,它不光写了真话,还将那些罪过更加夸张的表达了出来。 舒笙现在完全能明白为什么墨子规的门下弟子们都因为这本书而被诛了九族。 写到一半,舒笙彻底写不下去了,他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书的后半截内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书,绝对不能让尹城看! 尹行让人给舒笙炖了鸽子煲,自己在旁边守着炖好了,才捧着汤盅过去,寻思着那书呆应该快写完了吧。 正好,忙完就可以吃饭了。 “书呆,写完没?”推开门,却见舒笙坐在桌前发呆,脸色并不好看,尹行觉得奇怪,上前把汤盅放桌上。 再一看,舒笙早就停了笔,明显的没写完。 “书呆?怎么了?”尹行略略有点儿担心,别是翻译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吧……。 “尹行。”舒笙回过神来:“这书我不能写。” “怎么了?”尹行问。 舒笙把面前写好的东西递到尹行面前,示意他看。 尹行一脸疑惑的接过来,越看表情越严肃,最后将那叠纸放桌上,拽过汤盅来送到舒笙眼皮子底下,道:“吃东西。” 舒笙仰头看他,见尹行双手插腰站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面色如常,舒笙迟疑了会儿:“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写吧,这东西不能写,不写吧,他都已经知道了,尹城那边不好交代。 尹行倒不见得多急,只冲他努嘴:“这你不用管,交给我,你先吃饭。” 舒笙不无担心的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喝,尹行从门外搬了个盆进来,把舒笙翻好的那叠用火折子点着了,扔盆里。 火哗啦啦的燃了起来,将那叠纸化成灰烬,尹行又拿起那本妄文集来,同样点着往盆里一扔。 舒笙拿着勺子愣了愣,“啊呀”一声惊叫,就想去抢,被尹行一把拉住。 “你干嘛呀!”舒笙着急。 尹行微微一笑:“书呆,你知道这东西留不得,要留下迟早是个祸害,今天你不往出来写,那要是赶明儿再来个认识的,写出来了怎么办?你不能保证这世上就你一人认识不是?” 尹行深褐色的眸子认真的看着舒笙,道:“书呆,你也知道这东西尹城看不得。” 舒笙愣了愣,眼睁睁看着那本书在尹行脚下的铜盆里化作灰烬,竟想不出话来反驳。 尹行说的没错,他今天不写,难保明天尹城不会找第二个人来写,尹城身为帝王,不管他是否有野心,这书他都不能看。 舒笙转脸看尹行:“裴王爷问起来怎么说?” 尹行挑眉,叫人进来把盆子端了出去收拾干净,笑道:“这有什么,他送的东西,难不成还让尹城拿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感谢他一遍?多大脸啊他?” 舒笙无奈,闷头坐下喝汤,心里却泛起一阵疑惑——尹城怎么知道他认识这鬼画符的? 还说尹行身边有能人?总不能是巧合吧? 屋里两人正沉默着,外头木青敲门了。 尹行让他进来,木青绷着一张脸道:“王爷,耿大人问出来了,那人是天火堂管簿子的,簿子都上缴了,里面记载这每一笔买卖的详细信息,耿大人已经派人去天火堂捉人了,请您和先生去一趟府衙。” 尹行和舒笙都看他,就见木青站的笔直,却有些僵硬,微微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不过连舒笙都能感觉到木青心底里的那些愤怒在蠢蠢欲动。 尹行盯着木青看了半响,突然一笑:“行了,你跟着去吧,对了带上木辰,记住啊,遇见那个混蛋曾泉流了就揍一顿先出出气,别打死了啊,留口气来,还有的他罪受呢。” 木青感激的抬头看了尹行一眼,屈膝就要给尹行下跪。 尹行赶紧摆手:“行了,我说了总有一天让你痛痛快快报个仇呢,这不是机会来了?” “谢谢王爷。”木青起身转身就想走。 尹行又想起什么来,把他叫住道:“对了,除了留一口气之外,还有啊,别打脸,省的到时候带回来了认不出来就麻烦了。” 又补充道:“等他罪名判了,再交给你,管你是捏死他碾死他都没事儿。” 木青感激的双眼泛红,给尹行行了个礼,转身快步走了。 尹行一转头,舒笙嘴里咬着勺子一脸的担忧。 “怎么了?” “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尹行瘪嘴:“木青可从没把那畜生当亲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报仇雪恨不就更加了?不然木青这么些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啊?” 舒笙想了想,也觉得尹行说的有道理。 正打算再吃两口,木炎就蹦跶进来了:“王爷,先生,耿大人请你两过去呢,好像是有事儿。” 尹行站起来把汤盅一捧,一手拽舒笙:“走,过去看看,边走边吃。” 舒笙一把把汤盅夺下来放桌上,瞪他:“几步路啊还边走边吃?” 尹行瘪了瘪嘴,拉着舒笙出门往府衙走去。 ☆、第26章 默写 尹行拽着舒笙,木炎跟在他两身后,三人一起往府衙走去。 舒笙纳闷的不得了,本该没他什么事儿的吧?怎么突然变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有他的份儿了? 没道理啊…… 耿秋在门口等着他两,来了就看见尹行拽着舒笙,而舒笙正郁闷呢。 耿秋一拱手给舒笙行了个礼,称了一句:“先生。” 舒笙一愣,吓一跳,下意识的就僵了僵:“大人折煞了。” 稀奇,人家一个正一品官老爷给他一个破书生行礼,怎么想怎么让人觉得不安。 尹行也眯着眼瞧着耿秋,得,怎么一个个都巴结上这书呆了? 耿秋也没说什么,让开一条路:“王爷请,先生请。” 舒笙被他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喊的心神不宁,尹行看舒笙万分的不自在,便拽了拽耿秋,低声问道:“搞什么啊?” 耿秋冲他挤眼睛:“进去再说。” 几人进屋落了座,小丫鬟给端上茶水点心来换好后就下去了,屋里就他们几个,再加上个木炎一起。 耿秋看着舒笙笑了笑,舒笙不自在:“大人?” 耿秋连忙摆手:“哦,先生不必紧张,此次请先生前来,是有事相求。” 尹行听的一挑眉——啧,什么事儿啊跟这书呆子有关系? 舒笙也不解。 耿秋端着茶杯悠悠的喝茶,问道:“先生看过妄文集了吧?” 舒笙微微愣了愣,点头:“看过了。” “先生看过,不知先生能不能默写出来一份?”耿秋问道:“有不妥之处,先生可做修改。” 一句话,惊得舒笙和尹行都睁大了眼,尹行眼里丝丝的冒寒气:“几个意思?” 耿秋一见尹行似乎生气了,赶紧摆手安抚道:“王爷您沉着点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尹行一挥手让他赶紧说。 耿秋转向舒笙,问道:“先生可听说过改命?” “改命?”舒笙怔了怔,缓缓点头,命理之说都言天注定,却也并非绝对,舒笙早上写那妄文集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过他没跟尹行说。 耿秋叹道:“早先我也听说过妄文集,但是未曾真正见过,这次听说裴王爷送上了这东西,就想见见,不过嘛,我自然是看不懂的,倒是在以前听说过妄文集的种种不是之处,就想问问先生,后面是否有对王朝不利之处?” 舒笙点头,稍微有些沉默。 尹行悄悄的捏他手指:“书呆,怎么回事?” 舒笙此刻却不理会他,看着耿秋道:“大人,那书已经烧毁了,可还需改命?” “烧了?”耿秋一愣,转脸看尹行。 尹行理直气壮的道:“我烧的。” 舒笙和耿秋一起瞪他,耿秋无奈叹气,盯着他不停的翻白眼——王爷你凑什么热闹啊你? 舒笙也盯着他看,稍微有些责怪的意味。 尹行被他们两人盯得不舒坦:“干嘛?书呆你也没跟我说不能烧啊?” “我手有你快吗?”舒笙反问。 尹行脸上一阵尴尬:“你最后不也没阻止吗?”说完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你们说改命?难道那书还会预言不成啊?” 话音落,就见舒笙默默的点了点头。 尹行眨眨眼:“我去!还真是预言啊?那个墨子规到底是什么人呐?” 耿秋道:“墨子规是个命理师,也是个书法家,不过嘛后世人只知后半不知前半就是了。” 说罢,转脸看舒笙:“先生既然明白其中玄机,还望先生相助。” 舒笙犹犹豫豫的,改命这种事他没做过,只听过,哪里敢放手做啊?只不过现在耿秋都这样说了,不做又说不过去,况且…… 舒笙瞟了一眼旁边的尹行,这事也还牵扯到了尹行呢。 尹行见舒笙斜着眼儿看他就凑上去问:“喂,书呆,那书上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死啊?” 话音落,胳膊上九挨了舒笙一掐,舒笙瞪着眼喝道:“说什么呢你?” 尹行揉着被掐的地方,委屈:“人总会有一死嘛,我就想提前知道好做个准备啊?” “准备什么呀?”舒笙来气,哪有人咒着自己死的啊? 尹行笑眯眯:“准备……。” 突然往前一探,啾一口亲舒笙脸蛋上,人就蹿了出去,高声道:“准备了无遗憾的死嘛。” 舒笙愣了愣,脸上一红,连带着脖子根也红了起来。 “要死了你!”耿秋目瞪口呆的瞅着那个温润书生突然暴走,一把掀了桌,拿着椅子就要去找尹行拼命,赶紧过来拉住:“哎,先生稍安勿躁,正事要紧。” 边对趴在门边上眨眼看着里边的尹行眨眼——快走啊?当众耍流氓不要脸啊? 舒笙被耿秋一拉,脸更红了,心道本来是来帮忙的,差点就成添乱了,真丢人! 耿秋叫人给送了纸笔来,舒笙握着笔叹气——得,本来就不想写不能写的东西,不写还不成…… 尹行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舒笙认认真真的默写,耿秋招着手把他叫走。 “还真能写命啊?那么神奇?”尹行有些不信。 耿秋叹气道:“试试嘛,万一要真出事了怎么办啊?”冲着尹行挤眼睛:“反正你家的书生有这本事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这书呆有这本事啊?”尹行疑惑。 耿秋眯着眼睛笑,端着茶杯喝茶:“皇上查过先生的背景,不简单喏!” “背景?”尹行被这么一说,好奇了:“这书呆什么背景啊?” 耿秋继续笑眯眯:“说道舒姓,王爷想起什么人呐?” “舒?”尹行抬手一指关着的房门,道:“这书呆呗。” 气的耿秋直翻白眼,瞪着尹行半天——得,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心心眼眼全是先生了。 皇上说王爷在追先生,看来果真不假啊?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尹行今天一天受了无数的白眼,心里纳闷他今儿到底招谁惹谁了。 不过仔细一想姓舒的,倒还真想起来一个人:“舒青笠?” 耿秋一砸手掌:“对了。” 舒青笠原本是三思院的一个学士,博闻广记,师承文祖文延,是个难得的旷世之才,不过此人太过散漫,说白了就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皇权官权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最后带着一家老小跑去隐居了。 皇上当时还真没怪罪他,反倒赏了良田房宅给他,开玩笑,文延的弟子呢!能找出几个呀?一个舒青笠已经不简单了,哪儿还舍得怪罪? 脾气怪点儿就怪点儿呗,反正文人嘛,何况还是很了不得的文人,总有点儿性子的。 有性子是真,赏下去的东西那人也没要,总之最后没人知道他人到底去了哪。 尹行想了想,摸下巴:“这书呆跟舒青笠有关系?” “舒青笠有个儿子,现今算下来也就二十出头,我为官那会儿也曾经在三思院读过书,跟舒青笠同窗过几天,先生和舒青笠长的极为相像。” “呵。”尹行倒抽了一口气,敢情自己这眼光还真不赖啊?随便一追就是个不得了的? 耿秋笑眯眯的拍尹行的胳膊:“王爷,这人可放不得啊,什么时候拿下啊?” 尹行眯眼摸下巴,悠悠的叹气:“难呐……。” 舒笙这一写就写了两三个时辰,没停过笔,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大影响,不过听耿秋那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儿不得了,反正自己尽力就是。 尹行从屋顶上瞧他只能瞅着一个脑袋顶,手下笔动的飞快,那字写的那叫一个诡异,也叫一个漂亮! 木炎蹲旁边看着他家王爷发花痴,瘪嘴——王爷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儿太嫩了,唉! 尹行听见他叹气,抬眼,见木炎目不转睛瞅着他,两人相视,眨眼。 尹行一挑眉:“怎么着?看上你家王爷我了啊?” 木炎一听蹦起来老高,捂着胸口退出好几丈,一脸的惊恐:“爷!我是直的!” 尹行瘪瘪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屋里的书生。 木炎蹦跶过来凑近:“爷,您就不考虑加快点儿脚步?” 尹行托着下巴从眼角上看他:“快什么呀?” 木炎挑眉:“木青没跟您说啊?” “说了!”尹行一瞪眼:“你当你家王爷我是土匪啊?” 木炎指着下面道:“可先生对您……。” 一说到这个,尹行悠悠的叹口气:“这书呆有心结没解开呢。” “心结?”木炎眨眼,不解。 在他们这些外人看来,先生对他们家王爷可没多么亲密,也谈不上是有多好,就是肯定不是非常好的那种,偶尔王爷示个好还被推拒。 不过这些在尹行眼里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 刚遇见的时候那什么呀?这书呆就跟个惊弓之鸟似的,不让人靠近不让人碰,似乎对这个世界都绝望了,谁都不愿意去接触。 那时候尹行看着这书呆,就觉得心疼。 谁有事没事把自己整的严严实实的不往出来露啊? 问了也不说,遇上蒋翰就怕的要命,出于尊重书呆的*,尹行没让人去查蒋翰到底对这书呆做了什么。 他只跟在他身边护着他,就跟护着一个小孩子一样,告诉他别怕,我保护你。 现在的舒笙已经比那时候好多了,至少会生气会闹脾气,会发火会打人。 可比刚认识的那时候鲜活多了,至少,像个活着的人了。 现在自己能拉他能拽他,偶尔还能抱一下亲一口。 尹行很满足,倍儿有成就感! 木炎看着他家王爷蹲屋顶上从掀开的瓦缝里看舒笙,一个人傻呵呵的直乐,默默的摇头——谈恋爱什么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舒笙写完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一直不停歇的写这么久,脖子疼肩膀酸的,舒笙一边揉着脖子一边皱着眉担忧,不知道这样改下来会不会有用。 正想着,就听头顶上一阵风声,之后自己身后就落下来一个人。 舒笙惊了一惊,正想回头,就听熟悉的声音道:“别动,给你捏捏肩,这时间也太长了点儿,累了吧?” 舒笙一听,就不怕了,是尹行的声音,点了点头,挺得意的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写完了。” 尹行从他肩膀处探出头来看了看,还是那些不认识的字符,不过这书呆也真行,连笔迹都模仿的一般无二。 舒笙一边让尹行帮他捏着肩,一边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就问:“蒋翰呢?你怎么处置了?” 尹行一听这名字,浑身骨头就不舒服,一眯眼道:“阉了!” 舒笙愣了愣,转脸张着嘴看他:“真阉了啊?” “真阉了。”尹行点头。 就看见舒笙一张脸微微沉了下来,有些不高兴,尹行凑近:“怎么?舍不得啊?” “说什么呢?”舒笙一个眼刀剜过来:“就是觉得对不住他爹娘。” 尹行在舒笙耳边冷笑:“养不教,父之过嘛,他们不怨。” 舒笙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闷,虽然说自己心里是恨透了蒋翰,可真到了蒋翰被阉了的时候,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 尹行知道这书呆子又开始心软了,干脆的一把拉起舒笙道:“走,书呆,去吃饭。” 边让人喊耿秋进来收东西,这可是这书呆费了好大劲儿写的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耿秋一开门,就见尹行拽着舒笙出来,看这模样估计是要带去休息,本来还想跟尹行说那个曾泉流抓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反正这事儿有没有尹行插手都一样,况且自己一个官员,傻了啊去让王爷干活? 耿秋让开了路,尹行拽着舒笙就出门去品楼吃饭。 上回看这书呆还是挺喜欢吃那边的炸糕的嘛。 舒笙一方面有点担心妄文集的事儿,一方面又有点儿惦记自己之前让木辰帮着办的事儿。 他寻思着自己虽然说是跟着尹行进了京,可没道理吃喝住行都依赖着尹行啊? 退一万步讲,他是尹行什么人呐?干嘛老赖着人家啊? 舒笙让木辰帮忙给置办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出来,不过最近几天事儿忙,也不知道木辰还记得不……稍微拜托一下王爷的侍卫,应该没问题吧? 尹行跟舒笙一起上了品楼,刚开吃,木辰和木青就已经赶了过来。 尹行和舒笙都抬眼看木青,木青此刻脸色好多了,不像之前那么憋着气。 “出气了?”尹行笑问。 木青尴尬的抓抓脑袋,呐呐道:“嗯,差点儿失手了没打死……还好木辰在。” 尹行一挑眉,那意思是——不然你当我干嘛让木辰跟着你啊? 木青有些不好意思,尹行把注意力又放回了舒笙身上,问道:“书呆,你爹叫什么名字啊?” “我爹?”舒笙愣了愣,道:“舒子鹤。” “咦?不是舒青笠?”尹行摸下巴,不对呀,难道尹城查错了?这书呆不是舒青笠的儿子?“ “舒青笠?”舒笙摇头:“不是,没听说过舒青笠是谁。” “没听过?”尹行嘴角抽了抽:“你们文人不知道文祖啊?” 舒笙摇头:“什么文祖?” 连旁边的木辰和木青都听不下去了,不对劲儿啊,一个书生居然不知道文祖文延的存在?也不知道舒青笠?更何况还是舒笙这样挺博学的书生?太不正常了! 舒笙夹着一筷子溜肥肠盯着他们看:“怎么啦?没听过很不正常吗?” 木辰和木青一起点头:“非常不正常!” 这么一说舒笙就不干了,文生最怕什么呀?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孤陋寡闻! 舒笙现在就是这感觉,怎么感觉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自己偏偏不知道,这种被人鄙视的感觉怎么都不会好! 三人就见舒笙咬着筷子眯眼,眼中光芒有几分恐怖,尹行赶紧道:“哎,书呆,这两人不出名,你没听过挺正常,吃饭。” 木辰和木青赶紧配合的点头:“嗯,不出名!” 舒笙眼一眯——你们当我是瞎的还是傻的啊? 木辰和木青一起转头看窗外,阳光真好! 舒笙咬着筷子来气,回去非要把这两人的十八代祖宗都补一遍! 舒笙也懒得跟他们三人置气,想起之前被尹行打断的思路,一边吃饭一边问:“昨天蒋翰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啊?” 蒋翰说他疏通了所有的关系,那就是有官员在这次秋试中收受贿赂,前世他只一心帮蒋翰考试,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尹行点头:“听见了,放心,我都跟耿秋说了,他会去查的。” 舒笙抬头看他一眼:“你可真够闲的。” 尹行抬手搭住他肩膀笑道:“不闲,这不是在溜你呢嘛?” 舒笙眉角一抽:“死一边去!” 尹行笑嘻嘻的凑上来:“书呆,说真的,那书里到底说没说我怎么死的啊?” 舒笙一听这话就一皱眉,拿着筷子想了想,低声道:“兵祸。” “书呆,你信吗?”尹行问。 舒笙皱着眉不答,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忐忑,尹行若是真有什么差池……。 尹行见他真的好像有点儿担心了,一方面心里高兴,一方面又怕舒笙乱想,赶紧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舒笙奇怪的瞅了他两眼:“我是觉得今天的炸糕味道怪怪的。” 说完就见木青趴在窗口上往外看,木辰依旧淡定的道:“不是炸糕味道怪。” 木青点头,一指外边,接口道:“是那边起火了。” 尹行和舒笙转脸,果然见不远处火光冲天,浓烟席卷了上空,空气中满是烟味儿。 再仔细一看,尹行啧了一声:“驿馆啊……。” 舒笙问:“那个什么祁连明住哪儿的?” 尹行指了指起火的那儿道:“就那儿,不过那个家伙不至于自杀吧?” 舒笙赶紧推他:“你不去看看啊?” “不用,木炎没来喊我就表示没有我的什么事儿,况且这种事情耿秋去处理最好,我去插手反而麻烦。” 正说着呢,就见远处的屋顶上,木炎踩着屋顶跑过来,一跃从窗口进来道:“王爷,您赶紧躲躲吧!” “啊?”尹行一愣:“躲什么呀?” 木炎嘴角抽了抽,一指下面道:“徐家小姐来找你了。” “走!”尹行蹭的一声站起来,拉着舒笙就想往楼下跑,被木青一把拦住:“王爷,还是上房吧。” 楼下已经能听见徐小姐的声音了。 尹行一皱眉,连舒笙同不同意都来不及问,一把抱起舒笙就往窗外蹿。 舒笙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尹行一把捂住嘴:“书呆,别叫,被那徐家小姐听见不得了!” 舒笙好奇,转脸从尹行的肩膀上看过去,就看见从楼梯上上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 尹行跑的很快,品楼很快就看不见了。 尹行抱着舒笙一路回了尹王府,拉着舒笙就进了屋,站在屋里直喘气。 舒笙好奇:“那徐小姐怎么你了?” 尹行脸上肌肉抽了抽:“没怎么,倒是差点怎么了。” 此时,品楼上,木炎速度快,早就跟着尹行他们跑了,木青和木辰没来得及,被徐颖逮了个正着:“你们王爷呢?不是说在这儿吃饭吗?” “额……。”木青看了看木辰,就见木辰板着一张木头脸道:“王爷身体不适,回王府休养去了,徐小姐请回吧。” 木青连忙接口:“是啊,小姐还是请回吧。” 徐颖眉目滴溜溜的转,盯着木青和木辰瞅了半响,转身下楼道:“这样啊,那我去王府看看他。” “哎!”木青赶紧蹿上前去道:“小姐,我家王爷病了,不宜见客啊。” “病了?”徐颖一惊:“那我更得去瞧瞧了。” 说罢也不管木青再如何阻拦,坚决的带着自己的丫鬟侍卫往王府走去。 木青和木辰面面相觑,木辰一拽木青:“赶紧回去跟王爷说,他病了!” 尹行和舒笙在屋里喘着气喝茶,木炎跟着喘着气回来扶着门框郁闷。 尹行问道:“她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她去什么香山吃斋祈福了?” 木炎一摆手:“嘿,王爷您不知道,驿馆那边不是着火了吗?我正在那边看着顺便帮忙呢,本来忙的不可开交,耿大人突然把我拽过去跟我说徐小姐回来了,打听到您在品楼,就去找您了,可急死我了!” 舒笙听的一头雾水:“那个徐小姐怎么你们了?” 木炎挠头,笑道:“不是怎么我们了,是王爷,那徐小姐可奔放了,一个大姑娘家,见到我们王爷扑上来就亲就搂就抱,可不得了。” “啧。”尹行摸着后勃颈道:“他爹是我爹那会儿的大将军,养的女儿也不似大家闺秀,反正我挺怕的。” 尹行说完就问木炎:“驿馆怎么就起火了?” 木炎道:“是厨房那边引了火,五王子没在里头,也没伤着什么人,不过我看耿大人脸色挺不好看的,大概是有什么端倪吧。” 正说着,木青和木辰冲进来,一进门就对尹行道:“王爷,快装病!徐小姐来了!” 尹行一听就是一蹦,也来不及问火灾的具体情况,唰啦脱了衣服就往床上钻,被子一盖,木青就从外面捧进来个香灰盒子,抓了一把就往尹行脸上涂,木炎跑厨房去弄了一碗红糖水端进来。 熟练程度看的舒笙瞠目结舌,可见没少干这事儿。 木辰淡定到舒笙旁边去,对舒笙道:“先生,您坐着吧。” 舒笙狐疑的看着他们,走过去坐在床边上,就见尹行被涂了一脸的香灰冲着他眨眼睛,道:“书呆,你就装大夫吧,能把那徐小姐糊弄走最好。” “我啊?”舒笙指了指自己,有点儿担心:“我行吗?” 尹行拍了拍他的手道:“行!靠你了啊,书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这些,剩下的中午继续更,看情况再更三千至六千 多谢各位哈 ☆、第27章 不举 尹行说完就迅速的闭了眼,加上一脸的香灰,看上去还真是病重的样子。 木辰站在边上,听见那徐小姐的声音近了,木青赶紧蹿出去拦着:“小姐,我家王爷病着,不宜见客,要不您改日再来?” “哎呀,让开,病了我得去看看。”徐颖皱着眉推开木青就跑进来:“王爷,您没事儿吧?” 舒笙嘴角乍一听也觉得这姑娘够咋呼的,不过这几个大老爷们儿合伙糊弄一个姑娘也真挺不厚道。 正想着,手就被尹行悄悄的捏了一把,舒笙低头,见尹行睁开一条眼角缝冲他死命的眨眼——书呆,别发呆啊,救我啊! 舒笙无奈,转身对徐颖道:“姑娘,王爷病重,还请姑娘不要吵闹。” 舒笙装模作样起来本来就挺像回事儿的,这会儿板着张脸一脸的严肃,倒真把徐颖给唬住了,以为尹行真怎么着了呢,赶紧一捂嘴,指了指尹行,小心翼翼的问:“我看看他行吗?” 舒笙点点头,徐颖提着裙角上来瞅了一眼,就见尹行脸色灰白,一动不动,不由的‘呀’一声叫出来:“王爷不会是死了吧?” “……。”舒笙默默的看着尹行的眉角明显抽了抽,开始认真的思考到底给他编个什么病呢? 又想起尹行说不希望这个丫头继续缠着他……不继续缠着的话,难不成说他不举啊? 舒笙瞅着尹行盖着被子的某部位,皱眉——这样说好不好啊……待会儿他别起来揍自己可怎么办? 舒笙正烦闷着呢,就听见徐颖问:“大夫,王爷是什么病呀?” 舒笙正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不举的脑子一抽,张口便道:“不举。” 话出口,身后的木青就喷了,木辰默默转身用手抵着床柱,额抵在拳头上,眼瞅着自家王爷脸上肌肉都僵硬了,默默的对着舒笙竖起了个大拇指。 “不举?”徐颖一愣。 木炎正好端着一碗水进来,听见了,一步跨进来便对徐颖道:“徐小姐,你有所不知啊,我们王爷年前在边关受了伤,影响了那什么……宫里的御医都说没法子。” “啊?”徐颖一脸的纠结,也从没听人说过这尹王爷有不足之症啊?不过她转念一想,就觉得这种事情确实应该隐瞒下来不能张扬。 木炎冲着木青挤眼睛,木青也赶紧上来道:“是呀,徐小姐,可怜我们王爷年纪轻轻的,以后也不能有子嗣了,所以徐小姐就不要在我们王爷身上浪费心力了吧。” 徐颖挺害羞,这些大男人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脸一红捂着脸就跑出去了。 舒笙还在发呆——尹行真是养了一群好兄弟啊,关键时候这用顶的真是…… 尹行躺床上望着床帐顶生闷气——这书呆子,居然说我不举! 舒笙偷偷的瞄他,见尹行脸色不好看,便道:“她走了。” 尹行憋着气,招手让舒笙过来。 舒笙踌躇了一下,挪过去了点儿,就见尹行突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把舒笙一拽。 舒笙没站稳,就算站稳了也经不起尹行这么拽呀,一下子就扑到尹行身上去了。 舒笙被尹行一手拽着胳膊一手按着背的搂着,尹行深褐色的眸子里满是气闷的委屈神色,道:“书呆,我没不举。” 舒笙脸红红的挣了两下,急道:“我知道!这不是帮着你打发那徐家小姐呢嘛!” “那你也不能说我不举啊。”尹行眨着眼继续扮委屈。 舒笙急了,七手八脚的推开他,站直了拉着衣袖:“我那是口误!” 天知道他那会儿真的只是因为想的太入神,而徐颖又问的太及时才说错了的,更何况他这帮子手下还帮忙抹黑他来着呢! 尹行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接过木辰递给他的帕子擦着脸上的香灰,瞪着木辰木青几人,哼了一声:“不厚道!” 木青和木炎两人背过身去笑,木辰绷着一张脸强装镇定。 尹行懒得理这些不厚道的家伙:“喂,书呆,你得给我负责。” “负什么责?”舒笙不甘心的看他。 尹行摆出一副认认真真的姿势道:“你看啊,我还没成亲你就把我名誉给毁了,你是不是该负责啊?” 舒笙听的眼皮子直跳:“关我什么事啊?你也没说我给你说什么病啊?” “怎么不关你事了?”尹行挑眉:“谁家不举整的脸色都灰白了?这得多不举啊!” “还有啊。”尹行贴过去:“我兄弟的本事正常着呢!” 舒笙听他满嘴放胡话,他一个书生哪受得了这些话啊?当即就来了气,抬脚就踹了一脚:“要不要脸你!” “哎呀!”尹行躲开,睁大眼来:“书呆!这也踹啊?子孙根来着!” “滚!死不要脸的!追你人这么多,还怕没地方用吗?” 尹行一脸的委屈:“书呆,我发誓我的小行行只献给过我的右手。” “你……。”舒笙被气的不轻,好半天才回了一句:“不要脸!” 气冲冲拉开门,就见门外趴了好些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看那跟木青他们差不多的装束,应该都是尹行的暗卫们。 舒笙觉得更加的没脸了,气呼呼的推开人墙跑走了。 尹行郁闷的不得了,盯着外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暗卫挥手:“都一边儿去!别在我这晃悠,今儿的事谁要说出去了跟你们没完啊!” 舒笙刚跑出去,边跑边骂着那人死不正经,迎面就撞上了耿秋来找尹行,耿秋走的挺快也挺急,舒笙正在气头上,也走的快,刚好一个拐弯,一不留神两人就迎头撞上了。 “砰”一声挺响亮。 耿秋个子比舒笙高一些,舒笙鼻子正好撞耿秋下巴上,耿秋蹲在地上捧着下巴嘶嘶的抽气,一抬眼就看见舒笙坐在地上捂着鼻子,鼻子下面两道红。 “先生?”耿秋赶紧叫人把舒笙扶起来:“怎么也没人跟着先生护一下啊?” 舒笙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办法说自己跟尹行刚斗完嘴生气跑出来的,只得一脸的歉意的跟耿秋道歉。 耿秋一见他鼻血刷拉拉的留就心惊,正好走几步就是尹行的屋子,耿秋赶紧带着舒笙去尹行那边包扎。 尹行正气闷呢,一抬头就看见耿秋扶着舒笙过来,那书呆子仰着脑袋捂着鼻子,衣襟上血迹斑斑。 心里就一跳:“怎么了这是?” “嘿,别提了,都怪我走太快了,撞到先生了。” 舒笙仰着头也不方便说话,木辰出去给打凉水来洗,木青去找了两块布递给舒笙,舒笙洗完了鼻子用布把鼻子塞住,幽幽的瞪了尹行一眼。 不过耿秋这么急着来本来就是找尹行有事,被舒笙这一撞吓了一跳,这会儿又想起来那事儿了,赶紧就道:“哦对了,王爷,驿馆那边的事儿知道了吧?” 尹行点头:“怎么起火的?” 耿秋道:“方才我带衙役们去查了一下,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故意纵火?”尹行一歪脑袋:“目的呢?” 就见耿秋一脸为难的看着舒笙,脸色挺不好看。 直觉的,舒笙和尹行都觉得应该是出事儿了。 果然,就听耿秋道:“先生之前默写的那本妄文集丢了。” 尹行和舒笙都是一愣:“丢了?” …… 外头一片乱,宫里也不太安生。 尹城本打算今晚设宴给裴光和祁连明接风的,他正在跟黎凛商量对付祁连明的对策,裴光那个无脑的倒是不足挂齿。 尹城正托着下巴一手转着茶杯玩儿,就见未泽进来道:“皇上,外头出了三件事儿。” “哦?”尹城抬了抬眉角,问:“哪三件?” 未泽道:“驿馆起火了,恰好烧了五王子住的那屋,不过五王子出门了没在,没伤着。第二件就是您让先生写的那本书丢了。” “丢了?”尹城摸着下巴眯眼:“啧,果然有人打那本书的主意啊……先生能看懂?” 未泽点头:“能,耿大人说已经让先生帮忙了,不过这会儿那书突然就不见了。” “什么时候丢的?” “就火灾起来的时候。”未泽道。 尹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那第三件是什么?” 未泽脸色变得有点怪异,跟黎凛对视了半天。 尹城转脸看黎凛——你两什么情况啊? 黎凛用拳头抵着下巴咳了一声道:“那个……徐家小姐回来了,刚才追着王爷去了王府。” 尹城回想了一下,徐家小姐啊,就是那个追着他哥满到处跑,唯一一个让他哥害怕的女人? 黎凛继续道:“王爷怕了徐小姐,就在王府装病,后来据说徐小姐闹到王府去了,不过进去了一会儿就跑出来回家去了。” “呵,这么快?”尹城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徐颖哪回不是缠的尹行烦不甚烦啊?这次居然这么快就走了,不由的问:“为什么?” 黎凛捂着额头笑,未泽也转脸看别处笑了一声,才道:“王爷说他自己得病了,传出来的病说是……。” 黎凛一挑眉:“王爷说他不举,徐家小姐给吓跑了。” “噗——”尹城一口茶喷了未泽一脸:“不举?” “是呀。”未泽拿袖子抹了把脸,憋着笑道:“这回儿全城都传开了。” 尹城幽幽的从桌下摸出来一张银票放桌上,挑眉:“我赌皇兄肯定气死,赌不赌?” 未泽和黎凛对视一眼:“赌!” ☆、第28章 澄清 耿秋一脸的严肃:“方才先生默写完了之后我便将妄文集整理好装进了匣子里,收在我屋里,我那屋暗处有多少侍卫看护,我便想应该安全的。” 尹行点头,耿秋位高权重,本就十分受保护,他府衙中的护卫绝对不比王府少,安全性完全可以保证。 耿秋继续道:“不多时,驿馆就着了火,着火的那间正好是那祁连明所住,我担心伤着他会滋生是非,就赶了过去,好在五王子不在屋里,不过待火势被控制之后,回府却发现,妄文集已经不见了。” “这么巧?”尹行看了舒笙一眼。 舒笙在旁边听着,也觉得挺蹊跷,这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说的通的了。 耿秋看了看他二人,道:“后来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些磷粉,所以我以为,是有人故意纵火。” “派人去查了吗?”尹行问。 “我已经让瞿护卫去查了,特来跟王爷和先生说一声。” “嗯。”尹行点点头,拱手道:“大人辛苦。” 耿秋赶紧摆手,起身就想走,刚走了一步,又转过身子来看尹行,眼神怪怪的。 尹行嘴角一抽:“大人还有什么事?” “呃……。”耿秋的眼神往尹行下边一瞟,道:“听闻王爷身子不适……要不要府里的大夫来帮忙看看?” “……。” 尹行转脸看舒笙,舒笙不好意思的低头——得,看来是惹祸了! “不用。”尹行额上青筋直跳,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郁闷的不得了。 耿秋忍笑忍的辛苦,拱了拱手赶紧回去了——要笑也不能当着这位爷的面笑啊。 果然,不出半日,尹王爷不举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松月府。 王府里头,尹行裹着被子扮委屈,这招还都是跟舒笙学来的,他们两一起往金焱跑的那会儿子,舒笙就爱钻被子。 钻进去把自己一裹,留个脑袋在外头,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不过这招对于瘦弱的舒笙来说挺有用,而高大的尹行一做……除了逗还是逗。 舒笙在门外踌躇半天,就是没勇气推开那扇门。 木炎和水牧在旁边怂恿道:“先生,王爷都在屋里待了半个时辰了,您就进去说说好话?” 舒笙瘪瘪嘴,不甚情愿的嘟囔道:“又不是我让他进去的……。” 本来就是啊,尹行自己喊舒笙帮忙的,这下好,忙是帮了,自己倒是跟舒笙置起气来了,幼不幼稚啊? 好吧,舒笙承认,这事儿闹成这样也真怪他不该乱说话。 木炎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舒笙的肩膀:“先生?我家王爷难得使一回性子,您就委屈一下,跟王爷服个软认个错吧?” 舒笙回头,见木炎和水牧跟着他身后,一脸‘拜托了’的神色,再抬头,屋檐上趴满了看热闹的其他人,见舒笙看过来,也都双手合十拜托舒笙。 舒笙眼皮子没来由的抽了抽,想了想,便点了点头,伸手去推门。 身后水牧抱着胳膊看了半天,寻思着别待会儿先生又退缩了,便伸手在身后把舒笙一推。 舒笙‘哎呀’了一声,往前一撞直接把门撞开了,水牧和木炎两人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两扇门一关。 舒笙回头,就见自己被关在里面了,无奈的叹气——这群小子,尽折腾! 再转身看,床上坐着好大一坨……被子! 用坨字来形容还真不是白形容的,尹行身形本来就高大,进秋了,被子也换了略厚点儿的,被他顶在脑袋上又背对着门坐着的,看上去就是一座山似的一坨被子。 舒笙犹犹豫豫的走上去伸手拍了他一下:“喂。” 尹行没反应。 舒笙就又拍了一下:“尹行,别气了我错了。” 尹行还是没回头,不过舒笙就觉得尹行的肩膀抖呀抖的。 舒笙一愣,心道别是哭了吧? 想了想尹行这体型躲在被子里掉眼泪……呃,舒笙赶紧搓胳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喂,尹行,你怎么了?”见尹行不理他,舒笙干脆抓着他肩膀往回来掰。 尹行被他用劲儿搬转了身过来,眨着眼看着舒笙,脸上神色怪怪的。 舒笙正纳闷儿这人到底又哪根筋不对了的时候,眼睛一瞟就看见尹行似乎……没穿裤子? 这个意识一下子冲进脑海里,舒笙愣了愣,‘啊呀’一声尖叫,退了一步:“干什么你?” 尹行头上顶着被子,盘着两条光溜溜的腿一手支着下巴看着舒笙,道:“书呆啊,我想了半天,这名声我要洗掉有点儿不那么容易,虽然我兄弟功能正常,可我也总不能不穿裤子去街上走一圈,告诉别人我没不那啥吧?” 舒笙眼皮子抽的厉害,抬手捂着眼皮子看他,就见这人还真什么都没穿,下面那地方好大一坨,半软不硬的耷拉杵着,受惯了礼教的舒笙哪儿见得这个啊。 皱着眉把裤子扔给他:“你先把裤子穿上。” 尹行挑眉:“你有办法啊?” 舒笙在屋里站哪儿都不是,眼睛放哪儿都不对的感觉,胡乱的点头。 尹行依旧托着下巴:“什么办法啊?” “……。”舒笙张口结舌的答不上来,他这会儿脑袋一片乱,压根儿就没想。 “唉……。”尹行叹了口气,摆了一副丧气的姿态来:“难道说我这叱咤风云的尹王爷以后出门就被人嘲笑不举啊?” 舒笙扶着额头无语:“那你想怎么办?” 尹行眯眼一笑,指了指身下道:“我举不举你也看见了,要不你帮我澄清一下?” “你!……。”舒笙气的不行,抬手从旁边的桌上抓了只茶杯往尹行身上一扔:“你就憋死在屋里吧你!” 说罢转身气冲冲的拉开门走了。 门口探进无数脑袋来,看了看屋里情景,再一看尹行没穿裤子,顿时所有的手指都指着他,一串鄙夷道:“爷,耍流氓啊?” 尹行郁闷的看他们:“怎么?造反呐?一边儿去!” 舒笙的书信摊子到底是让木辰给弄好了,就摆在南街口拐角处,那边行人多,拐角旁边就是松月府衙。 尹行派了两人在暗处护着舒笙,自己溜达进宫去看看尹城,顺便再会会那个裴王爷。 既然天火堂的主事都抓住了,再加上账簿子在呢,尹城随时都能料理了他,一点动静都不需有。 尹行进宫,尹城刚批完折子,在御花园里闲着。 见尹行来,眼光往他下边一瞟:“你的病好啦?” 尹行脸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损不损?” “不损,挺爽。”尹城笑眯眯的丢给他一粒花生,笑问:“生气不?” 尹行来气,看这问的叫什么话啊?难不成还说“老子不生气,老子不举的很开心”? 尹城见他幽幽的瞪着自己,乖乖的闭了嘴,再惹下去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喂了鱼的皇帝。 “裴光呢?”尹行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直接就问。 尹城道:“在子良宫里软禁着呢,这丫忒会惹事了,放出来了一天差点毁了我一个花园子。”尹城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老一辈的,就是难伺候啊。” 尹行瞥了他一眼,笑了一声:“扮猪吃老虎你。” 尹城乐呵呵的不答话,问道:“你家书生呢?没带来?” 尹行指了指宫外的方向道:“出摊去了,那书呆子有点儿闲不住。” “明天祁连明觐见,把你家书生也带上。” 尹行想了想,点头:“成。” …… 舒笙在府衙门口不远处摆摊儿,府衙里好些侍卫都认得他了,时不时给他添一壶茶来送点儿点心来。 舒笙刚给一个老爷子写好了一封家书,老爷子的儿子在外乡做生意,回家少,老爷子想儿子了,想让儿子带孙子回来看看。 写好后给老爷子装好,又叮嘱了几句家常之后,舒笙倒了杯茶喝口水,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落了。 水杯刚送到嘴边儿,舒笙就看见眼前走过六个人,平常老百姓的打扮,不过舒笙眼尖,一眼就看见那几人的长相有点像外族的。 正纳闷儿哪儿来的这么多外族人,眼睛就被一道光闪了一下。 闪他眼睛的东西是一人藏在衣服里的大刀,大刀没刀鞘,估计是那人没藏好,露出一截刀尖儿来,又正好被太阳给照到了,晃了舒笙一下。 舒笙遮着眼睛一愣,就觉得这几个人有问题,再看,那些人一拐拐进了府衙旁边的胡同里。 舒笙原本胆子不算大,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更加的惜命,不过因为最近一直跟着尹行混,尹行身边保护的人多,安全感剧增,把舒笙那点儿胆小也给磨没了。 此刻见那些外族拿着刀进了府衙胡同,就觉得有问题,笔一扔就想跟过去看看。 负责保护他的金靡和金哓赶紧从府衙屋顶上跳下来:“先生,怎么了?” 舒笙对金靡道:“你去府里告诉耿大人,就说有外族可能进府衙了,让大人小心些。” 又对金哓道:“我们去看看吧。” 金哓想了想,就点头,和舒笙一起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来更新一章,目测明天夹子要垫底啦好开心 ☆、第29章 套话 金哓跟着舒笙跟上去,一个胡同一拐,那些人都进了府衙旁边的民宅,民宅里有个小伙计一样的人出来接的。 舒笙纳闷儿:“难道是我猜错了?” “书呆,干嘛呢?” 正想着,舒笙肩头被拍了一下,舒笙吓一跳,一蹦,本能的僵了僵。 转身,就看见尹行一脸无辜的站在他身后,舒笙来气:“干嘛你?” 尹行无辜的不得了:“我来找你啊,你们在干嘛?” 他从宫里出来就想来看看这书呆,到了地方却没见到人,就一个摊子摆在那儿,府衙的守卫给他指了指胡同。 尹行好奇,跑过来就看见舒笙和金哓一起趴在墙根角上在看着什么东西。 他就拍了他一下而已,至于吗…… 舒笙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那户民宅问:“这是哪家知道不?” 金哓看了看道:“哦,这是一个刘姓裁缝家的宅子。” “怎么会有外族的进去……。”舒笙奇怪:“难不成他通外啊?” 金哓摆手道:“不是,这宅子是个空宅子,刘裁缝前段时间都租出去了,通也不是他们家通。” 尹行一听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拉了拉舒笙的衣袖问:“要不要去看看?” 舒笙打量了一下宅院的高度,又看了看尹行,眼光特意下瞟了一下:“你不怕被人看见啊?” 尹行一僵,抽着嘴角一按舒笙的肩:“我说,书呆,咱能不老提这事儿了吗?” 舒笙促狭的笑了笑,指了指围墙点头。 尹行无奈的看了白了他一眼,一搂侧腰道:“抓紧了啊。” 便带着舒笙跃上了围墙,金哓紧跟其后。 三人进了围墙,在院子的角落里的没人处下来,金哓指了指屋里,那意思是,屋里有动静。 尹行点点头,想了想,提起舒笙就上了屋顶。 在屋顶上揭了片瓦片往下看,就见那几人都围着一张圆桌跪着,圆桌边坐着个人,桌上放着个盒子,盒子的打开的,仔细瞅了,舒笙就皱眉——这不是他默写的那份妄文集吗? 尹行对着舒笙挑挑眉,舒笙点头确认了一下。 就听见下面坐在桌前的那个外族人道:“让你们偷个东西,你们倒好,差点把王子给烧了,脑袋怎么长的?好在王子没出什么差错,王子要是有什么意外,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那些人立刻趴伏在地上:“属下该死!” 那人哼了一声,问道:“确定这妄文集已经被改过了?没动什么手脚?” 一人道:“大人,我们亲耳听见那个书生说能改命,也看见是他写的那份,不会有错。” “嗯。”那人合上盖子,站起来:“我去见王子,你们盯着这府衙,别让耿秋查到王子身上。” 屋顶上舒笙和尹行听的糊里糊涂,又觉得蹊跷——妄文集跟祁连明有关系啊? 尹行小心的把瓦片盖上,带着舒笙出去。 “王爷,要不要去告诉耿大人啊?” 尹行摆手:“先别,想法子从祁连明那个家伙嘴里套出来最好。” 他转脸看舒笙:“书呆,明天尹城要给祁连明摆宴,你跟着一块儿去吧。” “我啊?”舒笙一脸的纠结:“我又不是官,去干嘛?” “家属嘛。”尹行一笑。 舒笙没反应过来:“谁的家属。” “我的呀!”尹行指了指道:“本王带个家属谁还敢说啥?” “谁是你家属啊?少乱说话!”舒笙白了他一眼,看天色也开始暗了,便去收拾摊子,尹行屁颠颠儿的跟在他身后。 过去却见府衙门口的两个护卫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舒笙跟他们道了谢,金哓和金靡帮着他把东西拿回去。 舒笙刚想跟上,尹行就拽了他一下:“喂,书呆,先别回去,我们去看看祁连明吧。” “嗯?”舒笙问:“驿馆不是烧了吗?他现在住哪儿?” “烧了一间而已,换一间住不久就了?多大脸啊他?”尹行拽着他就往驿馆走去:“先去套套话,这家伙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烦的很。” 舒笙想起那天他们在品楼见面,越想越觉得祁连明看尹行的眼神略奇怪。 “他……。”舒笙正想问,尹行突然转身,舒笙没个防备,一额头就砸在尹行的下巴上。 “哎呀。”两人蹲在地上一个揉下巴一个揉额头。 “没事儿吧书呆?你脑袋真硬。”尹行抽着气揉下巴,拉过舒笙帮他揉了揉。 舒笙眯着眼嘶嘶抽气,突然又想起来他刚想问什么来着:“那个五王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尹行动作一顿,摸着下巴偏着脑袋想了想:“我对他没意思啊。” 舒笙又想了想祁连明看尹行的时候那个眼神,忍不住搓胳膊——太寒掺人了! 尹行还在那想,突然就道:“我只对你有那么点儿意思。” 这书呆好玩儿! “嗯?”舒笙一愣:“别乱说。” “我没乱说。”尹行举手道:“在金焱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我喜欢你的吗?你还说你听见了来着。” 越想越委屈,这书呆不光不解风情,怎么到了这儿反而不如赶路那会儿黏人了? 难道说是太安逸了?没个危险情况来刺激一下? 苦闷又憋屈的尹王爷开始琢磨歪门邪道的法子…… 舒笙当然还记得上回他冲进院子里的那通吼,当时心情比较激荡,又处在到底是待在金焱还是来松月的挣扎之中,倒不觉得有什么,除了有那么点儿小感动。 可这会儿不一样,再被提起来这事儿,就觉得有点儿害臊,脑子里刚刚还在想的妄文集的事儿被抛了个一干二净,稍稍有点儿红了脸,被尹行一追问,就点了点头:“嗯,听见了。” 站起来拍了拍衣摆,继续往前走。 尹行也摸不准舒笙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跟上。 尹行在琢磨些让舒笙黏他点儿的法子,舒笙正在努力忘掉刚刚那种感觉,两人一起到了驿馆。 祁连明的房间外有侍卫守卫,见尹行来都行礼,祁连明听见动静开门,看见尹行,舒笙明显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丝喜色划过。 “尹王爷,进来坐吧。” 尹行也不客气,拉着舒笙就进了门,祁连明抬手给他两倒了杯茶,笑问:“王爷怎么有空来驿馆?” “嗯……。”尹行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喂,明子,知道妄文集吗?” 祁连明一愣:“明子……。” 舒笙听的想笑,这取给取的小名,简直能气死人,看祁连明脸色变了变,但是却并不怎么在意,摇头道:“未曾听过,那是什么?” 舒笙和尹行对视一眼,知道他在说假话,也不戳穿,尹行端着茶杯道:“嗯……妄文集嘛,古代一个命理师写的一本书,据说上面批判了各个王朝统治者的劣出,还记载和预知了各个王朝和国家的兴衰存亡,有些不好的东西可以通过改命来改变,不过嘛……。” “不过什么?”祁连明问。 舒笙见他摆出一脸的好奇模样,便笑了笑,道:“不过改命本就是违背天意的事情,会的人已然不多。” “哦?”祁连明怔了怔,笑道:“还有这么神奇的书?” “有啊,你孤陋寡闻罢了。”尹行笑了笑。 祁连明问道:“那不知可有人会改命?” “有啊。”尹行眨眼,指了指身边的舒笙:“这书呆就会啊。” 舒笙配合的叹了口气道:“今天早上我本是奉皇命修改妄文集的,可刚写完还没来得及修改,觉得有些困乏,就想先去休息一下,谁知吃了顿饭的功夫那书就丢了,真是……。” 尹行一眯眼,一手搭在舒笙的肩上道:“没事儿,书呆,大不了咱们再写一份,反正那本还没改过,偷就偷了呗。” 舒笙一脸的担心,眨眼:“可是那本有些部分我不小心写错了呀,还没改过来呢,没关系吧?” “哪里写错了?”尹行问。 舒笙一脸悔色的道:“东赫的运势那一部分,不小心被改成大凶之运,也没关系吗?” 尹行笑眯眯安慰舒笙:“没事儿,没改我朝就好,东赫嘛,灭就灭了呗。” 说完,又想起祁连明还在身边,笑道:“看我着嘴快,乱说的,你听听就行啊。” 祁连明明显已经被舒笙的话弄了个心慌意乱,他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自然无法判断这书生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书生真的把东赫的运势改了,那就麻烦了。 这□□是他千幸万苦才得到的,绝对不能出什么茬子。 祁连明的脸色当即不好看了,慌张的神色全然写在了脸上:“不知先生可有法子再改回来?” 书生一脸为难道:“有是有,不过现在书丢了,找不到就无法了。” “……。”祁连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书在我这儿。” 立时,就听见尹行干笑了一声:“哟,不容易呀,承认了啊?” 舒笙也微笑,祁连明这才明白,这两人合伙在诈他,不由的眼一眯:“你们在骗我?” 舒笙笑着摇头:“没骗你,我确实写错了东赫那部分,原来五王子就是纵火烧驿馆,借机偷走妄文集的人啊。” 尹行一手敲着桌面道:“妄文集是裴光呈上来的,又是你想要的东西,以裴光是不太可能得到这玩意儿的,就是说,这书是你给裴光的?” 尹行笑眯眯的,深褐色的眼眸中却全无半点儿笑意:“明子,你跟裴光勾结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第30章 纠结 舒笙和尹行一唱一和,祁连明因为担心,便承认了是他拿走了妄文集。 舒笙觉得有些好笑:“五王子信一本书而不信自己?” 祁连明苦笑道:“自己?自己也会骗自己,书却不会,我自然愿意去信一本不会骗人的书了。” “可惜,那书也会骗人。”舒笙轻轻的摇了摇头。 “先生这话……何解?”祁连明追问,舒笙却不答,轻轻拉了尹行一下,笑道:“王子好自为之,告辞。” 尹行眯着眼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明子啊,明天殿上小心说话,走了啊。” 祁连明愣在那里看着他两离开,心里乱糟糟的。 其实细想想,那书生说的也没错,傻子都不会去相信一个已经作古了的人写的一本书。 但是偏偏,他就是想做个傻子,宁愿相信那千分之一的机会,至少有一点心理慰藉。 尹行和舒笙出门,尹行问:“书呆,你刚说的什么意思?书会骗人?” “你相信单凭一本书会改变国运?”舒笙问。 尹行笑:“这有什么可相信的?要真这么神奇,找个会改命的人直接把其他外族全部抹掉,那不就是我朝一家独大了嘛?还打个屁的仗议个屁的和啊。” 听见他说着说着就开始爆粗,舒笙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祁连明不就信了吗?费尽心思找会改命的人,不就是妄想不费力气让东赫称霸,才跑这边来的吗?” “呵,挺可怜的。”尹行摸了摸鼻子。 “皇上和耿大人又何尝不是?”舒笙无奈的笑笑:“不然也没必要让我来做那无用功。” “那你之前说不能让尹城看?”尹行睁大眼看他:“你说谎啊?” “没有啊。”舒笙眨眼:“那上面有好多好多骂上位者的话,是个人看了都受不了,还有所谓的预言,你确定要给他看啊?” “别,没事儿干嘛让人堵心。”尹行摸了摸鼻梁,跟舒笙一起往回走。 吃了晚饭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上,舒笙是被一阵喧闹的吵醒的。 天已经不早,舒笙躺在床上清醒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来,尹行说今天要带他进宫来着。 虽然不想去,但是皇上都说了,不去也不太好,于是赶紧起来穿衣服。 打开门,见尹行一脸郁闷的坐在他门前的石凳上,一手托着下巴在叹气。 “怎么了?”去水盆边洗脸,舒笙问。 尹行幽幽的白了他一眼,叹气:“哎……。” “你哎什么呀?”舒笙不解:“不是说要进宫?” 尹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裤裆,道:“不去了。” 舒笙一愣,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惊道:“你不会真的不举了吧?” 一片沉默……。 尹行翻的白眼能把整个天都瞪黑:“还不是你给闹的,你还要火上添油啊?” 尹行抱怨道。 舒笙一脸的无辜加尴尬,心道我又怎么了我?我不就是假扮了一回大夫,说错了一次话吗?至于气这么久吗? 正好木炎从外头进来,看见了,把舒笙叫到旁边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把王爷不举这事儿给传到朝臣们耳朵里了,现在满朝文武都说我们王爷废了,原先抢着把闺女往过来塞的人都再不敢提嫁闺女那事儿了。” 木炎用食指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下道:“爷这会儿正生气着呢,说要找出那个大嘴巴的直接灭了他。” 舒笙张着嘴一脸的震惊:“这事儿闹的也太大了吧?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至于吗?” 木炎瘪了瘪嘴道:“我们知道是玩笑话,可外头不知道啊,总之我们爷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这么夸张? 舒笙一脸的愧疚,惨了,都怪自己,这下闹大了可好玩儿了吧? 最主要的是,舒笙看着尹行,心道,最主要的是这人可别一蹶不振了啊? 尹行叹了一百零口气的时候终于抬头看舒笙了,眼神要多郁闷有多郁闷:“书呆,你赔我个媳妇。” “赖我啊?”舒笙反手指自己。 尹行一脸的豁出去了的表情,站起来:“要不然我就出去光一圈得了。” “你别祸害人眼睛了。”舒笙嫌弃的摆手,颇有几分不耐烦:“我负责给你找个媳妇总行了吧?” “真的啊?”尹行开心,一手一揽舒笙的肩:“不许反悔!” 舒笙也郁闷:“不反悔,那今天你不去了啊?” 尹行一摆手:“不去了,去干嘛呀?丢人呀?” 两人都坐在院子里无聊加郁闷,舒笙要出去摆摊子,尹行死活不让去,他说是因为舒笙自己才不敢出门的,舒笙也不能出去,得陪着他。 两人气闷了一早上,刚准备吃午饭,被尹城借走的金哓就回来报道了:“裴光的案子办下来了,曾泉流判了死罪,天火堂直接散了。” “裴光呢?”尹行夹着菜问。 金哓道:“遣送回封地了,不过皇上让您安排人跟着去,应该是要半路办了他的吧。” “哦。”尹行点点头。 舒笙问:“要杀了他吗?” “嗯。”尹行再点点头:“前朝的人留着都是祸害,没什么二心安心活一辈子也好,可裴光这惹事精不安生,添麻烦的很,干脆办了一了百了。” “他不是你们叔叔吗?”舒笙咬着筷子,脸上神情不太好看。 “你见过叔叔要杀侄子的吗?他不仁在先,也不能怪尹城不义在后,况且那家伙有多跋扈你是见过的,放他好好回去,他封地上那些百姓不是要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热?” 尹行对金哓道:“你和火亦跟着去,顺便把他封地上的事儿也解决了。” “是。”金哓行了礼退下了。 舒笙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菜,脸上神情变化莫测,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他从小就是平民出身,没体会过尹行说的那种亲情浅薄,于他而言,亲情就是最牢靠最值得信任的,他甚至无法想象会有人杀自己的亲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前的他一直把蒋翰当哥哥,所以对他毫无防备。 可是现在,尹行却告诉他,亲情也可以浅薄,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去杀了自己的亲人,甚至连一声唏嘘都不需有。 纵使他知道这世上,亲人相残的事情多了去了,木青的身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舒笙还是无法接受这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就如当初蒋翰向爱他下狠手的时候一样。 他惧怕这种感觉。 舒笙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要的就是个平平淡淡安稳一生,尹行的生活跟他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他活不来这种日子。 这也不是他可以过的日子。 戳着戳着,就感觉手下的感觉一空,碗不见了,抬头,就见尹行睁大着眼看着他:“书呆,你干嘛呢?鸡蛋惹你了啊?” 舒笙往碗里一看,碗里一块鸡蛋已经被戳碎了。 “书呆,怎么了?”尹行见他脸色不好,有点儿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舒笙用手挡开他的手,道:“没事。” 他现在心里难受着呢,自然没什么胃口吃饭,便放了筷子:“我吃饱了,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不待尹行有什么反应,舒笙站起来转身进了屋。 尹行坐在桌前看着他的背影随着门的关闭而消失,不由的皱起了眉。 屋里,舒笙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之前答应跟尹行来松月,就是为了看蒋翰的下场,他无法不恨,可是现在蒋翰已经不能人道,他心底里的恨应该消失了。 那又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似乎,应该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舒笙却发现,心里竟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失落。 皇宫里头,尹行心心念念要找的让他颜面尽失的大嘴巴的罪魁祸首正坐在龙案前喝着桂花莲子羹。 他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布,布上面放满了银票和银子,旁边还有成堆的衣服。 布的旁边站在三排侍卫,为首的就是黎凛和未泽,一群三四十人站在尹城面前,光着上身就穿着一条亵裤,哭丧着脸。 尹城一边拿着勺子吃羹一边问:“都掏干净了吧?还有没?” “真没了。”黎凛脸色跟死了爹似的,就差点眼泪了,再看那其他人,都是一个样。 “很好。”尹城放下碗,走过去把地上好大一块布往起来一兜,里面满满的银钱就被全部裹了起来放在了尹城龙案的桌角边上。 一众侍卫的眼神都随着那布袋移动,终于,未泽忍不住了:“皇上,您使诈!” “朕哪儿使诈了?”尹城白了他一眼:“朕当初只说皇兄要生气,事实证明皇兄确实生气了,今天的宴都没来,朕赢了呀。” “您明明说的是王爷会气死,王爷不没气死嘛,怎么就算您赢了……。”未泽抹着眼泪小声抱怨。 这是他们半年的月俸啊!要死了这是! 尹城毫无半点悔改的意思,继续不要脸的端着碗吃莲子羹,面不改色的道:“你们听错了,怎么能咒皇兄死呢?。” “……。”赖皮! “对了。”尹城抬头:“明天早上就是绑也把皇兄给朕绑过来,有事儿找他。” 未泽挂着眼泪带着一班子输的就剩亵裤的侍卫们出门,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跟他们的皇上打赌了!太赖皮!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笔力还不够写大场面,所以这文主要写感情方面,偶尔卖卖蠢,至于其他的事只能都一笔带过了ORZ ☆、第31章 私奔 尹行一大早就被木青拍着门板儿吵醒。 一把拉开门,尹行面色不善:“干嘛?天刚亮!” 他不是嗜睡的那一类,不过因为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舒笙的事情,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突然被吵醒不爽到了极点。 “王爷,您还睡呢!”木青急的直跺脚:“先生走了!” “啊?”尹行一愣:“谁走了?” “先生啊!大早上起来就背着包袱走了,谁也不让跟,也不知道是因为了什么,就说让我帮着他跟您道个别,这会儿估摸着都快出城门了!” 尹行被这么一激,彻底醒了过来,转身就去拿衣服:“这书呆闹什么呢!” 把衣服穿好,尹行牵了自己的马谁也没喊,就急急的追了出去。 木青追了两步,被尹行给斥了回去,摸着脑袋一脸的不解——王爷背上背的包袱是什么呀? 舒笙昨晚上在屋里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不开心,试想,成天跟一群三观跟你不太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谁会开心呢? 反正,他们皇家这些事儿,什么叔叔害侄子,侄子杀叔叔的,让舒笙很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所以思考了一晚上之后,他还是决定离开这里。 尹行是待他很好,但是也不能事事依赖,尹行又不是他爹不是他娘,就凭单单一句喜欢能顶多少用呢? 又不是没人跟他说过喜欢? 一大早,舒笙就起来收拾好了包袱,问了下尹行还没醒,琢磨着要是醒了别不让自己走呢,想罢也不亲自道别了,直接就走了。 街上卖早饭的摊子出的很早,舒笙在一个包子铺买了好几个包子包好,准备路上吃——总会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至于去哪,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在哪个地方看的顺眼就住下来了呢。 城门就在眼前,舒笙正拿了个包子吃了两口,微微有些叹谓,出了这城门,就跟姓尹的再没关系了。 其实想想,当初跑路的时候有个人一路照顾着帮衬着还挺安心,突然就又回到了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舒笙不得不承认还真有那么几分不太习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正想着呢,就听见身后一声马嘶。 紧接着,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提着肩膀放在了一匹马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舒笙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接触到了一个人厚实的胸膛,感觉有点儿熟悉。 舒笙呆愣了一会儿,刚想叫一声,就听见身后的人很不高兴的问:“死书呆你跑什么呀?要走也不跟我说声?” 这声音颇耳熟! 舒笙愣愣的转过脑袋,就见尹行一脸的担心加不高兴,盯着自己皱着眉,一副质问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舒笙问。 这是几个意思?知道他要跑,所以来绑票回去了? “还说呢,要走也不跟我说。” 尹行有些不高兴,也有些委屈,这书呆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呆子,怎么就不知道开个窍呢! 要是住的不开心,直接说就是了,他又没说要拘着他绑着他。 偏偏要搞什么‘离家出走’,也不想想他该多担心!这书呆有够没心没肺的! 舒笙又是一个愣神,最近发生的事情好像都不是他能立刻反应过来的:“为什么要跟你说?” 尹行挑着眉:“你要去哪你带上我呀,我不跟你说了跟定你了吗?” “……。”舒笙愣住。 尹行从他肩膀上伸过脑袋来:“买吃的了?喂我一个,饿了。” 舒笙一边给他拿包子一边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呀……。 等等! 舒笙一大早就被刺激的打了结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他转身推开尹行的手下马,气冲冲的往前走。 这才发现,刚才尹行已经带着他出了城了。 尹行不由的皱眉:“又怎么了?” 舒笙停下脚步看他:“你好好的尹王爷不当,跟我干嘛?解决蒋翰的事情我很感激,现在没有蒋翰这个隐患,我自然应该离开,所以现在我们桥归桥路锅路。” “舒笙!你个笨书生!” 尹行来气,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笨的要死的书生怎么还不开窍!气都快被气死了。 “老子说老子要跟你一起走,你这都听不出来?妄你读那么多书!” “你好好的尹王爷不当,跟着凑什么热闹?”舒笙转身就走。 尹行牵着马跟上:“那又怎样?尹城现在是除了要江山别无他法,那我别的不想要就想要美人又怎么啦?” 舒笙霍然转身怒瞪:“说谁是美人呢?” “我!”尹行立刻改口:“反正我跟定你了,有本事你跑呗,看你甩不甩得掉!” 舒笙见他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也无奈:“朝政怎么办?在其位司其职,你就这么闲?” “有事儿不消你说,尹城必定会自己来找我,又不矛盾。” “……。”舒笙暗自腹诽,摊上尹行这么个哥,皇上真是三生不幸! “书呆,我知道你是因为昨天处置裴光那事儿不高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尹城总不能纵着他,拿千千万万的百姓开玩笑吧?”尹行道:“你要不喜欢,不看就是,不过你去哪你得带上我,你说赔我个媳妇都没赔呢!” 舒笙觉得这人这张唇舌简直不能更烦,却又觉得她说的话让自己根本没理由去反驳,想了半天也只得点点头。 尹行一乐,冲他伸手,拉他上马。 舒笙坐在马上继续吃包子,刚刚瞥见他背后好像背了个包袱,就好奇:“你拿了些什么东西?” “银票呗。”尹行一挑眉。 舒笙无言以对。 尹行心里高兴,估计这笨书生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自己有那么些依赖性,不然也不可能这么爽快就答应他跟着一起走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得想一下,如果说他这一走十年八年的,等以后回来,估计也没人还记得这笨书生惹下的那烂摊子了。 总不该自己回来的时候还能从人嘴里听见一句“这不是那不举的尹王爷吗?” 也没哪个这般缺德吧? 这回他跑路跑的光明正大,也不去捡那些小道走了,带着舒笙驰马专挑大道儿,不日,就已经远离了松月府。 这两人一大早就‘私奔’了,宫里头,尹城早起上了早朝,下朝之后吃了几个汤包加一盅子芙蓉汤,填饱了肚子又见了祁连明一趟,七七八八的事情弄的差不多了,就理所当然的想起来昨儿叮嘱未泽,让他今天把尹行给绑进宫来的事儿。 琢磨着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自从那传言被传出来之后,尹行死活不愿意上早朝了,因此早朝没见他也没多想。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尹城就有些纳闷儿,把黎凛叫过来问:“未泽人呢?不是说让他带皇兄过来的嘛?” 黎凛点头:“是呀,刚刚已经去了王府了,应该快到了,皇上您稍安勿躁。” “朕没躁。”尹城挑了挑眉梢,从碟子里抓了把瓜子磕:“待会儿去库房里头把有关舒青笠的书都给朕拿来,朕想个法子把舒笙留在三思院。” “啊?”黎凛一愣。 “啊什么啊呀?”尹城默默的瞥了他一眼:“他爹是人才,儿子又能错到哪儿去?再说能认识那鬼画符的能是一般人吗?不网罗到身边朕傻呀?” 黎凛抓了抓脑袋,小声嘀咕:“那也得王爷愿意啊不是……,先生这事儿您又说了不算……。” 尹城转脸瞪他——能不揭人短不? 黎凛赶紧扭头闭嘴。 不多会儿,未泽回来了,尹城瞅了一眼,尹行没瞅着,就瞅着了木青和木辰。 “人呢?”尹城问。 木青哭丧脸,木辰苦瓜脸,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偷偷的瞄了眼尹城,道:“回皇上,我家王爷……私奔去了……。” “私奔?”尹城磕瓜子的动作一顿:“跟舒先生?” 木辰和木青点点头。 “……。”尹城一手托着下巴默默的叹气——跑上瘾了?跑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 “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木青摇头。 木辰把一把布包提出来给他放桌上道:“回皇上,王爷什么都没拿,兵符王令什么都在呢。” 尹城嘴角抽了抽:“那他拿走了什么?” 木青和木辰纷纷沉默了一下,才道:“王府的银子被王爷卷走了些。” “哦?”尹城眯眼,随即转脸对着木青和木辰一笑:”你们还活的下去吗?朕养你们吧。” ……我们的俸禄本就是皇银吧? 被尹城这么一问,木青突然有点不确定自己拿的究竟是不是皇银了。 “祁连明跟朕打了个赌,以妄文集为赌注,明天中午在校场跟我们比武,既然皇兄不在,你们便替朕选几个能比武的人出来吧,别输了。”尹城道。 木青和木辰只得点头:“属下自当尽力。” 没搜刮到尹行,倒是搜刮到他一班子暗卫,尹城心情明朗,抓了把瓜子回书房看书去了。 至于尹行,跑就跑吧,他哥可不是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当前局势的人,想放松就去放松也未尝不可。 可怜了他是没这福分了也不可能有这待遇喽,悲哀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的那章的网审居然还没过!累不爱 ☆、第32章 家乡 “还要吃包子吗?” “不要。” 尹行看了看油纸包里剩的几个包子,放进包裹中。 舒笙在火堆边坐着,用树枝挑了挑,他们此刻露宿在外面,生了火烤热了几个包子填了肚子。 尹行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了一条毯子把舒笙裹起来,又问:“要不要抱着你?” 舒笙摇头:“有火呢。” 尹行讪讪的摸了摸脸颊,在他旁边睡下来,火光映衬着,两人一时也没有多少睡意。 “你想去哪?”尹行突然问。 他们这么没有目的可言的已经走了两天了,两天的路程不算近也不算远,不过总这样漫无目的也不是办法。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个安身之所的话,路上吃不好也睡不好,尹行担心这瘦的本就一把皮包骨的书生经不住折腾。 别弄病了才好。 舒笙也觉得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这个问题,想了想,便看尹行,问:“想不想去我家乡看看?” 尹行眼睛倏然一亮:“你家乡啊?” “嗯。”舒笙点头:“离开这么久,多少有些想念了。” 人在外总归是容易想家的,不管在哪儿安家,出生的地方才是家乡。 舒笙承认他确实很想家,经历过漂泊的担惊受怕和苦楚后,更加容易想家了。 就如此刻,在野外风餐露宿,难免有些念着家里的好。 尹行自然对舒笙的家乡很感兴趣,不说别的,就说尹城说舒笙的爹很有可能是舒青笠,那舒笙的家乡就是舒青笠的隐居地,能被舒青笠看中的地方,不好好参观一下还真对不住他的盛名。 “你爹真的不叫舒青笠吗?”尹行有些不死心。 这书呆一定是舒青笠的儿子! 舒笙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道:“都说了我爹叫舒子鹤,不叫舒青笠了。” “哦。”尹行叹气。 舒笙立时就有些不开心:“怎么?我爹不叫舒青笠你很失望啊?” “没。”尹行赶紧表态:“你爹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爹。” 舒笙瞪了他一眼:“乱说话,睡觉!” 不多时,舒笙便睡着了。 夜里下了露,有些冷,就算有火也抵不住冷,舒笙半夜睡迷糊了,怕冷就寻着热源钻。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是在尹行的怀里醒来的,自己身上裹着毯子,被尹行抱在怀里,毯子上和尹行的身上头上都落满了露。 舒笙睁着眼看尹行还没醒,也不忍动弹,有那么点儿感动。 这男人护着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舒笙本就是个心软的书生,可不是什么铁石心肠。 尹行对他的好他都记着呢。 其实尹行早醒了,难得见舒笙在他怀里这么乖,有点儿舍不得,就装睡,没成想,这舒笙还真乖,乖的尹行一颗心都化了水。 眼看太阳升了起来,他身上的露气都干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尹行装着刚醒来,低头在舒笙的脸上亲了一口:“书呆,早啊。” 舒笙愣了愣,脸蛋儿微微一红,倒也没大清早的就开骂,手脚利索的爬起来收拾东西。 尹大爷在后边儿偷笑——这书呆子心真软,这招倒挺好用! 舒笙的家乡在若山县的雅儿村,若山县是个大县,可雅儿村却是个小村子,地处略有些偏僻,却胜在风景极好,尹行见了一眼,就觉得这地方适合养些子舒笙这种文人墨客。 舒笙没急着回家,毕竟他家的院子已经卖掉了,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虽然说已经到了若山县,要怎么回去看一眼还得好好想想。 离开都快小半年了,再次回到家乡,舒笙有点儿感慨,同时还有些担心。 蒋翰那事儿,他心里总归是留了个芥蒂,现在只觉自己完全无法面对蒋翰的父母,能避则避。 舒笙带着尹行先去找客栈投宿。 尹行自然好奇心重,况且都到了舒笙生长的地方了,不问些这地方的典故传说,不听些舒笙从小到大遇到的有趣事儿也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当舒笙收拾好了行礼家当,一转身就看见尹行在桌前坐的端端正正,俨然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舒笙看了看,乐了:“这是要干嘛?” 尹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边儿:“书呆,来几个睡前故事呗。” “多大啊你?”舒笙横了他一眼。 “说说呗?” 舒笙没好气的摇头:“没有。” 尹行见舒笙坚决不说,反倒翻了件外衫出来开始换衣裳,不由的好奇:“这会儿还换衣服干嘛?” 舒笙声音稍稍暗了几分,道:“回来了总得去看看爹娘,你去不?” “去。”尹行点头:“当然去。” “嗯。”舒笙收拾妥当了,重新梳了头,尹行也换了件衣裳,初次见对方家长,总得穿的体面些,礼貌问题不能忽视。 两人先去买了些祭祀的东西,舒笙带着尹行往雅儿村去。 舒笙的爹娘都是喜静的,生前两夫妻都是雅致的人,舒笙将他两埋在屋后的小树林里,立了碑。 这回一走半年,每逢初一十五也没人去供奉,舒笙想着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路走到舒家宅院门前,舒笙转头看了一眼,惊喜的发现门院儿上的牌匾还没换,舒笙也没多在门前做停留,带着尹行就往屋后的小树林里去。 尹行也看见了那院子,就问:“这是你家吗?” 舒笙笑了笑:“现在不是了。” 又指了指不远处隔着两条小路的一户高门大院道:“那是蒋家。” 尹行回头望了一眼,蒋家的宅子看起来比舒家的要大的多,一看就是富户。 舒笙他爹本就不是个爱财的,有钱除了让妻儿吃好穿好之外,多都救济了乡亲们,因此口碑极为不错。 他们这会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村里人这个点儿多都不怎么出门,因此舒笙还没遇到熟人。 不过舒笙想,暂时不遇到也好,要是被蒋家父母听见,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舒笙和尹行一起到了小树林,下午的时候,小树林里晚霞稀稀拉拉的从树枝的缝隙中洒落下来。 舒笙走在前面,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尹行跟在身后,提着个哥竹篮子,篮子中是些祭祀用品。 走到树林中间,舒笙却咦了一声,然后站在原地皱眉。 “怎么了书呆?”尹行问。 舒笙回头看他:“我记得我爹娘的碑就立在此处的,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尹行也皱眉。 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书呆极重孝道,没有理由记错,他说在此处就一定是在此处。 但是尹行四面望着,这一片很是平坦,野草也都不过膝,都是些浅草,没理由立了碑埋了坟却看不见的。 尹行四处走了走,果真没见什么坟墓,也没见什么碑铭,一片浅草没着小臂粗细的树根,再往深处便是深林,天色渐暗,深林里显出一片幽黑。 尹行转身去看舒笙,就见舒笙站在那里呆愣的盯着地面,神色并不好看。 一张本就白皙俊秀的脸庞更是没了半分血色。 不用说,坟墓没长腿也不会自个儿跑了。 舒笙和尹行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别是哪个混账东西在舒笙不在的这段时日做了什么刨人先坟的事儿吧? “书呆。”尹行隐隐有些担心,走过去拉了舒笙的袖子一把。 舒笙站着没动,好半响才哑着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尹行听着声儿好像不太对劲,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篮子,两手捧着舒笙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就见舒笙惨白着脸色,眼圈红红的,泪水顺着脸庞滚滚而下,滚到尹行的手心里。 “书呆。”尹行看的心疼,暗骂谁他娘的这么缺德。 舒笙靠在他肩膀上无声的落泪,尹行整颗心都跟被揪起来了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下,只待他伤心够了再说。 舒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回家去问问吧,我不信没人知道。” 尹行点头:“嗯,就在你家屋后,不可能没人发现,你先别急,我们找人问清楚的怎么回事之后再做打算。” 舒笙点头。 尹行拉着情绪低落的舒笙往回走,去那还挂着“舒宅”牌匾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暗,家家都关门闭院了,尹行让舒笙站在他身后,他去敲了敲门。 很快就听见一人在屋里回答道:“来了,谁呀?” 听着声音却像个少年,还有这小孩子特有的清脆。 尹行回头看了眼舒笙,伸手拉过他的手紧握在手里,安抚着他,等着屋里的人开门。 很快,就有脚步声来,接着一阵门栓响动声,门被打开。 有个小少年手里提着灯笼站在门里打量着他们,问道:“请问二位找谁?” 尹行就见那小少年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子,应该是要睡了,长发也没绾,一脸稚气的看着他们,看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 尹行看着少年那张脸,微微一愣,凑到舒笙耳边低声道:“喂,书呆,这孩子怎么跟你长的这么像啊?” 说完就感觉舒笙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猛的一紧,捏的尹行都觉得疼了——这书呆劲儿还真大。 尹行转脸看舒笙,就见他一脸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仔细看了,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抖,却紧紧的盯着那少年不放。 眼中,竟是流露出了些许惊恐。 尹行微微皱眉——怎么了这是?这孩子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连重生这么不靠谱的事儿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脑洞开始神展了ORZ 你们猜那孩子是谁? ☆、第33章 决定 舒笙脑中一片空白,当初他被害之后又重活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叹老天不收他,即便曾经无数次的质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活了过来。 后面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走运了——无端捡来一条命。 但是此刻,舒笙却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活了过来。 若是当真自己活过来了,那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一脸稚气的少年是谁? 这分明就是十五六岁时候的自己! 想到这里,舒笙又是一颤。 自从重生之后,他是相信鬼神之说的,不然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尹行见舒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双眼睛在少年和舒笙中间只打转,忙得慌。 那小少年却一副懵懂样子,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依旧举着灯笼安静而又带着些好奇的等着,等到最后实在有些等不住了,才又开口提醒道:“二位找谁呀?” 舒笙回过神来,无意识的紧紧握着尹行的手,颤着声问道:“舒子鹤,在吗?” 少年微笑道:“原来是找我爹呀,不巧,我家爹娘前日里出门游玩去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舒笙就感觉是整颗心都被冰水给浸满了似的。 是了,这是他十六岁的时候,爹娘出门游玩,不出两月便遇上天灾再也没能回来。 少年见舒笙的神情越来越悲戚,甚至一度有落泪的前兆,但是到底是没有落泪。 少年歪着脑袋看了看,侧身让开门道:“要不你们进来坐坐吧。” 尹行转头看舒笙,舒笙摇了摇头。 尹行向少年笑笑,道了一声打扰,便拉着舒笙离开了。 少年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没多想,关好门就回屋睡觉去了。 客栈的房中,舒笙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尹行倒了热茶给他端过来:“书呆,喝一口。” 舒笙仰脸看他:“现在是何年何月?” 尹行道:“琼历三十四年十月。” 舒笙有些许恍惚道:“不对,应该是琼历二十九年……。” “书呆,你没事儿吧?”尹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甚是担心。 他挺想问问舒笙那个少年是谁,不过现在看舒笙的样子,尹行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说,我真的活着吗?” “……。”尹行觉得这书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受大发了,怎么问的问题这般奇怪,没活着,怎么能跟他说话呢? 舒笙却有些不依不饶:“我还活着吗?” 尹行肯定的点头:“活着。” 见舒笙这副模样,跟丢了魂似的,尹行也有些无奈:“书呆,你要不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笙心里乱,但是确实很需要一个人帮助他理理混乱的思绪。 尹行见舒笙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们刚刚见的那个人,也是我。” ……。 尹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确认自己没发昏,便又伸手去拍了拍舒笙的额头:“书呆,你在说笑?” 舒笙眼中焦距渐散:“你刚刚没听他说吗?他爹叫舒子鹤,出门游玩去了,我爹在我十六岁那年和我娘出门游玩,在鹤归山遇上山崩,再也没能回来……。” 尹行觉得很混乱:“你是说,我们刚刚看见了小时候的你?” 舒笙点头。 尹行失笑:“你在开玩笑?” 这就像有个人告诉他,他日夜跟随的舒笙,抱过亲过搂过的这个舒笙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的恐怖。 过去的就是过去的,谁也没有那个能力那个本事回到过去。 但是现在舒笙却告诉他,他们回到了舒笙的过去,见到了小时候的舒笙。 这本就惊悚异常,更不可信。 尹行愣了好久,才呐呐道:“无稽之谈……。” 舒笙依旧失魂落魄,回不过神:“没有开玩笑,我曾经死过一次,可是当我以为我会坠入无尽的地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时候,我却又活了过来……我也不相信我是真的活了过来。” 舒笙说完这句话,才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回神,仰头看被他惊得说不出话的来尹行:“你不信我?” 尹行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复杂。 不是不信,是根本不可信……任谁来告诉他“我们回到了我的小时候”,他都不会信的,即便跟他说这话的人是舒笙,他一直无条件相信他的人。 舒笙见他发愣,便拉着被角将自己裹的更紧,更加的往墙角缩了缩。 尹行就在这一刻回了神。 舒笙又回到了当初在平山村的时候的那个舒笙,敏感,甚至是脆弱,不愿意去信任何人。 尹行懊恼的发现,自己刚刚的犹豫,似乎又伤害了这个笨书生。 “书呆……。”尹行坐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舒笙想躲,没躲开。 尹行道:“书呆,我信你,明天我们再去问问那个……问问那个小书生,确认一下,如果真的回到了过去……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舒笙闷声道:“我要去鹤归山,我爹娘还没死,我要将他们救回来。” “我陪你。”尹行轻轻的微笑了下,心里却一点都不比舒笙平静。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过既然是这书呆在意,那么陪他去自然无可厚非,不过……若真的不是,不知道这书呆子还能受几次打击。 也好,至少暂时在舒笙的心里定下了一个念想,一个目标,让他有了些许希望。 当夜,舒笙缩在墙角一夜,尹行在他对面坐了一夜。 天刚亮,两人便都醒了过来,一转脸,就看见对方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舒笙尽量的不去看尹行,起身收拾好床铺,梳洗好。 尹行出门买了早饭拿上来,在舒笙有些疏离的眼神中,将早饭放在桌上,便站在门口处,看着他,皱着眉。 从昨晚开始,他和舒笙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舒笙充满了戒备,自己则小心翼翼,谨慎的不去刺激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又去那舒家宅院。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小少年,一见他们便是一笑:“你们又来了呀,进来坐一会儿吧。” 舒笙和尹行没有推辞,跟着那小少年进了屋。 小少年给他们上了茶,便好奇的看着他们。 尹行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眨眨眼,微笑道:“舒笙,你们找我爹有事儿啊?” 尹行愣了愣,看着那小少年,皱眉。 真的叫舒笙? 小舒笙被尹行看的有点儿害怕,就往舒笙的旁边挪了挪,那个哥哥好凶……。 舒笙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别害怕。 尹行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吓到这孩子了。 他看看强自镇定的舒笙,又看看那个文秀而稚气的小舒笙,昨夜脑中的那些浊汤成功的被搅成了一锅浆糊。 难道说,他们真的……回到了舒笙的过去? 小舒笙见他们都不说话,弯着笑道:“我爹暂时还不会回来,你们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不妨告诉我,兴许我可以帮你们。” 那副装大人的模样,看上去分外的可爱,又惹人疼。 舒笙端着茶杯的手收紧,若是他会几分功夫,这茶杯兴许就被他给捏碎了。 “你爹去哪儿了?”尹行继续问 “鹤归山。”小舒笙笑道:“我爹娘相识之地,他们故地重游去了。” “你为什么不跟去?”舒笙突然问,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小舒笙被他突然的一问吓的一愣,呆愣道:“我爹与娘出门游玩,我跟去岂不是扰他们兴致……。” 话没说完,就听舒笙突然拔高的一声怒喝:“你为什么不跟去!” 是了,当初他为什么不跟着去,跟着去的话,说不准就能救他爹娘了,再不济,也能跟爹娘一起走,又何苦像现在一样,留下自己一个人? 当初,为什么就没有跟去? 小舒笙却被舒笙着一声怒喝吓得后退了两部,刚好绊倒在门槛上,身子一仰就摔在了地上,呆愣的看着舒笙。 他被吓到了,红着眼圈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二人,小舒笙不明白这个哥哥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尹行皱着眉看舒笙情绪失控的落泪,再看那小孩,似乎被吓傻了,哭都不敢哭出来。 尹行走过去把小孩扶起来,安抚了两句说这哥哥心情不好,吓到他了。 小舒笙怯怯的摇了摇头,退在边上不敢吭声——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大吼过。 尹行过去将舒笙搂在怀里,舒笙全身颤抖的不成样子,泪水不间断的滚入尹行的衣领子,尹行觉得脖子都被舒笙的眼泪都烫疼了。 尹行扶着舒笙向小孩道歉,小孩善解人意的笑笑,又小声问道:“哥哥没事吧?” 尹行摇摇头,跟小孩辞别。 出了舒家的院门,尹行方才将舒笙扶起来,用一种坚定的声音道:“书呆,一切都还来得及。” 舒笙抬头看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泪水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我们去鹤归山,还都来得及,你不要自责了,好不?” “来得及吗?”舒笙怔怔的问。 尹行点头:“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我带你去鹤归山,我们去将你爹娘救回来。” 良久,舒笙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画风突然变了简直累不爱_(:3ゝ∠)_ ☆、第34章 时间 尹行带着舒笙回客栈收拾了包袱,打算往鹤归山上去寻。 按照舒笙的说法,舒子鹤还活着,现在去了鹤归山游玩,也就是说,他们回到了五年前? 尹行对此依旧充满了疑惑与怀疑,如果不是亲耳听见那个小孩说他叫舒笙,他爹叫舒子鹤的话…… 舒笙利索的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尹行牵了马来拉他上马。 他知道舒笙心里着急。 舒笙一直很沉默,尹行则在琢磨些别的东西,两人沉默了良久后,尹行先开口了:“书呆,你没觉得有些奇怪吗?” “嗯?”舒笙回头看他,眼中神色微微一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疯魔了?” 尹行想说没有,又说不出口,他心里确实有这么点儿怀疑。 但是再细想那个小孩,尹行就觉得,似乎连自己都疯魔了一样。 舒笙见他神色,便沉默的别过脸,此刻舒笙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之前那点儿过分激动的情绪渐渐的被压了下去。 其实,不光尹行不信,他自己也不信,这事发生的太诡异了,细细想来,他自己死过,醒来时间倒退了半年,之后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劲,说明尹行说的时间并没有错。 可是,在时间并未错误的情况下,雅儿村的时间,却诡异的倒退了五年? 舒笙细想了一下,这一切变数,似乎都跟他自己的那次重生有关。 尹行见舒笙沉默,就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敲了一锤一样,又闷又疼。 他抬手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舒笙的肩,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认真道:“书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见过了小舒笙,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你说的话,所以,应该是别的方面出了问题。” 舒笙正想的入神,听他一说,回神问道:“你相信怪力乱神?” 尹行苦笑了下:“由不得我不信。” 舒笙微微皱了皱眉:“万一这次去鹤归山,真的见到了我爹娘的话……。” “那不正好?”尹行笑道:“如果真的能改变过去,不该谢天谢地?” 舒笙被他逗笑,却又有点担心这被混乱了的时间,他突然很好奇:“既然这边时间退了,你说现在宫里面……。” 尹行听他一提,也抬手摸了摸下巴,啧啧道:“我爹不会也回来了吧……要不要回去看看?” 舒笙却回头瞅了瞅舒家宅子的方向,满脸的忧心忡忡。 “怎么了书呆?”尹行也跟着回头看了眼。 舒笙闭口不言,他总不能告诉尹行,那个小时候的自己,再有五年,便会死去,同自己记忆中的噩梦一样,要经历一次死亡吗? 舒笙突然想,不知道小舒笙若是跟自己一样经历一次死亡,还会不会重活过来……。 不过再一想,舒笙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小舒笙在五年后被欺负,如果说,这个时间错乱的谜团一直不能解开的话。 尹行见他不说话,就又回头看了眼宅子的方向,凑近舒笙耳边道:“书呆,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死过一次……什么意思?” 舒笙一愣,转脸看他:“我说过吗?” 尹行点头:“说过。” 舒笙眯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或者是说,你怀疑我不是人啊?” 尹行也眯着眼看他,嘴角挑起:“连时间错乱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被我遇见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你就说你现在不是人我都不惊讶。” “真的?”舒笙嘴角诡异的挑起,眯着一双眼笑道:“其实,我死过了。” 尹行一方面是心理作用作祟,一方面又被舒笙这从没露出过的表情给吓一跳,怔了怔,“呵”了一声:“书呆,别闹……。” 舒笙笑眯眯的看着他,尹行眼皮子直跳,想了想,一把把舒笙脑袋一捧,低头吻住。 舒笙睁大眼,眼珠子乱转,心道玩大发了! 这人怎么亲人都没个预兆的?不对,舒笙后知后觉的想,他似乎应该反抗一下,顺便骂一句流氓才对! 可惜,嘴被堵上了,推了推,尹行身材健硕,像堵强似的,舒笙懊恼的发现,推不动! 尹行一边亲一边看他眼珠子乱转,默默的在心里骂了句娘,这书呆最近老是吓他,不管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今天要亲个够本! 能亲到,就说明是人! 想着,就装着没看见舒笙有些惊慌的眼神,不管不顾,先亲了再说。 这吻的时间有点长,舒笙脸色一片潮红,连带着脖子根都红了。 可惜这人居然还没有停止的打算。 终于,他们骑着的马先不乐意了,赶路就赶路呗,卿卿我我起来还没个完了?知不知道要避嫌啊? 马也是有羞耻心的! 马先生表示很不开心,一仰蹄子,尹行赶紧拽进缰绳,把舒笙圈在怀里,郁闷的拍了马头一巴掌:“你闹什么呀?” 马幽幽的转过头,送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舒笙害羞加郁闷,之前那点儿低落的心情全被闹没了。 “不郁闷了。”尹行笑眯眯的揉揉他头发:“书呆,咱总会闹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先去鹤归山,希望能挽回。” “嗯。”舒笙点头。 二人策马前行,风大,吹得舒笙的头发直往尹行的脖子里面飘,痒的厉害,舒笙突然“啊呀”叫了一声。 尹行低头看他:“怎么啦?” 舒笙抿了抿唇角道:“你说,隔壁蒋家,是不是还有个蒋翰?” 尹行嘴角抽了抽:“照你这么说,现在宫里头还有一个我,甚至还有两个尹城?这不得乱套啊?” “那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我都见过我自己了。”舒笙瘪瘪嘴:“万一要是真有呢?” 尹行干笑两声:“要不你跟我回松月去看看?要是真有小时候的我,我得提醒他长大一定要去平山村找个笨的要死的胆小书生。” “为什么?” 尹行眉峰轻轻一挑,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好让他遇见小舒笙啊!” 舒笙哑然失笑,被他这一番言论弄的糊里糊涂,就觉得自己脑子里成了一滩浆糊,没有半点思绪可言。 随即又想,这人都到这份上了,还只顾着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破书生,舒笙甚至都数不上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的。 舒笙想,到底要不要将他上一世的遭遇告诉他?或许,尹行能找出这些诡异的事情的开端呢。 但是,他又有些担心,若真的告诉了尹行,尹行又会怎么看待他?当他是胡言乱语,说不定还会被说是被鬼魅迷了心窍。 舒笙轻轻的叹口气,他倒是希望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一场梦,没有什么死而重生,没有什么小舒笙的存在,他死了,死在蒋翰的手下。 也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端和许多解不开的谜团了。 尹行将舒笙的疑虑和不安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或许,只有弄清楚了小舒笙的存在是为什么,才能解开这书呆的心结了。 就是不知道,鹤归山是否真的有舒子鹤。 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候,他和尹行,连带着一匹会鄙视主子的马,一起来到了鹤归山脚下。 舒笙去过鹤归山,在五年前,他从鹤归山上将爹娘的尸体挖出来,运回雅儿村,好好的埋了下去,立碑做坟,一个人操办了爹娘的丧事。 再来鹤归山,舒笙是生生的隔了一世。 尹行一手牵着马,一手伸在眉上搭起棚,望着这险要的一座山。 山峰很高,高耸入云,山上一片绿意,小半个山尖耸入云中,从山脚下望上去,如诗如画。 山脚下有平缓的石阶一直延伸入山中,石阶上很是干净,应该是时常有人打扫的。 尹行看了一圈,叹道:“书呆,好地方啊!” 舒笙微微皱着眉看着还未垮塌中的鹤归山,似乎也被这美景所感染,道:“山上有个鹤鸣观,听我爹说,观里有好几百道子,他们修身养性,似仙非仙。” 尹行好奇:“鹤鸣观?我怎么没听说过?” 舒笙微微摇了摇头:“我也只听我爹说过,并未见过,当年我来时,这山垮塌了一半,整个道观都被掩埋了,估摸着都遇难了吧。” “啧。”尹行摸着下巴,眯眼瞅着山上,忽然就见从林中飞出一道白影,悠悠冲入云霄。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清亮的鸟鸣从云端传来。 舒笙和尹行都仰头。 尹行啧啧的叹道:“书呆,我总觉得我们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舒笙郁闷的仰着脑袋,闷声道:“我突然觉得……我娘答应嫁给我爹,多半是沾了这景致的关系吧,我爹也是用心良苦了……。” 就这景色,谁家姑娘见了能不动心啊? “咱们先上去吧。”尹行拉了舒笙的手腕子上山,道:“说不定真能见到你爹娘呢,还有那些山上的道子,若这山真的会在两个月后垮塌,倒是可以救上一救。” 舒笙也赞同,他被尹行拽着往山上走,一边走一边仰头看那隐在山中的道观一角,皱眉。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塞满了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事出门了没能更新,今天又停电,简直累不爱_(:з」∠)_ 这文的走向突然就诡异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5章 老头 尹行拉着舒笙上山,直奔着道观过去。 舒笙一路走一路望,总觉得这道观怪怪的,看的久了,甚至觉得这整座山都怪怪的。 尹行走着走着觉得舒笙走的慢,就回头看他:“累了?我背你?” 舒笙回过神,摇摇头道:“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来证明我两不是在做梦?” 尹行听他一问也是一愣,便站在那里摸着下巴想了想,舒笙也在想,尹行突然就打了个响指,道:“我传信回去,让木青和木炎他们几个过来,是不是做梦一辩便知。” 舒笙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这法子可行。 做梦的话也没理由这么多人一起做梦,要么就是他一个人做梦? 尹行见舒笙紧皱着眉,一脸想不通的模样,便把脸凑过去:“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舒笙犹犹豫豫了好半天,实在没忍心在他脸上下手,一甩手道:“算了,还是等木青他们过来吧。” 两人正说着,台阶上就下来个拿着扫帚的小道子,一见两人微微愣了愣:“二位找谁?” 舒笙和尹行对视一眼,尹行先问:“敢问山上有没有个叫舒子鹤的?” 那小道子一笑道:“原来是找舒先生的,先生下月才到,二位来早了。” “多谢。”尹行道了谢,小道子就拿着扫帚下去了。 尹行看舒笙,挑眉:“怎么办?咱们是在山下等?还是上山去?” 舒笙想了想:“山下吧。” 尹行好奇:“不上去拜访一下啊?” “……。”舒笙仰脸看着道观露出来的一角,道:“感觉不太好,不想上去。” 舒笙总觉得这山这观,都让他觉着不太舒服。 尹行自然遵从他的意思,两人转身先下山。 山脚下稀稀拉拉有几户人家,尹行和舒笙一起先下山,寻了一户投宿。 主家是个瘦成一把皮包骨的王姓老头,家里就老人一个,没见伴儿也没见儿女。 虽然就老人一人住,他家的房院却很宽敞,老人住了一间,还有两间空房。 许是有段日子没人陪老人说话了,见着舒笙和尹行来投宿,老头高兴的不得了,背着手跟在尹行和舒笙后面絮絮叨叨。 “这山都说是仙山呢,看见山上那鹤鸣观没?里面养了数百仙鹤,还有个逸真道长,仙人呢!” 老人说的得意洋洋,坐在一把高背椅上翘着腿晃啊晃,舒笙和尹行一起坐在床边上,舒笙一手捂着嘴打着哈欠,又强打精神听着老人在说。 他记起来他们雅儿村后边的那条山涧里有两只锦鸡,村里大叔大婶将它们供成凤凰,每每来了外人,也跟这老人一样跟人絮絮叨叨半天,得意着呢。 尹行见舒笙困的眼都睁不开了,心下不忍,他们赶路了两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困也是难免的。 偏偏老头兴致正浓,叹着气道:“可惜啊,前段时间那逸真道长放了些话,说这山命不久矣,让人都乘早搬走呢。” “嗯?”原本困的眼皮子直打架的舒笙硬是被这句话拉回了些迷迷糊糊的神智:“您说什么?” 老头瘪了瘪嘴,两撇胡子也跟着翘了翘:“我说啊,逸真道长说这山命不久矣,让山下的人都搬走呢。” 说着伸手往窗外指了指,道:“这原本好些个住户呢,现下能搬的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无儿无女的老东西守着,这鹤归山风水顶号,种啥收啥,可惜啊可惜。” 舒笙和尹行听的一拧眉,追问:“你们都信那道长?” “那是自然。”老人挑着稀疏的眉梢道:“那道长有些子本事呢,能掐会算,是个大好人,断没有理由来蒙骗我们这些老百姓,他说这山不行了,那就是不行了。” 舒笙转头,从窗口上望出去,透过脆森森一片绿林,依稀还能看见那道观一角的屋檐,斜着指向天空。 怎么看都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不过在想想,舒笙就觉得还真有些蹊跷,两月后,不就是这山垮塌之时吗? 想罢,便回头看尹行,尹行也伸着脖子从窗口上往出去看呢,见他回头看自己,便冲着舒笙眨眨眼。 老头见他二人眉来眼去,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摆着手道:“你二人休息吧,老头子去看看山。” 两人目送着老人出了门。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舒笙皱着眉看尹行:“那个道长难道知道些什么不成?” “嗯……。”尹行一手抱怀一手摸着下巴想了想,喃喃自语道:“老头说山上养了百来只白鹤……不知道能吃吗……。” “……。”舒笙无语。 尹行眼睛亮晶晶的,站起来一拽舒笙道:“书呆走,上山偷两只白鸡来烤着吃。” 舒笙一脸郁闷的纠正:“是白鹤不是白鸡。” 尹行一甩头,颇有几分无赖气度:“管他呢,反正都是鸟!” “……。” 尹行带着舒笙偷偷摸摸的上了山,一路上时不时能看见些白鹤从林间飞出来。 走进了却见山上清净的很,舒笙之前跟尹行说这道观里有数百道子,尹行原本以为挺热闹呢,没想到这么冷清。 修道的在尹行眼里就跟出家的是一个概念,反正都是有些清规戒律,这个不准那个不准,想想就觉得烦。 两人从侧峰上了山,尹行功夫好,带着舒笙翻个墙爬个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两人从一侧一个不高的崖下上去,刚好就落在一个亭子中。 亭子不大,一个小小的湖泊围绕着小亭子,周围满是白鹤,见人来,都看着它们。 尹行看的欢喜,以前宫里也有两只,听他爹说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稀罕东西,到宫里的第一夜,就被尹行和尹城给抓住差点儿烤了。 他爹那个心疼啊,死活不让他们两熊孩子再去看那两只仙鹤。 舒笙也从没见过,他从小在雅儿村长大,只见过村后边的山涧里那两只锦鸡。 不过他爹小时候给他看的小人书上倒是画过这东西。 画上画的不乏仙风道骨了一些,这会儿真的见到了活物,舒笙稍稍一愣也就觉得,还真跟尹行说的似的,就是白鸡……腿长脖子长的白鸡……。 没等他想完,尹行已经上手了,那群鹤突然被这么一惊,都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这地方大,飞的起来。 舒笙就看见尹行也像一只黑色的鹰一样的窜上了半空,借着那群飞上了天的鸟的力,也像只鸟一样的在空中乱窜。 舒笙眯着眼,心道这人轻功这么好呐? 他正出神,尹行突然就从空中跃了下来,一手把舒笙一揽往亭子后面一扑。 舒笙被他带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儿,好在尹行将他整个儿圈在怀里的,没磕着没碰着,就是滚了好些泥灰来。 舒笙还没来得及问,尹行就带着他跳下了湖里,在亭子后面悄悄露出个头来。 舒笙被呛了一口,没来得及咳出声,就听尹行在耳边小声道:“有人,高人。” 舒笙心下暗道能被尹行说是高人的,功夫得有多好啊…… 便也赶紧敛了声儿。 就见从林间一条小路上走出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腰间随意的别着一把拂尘,手上拿着一本书,脚步轻缓,看上去忧心忡忡。 那些被尹行惊扰了的鹤见到来人,几声鹤唳,都从空中飞下来,站在地上偏着脑袋看着老头。 老头看了眼那些鹤,轻轻叹了口气,也没见使什么功夫,居然直接迈步下了水,往亭子走来。 舒笙睁大眼,看着那老头如履平地一般的走在水面上,一步踩出一圈浅浅的涟漪,却没有半点儿下沉的趋势。 舒笙一脸惊讶的转脸看尹行,尹行微微皱着眉,将舒笙抱得更紧了些,捂着他的嘴没敢出声。 两人本就躲在亭子后面的,见老头马上上了亭子,尹行想了想,对舒笙做了个闭气的动作,舒笙迟疑的点点头。 尹行搂着憋着气的舒笙身子一矮,钻进了水里。 两人在水里也看不清上面是个什么情况,更加不敢探头,就感觉过了不大一会儿,身边的水流突然一阵动荡。 舒笙本来一口气就憋得辛苦,被这么一晃,就呛了一口,心肺刺痛,尹行一见赶紧把舒笙后脑勺一按,给他渡气。 舒笙昏昏沉沉的挣扎了两下,就感觉有空气进来缓了心肺间的刺痛。 好在不多会儿,上面就恢复了平静。 尹行赶紧就抱着舒笙出了水,亭子上已经没了人,四周安静的就像没人存在一样,连那些白鹤都没有声音。 尹行抱着舒笙上了亭子,舒笙趴在亭子的栏杆上呛咳了两声,秋日的水有些凉,尹行赶紧就帮着舒笙把他身上的湿衣服烘干:“这老头是走了还是怎么着?” 舒笙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那老头功夫很好?” 尹行点头:“能在水上不沉不落,光那一口气就不能小觑,这地方还有这样的高手呢。” 舒笙也想起来刚刚看见的那老头能在水上走,惊奇之余也觉得忒能耐。 “对了书呆。”尹行问道:“你刚刚看见他手上的书了没?” 舒笙一愣,想了想,也想起来那老头手上拿着一本书,样子有些熟悉的感觉。 “觉不觉得有点儿熟悉?”尹行再问。 舒笙仰脸想了想:“啊,是不是有点儿像你烧掉的那本妄文集?” 尹行眯着眼干笑一声:“不是有点儿像,是本来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是玄幻不是玄幻不是玄幻【重要的事说三遍,自我催眠中】 ☆、第36章 书阁捉虫 鹤鸣观不光出现的突兀,细细想来,就连存在的也极为突兀。 尹行虽然说是身居庙堂的王爷,但其也有涉猎江湖事,没理由说有个鹤鸣观,有个功夫那样高的前辈,他没理由完全不知情。 舒笙对江湖事的了解多都来自于蒋翰让他看的江湖录等书籍,但是他也不记得书上记载过这样一个高手,还有这样一种轻功。 “是轻功没错吧?”舒笙问道。 这种事尹行知道的比他要清楚的多。 尹行看他一脸认真,便笑了笑:“书呆,你不是练武的,轻功这种功夫,就算再厉害也是有个借力点的,断然没有能够平白无故就直上云霄或者是踏水不落的效果。” 他伸手指了指天上三三两两飞过的白鹤道:“我刚刚去抓白鸡的时候你看见的,那些鸟就是我的借力点。” 舒笙听他说,便转脸看那刚刚老头走过的水面:“可是刚刚我们都看见他走过来的呀。” “嗯……。”尹行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声:“要在水上不落,速度快的借着水的那点浮力也不是不可以,可刚刚那老头动作也不快啊……一定有什么玄机才对!” 听他一说,舒笙也觉得好奇了,就趴在亭子的边缘上往水下看,功夫上不能作假的话,是不是在水下啊? 尹行就见舒笙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外,赶紧伸手揽着腰拉了一把:“别太出去了,小心掉下去。” “当我小孩啊?”舒笙拍了他手一巴掌,白了他一眼,继续看。 “看什么呢?”尹行见他看的认真,也凑过来。 舒笙指了指不远处水波荡过的一处问道:“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啊?” “有吗?”尹行眯着眼瞧了瞧,果然见水波直接隐隐露出点儿什么,想了想,纵身从水面上掠过去,一把往那明显有东西的地方一抓。 这一抓,倒是真摸到了些东西,尹行脸色一变,转身又掠了回来,笑了一声:“果然,下面有暗桩。” 就说嘛,老头子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水上走啊,原来是水下有暗桩! “就是说他是踩着暗桩过来的?”舒笙问。 “嗯。”尹行点了点头,皱着眉想,有暗桩,那老头儿去哪儿了呢? 想了想,尹行让舒笙好好在亭子里待着,他去找找有几个暗桩。 舒笙扶着栏杆看着尹行在水里一个一个摸着暗桩的位置,眼见已经摸到七八个了,离亭子相当的近。 舒笙就听见身后有石板移开的声音,转头,见自己身后的亭子中间,地面的石板被移开了,露出一个有台阶的地道。 舒笙回头看尹行,见尹行一只脚正踩在最后一个暗桩上,周围的水波一阵动荡,冲着舒笙挑眉。 “有机关。” 舒笙点点头,那个老头突然消失不是没理由的。 尹行踩着暗桩从水里上来,问舒笙:“下去看看吗?” 舒笙想起那老头手里的书,也好奇,就点头,尹行便带着他踩着台阶下去看看。 山下的路上,木青木辰和水牧三人骑着马过来,远远的就看见了这座秀丽的山峰。 高高的山顶直入云霄。 水牧摸着下巴仰脸,一脸的郁闷神色:“奇怪啊,见鬼了不成?” 木青和木辰也都远远的看着,木青转脸问水牧:“这山好像五年前垮掉了啊,我记错了?” 水牧一脸严肃认真的道:“你没看错,我们见鬼了……爷真的在这儿吗?” 木辰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下马牵着马往前走。 他们几个在尹行出门之后没两天就被尹城派到涟水县去办事儿,涟水县离若山县相邻,办完事正准备回松月,就收到尹行的信,让他们来鹤归山一趟。 几人一商量,便让木炎回宫去告诉尹城,他们几个来鹤归山。 谁知道一来就看见这见鬼的异象……五年前垮塌的山居然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要不是三人都看见了山的存在,几人定会以为是做梦了或者眼花了。 木青和水牧两人牵着马跟着木辰往山脚下走,走到山脚下的石阶处时木辰突然停了下来。 他仰脸看了看山,又看了看山间露出的屋顶飞檐,一皱眉,转脸对木青和水牧道:“我们就在山下等吧。” “爷上山了?”水牧追问。 木辰摇了摇头,道:“爷传信过来的时候说让来山下找。” 水牧和木青无言以对,又觉得贸然上山也不好,三人便将马匹都松开让它们自己休息,他们几人找了棵大树,坐在树杈上,看着这仙境一样的山。 木辰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沉默的看着整座山,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这山给人的感觉有些诡异啊…… 而此刻,尹行和舒笙已经下到了地洞中。 那老道长没在里面,洞里的油灯还没灭,显然人刚走不久。 舒笙就见洞里是一个大大的书阁,四面墙上辟出来一层一层的洞孔,镶上木框做成一个个大大的书架,洞顶很高,书架一直做到洞顶上。 四边书架都分门别类,放满了书籍。 舒笙看的张大了嘴,仰着脑袋瞅着一层层的书柜。 尹行也看的一脸惊叹:“书呆,这地方可比宫里的书阁都大啊……。” 舒笙目瞪口呆的点头:“包罗万象……这大概是鹤鸣观的书阁了。” “喂书呆。”尹行拍了拍看的走神的舒笙,指了指周围:“那老头刚刚拿了妄文集进来,我们要不要找找?” 舒笙点头,走到一边去看,尹行见状便去了另外一边找,舒笙边找边纳闷儿:“妄文集不是被祁连明得了吗?后来又被你烧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呵。”尹行笑了一声:“书呆,你傻了啊?忘了这里的时间跟外头的时间不一样了吗?” 舒笙愣了愣,转头看他:“也就是说,五年前,妄文集是放在这里的?” 尹行一脸讳深莫测的点头:“应该就是在这儿,后来山塌了,这书阁应该也是被埋了的,也不知道明子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喂书呆,你说那明子是不是来挖过鹤归山啊?” 他说的兴起,舒笙却没怎么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心里有别的想法:“尹行,你说这山真的是天灾垮塌的吗?” 尹行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就是一个愣神,转脸眯着眼看他:“你是说……鹤归山的垮塌,鹤鸣观的消失,有可能是人为?” 舒笙皱着眉看了这书阁一圈,摇头:“我只是猜测。” 既然鹤归山在五年前垮塌,那么妄文集在五年后流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况且这地段,跟东赫不过两座山的地界,东赫意外得了也很正常。 舒笙快速的找着,他总觉得,妄文集在鹤归山上的出现不是那么巧合。 “书呆。”尹行突然叫了一声。 舒笙转头看他,见尹行抱着胳膊站在中间,仰着头看着舒笙正在翻的这一面的顶端,眼神中有些怪怪的神采。 “怎么了?”舒笙见他模样,赶紧跑过去,尹行伸手指了指上面:“那是什么?” 舒笙仰头看,见最上面的一层好像有个匣子一样的东西,边角露了出来,看上去是个木匣子一样。 尹行看向舒笙,问道:“我去把它拿下来?” 舒笙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叮嘱道:“不要弄坏了书。” “放心。”尹行提了口气,平地跃上几步,借助书架的力上了顶部。 顶部一共放了两个木匣子,因为放置的地方和时间的问题,匣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了,但是尹行却发现匣子上有灰被蹭掉了的痕迹。 他将两个匣子都拿了下来,放在地方。 舒笙跟着他过去蹲下,就见连个匣子上有着明显的手指印子,看指印的样子应该是打开过。 匣子上有锁,尹行从腰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小的铁钩子,三两下就将锁开了。 舒笙挑着眉看他:“随身带着这东西干嘛?” 尹行笑眯眯道:“偶尔能用,方便嘛。” 舒笙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尹行已经将匣子都打开了,第一个匣子里面没有东西,尹行跟舒笙对视一眼,伸手将另一个匣子打开。 舒笙一愣,尹行也跟着一愣。 匣子里放着两本书,上边那本就是在王府里被尹行烧掉的那本妄文集,下面那本是同样的纸质,看着年份也同样很久远,只是封面上并没有任何字。 舒笙把那本没有名字的书拿起来翻开,只见里面也同样是跟妄文集一个字体写的东西,舒笙还没来得及看清写了些什么,就被尹行拉了一把。 “书呆。”尹行喊他,指着那个空匣子道:“这里面有东西被拿走了。” 舒笙放下手中的书,去看,那个匣子是个方形的匣子,长宽半尺,匣子底部有一个圆形的印子,看得出里面放的是个圆形的东西。 尹行沉声道:“那个老道长把妄文集放下了,又把这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舒笙疑惑着拿起匣子放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陈木味中夹杂着铜味儿。 舒笙皱眉:“是个铜器……这个鹤鸣观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尹行沉着脸把舒笙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舒笙,一脸严肃的看着站在台阶处的人,干笑了一声:“看来这鹤鸣观,远不止一个道观这么简单啊。” 舒笙抬头,看见台阶处站着一个人,白发白须,一身洗的发白的道袍,腰间别着一个拂尘,却是之前那个老道长,他的右手中拿着一个圆盘。 看样子,正是那个匣子里装的东西。 老道长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声:“二位不该来此。” 作者有话要说:替换好了,今天试试防盗章,每次都被秒盗简直不能更心塞_(:з」∠)_ ☆、第37章 画面 老道长站在台阶口上看着他们不动弹。 舒笙和尹行也没动,舒笙心细,看着那老道长,见他眉目间甚至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眼睛总是不停的瞟向舒笙。 在舒笙和尹行之间打了几个转之后,索性就盯着舒笙,不转目光了。 舒笙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往尹行身后缩了缩。 尹行也觉得这老头子有点儿奇怪,一边握着舒笙的手暗暗紧了几分。 要真打起来,他未必是这老头的对手啊。 谁知老头就是看着舒笙不动,他手上的那个铜质圆盘上面还有一个小盘子,在大底盘上缓缓的转动,发出嚓嚓的声音。 良久,老道长终于开口了:“二位走吧。” 说罢,转身就想上台阶。 “等等。”尹行叫住他,直觉的,他感觉老头手里的盘子奇怪并且有些问题。 老头却对他的恍若未闻,眼见就快不见了身影,尹行挑挑眉,松开舒笙扑向了老道长。 舒笙紧握着拳看着尹行和老头过招,尹行是在军营里摸爬长大的,什么架没打过,什么仗没斗过,因此也没有什么畏惧的心思。 而反观那老头,倒像是完全没有心思跟尹行斗,招招退让之余却也完全不落下风。 尹行眯了眼,眼见攻击这老头没胜算,他的眼睛瞟向了老头手里的铜盘——打不了人,我抢东西总行了吧? 想罢,尹行凌空横扫一招,趁着老头退让的时候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铜盘。 老头似乎在走神,他一直在看舒笙,谁料到一招就被尹行得了手。 尹行得手后也不多跟他纠缠,迅速退回到舒笙的身边。 “不可!”老头察觉到手中东西被夺,当即变了脸色。 尹行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老道长,殊不知在他回来转身的时候,手上铜盘上的小盘子依着惯性,转了些弧度。 他尚未察觉,就发现眼前的景致变了。 没有密室,没有书阁,没有老道长,也没有舒笙。 他独自一人站在路边,脚边是不知谁家跑出来的一只老母鸡,低头在地上的草丛中啄食觅食。 尹行正纳闷儿的四处看,就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对面有一家宅院,宅院挂的牌子是舒家……。 这不是在雅儿村的舒家院子吗? 书呆呢? 尹行有些茫然,又有些担心,那书呆子不在他身边,总觉得心里不安。 正想着,就听远处一家宅院的门吱呀开了,转头看过去,从宅院中走出一个身着红色披甲的男人,头上戴着红缨帽,看装束,是武状元的打扮。 那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了舒家院子很久,默默的叹了口气,像舒家走来。 尹行眼一眯,他已经认出了帽子下的那张脸——蒋翰。 他怎么会在这里?况且一个不能人道的人怎么能参加武试? 很快,尹行就发现了问题,蒋翰根本看不见他,戴着红缨帽,英气勃发的男人从他面前走过,压根就没瞅他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瞟过来过。 尹行皱着眉,看蒋翰到舒家宅院去敲门,开门的,正是那个呆书生。 尹行跟着走了进去。 “阿笙。”蒋翰在舒笙面前显摆了一下这一身行头:“好看吗?” “好看。”舒笙笑眯了眼,连连点头:“伯父伯母很高兴吧?” “自然高兴,我蒋家从此光宗耀祖,阿笙,你功不可没!” 舒笙双手交握着,笑了笑:“你蒋家照顾我多年,应当的。” 尹行看的有些痴了,这书呆,笑容里带了些自得,漂亮的紧。 蒋翰那讨人厌的声音及时的将他拉了回来:“阿笙,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此事若是败露,你我皆是欺君之罪,要受诛九族之刑。”蒋翰一脸的苦恼,尹行偏偏从他眼里看见一丝狠戾的精光。 “书呆,快跑,这小子不安好心!”尹行警觉,舒笙却恍然不知,依旧笑容满面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可我不放心啊。” “嗯?”舒笙终于从蒋翰变了腔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抬眼,就见蒋翰眯着眼,脸上有些决绝,怜悯,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挤的舒笙透不过气。 舒笙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手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掉下地,摔的粉碎:“你怎么了?” 尹行的心狂跳,反射性的伸手想把舒笙护过来,这动作他早已做习惯了,谁知伸出去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了舒笙。 尹行愣了愣,再回神,蒋翰已经抓着舒笙将他摔在了地上,舒笙正好摔在那摔碎的碎瓷片上,一脑袋磕上了门框。 “阿笙,我以前跟你说过吧?要想永远的守住一个秘密,只有杀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蒋翰的声音偷着森冷,偏偏还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与语言表演给舒笙看。 舒笙背上疼头上也疼,没等反驳他什么,就有更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削筋错骨。 尹行无法感觉,他只看见蒋翰残忍的折断了那书呆的左臂,那书呆猛然睁大眼,整张脸都扭曲了,身子乱颤,一声尖叫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尹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画面,那个书呆子他一直保护的那么好,怎么会受这种伤害? 他想闭上眼睛不去看,甚至想要逃离,可是却发现,做不到。 心里明明知道,他的书呆就在自己身边好好的站着,没有伤没有痛,没有那些撕心裂肺而又悲戚到极点的哭喊。 但是尹行还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了。 面前的蒋翰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那书呆伤了一遍又一遍,那书呆的表情一直是惊惧而又茫然的。 或许在舒笙的心里,他始终无法理解蒋翰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行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眼睁睁的看着舒笙在他的面前被折断手脚,被扒光了衣服,残忍的对待。 最终,那双茫然又不愿相信的眼睛,终于只剩下的绝望。 尹行看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目光,眼泪从眼里滚滚而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正这时,面前的情形突然再次改变了,没有那书呆的凄惨挣扎,没有蒋翰那畜生的虚伪面孔。 他全身无力的跪在一个房间中,房中放着两团蒲团,矮脚桌上是两杯清茶,桌正中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檀香。 他用力的按着心脏,依旧无法从刚才的恐惧中回神,有些茫然的抬头,见窗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身白衣,清隽干净,墨黑的长发过长过了腰际,一眼看去,恍若仙人。 “先生,贫道来迟了。” 门口有人道了一声,那男子转过身来,微笑道:“道长哪里的话,是我来早了。” 那张面孔,俊秀的似曾相识。 尹行呆愣的看着那男子,再看门口走进来的老道,白须白发,正是他在书阁中见过的那个老道。 对了,书阁! 这里又是何处? 没有人看见这个惊慌无措的人,老道和男子坐下后,那老道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铜盘来放在桌上,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天道循环,常纲不变,万物皆有命数,你若真要逆天而行,擅自修改,恐怕……。” 男子依旧笑的轻柔:“这有什么,只求我儿能度过劫难,我与芳荨便再无他求。” “就不再考虑考虑?你若真的将他拉出原本的轨道,后面命数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男子闻言,眨着眼略有些俏皮风趣道:“那是自然,我儿子是福禄相呢。” 老道沉吟了许久,看了看他,无奈的摇摇头,将铜盘推向男子,道:“青笠,你想好了,便开始吧。” 再然后,尹行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了,万物都在飞速的旋转,模糊中有人在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尹行甩甩脑袋,却见自己跪在地上,正身处书阁中,舒笙在他旁边担心的不停的叫他,声音中满是担忧与慌乱。 “书呆……。”尹行喃喃的叫了一声。 舒笙一愣:“我在。” 随即,他就被尹行一把搂进了怀中,下巴磕在他肩上,有点儿疼,但是舒笙却敏锐的察觉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直以来都无从畏惧的男人居然在发抖,抖的非常厉害。 “怎么了?”舒笙赶紧问。 肩头一湿,舒笙愣了愣,尹行抱他抱的死紧就是不撒手,但是他还是不可思议的发现,尹行哭了? 舒笙紧紧的拧起眉来——他到底怎么了? 老道长就站在他两身边,他见铜盘上的小盘子转了两次,两次的时间正好相差五年。 老道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铜盘道了一声:“二位好自为之。” 舒笙就看见台阶的尽头豁然一亮,那老头上去之后,又暗了下来。 那是暗门关上了。 老道长出现的地方跟他们下来的不是一个机关。 尹行回过神来,庆幸的想,书呆没事就好,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恐惧,没事就好。 舒笙奇怪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也不打算说什么,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将装着妄文集的那个匣子收拾好后抱在了怀里:“我们回去吧。” 尹行有点错愕:“你……还想去问问他吗?” 舒笙沉着脸摇头道:“问了他也未必说……时间还没到。” 尹行恍惚的搂着舒笙,这书呆还在他身边,他才懒得去管那些问不问的。 他两下来的那条台阶上面的机关已经被打开了,光从洞口照射下来,明晃晃的,还能听见外面偶尔传来的几声鹤唳。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去,一上去,后面的石板就自动关上了,这养鹤的院子地处高,风大却并不厉。 舒笙看了看身边已经恢复如常的尹行,好奇:“你刚刚怎么了?那么盘子……。” 尹行被他一问,倒是想起很多东西来:“书呆,我刚刚看见舒青笠了好像……。”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尹行看见的正是舒笙死亡的时候和他爹修改时间致使舒笙重生的时候的两个画面_(:з」∠)_ ☆、第38章 石盘 舒青笠! 舒笙眼皮子抽的厉害,他真的不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了,就是听多了,有些说不上来的厌烦。 谁也不希望一直有人跟你说“你爹不是谁谁谁,其实你爹是谁谁谁”,舒笙就处于这种状况。 上回在松月的时候尹行和耿秋就一直说他爹是舒青笠,还很惊讶舒笙不认识舒青笠,舒笙本来是打算回去好好翻翻这人的祖上十八代,顺便连那个文祖的事儿一起给翻了。 谁知道后来又出了尹行那破篓子事儿,就给忘了。 这会儿一听舒青笠舒笙脸色就不好看,确切的说是非常郁闷。 舒笙转脸看尹行,不过他刚刚说他看见舒青笠了? 什么叫看见? 尹行看见了舒笙眼里的疑惑,想了想,摸着后脑勺道:“那个盘子有古怪。” 至于什么古怪,尹行思量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要告诉舒笙的好。 谁知道那些事儿是真的假的?不过嘛…… 尹行又想起刚遇见舒笙那会儿,他对蒋翰确实避之不及啊……。 “喂,书呆。”尹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蒋翰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你啊?” 然后她就感觉到,舒笙浑身一抖,僵了僵,尹行心里一跳……不会是真的吧? 舒笙古怪的看着他,心乱如麻——他怎么会知道的? 尹行已经拉着他的手这里捏捏那里捏捏,刚刚在书阁看见的情景让他心口这会儿还在闷痛。 舒笙僵硬的甩开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尹行在舒笙身后,脸色就是一沉,看这书呆的反应,姓蒋的那个畜生还真是阉了他都是轻的! 两人各怀心思的下了山,刚迈下台阶,几道人影就扑过来:“王爷,先生。” 两人一看,正是木青木辰和水牧。 尹行点点头,正准备说话,木青就嚷开了:“爷,咱们见鬼了还是怎么着?这山……。” 边说边意有所指的指了指尹行身后的山峰,眨眼。 尹行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一招手:“先回去再说。” 几人就往老伯家里走去。 老伯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拿着个簸箕在喂鸡,这种山脚下的人,尤其是该搬的都搬了,就留了他们这群老头子,没个生活来源,吃喝都靠山里,老伯一个人住,养了些鸡一来过年有的吃,二来也算做个伴儿。 听见门口响动,便拿着簸箕回头,看见尹行和舒笙,本来想招呼,但又看见他们身后的三人,便问道:“哟,又来了几个呀?” 尹行点点头:“都是我兄弟们,来找我的,还得打扰老伯了。” 老头子笑笑,摆摆手:“甭跟我客气,住就住吧。”老伯把簸箕放下,过来问道:“我问你们个事儿。” 舒笙道:“您说。” 老伯一指山上问道:“这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啊?” 尹行和舒笙愣了愣,对视了一眼,正想说话,就听老伯慢悠悠的摆了摆手道:“你们也甭骗我这老头子了,昨儿我看山上的小道士都撤下来好几批了呢,估摸着要出事儿了,刚才还下来了几个小道士,劝我搬走呢,我也寻思着反正就是老头子一个,也没几年活头了,要出事儿就出吧。” 尹行和舒笙都有点儿尴尬,舒笙十分确定这里两个月后会发生什么,总不能知道也不说,人命关天的事儿呢,正想说话,尹行就在身后悄悄的掐了他一把。 舒笙揉着后腰闭了嘴。 尹行笑道:“老伯您别这么说,天灾*谁也说不清,我们既然在您家,定会保您安全就是。” 老头子笑呵呵的摆手:“行了,我也不在乎死不死的,就是舍不得这山啊……。” 看了看木青等人:“你们几个是远处赶来的吧?进去休息下吧,我去给你们烧点水洗洗。” 水牧赶紧上前:“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您去休息。” 老头也不跟他们争,继续回去喂鸡去了。 尹行和舒笙他们几个回屋里。 木青早憋不住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这么惊悚……这山……?” 尹行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应该是有人把时间给改了,松月没什么诡异的事儿吧?” “诡异的事儿?”木青挠挠脸:“这山这种情况吗?” 尹行挑挑眉:“比如说,还有个我?比如说两个尹城?比如说我爹回来了?” 木青和水牧听的一起搓胳膊,木辰面无表情的脸也轻轻的抽了抽:“没有的事儿,哪儿能这么惊悚啊!” 尹行那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他们要是点头,自个儿估计得一口气不顺了。 “就是说只有这一片和雅儿村出了问题?”想了想,尹行对木辰招手:“木辰,你去知会周边县城,让他们暂时把鹤归山附近的路封锁了,别传出去,省的出大麻烦,还有若山县的雅儿村,动作别太大,别引起什么恐慌。” 木辰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木青和水牧相视一眼——总觉得事情好像很复杂啊……。 “爷,这山是怎么回事?”木青追问。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们一下午了,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山还有生长的本事?垮了再自己给自己堆起来啊? 尹行沉默了会儿,挥手:“你们先出去。” “啊?”木青愣了愣。 “出去。”尹行再摆手。 水牧冲木青使眼色,两人先出门。 舒笙疑惑的看他——干嘛? “书呆。”尹行一脸正色:“你在山上的时候问我看见了什么……。” “嗯。”舒笙点头,那会儿的尹行十分的不对劲儿,双目涣散虚汗直流浑身无力,舒笙尽力的想扶住他,终究是个弱书生,没扶住,尹行跪在地上的时候舒笙听见他呢喃了一句“书呆”。 尹行拉过舒笙的手,嘴唇动了动,又酝酿了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道:“你之前跟我说你死过一次,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舒笙一愣,脊背下意识的紧绷:“你……看见什么了?” “蒋翰,和你,还有雅儿村的舒家。”尹行不敢说全,边说边看舒笙的反应。 就见舒笙一张脸瞬间唰白,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不可能,那件事,是自己的秘密,就算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的秘密。 可是尹行现在说,他看见了? 舒笙头脑一片空白,反复在想,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和绝望了?他都看见了不成? 尹行看见舒笙低头,将整张脸都埋进手掌里,轻轻的按了按心脏的位置,难受! “书呆,别难过,都是过去。”尹行试图安慰他,他想告诉他,没事,有他在没人能伤害他。 舒笙沉默的消化了会儿这个让他几乎无法接受的消息,抬起头,倒是没有哭也没有什么别的憋屈的表情,倒是让尹行愣了愣。 舒笙面无表情道:“没难过,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你就看见那个了?” 他是真的释怀了,反正蒋翰也受到了惩罚,自己得以重活一次,没什么好难过的。 尹行仔仔细细的看他,确定他不是在强装镇定,确定他真的没有难过之后,才松了口气,摇头道:“不是,还有。” 舒笙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说。 尹行道:“还有就是那个老道长,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舒青笠。” “舒青笠?”舒笙皱眉:“你怎么知道是他?你见过啊?” “哪儿啊。”尹行一瘪嘴:“他在三思院那会儿我才多大啊?哪儿能见过,是那个道长叫他青笠的,总不能这么巧吧?” 舒笙不赞同:“万一真是巧合呢?” 世上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不一定到了尹行这里就这么巧的遇上了。 舒笙想了想,问他:“看清长什么样儿了?” 尹行眼神怪怪的瞅了瞅他:“跟你有点儿像,穿白衣,很好看的男人。” 舒笙又是一愣,跳起来出门去喊木青帮他找纸笔来,尹行跟过去:“干嘛呀?” “画像,给你认认,你们老说我爹是舒青笠,弄得我自己都怀疑了。” 山下的农家也没个识字的,自然不可能有什么笔墨,木青看他要的挺急,也不去找了,直接牵了马去最近的镇子上买得了。 尹行拉住有点儿激动的舒笙让他安静点儿,道:“还听见了一些话,舒青笠说他儿子命中有劫,要帮他儿子改命,那个老道长劝了两句没劝动,我看见他们用了那个圆盘子。” “就是说,那个圆盘子真的可以改命,或许我爹……。” 尹行严肃的点点头:“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人就一定是你爹,不过单单说要改命这一点……书呆,你爹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没?” 舒笙偏着头想了想,一砸手掌道:“我想起一件事儿。” “嗯?” 舒笙道:“记得我家院里那个大池塘吗?我小的时候,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我爹曾找人把那个池塘的水抽干,往池塘底下埋了一块大磨盘一样的石头圆盘子,我问过我娘那是什么,我娘说,叫什么千机轮,当时只告诉我是镇宅用的。” “呵。”尹行吸了口气:“这又是什么东西……。” 舒笙摇头:“不知道,我爹确实偶尔有些奇怪的举动,不过现在想想,那个大石头磨盘,跟我们在书阁见到的铜盘子很像。” “你爹会奇门之术啊……没听说过舒青笠会奇门之术啊,也没听人说文延会啊……。” 尹行转头透过窗户看这山:“我怀疑,我看见的情景,是还没发生的。” 舒笙眯眼,纠正道:“不是,是现在还没发生,实际上却是五年前已经发生过的。” 正说着,木青回来了,叫道:“先生,笔墨都买回来了,现在用吗?” 舒笙点头,心里倒是突突直跳,怎么都静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扯了2333333 ☆、第39章 万一 鹤归山后山上的一条小路上,一名白衣男子牵着一名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往山上走。 鹤归山的后山多是些悬崖瀑布,没有前山一样的台阶给他们拾阶而上,山路弯弯绕绕,本来不远的路程硬是被弯绕出好几倍的距离来。 天气晴朗,女子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不时拿着手里的帕子擦一擦,男子拉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会儿吧芳荨。” “夫君,不是说下个月才来的吗?怎么突然就赶过来了?”女子疑惑问道。 原本她与她家夫君还在别处游玩,说好的下月来鹤鸣观拜访逸真道长,逸真道长算是她二人的媒人,当年两人就是在鹤归山结下百年之好,他丈夫舒子鹤与逸真道长的旧识,时常来拜访。 可谁知舒子鹤突然就要提前过来,苏芳荨了解舒子鹤,没有什么不得了的急事,断不会这般急切的赶过来。 苏芳荨抬头看了看隐在山林中的鹤鸣观一角,这仙山似的地方自来静怡,见惯了尘世喧嚣,到这山上就连心境都能跟着静下来。 听见自家夫人的疑惑,舒子鹤漂亮的远山眉微微拧起,看了看山上的道观,道:“待上了山我便解释给你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芳荨无奈,点点头,跟着舒子鹤继续上山去。 突然间,舒子鹤猛地转头看向前山山脚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怎么了?”苏芳荨拉着他的胳膊关切问道。 “没事。”舒子鹤摇摇头,揽着夫人的肩继续往山上走。 …… 鹤归山脚下的农家院儿里,木辰已经回来了,正抱着剑坐在围墙上发呆,木青和水牧两人趴在门缝上往里看着些什么。 他两趴的屋子正是尹行和舒笙的,之前舒笙让木青去镇上帮他买了纸笔来,然后在屋里画了一个多时辰。 尹行在旁边看着,木青和水牧也趴在门缝上看着。 待舒笙放下笔,他两就看见尹行摸着下巴皱着眉,看着画像发呆。 舒笙用胳膊肘捣他一下:“是他吗?” 尹行看舒笙,一脸惊异:“你爹?” “嗯。”舒笙点头,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他爹娘的影像还在脑袋里存的好好的,从未忘却,书生舞文弄墨是常事,会画两笔画也算不得什么稀奇,让舒笙画出他爹简直太简单。 尹行看了看舒笙,又看那幅画,画上的男子面容温雅,玉冠长发,跟他在幻境中看见的男子分毫不差。 尹行吸了口气,一拍舒笙肩膀:“书呆,还说你爹不是舒青笠呢?” 舒笙怔了怔,拧眉:“真是?” “嗯!”尹行重重点头,一脸凝重:“他和那个老道长两人,老道长劝他说命数已定,不要逆天而行,他说他儿子是福禄像。” 尹行抬头看他:“书呆……你爹娘的死,很有可能……。” 舒笙的爹娘两人的离世,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帮着舒笙改了命,虽然说尹行并不相信这些,但是现在还真的由不得他不信,如果说真的命由天定,舒青笠改变了一点点轨迹,必定会有大牵扯,因为改变了东西而使得他们自己遇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尹行能想到的,舒笙自然能想到。 但是一旦想明白了,反而更加的后悔,自己爹娘因为自己而死,这罪孽背在身上,无法不沉重也无法不难受。 尹行见他又沉默了,抿了抿唇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叫了一声“书呆”就说不下去了。 舒笙心里百转千回,甚至想了无数个如果:“如果,我们此次能阻止我爹呢?” 尹行一怔,摇头道:“书呆,你别忘了,这些事是已经发生的……如果真的能阻止,势必会引起别的改变,而如果真的引起了改变的话……。” 舒笙抬头看着他:“我会死?还是会凭空消失?” 尹行想了想,镇重其事的点头:“万一真的改变了,不是不可能的事。” 舒笙便笑了笑:“我一个人的命,换我爹娘的命,挺值。” “不是你一个人。”尹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在他身边坐下来,牵过舒笙的手合拢进掌心,道:“而是我们两个。” “跟你有什么关系?”舒笙平平静静问道。 尹行便笑了:“说你傻吧?”又低笑了一声:“我喜欢你啊,你要是死了或者消失了,别忘了等等我。” 屋内一片死寂,屋外的水牧和木青也听的张大嘴——这是……要殉情啊?还说的这么认真这么波澜不惊? 水牧手背在后面朝木辰死命的招手,让他也过来,木辰懒得理他,依旧看着远处山上的道观出神。 水牧见木辰这死木头不愿意过来,正想过去叫他,就听木青轻轻的,充满了吃惊的‘呵’了一声。 接着屋里就传来一点说不出是什么声音的声音,水牧感觉凑过去看,然后惊讶的睁大眼。 屋里,舒笙听了尹行的第三次表白,第一次在金焱县的小院子里,第二次在松月府的大街上,第三次,在鹤归山下农家屋里。 舒笙定定的看着尹行,突然就笑了:“我听见了。” “我喜欢你。”尹行又道了一句。 舒笙依旧微笑:“听见了。” 尹行心里抑郁的不行,突然就被舒笙一把按倒,唇上就贴上来两片软软的物什,糯米糕一样。 这书呆的脸跟他贴的死近,眼里依稀可见笑意。 尹行心里一跳。 这大胆的书生呵! 尹行不敢动,幻境中那个痛苦绝望,拼死挣扎的书生的影子跟面前这个大胆而带着淡淡笑意的书生逐渐重合。 尹行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双手在身侧死死的握成拳,连伸手抱紧的勇气都没了。 那个幻境对他的冲击太大,而这个书生对他的冲击更大。 舒笙从他深褐色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发从两肩散落下来,落在尹行的耳边,胸口,自己放肆而大胆的压在尹行身上。 以及,尹行眼里的心疼和不知所措。 舒笙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想过了,既然有这机会让我们到了这里,找到了我爹,那又何不试试??” 尹行本能的摇头,声音黯哑:“书呆,真要改变现状吗?” “嗯。”舒笙点头。 尹行微微蹙眉:“不再想想?” 舒笙摇头,趴下把脑袋放他肩膀处,低喝了一句:“抱紧,往日的流氓劲儿都到哪儿去了。” 尹行睁着双眼茫然的看着床帐的顶端,听话的伸手,一手搂住舒笙的后腰,一手搂紧他的背,瘦瘦的书生身无二两肉,整个儿压在他身上都显不出什么重量来,尹行将他搂的死紧。 舒笙觉得都搂疼了,微微蹙眉,也没吭声。 过了许久,舒笙才听尹行道:“如果能把那个盘子拿到手,过去的舒青笠就没办法改变小舒笙舒笙五年后将死的命运了,是吗?” 舒笙点点头:“我不想我爹死。” “我明白。”尹行偏过头,看着舒笙我头顶,追问:“喂,书呆,你刚刚吻了我。” 舒笙本来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胆子就被尹行这一句给问下去了,这会儿知道害羞了,半天不吭声。 “喂。”尹行不依不挠的拍着他的背:“你刚吻过我了,是不是也喜欢我?” 舒笙一盘腿坐起来,支着下巴道:“我想想。” 尹行眯着眼笑,随手拿过床上的一个枕头冲着门飞过去,就听哗啦一声,门开了,门外扑进来两个人影,后面还站了一个。 木青和水牧两人趴在门上没站稳,跌做一团,木辰一手扶着额头尽量不去看尹行——听墙角被发现了,好丢人! 尹行挑着眉冲他们勾手指:“过来,晚上去山上偷点儿东西下来。” “什么东西?”木青和水牧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好奇的神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倒是木辰先问:“爷,那山上是不是有高手啊?” 尹行点头:“所以让你们去偷啊。” 木辰不说话了,暗自掂量,能让他家王爷忌惮的高手,得是多高啊? 舒笙害臊的不敢说话,跳下床去桌边抓了张纸来,三两笔就将那个盘子的样子画好了,递给木青。 木青拿在手上瞅了瞅,挠脸:“咦?这什么东西?” 木辰和水牧一起探头看了一眼,就听木辰一副淡定的不能再淡定的语气道:“时晷,城爷手边有个巴掌大小的玩儿的。” 四人都看他:“你见过?” “嗯。”木辰点头,指着上面的小盘道:“都是两个盘子,城爷手里那个,这边刻的是时辰,他闲的没事儿的时候拨着玩儿的,城爷说等他生个孩子了,就把名字都刻上去,听天命选名字。” 几人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木青把纸折好塞腰带里放好,招呼了木辰和水牧:“走,上山去会会那高人。” 舒笙目送着他们出了门,尹行就一伸手将舒笙拉进怀里,道:“书呆,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舒笙偏着头想了想,点头:“有啊。” “什么?”尹行问。 “万一我要真有个什么事儿,你帮我把小舒笙安置好,别被蒋翰那只猪给拱了。” 尹行瘪嘴:“就算他姓舒,他也不是你啊。” “他怎么不是我了。”舒笙哭笑不得。 “本来就不是。”尹行嘀咕着,一脸的委屈。 正这时,就听有人敲门,那老伯在屋外道:“二位在吗?逸真道长想见见你们。” 舒笙和尹行一愣,都抬头看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鉴于昨天都说看不懂我写了些啥,我想不懂的应该就是时间的问题对吧? 好吧我解释一下_(:з」∠)_ 这几章里面,关于书生他家来说,五年前的那个时间点和现在的时间点重叠了,两个时间点的事情同时在发生,所以就是有两个书生。 目前是当年的事情在重演中,笠大叔改了时间致使书生重生,书生现在又想改变当初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救他爹娘,所以一旦改变成功,就只有小舒笙而没有这个书生了。 好吧我知道还是很乱,不过这段剧情也没几章了,我会尽力写清楚的,群么~一个。 作者智硬中。 ☆、第40章 见面 尹行冲舒笙使眼色,舒笙微皱起眉头,看着门口,尹行想了想,应了一声,便拉着舒笙去开门。 舒笙急忙一拽他:“出去见吗?” 尹行一笑,神色幽幽:“我猜来者不善。” 舒笙便闭了嘴,被他拉着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王老伯,看二人出来,一脸慈祥道:“逸真道长想见你们,就在院里候着呢。” 尹行冲老伯点点头,伸手揽过舒笙的腰将他护在怀里往院子里去。 舒笙僵了一下,倒也没怎么反对,尹行之前告诉过他这个老道长是个高手,自己又何必给尹行添麻烦,这种时候,乖乖听话最好。 院里,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穿道袍的道长和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尹行微微一滞,下意识的将舒笙护的更紧——舒青笠,他怎么也来了? 舒笙在尹行的臂弯里偏过头去看,一怔,惊呆了。 他的记忆里,他爹走了整整五年了,虽然他现在很清楚他们目前进入了一个倒退的时间里,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好好看看他爹。 在孩子眼里,尤其是小孩子眼里,自己的父母会是一直不变的那个人,或许只有长大以后的某一天,才会突然意识到,父母老了,年轻不再。 他爹死的时候,舒笙不过十六岁,小少年的眼里,自己爹娘自然是多年都无变化,此刻再见了,年轻依旧。 “爹……。”舒笙喃喃了一句。 他喊得极轻,尹行自然是听到了,那个老道长内力高深,也听见了,看向舒笙的眼神更加的深邃并且难以捉摸,尹行特意留意了一下舒青笠,见他站在那里毫无反应,不由的蹙眉,不会武功? 感觉到臂弯里的舒笙愣怔之后便开始有点颤抖,尹行赶紧紧紧了手臂晃了一下,让舒笙回神,问道:“二位找我们何事?” 舒青笠的眼神微微往舒笙身上瞟了一眼,便转开了,似乎并没有认出舒笙。 不过想想也是,五年后自己儿子的样子……就算觉得像,也不会认为就是,在他们眼里,这都是还没发生的事情。 逸真淡淡的看了舒笙一眼,看向尹行:“先前在书阁偶遇,你们见过了时晷,敢问阁下看到了什么?” “这个无可奉告。”尹行笑了一声:“二位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逸真道长一手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老狐狸,似乎微微想了想,便道:“二位可有兴去观中一坐?” 尹行刚想回绝,直觉的这老头子不怀好意,就感觉舒笙拉着他衣袖的手晃了晃,尹行低头,正好对上舒笙看向他的眼神,眼中有着淡淡的祈求之色。 尹行闭了闭眼,方才在屋里的时候,他答应过舒笙要阻止事情的发生,而现在跟他们去道观,无疑是个不错的时机。 想了想,便笑道:“道长盛情相邀,岂有回绝之理。” 逸真道长微笑着一伸手:“请。” 舒青笠一直淡定自若的站在逸真道长的身后,此时方才认真的看了眼尹行和舒笙,不知道是不是尹行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个舒青笠似乎笑了一下。 是那种形容不过来的,有些无可奈何的笑容。 尹行低头看舒笙,见舒笙已经不去看舒青笠了,心里一滞——这人认出来他儿子了?不应该啊…… “喂,书呆。”尹行小声叫了舒笙一声,舒笙转脸看他,尹行小声道:“待会儿上去了之后我缠住这个逸真道长,你想办法找时晷的下落。” 舒笙皱眉:“去哪找?” 鹤鸣观他没来过,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万一这道长把东西放在上次那样的隐秘地方,他要去哪找?大海捞针啊。 尹行看着走在前面的舒青笠,想了想:“要不你跟着你爹,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 说着又想起木青他们已经去山上找了,如果能找点什么出来再好不过,省事儿多了。 舒笙想了想,便点点头,心里也觉得没个底儿,这时间跟记忆中的时间完全对不上号,提前了两月不说,他前世本来就不清楚他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改了时间的,哪儿那么容易了。 四人数着台阶上了山,逸真已经没了什么笑容,一脸的严肃表情,舒青笠一直淡定自若,连多看舒笙一眼都没有,弄的尹行分辨不出来这人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第一次从正面进了鹤鸣观,尹行和舒笙都觉得眼前开阔,这地方宽敞不说,因为地势高,感觉连空气都跟山下的不一样。 逸真和舒青笠带着尹行和舒笙到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很大,院中有假山和池塘,塘中一汪清水,水中无数细小半透明的游鱼。 这时,舒青笠开口了,他伸手指着舒笙道:“你随我来。” 舒笙和尹行一愣,方才他们还在讨论到底怎样才能让舒笙跟着这人混进去,没想到他倒先主动把这机会给递了上来。 舒笙呆愣的从尹行怀里出来走向他爹,舒青笠笑了笑,一派慈爱表情,转身就往屋里走,舒笙回头看了尹行一眼,跟着进去了。 尹行微微皱眉:“何意?”逸真道长不疾不徐的从桌上翻过来两只茶杯,从后边跑来个小道子拿着茶壶给他两斟上茶,便又离开了。 “尹王爷大概很好奇吧。”逸真笑道。 尹行惊讶的抬头看他,这老头什么人啊?五年前他还是二皇子来着,他爹还在来着,怎么脱口就称尹王爷? 尹行心里一转,看向逸真的眼神锐利如锋:“你都知道?奇门异术当真存在?” 逸真悠悠的伸出一根手指,将一杯茶推到尹行面前道:“西林善蛊,东赫善邪,白契善卜,想必这些王爷都是听说过的吧?” 尹行点点头,看逸真一脸讳深莫测,又带着点儿难以琢磨的自得。 西林多有养蛊的,蛊这种东西本就是存在的,没什么好疑虑,相比起西林来说,东赫就爱搞些邪门歪道,曾经在战场上的时候还扬言要招来阴兵祝他们打仗,虽然最后显然是没招成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祁连斐找了个不是正经儿搞邪术的家伙,总之最后阴兵没招来,反倒让尹行把他们打的退了几十里。 至于白契善卜,这个倒是挺有名的,白契听说就是三岁的小孩儿也能掐几指头,说几句狗屁不通的卜言。 尹行原本不信这些,什么鬼鬼神神,占天卜地,对他来说都是个蛋,没用,打不赢就是打不赢,搞啥邪魔外道都没用。 不过现在尹行倒是不信也不行了,光说这时间倒退,甚至说两个时间段交叉出现,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逸真继续道:“我琼国在百年前,最盛的是什么,王爷可知道?” 尹行挑眉:“你不会想说是墨子规吧?” “墨子规奇门异术为之最,百年前人人都知晓,不过墨子规死的凄惨,从此便成了禁术,再无人敢提也无人敢学。” “他怎么死的?”尹行好奇追问。 墨子规的文墨倒是听的多了,还真没听说过他会异术,坊间传的都是些好的,比如说寿寝正终什么的。 不过想也知道不太可能,墨子规活的那个年代太乱了,他要真有什么本事,一定是被抢破了头的,要么就是被怨恨到头的,想寿寝正终几乎是不可能的。 尹行以前也猜想过,被人杀掉的可能性最大。 逸真看了尹行一眼,笑了笑:“当初传到现在的有过一场诡异大战,其他诸国联攻,可不论怎样的部署,我们都有对策,似乎是全都算好了,准备妥当的,王爷也该听说过吧?” 尹行点头,他本就是个当兵个,文界的事儿不知道多少,可兵家的事情知道很多,传说百年前曾有一场惊鸿之战,琼以万全部署抵御了其他数国连攻,似乎是对那些将会出现的策略尽收手中。 众人都只道是运气好,军师部署周全,当然,尹行也是这么认为的。 打仗这回事儿,天时地利人和要占全了,还真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再加上带兵人要聪明点儿,那结果足够让人呵呵了。 不过逸真这会儿提到这一点,让尹行很怀疑:“莫非另有隐情?与墨子规有关?” 尹行敏锐,逸真笑眯眯看他一眼,出声道:“若是本是输掉的战役,而经过异术让时间倒退呢?” 尹行一震,转头看向屋里——这不就跟书呆这会儿的情况一样了吗? 逸真见他看屋里,便也转头,淡淡道:“墨子规改了时间,救了我国,三日后便在家中死于火灾。” 逆天而行,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难怪从来没人提过奇门异术这回事儿。 舒青笠也会的话,那当初离开三思院,就是为了不去搅朝堂的那些浑水? 他似乎,明白舒笙他爹为什么好端端会遇上山崩了。 屋外,尹行被逸真的话彻底惊呆了,半天回不过神。 屋内,舒笙跟着他爹进屋,他一直低着头,像个小孩子一眼,心里一点都不平静,他爹的名字是假的,他爹的真名竟然真的是舒青笠。 正想着,自己肩头就被人轻轻的拍了拍,抬头,见舒青笠就站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舒笙不禁喊了一声:“爹……。” 舒青笠一愣,却没应,笑眯眯看他:“你们是为了时晷来的吧?” 舒笙点头。 舒青笠笑了笑,兀自坐下道:“我儿子若是活过了那命中的劫难时间,大概也就你这么大了。” 舒笙感觉眼睛涩涩的,眼泪上涌,只得拼命忍住,问道:“值得吗?两条命换一条命,不,不止两条,还有这观中的人,山下的百姓。” “我儿子不会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但要我明知道我儿子会怎么死却不去救,哪里做的到。”舒青笠笑笑:“既然是我的劫难,就断不会伤到一条无辜的性命,有什么不值得的。” 舒笙双手紧握成拳:“所以你就将这滔天罪孽加注在你儿子身上?” 虽不是亲手弑亲,双亲却因自己而死,也是罪孽! 舒青笠转头看他,眨眼笑道:“罪孽皆有我一人承担,可与我儿子没有半分关系,他只会越过越好,我儿子可是福禄相呢。” 舒笙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劝阻,心中想起尹行先前跟他说的,只要找到时晷,不让他用便可,思及此,舒笙在屋中看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在这屋里放着。 舒青笠见他四处乱看,似乎是明白了他在找什么,起身从一边的一个盒子中拿出时晷来:“你在找这个?” 舒笙一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抢过来就好了! 抢过来,就能救他爹娘了! 念头起的一刹那,舒笙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抢下了时晷。 舒青笠没料到他会直接硬抢,没防备,被舒笙夺了个正着,直到手中一空,才反应过来,看着舒笙。 舒笙不会武功,他第一次有这么快的速度。 舒青笠无奈的摇摇头,看着舒笙一步步后退,伸手:“笙儿,给我。” 这一声称呼,让舒笙愣在原地。 他知道……舒笙脑中轰鸣了片刻,他知道他是舒笙,是他儿子? 舒青笠见舒笙发愣,却仍旧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时晷不放,便又叫了一声:“笙儿,给我。” 舒笙神色坚决的摇头:“不给!” 舒青笠叹了口气,也不跟他抢,道:“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舒笙倔强的看着他,颤声道:“自然明白,你和娘亲就这么离我而去,纵使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想改变?”舒青笠一手在桌边上敲了敲,冷笑了一声:“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岂容你改变?你最明白。” 舒笙置之不理,依旧不愿松口:“那我也要试试!” “胡闹!”舒青笠微一皱眉,随即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放缓语气道:“笙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纵使你后悔,也无法在这个时候扭转过来,它已经发生了。” 舒青笠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儿子道:“对你来说,我已经死了,对吗?” 舒笙不点头也不摇头,眼圈红红的,倔强的看着他。 “我从未教过你异术之法,所以你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你明白吗?” 舒青笠耐心的道:“即便你今日拿走它,难道你指望所有的事情都再次重演一遍吗?笙儿,那绝无可能。” “爹……。“舒笙忍不住,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舒青笠上前将儿子抱住,顺着头顶:“别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今日异变,不过能看见我儿子好好活着,了无遗憾。” 深深的无力感让舒笙万念俱灰。 舒青笠却是高兴的,看舒笙如今模样,该是过的很好,他自然安心,舒笙从小就乖,很少哭,猛然一哭,当爹的心疼的紧。 尹行和逸真两人在屋外讨论着,就听屋中频频出异动,两人都看着屋里不说话。 尹行微微有点儿担心,他不知情舒青笠是否认出来了书呆,又是不是对舒笙有威胁。 想着,就想去看看,还没站起来,就感觉一股内劲扑面而来,生生的将他压在凳子上。 尹行惊讶的回头,逸真依旧一副淡然神色看着他,双手抵在石桌上。 尹行微微一挑眉,两人毫无征兆的在院里打了起来。 舒青笠听得院中声响,笑笑,从舒笙手里拿过时晷,随手放在桌上,便带着舒笙出去。 舒笙跟着舒青笠身后,有一丝茫然,一丝懊悔,更多的,还是伤心。 两人出门,见不远处的院里已是飞沙走石,尹行和逸真的内力都高深莫测,虽说尹行差逸真一筹,逸真却也未尽全力,他可没想要这未来尹王的命。 舒笙和舒青笠就看见院里两个人影晃来晃去,间或掌风猎猎。 舒青笠看了看,转头对舒笙道:“陪爹走走?” 舒笙点头。 二人也不再管尹行和逸真,一起往后边走去。 鹤鸣观的观里后院舒笙是来过的,这次过来,那些白鹤却都认识舒青笠,纷纷围上来,舒青笠微笑着摸摸脚边鸟儿的头,道:“逸真道长原本是你叔公,他幼年便上了山做了道子,我当年从三思院出来便来这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在这里遇见了你娘。” “你娘原本就是这山下苏家的小姐,也是你叔公做媒,我才与你娘结下百年之好,有了你之后,方才改命舒子鹤,搬去了雅儿村。” 舒笙却听的勾了勾唇角,笑了,之前他就在想他娘答应嫁给他爹,一定是沾了这景致的关系,看来不假。 舒青笠回头,看见儿子微笑,稍稍愣了愣,直起身伸出手捏住舒笙的脸颊一拉:“笙儿,记住了,以后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别落到最后反倒后悔,那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卖的。” 舒笙无奈的笑笑:“那可不定,要不您把改命的法子教给我?” “又胡闹。”舒青笠佯装着板起脸来,屈指在舒笙额头上一敲:“我和你娘费尽心思让你好好活着,你就这么不让我省心?” 舒笙笑不出来,揉着脑门儿不说话。 舒青笠无奈:“小时候都不见怎么哭,怎么越大反倒越容易动情绪了?” “谁让您是我爹啊。”舒笙小声嘀咕了一句。 半日的相处,倒是找到些爹还活着的感觉来,舒笙就觉得自己忍不住想要依赖一下,想念的太久了,乍一见,心绪百转千回,静不下来,也绷不住。 白鹤似乎受了些气氛的影响,也不围着他们了,纷纷张开翅膀飞上了天空。 舒青笠一手搭在眉前仰头看着天空,天上数只大鸟围着头顶着一片天转,与这山顶上云雾绕过,松柏长青的景色凑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舒笙也仰头,一只手紧紧的牵着舒青笠的衣袖,就跟小时候一样。 …… 尹行早就知道逸真的功夫好,可没想到好成这样,几乎毫无破绽,得亏两人都没带兵器,否则这架打的要精彩的多。 木青和水牧他们在山上转悠了好久,都没见着时晷的影子,他们是现在后山开始找的,偏偏这观里房舍众多,找了半天还没找到前面呢。 三人刚从后院溜过来,一边好奇这观里怎么都没人,偶尔有两三个小道子之外再见不得其他人,三人就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 再过一个院子,三人一愣,就看见院里尹行正跟一个老道长在过招。 内劲外泄搅动周遭空气,二人打的不相上下,但仔细看了,就见那老道长要显得游刃有余的多,尹行就略认真了。 三人把掉下来的下巴推回去,相互望望——这人谁呀? 皆摇头,不知,倒是木辰沉默了一会儿,道:“观里的掌门吧。” 木青啧了一声:“功夫真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边境地带有这等高手啊?” 水牧和木辰都转脸看他:“你是江湖出身,你都不知道你问我们啊?” 木青摸摸鼻子,选择闭嘴,反正没听说过就是了。 看了许久,前面过招的两人才收手,尹行双手叉腰直喘气:“娘的,真过瘾!” 逸真和蔼的笑笑:“尹王功夫自成大家,不必过谦。” 尹行默默的想——您就别埋汰我了! 木青等人跳下去:“爷,您怎么在这儿?” 尹行眯着眼瞧他们,摆摆手给他们介绍了逸真道长,这才反应过来那书呆不见了。 心里一跳,人呢? 逸真见他紧张模样,笑了笑:“青笠带他去后院儿了,你去寻吧。” 尹行抱拳道了声多谢,带着木青他们去后院,恍惚间听见逸真好像说了句什么,回头想听清,却见老头已经走远了。 尹行摸了摸下巴,也不想去管,先去找书呆要紧。 后院的鹤园里,舒笙坐在亭子的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他的身后站着微笑的舒青笠。 尹行在远处看着,觉得,这时候的舒笙,应该是很幸福的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古时候确实有些怪怪的异术,不过现在都没人信了 ☆、第41章 夜晚 舒笙也不知道自己在亭台处坐了多久,夜幕降临,观中人都撤三两无几,灯火也没几盏。 院里的白鹤都纷纷落下来休息了。 舒青笠轻轻的拍了拍舒笙的头:“回去吧。” 舒笙回头看他,眼里不舍分明,尹行这时走过来,舒笙在这坐了多久,他就在外站了多久。 舒青笠本就长的年轻俊美,尹行看着他半天,还是称了一句‘伯父’,他从没这样叫过人,听得出很是生疏,况且他本就是皇家人,能让他称上一句伯父的寥寥无几。 舒青笠看着他笑了笑,轻轻点头,又对舒笙道:“你们回去吧。” 尹行伸手拉过舒笙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舒笙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尽量不去看他爹,走出很远,终究还是落了泪。 尹行感觉到手心里舒笙的手冰凉,转身将舒笙抱在怀里:“书呆。” 舒笙点点头,双手环住他脖子,尹行转身将他背起来,沉默的下山。 那老伯一直守在门口,见他们回来了,便去厨房给他们做晚饭,木青等人跟去帮忙。 尹行拉着舒笙进了屋,让他坐在床上,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脸。” 舒笙仰头:“尹行,我想回家。” 尹行道:“明天就回。” 舒笙笑了笑,摇头:“不行,至少……得带回我爹娘尸骨,我无法为小舒笙做什么,也无法为我自己做什么,至少能把尸体带回去。” 尹行看着他那张脸庞,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还透着股子悲凉劲儿,就觉得自己心里实在不好受。 舒青笠说的没错,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舒笙不行,他也不行,但是即便这些都是真话,对舒笙的打击也还是足够的大了。 尹行擦好手放好帕子,在他身边坐下,认真的问道:“书呆,你要不要哭一下?” 舒笙转头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烛火的原因,舒笙慢慢的弯起一个略略有些尖锐而诡异的笑容:“尹行,我喜欢你。” “……!”尹行怔怔的看着他,刚想摸一下舒笙的脸颊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抑或是被刺激过了头失了神志。 这书呆有多害羞他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通过时晷见识过舒笙曾经最恐惧的事情,他怎么会释怀? 就像最初见的时候,谁也不让碰谁也不让拉,甚至连小孩子拉他一下都要小心避开,尹行不太相信这种样子的舒笙会主动的接近他。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舒笙见尹行目光茫然不答他,便欺身上来双手捧了尹行的脸,往上凑上去。 微凉而软儒的嘴唇贴在尹行的唇上。 昨天晚上,也是傍晚时候,舒笙亲了尹行,纯粹意义上的亲吻,不带一点别样的味道。 舒笙本就不知道何为亲吻,他所知道的就是双唇相贴,但是只是这些已经足够要了尹行的命了。 尹行双手在床单上抓紧了许多的褶皱,低声喝道:“书呆,住手。” 舒笙似乎没听到,开始解他衣衫。 尹行一怔,一把抓住舒笙的手:“书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舒笙抬眼看他,那只手上青筋暴起,却很有技巧的握着他的手,没有弄疼他。 舒笙眉角微微一挑,两手按着尹行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床上,带着三分笑意道:“我就是喜欢你,有什么关系?我爹说的对,要做什么就去做,别等到后悔的时候,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尹行浑身僵硬的被推倒在软绵绵的被褥中,双目涣散,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的那么的不真实。 “书呆……。”尹行呢喃道。 舒笙笑了笑:“我在。” 半个身子横陈在尹行的身上,舒笙两手放在他肩膀处,低头,稳稳的又亲了上去。 尹行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唇上软软的两片糯米糕,颈间全是这书呆的头发,痒的厉害。 “书呆……。”尹行又叫了一声,抬手搂上舒笙的腰际,一手摸着他的发丝,一转身,舒笙已被压至身下。 真正的亲吻来临的时候,舒笙晃神,紧紧的抱着尹行的脖子,发了抖。 闭着的眼里润了水色。 纵使先前如何大胆,现在也是被磨了戾气,那点儿胆色都被磨了下去。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当年从山下刨出爹娘尸体时的绝望,想起了蒋翰对他的虚情假意,想起了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 纵使全身颤抖都无法停止,舒笙还是牢牢的抱紧尹行,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松手。 活了两世,总不愿让自己有什么遗憾。 只因为,这一次,再没有人会为了他而舍命,再没有人会为了他而是做那些逆天而行,不得好因果的事情。 尹行猛然觉得双唇之间的攻势猛烈了起来,心道:这书呆不对劲。 想起来查看,奈何舒笙搂的紧,严丝合缝的抱着他,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唇上生涩的回吻。 “书呆。”尹行惊了一跳,反射性想要推开他,却不知这书生是哪里来的力气,推不开不说,反倒越抱越紧。 “书呆!醒醒!”尹行无法,只得在唇舌之间的缝隙中叫了两声。 “尹行。”那书生却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吻,双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 尹行慌的抓住他的手:“书呆,别哭,我们不做了。” “要做!”书生低喝了一句,挣脱开那手,胡乱拉扯着尹行本就被他闹腾的散乱的衣衫,哽咽着道:“我不想再有一丝后悔的余地,纵使你以后不要我……。” 话没说完就被尹行凶狠的吻住。 这个一直强力自制的男人终于是被挑拨的红了眼,更是被书生那语句中的悲凉劲儿给唬住了。 “要!怎么会不要你。”尹行吻着他的唇角,耳垂,脖颈,一点一点的将这个煽风点火,又哭又闹的书生给剥了个干净。 “灭灯。”书生突然道了一句:“不要灯。” 尹行反手一股内力卷向烛火,烛火的火焰晃悠了两下,终于在这阵劲风中偃旗息鼓。 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但是纵使黑暗,也遮挡不住那些喘息与别样的情愫。 屋外,木青和水牧两人从厨房出来,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寻思着他家王爷和先生应该是饿了,便从老伯手里买了只红冠儿公鸡炖了。 这会儿两人正端了两碗鸡汤想给尹行和舒笙送去,离屋子还有七八尺,就被绷着一张脸的木辰给拦住:“爷和先生这会儿没空吃,你两吃了吧。” 木青和水牧对望一眼,一脸“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木辰顿了顿,又道:“还有吗?我也饿了。” 木青和水牧两人一起指了指厨房:“自己去盛。” 又看房门:“两人咋了?真不吃啊?多可惜啊……。” 木辰:“……” 怎么感觉这两是被饿了十年八年的,怎么这么馋……。 突然就听屋里一声哭闹,木青一口汤喷出来:“先生还哭呢?该是难过死了吧?” 水牧煞有介事的点头:“就是,要说这舒大人也够狠的,看把先生给伤心的,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就不能不干这事儿了?” “你傻呀?”木青嚼着鸡骨头,腾出一只手敲了水牧一下,瞥着他道:“咬着很干了那还能有先生吗?我算是看明白怎么回事儿,简直不敢相信。” “你明白什么了?”水牧冷笑了一声:“明白咱们还有回到过去的本事?明白咱们站的这地儿,住的这地方其实都是一片荒芜?明白这山其实早垮了?” 木青被噎了个半死,瞪着眼瞪他:“那你明白,你说说咱们这是见鬼了还是见鬼了还是见鬼了?” 木辰看他两在门口还给聊上了,本来想去厨房弄鸡汤来喝,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一伸手把两毛小子也给拎走了——放这儿丢人现眼! 三人吃完就去睡了,本来木青和水牧两不走心的还想去叫自家王爷一声,让他出来吃饭,他自己壮实饿一会儿不要紧,先生那文文弱弱的,别给饿出病来。 木辰冷着脸,一头黑线的给他两扔屋里去睡觉——说他们不走心,还来劲儿了! 自己出门看了看黑夜中藏匿起来的山峰,微微皱了皱眉。 这山……木辰摇了摇头,去院墙边上守夜去了。 木青和水牧两人早已睡熟,恍然不知。 木辰在院墙边上守了会儿,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天上月亮很亮,没有几颗星子,木辰抬头看了看天空,反手握了佩剑去屋里,把木青给拎了出来。 木青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就被拎出来放在冷风里,不由的一个哆嗦,再看木辰,脸色有点怪,木青本就是个机灵的,一见便问:“怎么了?” 木辰把从屋里顺出来的衣服扔给他,道:“你守夜,我去山上一下,总觉得奇怪。” 木青倒是比水牧走点儿心。 木青也狐疑的看他,木辰这人真的是个敏感的,从来就一直说这山奇怪,也不知道他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又是个闷木头,问了也不说的那种。 便点点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他道:“你要去那道观吗?小心点儿。” 木辰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木青抱着胳膊靠在院墙边儿上,自言自语道:“得,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第42章 夜晚 老道长站在台阶口上看着他们不动弹。 舒笙和尹行也没动,舒笙心细,看着那老道长,见他眉目间甚至是有些无可奈何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眼睛总是不停的瞟向舒笙。 在舒笙和尹行之间打了几个转之后,索性就盯着舒笙,不转目光了。 舒笙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往尹行身后缩了缩。 尹行也觉得这老头子有点儿奇怪,一边握着舒笙的手暗暗紧了几分。 要真打起来,他未必是这老头的对手啊。 谁知老头就是看着舒笙不动,他手上的那个铜质圆盘上面还有一个小盘子,在大底盘上缓缓的转动,发出嚓嚓的声音。 良久,老道长终于开口了:“二位走吧。” 说罢,转身就想上台阶。 “等等。”尹行叫住他,直觉的,他感觉老头手里的盘子奇怪并且有些问题。 老头却对他的恍若未闻,眼见就快不见了身影,尹行挑挑眉,松开舒笙扑向了老道长。 舒笙紧握着拳看着尹行和老头过招,尹行是在军营里摸爬长大的,什么架没打过,什么仗没斗过,因此也没有什么畏惧的心思。 而反观那老头,倒像是完全没有心思跟尹行斗,招招退让之余却也完全不落下风。 尹行眯了眼,眼见攻击这老头没胜算,他的眼睛瞟向了老头手里的铜盘——打不了人,我抢东西总行了吧? 想罢,尹行凌空横扫一招,趁着老头退让的时候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铜盘。 老头似乎在走神,他一直在看舒笙,谁料到一招就被尹行得了手。 尹行得手后也不多跟他纠缠,迅速退回到舒笙的身边。 “不可!”老头察觉到手中东西被夺,当即变了脸色。 尹行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老道长,殊不知在他回来转身的时候,手上铜盘上的小盘子依着惯性,转了些弧度。 他尚未察觉,就发现眼前的景致变了。 没有密室,没有书阁,没有老道长,也没有舒笙。 他独自一人站在路边,脚边是不知谁家跑出来的一只老母鸡,低头在地上的草丛中啄食觅食。 尹行正纳闷儿的四处看,就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对面有一家宅院,宅院挂的牌子是舒家……。 这不是在雅儿村的舒家院子吗? 书呆呢? 尹行有些茫然,又有些担心,那书呆子不在他身边,总觉得心里不安。 正想着,就听远处一家宅院的门吱呀开了,转头看过去,从宅院中走出一个身着红色披甲的男人,头上戴着红缨帽,看装束,是武状元的打扮。 那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看了舒家院子很久,默默的叹了口气,像舒家走来。 尹行眼一眯,他已经认出了帽子下的那张脸——蒋翰。 他怎么会在这里?况且一个不能人道的人怎么能参加武试? 很快,尹行就发现了问题,蒋翰根本看不见他,戴着红缨帽,英气勃发的男人从他面前走过,压根就没瞅他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瞟过来过。 尹行皱着眉,看蒋翰到舒家宅院去敲门,开门的,正是那个呆书生。 尹行跟着走了进去。 “阿笙。”蒋翰在舒笙面前显摆了一下这一身行头:“好看吗?” “好看。”舒笙笑眯了眼,连连点头:“伯父伯母很高兴吧?” “自然高兴,我蒋家从此光宗耀祖,阿笙,你功不可没!” 舒笙双手交握着,笑了笑:“你蒋家照顾我多年,应当的。” 尹行看的有些痴了,这书呆,笑容里带了些自得,漂亮的紧。 蒋翰那讨人厌的声音及时的将他拉了回来:“阿笙,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此事若是败露,你我皆是欺君之罪,要受诛九族之刑。”蒋翰一脸的苦恼,尹行偏偏从他眼里看见一丝狠戾的精光。 “书呆,快跑,这小子不安好心!”尹行警觉,舒笙却恍然不知,依旧笑容满面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可我不放心啊。” “嗯?”舒笙终于从蒋翰变了腔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抬眼,就见蒋翰眯着眼,脸上有些决绝,怜悯,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过来,挤的舒笙透不过气。 舒笙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手上的茶杯“哗啦”一声掉下地,摔的粉碎:“你怎么了?” 尹行的心狂跳,反射性的伸手想把舒笙护过来,这动作他早已做习惯了,谁知伸出去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了舒笙。 尹行愣了愣,再回神,蒋翰已经抓着舒笙将他摔在了地上,舒笙正好摔在那摔碎的碎瓷片上,一脑袋磕上了门框。 “阿笙,我以前跟你说过吧?要想永远的守住一个秘密,只有杀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蒋翰的声音偷着森冷,偏偏还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与语言表演给舒笙看。 舒笙背上疼头上也疼,没等反驳他什么,就有更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削筋错骨。 尹行无法感觉,他只看见蒋翰残忍的折断了那书呆的左臂,那书呆猛然睁大眼,整张脸都扭曲了,身子乱颤,一声尖叫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尹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画面,那个书呆子他一直保护的那么好,怎么会受这种伤害? 他想闭上眼睛不去看,甚至想要逃离,可是却发现,做不到。 心里明明知道,他的书呆就在自己身边好好的站着,没有伤没有痛,没有那些撕心裂肺而又悲戚到极点的哭喊。 但是尹行还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了。 面前的蒋翰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将那书呆伤了一遍又一遍,那书呆的表情一直是惊惧而又茫然的。 或许在舒笙的心里,他始终无法理解蒋翰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行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眼睁睁的看着舒笙在他的面前被折断手脚,被扒光了衣服,残忍的对待。 最终,那双茫然又不愿相信的眼睛,终于只剩下的绝望。 尹行看着那双逐渐涣散的目光,眼泪从眼里滚滚而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正这时,面前的情形突然再次改变了,没有那书呆的凄惨挣扎,没有蒋翰那畜生的虚伪面孔。 他全身无力的跪在一个房间中,房中放着两团蒲团,矮脚桌上是两杯清茶,桌正中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檀香。 他用力的按着心脏,依旧无法从刚才的恐惧中回神,有些茫然的抬头,见窗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身白衣,清隽干净,墨黑的长发过长过了腰际,一眼看去,恍若仙人。 “先生,贫道来迟了。” 门口有人道了一声,那男子转过身来,微笑道:“道长哪里的话,是我来早了。” 那张面孔,俊秀的似曾相识。 尹行呆愣的看着那男子,再看门口走进来的老道,白须白发,正是他在书阁中见过的那个老道。 对了,书阁! 这里又是何处? 没有人看见这个惊慌无措的人,老道和男子坐下后,那老道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个铜盘来放在桌上,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天道循环,常纲不变,万物皆有命数,你若真要逆天而行,擅自修改,恐怕……。” 男子依旧笑的轻柔:“这有什么,只求我儿能度过劫难,我与芳荨便再无他求。” “就不再考虑考虑?你若真的将他拉出原本的轨道,后面命数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男子闻言,眨着眼略有些俏皮风趣道:“那是自然,我儿子是福禄相呢。” 老道沉吟了许久,看了看他,无奈的摇摇头,将铜盘推向男子,道:“青笠,你想好了,便开始吧。” 再然后,尹行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了,万物都在飞速的旋转,模糊中有人在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尹行甩甩脑袋,却见自己跪在地上,正身处书阁中,舒笙在他旁边担心的不停的叫他,声音中满是担忧与慌乱。 “书呆……。”尹行喃喃的叫了一声。 舒笙一愣:“我在。” 随即,他就被尹行一把搂进了怀中,下巴磕在他肩上,有点儿疼,但是舒笙却敏锐的察觉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一直以来都无从畏惧的男人居然在发抖,抖的非常厉害。 “怎么了?”舒笙赶紧问。 肩头一湿,舒笙愣了愣,尹行抱他抱的死紧就是不撒手,但是他还是不可思议的发现,尹行哭了? 舒笙紧紧的拧起眉来——他到底怎么了? 老道长就站在他两身边,他见铜盘上的小盘子转了两次,两次的时间正好相差五年。 老道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铜盘道了一声:“二位好自为之。” 舒笙就看见台阶的尽头豁然一亮,那老头上去之后,又暗了下来。 那是暗门关上了。 老道长出现的地方跟他们下来的不是一个机关。 尹行回过神来,庆幸的想,书呆没事就好,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恐惧,没事就好。 舒笙奇怪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也不打算说什么,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将装着妄文集的那个匣子收拾好后抱在了怀里:“我们回去吧。” 尹行有点错愕:“你……还想去问问他吗?” 舒笙沉着脸摇头道:“问了他也未必说……时间还没到。” 尹行恍惚的搂着舒笙,这书呆还在他身边,他才懒得去管那些问不问的。 他两下来的那条台阶上面的机关已经被打开了,光从洞口照射下来,明晃晃的,还能听见外面偶尔传来的几声鹤唳。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去,一上去,后面的石板就自动关上了,这养鹤的院子地处高,风大却并不厉。 舒笙看了看身边已经恢复如常的尹行,好奇:“你刚刚怎么了?那么盘子……。” 尹行被他一问,倒是想起很多东西来:“书呆,我刚刚看见舒青笠了好像……。” 老道长出现的地方跟他们下来的不是一个机关。 尹行回过神来,庆幸的想,书呆没事就好,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恐惧,没事就好。 舒笙奇怪的看了他两眼,见他也不打算说什么,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将装着妄文集的那个匣子收拾好后抱在了怀里:“我们回去吧。” 尹行有点错愕:“你……还想去问问他吗?” 舒笙沉着脸摇头道:“问了他也未必说……时间还没到。” 尹行恍惚的搂着舒笙,这书呆还在他身边,他才懒得去管那些问不问的。 他两下来的那条台阶上面的机关已经被打开了,光从洞口照射下来,明晃晃的,还能听见外面偶尔传来的几声鹤唳。 ☆、第42章 山崩 叮嘱了木青小心守夜之后,木辰提着剑上了山。 夜晚的鹤归山似乎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没有一丝灯火,四处都能听见奇怪的虫鸣。 木辰皱着眉从正道上的石阶上上山,脚下台阶约有几千阶,木辰一步一步踏上去,山门紧闭。 他抬头看了看那块鹤鸣观的牌匾,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被派来办这边山峰无故垮塌的案子,那时候一片烂泥混着磅礴大雨,他跟着那些士兵来挖了山,确实从山下的泥中挖出一块上书鹤鸣观的牌匾。 那时死了很多人,十多个道士被从土里挖出来,口鼻灌满了泥浆,死不瞑目。 木辰无法忘记那些临死前惊恐的表情。 这次被尹行叫来这边,他便知道有问题,这山无故自己起了,再来看,这观也完好无损,木辰总觉得心里那块空空落落的地方有了点儿希望——要是这次能不死那么多人就好了! 他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遇上这种事的,不过他只在乎怎么能救人。 白天的时候跟木青他们上山查探,查到山上还是有二三小道子的,救一个是一个。 这山现在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此时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紧闭的山门,直接从墙根下跃了进去。 他从后院开始一间屋一间屋的找,可是找了一个多时辰,那几个小道子都不见了。 大约是下山了吧……木辰想着。 到主屋,木辰看见了之前看见过的舒青笠,他和一名女子正熟睡着,木辰一皱眉,怎么他们不走……。 目光一转,又看见隔壁的屋里居然有灯光漫出,木辰从小心翼翼的移过去,见窗户是开着的,屋里坐着那个老道长,正对着一盘残局发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老道长突然抬头看了过来:“这会儿上山做什么?走吧。” 木辰一愣,不光不走,反而从窗户上翻了进来,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看着那局残棋。 老道长皱着白花花的眉,转脸看他:“你这小孩,大半夜上山做什么?” 木辰不知该如何回答,干脆闭口不答。 逸真追问了几句见没有得到答案,便叹了口气,决定不理他。 木辰站了会儿,想好了措辞道:“你们为何不下山,守着空观做什么?” 逸真突然被他一问,倒是笑了:“我是鹤鸣观观主,自然要守着观了。” 木辰道:“这山会踏。” 逸真一愣,回头看他:“如此笃定?” 木辰点头。 逸真笑道:“即便垮塌又如何?该来的迟早会来,该死的终归要死,小孩,你还是快走吧。” 木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站了许久,逸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这小孩,倒有意思,闷木头一个,此处今夜将会地动,不久之后整座山都将山崩,这山这观也都不存在了。” 顿了顿又道:“该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你又上来做设么?平白添些无辜生命吗?” 木辰想了想,道:“你们呢?” “我们?”逸真好笑的指了指隔壁屋里,道:“我们三人是如何都走不掉的。” 木辰还想问为什么,却没问出口,他之前听尹行他们谈起过,说什么天道劫难。 谁会信这些? 可是不信又如何?谁又能相信自己此刻是正在一片废墟之中,跟一个死人在说话? 逸真捏了一颗棋子在手中看了半天,没下去,抬手扔进棋盅里,问道:“你家尹王不会还在山下吧?” 木辰点头。 逸真眉一拧,喝道:“胡闹!” 将木辰一推道:“快些下山告诉尹王,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木辰伸手一拉他衣袍袖子:“你们一起。” 逸真被他这股执着劲儿给逗笑了,这小孩有点儿意思,伸手拂掉拉着衣袖的手道:“我们走哪都是个死,有什么可走的,快写下山,别伤了尹王和舒笙。” 木辰就感觉一股劲力将自己一推,竟然一个趔趄退了好多步。 他看那老道长继续看着棋盘思考,倒是有些不畏生死的意味来,抿了抿唇,转身下山。 他下山的速度很快,不管怎样,自己也不能拿王爷的性命开玩笑。 想着,飞奔下山。 天上月亮似乎更亮了些,照的山路白亮一片。 木辰飞奔下山回到山脚下的院子里,木青正抱着剑无聊的坐在院墙上东看看西看看,一见他回来了,便从院墙上跳下来迎过去:“回来了?你干什么去了?” 木辰不答,只道:“去叫醒水牧,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里,我去叫王爷。” 说罢,快步过去敲尹行的门。 木青见他脸色不好,料想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也不敢耽搁,跑回去推开门将水牧拎了出来。 尹行睡得并不沉,跟舒笙在床上闹了许久,这书呆一会儿哭一会儿闹的,弄得他心里难受,但是人发起狂来,也没什么顾忌,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舒笙是什么时候没闹了,什么时候睡着了。 此刻听敲门声急促,尹行抬起头看了门口一眼,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小心的帮舒笙盖好被子,走过去打开门,见木辰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便出去问道:“怎么了?” “王爷。”木辰道:“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嗯?”尹行一皱眉,立刻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能让木辰这么紧张的,无非就是有危险,能有什么危险能威胁到他们呢? 天灾呗。 尹行摸着下巴郁闷了会儿,按理说还不到山崩的时间啊……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难道说,因为他们的出现,这山崩时间被提前了? 真是坏事! 尹行看了看木辰:“你上山了?” 木辰沉默着点头算做回答。 尹行道:“收拾东西,我去叫书呆,你们记着把老伯也叫上。” 木辰点头,两人急匆匆分头行动。 尹行回到屋里,舒笙已经醒了,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迷迷糊糊,浑身都难受,拧着眉一脸的不舒服。 尹行过去拿了盆出门去厨房里打了水来,拧好帕子帮他擦脸:“书呆,醒醒,穿衣服,我们得离开。” 舒笙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听说他们要离开,也不是笨的人,立刻就意识到有问题:“怎么了?” 尹行沉着脸严肃道:“山崩时间提前了。” 舒笙一阵恍惚,好半天才惊慌着从床上跳下来,谁知四肢无力,幸好尹行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他:“你小心点你!” 舒笙抓着他的袖子急急道:“我要上山!” 尹行一皱眉:“别闹,我们得快点离开。” 舒笙不说话,就抓着他的袖子看着他,尹行跟他对视片刻,立时心软,可又不可能让舒笙上山,只好道:“书呆,你和木青他们先走,山上那边我去。” 边说边帮他穿好衣服,束好发,手臂一带将他牢牢的扶住,打开门。 门口的院落里放着一辆牛车,他们几人来时骑得马都在旁边,木青等人正在帮着王老伯往牛车上搬家当。 老伯孤身一人,本就没些什么东西,但是一听说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又有些不舍,这个也要拿那个也要拿。 “要我说你们小年轻走就行了,何必带上我这把老骨头啊?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老伯从屋里抱出来两个大南瓜,边唠叨。 水牧道:“老人家您说笑了,您还要活得长着呢。” 眼看东西都装的差不多了,尹行让舒笙也坐上牛车,招手叫来木青:“看好书呆,你们赶着车先走远些,在远处等我。” 木青愣了愣:“您不走啊?” 尹行皱着眉看了看山道:“我上山一趟。” 木辰过来道:“我也去。” 尹行想了想,点头,他和木辰功夫都不错,不定出事,二人正想走,被舒笙叫住,舒笙道:“带我一起。” 尹行无奈:“书呆,不信我?” 舒笙点头,冲着他伸长手臂,尹行走过去抱了抱他,轻声道:“在外面等我,我会尽量把伯父伯母救出来的。” 却听舒笙哽咽了一下,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我定下去陪你。” 尹行听的脑中一片轰鸣,又觉得忒顺耳,转脸在舒笙脸上亲了口:“先跟他们走。” 舒笙也觉得自己要是硬要跟去,定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也不再强求,点点头,道:“你们从侧峰上去,侧峰是山崩逆势,而且离道观近些。” 尹行点点头,交代了木青一切小心,便带着木辰两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木青和水牧照顾着舒笙和水牧,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两都还没来得及阻止,王爷怎么就上去了呢! 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的起? 可是眼□边有老有弱,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好一边着急一边牵着牛马先去别处。 舒笙坐在牛车上看着山峰,只道自己自私,尹行之余朝堂是怎样的存在,他是镇国大将军,朝廷重臣,若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虽死难辞其咎。 但是他又没办法放任自己爹娘不管。 一行人很快便撤离了鹤归山的境地内,木青等人担心尹行,也不愿走的太远,刚停下,就觉出地面颤动不止。 地动! 舒笙和老人坐的牛车左摇右摆,舒笙因着昨晚的事本就还弱着,几乎坐不住。 木青和水牧赶紧一人扶一个,他们所在地方比较宽阔,周围三两树木被摇的倒了下来,砸在地上,木青和水牧一边护着舒笙和老伯,一边担心的望着不远处颤成一片的鹤归山。 舒笙这会儿倒是安静了,看着远处不言不语。 尹行和木辰两人遵照舒笙说的,从侧峰上山,刚及鹤鸣观,就感觉山摇地动。 本在屋里睡觉的舒青笠夫妇似乎早就知有此时,两人不慌不忙的从屋里出来,谁知一眼就看见了尹行和木辰。 一愣:“你们没走?” 尹行和木辰手快的冲过去,一掌扫开从二人头顶落下的瓦砾,一人拉了一个狼狈的从开始倒塌的屋中滚了出来。 旁边的屋子里,摇摇晃晃的扶着碎裂的墙壁的逸真道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竟然就此放弃了出来的机会,转身又进去了。 尹行皱眉:“道长!” 这逸真道长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没可能躲不过,为何就此放弃? 正待喊一声,那屋子已经轰然倒塌,与此同时,山尖还是下滑,泥石从头顶直灌入院中。 尹行和木辰赶紧一人护一个,借着一片废墟往后飘出数尺,山顶泥石滚落,周围全是泥土,尹行和木辰费力的护着手边的舒青笠和苏芳荨,山顶突然砸下一块巨石。 这鹤归山山势险要,有很大的关系是因着山上石多,石多,方才立的起来。 尹行眼神一凌,反手抽出腰间长剑,惯着内力一剑劈向山石,山石在一把普通的剑下碎裂,泥土扬了几人一身一脸,颇为狼狈。 尹行拧着眉,觉得情况实在有些不太妙,他们此刻在空中,没有着力点不说,还被山崩所困扰,想逃都逃不开。 正在思索着办法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朗声笑语:“有你护着笙儿,也算了了我余忧。” 尹行听完,就感觉臂中一空,却见那他一直以为不会武功的舒青笠,不知何时已经从他手中脱了出去,从空中落下,迎面而来的,便是轰隆声阵的山崩地裂。 尹行一愣,就听耳边一声哭喊:“子鹤!” 被木辰拽着的苏芳荨竟然也追了下去。 尹行只觉脑中一片空白,耳畔全是轰鸣声四起,一口气没提住,生生的呛出一口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越写越纠结!!! 下一篇开玄幻算了好好的神展一把,擦! ☆、第43章 逝去 地方志上有载,琼历二十九年腊月,自元县天灾地动,鹤归山垮塌冲没山下三处村庄,幸而死伤无几。 舒笙等人站在远处,地面颠动站立不稳,木青扶着他,水牧扶着王伯,牛马皆惊的四处乱窜,他们几人站的地方地处开阔,周围没有危险高地。 几人远远看着烟尘弥漫的鹤归山,震耳欲聋的山崩之声传来,便一起齐齐白了脸色。 水牧担心的跳脚:“木青你在这里照顾他们,我去看看。” 木青也担心,自然点头。 舒笙浑身发软的站在地上,一手扶着牛车边缘,指甲死死的扣住车辕。 结束了吗…… 木青也看的心惊胆战,山的周围全是烟尘,一半的山体垮塌了,整个鹤鸣观都被埋在了土里。 “先生。”木青转头看舒笙,道:“当年之事……。” 舒笙道:“当年之事重演了,甚至是我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木青疑惑:“若当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何不是虚影反而能够接触?” 舒笙摇摇头,对于这种奇怪的异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许久,远处才出现几人的身影。 尹行在舒青笠自己跳下去的时候一急,气没提稳,差点儿掉下去,好在木辰及时拉他一把,两人避开乱石先下了山。 这山崩塌了,整个道观均被埋在了土里。 待到地动停止,单桑山石泥土不再下滑,尹行和木辰两人抬头望去,就见面前一片泥泞,泥土与草木交错,草木之间更是盘根错节的缠绕着。 哪里还有原本那点儿漂亮的影子。 尹行僵立在原地,手脚发冷,还是没能救回舒青笠,难道说,真的是天道不可逆? 木辰已经沉默的过去,用手里的佩剑开始挖土。 “王爷!”水牧跑过来,就看见一片狼藉,尹行站在新鲜湿软的泥土里出着神,身上脸上全是土,就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 尹行没回答他,跟着过去帮着木辰挖土。 他答应过舒笙,就算不能救回来,好歹得把尸体带回去。 水牧见此脸色一沉,就知道回天乏力了。 三人也不知挖了多久,天色一直很暗沉,没有太阳,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乌云。 尹行和木辰他们先将苏芳荨挖了出来,苏芳荨的手跟舒青笠的手紧紧的牵着,十指紧扣,拉都拉不开。 尹行看了半响,也没强行掰开。 直到舒笙过来。 舒笙他们等了许久,再不见有任何危险的迹象,舒笙等不住,既然爹娘的来去已经是注定,那么尹行总不能有什么事儿。 想着,便往那边走去。 木青着急,叫了他一声,舒笙回头笑了笑,道:“我去找他。” 木青急的直跺脚,却也无法,他身边有牛有马有车还有老人,不好带着走。 舒笙过去,就见三人都是一身狼狈,他们的面前好好的放着两具尸体。 尹行正站在那尸体面前。 舒笙眯了眯眼,从背后弯腰抱住他。 尹行轻声道:“对不起。” 舒笙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回去了。” 尹行回头看他:“书呆,对不起。” 无比的认真。 这人道歉的时候总是无比的认真,好像天大的错都是因他而起似的。 实际上却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舒笙牵着他往回走,道:“假的。” 尹行不明所以,想不通为何这书生这会儿不纠结不伤心了,随即又明白过来,有时候伤心过度了,必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舒笙转头看他一眼,又道:“都是假的,我当年亲手埋葬了我爹娘,现在又来一次……我也想明白了,都是幻觉,或许是梦,很真实的梦罢了。” 尹行回头看了一眼,木辰和水牧一人抱着一个也往回走,便道:“就算是假的,也得帮小书生带回去吧?就是不知道小书生那边恢复没有。” “这边幻象不消,那边必定也消不了吧。”舒笙停下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捡干净头上的草屑之类。 回到木青等着的地方,从包袱里翻出梳子来帮他梳头发。 木青见他们回来,方才的担心也全没了,就是觉得特别的别扭……先生好像一下子就看开了不闹了,之前的那点儿伤心全然没了一点儿踪影。 等木辰他们回来,舒笙又帮着他爹娘收拾干净,擦干净脸上的泥,梳好发,便让他们先带着两人的尸体回去见那个小时候的自己。 尹行自然没反对,就怕这会儿一个不小心就让舒笙又陷入自责与难过之中。 木青等人带着老人和舒青笠他们先回去了,此处距离若山县不过三日的路程,他们先过去,还能帮着那个小孩料理一下后事。 等他们都走后,两人回头看那座山,竟然从心底里升腾起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不管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发生的,他们确实在一座垮塌的山上跟着一群死去的人交流了这许久。 林林总总的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岂止是不可思议这么简单。 数日后,他们总算是回到了若山县的雅儿村。 这个宁静的小村子依旧是那么清雅,只是在村里的舒家宅子屋檐下上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此时离舒青笠夫妇下葬已经过去数日。 木青等人遵照尹行的吩咐,一直留在宅子里安慰着那个小少年,帮着他操办父母的丧事。 待舒笙他们回来,小孩该哭的也都哭过了,不复先前的活泼,敛了些少年脾性,正坐在门前的椅上看书。 木青和木辰正帮着他在收拾屋后的小菜园子,水牧在旁边陪着他。 听见敲门声,小孩放下书去开门,一见舒笙和尹行便稍微愣了下,给他们行了个丧葬礼,道:“还得多谢二位哥哥帮我带回爹娘,至少能让他们归乡入土。” 舒笙把他拉起来,进院儿里,水牧已经跑去泡好了茶水。 尹行问小书生:“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小孩笑了笑,道:“我爹一辈子不求功名,我也没那个志向,更不看重,回头去村里学堂当个教书先生,一辈子也就过了。” 尹行转头看舒笙,舒笙转脸不看他,他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他爹不重视功名利禄,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也不求这些,那个时候就想着,在村里当个先生,过些年再娶个她娘那样温柔娴淑的媳妇,生两个小孩儿,过了这一生也是了无遗憾。 不过后来出了科举那事儿,又出了蒋翰那事儿,他平淡一生的计划就生生的被打破了。 尹行伸手勾勾舒笙的手指,轻声道:“书呆,要不要……。” 边说边对着小书生使了个眼色。 舒笙在惊异于自己居然看懂了的同时果断摇头:“不要!” 尹行眯着眼摸下巴——果然能看懂! 小书生莫名其妙的歪着脑袋看他们,打什么哑谜呀? 尹行的意思是,需不需要给小书生找个什么行当?或者是直接带回去养得了,省的以后被姓蒋的糟践。 舒笙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他们都清楚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某种契机而发生的,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五年这么久,说不定到什么时候突然就消失了呢? 他的过去已经发生,自然无法再更改,现在又何必做那些无用功。 鹤归山上跟他爹的几句谈话,让舒笙想通了许多,这些都是幻象罢了,无需介怀。 不过,他爹娘的坟墓还是得去上柱香。 小孩带着他们去了墓地处,舒笙认得出那立的碑是小孩,也就是他自己亲手刻的。 小孩红着眼睛上香,舒笙至今都不敢告诉这小孩他叫什么名字。 “喂,书呆。”尹行凑近他耳边,道:“你说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让这一切发生的那个关键点,是不是就能回到正确的时间了?” 舒笙想了想,点头:“应该是,不过那个点是什么?” 尹行嘿嘿的笑,一个人闷头琢磨。 舒笙觉得莫名其妙,伸手掐了他一把:“你笑什么呢?” 尹行抬头道:“我在想,要不要去找一下那个点,尽快回到正确的时间比较好。” “为什么?”舒笙不解。 “你看,我们一个不小心的介入,就将鹤归山的坍塌时间提前了两个月,这也直接导致了你爹他们……早去了两个月,谁知道这些变化会不会给正确的时间带来影响?要是真的带来了的话,我估计会哭死。” 舒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如果说会带动之后的事情变化的话……说不定我就不用跑了?” 尹行脸一黑:“我说的就是这个,你不跑的话,我当初的计划路线可是没有若山县雅儿村这一条的,这样的话,万一把我们的相遇也给抵消了呢?” “……。”舒笙哭笑不得,总不能等他们一觉醒来,身边就少了对方吧?这就不是单单的时间回流的问题了。 尹行说干就干,叫来几人想了想,让他们今晚在舒家宅子里陪着小孩,顺便在半夜的时候找找那个可能存在的点。 相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自舒笙表白那日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了,爹娘逝去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舒笙可不愿意再失去尹行,尤其是在这种让人莫名其妙又哭笑不得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大家中秋节快乐啊,五仁月饼好吃! ☆、第44章 磨盘 舒笙可是在舒家宅子里住了二十一年的,院里别说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就是哪儿多长出来一根草多出来一棵树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尹行一提什么契机点,舒笙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一样东西。 这东西他在鹤归山的书阁里的时候跟尹行说过。 在鹤归山之行之前,舒笙并不知道他爹会什么奇门异术,也并不认为他们家和别人家有什么不同。 他就记得小时候他爹教他识字教他念书,教他如何为人处世,甚至是教会他平安恬淡的过一生,不追功名利禄,不求荣华富贵。 回忆起来全都是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记忆,家家户户父母的期翼总是那么大同小异。 在舒笙四岁多的时候,他爹曾从不知何处运来一块大磨盘。 那磨盘很大,约有一米见方,运回来的时候就摆在院里的桃花树下,舒笙那时候正是天真好动的时候,还曾爬上去玩儿过睡过午觉,就觉得那上面繁复的花纹格外的好看,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一种很古老的花纹了。 后来,他爹找来工匠,将宅子里那片池塘中的水放干,将那磨盘埋了下去,用泥掩好,再添上水,养了些小小的锦鲤。 舒笙问过他娘那是什么东西,他娘曾告诉他,那叫千机轮,镇宅用的,还说他还小,不懂这些。 自那后,再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要真论起来,还就这么一样称得上是奇怪的。 尹行就见舒笙坐在床沿上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就轻轻的拍他一下:“想什么呢?” 舒笙仰头看他,逆光之下这个男人似乎又长的硬朗了许多。 一个晃神,舒笙差点忘了自己刚刚所想。 尹行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便笑,一手捏着它下巴问道:“干嘛这副眼神?” “啊呸。”舒笙在心里默默的呸了一口,暗道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瞪了他一眼道:“还记得千机轮吗?” “千机轮?”尹行摸着下巴眯眼,想了想,点头:“记得,你之前说过。” “嗯。”舒笙点头,问他:“你说那个点会不会就是这个东西?” 尹行沉默了会儿:“不是说埋在下面的吗?难道说被人给碰了?” 舒笙道:“也是我疏忽,我之前将宅子卖掉,可没说不能动水池,万一要真是他们填了池子,十有*便是那个东西出了问题,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我家有什么奇特之处了。” 既然舒笙这么说了,尹行也没有什么是不信的,毕竟在舒家最长的时间正是这书呆啊。 尹行便拿起外衣道:“你先睡,我去看看木青他们,跟他们一块儿去找,实在不行我去把现在这个时间的石头盘子弄上来,就不信回不到正确的时间了。” “哎。”舒笙皱着眉拉住他袖子,略有几分担心道:“那要是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呢?” “还能有什么意外。”尹行苦笑了一声,倾身过来在舒笙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不试难道我们就这样,奇奇怪怪的等五年?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事儿,我都不会丢下你就是了。” 舒笙被尹行偷亲得手,红着脸擦脸蛋,气呼呼道:“懒得理你。” 尹行却高兴,笑道:“行了你先睡,我明天早上就回来。” 说罢替他仔细关好门窗,下楼又嘱咐小二待会儿给他送点儿宵夜上去,便向舒家宅子走去。 舒笙一个人坐在床边上发了会儿呆,待到反应过来尹行真的走了之后,才去洗漱。 若山县是个大县,这处民风开放,晚间依旧有许多百姓在街上行走,还有些摆摊卖些小玩意儿小吃食的,远处河里听着几艘游舫,坊上有姑娘在谈琴唱曲儿,论热闹半点儿不比松月差。 尹行从一家铁铺经过,买了几把铁锹带上——待会儿挖泥要用。 等进了村子,整个村子里已经相当安静了,舒家宅子的门口上还亮着两盏白灯笼,门院儿却也都关了。 尹行过去也没敲门,直接翻墙而入。 屋顶上坐着百无聊赖的木青和闷葫芦木辰,两人一个躺在屋顶上看月亮,一个坐在那边瞅着下边院子里泛着水光的池塘。 尹行站在下面眯眼瞧了瞧,木青看见了,就冲他招手。 尹行一跃上了屋顶,把手里拿的铁锹扔给木青,问道:“水牧呢?” “在下面呢,他家有个弟弟,所以照顾小孩有一套。”木青指了指下面,接住铁锹疑惑:“这什么呀?” “待会儿挖坑用。”尹行拍拍手,又看木辰:“看出什么了你?木头?” 尹行很少叫他木头,木辰这人虽说是沉闷了些,但是要论敏锐没人能比过他,就是木讷,有啥事儿都不说。 尹行一旦喊他木头,就是让他说说了。 木辰抬头看了尹行一眼,指了指水池道:“池子。” 尹行嘴角抽了抽,抬手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多说几个字。” 木辰无语的摸了摸脑袋,道:“屋里其他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机关也没暗门,更加没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唯一没找过的,就是这个池子了。” 木青点头如捣蒜的认同道:“就是就是,我也看过了,就这个池子没找过了,要真有什么东西,除了在外面,也就能在池子里了。” 尹行一乐,月光下亮出两排白牙来:“行啊,倒是都挺聪明的,等小孩睡了就来挖池子吧。” “啊?”木青一愣,脸一垮:“爷您开玩笑的吧?” 尹行一瘪嘴:“谁跟你开玩笑了?书呆也说了这池子有问题,咱们就从池子下手。” “嗯。”木辰点头,又看看天上高挂的圆月,道:“快睡了。” 说完就听见下面水牧的声音道:“小孩,我给你打水你洗洗睡吧。” 小孩略有些稚嫩的少年嗓音却听的出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不必劳烦水大哥,我自己去就是了。” “哪儿啊,你那两个大哥哥让我帮着照顾你,你就别客气了。” 尹行站在屋顶上看着水牧从屋里一溜跑出来,跑进厨房去打来热水,还顺带捎几块下午给做的面儿酥。 尹行就挑眉,瞧不顺眼了。 就算他一直认为这小孩是小孩,舒笙是舒笙,小孩跟舒笙八竿子打不着,但是他还是小时候的舒笙呀,这个事实怎么也没法抹去。 他家舒笙自有他来疼着,水牧这殷勤献的,看着略碍眼啊。 想罢,尹行就不得劲了。 木青在一旁看见尹行看了会儿下面的情况,就开始掳袖子了,赶紧拉住:“爷,别闹,先生好好在客栈睡觉呢,您悠着点儿啊。” 尹行眉峰一挑,看木青,直口道:“看着不爽啊,那也是书呆啊。” “此书呆非彼书呆,淡定。”木青拍着他的胳膊把人给按着坐下,扯开话题道:“咱们待会儿怎么弄?挖泥倒不是问题,就是这水……。” 尹行皱了皱眉,看了看水池,摸着下巴瞅了瞅,一指旁边的排水沟道:“待会儿先挖一条沟,把水从那边引出去。” 木辰点头,这办法可行,木青却又道:“那万一咱的猜测不起效,明天小孩醒来看见咱们把他家院子给弄成这样乱七八糟的,怎么说?” “你傻啊?”尹行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编谎话不会啊?白长这么大了。” 木青瘪瘪嘴蹲旁边画圈圈去了。 水牧早听见屋顶上有动静了,听了会儿觉得没打架,应该就不是什么生人,估计是尹行跟过来了。 让小孩睡下后又顺手摸了跟安神香出来给点上,出门上屋顶一看,一堆蹲了三个正在说什么呢。 尹行一见他上来便道:“啧,殷勤闲的不错啊。” 水牧嘴角直抽:“哪儿啊,人家一小孩刚死了爹妈,多不容易啊。” “行了行了。”尹行摆摆手,让他蹲下把刚刚他们商量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水牧点头:“成啊。” 尹行先下去看了一圈,屋里小孩已经睡熟了,水牧又给点的香,轻易不会醒,便招手让大家都开工了。 好歹隔了一个院子,几人尽量轻手轻脚的翘掉池子一边的石板,挖出一条排水沟来。 舒家这池子不算大,装的水也不多,几人又都是武将,会武艺有内力,做这么点儿力气活全然不在话下。 等水流完也不过才过了半个时辰,这池子也不深,池底满是淤泥,因为是秋日,荷藕都还没露头,淤泥里有几条没顺水游走的锦鲤在泥里扑腾。 木青先下去试了试,淤泥只到小腿处,站在里面要移动也是个难事儿,好在淤泥并不深,也不宜陷人,踩下去能踩到硬硬的地,几人便分位置站好准备挖泥。 月上中天,村里静怡的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尹行等人挖了许久,四周都堆满了泥。 果然在挖掉了三层泥之后,水牧的铁锹就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水牧抬头看几人,道:“爷,好像挖到什么东西了。” 尹行一听,也不顾回避弄脏,反正几人这会儿都成个泥人了,抬手将铁锹一扔,伸手摸下去,果然摸见一个圆圆的石盘,很大,陷在泥里很深。 尹行运起内力贴着石盘一掌到底,总算抓住了石盘的底部。 尹行冲着他们一挑眉:“来,掀起来。” 三人也都如法炮制。 只听一声淤泥进了空气的叽咕声,硬是被几人从泥里抠出来一个大大的石盘来。 尹行用手抹了抹上面的泥,一模下巴沾了一下巴的泥也顾不上,啧了一声:“还真跟时晷似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赶在八点前更上了,最近老跟家里吵架,搞得心情郁闷,又觉得怎么都写不出感觉,更郁闷 ☆、第45章 回归 那石盘深埋在水下十多年,其上满是淤泥。 尹行用手将那上面的淤泥抹掉,只见上面的花纹繁复,这种花纹的刻工只能是古物。 书呆家还有这种东西啊……。 尹行愣怔了会儿,木青抹了抹额上的汗,问道:“现在怎么办?石头已经挖出来了,也没见什么变化啊?” 诚然,他们现在还是在舒家的宅子里,而且宅子里除了他们几个折腾出来的痕迹,完全没有别的什么变化。 尹行也有些疑惑:“难道说这个东西不是那个‘点’?” 木辰沉默了一会儿,问:“再找找?” 尹行摇头,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算了,都去休息吧。” “不找了啊?”水牧眨眨眼。 尹行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去哪找?” 水牧哑然,抬着腿想站出去,一抬就一愣,尹行见水牧哭丧着脸跟他嚎:“爷!拔不出来!” 尹行头上黑线飘了一层,抬了抬脚,也没抬动。 淤泥将几人的脚牢牢的吸附在了池底,根本动弹不得,四人只是将面前挖出来一个大坑,将那石盘给拽了上来,这下子陷在里面着实有些头疼。 初秋的天气冷,但是泥里确实暖和的。 尹行正想用点力气将脚拔出来,就听木青一声惊呼:“娘啊!这是咋了?” 声音中满是惊异和见鬼一样的不可置信,比在鹤归山下看见鹤归山完好无损的那时候还要惊异。 其余三人听他一声叫,也都抬头,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就见他们站的池子边缘出现了许多碎裂的石块,原本砌在池子边缘上的石板都被敲碎扔在旁边的地上,院中的树木被砍了不少,就连种着些秋菊的花池也被铲平了。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刚才弄的! 几人一愣,复又相互对视——也就是说……时间恢复了? 尹行抬头看天,他们忙了一夜,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院子右边通向厢房的那扇拱形门里出来了好些拿着各种工具的人。 他们有的打着哈欠,有的东张西望,有的感叹一句今天不会下雨,却都穿着粗布衣裳。 显然,都是些工匠。 四人呆愣的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五六个工匠,还有主屋里出来的一名打着哈欠挺着将军肚的村中富豪,呆住了。 周围突然一静,那些人也都看着站在池子中的四人,还有他们围着的那块石盘。 有人小声嘀咕道:“前几天不是还说这石盘陷在泥中出不来吗?还有人偷啊?很值钱?” 似乎是这一声嘀咕给点燃了导火索,将军肚的男人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一声吼道:“抓住他们!私闯民宅,企图盗窃,送官!送官!” “哎呀!”木青一急,赶紧就往出来拔陷在淤泥中的双腿。 那些工匠动作却也快,嘴里喊着‘抓贼啊’上来就拿手中的工具一阵乱打。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水牧一边抱怨一边脱身,好在几人功夫都好,很快便脱离了淤泥的限制运起轻功跑出了舒家的宅子。 那些工匠都没想到这几人会武,一时都愣在原地呐呐道:“会飞啊?” …… 尹行等人虽然跑的快,也还是不经意的挨了两下,况且几人又都是不会对平常百姓动手的人,何况真要说起来的话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纵使几人都多多少少挂了点彩,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几人在宅子不远处撑着膝盖喘气,再看那宅子前面的牌匾已经没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挂。 尹行伸手摸了把脑门汗,转头看水牧,见水牧有点儿担心的看着那宅子,就问:“怎么了?” 水牧问道:“那小孩就这么没了?” “没了吧……。”尹行眯了眯眼:“看这样子,应该是买宅子的这人要重修宅院,动了水池里的石盘,才会导致这一切乱象。” 水牧仰头看了看天,问道:“你们说……先生那时候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不问尚好,一问,就连几人此刻疲累的粗重呼吸都停止了一般,霎时,四周一片静怡。 不是没想过,只是尹行不敢去想,这次旧景重现,有他们这些人插手帮衬尚能看出那小孩是多悲伤多绝望,强撑着看的几人心里都难受。 哪里敢想那时候没有他们的时候,那书呆子是怎么过来的呢? 尹行沉默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往回走。 他现在很想看见舒笙。 木青用手肘捣了水牧一下,挤眉弄眼的低声抱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啊你!” 水牧瘪瘪嘴,刚想反驳两句,被木辰瞪了一眼,当即把嘴边的反驳给吞了回去,乖乖跟着身后。 几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街边上好多卖早餐的铺子也都开了。 尹行在一条街的吃食香味中奔上了楼。 舒笙并没有睡的很熟,自从昨夜尹行出去之后他就睡的相当警醒,甚至于每隔一两个时辰总要醒来一次,看看回来没有。 他在极快的上楼的脚步声中爬了起来,顺手拉了一件外衣披上,跑去拉开门。 尹行正想敲门,猝不及防的房门被打开,顶着一头微乱的长发的书生一把就将他拽了进去。 尹行略尴尬的笑了笑:“书呆,醒了啊?” 舒笙点点头:“嗯。” 刚想问两句什么,一眼就看见尹行脸上两道拇指大小的淤青,再一看,这人狼狈的就像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全身是泥不说,在这初秋的早上,额上居然还浸了汗。 舒笙一皱眉:“你们干嘛了?” 转身穿好衣服下去叫小二送些热水和伤药上来。 尹行和木青他们是什么本事舒笙很清楚,要想伤到他,要么是功夫比他好的,要么就是他们不能还手的。 昨晚尹行说要去舒家看看,不用说肯定是第二种了。 尹行刚想说没事,就被舒笙一胳膊拐给顶着肩膀按下去,拧了帕子帮忙擦脸上的你和清洗伤处。 尹行无法,只好乖乖坐着道:“昨晚我们刨了院里的水池,刨到那块石盘了,现在的主人好像是要修缮院子,动了石盘,才闹出这一连串的事儿来。” 舒笙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常态,给他抹药,道:“大概能想到了,那会儿卖房子的时候因为匆忙也没想到那么多,更何况我并不知道水池下面有玄机,被动了也怨不得别人。” 随即又问:“你们被揍了?” “嗨。”木辰帮着木青擦药,木青道:“人家早上一出门看我们在人家院里的池子里站着,这可是私闯民宅,可不得挨揍吗。” 舒笙笑了笑,没说话。 尹行高兴,高兴舒笙没出事儿,高兴这书呆没消失在他眼前,心里却又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清苦。 这清苦,于他于舒笙,于那昨日院中捧着书卷独坐,强撑起稚嫩的脊背品尝生离死别的小舒笙,都是一滴悬在心口处的冰水,不落,却总萦的整颗心都怕了一丝冷意。 尹行毫无预兆的伸手一抱,把帮他上药的舒笙拦腰抱住,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腰际间。 舒笙抽了口气,手上的膏药盒子好险才没掉地,低着头,愣愣的看着尹行的头顶。 总觉得,这么些时日来,尹行终于安心了? 舒笙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出来,但到底是个心软的跟团棉花似的书生,愣了会儿,便伸手出,轻轻的摸了摸尹行的头顶。 尹行的脑袋摆动了两下,在他腰间曾来蹭去。 木辰见此景,一手拎了木青的领子一手拽了水牧一把,出了门。 关门声很轻微,却让相拥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的震了下。 舒笙抬头看了看关上的门,心道,大约是他们误会什么了吧。 想着,脸就微微泛红。 尹行却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一把就将正出神的书生抱了起来。 舒笙一惊,双手紧抓着尹行的双肩惊慌道:“干嘛你?发什么神经?” 尹行三两步便走到床边上,伸手把舒笙往软绵绵的被子上一扔,扑过去,在舒笙被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在他唇上亲了口。 本是想浅尝辄止,谁知这一碰却怎么都停不了。 舒笙‘唔’了一声,想挣扎,最后握成拳的手触到那宽阔的脊背,看见他脸上的块块淤青,舒笙突然不忍了。 他想,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 双手搂了尹行的肩背,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架势。 滚了两圈,尹行方才放开他,伸手将脸颊微红双目含春的书生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困,让我睡一觉。” “……。”舒笙哭笑不得,到底也没说什么,跟他躺在一起,乖觉的被尹行抱着,睁着眼胡思乱想。 舒笙觉得,自己似乎是想让他做点什么的。 想罢,又暗暗摇头,自己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屋外,被木辰揪出来的两小孩似乎总算的明白了什么,张着嘴吃惊了半响。 水牧突然道:“就是说,我们想抱小王爷是没戏了?” 木青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一手支着下巴吃着肉包道:“毕竟先生可生不出来。” “两人进展还挺快的啊……。”水牧道:“就是说上次在鹤归山下他两就……。” “情投意合嘛,管那么多做什么?” 木辰听不下去了,一手拎了木青就往外走,道:“怎么什么污言秽语都学?”顺便对水牧警告一句:“别乱教!” 水牧愣了半响,直到二人走远,才喃喃不解:“我乱教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停电了一直停到今天下午才来水来电,不让人活的节奏 ☆、第46章 短暂 转眼两月便过去了,舒笙不想留在雅儿村,却又不想离的太远,他总觉得,又经历了一次生生死死,又见了一回幼时天地,那股对于家的眷恋就更深了。 几人在隔壁的雯村里买了一座小院,院里养上了几只鸡鸭,短暂的在这里安了家落了户。 村里的学堂只有一间,还是村民们合伙出的钱盖起来的,先生也只有一个,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年轻时候考中了秀才的,村人都叫他老秀才。 舒笙来这里落户的第三天,这老秀才便带了一班的娃娃们来他门口拜会,寻思着能不能让舒笙来给当先生。 只因为舒笙来的第一天,便帮着村里一个老大娘写了封信,被这老秀才看见了。 老秀才眼睛都看直了,这年轻人字写得不错! 舒笙本就有意,便点头应了。 尹行他们出来带的钱财早就用的差不多了,鹤归山那会儿又是买这又是买那的,这会儿买了这院落也花了不少钱。 几人少有的捉襟见肘起来。 舒笙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舒笙一忙起来,不免就冷落了尹行。 尹行高大的身躯蹲在院里,手里握了一把秕谷在喂鸡,看的出来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自从这书呆进了学堂,便不允许他亲近,也很少能占到什么便宜。 教书,送孩子放学,做饭,看书。 这些事情把舒笙的时间挤的满满的,尹行就像成了一个摆设,抱怨不得也气不得,久而久之,硬是给憋出了一心肺的火气。 村边田间小径上,舒笙一手牵了小孩,一手抱着书卷背着夕阳往回走,远远儿的就看见院子边上的篱笆上蹲着的人。 略无奈了一阵,把小孩送回去,叮嘱好生练字,便回去站在篱笆边上看尹行。 尹行赌气一般偏过头不看他,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舒笙站着看了半响,看的两人都快成了两尊石雕,才噗一声笑出来,伸长手臂去扯他的脸:“干嘛苦着脸?” 尹行转过头去,就是不看他。 “……。”舒笙暗道还给你惯出脾气来了不成? 想着脸一沉,转身就进屋。 刚走没两步,就被一把抱住,尹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嘟囔道:“冷落我也就算了,还给我甩脸色,书呆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啊?” 舒笙被他一搂就笑了,转身在他脸上亲了口,道:“乖啊,别闹,今天吃肉。” 尹行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屋里,舒笙将书卷放下,转身准备去做饭。 尹行是个没下过厨的,而木辰和水牧两人接到松月急报先回去了,就留下木青一个。 偏偏木青是尹行这班子侍卫中最小的一个,旁人都疼着他让着他,没让他干过这种活。 这下倒好,留了三个大老爷们,左看右看也只有舒笙一个像个会做饭的。 不过嘛……舒笙只会做面! 当初刚遇见舒笙的时候,尹行就是吃的他做的青菜面,虽然说手艺是不错,但是搁谁连续吃一个月面也是会疯的! 眼见厨房的烟囱里开始冒了柴烟,原本在外头溜达的木青一个鹞子翻身就进了院儿里,撒丫子往厨房蹿,道:“先生,咱能不吃面了吗?” 舒笙挽袖子的手顿了顿,转头看着他眨眼,尹行在折着柴禾,也眨眼。 木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委屈道:“先生,咱能换别的吃吗……。” 尹行也略有些期翼的看着舒笙。 舒笙左右看看,豁出去的一卷袖子:“成。” 尹行笑眯眯的帮他烧水,转头看木青:“尹城那边什么事儿?” “哦,边关出了点儿问题,可能要打仗。”木青道:“不过近日没什么大问题,那边还有许瑞他们呢,皇上也没急着找您回去。” 尹行一听,微一皱眉,问道:“打仗?哪边儿啊?” 上次打仗还是两年前了,边关一直挺安生,怎么突然就打起仗来了?哪边不要命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木青道:“木辰传来的信上说是白契那边可能在闹内讧,结果闹到边界上来了,之后他们那边有几个人丢了,刚好就丢在我们的边境内,白契在跟于青城城主要人呢,那边也蛮横,一来二去,就扛了梁子。” 他挠了挠下巴,继续道:“他们大概也知道您不在城里,才这么放肆吧,不过目前看来还没把许将军他们给惹毛,所以还没打起来。” 实际上天青城正儿八经的城主还是尹行,敢在天青城闹事儿,白契也算的蛮得力的。 舒笙下好米,边洗菜边道:“白契丢人只是借口吧?谁家丢人丢别国去了还闹的要打仗?” 木青左右看看,他家主子都在烧火了,自己还站在那儿当木桩实在有点不太像话,于是便走过去帮着舒笙择菜,笑道:“可不是吗?可没听说过他们胆子这么大了,估计是吃错药了。” 尹行一边折着柴禾一边看木青跟舒笙站在一起,咋看咋扎眼,干脆起来把木青拽开:“你去添火。” 自己站舒笙旁边,身心舒畅了! 木青瘪瘪嘴,站一会儿都不行了啊?真是的。 舒笙倒没什么反应,认认真真的洗着菜道:“看样子这丢的人得有些份量,不过他们这么兴师动众,估计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边说边转头看尹行:“要不你回去?” 尹行一瘪嘴:“尹城还没叫我呢,急什么?” 舒笙瞪他一眼:“人家是君你是臣,哪有臣等君喊的呀?” “我还是他哥呢!”尹行瞪着眼道。 舒笙无奈,皇家少有他们这种类型的兄弟,哪个不是君臣分明呀?也就他们尹家是以兄弟论君臣的了。 折腾来折腾去,一顿午饭总算是折腾好了,炒菜什么的不是压力,只是做的饭有点点失败——一半有点儿夹生,另一半有点儿糊。 捧着碗,木青眼泪都快下来了——这辈子都不想吃面了!总算有米饭吃了。 舒笙是个敏锐的,虽然尹行一直说没关系,尹城还没叫他回去就表示事态不紧急。 但是从做饭那会儿到吃饭时候他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虽然表面上还是跟舒笙嬉嬉闹闹,也会帮他夹菜什么的,依旧这么无微不至,但是舒笙就是感觉得到他心里在不平静。 这不平静就像是在静湖中投了一颗小石子而激起的涟漪,一圈圈的扩大,虽不如浪涛一般翻江倒海,却也足够让人心神不宁了。 待一顿饭吃完,木青去洗碗,舒笙便决定跟尹行好好谈谈。 尹行一脸纳闷儿的看着舒笙在他面前理了理衣袍,然后坐定,一副老生常谈的架势,就挑眉:“干嘛?” “真的不担心啊?”舒笙问。 尹行一拧眉,道:“也没有很担心……。” 舒笙抬手揉揉他眉心,笑了笑道:“担心就直说,要回去也直接说就好了,方便带我就带,不方便带我我就在此处等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个穷书生,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总不能耽误了大事儿。” “……没。”尹行听他一句说完,眨眨眼,知道他误会了,赶紧道:“书呆,其实不是……。” 说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尹行微微一弯眼睛,站起来摸摸舒笙的头顶,道:“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舒笙仰头看他。 “没想好怎么去做。”尹行弯腰从背后抱住他,在耳廓上亲了口,惹的书生红了脖颈,道:“你跟我一起去天青城,如何?” 书生点头。 他总觉得尹行越发的患得患失了,但是又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从当初在松月解出妄文集中所言,尹行将会殒命于兵祸之后,舒笙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一直记挂着。 此次若是真要打仗,舒笙虽然嘴上说的坦然,然而实际上却是心口不一的。 总觉得,让他一个人回去,也比不得一起死来的重要。 这何尝不是一种患得患失? 舒笙脑袋后仰了一下,仰头看着上方尹行的脸,勾了勾手指笑道:“不是说我冷落你了吗?” 尹行微微一笑,低头轻轻一吻。 舒笙一边闭着眼睛亲吻,一边觉得自己矫情,不过倒是挺喜欢这种感觉。 从前无牵无挂心比天宽,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恰好,还没有遇到那个能牵动他心魂,并且足以让他患得患失的人罢了。 …… 必不可少的欢愉缠绵在天际将白时得了停歇。 舒笙躺在因为怀里,脑袋枕在他胸口上,耳畔全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舒笙静默的躺着,睁着眼看着床帐上方暗隐的花纹,默默叹气。 他有点儿舍不得这个小村子,舍不得村里的孩子们,舍不得这个小小的家,舍不得院里的鸡鸭,连同田间小路都觉得有几分不舍。 不过再不舍,也比不过此刻感受着这人的心跳与体温来的重要。 人啊,总要有些牵挂,有些足够患得患失的东西,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呢。 舒笙微微笑了笑,带着一身疲惫与心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不是书生矫情,是我最近有点儿矫情了。 开了个新文文案在存稿,在文案上挂着呢,这文完结后才会开,有兴趣的可以收一下。 暂不开文是为了挽救我这无可救药的‘没有一篇文完结’的病症! ☆、第47章 天青 舒笙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马车中了。 他的脑袋正枕在尹行的大腿上,尹行的一手扶着他腰际,一手摸着他的头发。 马车摇摇晃晃,舒笙与尹行也跟着摇摇晃晃。 舒笙睁着眼发了好一会儿呆,听见尹行问道:“醒了?” 舒笙一偏头,正好对上尹行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微微皱眉爬起来:“走了?” “嗯。”尹行点头:“说不担心还是有点儿担心的,我怕许瑞和罗昌他们两处理不了,毕竟白契那边的人擅长卜算,虽然不知道现在那群家伙的技艺如何,万一还留着点儿本事,搞不好许瑞他们得吃亏。” 舒笙愣了愣,揉了揉有几分抽痛的太阳穴,道:“你还信这个啊?” 尹行脸挂无奈,拿了帕子递给舒笙擦脸,道:“连鹤归山我都跟你去过了,我说不信那不是忒假了?” 舒笙从善如流的接了帕子擦了脸,又见尹行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几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又摸出来一个茶杯和一个茶壶,给他添上水,示意他吃饭。 舒笙也觉得自己饿坏了,昨天的米饭没做好,自然没吃多少,晚上又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感觉这几个肉包成了美味珍馐一样。 不过书生毕竟是书生,那股不合时宜的斯文还是有的,尹行在一边看着舒笙一手拿包子一手端茶杯,吃喝不紧不慢,心里就捣腾。 书呆子都这样儿吗?走哪儿都端着一副斯文劲儿。 不过再想想,也不尽然,至少这书呆发起脾气来还颇有几分骇人的。 正吃着,木青从车外探出头来,道:“爷,我听金焱说,白契那边丢了好几个人,好像还丢了个王爷呢,也难怪他们闹这么大了。” 尹行一挑眉:“几王爷啊?白契那边那老头一气生了二十八个,死了两个还剩二十六个不都是封的王爷吗?丢的哪个?” “都不是。”木青道:“丢的不是儿子辈的王爷,是兄弟辈的,最没用肚子最大的那个。” “呵。”尹行嗤笑了一声:“那个呀?说不准是故意扔的呢,搁谁有那么个饭桶养着也会心烦,想方设法弄死他。” “怎么饭桶了?”舒笙端着杯子喝茶,好奇。 听说白契那边的皇帝特别好色,后宫三千佳丽,他别说有三千那么多,不过一二千还是有的,舒笙想了想那场面,就替他渗的慌,那么多女人,难免争风吃醋,想想就头疼。 “那个黄岩是白契那老头子的弟弟,喜欢跟黄瞿那老皇帝抢东西,从小抢到大,不过皇位这事儿上没抢赢,就转手抢别的东西。” “什么?”舒笙眨眨眼,这种宫廷秘闻,尤其是别族的宫廷秘闻,是很难听到的。 尹行笑了一声,不屑道:“那可多了去了,抢穿的抢住的,仗着他爹给他的一道免死圣旨,把黄瞿吃的死死的,平时在宫里也是横行霸道,后宫也常去,看上他哥哪个女人了,招呼也不打就地正法,那就是一无法无天的小王八蛋!” 舒笙皱了皱眉:“混账成这种样子也是少有,黄瞿就没半点儿办法治他吗?” 尹行摆摆手,道:“黄瞿哪儿能治他呀,那胖肚子螃蟹把那道免死圣旨随身揣着,有先帝遗诏就没人敢动他,知道黄瞿的那两儿子是怎么死的吗?” 舒笙摇摇头:“一般来说,宫斗自相残杀吧……。” 尹行摇头:“不是。” 他凑近舒笙,沉声道:“黄岩那个不是东西的,男女通吃,黄瞿死掉的那两儿子是因为长的俊秀些,被黄岩那个畜生给看上了,捉回自己王府里给强了,养着玩儿死的。” 舒笙张大嘴,傻住了,黄岩这还是人吗?那是他亲侄子啊……。 “所以黄瞿是恨死他了,偏偏又没法处决他,他老爹身前挺宠爱黄岩的,给他了好些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着,黄瞿这皇帝也是真窝囊。” 这么一说,那个黄岩的失踪,也就不一定是偶然,也不一定是失踪,说不定就是被黄瞿给暗算了? 一行三人走了半拉月,终于到了天青城,许瑞和罗昌两人带了几千兵将出城门迎接。 兵将们分两列整齐站于城门前,许瑞和罗昌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眺望。 木青驾着马车过来,一行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看上去颇为寒酸和狼狈。 木青在两列兵将中停下了马车,跳下马来,许瑞和罗昌早就已经下马等着了。 尹行从马车里负手下来,虽说样子有那么点儿不是很光鲜,但这股气势却一点都不弱。 “王爷!”许瑞和罗昌跪地抱拳,身后一干将士皆行礼,一声‘属下等迎王爷回城’响的震天彻地。 舒笙从马车窗边帘子的边角看出去,整整齐齐训练有素的将士们精神抖擞的迎在那里,在尹行的示意下起身,整齐划一的声音听的人心中一震。 舒笙看着尹行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两手抓着衣袍边角不知道该怎么放。 金焱和水牧他们十来个都从城门里蹦出来:“哎呀,爷您总算回来了!” “进去说。”尹行一挥手,一群人簇拥着他往城里走,木青驾着马车带着舒笙跟上。 进城里,城里一派祥和,虽说这边关地方条件环境都比不上若山和松月那样,好歹人民生活挺祥和,街上分时间段有尹行的人在巡街,维护治安。 几人进了王府,许瑞和罗昌都想先跟尹行说说最近的事儿,所以都跟着尹行屁股走,尹行自然把舒笙带着。 进了屋先洗了手洗了脸,尹行一转头就见许瑞和罗昌好奇的看着舒笙,而舒笙一脸的拘谨,显然对这情况相当的不适应。 “咳。” 尹行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先跟舒笙介绍了他这两员副将,然后就摸着下巴寻思着怎么跟许瑞他们两人介绍舒笙……。 他的护卫中好几个都没见过舒笙,此刻也都趴门口的趴门口,趴房顶的趴房顶,等着尹行介绍。 尹行想了半响,才道:“嗯……叫王妃也成,或者叫将军夫人也行……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 一片沉寂。 许瑞和罗昌都好奇的看着舒笙,屋外的暗卫们也都看舒笙,舒笙一时被这些目光给包围了,瞬间就不淡定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当即眼一眯:“谁是你王妃谁是你将军夫人!” 眼见舒笙来气了,屋外众人把木青推了进来。 木青一个踉跄摔进来,赶紧一拍尹行的肩膀道:“爷,这事儿您说了又不算,还是叫先生就好吧。” 不然可得家暴啊,堂堂大将军没家暴说出去也太难听了。 尹行瞪他——能给我留点儿面子不! 见他们越闹越没个正形儿,许瑞和罗昌赶紧一抱拳:“先生好。” 舒笙回礼。 尹行也不好再闹,坐下说正事儿。 “丢了几个?”尹行问。 许瑞道:“一共丢了十四个,那个黄岩和他的十三侍卫,刚进城里就丢失了,估摸着是被人给抓了,现在黄瞿下令让搜城呢,被不用给骂回去了。” 尹行眯着眼笑,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你们找到什么了?” 许瑞一笑,道:“城里人多混杂,还有不少别国的在这边做生意,要想掩人耳目是很容易的事儿,不过最近城西靠近城门的西街上新开了一家羊肉包子铺,生意不错,整个城里独此一家。” 尹行摸着下巴转脸看舒笙:“书呆,明天早上咱们吃羊肉包子吧?” 舒笙一愣,疑惑着点头。 尹行笑眯眯的对许瑞和罗昌道:“你们明天去找十四只狗来,有用。” 许瑞和罗昌疑惑的对视一眼,都觉得——王爷又有新花样了。 两人先告辞了尹行,回军中去寻狗去了。 军中专门有个养狗的军,手下养了好几百大狗,这地方虽说是平原,但是地下洞多,有时候打仗需要用到狗。 待人走了,舒笙还是没想明白:“要狗做什么?” 尹行笑了笑:“自然有用了,白契有这胆子跟我叫嚣,总不能纵着他,该给点颜色看看。” 这么一说,舒笙更疑惑了,尹行笑眯眯的伸手握住舒笙放在桌上的手问:“你没吃过羊肉包子吧?明天早起带你去吃,这东西也少见的很,只有白契那边才做的好,旁的地方做了总膻的很。” 舒笙想了想,看他:“你怀疑那家店里有问题?” 尹行点头:“许瑞他们应该已经查到什么了,说不定能找到黄岩那个饭桶。” “王爷。” 正说着,许瑞却又返了回来,道:“还有个事儿。” 尹行一挑眉:“说。” 许瑞道:“黄瞿那货的三儿子要娶亲了,不过嘛娶的那姑娘挺冤枉的。” “怎么说?”尹行嘿了一声:“他儿子娶亲多正常啊,那么多儿子呢,黄瞿那货色不用怕断子绝孙。” 许瑞促狭的笑笑,道:“黄瞿的风流和不要脸全白契的人都知道,外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种子,这回他儿子要娶的这女娃来历看着都挺清白,但是我让人去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许瑞脸都扭曲了,道:“那女娃是黄瞿的女儿,还不止呢,黄瞿后宫佳丽里有不少都是他的风流种子,这白契够乱的!” 尹行和舒笙张着嘴,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连评论都要审核了要不要这么丧心病狂! ☆、第48章 挑衅 许瑞这冷不丁的一段话,让尹行和舒笙好好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乱。 两人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许瑞已经走了,回营地找狗去了。 舒笙愣愣的转头看尹行:“你说那个黄瞿他知道吗?” “知道个屁!”尹行哭笑不得:“他还没那么混账,保不齐是他手下那些大臣趋炎附势,上赶着要去贴他屁股,才闹出这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来!” “他都不知道的吗?”舒笙皱眉:“祸害到自己女儿身上,这也太……。” “他上哪儿知道去呀?外头给兜的好好的,那些丫头也不知道那就是她们爹啊,姓黄这罪孽闹的可真大,也难怪白契皇帝的智商一代比一代低下了!” 被刺激的只想骂人的尹王爷一抬头就看见舒笙看着他,一双眼睛又是探究又是好奇,问道:“宫里都这样吗?” “……。”尹行无语了小片刻,略有些无奈道:“哪儿啊,我们宫里清净着呢,我爹统共就三媳妇,乱不了,尹城那脾气的话,估摸着也就是娶两三个就行了。” 边说边看舒笙,见他眼神怪怪的,赶紧道:“你别看我呀,我又不做皇帝,专情着呢,要你一个就够了。” 舒笙原本确实是在想,皇家人要是都这么花心,尹行会不会也是这么个风流浪荡的? 还没等他想完,就被尹行兜头浇下这么一句承诺,心安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第二天一早,尹行就带着舒笙去了那家羊肉包子铺。 包子铺没挂什么招牌,就在门口用一根杆子挑着一块布,布上面画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简陋的一间小棚屋,门口摆着笼屉,笼屉上好几层蒸笼在冒着热气,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包子的香味儿。 尹行他们到的时候那儿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可见生意有多好。 卖包子的男子头上包着一块包巾,忙的满头热汗。 尹行站在后面皱了皱眉,低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是这个人?” 舒笙听见了,问:“认识啊?” 尹行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疑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于是回头冲着远处跟着的木青等人一挑眉。 金焱抱着刀在街上溜溜达达,看尹行挑眉就点了点头,示意是的。 尹行的眉心皱的更深了。 舒笙看的糊里糊涂:“怎么个情况?” 尹行伸手拉过舒笙的手,边随着人流往前移动边道之前:“还记得之前说过白契善卜吗?他们之前就有过一个什么卜师还是什么玩意儿的随军,我见过一面,就是这个家伙。” 舒笙好奇的抬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忙成了陀螺的男人,正看着,那男人却猛人一抬头,跟舒笙好奇的目光来了个对视。 舒笙一愣,就见那男人突然慌慌张张的盖上笼屉,喝道:“不卖了不卖了,今天收摊了不卖了,大家去别处买包子吧,收摊了收摊了。” 尹行眉峰轻轻一挑,木青和木辰两人已经绕过了人群进了小棚屋的后面。 那男人却猛然脚步一顿,转身笼屉一扔就想跑,被蹿出来的金焱一脚踹中肩膀,倒飞了回去,没等爬起来,木辰的剑就已经架上了脖子。 其余人前去疏散受惊的民众,尹行拉着舒笙进去,看他被按在地上动不动,尹行冷笑了一声:“我要是你,我就不跑,直接钻笼屉里把自己蒸了得了。” 男人面色有几分惊恐,却也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质问道:“尹王爷抓我做什么?敢问在下犯了什么过错?” “爷看你不顺眼!”尹行瘪了瘪嘴,一招手让人给带回去。 之前许瑞他们没动他,就是因为没什么证据,人家也没犯什么事儿,就尹行乐意抓就抓了。 舒笙嘴角抽了抽:“这么不讲理?” 尹行得意的一扬下巴:“我不讲理的地方多了去了,再说了跟他们讲什么理啊?也不嫌麻烦。” 一手搭过舒笙的肩道:“走啦书呆,去吃早饭,回去再好好收拾那小子。” 一边给暗卫们打手势让他们去搜人。 舒笙自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知道他有后续,或者说是心里有底,也就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两人去吃饭,金焱带人去搜那个白契人的屋,舒笙总觉得不妥,问道:“你都没证据的吗?万一搜不到呢?” “许瑞没那么傻。”尹行摆摆手:“他那是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就看我们是直接给黄瞿扔回去呢,还是帮着黄瞿处理掉算了,不过嘛黄瞿那老杂毛看样子是想接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跟我们闹翻啊,也好。” 舒笙想了想,问道:“尹行,你刚刚有没有注意那个人很奇怪?” “奇怪?”尹行偏了偏头,问舒笙:“哪儿奇怪了?” “你说他真的会卜算吗?” “会个屁啊。”尹行无奈的笑,道:“你想啊,他要真会,不该一大早就跑了吗?干嘛还算不出我要来找他茬啊?” 舒笙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便专心低头吃饭。 吃到一半,许瑞找过来道:“王爷,狗都给牵过来了,您要干嘛呀?” 尹行道:“给放到他白契的境地内去。” 许瑞和舒笙都一愣,许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干笑了一声:“你要把黄瞿给气死啊?” 舒笙也觉得好笑,人家丢的是人,他这故意放些狗过去,黄瞿脾气要是不好,肯定要出兵来打架,这人真损。 “气死不好啊?气死了也算救他们那乱七八糟的王朝一救啊。” 这没脸没皮还在笑,许瑞无语的跑走办事儿去了,这厢他刚走,那边金焱他们就回来了,抹着汗乐的合不拢嘴,道:“黄岩死了,不过没死在这儿,死在明谷那块儿的,一块儿十四个都死掉了,我们过去的时候,好家伙,胳膊在东腿在西,愣是没找着脑袋,后来在树上一个大鸟窝里找着的,眼珠子都没了,忒惨!” 尹行眯了眯眼:“黄瞿也忒狠了!” “那可不?”金焱接了舒笙递给他的水一气灌了,道:“我估摸着黄瞿那家伙是真恨死黄岩了,爷,您说他那乱成一锅粥的婚姻关系,不会是黄岩搞的鬼吧?” “没准儿,不过明谷那三不管的地方,死了也跟我们没关系,别指望老子给他擦屁股。” 明谷本就是块三不管的地儿,流氓地痞有之,杀伐盗贼有之,那儿多都是些犯了事儿逃过去的,因为几国都管不了,也都不能插手,那地方就成了个凶犯聚集地,每天都在死人,所以黄岩死在那地方,不说尹行这边,黄瞿那边都省了不少事儿。 ——反正问起来,你弟弟你都不知道怎么跑明谷去的,还好意思问我们啊? 黄瞿当然没胆子去问其他国,他正生着气呢,气的都要发疯了。 中午时候有探子说天青城出了几千精兵跑他们的地界来了,打的是罗字旗,不用想,一定就是罗昌了。 派人出去堵住问,那罗昌却道,天青城有几条狗跑到白契地界来了,就再没跑回去,他们是奉命来找狗的。 黄瞿气的都哆嗦了,得,这么损的主意铁定是尹行想的,尹行回来了? 营地外,大将何维正应付罗昌呢。 外面罗昌坐在马上一副悠哉姿态,唱戏一样的扯着嗓子,不短气的道:“何将军啊不是我说你,你家那位大肚子王爷做了多少缺德事儿啊,你放他祸害你们白契就行了,没事儿干嘛要放出来往我们天青城放呢?这下好了,丢了吧?你丢就丢了那也是你白契自己的事儿,你可好,带着你家主子非要来天青搜城,你也知道我家主帅脾气不太好,这脾气一上来就想打两场仗,你想打仗你直说啊,整那么多幺蛾子干啥?也不嫌累的慌。” 稍停顿下,不等何维接口,就继续道:“哎呀对了,我们主帅养了几条狗最近跑到你们这儿来了,我们主帅很宝贝那几条狗,所以呢派我们几个来当个苦力,搜搜城找找狗,你们不会介意的对吧?找到了呢就好说,这万一要是找不到……。” 罗昌意有所指的瞄了他一眼,伸手挖了挖耳朵。 “你什么意思?”何维终于找到个说话的岔口,喝道:“你却是拿我们王爷比你家的狗吗?” “哟呵,聪明,这都被你听出来啦?”罗昌眯着眼笑:“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说的啊。” “你!……何维气的脸色如猪肝,紧紧的握紧手中的长枪,厉声道:“不过几千兵将就敢来挑衅,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围起来!” 话音刚落,就听罗昌啧啧了两声,用手指点了点脑袋道:“你还真没点儿脑子啊,你当我就那么傻来给你送人啊?说了要搜城搜营地的喽,人不够怎么成呢?你说是吧?” 罗昌悠哉悠哉的拿起装水的水袋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就见他身后烟尘漫天,马群奔腾而来的声音和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颇有地动山摇的气势。 罗昌带人来给他们下马威了。 这不是罗昌第一次挑衅了,不过没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往天都是口头上损两句,再小打小闹一场,也就过去了,今天这是想来真枪实战? 城里,尹行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本来说去给个警告就成,这会儿他火气上来了,打算直接端了白契的营地算了。 究其祸首,还是舒笙。 舒笙自从到了天青,就不让尹行亲热,动动手脚都不许,一则刚到新地方,害羞的很,二则他觉得尹行是来处理这边的事情的,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 这下倒好,生生给尹行憋出了一肚子的邪火,干脆去打架发发精力。 骑着马出了城门,尹行就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让那书呆主动呢…… 书生太迂腐太害羞也真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呵呵呵书呆你等着 ☆、第49章 骗子 尹行一脸火气的跑去跟白契抬杠,留下舒笙一个人在府里郁闷加担忧。 白契本就是仗着尹行不在才挑起这些事端,现在尹行不光回来了,还带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劈头盖脸的砸向了白契,这一去就是好几天。 虽然有水牧的消息不断的跟他报平安,舒笙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整日挂心的睡不好。 妄文集上的兵祸二字总是在他眼前脑海中不断浮现。 没想到最后那点儿担心还真应了验——尹行受伤了。 尹行被抬回来的时候面无人色,身上好些血迹,胸前被草草包扎过的一道红红的扎眼。 军医跟过来急急的就进去处理,还特意看了舒笙一眼,舒笙没注意这些,他要进去,被木炎给拦下了。 木炎原本挺跳脱的人沉着脸道:“先生还是先别进去的好,有大夫在呢。” 舒笙失魂落魄的被木炎拦着,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问:“他是怎么伤的?” “呃……。”木炎眼神躲躲闪闪,道:“本来打赢了,回来的时候王爷催马催的急了点儿,马蹄打了滑,王爷摔在地上的箭矢上了……。” 这话说出来不是一点的丢人,要不是眼前是先生,木炎都不确定他能说的出来。 谁家打了胜仗毫发无伤,结果被摔伤了啊?这也太缺心眼儿了! 偏偏他家尹王爷就是这么个缺心眼的人! 舒笙听了依旧晃神的厉害,也没骂两句尹行蠢什么的,呆坐在院里等着大夫包扎完毕。 木炎在旁边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先生一下。 木炎的话舒笙其实全听进去了,奈何就是想嘲笑一下都笑不出来。 他不是不知道尹行为什么突然想去打架,就是觉得别扭,这下好了,伤了疼的还是自己。 待到门开,那老军医一句“无碍”还没说完全,就被冲进去的舒笙撞了个团团转,捂着脑门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军医站稳了脸色就开始变的奇怪,周围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暗卫来。 “这就是那……。”老军医使了个眼色,问道。 “嗯。”木青摸着下巴道:“这就是爷宁愿受伤一下也要那啥的那人。” “……可是,伤呢?”老军医瞪着眼:“我怎么没看见哪儿有伤啊?” “……。” 一干暗卫七手八脚的捂着老军医的嘴,抬胳膊的抬胳膊抬腿的抬腿往出去拽,木炎低声念叨:“哎呦喂老先生您就别嚷嚷了成吗,这叫苦肉计,苦肉计您懂不?再嚷嚷我们都得被灭口!” 屋里,躺床上实施苦肉计的尹王爷趁机在被子下面用手掐了自己腋下命门一把,登时汗流如注,心道,我看你这书呆还铁石心肠不! 跑出去发泄精力的尹行一直在琢磨到底怎么做才能把书呆‘吃’到手,他都‘饿’了半拉月了。 平时最鬼灵精的木炎凑过来,道:“要不试试苦肉计?” “苦肉计?”尹行摸着下巴思索了下,平日里这书呆本就心软的厉害,别说,真的可以试一试,说不定这书呆就乖乖就范了呢。 于是,在削完了白契之后回来的路上,尹行就从马上“滚”了,顺手从地上白契的死尸身上抹了一把血往胸口一抹,理直气壮道:“我伤了。” “……。” 他的战马看不过去,抬起蹄子踹了他一下,转身站在旁边看着一帮子郁闷的不行的兵将将“受伤”了的尹行抬起来往回去抬,时而还哭丧似的哭两声。 但是在舒笙冲进来的时候,尹行又后悔了。 这书生眼圈红红,一张脸惨白的没了半点儿血色,进来站在床前手足无措的看着他,好半响才叫出一声“尹行。” 比起他来,尹行倒是更加的手足无措,他最见不得就是这书呆子的眼泪,就算此刻他并没有流眼泪,但是这一脸惨白的脸色更让尹行挂心。 不过尹行这会儿是骑虎难下,装不下去也得装,于是便虚虚的笑了笑,道:“没事儿,你看这不还没死吗?” 舒笙捏着袖口,低着头不说话。 尹行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暗道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儿大? 一边伸手出去拽了拽衣袖口,拍了拍床边:“坐这儿来,真没事儿,你看。” 他抓着舒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笑道:“你看,这不跳的这么有力嘛。” 舒笙似乎刚从晃神中醒过来,抬着眼瞧着他,眼里溢出些许小心翼翼来:“真没事儿吗?” 尹行笑了笑,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口道:“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舒笙的脸就跟被扔进了沸水中的虾子一般,暮然变红了,从耳垂上一直蔓延到脖颈上去。 舒笙抬手捂着脸,瞪了尹行一眼,只是这瞪的没什么威力,夹杂着担心,硬是被饿极了的尹行看出了满满的风情万种来。 “书呆。”尹行从侧边上伸手右手来把舒笙的腰圈住,一握,皱眉:“咦,怎么才几天呀,就好像瘦了?” “想我想的?”尹行追问。 舒笙转过头去不理他,心道这臭不要脸的,可看他可怜兮兮的躺在床上的模样,又不忍心,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就好像给尹行那点儿星星之火吹了一口气,虽是轻悠悠的一口,也足够让他挑起那点儿熊胆了。 舒笙一回头正想再宽慰他一下,就见尹行眼光晶亮亮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一只狼在看羊一样。 舒笙觉得脖子上没来由的一阵颤栗,抖了一下:“你干嘛?” “书呆,我想你。”尹行从厚厚的被褥里侧过身来,把头埋在舒笙的腰际蹭了蹭。 舒笙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而后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想是什么想,登时便恼了,一巴掌拍在侧脑上,气道:“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空闲想这档子事儿,看来是伤的不重!” 话音落,就见尹行虚弱的仰躺了回头,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白了,额上隐见汗珠。 舒笙暗道不好,别是刚才那巴掌拍重了,便连忙凑了过去一脸紧张追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打疼了?” 尹行像一只受了伤的狼一样恹恹的躺着,弯了弯唇角苦笑道:“心里难受,我最喜欢最爱的人都不喜欢我,不愿意帮我,难过着呢。” “……。”舒笙抿着唇盯着他。 尹行别过脸去不看他,又道:“那时伤了,我只想着要能再见他一面就好,看样子他一点都不想我。” “说够了没有?”舒笙冷着脸,声音都丝丝冰凉:“你的喜欢就是在想那档子事吗?” 尹行沉默了一会儿,转脸回来却又是一脸的委屈,软着声音道:“书呆,我难受。” 这么一说,舒笙便对他硬气不下去了,被尹行拽着手进被子里碰了碰对方那直愣愣起来的某处,舒笙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 骂人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见尹行确实难受的紧,无奈:“你都这样子了,还怎么做?” “你帮我。”尹行瘪了瘪嘴,眼巴巴的瞅着他,指了指自己下面,道:“我虽动不了,你却可以……嗯……自己动一动什么的……。” 舒笙低着头不语,双拳紧握,尹行看的心惊肉跳,心道待会儿别直接给我一拳呢,到时候是是不是应该装晕一下下? 舒笙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抬头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问:“要不……我帮你手?” 这对于一个一直以来遵从礼仪教条的书生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尹行抽着嘴角看了他半响,不依,一梗脖子道:“你憋死我吧!” 舒笙也来气,站起来狠声道:“你就憋死吧!看谁理你!” 说罢便气冲冲的出了门,砰的一声摔伤了门。 尹行看舒笙走了,傻眼了片刻,挠头——完蛋了,真生气了呀?早知道刚才就答应手来着,说不定还能趁手吃点豆腐呢。 没等他后悔完,就听见舒笙又回来了,在门口站了会儿,对门外道:“今天不用守夜了,都下去吧。” 尹行呆傻的张着嘴看着舒笙冷着脸推开门进来,反手把门闩好,过来站在尹行面前冷飕飕的瞪了他半响。 尹行被他瞪的抓着被角只想往被子里缩,就见舒笙突然开始脱衣服,低着头一件一件的把身上的长袍脱干净就剩了内里的衣裤,然后伸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书生巾。 西北的天气干冷的渗人,他搓了搓胳膊,过去掀开被子把自己整个团了进去,跨坐在尹行的身上便开始低头忙活。 尹行就像个傻子一样的看着,目光直楞,嘴里留下吃惊的涎水来,跟个白痴没什么两样。 不多时,被子里飞出两条雪白的亵裤。 尹行被舒笙两条胳膊按在床上圈着,这书呆看都不看他一眼,却臊的全身都粉嫩嫩的红。 惊异之间,心里又升起一股浓浓的感动,这书呆是真心喜欢他,便值了。 一场欢愉,由着书生害羞却又大胆的主动而磕磕绊绊的进行,最后极力自持的尹行再持不住了,翻身将书生压倒。 书生被欲海冲刷到失神之时无意识的扯掉了尹行身上的纱布,光洁的胸口哪里有什么伤痕?只有那纱布上有一片血腥气。 昏沉的脑袋在一片混乱与空白中短暂的清醒了片刻——这混蛋,老子跟你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最近在找房子,不是那么的顺利,所以网络什么的实在没有保证,断更了这些天对不住,今天到朋友家玩抓紧时间更一章,明天应该能处理好房子的问题,我会尽快恢复更新的,先道歉。 PS:预警,后方高能狗血,请注意 ☆、第50章 埋伏 那件事的结果就是尹行两个月没能碰舒笙。 舒笙冷着脸把尹行真正的当了空气,不管尹行如何可怜兮兮的在他面前晃悠,就是勾不起舒笙半点儿的同情心。 唉声叹气下,木炎抱着胳膊摇头跟木青道:“啧,看见没?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被尹行给打了出去。 另一边儿倒是也出了一件奇怪的事儿,白契那边安分了,不过安分了没几天就又开始皮痒,这回皮痒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许瑞火急火燎的回来,一脸的郁闷加上火,嘴里闷出来几颗水泡,捧着腮帮子嘶嘶抽气道:“这娘的白契真出能人了啊?他们怎么就知道这天要下雨呢?这雨下的跟招来的似的见鬼了!” “怎么了?”尹行恹恹的躺在椅上漫不经心问:“又出啥幺蛾子了?” “甭提了。”许瑞一巴掌拍在桌上道:“本来好好的天突然就下雨了,那会儿我们在峡谷那边儿呢,白给闷了闷葫芦。” 尹行皱了皱眉:“损失多少?” “伤了十几个,本来可以一锅端的,结果人家借着雨给跑了,一个没抓到。” 许瑞气闷不是没有理由的,上午的时候白契来捋毛,被许瑞带人给堵在川河峡谷那块儿了,那地方原本是条大河的河谷,后来地理风貌变幻,那里的河水枯竭形成了如今的川河峡谷,两边山崖陡峭,山崖上多是巨石,这地方土质松软,极少有雨 谁知道就今天他们刚到那地方,就开始下雨,雨势大的糊了眼睛,白契借着雨就这么跑了。 虽然说也没动到他们多少,但是这伤不了人也膈应死了,许瑞烦的头发都快揪光了。 正说着,罗昌也进来了,冷笑道:“这白契行啊,老祖宗的本事也挖出来了,呵,难怪了。” 尹行挑挑眉:“怎么?又出能人了?” “那可不?”罗昌将手上拿着的一卷羊皮卷拍在桌上,道:“他们家老祖宗留下来的,我让探子誊抄了一份拿回来了。” 尹行懒洋洋的伸手拿过来看了一眼,一皱眉:“这玩意儿?他们那边出了卜子了?” “嗯。”罗昌道:“听说是祖辈搞这种事儿的,原本他们家祖先还在白契皇宫里当过天师,看起来挺有几分本事。” “先生呢?”罗昌四处张望了一下:“要不让先生来看看?” 一听舒笙,尹行脸就一垮,对那卷羊皮卷也没了什么兴致,颇有几分期期艾艾的道:“在隔壁院儿里呢,我见不到,他不见我。” 罗昌和许瑞看了看尹行,微妙的笑了笑,罗昌拿了羊皮卷道:“行,我去找先生,爷您就先担待着吧。” 说完乐呵呵的跑了。 尹行幽怨的看罗昌的背影消失,翻身起来背着手溜达过去,打算翻墙瞅瞅。 不见,我偷偷见总行吧? 院儿里,舒笙坐在桌前编着一只草蚂蚱,以前在舒家宅子里闲的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编这种小东西玩儿,虽然说现在长大了,手艺却没减。 “先生。”罗昌进来一眼就看见他手上的东西,乐呵了:“先生还有这手艺啊,好玩儿。” 舒笙笑笑:“都是些小把戏,怎么了?” “哦,给先生看看这个。”罗昌把羊皮卷给他放桌上道:“白契那边出了卜子,据说能算天时,我琢磨着总不能平白算出天时吧,就找着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先生看看?” 舒笙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草枝放下,拍了拍手,拿起来看。 趴墙头的尹行就见舒笙看了会儿,转头问罗昌:“他们还战吗?时间定了?” 罗昌道:“定了,那帮孙子,三天后云清渊,估摸着他们在防着我们偷袭呢。” 舒笙笑了笑,道:“明日早上我给你说法子吧。” 罗昌眼睛一亮:“有法子?” 舒笙点头:“不过要等明日。” “成,多谢先生。”罗昌朝舒笙拱了拱手,乐呵呵的走了。 墙头上的尹行摸了摸额头:“这书呆,搞啥?” 刚嘀咕完,就见下面舒笙朝着他的方向招手,尹行一愣,随即面上一喜,跳下去:“书呆。” 舒笙不看他,低头揉着桌上的草枝。 “书呆……。”尹行苦着脸走过去,帮他捏肩膀:“还生气呢?” 舒笙眉梢稍稍的挑了挑:“今晚带我上山一趟吧。” “啊?”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尹行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上山?” “嗯。”舒笙点点头,不说话了。 尹行被舒笙冷落的难受,就又凑过去:“书呆,上山干嘛啊?” 舒笙低着头继续编着草枝,顺手推了一把桌上的羊皮卷,道:“不是说出了卜子吗?” “嗯。” “是观天象的本事罢了,宫里应该也有这位置吧?” 尹行想了想,摇头:“我爹那辈的时候就没有,不过好像我爷爷那辈儿的时候是有的。” 舒笙转脸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卷子道:“这上头都写的清清楚楚呢。” “书呆。”尹行伸手一环他,下巴搁在肩膀上:“不气我了吧?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啊?” 舒笙挣了挣,没挣开,无奈的抿了抿唇,道:“早先的时候就看见你了,这么多时日也不懂得换个地方。” “这要换了你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舒笙眉角抽了抽:“一边去。” 这人倒会蹬鼻子上脸了。 当晚,尹行带着舒笙一起去山顶上坐了,天青的山真要说起来并不算是山,不高不险不陡峭,视野倒是开阔,山顶上一眼望去,四周漆黑夜色,晚风凌厉,深浅草丛被风吹的倒下去又立起来。 尹行揽着舒笙的腰带他上了山,用个狐皮的披风将舒笙裹的就剩个脑袋,舒笙仰头看了看天,又转头看了看尹行。 尹行见他转头,就觉得心猿意马起来。 大半夜的孤男寡男,还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想不乱想都难。 舒笙就觉得一转头,自己身后跟站了匹狼似的,那双眼睛贼亮,盯着他,生生给他盯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来。 舒笙哆嗦了一下,道:“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花好月圆啊。”尹行笑眯眯指了指天空,手上也开始乱摸索起来:“书呆,你气也气够了,可怜可怜我吧。” 舒笙一愣,转脸就开始挣扎,气道:“你除了会想这个,还能想什么呀?别闹!大半夜又是在外面,规矩点儿。” “我何时不规矩了?”尹行道:“你看我除了对你,还对谁不规矩过?” 舒笙气恼:“你也挑挑时辰。”指了指天空道:“说了今晚是来看天气的。” 尹行哪管这些,把人往草里一按就乱来了,就算舒笙不管这些捞什子事儿,他也有办法把对方引出来,再说了,真打起来他还真没怕过谁。 两人正闹腾着,舒笙挣扎中一头磕在了一块石上,抱着脑袋蜷成一团。 尹行一见就慌了:“怎么?磕疼了?” 舒笙踹了他一脚:“都说别闹了!” 这下子尹行也不敢再乱来,把他拉起来刚站稳,就一愣,顺手把舒笙往臂弯里一护,猫着腰蹲在了草丛里。 舒笙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郁闷,小声问:“怎么了?” 尹行用一根手指按了按舒笙的唇,轻声道:“那边有人,约莫是白契的。” 舒笙皱眉,不应该啊,周围都有巡逻军,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生人都没发现的? 尹行看出他的疑惑,道:“是个藏匿的高手,要不是刚才风过泄了点儿气息我也没发现。” 揽在舒笙腰间的手一紧,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循着气息过去,一路追到了云清渊附近,那人顺着小路跑回了白契。 尹行纳闷儿了,再抬头看了看山壁,带着舒笙一起上了山壁,尹行眼尖,一眼就看见山壁上有些松软的新土。 舒笙看他:“埋的东西?” 尹行不说话,从旁边折了一截树枝开始刨,刨开土一看,下面赫然是火雷。 “啧。”尹行把木棍扔了,双手叉腰盯着火雷道:“这是想炸一下,把我们活埋啊……打算上面安排人来点?” 舒笙仰头看看天,又回头看了看渊谷两边的出口,挣开尹行自己往天青的方向走了走:“不用,有风就行。” 尹行看了看舒笙,抱起胳膊来:“我去叫人来挖出来。” “不用。”舒笙回头:“你现在挖必定打草惊蛇,小心他们一急再出后招,得不偿失。” “那你说怎么办?”尹行一摊手,伸手把舒笙拉过来护着,瞪眼:“总不能看他们炸吧?” 舒笙低着头想了想,转脸看他:“没风的话不就行了?或者说风的方向转了向,就没事啊。” “……。”尹行低头看了看舒笙的脸,伸手揽住往回赶:“走,咱们回去做个大风帆,闹腾一下。” 舒笙点头,两人一起往回走,做个大风帆立在谷口,能改变风吹来的方向,没风就没事。 刚下了山壁,舒笙偶然一抬头,转脸看着天边愣了下,天上的星子似乎在瞬间暗了一下,身后的山壁中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蜿蜒着将整个山壁围绕了起来。 尹行眉心一皱,手中把舒笙紧紧的护在怀里,暗道不好,这是被发现了还是中了圈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还是死?让我想想,话说我房子终于找好了,拉了网之后我好想去玩剑三_(:з」∠)_ ☆、第51章 保护 舒笙被尹行护在怀中,他的双手按在尹行的手臂上,那条手臂坚实有力,此刻却有些暴起的青筋交错,那是尹行在紧张的证明。 舒笙转头看他的脸,尹行脸上目光沉静,那双方才在夜色中如狼一样晶亮的眸子此刻却满是冷意。 他轻声笑了笑,道:“出来没带人是我大意,更不该追到这里来,书呆……我待会儿尽量护你周全,别怕。” 舒笙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他们不定杀你,杀你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你不要乱来。” 尹行低头看了看他,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捂住了舒笙的口鼻。 然后,舒笙就看见,从周围的火光中漾出一阵淡紫色的烟雾,在浓黑的夜色中显得诡异而妖娆。 星点火光中走出来一个人,带着面罩笑道:“尹王爷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呀,本将还有大礼未曾送上呢。” 尹行笑了一声:“啧,你们白契都穷成什么样儿了还大礼?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那人正是前段时间被罗昌他们打的找不着北的何维。 “先不管拿不拿的出手,好歹是我皇一点心意,王爷也该瞧瞧的。”说着,又遥遥看向尹行怀里的舒笙,道:“人这一口气再怎么也憋不了多久,二位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尹行低头看舒笙,舒笙微闭着眼,脸色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尹行能感觉到他臂弯里的身体在颤抖。 “书呆。”尹行叫他。 舒笙颤着眼睑抬眼看他,皱着眉,似乎是在问怎么了。 尹行皱眉,凑近他耳边道:“书呆,小心呼吸。” 舒笙点头,尹行将手松开一点,舒笙犹如缺水许久的鱼一般贪婪的吸了口气,瞬间就觉得口鼻间一股诡异的甜香,同时胸口处一滞,竟觉出一种闷痛。 舒笙转头看尹行,尹行眉目深邃,褐色的瞳孔此时却浓黑如墨,其间纵横的杀气在一瞬间就波涛汹涌起来,他皱着眉,那双手却将舒笙抱的死紧,冷然道:“我跟你们打仗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看过我有束手就擒的时候吗?” 何维面罩下的脸颊轻轻的抽了抽,眼一眯,道:“王爷这是打算殊死一战了?” 尹行微微扬了扬下巴,笑道:“能在死之前拖上你一起作陪也不错。” 话音落的同时,舒笙就感觉自己被人整个儿包了起来,一时间,周围天旋地转,耳边响起几声尖利的金鸣声,舒笙只感觉自己被一床暖被裹在其中,整个人随着颠簸动荡,却是尹行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将舒笙给兜头罩住了。 舒笙只听得耳边厮杀声不断,刀剑相触发出令人牙酸的金鸣声,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 外面,浓黑的夜幕被一串又一串的零星火光撕开一道道明亮的口子,尹行庆幸自己出来的时候带了剑,周围是一片又一片飞过来的箭雨,他手中一把墨黑沉剑在周围隔绝出一小片方寸天地,却是搂紧了怀里的舒笙,纵身向着山壁跃去,目标正是那有些洋洋得意的何维。、 所有的箭矢长了眼睛一般的向着尹行而来,尹行冷然的翘起嘴角,横向一剑斩向何维,空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全被剑气扫开。 何维眼见尹行豁出去一样的冲过来,反手挥出大刀将尹行劈头砍来的剑架住,尹行剑锋一侧,刀剑擦出一串火花来。 就在何维扬起微笑的时候,尹行已经掠了出去,他可没忘记怀里还有个舒笙呢。 尹行硬生生用手中唯一的一把剑劈开了一条路,在路的尽头,有着一个山洞,这山洞是方才尹行在掠过来时偶然看见的。 两人呼啦一下进了山洞,山洞里漆黑一片,尹行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火折子吹燃,才将舒笙放出来。 这山洞不大却也并不小,呈现一个葫芦型,口小肚大,内里全是湿软的泥土,但是往头顶上一摸,却是岩石。 舒笙撑着地上大口喘气,一抬头就看见尹行一身的狼狈,那些箭矢太多了,纵使是要避开也难免在身上留下了许多的伤痕。 这些伤痕有大有小,脸上伤了好几道血口子。 舒笙一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外面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何维得意的叫骂声。 舒笙叹了口气:“我们还能撑到援军来吗?” “能。”尹行点头,脱掉外衣,把里面那件暖和点,干净点的衣服给舒笙披上,他往洞壁上一靠,对着舒笙招手。 舒笙犹豫了会儿,靠过去,把脑袋枕在尹行的胸前,无比的乖顺。 尹行笑了笑:“我刚才在进来的时候已经想办法发信了,罗昌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舒笙无声的点点头,其实他觉得他们不应该进来,进这山洞就是真的把自己逼上了死路,连退路都没有,万一对方耍点什么花招…… 不过是半个时辰后,舒笙就见识到了自己说啥应啥的本事,洞外开始往里飘进烟雾。 那都是些湿草新木点起来的烟雾,呛人的很,舒笙一手撑着地面尽量伏低自己身体呛咳着,尹行皱了皱眉,之前吸入的那些紫色烟尘使他胸中滞闷,内力有些散,强行凝聚内力就觉得胸口处疼的厉害。 想了想,尹行脱下件衣物让舒笙趴好,他俯□来在舒笙颈子上一吻:“书呆,你待在这里,我出去一下就进来。” 舒笙就觉得心里一跳,强烈的不安之感充沛了整颗心脏,他反手抓住尹行的手腕子,费力的转过头看他:“别去!” 尹行笑了笑,低声安抚:“书呆,我们就这么待在这里会被熏死的,罗昌他们也应该快来了,你放心,没事儿的。” 舒笙摇头:“他们人太多,你出去一个不小心就是九死一生,尹行,留在这里。” 尹行微笑着掰开他的手,一闪身便出了山洞,舒笙徒劳的伸手抓了一把,他的衣摆却径自从指缝中划过。 舒笙想起来当初在松月的时候尹行曾问他他会怎么死,而那本书上说的是兵祸。 舒笙原本不信,尹行不是莽撞的人,他功夫又好,并且常年混迹军营,周边诸国都怕了他,他怎么会因兵祸而死? 但是舒笙却忘记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常胜将军。 尹行快速的掠出山洞,抬手一剑扫灭了洞口的烟火堆,他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留在空中,人却沿着山壁掠过,将山壁上手持弓箭的弓箭手一个一个扫下来。 何维哼了一声:“强弩之末。” 一抬手,无数的箭矢冲着尹行而去。 他手中一把沉沉古剑硬生生被舞出无数的光影,将那些箭矢一一打落。 何维眯着眼,现在的尹行看上去很是勇猛,但是他知道,刚才他吸了不少紫色烟雾,此刻这番动作,在何维眼里却犹如濒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尹行强忍着胸中闷痛,努力的想要将这些人全都制住,但是人太多了,他的眼前开始发花,手臂逐渐无力,身法也滞慢下来,一个后继无力,臂上就挨了几箭。 剧烈的疼痛让他总算是捡回了一些意识,尹行转头看着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何维,紧咬着牙手中剑握得死紧。 何维唇角一勾,略略讽刺的一笑,正想说让他放弃挣扎也好饶他一命,就见尹行突然平地跃起,周围风过形成了一个漩涡。 何维只觉得有风凌厉的刮过自己的脸颊,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尹行咧嘴笑了笑,两排牙齿都被血染的血红一片,还不断有血吐出来,他全然不在意,只尽力将全身撕裂的痛全部忽略。 何维只觉得风烈的足以在他脸上刮出口子来,就见眼前尹行的脸放大在他面前,满脸的血污,包括牙齿都是血,眼神中虽在笑,却难掩肃杀之气,像极了那从地底钻出来的修罗。 他听见尹行在笑,笑声震撤着心胸,却又飘忽的犹如远处飘来的一样,他道:“刚才不是说过吗?就算是死,能拖上你一起作陪,也不算什么吃亏的事儿。” 何维猛然睁大眼,想躲,却被尹行拼死爆出来的内力死死的钉在原地,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的石块打中,无力的向后飞去,轰一声嵌入石壁中,背上疼,浑身都疼,心口处却更是疼的剧烈,像是有人用手伸进了他的胸腔,将他的那颗心给捏爆了一样。 何维低下头,见尹行的剑分毫不差的埋在自己心口处,穿透了背心,将自己用一把剑定在了这山壁上。 何维的手无力的抓了抓山壁,尹行的笑脸就在眼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黑暗中静怡着的山洞处,笑了笑,瞳孔涣散开来。 书呆,此生以死护你,无憾! 何维的背后传来轰的一声轰鸣,整个山间都震颤起来,掉落的山石将尹行和何维一起砸向了地面,埋没的不见任何的踪迹。 一时间,原本喊杀声不断的山中一片彻骨的寂静。 山洞中好不容易费力的爬出个脑袋的舒笙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这一声轰鸣震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感冒了一直在吊水,又要面试,实在没精力码字,对不住,好吧这章开始我要开始神展了 ☆、第52章 打算 舒笙醒来的时候,周遭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睁眼,便看见绛紫色的床帐顶端在光影中繁复而渐隐的花纹。 舒笙的思绪犹如静止的一潭死水一样的沉寂着,他木然的偏过头,这场景太熟悉,就像当初他死而复生之后重新醒过来的那个下午一样,安静的让人头脑空白。 他就在失神中睁着双眼,盯着帐顶。 然后,就在这谭死水中,仿佛有人扔进了一块巨石,平静的湖面被溅起浩然水花,水波一圈一圈冲刷着心室。 舒笙就在这心胸间波涛的冲刷中猛然的醒了过来,翻身趴在床边上呛咳着。 那些昏迷之前的记忆如潮水一样的涌了上来。 “尹行!”舒笙喊了一声,却只见唇齿张合之间并不闻其声。 他用手肘撑着床边把自己撑起来,正待下床,就听门被推开,木青和木辰两人进来一见,便是一惊:“先生!醒了?” 舒笙抬起头:“你们王爷呢?” 木青一听便低了头,沉沉的脸色上染上一抹悲戚。 舒笙追问:“尹行呢!” 木辰抿了抿唇,道:“那天收到信号,许将军和罗将军就发兵来救援,可是路上遇袭,耽搁了,我们到的时候只剩了那群白契的兵将,将他们打退之后才在被炸塌的山壁下找到王爷……。” 木青猛然攥住木辰的手,转脸不去看舒笙,嘶着声道:“我家爷周身筋脉尽毁骨骼寸断……回天乏力。” 舒笙踉跄了一下,被木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某一个瞬间,人总会极度的后悔,后悔这一切的发生与运转,后悔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的轮回。 舒笙自嘲的笑了笑,他心道,要是那天没让他出山洞就好了,要是当晚不让他带他上山就好了,要是当初没让他回青山城就好了,要是当初不跟他走,或者是不收留他就好了。 甚至于,他想,要是当初自己没活过来,就好了。 他的面目几变而悲怆的近乎扭曲,手在木青的胳膊上几近抓出血痕来,开口飘飘乎的问道:“他在何处?” “已经接回京了,城爷亲自来接的……当时先生还未醒,城爷带来的御医说先生暂不适宜搬移,所以留我和木辰两人照顾先生。” 舒笙眸光一暗,弯唇笑了笑,松开木青的手便往外走,他用的力气极大,这松开的动作硬生生被曲成了推开,木青被推的退了一步,看他无意识的挺直着僵硬的脊背往门外去,叫到:“先生去哪?” 舒笙转过头来,给了他两一个侧脸,道:“去找生路。” 说罢,他又低低的道了一句:“既然我都能活,他为何不能,我便不信了。” 木青没听清,转头看木辰,却见木辰紧皱着眉盯着舒笙的背影不语。 木青害怕,他担心舒笙受刺激太大就此疯了该怎样?他家王爷生前最在乎的就是这人,就算是城爷也是明白舒笙是王爷最后的牵挂,否则也不会让他二人留下照顾舒笙了。 如果先生真的就此出点什么事……木青觉得就算是他家爷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他不由的伸手捏了捏木辰的胳膊,木青年龄到底要小上木辰几岁,木辰知道他在害怕,便反手握住木青的手道:“先生看上去不像是疯魔,只是难免会伤心,你有空多陪着宽慰下,不会有事的。” 木青微微皱眉道:“之前我们在鹤归山的时候不是听王爷说过先生曾经有个什么劫难吗?你说刚刚先生说要去找生路,是不是琢磨到点什么了?” 这事情木辰确实比木青要清楚一点,毕竟木青和水牧两人都是孩子心性,那时候听了这话,大概也只当是个玩笑了吧。 可木辰不一样,他自来便心思深沉,别人能想明白的他也能明白,别人想不明白的他依然能想明白。 那时候尹行虽然没细说,但是木辰在接近鹤归山的时候就已经觉出了不对劲。 什么情况下会出现时间倒退?光阴回流的情况? 直到最后知道时晷,见识了一遍时间回归正确,木辰依旧有些怀疑,这怀疑让他对尹行说的舒笙的曾经有了极大的兴趣。 木辰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本也不是什么活泛的性子,因此就算他怀疑也断不会亲自去问尹行,最多是自己暗中弄清楚一些。 可是舒笙的那些过去,他却无从查起。 就算最后将所有的底都翻了个遍,也只知道舒笙从前便是个书生,十六岁时父母双亡,便独自一人生活,有个极好的好友。 这好友,就是后来处处惹事,被尹行一刀阉了的蒋翰。 木辰觉得很奇怪,按蒋翰之前的行为,他除了觉得这人有点虚假之外,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相对的更引人注目的反而是舒笙。 这个书生原本及信任蒋翰并且愿意黏着他,可某一日醒来之后便突然对蒋翰多了许多的惧怕,甚至于一声不吭的卖掉了自家的宅子,背井离乡的去了别的地方。 一个人在一夜之间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反差,任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木辰想起他家王爷的横死,又想起往日了解到的舒笙的过去,终于他觉得,去问一问舒笙。 或许……真的有办法救尹行也说不定。 木辰悄悄的叹口气,只将那些缥缈的希望咽进肚子里,转头对木青道:“你去厨房给先生弄点吃的,我去看看先生。” 木青对木辰从不怀疑,点头应了便去了厨房,木辰转身去找舒笙。 舒笙自出门便一直呛咳不止,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五年前他尝了一次突如其来的失去亲人的痛,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痛苦,偏偏老天作弄,就是让他再渡了一回。 这突然闯进他人生中的尹王爷啊,舒笙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再没有更多的眼泪可用。 他仰着脸看了看天,转身便去了原本住的屋子里收拾东西。 他爹会异术,虽说从不曾教他也不曾对他提起,但是他相信总会有个源头可循,不论如何,他要尹行活过来! 木辰站在院子的门口远远的看着舒笙在屋里忙碌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先生太孤独了。 那道身影不知为何竟然与周围格格不入,那种由内而外的距离感让木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触。 站了许久,他才过去,轻轻的敲了敲门。 舒笙回头看了他一眼,木辰进来:“先生要去哪里?” 舒笙:“回雅儿村。” 木辰抿了抿唇:“雅儿村是先生故乡,王爷刚去……先生不打算回松月看看他吗?” 舒笙一张脸上满是漠然的悲戚,看的木辰整颗心都像被揉过了一样的难受,他们都难过,都希望是一场梦,可是木辰知道,谁也没有舒笙渴望的这么厉害。 就像王爷愿意用性命去换舒笙一样,尹行就是舒笙的全部。 木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但是他一点都不想怀疑这种感觉。 舒笙沉默着没说话,木辰又道:“先生还没跟我们说过鹤归山是怎么回事。” 木辰突然提起鹤归山,舒笙猛地一僵,回头看他,苦笑道:“你又不是他,我说了你会信?” 也只有尹行会这么相信他的那些‘胡言乱语’了。 谁知木辰目光坚定,道:“先生,我信先生有办法寻到生路,先生若肯说,我与木青定全力相助,我们都希望王爷没死。” 木辰在刚刚舒笙的那一苦笑间,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丝念想,如果说,能像鹤归山重现一样,让时间倒流呢? 若是真能这样,他们定能及时派出援兵救王爷一命。 木辰这番天马行空的猜测还真的猜对了,舒笙自然也想的是这个。 他又沉默了好一番,才用一种极慢的语气,将鹤归山之事,与自己的前世讲给了木辰听。 木辰越听双眉皱的越紧。 即便是他们真的寻到了办法救回了尹行,那么逆天而行的舒笙又会怎么样呢? 若到时,舒笙真的出了事,他们相信,尹行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使不得。”正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冷然的声音,木辰转过头,见木青冷着脸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鸡汤面,应该是刚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或者说,是听见了舒笙的话。 他走过来,将碗筷放在桌上,道:“先生尚不说没有完全的把握,就算真的成功了,先生认为失了先生的王爷又该怎么活?” 便是要一直循环到两人都老死为止吗? “若说,是倒退到他没遇到我的时候呢?”舒笙道。 木青睁大眼,木辰微皱眉,两人看着他,舒笙平静的道:“他不认得我,你们都不认得我,又何来的伤心难过?” 舒笙坐下来端了那碗面开始吃,这种时候不是该他自虐的时候,还有事情需要他去办,还有尹行需要他去救。 就算他不行,总能找到一个行的,便是求,也要求得他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一发肯定会有乱的地方,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了_(:з」∠)_ ☆、第53章 希望 舒笙尚不及回雅儿村,尹城已经差人来接舒笙去松月了。 尹行入殓不过数日,尹城从水牧口中知道了鹤归山一事,他是聪明人,虽说对那事情的说法半信半疑,但是再一想舒笙若是醒来,必定要去冒这趟险。 尹城想对了,尹行已去,纵使历代帝王总幻想着能够长生不老,能够永远的坐在这个位子上,睥睨天下,但是尹城不想,他看顾亲情比皇权重,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多么的不易,虽说希望渺茫,他还是只希望他哥能活回来。 不过这等痴心妄想的事情,尹城还没有到要去相信的地步。 他担心的是舒笙,那是他哥留下的最后的念想,总不能再出什么事。 舒笙到松月的时候,尹城没有带人大张旗鼓,而是偷偷出来见他,寻思着这书生该是想进皇陵见尹行一面的。 当日在青山城他没等舒笙醒来便带走尹行的尸首,对舒笙有几分愧疚。 见面,那书生一脸平静,没有大悲大哀,甚至是连喜怒哀乐都淡了,亦是没有了活人的鲜活气,平静的有点儿过了头。 舒笙道:“白契的卜子此次立了大功,没了尹行,白契防范定会有松懈。” 尹城双手抄在衣袖里点点头:“朕已经新部署了大将过去,断不会给白契钻了空子,只是……先生……。” 舒笙抬头看他,一眼便望见了尹城眼里的担忧,那担忧在他的眼中分毫毕现,隐着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舒笙对尹城的印象极好,也知他们兄弟情重,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尹行到死都在护我,我哪敢有什么事。” 尹城听这话听的心中悲苦,只得低了头道:“当日鹤归山一事我已经听水牧说了,那法子终归偏离常理,你不是舒青笠也不是文延,还是不要贸然尝试的好,若你有个什么万一,我哥他……。” 舒笙笑了笑:“就算是有万一,尹行必定在轮回处等我,又怕什么。” 尹城沉默了一会儿,只得叮嘱道:“珍重。” 舒笙弯腰行了个辑礼,认真道:“只是还有一事,宫中书阁中必定有文延文祖和我爹的书记,我可否去看一看?” 尹城盯着他看了会儿,点头,招手叫来未泽道:“你且跟着先生,还有木青和木辰,不可让先生有什么差池。” “爷放心。”三人送了尹城出去,转脸就见舒笙正看着窗外。 木青看了看未泽,伸手拽了拽木辰的衣袖,冲着舒笙使了个眼色。 木辰沉默了一小会儿,走上前问道:“先生怎么了?” 舒笙回头,低眉一笑,问道:“我们现在可否去宫里?” 木辰回头看了看未泽,未泽的手里有尹城给的令牌,未泽是尹城的近卫,尹行这一去,木青他们自然就收编到尹城的手下了。 未泽点点头,道:“先生现在想去自然也可,只是宫中的书阁虽是堪称王朝最全的书阁,但总有些书目收编不进去,比如妄文集。” 舒笙听得他善意的提醒,笑了笑,道了声谢,便随着他们一起连夜进了宫。 未泽说的不无道理,尤其是文延和舒青笠这种类型的人,他们若是有什么书籍要隐藏,自然能逃得过书阁的收编。 舒笙只想着,先在宫里的书阁中看一圈,再做其他的打算,总之,还是要回雅儿村一趟的。 舒笙在书阁里一呆就是五天,书阁中的书籍甚是广博,就算舒笙会挑会找,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 尹城期间来看过他两次,试图劝阻,终是无果。 尹城总算是明白,人一旦有了一个值得他去执着的一个点,那么就给了他无数的执着的理由,这些理由可以支撑着他,直到放下。 舒笙耿怀于他自己死而复生的事,纵使这么多日,总无法相信尹行是真的走了。 他总是相信,只要他努力,尹行就能像他自己一样,再活过来。 就算结果是自己被因果所噬死于非命,也在所不惜。 木辰见他如此拼命,劝道:“先生,你爹用命换来你的命,先生就不打算珍惜的吗?” 是了,舒青笠为了让他活着,早早的就逝去了,他和苏芳荀一起,用他们的命搭建起了舒笙的命,舒笙就这样不珍惜吗? 舒笙恍惚了一阵,却依旧坚定:“我爹娘无法坐视我死,我也无法坐视尹行的离开,一样的。” 他飞快的翻动着手中可能涉及的书籍,头都不愿抬。 木辰抿了抿唇,转身拉着木青离开了。 刚刚,他在舒笙的头上看了一根银丝,细细的一根,裹在满头黑发中却是那么的扎眼。 木辰眼中有些酸涩,尹行不过二十三岁,而舒笙,也不过才二十一。 尹行的死,对于他们这条路来说,走的太辛苦,甚至于,已经没有可以支撑下去的理由了。 木青被木辰拉着,微垂着脑袋,脑中却在天马行空,他总觉得,舒笙这么努力,不会一丝结果也无,但是,如果说,舒笙努力错了方向了呢? 他想起舒笙告诉他们的,他死而复生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契机就是舒笙死了一次,尹行现在也死了一次,可是,尹行怎么就不能回到过去,再活过来呢? “木辰。”木青突然不走了,木辰拉着他的手感觉到木青的手上多了几分力气,不由的回头看他。 木青抬头,少年的眼中晕着几点心酸的红,道:“你说爷他活不了的话,先生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木辰一把捂了嘴。 木辰那张沉稳的不泛一丝波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不赞同的表情,他紧皱着眉,低声道:“有些话慎言,先生的执着我们无法阻止,可是我们总要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爷离开之后,他一定是希望先生能好好的活下去,不希望他有一丝差池的。” 木青眨了眨眼,眼角浸出几点水渍来,一双大眼睛盯着木辰移不了位,哑着声音低声道:“这样对先生不公平。”他抓着木辰的胳膊道:“若是你去了,有这个可能我就会试一试,就算最后失败了,也总比留我一个人在世上要好的多。” 木辰愣了愣,他缓缓的皱起眉心,盯着木青那张犹显得有几分少年稚气的脸,怎么也无法从木青的那番话中反应过来。 有些事,他们心里都懂,只是没有人说,说与不说,本就不是一种境界。 良久之后,木辰才掐着木青的胳膊道:“木青,你要明白,若是我真的去了,我定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随着我去,王爷也是如此。” 木青偏过头去不看他,他替舒笙设身处地的想,越想,那颗心就揪得越紧,自己一个人留在世上?怎么可能! 就算能留,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两人在屋外暗自较劲,屋里的舒笙这几日平静的心绪却突然就被激荡了起来。 他弯着腰,捂着嘴呛咳了几声,手将手里的竹简抓的死紧。 书阁没有,他就回雅儿村,再不行,就去文祖文延的祖乡,总能找到。 未泽赶紧过来递了水给他,劝他休息会儿。 舒笙抬头看了眼未泽,接过水杯道了谢,那一瞬间,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愣了愣。 他想起尹行在五年前的雅儿村,那个小时候的自己独自一人坐在椅上,对着尹行微笑道:“我本无什么鸿鹄大志,只道长大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先生,过些年再娶个我娘那样温柔娴淑的媳妇,生两个小孩儿,过了这一生也是了无遗憾。” 他又想起在鹤归山,那个圈养了数百只白鹤的山观里,他爹摸着他的脑袋道:“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甚至是想到了许多尹行的好,他的那些星点的不好却都淡的没了影子,再想不起来了。 如果说,尹行真的无法再活过来呢? 未泽见他发呆,走神的厉害,便轻轻的推了推他:“先生,怎么了?” 舒笙回神,转头看了未泽一眼,摇了摇头,道:“明日我便回雅儿村,你是皇上近卫,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未泽抱了拳道:“先生严重,皇上已经命属下一直跟着先生了。” 舒笙却也没说什么,只等第二日去谢恩。 方才那些电光火石之间的画面,让舒笙心里腾起一股更甚的希望。 就算尹行不能活,还有他呢,就像之前告诉尹城的,尹行必定正在轮回路上等他,大不了去作陪就是,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事是最后的绝路,他总要在绝路之前,再找找其他的路数,只盼着雅儿村那个池塘下的千机轮还没被毁,鹤归山那被掩埋的妄文集和时晷还在土中。 作者有话要说:过个国庆差点回不来_(:з」∠)_我来更新,跪倒致歉,诀不会坑文的 ☆、第54章 记忆 晨光熹微,天边尽头泛出一丝光亮,将这麻黑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清晨的阳光从那道口子里毫不吝啬的泄了出来,顷刻间就将黑夜驱赶的不见了踪影。 雅儿村的后山涧里有两只长尾巴锦鸡,此刻也都从林中飞了出来,落在一座小茅草屋的屋顶上。 茅草搭建的屋顶轻轻的被压下了几个鸡爪子坑洼,屋檐下的那扇木门却嘎吱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来个穿着白色书生袍的白净书生来。 衣袖挽在手肘上,提了一个水桶出来打算去不远处的泉边打水。 正巧有人从林间路上走了过来,一见他这副模样,来人叫了一声:“先生放着,我来吧。” 书生抬头看了眼小路,那说话的少年已经跑了过来接过了他手上的水桶,这少年正是木青。 而那住在茅屋中的书生,正是舒笙。 两月前尹王爷尹行遭了不测,舒笙一度萎靡不振,甚至千方百计想要找寻方法将尹行就活,无奈人死不能复生,谁也没这个本事,舒笙也没。 他曾不分昼夜的翻遍了所有的书籍,曾回到雅儿村试用过那个当年被他爹埋藏的千机轮,也曾去鹤归山挖出过时晷,无数的可能都被试过,可时间依然没有变,尹行还是没有活,而舒笙,依旧还是那个一无所有,孤身一人的舒笙。 无处可去,又不愿意接受尹城的帮助与安排,便一个人在雅儿村的后山搭建了一间简易的屋子,暂时住在了这里。 初时,他心里是悲伤的,那些跟尹行在一起的短暂日子的快乐和希望每天都要在他心里回荡一遍,冲刷着他所有的神经。 然而,时间的推移,不过一个月后,舒笙便惊恐的发现,尹行的影子淡了,有时候,他甚至是想不起来尹行长什么样,更加的想不起他做了什么事。 这个发现让舒笙惊恐不已,守不住人也就罢了,现下却是连回忆都守不住,所有的东西就像光影一样,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个影子,抓不住也看不清,甚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过一两日,就淡的没了轮廓。 舒笙彻底害怕了,整日什么也不做,皆细细的在心里描画尹行的模样,记不住了的时候,便抓紧时间画下来。 尹城不放心,便让木青和木辰一直跟着他,唯恐他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来。 舒笙不愿他们日夜守着他,木青和木辰二人见他也并没有不妥之处,便随了他的愿,只每日清早来帮他做些活帮把手。 “先生。”木青打了水回来,木辰已经在帮忙做早饭了,木青道:“城爷传来信,说快入冬了,山上冷得很,让你下山去住呢,再过两月就该到上元了,宫里有节目,城爷说带你去热闹热闹。” 舒笙眉角轻轻抬了抬,笑道:“宫里的上元灯会,我一个小老百姓去凑什么热闹,哪里不能看灯。” 木青仰起脸看天,伸手搔了搔脸颊,小声道:“那不是想我家爷了,睹人思人嘛……。” 没等小声嘟囔完,木辰就抬脚踹了他腿弯一下,冷声道:“来填火,聒噪!” 木青瘪瘪嘴,过去折着柴禾,舒笙约是没听见,没什么反应,拍了拍手道:“我去洗菜。” 等他出去,木辰才抬眼瞪了木青一眼:“诚心捣乱?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乱说!” “那我有什么办法?”木青不乐意:“还不是城爷说让提一提,看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这么下去,就是神仙也早晚要熬死。” “婉转些,说那么直白,得亏先生没听见。” “对了,你说城爷找到的那东西的事儿要不要跟先生说啊?”木青突然问。 这话一出,木辰一愣,转脸看他半响,抬手一铲子砸向他:“闭紧你的嘴!” 木青委屈的接住铲子放好,恰逢舒笙进门来,便道:“先生,听说蒋家的事儿闹开了?” “不算闹开,蒋翰如今不能人道,他家老爷子寻思着找个传宗接代的,就从旁支接了个孙子过来养,蒋翰闹了一通。” 此事舒笙自然是知道的,当日闹得整个村里一锅粥,蒋翰发起脾气来,一把火把蒋家的宅子烧了个干净,幸好那火扑灭的及时,没殃及无辜。 舒笙下山去集市上买灯油的时候看见来着。 提起这事儿,舒笙又想起一事儿,还是从蒋家闹起来的,便问:“京里是不是有个姓赵的大官无意间挖了一处墓?” 木辰和木青一听,俱是一愣,看着他半响,木青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是……是啊,先生也听说了呀?” “嗯。”舒笙平静的点了点头:“上回我们去寻文祖文延的墓时,不是传言说文延祖辈都是学异术的吗?既然是祖辈,哪里舍得就此没落,必定藏有东西,我虽不会,却也知道这些人都喜欢藏在哪儿。” 木青和木辰没接话。 舒笙轻声继续道:“这些日子我总觉得不对劲,时时想不起来尹行长什么模样,便是想用画像的法子将他画下来,也次次不同,我猜想有些古怪,正打算吃完饭便下山准备去松月,见见那个姓赵的要臣,问问他。” “先生是说……想不起来王爷的长相?”木辰问了一句。 舒笙点点头,神色黯了一黯,擦干手进屋去,从屋里拿了许多的画卷出来,拉了吃饭的桌子将画卷一字摆开在桌上,苦笑道:“最右边的是最开始的……你们可以看看。” 他说完,木青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开最后边的那副画卷,画卷上还是尹行的模样,再开另一幅,一幅幅展开,神色却越来越慌乱。 木辰的眉峰也紧紧皱起,站在桌边轻轻的摩擦着画卷的边缘,最后那副,已经全然成了别人,几乎都看不出尹行的影子了。 舒笙盯着桌上散乱的画卷,苦笑道:“这许多副,我都分不清哪一幅才是他了。” “不应该啊……。”木青抖着手,谁都可能忘记尹行的模样,唯独舒笙不会啊,怎么会记不住他长什么模样呢! “先生可是想说什么?”木辰抬头看舒笙。 舒笙一张脸苍白如这作画的宣纸,轻声道:“我总觉得,尹行正在从我的记忆中一点点抽离……这不合常理。” 他总觉得,这种方式,就像是有人在将他记忆中关于尹行的补分一点点的抽离干净,他总觉得,再过不了几天,他会彻底忘记这么个人,忘记他曾经的存在,忘记他们相处的所有的一切。 尹行,终将从他记忆中不复存在。 他问:“你们都没有这种现象吧?” 木青和木辰摇摇头,看着舒笙欲言又止。 舒笙摆摆手,笑容淡去,沉默的收拾好桌上的画卷,然后将它们都抱起来,一股脑塞进了灶火中。 火舌遇上纸张,燃烧的格外的迅速,木青一愣,惊叫了一声:“先生!” 就想去抢出来。 舒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都不是他,留着又干什么。” 转身去切菜了。 舒笙是复活过来的人,他带着别人都没有的记忆,也带着别人都不记得的经历,只是不知,这次老天又准备怎么玩他,是要将尹行从他舒笙的生命中剥离吗? 只是舒笙有些不确定,这些,难道也是他爹的愿望?让他不悲不伤,所有的不快乐都不留存? 舒笙暗自握紧了菜刀,若当真是这样,他一点都不想感激他爹。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说不通了,若他爹真的是这般希望的,当初舒青笠与苏芳荀逝去的时候,他也应该无悲无痛的,可是,直到现在,他依旧记得他爹娘的模样,记得他们从小对自己的爱护与教导。 凭什么到了尹行这里,就出现了记忆抽离的现象呢? 可是若不是他爹,又是为什么? 舒笙想不通,木青和木辰就更想不通了,两人见舒笙面无表情,也不敢轻易说什么,只沉默的帮着做饭。 三人将一个早晨过的沉闷而郁结,直到吃饭时,木辰才道:“先生,有一事我想跟你说说。” 舒笙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木辰道:“赵佶大人寻到的那处墓地中,翻出来了一些古本。” 木青瞪着眼睛在桌下死命的踹他——你刚刚不让我说,现在怎么自己说了! 木辰伸手自桌下按住他,面色不变道:“那些古本因为在地下埋藏的时间太久,遇风便化尘,城爷没敢动那个装着它们的盒子,不过有三思院的老先生看了盒子上刻写的古字,似乎与一些久远的异术相干。” 舒笙愣了愣,木辰又道:“听三思院的老先生说,那些刻写的书目里,有一本是关于死而复生的。” 话音落,就听“吧嗒”一声,筷子从呆愣的舒笙手中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死而复生,呵呵,开什么玩笑,啧,我去写作业了 ☆、第55章 密术 赵佶原本是奉旨去修缮松月附近一处山脚下的庙宇的。 这庙宇是尹城他爷爷那辈的时候修建起来的,平日里偷偷出宫都要去上柱香,也算资历老道,但是再老道的庙宇也经不住经年久月的风吹日晒,几根承重的柱子糟了腐蚀,在前段时间终于断裂塌了下来,整座庙宇的一半都成了废墟。 这地方尹城和尹行幼时也去玩过,先不说有童年的记忆,就是爷爷辈的这个情分在里面也得去修缮。 赵佶接了旨,朝廷拨了款,很快便下去准备了,他打算将庙宇翻修一遍,谁知挖地基的时候居然在后院靠山的角落里挖出一个地下墓穴的入口来。 墓中的陈设规模也不算太大,能看出是古墓,但是并非什么王侯将相的那种,赵佶好奇了半天,禀明了尹城,带人进去找了一圈,也只找到那么个书箱子。 书箱子上的字生涩难认,至少不是近年使用的字体。 赵佶心里一个咯噔,心道别是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吧,自己也不敢打开,带着箱子便进宫去找了尹城。 尹城失了他哥两个月,这些时日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再一见这东西,便从三思院里叫了个老先生来。 那三思院的陈老先生现年七十有六,本就是个老学究,毕生最喜欢的便是研究这些祖辈上流传下来的东西,一见这箱子便两眼放了光,抱回三思院花费了五天的时间,才勉强将上面那些晦涩难懂的字符翻译了过来,给尹城看。 尹城和陈老先生两人都觉得奇怪,这箱子里的书都是些闻所未闻的,所涉及的方面也多跟奇闻异术有关。 陈老先生仅仅的好奇的紧,尹城可就不一样了,他从水牧那边打听到了舒笙的过去,也听闻了鹤归山一事,现在又恰逢尹行离世,本就对这些事情敏感异常,当即便要开箱让陈老先生再看一看。 谁知那老先生却被他一句话惊的一把花白的胡子差点飞起来,瞪着眼护着箱子惊慌道:“皇上不可开箱,这箱子在底下埋藏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年了,内里的书卷见风就化尘,开不得!” 尹城也听劝,实际上是他不敢,他心里总还是有那么点希望的。 无法,便让木青将此事告诉舒笙,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相信那个书生比他更希望尹行复活,自然会尽心尽力。 舒笙确实比他上心的多,未等木青将此事说与他听,自己就已经听说了。 此刻听木辰补充了里面的东西,便愣住了。 他扔开碗筷迅速的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只愿那些都是真的。 此刻,他无暇去管为什么他脑海中关于尹行的那段记忆会满满失去,也无暇去管那究竟是何人的墓穴。 其实猜一猜也差不多能猜到,就算是千百年前,异术这东西也没几个人会,留存最久影响力最大的也无非是文延的祖上了。 传到文祖文延这一辈的时候就被生生的抑制住了,而舒青笠会,大概是文延偷偷教的吧。 那墓穴,说不准就是文延哪个祖辈流传下来的东西,毕竟这些书目,在尹城他爷爷那辈,被发现的话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带哪儿也没带墓穴里来的安全啊。 三人急急忙忙的赶去了松月,松月离若山远,原本是月余的路程,因为舒笙的心急,愣是被缩短成了二十天。 尹城见到舒笙的时候都有些不忍,原本就瘦的人,被这一通磨,就剩一副骨架,白色的舒笙袍子松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被一路的风尘磨砺成了灰色。 舒笙见了尹城也不多废话,开口便道:“东西何在?我要看。” 那把嗓子也不知是急的还是赶路累的,嘶哑的不成样子。 尹城抿了抿唇,叫陈老先生带他去三思院看。 他自己却是不敢去的,亦不敢抱什么希望。 待舒笙走了,尹城才背着双手看木青和木辰,二人给他行礼,将在若山时候舒笙的情况说了一遍。 尹城眉峰皱的更紧,记忆缺失?这是什么兆头? 或者说世上还有这种病症? 木青略有些激动的双眼泛红,哽道:“先生说,他想不起来我们王爷的样子了,这才过了两月,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会?” 尹城怀疑的道:“他别是想我哥,给想出什么癔症来了吧……。” 木青和木辰面面相觑,木辰应了一声:“或许……。” 这种说法也不是全无可能,尹行对于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的舒笙来说,就是最亲近的那个,这中亲近还只是他们想象的,而在舒笙的心里,说不定,尹行的那种亲近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 他占满了舒笙的全部和身心的一切,如果说,舒笙是因为太在乎尹行,而刻意忘掉的呢? 三人沉默了一阵,木辰突然道:“不太对劲,先生的情况倒不像是什么癔症,哪有这种违背自己意愿的癔症呢?” 尹城皱着眉沉默的在屋里转圈圈踱步,试图想明白一点。 木辰转头看了一眼木青,木青不比木辰的木头性子,也不比木炎的活泼至二,他是最会天马行空的一个。 木辰倒是希望木青能给他一个答案,就算这答案跟先生和尹行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也无所谓。 他们只求定心丸。 木青还真没辜负他的希望,摸着下巴良久之后,突然道:“皇上,您说这是不是也是舒青笠搞得鬼啊?” 尹城和木辰两人都一愣。 “舒青笠?”尹城转头:“你们当初说,舒青笠赔上自己的性命替舒笙改命,难道说他顺便做了什么手脚?” 尹城也不是不会想的,被木青这么一提醒,倒是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道:“就像是加了什么附加条件,你的意思是这个?” 木青点头,道:“当初在鹤归山上时候,我们虽然没看见舒青笠,事后却有听说,舒青笠说过,他儿子是福禄相呢,若是真的伤心悲苦一生,怎么能说是福禄?” “抽取了舒笙的这些记忆的是他?”木辰转头看他,一脸的匪夷所思,先不说这话是不是鬼话连篇,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木青挠了挠脑袋,被二人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得有几分尴尬:“我也是猜想,毕竟先生活了两世是事实,雅儿村的幼年舒笙我们也是有目共睹,见识过的总也做不了假吧,我听说过东赫的邪术是有密语控制的,如果说,先生的人生,也是被舒青笠控制的呢?” “舒青笠希望先生幸福快乐一生,不希望先生不高兴,所以就将他的不开心都带离,这么说也不是说不过去啊。”木青眨巴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二人,希望这段无厘头的猜想,能够得到二人的肯定。 尹城盯着他半响,总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白活了,顺了好一会儿气才问道:“那么你说,当初舒青笠夫妇死的时候舒笙也是伤心难过的,而这段记忆却没有丢失过,单单丢了我哥?” 木青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听木辰沉声道:“木青的猜想也并非无可能,单单丢了王爷的,大概……是因为王爷是先生心里最重的那一个吧……重的超乎了性命。” 他两相爱,或许已经融进了骨血,已经成了超乎性命的所在,所以尹行才会为了舒笙而毫无怨言的死去,舒笙也不惜代价的想要救活他。 两个男人相爱,本就超乎了常理。 尹城正待再问两句,好把脑海中的这根线捋直,就听外面未泽的声音急急报道:“皇上,不好了,先生在三思院出事了!” 屋里的三人一愣,尹城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未泽满头的汗,慌乱的颤抖不已。 尹城一见便眉头一皱,心知大事不好,问道:“出什么事了。” 未泽道:“那盒子中有机关,先生伤了。” “……。”尹城一甩衣袖大步往三思院赶,未泽和木青木辰两人也赶紧跟上,尹城急道:“不是让你在旁护着?怎么会让他伤了!” “属下知错,先生开盒子时离得太近,那盒子中有几枚毒针就卡在缝隙里,先生不许我们碰,开的时候被射中了肩膀。” “叫上御医,快!”尹城转头吩咐,未泽立刻接口道:“属下已经叫人去叫御医了,此刻应该已经到了。” 几人带着一班子宫中侍卫火急火燎的赶到三思院,就见陈老先生在一旁急的哆哆嗦嗦双目血红,舒笙被平放在两张长桌拼起来的桌上,一动不动,杨玥已经到了,正在给舒笙把脉,只是脸色甚是凝重。 “怎么样?”尹城进门挥手免了他们的礼,忙问。 杨玥却没时间去理会他,转头对一个侍卫道:“打的冰水呢?” 那侍卫提着桶过来,杨玥让开道:“泼!” 一桶冰水哗啦一下泼在桌上的舒笙身上,桌上的人却毫无半点儿动静,杨玥一皱眉:“再打桶温水来!” 尹城过去,见舒笙面色红润,只是胸口已经不见了起伏,左边的脖颈上有几颗小小的血珠,被皮肤裹着微微凸出。 “到底如何?”尹城追问。 杨玥抿了抿唇,道:“一试吧。” ☆、第56章 幻影 舒笙虽是受伤昏迷,意识却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知道尹城来了,知道杨玥为了救他,使尽了浑身解数。 他想睁眼告诉他们他没事,但是身体却动不了。 射在肩膀上的毒针很好的封锁了他的行动能力,让他只能像一个死人一样的躺着。 他感觉到自己的颈间似乎是在麻木,麻木的感觉迅速的蔓延,渐渐的,整个脖子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了似的,没有了一丝知觉。 舒笙心中惊恐,他却不知道,站在那里看着他的那些人更惊恐,尹城之前在舒笙脖子上看到的那些红点就像是滋生的藤蔓一样,用一种快到可怖的速度将舒笙的整个脖颈缠了起来,那书生安安静静的躺着,实在不像是还有生命迹象的感觉。 “那是什么毒!”尹城一把抓住杨玥问道。 杨玥一皱眉,反手从旁边的药箱子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来,让侍卫拿来火烛将匕首烤了烤,也不说话,直接就向着舒笙的脖子划了过去。 他的手法极巧妙,轻轻割开一小片皮肤,看着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心思一重回到:“回皇上,臣也未曾见过。” 这声回答,就好似一个无情的宣判,尹城皱着眉看着濒死的舒笙,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的舒笙,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他蹙着眉努力的睁开眼,却见周遭一片浓墨一般的漆黑,眼前忽忽悠悠的浮动着一个小白点,在这漆黑之中像极了一只迟暮垂死的萤火虫。 舒笙被这白色的小光点吸引住了目光,他偏过头,追随着小白点看了过去。 极黑之中出现的一点亮光,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 那个缓缓浮动的小光点慢慢的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停了下来,静止了一会儿,便又移动了起来,这次,它的所过在空中留下了白色的线,发着淡淡的莹莹白光。 舒笙睁大着眼镜,看见那个白点儿一点一点的在空中游走,留下白色的画痕,慢慢的画出一个男人的剪影来。 剪影中的男人侧身站着,窄袖的衣袍,五官硬朗俊逸,眉目锋锐,正偏着头,微微挑着嘴角看着舒笙微笑。 在白点儿完全的汇出男人的剪影的时候,舒笙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心口处似乎有一块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样,空空落落的,他茫然的看着半空中的男子剪影,略有些疑惑的皱眉。 他总觉得,这人他认识,这人是他应该记得的才对。 舒笙努力的在脑海中思索着他的名字,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仔细的描绘着这个男人的影子,想要想起来。 越回想,却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去过很多地方,平山村,西河镇,山岚府,金焱县,松月府。 这一年里,他一个人兜兜转转,一刻不停的在不同的地方落脚,再离开。 那些记忆都清楚的告诉他这一年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舒笙却还是敏锐的觉出来不对经来—— 蒋翰一事,是谁教训了蒋翰?鹤归山中,又是谁冒死带回的舒青笠夫妇尸体的?他又为何要去青山城,为何会被困在山谷中受伤昏迷? 舒笙不相信是他自己,他有自知之明,这些事,决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舒笙又转头看了着空中莹莹白光勾勒出的男人,竟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喉间有个名字想要脱口而出,却被卡在喉头怎么都出不来。 舒笙急了,狠狠的抬手锤了自己胸口一下,他想知道他是谁。 这一锤,胸口一口郁气总算的梗了出来,舒笙只觉的喉头一甜,用微弱的声音喊出了两个字:“尹行!” 他想起来了,尹行死了,死在青山城山崖下,是为了他而死。 他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呢? 舒笙翻身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抬手向着空中光影化出的剪影伸出手去。 指尖快要触到的时候,却见那光影陡然碎成了无数的碎屑,在空中四散飞开,莹莹白光在一瞬间消散,融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舒笙怔了一怔,被掐住了咽喉一般的梗了一声,仰面倒了下去,瞳孔很快的散开来,眼前一片发花,却总有个男人的影子在影影倬倬的飘来荡去。 杨玥眼见无法,转头向尹城求了个赎罪的口谕,道:“先生似乎喘不过起来,或许的胸口处被淤住了,臣只能尽力一试。” 尹城点头,杨玥也不再耽搁,直接将手上那把小巧的匕首一下子刺进了舒笙胸口向下一寸的地方。 尹城一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杨玥不可思议的咦了一声,忙问:“如何?” 杨玥面色难看,抿着唇角转头来看了尹城一眼,便让开一条道,让尹城过去看。 尹城探头,只一眼,便咬紧了牙。 舒笙胸口处被刀子刺破的地方,流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凝结的血块。 滞留在伤口处,怎么都流不出来。 “……怎么会……。” 尹城呢喃了一句,木青一见,惊呼声生生的卡在喉咙里,随即肩膀就被木辰掐紧了。 木辰脸上无什么表情,只是那只手死死的抓着木青的肩膀,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舒笙身子在*的桌面上微微的痉挛了一下,唇边溢出一道极细的血线,一直流进脖颈里,再到桌上,不大会儿就凝固了。 杨玥无声无息的跪了下去,尹城只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他一手撑着桌角拼命的支撑着自己,却听身后的木青,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先生他……去寻王爷了吗?” 尹城撑着桌面的那只手失了力气,被未泽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他微微的闭了闭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三思院里,一时沉寂如旷。 舒笙的身子冰凉了,那躺在黑暗中的灵魂却依旧躺在地上,脑中一遍一遍的晃过尹行的影子,忽而又换了场景,却是他看见自己刚刚重生的那会儿,在平山村远离人户的小院子里,一个人沉默的种地,沉默的教书,躲避着所有人,小心翼翼的担心着蒋翰会不会追过来。 然后,那个男人闯了进来,在他的紧张与心惊胆战下躲进了柴禾堆中。 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相守,从平山村到松月,再要金焱鹤归,舒笙看着看着就想笑。 过去的种种,都走马观花一样的从眼前一一闪过,舒笙心想,自己大概就要死了。 实在是辜负了他爹的一片慈父心,他不是个好儿子,他爹娘用性命换来他幸福,可是,他却怎么也幸福不起来。 可舒笙一点都不觉得后悔,既然找不到尹行,既然救不回他,他宁愿跟着尹行一起去死,他一点都不想忘记,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两个月,他活的太辛苦了。 远在雅儿村的蒋翰找到了山后的茅草屋。 那屋里满是清冽的山林气息,后山上的那两只长尾巴锦鸡正站在屋顶上,仰着五彩斑斓的脑袋眺望着远方。 蒋翰让带的人将小屋翻了个便,什么也没有,他又让人去山前山后寻,再去镇上寻。 自在松月那事之后,他便被扣在了宫里,跟宫里无数不能算男人的男人一样,活在了最下层。 幸亏他算是有几分手段的,偷偷摸摸的想尽了法子,带信给远在若山县的家里人。 蒋家虽只是平民百姓,好歹也是富庶一方,背后总有几个靠山,千方百计的寻人将蒋翰弄了出来,至于宫里的怎么交代的,这倒轻松的多,宫里死个小太监什么的,没几个人会去关注。 蒋翰一路历经风霜的回了蒋家,蒋家的老太爷却对他冷眼相待。 蒋翰是蒋家的独子,肩上还有着传宗接代的责任,如今不能人道,在老太爷眼中,便是真真的废了。 蒋翰不再受待见,不几日,蒋家便从族系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众星捧月一般的养着。 蒋翰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是他不能人道在先,怪不得家里。 这笔账,他还是算到了舒笙的头上,自那日舒笙醒来之后,便变的让他不认识了,才导致了这一切。 千方打听之下,却听说那尹王爷尹行死在了白契手中,舒笙孤苦一人,又住回了若山县,就在后山的一个小棚子里。 蒋翰银牙咬碎的带着人寻上山,想要为自己报仇,谁知,却空手而归。 正当他气恼的拿那两只锦鸡出气,发泄一般拔着锦鸡身上的毛的时候,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转脸看向东方,那里有很多县城,那里,也同样有着松月府和皇宫。 蒋翰只觉得浑身抖了一下,连接在他心底深处的那根线嘣的一声崩断了,弹回来把心室打的抽痛。 蒋翰抬手捂上心口,手中饱受摧残的锦鸡赶紧扭着长尾巴跑开逃命去了。 蒋翰锤了心口一拳,却轻轻的道了一句:“你居然死了……我们的账都还没算完,你怎么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我真的是亲妈,一定会给一个好结局——当然不会是两人都死在然后在地府相遇的那种好结局 其次,蒋翰这次出来打酱油,关于他为什么会跟舒笙有感应这事,下章解释 晚安么么哒 ☆、第57章 活着 舒笙死了。 蒋翰茫茫然然的站在雅儿村后山的茅屋前,看着东边的方向,突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身后的下人惊呼了一声“少爷”,便去扶他。 却见蒋翰浑身瘫软的捂着心口处,眼中没有焦距。 “少爷,您怎么了?”几个下人吓的脸色苍白,拼命的将蒋翰拽了起来,蒋翰倚在下人们的身上,嘴唇抖了抖,转手一把抓住扶着自己的下人,狠狠的往茅屋上一按,狠声道:“不是说阿笙就在这里吗?人呢!让你们盯个人都盯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他用的力气太大,那下人被他一把按在茅屋上,茅屋的一根承重木柱子经不住这么大的力道,哗啦一声连同整个茅屋都倒塌了。 下人背上生疼,一张脸疼的扭曲起来,惊恐的辩解道:“少爷,这不怪我啊,舒少爷他身边有功夫很好的人保护,我们都不能靠太近啊。” 边说边七手八脚的抹掉脸上的草道:“一个月前他还天天去泉边打水呢,我们都不知他是何时离开的。” 蒋翰嘴角抽了抽,面目狰狞道:“一个月前?你他娘的一个月前的事现在才跟我说,死了算了!”说罢狠狠的将那下人往地上一惯,下人短促了呃了一声就被摔晕了。 蒋翰的怒气淤积已久,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象着等找到了舒笙,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他是恨死了舒笙,可此刻,心里跳出来个念头,告诉他舒笙死了。 他并没有觉出有多少畅快,也没有觉出有多少开心,心里反倒平静的很,还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来。 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蒋翰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却又突然觉得奇怪了起来。 舒笙死了,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微妙的,蒋翰觉得,舒笙应该是死在他的手上的,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却很坚定的相信着,舒笙是死在他手上的。 他应该风风光光,替蒋家光宗耀祖,然后?然后,他怕舒笙之事终有一日会泄露,便决定将舒笙杀死,那是他这一生中做的最遗憾的一件事,却不后悔。 蒋翰伸开手指,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那一段明显跟他现在境遇不相符合,也跟他的遭遇没有干系的记忆就这么突然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看见了舒笙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的样子,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深刻。 蒋翰的心里突然就冒出来无数的心酸与悲凉,只是他分不清这心酸与悲凉究竟是不是他应该有的。 这诡异而突兀的一段多出来的记忆,让他心烦气躁,一时又癫狂如魔。 那日之后,蒋家那个不能人道的少爷却又突然疯癫了,整日红着眼神志不清,四处要杀人,蒋家无法,总不能真让他闹出什么事来,就干脆将他关了起来。 蒋翰却终于是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或许都是真,又或许都是假。 人世蹉跎,又何妨前世今生。 舒笙知道他自己死了。 他在那片虚空的黑暗中不知躺了多久,渐渐的已经感觉不到外面的情况了,灵魂与*真正分离。 舒笙心道,当初重生之时,怎么都没有这般场景呢? 不知道这次,他死后,是不是就能去见他爹娘了,是不是就能找到尹行了。 他躺了许久,久的整颗心都沉寂了下来,就像是寺中终于参透了生死,静坐圆寂的老和尚一样,心如古井,平静无波。 只是偶尔还会想,他怎么还不入地狱呢,他怎么还不转世呢? 若是转世的话,大概不能做人了吧,这世虽说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也不能算是一个绝对的好人。 人,总是要让好人来做的。 不过那些坏人,上辈子又是什么呢? 舒笙胡思乱想着,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却见眼前一片天光微亮,窗户开着,他躺在床上,被寒冷的夜风吹的浑身冰冷。 舒笙怔忪了片刻,猛地坐了起来——他不是死了吗? 舒笙茫然的握了握被冻僵的手,抬头,见眼前这间屋子极是眼熟。 一张床一张桌,两个腿儿高低不平的小板凳。 门口处挂着靛青色的破旧布帘,布帘那边的房间是厨房。 这是平山村。 舒笙近乎机械的下床来,穿上鞋子走过去站在窗前看了看,屋外那一小片青绿的小白菜长的郁郁葱葱,叶子上挂满了露珠。 这是夏末初秋的清晨,晨光刚刚撕开天幕。 他又……活了过来? 舒笙右手掐着左手的手腕,拉开破旧的房门走了出去,宁静的小村子一片万籁俱寂,偶尔还有几声晚夏的蛙鸣。 他抬头,远处的村子里,几户开着小饭店的店铺已经早早的在做早饭了,薄烟从烟囱里冒出来,缓缓飘上天空,然后变淡。 舒笙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天光大亮。 舒笙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又重生了,或者说,那前世的种种,不过是他在逃亡途中的南柯一梦罢了? 远处村里的小孩子们提着小书袋去学堂,远远的看见舒笙,有小孩鼓起勇气,用小手圈住嘴巴喊了一声:“先生早。” 脆生生的声音。 舒笙微微笑了笑,拍了拍身上这件从舒家带出来的,半新不旧的书生袍子,冲小孩挥了挥手,回屋里收拾了书卷,锁好门向私塾走去。 近了,有小孩看见舒笙在笑,一时便呆了呆。 这个舒姓先生从来不喜笑,他的神情总是平静的近乎冷漠,偶尔被小孩缠了一下还会生气。 小孩正呆着,却见先生已经走了过来,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道:“进去吧,快上课了。” 小孩傻呆呆的看着舒笙,想不通为什么一夜之间,先生就突然这么和蔼可亲了。 舒笙一手牵过另一个小孩,将两个孩子带进屋里去。 年轻的书生带着小孩子们念着“人之初,性本善”。 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念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有小孩好奇问他后两句诗是何意,书生只笑笑,一边讲解,心里却不免的闪现出一个高大而健硕的影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曾经执子之手,如今却连偕老的机会都没有。 想着想着,却听有小孩突然小心翼翼的了一声:“先生你怎么了?” 书生用书本挡住脸,白色的书生袍的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两把,便强撑起笑容道:“无事。” 上学下学,一直到七月,舒笙总是一个人在小院子里进进出出,喂鸡喂鸭,浇水除草,不过却喜欢跟村里的人说话了。 私塾中的孩子们往往喜欢跑过来拽着他的袍子让讲故事,舒笙却也耐心,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他本就是一个人的。 不日,终于到七月中,陈家阿婆端着一只整鸡过来敲门,笑眯眯的道:“舒先生,家里炖了两只鸡,看你一个人住肯定吃不好,老婆子给你送一只来。” 那阿婆又道:“先生还没婚配吧?我家孙女跟先生差不多大……。” 舒笙手里端着碗,恍惚的想着,这情景竟是这般的熟悉,苦笑了一下,只回到:“多谢阿婆好意,可惜我已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阿婆的一片心意了。” 那阿婆一惊:“咦?先生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 舒笙点头。 陈家阿婆更是好奇:“怎么从没听先生说过啊,她在何处,怎么不跟先生一起来?先生年纪也不小了,莫要辜负了。” “他……。”舒笙微微走了走神,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他想起那人曾经一脸委屈的让他负责,还想起他靠在他的怀里喊着你不爱我的时候。 舒笙这才发现,原本他的心里还装着那么多的他,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整个小小的心脏,又哪里再装得下其他的人呢? “先生?怎么了?”阿婆见舒笙发呆,便伸手推了推他。 舒笙回过神,笑着指了指心口处,轻声道:“他在这里……。” “……。”阿婆愣愣的看了看,心道这先生别是疯了吧? 不过再一想,这些年轻的文人,总是文绉绉的。 阿婆走了,舒笙却怎么都镇定不下来,他手里拿着擀面杖,呆愣的看着门口处。 那里,在记忆中,会有人人闯进来,站在门口打量着屋里。 然后,就在一声大力的开门声中,舒笙愣住。 门口的男人窄袖黑衣,面容俊朗,脸上表情微微透着股严肃的焦急,正打量着屋里。 舒笙感觉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他不可抑制的咬紧了牙,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松,擀面杖从手中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上,打了脚背都不知道。 男人疑惑的看着他,挠了挠头,心道别是自己突然闯进来把这书生给吓哭了吧? “你没事吧?” 那书生摇了摇头,红着眼圈哑着声音道:“你要躲人吗?柴禾堆里可以藏人,你去躲好,我给你下面吃。” “……。”男人愣了愣,有几分疑惑的看了看书生,却又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便一转身准备钻柴禾堆,却感觉背后有响动。 一转身,那书生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哽咽道:“我跟你走,你去哪里都带上我,尹行……不要丢下我……。” 尹行愣了愣,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点头:“嗯。” 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就这样,我说过我是亲妈不会虐的,还是HE了,话说就是说,书生他死了第二次又活了……我不会说半年后尹行还是会死…… 舒青笠说过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就这样,我怕我写出来你们会砍死我_(:з」∠)_ 后面再放三到五篇甜番,发糖了,至于要不要写木青和木辰的番外再定 然后……歇一天我去更新徒弟,那边开坑了,番外就隔日更吧。 群么么,别打我 番外,不写了_(:з」∠)_ ━━━━━━━━━━━━━━━━━━━━━━━━━━━━━━ 我下TXT书网http://www.wxia.net更多免费电子书.手机下载http://m.wxia.net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尽量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